《贤妃今天也在咸鱼》 第1章 [穿越重生] 《贤妃今天也在咸鱼》作者:渺渺清音【完结+番外】 简介: 大锦辰元帝的后宫,有端庄温婉的皇后,有俏丽可人的贵妃,有容颜绝顶的丽妃,还有蕙质兰心的惠妃,人才济济,竞争激烈。 韩舒宜左看右看,都没找到自己这个贤妃的生态位,算了算了,间歇性争宠,持续性躺平,才是后宫真理啊 * 孟庭祯作为皇帝,呕心沥血,扑倒在政务上,终于劳累过度身亡。 眼睛一睁,怎么回到自己刚出生的时候?摇篮边,年轻美貌的娘亲贤妃,正拿着拨浪鼓逗自己玩。 不卷了不卷了,孟庭祯决定享受自己的新生,拯救娘亲的命运,这咸鱼不好吗?这咸鱼简直太棒了。 只是怎么躺着躺着,成就比上辈子还高呢? * 众人争宠争到最后,怎么发现,那个清闲的贤妃,日子过得最舒服? 女主穿越,男主重生的奋斗文, 第1章 辰元初年,东宫。 卯时刚过,韩舒宜就被丫鬟清月推醒,准备给她晨起梳妆。 韩舒宜半梦半醒,被冷水帕子一惊,也醒了过来,对着铜镜,“梳个双环髻即可,不要过于隆重,也别失了礼数。” 今天是合宫晋见的日子,作为东宫潜邸的侍妾,韩舒宜需要去给太子妃,未来皇后请安。 清月轻手轻脚的挽发,很快梳好发髻,插上两只牡丹镶红宝石的流苏对簪,并一对明珠耳环,淡雅整齐,铜镜里,露出一张皎若明月的脸庞。 对着铜镜,韩舒宜换角度欣赏。这趟穿越之旅,她最中意的就是自己的脸,简直就是自己现代容貌的精修并超越版,五官脸型,没有一处不好看的。 光看自己的脸,都能多吃半碗饭! 韩舒宜看够了,站起来换上一身浅妃色绣花对襟百褶裙,这才朝着太子妃的正殿去了。 东宫就是缩小版的后宫,一共四进四出的大宅院,太子妃居于正殿,最是富丽堂皇,精巧细致。正殿大厅正当中,高坐着的就是如今的太子妃程氏。 程氏一张鹅蛋脸,眉目秀丽,兼有大家闺秀的沉稳气度,十分镇得住场子。 程氏是正三品肃武将军府的嫡长女,大家闺秀,十四岁就嫁给太子,贤良淑德,众人称颂。 如今,太子登基称帝,孝期已出,等办了封后大典,程氏就是母仪天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了。 韩舒宜进殿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跟其余侍妾们一起闲聊,等着人到齐。 给太子妃请安,她自然不敢误了时辰......除了太子侧妃苗氏。 果不其然,等到所有人都坐好了,苗侧妃才姗姗来迟,一身明艳的银红色宫装,俏丽可人,衬的殿内都亮了几分,她挽了挽水一样丝滑的披帛,施施然坐在左手第一的凳子上。 一点没有自己请安迟到的自觉。 程太子妃麾下的侍妾何氏,第一个发难,“苗侧妃,请安无故迟到,这就是你作为妃妾的教养吗?” 苗侧妃轻笑:“昨夜是妾身照顾皇上,皇上怜惜臣妾辛苦,允了妾身晚起,娘娘您说,那我该听谁的呢?” 太子妃淡淡的说,“自然是该听皇上的。” 苗侧妃掩唇:“以夫为天,才是女子的本分嘛!” 何氏尴尬的脸色发白,却只能退下。苗侧妃抬出皇帝大旗,当然无人议论她迟到的事。 苗侧妃的出身,还超过了太子妃,她出身百年望族苗氏,祖父是丞相,父亲长兄分别是驻守一方的大员,当然有骄傲的资本。请安迟到,只是小事。 第一场交锋,苗侧妃小胜。 程太子妃若无其事转换话题,聊起家常,关心她手下的侍妾,一轮轮的问下来,消耗了半个时辰,这才散了。 韩舒宜偷偷揉了揉腰,这硬板凳坐久了,腰疼屁股疼,真受罪,还不能不受罪,别人还盼着来太子妃宫里,受这个罪呢。 没有品阶的侍妾,都没有来请安的资格。 请安完毕,众人散去,住在韩舒宜隔壁院子的安棠和,跟她顺路,一起步行回去。 安棠和小声说,“太子妃和侧妃,还有的争呢。” “是啊,还没完呢。”韩舒宜附和。 太子妃和侧妃的矛盾,由来已久。天无二日,山不容二虎,东宫里也没有两个女主人。 当初,苗侧妃跟时是五皇子的皇帝,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互相有默契准备提亲。 奈何先帝选秀时,叶太妃提了一句,五皇子还没有婚事,先帝就顺手指了名单上的程氏,作为五皇子的正妃。 旨意一下,谁也不敢再提苗氏的事,程氏就成了正妃。 当时苗氏还要差几岁才够得上选秀的年龄,硬生生错过这样的机会,焉能不恨?她又放不下五皇子,满十五后,哭求了家里人,硬是嫁了过来,做了侧妃。 有个身份高贵的侧妃,程氏日子也不好过,两人明争暗斗,势如水火。 眼下太子登基成了皇帝,矛盾就摆在台面上了。 因为即将大封后宫! 太子登基,自然是先搬到乾泽宫居住,而六宫殿宇住着先帝的妃嫔,都要一一安顿好再说。 皇帝又见宫殿年久失修,需要重新修缮才能住人,特命内务府加紧修补。 所以,新帝的妃子们暂缓进宫,等到修缮完成,才能搬新家。 她们暂时还住在东宫,翘首以盼。 而住什么宫殿,封什么位份,得什么封号,东宫女子们盯的望眼欲穿。 这些东西不光是好听好看,更关系到自身待遇,俸禄,地位,当然要死死盯着。 除了几个能在皇帝跟前挂号的妃妾,其余女人是什么待遇,也就是太子妃动动手指头的事,所以,如今太子妃内殿门庭若市,连打水洗脸的活,都有人跟大宫女抢。 讨好不了皇上,奉承奉承皇后也是好的。 苗侧妃现在这么嚣张,但涉及到位份殿宇,太子妃肯定要给她使绊子,等着瞧吧。 安棠和说罢,又带着几分羡慕的说,“还是你福泽深厚,早早诞下六公子,少了谁的,都少不了你那份儿。” 韩舒宜但笑不语,这时候搭腔,怎么说都显得自己凡尔赛,还是闭嘴得了。 她运气的确好,三年前经过选秀,被先帝指给新帝,得了几分恩宠,又运气爆棚,怀有身孕,顺利产子,生的孩儿正好排行第六,如今,孩子都有九个月了,看着虎头虎脑的。 东宫孩子不多,大公子夭折,二公子病弱,三公子也夭折,剩下的四五公子歪歪倒倒,就她家小六壮实点,皇上看在眼里,自然要多照顾几分。 老六啊,等于韩舒宜的皇宫编制,稳稳的。 既然提到孩子,韩舒宜也邀请安棠和,“棠姐姐既然念叨小六,不如去瞧瞧他?几天不见,又壮了一圈呢。” 安棠和也喜欢逗弄孩子,欣然前往。 韩舒宜住的宜居堂,四间大屋子,专门腾出一间给小六,摆着他的摇摇床和各种玩具,韩舒宜还弄了许多彩色剪纸,布置的花里胡哨,最得孩子喜欢。 安棠和凑近摇床一看,伸手想抱,小六居然别过头去,不伸手。 “这小孩,会认人了!”韩舒宜大乐,逗孩子嘛,最有趣的,尤其是那种肉嘟嘟,胳膊生的跟米其林轮胎一样的小孩,格外可爱。 她也伸手,小六这才探出胳膊,乖乖趴在她肩头,口水音啵啵的,似乎想说什么,含糊不清的。 韩舒宜抱着他转悠一圈,指着安棠和教他,“这是棠姨姨,来,叫姨姨。” 小六张嘴:“咦,咦~” “哎呀,小六会叫人了!”安棠和大喜,对着小六逗弄不停,乐的合不拢嘴。 嘴甜的孩子,在哪儿都讨人喜欢。 小六嘟囔了几句,转过身来,对着韩舒宜卷着舌头,嘟嘟囔囔想发声,爆破了好几包口水后,终于清脆响亮的喊出,“娘!” 韩舒宜一怔,顿时愣住,随后心底舒爽的,比喝了琼浆玉露还好用,她抱着小人,怎么爱都爱不完。 这小孩,真可爱! 第2章 安棠和待了两刻钟,恋恋不舍的走了。宫里常年无事,有个孩子,最适宜打发时间。 韩舒宜抱着孩子哄睡,轻轻放到摇床里,这才去做自己的事。 宜居堂虽小,她倒也管着二十来人,每天都要过问事务。 孩子睡了,奶娘也能轮班歇歇,留下两个候着,其余的人都散了。 等到屋内寂静,众人都以为熟睡的小六,缓缓睁开眼睛,盯着摇床上挂的彩色木质小鱼。 小鱼摇来晃去,似一场五彩缤纷的梦境。 孟庭祯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因为呕心沥血,忙于政务,亏损身子驾崩后,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刚出生的小孩,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清,世界朦胧,他只以为自己忘喝孟婆汤,重新投胎转世了。 第2章 运气倒好,又投胎到了皇家。 等长到五个月大,听着清月姑姑熟悉的声音,年轻的面容,他突然意识到,不对不对,不是重新投胎,他是回到了婴儿时! 孟庭祯作为一个皇子,一路夺嫡走上九五之路,耗费心血无数,吃的苦头无数,要说重来一遍,他是真不乐意。 夺嫡,那就不是人干的活! 随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卷起了他,把他放在胸口位置,淡雅的香气扑面,咚咚的心跳隔着胸腔传来,孟庭祯鼻子一酸,泪流满面。 娘!他无声的呼唤着。 他威服四海,名震宇内,创下无数丰功伟绩,唯一的遗憾就是,亲娘早逝,甚至因为当年的南齐刺杀意外,他童年时期,跟亲娘相处的记忆,都没了大半。 他称帝后,招来道士僧人游方之人,想要见一见娘亲的魂魄,都未能得偿所愿,只能把一腔孺慕心,都藏在无数祝祷的经文里。 如今天可怜见,居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怎么能不珍惜呢? 要不然婴儿体弱,他恨不得日日跟在娘亲身后。 不过没关系,他重来了,已经走过一遍的路,再走一次不是难事。在他十岁前,刺杀案件发生前,他一定能扭转乾坤,改变娘的命运。 * 韩舒宜午后小睡,起床后无事,又去逗弄小孩。 孩子如果不拿来逗,那简直毫无意义。 有时看着小六的脸,韩舒宜都会感叹,这小孩怕不是在肚里成精了,尽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一张还没张开的小肉脸,都能看出眉目五官非常精致。 皇家的妃子各个都是美人,精挑细选下,皇上生的龙章凤目,俊美异常。 韩舒宜呢,这辈子投胎穿越时也中了基因彩票,她娘出身边陲小镇,若不是一张出色的芙蓉面,怎么会被她爹韩国公看上呢? 作为他们两的孩子,韩舒宜自然也是首屈一指的美人,就算在宫里,能与之争锋的,也少。 而小六啊,上半张脸像皇上,下半张脸像她,组合的漂漂亮亮,长大了也定然是个俊朗非凡的男子。 这小孩也格外粘人,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一直跟着她的动作而转动,十分有兴趣。 韩舒宜越看越爱,干脆放下书,把孩子抱在怀里,给他哼唱小曲,又打发了一日辰光。 入夜后,清月过来禀告,“姑娘,今夜正殿掌灯。” 哪个院掌灯,就是当夜侍寝的意思。 “知道了,咱们该歇就歇吧。”韩舒宜没想太多,眼看这后宫修缮要完成了,皇帝自然要去找未来皇后,商量后宫如何安置。 她们可以早点洗洗睡睡了。 * 正殿。 忙完政务的皇帝,孟郢之过来找自己的妻子商量后宫之事。 太子妃拿出折子,上面就是她早早誊抄好的后宫位分。 大锦朝的后宫位分,皇后是超品不入其中,之下从正一品的皇贵妃,到末等的更衣,一共十个品阶,根据品阶,决定了后宫女子平日的衣食用度,宫殿仆从。 谁都想站在前头。 其次就是封号,皇家玉牒,后世史书除了后妃姓名,就是一个封号,好的封号,就是宠爱和声誉的浓缩象征。 好的封号就是赞扬女子品德和性情的,次一等的封号也代表皇帝的喜爱,等于后宫女子的脸面。 对于明面上的事,太子妃是不会做什么手脚的,总是办的妥妥当当。 孟郢之扫了一眼折子,对于低位妃嫔,他不甚在意,同意太子妃的安排。 但是...... “素心,怎么才得一个妃位?”他点点苗侧妃的名字。 太子妃强笑道:“苗妹妹入府还没有沈妹妹早,臣妾想,暂时安排一个正三品妃位,再配上好听的封号,也足够了。等日后苗妹妹诞育皇嗣,再晋升也不迟。” “她的资历也够了,沈氏难以跟她相提并论,加上小三的事......就算抚慰她的心情吧,改成正二品贵妃位,她配得上。”皇帝强调着。 “是。”太子妃捏紧手里的丝帕,不得不低头。 皇帝不提出来她可以含糊过去,皇帝直接点了出来,她也只能听皇帝的。 不过,太子妃冷哼,她早就做好准备,苗侧妃想压压不下去,但她麾下的几个附庸,统统都只得低位,等同于砍掉了苗侧妃的左膀右臂。 皇帝继续看着名单上的位分。 沈氏,出身平平,育有长女,给个正六品的容华,还算妥当。 安氏,父兄得力,资历虽浅,给个正五品的嫔位也恰当,她们年纪还轻,还有晋升机会。 韩氏.....皇帝想起一张宜喜宜嗔,娇俏讨喜的脸来,她还有一个同样可爱的孩子,正五品就显得低了点。 “韩氏低了点,封为正四品的昭仪吧。”皇帝合拢名单,“她们三个的封号,不用内务府拟了,就分别封号,康,惠和贤吧。” 这三个都是好字,怎么叫都合宜。 皇帝亲自在人名后写了封号,其余低位妃嫔的安顿,皆听皇后的。 皇帝不是没看出来妻子的私心,给自己人位分提的高了一等,但这都是小事,无谓驳妻子面子,随之而去。 两边都得到满意的结果,于是皆大欢喜。 * 不过苗侧妃,以后的苗贵妃,也就不那么欢喜了。 她自有眼线,告诉她皇后想要压她的位分,但是没成功的事,不禁冷哼。 当初若不是机缘巧合,别说贵妃,就算皇后,也是她的囊中之物,还轮得到程氏这女人捣乱? 她也想扳回一城,于是暗中想要争取更好的宫殿。 近水楼台先得月,宫殿距离乾泽宫越近,越有可能得到圣眷,她早早瞄上了,位置最好的永和宫。 苗侧妃施展浑身解数,请了皇帝过来,撒着娇说,想要永寿宫作为自己的殿宇。 皇帝被她缠的没办法,点头答应了。 第3章 眼看撒娇撒痴这招有效,众人拼了命的在皇帝面前施展各种小手段,想要勾的皇帝去自己的院落,答应给自己更好的待遇。 皇帝忙完政务,回东宫的路上,前前后后有四五拨人来献媚讨好,皇帝接连打发掉,不胜其扰,干脆随手指了旁边路过的,“朕去那里歇着。” 只是抱着小六出来遛弯的韩舒宜:??? 啊,我吗? 不过送上门来的皇帝,不要白不要,韩舒宜堆起甜笑,过去揽着皇帝的手,在一众艳羡的目光里,把人领到宜居堂。 当妃子这事,她早就想通了,只管把皇帝当成甲方,照顾的周周到到,舒心顺畅就是。 怎么过不是过呢? “皇上来的好巧,今儿臣妾正好做了新菜,您有口福呢!” 皇帝见她不讨赏赐,转移话题,也是长舒一口气。 最难消受美人恩,美人多了,也确实消受不起啊。 韩舒宜亲自介绍她研发的新菜,如今暑气刚过,还有些燥热,她特意摘了御花园里的菊花,取清热败火的效果,做了一道菊花甜汤,菊花桂鱼,来尝尝新鲜。 不过当着皇帝的面可不能这么说,要显出自己的贴心来,是巴巴等着皇帝来。 皇帝果然愉悦,很给面子的尝了尝,道:“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爱妃好心思,这菜味道十分可口,且有巧思。” “真的?”韩舒宜做惊喜状,“清月她们还担心味道很怪呢!妾身倒是觉得很可口,可见跟皇上口味相似,下次妾身做了新菜,再请您过来尝尝!” 她顺势预约了下次。 她耍的这点小滑头,皇帝不会看不出来,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笑她的小心机。 韩舒宜脸上不好意思的笑,心底想着,黑猫白猫,哄着皇帝来就是好的,管什么手段呢。 用过膳,清云又把小六抱了过来,好跟皇帝多培养感情。 皇帝忙起来,快有一个月没见过小六了,一伸手直惊讶:“小六沉了许多,真壮实。” “小六这孩子嘴壮,爱吃,自然就长的快。”韩舒宜摸了摸小六的胳膊,肉嘟嘟的,手感特别好。 孟庭祯刚从梦里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年轻二十多岁的爹,他有点想翻白眼,忍住了。 皇家无父子,他可是对着亲爹,装了二十来年的孙子,这才熬到继位的那天,中间的辛苦,不足为外人道。 呔,老登,吃我一脚! 孟庭祯故意挥动手脚,脚丫子却对准了亲爹的下颌,准备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小孩,不能乱抱!尤其是亲生小孩! 孟庭祯使足了力气,但落到皇帝身上,轻的就像挠痒痒,尤其是他意图太明显,脚丫子还没踹过去,皇帝先躲开了,计划落空。 皇帝看着小六这活泼有力的样子,惊喜:“真有劲!快点长大吧小六,以后朕亲自带你学文习武,如何?” 一击落空,孟庭祯背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他。听到爹说的话,感觉异常复杂。长大啊,自己真长大了,他还会记得这番话吗? 第3章 “虎父无犬子,皇上厉害,小六能学到三分就够用了。”韩舒宜连忙打圆场,现在小六还是管不住口水的年纪,可别闹出什么尴尬事。 皇帝抱着白胖健壮的小六,逗了又逗,舍不得松开手。 逗弄完孩子,天色就黑了,到了安寝时间,韩舒宜打水沐浴后,踏上了床榻。 云收雨散。 韩舒宜靠在皇帝怀里,右手不规矩的搭在皇帝的腹部,还真别说,皇帝这身材确实顶,胸肌腹肌二头肌都不缺,精干有力,壮而不油。 这种品质的模子哥,至少两千块起步哇!想想还是赚了。 皇帝身体舒坦了,心情也跟着好了,想着今天进了宜居堂,舒宜提都没提过宫殿的事,他此刻反而主动提起,“怎么,不跟朕求求人情?” “啊?”韩舒宜一脸迷茫的抬头,求什么人情?最近没犯事啊?! 皇帝看她的迷惑货真价实,不像装的,不由得低笑起来,引起胸膛一阵震动。 想求情的千方百计,这还有个懵然不知的呢! 不过,他还就喜欢这样子,他若高兴,可以把稀世宝物双手奉上,他若不高兴,就是一张纸也不乐意给出去。 韩氏这样的性子,就很好。 * 次日,又是一场早期,又是正殿的阴阳怪气,唇枪舌剑,听的韩舒宜都快打瞌睡了。 日常斗嘴,也算是她们的消遣活动了。 直到最后.....太子妃清清嗓子,悄无声息的扔出一个重磅炸弹:“殿宇的安排已经定下来了,诸位妹妹可以提前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能早些改动。” “毕竟也是咱们要住一辈子的地方嘛!” 轰,整个正殿都炸了,所有人都开始盘自己的小算盘。 太子妃所有情况尽在掌握,终于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让身边女官宣布答案。 众人竖起耳朵倾听。 韩舒宜过耳不过心,她觉得,自己资历不算深,宠爱不算多,家世也不是顶好,混个中不溜的待遇就挺行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不论什么样,她都能接受。 可实际结果叫人吃惊,她清楚听到,给她安排的宫殿是嘉宁宫,位分三品贤昭仪,为一宫主位! 嘉宁宫距离乾泽宫不远不近,但殿宇真的不错,雕梁画栋,华丽异常,是仅次于永和宫的宫殿。 众人艳羡和嫉妒的目光扫来,纷纷感叹。 韩氏,不,贤昭仪使了什么妖法,居然能脱颖而出?! 有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最大的“妖法”就是六公子,如今子嗣不丰,看在孩子的面上,皇上对孩子母亲,也会加以恩赏。 没见沈氏因为有长女,也得了个容华吗? 在后宫里,子嗣就是最大的业绩指标啊。还是得想办法,有个孩子傍身才行。 众人心中各有盘算,韩舒宜惊讶之余定定心,行礼谢恩。 就算是糖衣炮弹,别有用途,又能怎么滴?位分和宫殿那是实打实的,她先把糖果接下来再说。 结果宣布了,韩舒宜给管事的女官说,想要多种几棵果树在嘉宁宫里,女官都一一记下,好生安排。 散会了,颁布位分的余波还在继续。 得了高位的,庆幸不已,想要抓紧恩宠。 得了地位的,叹息不已,准备收拾收拾,勇夺恩宠。 但是目前来说,定下来的位分就很难轻易变动,只能静待封后大典和册封仪式的。 第4章 筹备已久的封后大典后,太子妃正式改称程皇后,搬到属于皇后的凤仪宫。 苗侧妃荣升苗贵妃,移居到永和宫。 其余人等,一一搬迁宫殿。 韩舒宜搬到嘉宁宫,很满意自己住的地方,嘉宁宫内有乾坤,不仅前院精雕细琢,后院还有一大片空地,按照她的要求,种了四时花木,以后每个季节,都能静待花开。 且现在后宫人不多,安排的下,嘉宁宫就她一个人住着,再舒适不过。 韩舒宜很满意。 内务府还重新按照品级,给她多添了伺候的宫女太监。宫女们以她带进宫的清月为首,太监以小夏子为首,正在收拾屋子,做大扫除。 清云是进太子府后分配的,做事也算用心,颇得重用,正一边收拾登记册子,一边问:“娘娘,要不要去看看惠嫔?” 惠嫔,就是安棠和的封号。 “不急,她们那边肯定也忙着收拾东西,杂乱的很,先等等。”韩舒宜靠在窗台上写信,准备给家里报平安。 “是。” 韩舒宜写了一半,突然听到小六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在吸引她的注意力,转头一看,这孩子果然醒了,眼睛滴溜溜的转。 她干脆起身去抱着他,扶着小孩软软的脑袋,像是给他介绍,“诺,娘正打算给你外公外婆,还有大舅舅二舅舅写信呢,小六若是想写呢,就只能拿脚丫子,踩上几个脚印啦!” 她想的直乐,转瞬又想起个事来。在现代,有父母会专门把孩子的小手印小脚丫拓印下来,再加上一缕胎毛,作为对孩子的纪念。 她也可以试试这样做啊! 对,就这么干! 韩舒宜回头,却发现小六扶着桌子,脖子伸长,真的在看她摆在桌子上的信件。 “傻小子,就跟你真的能看懂似得。”韩舒宜噗嗤一笑,索性把小六揽在怀里,“来,娘教你认字,这个是你外公,这是外婆,你还有两个舅舅......” 孟庭祯一目十行的扫过,见到是一封普通的报平安信件,又收回目光。 他现在是个走一步摔一路的婴儿,不仅腰杆不硬,腿不也硬,还是多吃两口饭,争取早日驯服舌头,来的重要。 所以他默默打滚,不打扰娘写信了。 把孩子放到一边,韩舒宜继续写信。 她在内宫,消息传达不便,只有每月一封信件,能寄托思念。 好在她的娘家就在京城,也有些地位,才能悄悄传信,像那些娘家远在千里之外的,想传信才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呢。 * 京城,韩国公府。 韩国公拆开女儿辗转多方传来的平安信,听到女儿报平安的消息,讲述外孙的活泼好动,不由得老泪纵横,连连感叹。 “好,平安就好。我是生怕她在宫里受了委屈,还不敢跟家里人说。”韩国公抚着信件,恋恋不舍的又看一遍。 “可惜我家,虽是公爵之家,在官场上,却没个得力的人啊。”韩国公想起这桩事,又不由得叹气。 韩家早年,也是辉煌过的。他是开国八国公之一,荣耀非常,谁提起当年的初代韩国公,都要夸一句英雄的。当年的开国之帝,特许了五代袭爵不降等的恩典。 不过后人不争气,老祖宗的余荫也没办法庇护。韩家已经两代没出过得力的官员了,被人挤兑的没地儿站。轮到现任韩国公,他嫌弃官小,干脆赋闲在家,不出仕了。 等女儿进宫后,韩国公有些后悔,要是自己有能耐,也能多几分体面不是。 这种感觉,在看到女儿信件后,更是达到顶峰。韩国公盘算着,不行,得想个法子出仕啊。 他的目光,落到自己长子身上。 特意来送信讨巧的韩家大哥,突然背后一凉,猛打喷嚏,再看爹笑的一脸不怀好意,浑身都毛毛的,扔下一句我去叫娘,就跑了。 跑了也不怕,早晚要回来的。韩国公冷哼,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不过再等等,等到冬至宴会,他们也能亲眼见见女儿了。 * 秋风渐起,衣裳也从轻薄的款式,逐渐加厚。 宫里倒还平静。 皇帝新登基,忙着处理政事,来后宫的日子,也就是寥寥几日,还多数花在皇后身上,其余女人都在心里暗暗扎小人,但又不敢说什么。 谁敢跟皇后抢呢,只能暗戳戳的往御书房里送汤送甜点,刷刷存在感。 韩舒宜也随大流的送了,但她心里明白,皇帝最近没空。 皇上的心思,一多半放在前朝政事上,一小半才在后宫。如今初登基要做的事情千丝万缕,哪儿有心思进后宫呢?争宠跳的厉害,反而惹人烦。 十月初十,程皇后带着一众妃子,去给太后请安。 夏太后是个年逾五十的女子,平和温婉的眉目里,还能看出昔日的美貌,她是昔年的庆妃,也是皇帝亲母,皇后便不敢怠慢。 只是当年的庆妃位分不够高,孩子被抱给先太后养,一直养到十三岁才回到夏太后身边,母子两的感情中规中矩。 程皇后来请安,也是替皇帝尽一尽孝道。 客套话说完,夏太后便提起一件事,“皇后,冬至将至,历年都要办冬至宴的,你该早早准备起来了。” 程皇后起身道:“是,谨遵母后教导。” 四时八节,冬至就是八节之一,是需要好好筹办的节日宴会。 第4章 此外,这还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的举办类似的宴会。初次亮相,最讲究开堂彩,程皇后若是能办的漂漂亮亮的,她这个新后的威严,才算是扎的实实在在。 皇后听到太后的吩咐,升起一丝感激,觉得这是太后给她的脸面。 随后太后开口,就把那点感激,瞬间变成恼火。 “皇后你也是一个人,一双手,总归是忙不过来的,不如叫旁人帮帮你。依哀家看,贵妃就很好。” 哇喔,太后怎么突然向着苗贵妃了?韩舒宜脑袋低着,耳朵竖着等下文。 “贵妃也没办过宫务,怎么能帮上忙呢?” “不会就学嘛,谁不是从初学过来的?”夏太后不容置疑的说,“先给她一个练手的机会,以后才能帮上你的忙啊,皇后。” 皇后捏紧了手心,她是晚辈,也不能继续反驳婆婆,只能低声应了。 太后不咸不淡的问了问其他妃嫔,就让人散了。 回去的路上,皇后气的捏紧了贴身姑姑的手掌。 吉祥姑姑忍着疼,劝慰道:“太后就是这么一说,娘娘您能做的事可就多了,苦差事琐事就交给贵妃做呗,让她吃力不讨好。” “我当然可以做,但也给贵妃个接触宫务的借口,再有下回,她也好继续伸手了。” “那可不一定,名不正则言不顺,只要娘娘在一天,贵妃就永远是妃嫔,不能出头的。”吉祥说着。 皇后心想,是这个道理,忍着怒火,准备回宫去找苗贵妃议事了。 第5章 回嘉宁宫的路上,韩舒宜准备去御花园走走。 即使深秋,御花园里也摆着花匠们精心培育的品种,争奇斗艳,就像宫里数不清的美人,开不败的花。 转了几圈,活动开了,身上反而暖和了。韩舒宜准备再逛半个时辰就回去,在小径拐角里,突然遇到了康容华。 康容华沈氏,小官之女,但是入府早,陪伴皇帝的时间长,所以她虽然位分低了一等,韩舒宜见了她,还是笑着称呼一声沈姐姐。 而康容华见着她,却一声冷哼,犯了心病。 韩舒宜时年十九,康容华却比皇帝还大一岁,已经三十二,容颜渐消,所以韩舒宜叫姐姐,她反而疑心韩舒宜在讽刺她年老色衰。 所以她阴阳怪气的说:“妹妹好兴致,还有心思逛花园?皇上许久不来后宫,妹妹也该上上心争宠啊。” 韩舒宜不解:“皇上忙于政事,我们后宫女子能做的就是安分乖巧,别让他烦心,怎么沈姐姐还要怂恿妹妹去争抢呢?这可不是该守的本分。” “你?!” “妹妹说的是实话,不让皇上烦忧才是正事,皇上得空了,自然回来后宫的,沈姐姐觉得呢?”韩舒宜继续说。 康容华气的不行,脸色涨红,她总不能说安分是错的吧?只能结巴着辩解,又被韩舒宜四两拨千斤的回来过去,最后气咻咻的走了。 人气走了,就留下韩舒宜独享御花园,可舒坦了。 清云活泼些,也常常跟韩舒宜聊天,小声问:“娘娘,你真的不想皇上吗?” 不想,但是挺想他一直不来的。不干活还有月例拿,简直就是打工人梦想好么? 韩舒宜正要调笑几句,眼睛一瞄,瞬间看到花丛背后,露出的一角明黄色。 这种颜色,跟满花园的黄色菊花一相映,非常容易混淆。 宫里有几个人能穿明黄? 韩舒宜顿了顿,突然叹了口气。 “想啊,怎么不想?我一直盼着皇上来呢。但皇上不是我一个人的皇上,而是天下人的皇上,朝堂上,乡野间,政事里,处处都需要他,我如何能跟万民争皇上呢。” “想他,我也只能继续想着。” “娘娘.....您这一片心意,就只能随之流水。” “没关系,只要明月高悬,偶一照我,便足够了。爱一个人,也有很多方式。” 她叹气,清云也跟着叹气,顿时显得秋风萧瑟,此情此景,如斯动人。 瞬息后,韩舒宜又像是振作起来,“不过皇上不来后宫,正好,我准备的惊喜,还能再多筹备,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什么惊喜?!”清云好奇。 “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就不灵了。你啊,就保留好奇吧!”韩舒宜留下一串笑声,边走边笑,走到花丛深处,留下明媚的笑意。 站在树丛后的皇帝,顿时被这样的场景吸引,驻足欣赏花中美人。 花美,人更美,相得益彰。 从前只觉得韩氏乖巧,却没想到乖巧的外表下,藏着这么丝丝缕缕,深沉的情思。 没人会讨厌喜欢自己的人,皇帝也不例外。他还听过无数人的表白,情真意切的,辞藻华丽的,但统统没有“明月高悬,偶一照我”的深沉动人。 皇帝非常动容。 况且,他真的很好奇,韩氏说的惊喜..... 算算自己快处理完的政事,皇帝对贴身内侍总管何欢说,“三日后,摆驾嘉宁宫。” 他要去看看惊喜。 * 回宫路上,韩舒宜连清云都没说,刚才可能碰到皇帝的事。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在宫里混,最要紧的就是学会闭嘴。 康容华其实说的有道理,在宫里,可以没有恩宠,但是千万不能让皇帝遗忘,总要保留属于自己的小手段,必要时,能够皇帝勾来。 她现在就是在施展小手段。 三日后,传来皇帝摆驾嘉宁宫的事。 韩舒宜面上装的特别忐忑,拉着何欢不停打听皇帝心情,何欢只是笑眯眯的,说让她安心。 等何欢走了,韩舒宜猜到几分,便把提前准备的惊喜布置上,等着皇帝来。 傍晚,皇帝果然准时到来,韩舒宜一如往常,把人引到内殿,招待好。 皇帝心里好奇,面上却不露,硬生生忍着,单看韩舒宜要玩什么小把戏。 饮了几杯水酒,韩舒宜面上泛起薄红,告罪道:“妾身有些不适,想先去醒醒酒。” “去吧。” 皇帝留在桌前,自斟自饮喝了几杯,也是松散不少。 这些日子,他可是真忙坏了,刚上手的政务,忙的无暇分身,日以继夜。好不容易忙完了,总算可以歇一歇,休息休息,自然不乐意再费神去思考什么。 等他喝完那半壶酒,抬头再看,才发现小花厅里,朦朦胧胧,竟然吹灭了好几盏灯笼。 这氛围,如此昏暗,又如此撩动人心。 皇帝再抬眼,发现当前的屏风上,竟映照出一个倩丽的身影,高挑柔媚,丰纤和度,每一处线条都是极美的。 一盏圆形灯笼,充当了月亮,屏风上的美人双臂舒展,姿态优雅,秀发垂到腰际,轻柔摆动,开始作,影中舞。 月下观美人,美人倍增色,况且本来就是佳人呢? 旋转跳跃,柔胰轻摆,舞的灵动,舞的出彩,舞的皇帝目眩神迷。 他不由自主上前,越过屏风,拉着美人的手,放缓声调,“竟是月宫仙子,坠落凡尘,让我也有幸一观。” 屏风后的女子,更叫他惊艳了。 只见美人穿了一身浅青色的宽袍大袖裙,舒展飘逸,抬手生风,三指宽的腰带,越发衬托的纤腰如束,亭亭荷叶。 一头秀发披散,挽了两个环,只用丝带扎起,再无一点装饰,却显得女子更加出尘绝世,世间无二。 皇帝此刻才知道“荆钗布裙不掩国色”和“淡极始知花更艳”,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他过来,美人微微一笑,扑到他怀中。 明月落入怀中,如斯满足。 第6章 夜里,一场欢畅淋漓后,皇帝终于沉沉睡去。 韩舒宜也累的不轻,今天皇帝格外激动,一直缠着她,她也是全力应付,才能勉强支撑。 不过,效果还是挺不赖嘛! 已经进了后宫,还生育子嗣,韩舒宜就明白,自己不论怎么躲,也是躲不过明枪暗箭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努力争宠,在不惹皇帝生疑的情况下,顺道替自己立人设。 现在最适合自己的人设,就是痴迷皇帝,除此之外不通俗务的人设。这样的性子,不执着于后宫争斗,不沉迷于暗害子嗣,一心养育幼子,既能贴合自身的一部分性格,又不会过于为难她。 韩舒宜就是个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的性子,让她偶尔争宠?好嘞!让她天天争宠?拜拜了您内! 她在现代见过的妆容手法,舞台布置,可比这时代的人,高明十倍百倍,只要拿出点皮毛,都足够惊艳皇帝了。一次争宠,更比六次强! 果不其然,皇帝非常吃这一套,大吃特吃。 想着自己定下的路线,韩舒宜昏昏沉沉睡着了。 * 清晨,韩舒宜还是在清月的呼唤下,准时醒来,尽管困的东倒西歪,还是忍着困意,准备去请安。 第5章 皇帝早就离开了,屋里还留下了何欢带来的赏赐,摆了一屋子。韩舒宜也没时间看,催着洗漱。 她不学苗贵妃,留这么明显的把柄。 到凤仪宫时,诸人才到了小半,但目光都集中在韩舒宜身上。 皇帝许久未进后宫,一来就去了贤昭仪处,可见她还是有几分狐媚子功夫的。 韩舒宜被人瞪了几眼,这才恍惚想起,对了,这还是众妃搬到后宫后,皇帝第一次翻牌子招幸留宿,难怪众人的眼神,就跟要吃了她似得。 韩舒宜淡定坐下,露出甜笑,跟身侧的顺嫔说话。 顺嫔嗯嗯呜呜的应声,就是不搭腔,韩舒宜也跟没看见一样,一个人都聊的起劲。 “贤昭仪怎么光跟顺嫔聊天,也不跟姐妹们说说话呢?” 韩舒宜恍然大悟的抬头,“是赵美人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看见你!现在可以说话了!赵美人想聊什么?” “你?!”赵美人气的发抖,她容貌普通,最忌讳别人提这茬,贤昭仪这么说,难道不是暗指自己不出众吗? 天知道,韩舒宜刚才是真没瞧见。 赵美人受挫,其余人就不好继续搭话了,生怕再挨两句。 坐在韩舒宜对面的惠嫔暗暗摇头。 皇帝第一个进谁的宫殿,有什么稀罕的?皇上总要进宫,总要选人宠幸,若是为了什么第一第二的名头拈酸吃醋,这辈子的醋缸都有了。惠嫔是真的不理解。 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琢磨琢磨怎么吸引皇帝注意力呢。 闲聊间,苗贵妃准时到了,破天荒的居然没有踩线到,还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 问安结束,苗贵妃呈上账本,“娘娘,这是已经演算好的账目,还请娘娘过目。” 这么快?这可是半年的账,才小半月贵妃就算完了?! 程皇后不动声色,收下了账本,“等本宫核算完毕,再跟妹妹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 程皇后说起冬至宴,让大家好生准备,缺什么,可以在分例里提前支领,又获得一片感恩。 正事说完,苗贵妃先开口跟韩舒宜聊天,“贤妹妹今日打扮不俗啊,好生俏丽。” 韩舒宜甜笑:“真的?娘娘好眼光,这可是现在江南最流行的绣法,嫔妾打听许久,研究许久,才让绣房给嫔妾做出来呢,让娘娘一夸,它可是身价倍增,更添光彩。” 苗贵妃转着弯跟她说话,韩舒宜就跟听不懂似得,一个劲儿的在衣裳首饰发型上打转。 苗贵妃泄了气,这韩氏,果然是个草包美人,听不懂话里有话的。也就是一个姓氏好,才能在后宫站稳脚跟。 韩舒宜说的兴起,完全不管苗贵妃脸色多难看,直到苗贵妃身后的丽昭仪打断,“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各自回去吧,别打扰皇后娘娘。” 这才散会了。 韩舒宜走出凤仪宫,揣度着苗贵妃的想法,等等,她不会是想拉拢自己吧?! 想想也有可能,不过,后宫可不能随意站队,站皇后的队还行,站贵妃的队,那叫没事找死。 况且苗贵妃的队伍里,早就有一个跟她相似生态位的丽昭仪了。 丽昭仪云初荷,是四年前,费了老大劲才塞进东宫的民女,就因为她的姿容实在出色,清纯秀丽,恍如一支白荷,苗家把丽昭仪认了义女,引荐进宫,作为苗贵妃的帮手。 丽昭仪也没辜负苗家的期待,牢牢抓着皇帝的宠爱,大封后宫后,就是正三品昭仪,对于民女来说,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 不过丽昭仪再能耐,还是要被苗贵妃压着,苗贵妃是她的旧主,不能轻易背弃,不然光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还没了宫里的立足之地。 韩舒宜一直没有站队的想法,享用了团队里的资源和帮助,必要时就要给团队背锅,补窟窿,是件高收益高风险的事,与之相比,她更希望能独自站稳脚跟,自由决定。 对于苗贵妃的招揽,她只能装聋作哑咯。 * 嘉宁宫 韩舒宜跟逗弄小六,这孩子长的快,眼看着又沉了,还会喊娘了,叫的可甜了。 也不能厚此薄彼吧,韩舒宜决定教他喊爹,至于为什么不喊父皇?笑死,能亲近皇帝这条大腿的机会不多,抓紧一次算一次。 “叫爹,爹~d~die~”她一遍遍的重复着。 小六一脸天真,认真重复,“叫爹,叫爹,叫爹!” “你鹦鹉学舌啊!”韩舒宜羞恼的点了点小六额头,小六却只会傻笑。 “噗!” 传来一声嗤笑。 韩舒宜正要看是谁狗胆包天,然后发现正好是皇帝。 皇帝右手挡着唇,却遮掩不住宠溺的笑意,“孩子还小,慢慢教。” “妾身教了许久,八哥都该学会了,小六还没学会呢,难道是个小笨蛋?按说不至于啊。” 爹娘都不傻,难道基因突变了? 韩舒宜泄气,算了算了,不教了。 她不管,皇帝却来了兴致,“为人父母,还是要耐心嘛,朕来试试。” 他把小六搁到身前,耐心重复着“爹”,小六看他一眼,突然应声:“哎!” 皇帝愣神,突然反应过来,“臭小子,占朕便宜呢!” 韩舒宜憋不住直笑,只能转过头,但还是笑的抽抽。 皇帝作势要抽小六屁股,小六两手一搭,攀在爹的胳膊上,试图荡秋千,一点没带怕的。 皇帝总不好跟个只会吐口水的小孩计较,只能轻抽两下做惩罚,事情就过去了。 * 孟庭祯刚才就是故意的,想要踩着底线,逗自己的爹。 小孩报仇,就是快!根本不用等。 不过年轻时的父皇,脾气是真不错,一点没有年老时的刚愎自用,疑神疑鬼,每次孟庭祯跟父皇奏报时,总要想的又想,生怕说错一个字,引起父皇猜疑。 兄长弟弟,都是前车之鉴。 不过现在,怎么逗弄惹祸,爹也不生气,算是小孩特有的待遇吧,孟庭祯管不了那么多,打算美美享受。 第7章 皇帝拢共在嘉宁宫待了三日,这才开始轮流侍寝。这在后宫,是难得的殊荣。 韩舒宜在早会上受的“唇枪舌剑”,也跟着转移目标。 宫里风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哪片云彩有雨。 韩舒宜再次装懵懂打太极,挡过苗贵妃的招揽。 散会后,苗贵妃兀自生气,丽昭仪小心出主意,“娘娘,贤昭仪不识抬举,自然有识抬举的人,您何必拘泥于某个人呢?” “宫里剩下的妃子,要么资质太差,要么有立身的本钱,有什么资格进本宫的羽翼下?” 苗贵妃想,当她什么人都看得上吗? “妾身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人.....” “谁?” “说起来跟贤昭仪也是有渊源的,算是贤昭仪的远房表妹吧,名叫方秀宁,是个美人。” “才八品的美人啊,且带来给本宫看看再说。” 正八品的位分,连才参加早会的资格都没有,苗贵妃自然没见过这人。 方美人到了苗贵妃的永和宫,战战兢兢,一直低着头。苗贵妃让她抬头,她才敢抬头。 苗贵妃看清方美人的脸,倒是有些失望,这张脸只能称得上小家碧玉,在宫外也稀罕,但在宫里,实在太寻常。 苗贵妃让方美人退下,没打算把方美人收入麾下。丽昭仪再接再厉劝道:“娘娘,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是不同的,咱们觉得寻常寡淡的脸,在皇上哪里没准就是清新雅致,别出心裁,龙肝凤胆吃过了,清粥小菜也是别有风味的。留着方美人,说几句好话,也不费什么功夫。” 苗贵妃抬起黛笔精心描绘的弯月眉,瞟了丽昭仪一眼,没做声。 这就是让丽昭仪继续说的信号,丽昭仪再接再厉,“方美人在韩国公府住过几年,没准能有些外人不知道的消息呢。”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给你面子,且留着这个方美人吧。” 苗贵妃给了台阶,丽昭仪顺势就下。 出了永和宫,丽昭仪拿出一只锦盒给方美人,“娘娘的好处,你可别忘了,该唯娘娘马首是瞻。” 方美人握着锦盒,掂量其中的分量,暗喜中还不忘说,“妹妹也不会忘了丽姐姐的好处,没有丽姐姐引荐,妹妹哪有登天的机会呢?” 丽昭仪满意点头,不然她费心费力的,图什么?当然也要跟着落好处才行。 等人都走了,方美人这才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玉质温润的碧玉钗,上等货色,她们这些低位妃嫔使银子都买不着的好货色,在贵妃宫里,却是随手打赏人的东西。 要么人人都想往上爬呢,高处的风景,果然美妙。 * 冬至宴到了。 程皇后亲力亲为,事必躬亲,累的瘦了一圈,这才把冬至宴准备的妥妥当当。 第6章 换上新准备的皇后吉服,吉祥心疼自家主子,腰围都松了一寸,可见辛苦。 程皇后却笑,“不辛苦,只要没让贵妃插手宫务,本宫累也是值得的。” 等过几年上手了习惯了,自然没那么累了。眼下,当然是要把权力牢牢握在手里才行。 宫宴开始,所有人次第入场,都打扮的极其隆重。 这样的场合若是素雅装扮,那叫寒酸和不得体,没人会这么做,都是铆足劲的争奇斗艳。 韩舒宜自然是郑重打扮,穿着一身绯红色牡丹纹的吉服,梳着飞仙髻,头戴莹莹明珠,光华璀璨。 清云在身后小声说,“娘娘这么打扮,压艳群芳。” “贫嘴,还不把小六抱好。”韩舒宜点点她的额头,示意她做好正事。 爹跟娘都能进冬至宴,她才特意把孩子带上,哪怕是远远望一眼,也是好的。 她刚坐好,就看到一个人影越过她,朝前去了,韩舒宜以为是那个走错方向的,仔细一看,却发现是苗贵妃。 咦? 苗贵妃今儿......有点不一样啊。 每次宫宴,苗贵妃的打扮都是最隆重最华贵的,没人敢抢她的风头,甚至有时候,苗贵妃还会故意跟皇后别苗头。 皇后的礼服上若是牡丹,她必定用芍药,布料和绣花都更精致更漂亮,总要压人一头才算完。没想到这次苗贵妃转了性子,居然只穿了中规中矩的吉服,一点不僭越的,并且一扫从前的颐指气使,很平和的跟丽昭仪说话。 老虎还有转性不吃肉的一天吗? 韩舒宜暂时把疑惑留在心头,安静入席。 夏太后早就到了,入席等着,还要娘家的姑娘叫到跟前说话。 满座的女宾要说羡慕,那肯定是最羡慕太后的,儿子成了皇帝,太后就是享福的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用顾忌,可比什么小妾通房,庶子庶女,三亲六戚环绕的主母快活多了。 夏家姑娘也是安静乖巧的,依偎在太后身边,小声说话。 此刻,康容华突然出声,“太后娘娘,您也疼一疼咱们大公主啊,她可是等着给祖母献上贺礼呢。” 这话一出,场上一静,众人都盯着康容华,出声太突兀,替大公主争宠的意图太明显了吧?!还争的低劣。 太后却抚了抚娘家侄女的手,打圆场说:“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倩姐儿的,正好,让祖母瞧瞧长成什么模样了。” 大公主怯生生站出来,恭祝祖母冬至安康,夏太后含笑应了,又赏了一条碧玺手串。 开了这个头,其余皇子公主不得不站出来,也替祖母祝贺,说的正热闹,皇帝的声音传来,“怎么不等等朕呢,朕也该祝贺母后冬至安康的。” “皇帝日理万机,你能来,哀家已经高兴不已了。”夏太后果然高兴,接下皇帝的祝贺。 皇帝说完后,被打断的祝贺才继续,其实小孩子祝贺,也就是做个样子,表示自己是个孝顺子孙就行了。 像韩舒宜的小六,还是乳母抱在怀里行礼的。 儿孙满堂,其乐融融。 夏太后本来高兴,转瞬看到依偎在皇后怀里,苍白瘦弱的二皇子,突然犯了心病。 十岁的孩子,看着还是跟七八岁一样瘦弱,绝非福运之兆啊。 大皇子样样都好,就是得了天花,去了。 三皇子也好,天赋出众,是苗贵妃所出,去围场被惊马所扰,去的也早。 四皇子生母出身低微,还被生母养的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太后几次点拨,也没改过来。 五六呢,一个刚会走路,一个还在吃奶,实在看不出什么。 而公主也只有三位,子嗣不兴旺,让她也担心。 皇帝自然看出母后的眼神落到小二身上,是为了什么,咳咳两声掩饰后,“母后,之后朕一定加倍努力。” 夏太后反而安慰道:“子嗣是命中注定的事,机缘到了,孩子也就到了,皇帝别急。” 话说的舒心,皇帝舒坦不少,于是母子两默契的略过这个话题。 第8章 太后和皇帝母子同心,一时间,气氛融洽,酒酣耳热,宴饮欢声。 借着酒意,苗贵妃举起酒杯:“皇上是圣明天子,皇后娘娘是母仪天下,有您二位在,百姓和妃妾们都同沐天恩,我大锦朝必定流芳百世,万古蜚声。” 说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露出杯底。 皇帝笑道,“与爱妃同乐,共饮。” 苗贵妃再次举起酒杯对皇后,程皇后尽管不想搭理她,但苗贵妃主动示好,她还要接下来,并且赏了桌子上一道罕见的鹿肉脯作为回应。 苗贵妃尝了一筷子肉脯后,赞道:“娘娘当真不俗,这冬至宴会办的新鲜,别致,都是娘娘的功劳。” “贵妃说笑了,宫里各处也是组织得力,宫人们上下一心,这才有今日的欢宴。”皇后说了些客套话。 苗贵妃又东拉西扯几句,都是奉承皇后的好话,这才坐下。 今天苗贵妃确实守礼懂节,难道有高人指点,以后打算走妻妾和睦,懂事的路线了? 韩舒宜用余光瞄苗贵妃,只见苗贵妃举着袖子,嘴角遮不住的笑意。 就是不知道以苗贵妃的性子,这个懂事嫔妃,能装多久。 韩舒宜收回视线,且看看吧。 这时宴会已过半,气氛松散,相熟的人家开始串座,互相闲聊。借着机会,韩舒宜的亲娘,韩国公夫人挑了一个离女儿最近的位置,巴巴的看过来。 女儿容貌没变,倒是因为添了孩子,更增几分气韵。乳母怀里的小六,也是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看着国公夫人眼馋的很。 韩国公夫人是女眷还好,一年半载的能递个牌子进宫见女儿,一解思念。像韩国公和韩大哥就麻烦了,隔着老远,只能看个大概。韩国公脖子伸老长,能看到女儿笑,唉声叹气之余,再次把主意打到大儿子身上。 要是老大能有出息,也要替女儿撑腰,支撑门楣啊。 韩大哥打个寒噤,扭来扭去不自在,他还不知道亲爹打着什么主意呢。 突然,响亮的哭闹声传来,伴随着妇人尖利的哭嚎,喧闹。 “我的儿,我的儿,快,救救他!” 韩大哥回神,发现男宾席多了个女眷,跪地大哭,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小孩面朝上,脸色紫胀泛红,像憋着喘不过气。 他来不及多想,两步跨过去,先追问女眷,“他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女眷抽噎着回答,“救他!” “刚才他坐在哪儿?” 女眷指了指席面。 韩大哥在桌子上扫视,今日宫宴,人多手杂,一些费功夫费时间的菜都是没上的,摆的最多就是干菜,冷拼,煮锅,这样好提前备好,按时上菜。 他知道了! 韩大哥解开小孩衣裳,这么一会儿功夫,小孩的脸色已经从紫色转成紫红,显然是窒息,韩大哥让妇人按他说的姿势扶着孩子,双手握拳,狠狠在孩子的肚皮上一敲! 一下! 两下! 偌大宫殿鸦雀无声,都看韩大哥的动作。 三下! 噗,小孩嘴里吐出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滚在地毯上。 有人好奇一看,发现是一颗花生。 竟是花生,堵住了孩子的咽喉! 韩大哥再去看孩子脸色,呼吸通畅后,孩子一下子好转,后怕的抱着亲娘的脖颈抽噎。 “你这小子,吓死我了!” 没等韩大哥从救人的喜悦中回神,脑袋上就结结实实挨了老爹一巴掌,咚咚响。 韩大哥委屈坏了,“打我干什么啊爹!我救人呐!” “你又不是大夫,不通医术,万一要是救人不成反伤人呢?” 韩国公说着又是一巴掌。 还是孩子的母亲,嘉禾郡主感激滴零打断他们对话:“国公休怪,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就算世子没成功,我也不会怪罪的。” 韩大哥这才捞到个解释的机会:“孩子喉咙小,不能吃这种整块的硬食,容易噎着,噎着的话拍背是顺不下去的。要跟我刚才一样,敲击肚子,从下头往上顶出去,才有用。” “还说,还敢说!”韩国公又是一套连环掌。 “好了,国公勿生气,他也是救人心急,失了方寸。” 韩国公抬头,这才发现皇帝起身离座,亲自来看情况,忙不迭行礼。 皇帝摆手示意他不用讲究虚礼,又命太医检查孩子是否有大碍,得到无碍的回答后才松了口气。 宫宴若是出事,对皇家声誉终究也是损伤,况且还涉及人命。 皇帝若无其事的让宗亲不用担忧,回头见到脸色苍白的程皇后,正训斥膳房的管事,“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竟然没想到这些东西不能给小孩子吃吗!” 膳房管事有苦难言,只能挨骂。 第7章 孩子调皮捣蛋,谁能预测?他们总不能跟在每个参宴的孩子屁股后头,挨个挨个检查人吃了什么吧? “好了好了,一场意外而已,谁能提前预料?没出大事就好。嘉禾姑母和孩子都受惊,先安顿下去。” 自有人来安抚这两位,收拾残局。 韩舒宜原本高高提起的心,总算落下来,这个急救法是她偶然跟大哥聊过的,她也担心出什么问题反而连累大哥,幸好顺利解决。 韩大哥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冲她悄悄眨眼睛。 * 风波消弭,程皇后却并不开心,夫妻多年,她怎么看不出,皇帝平静的外表下,其实是汹涌的怒火?对于她的办事能力,皇帝也失望。 皇后咬着下唇,这是意外,怎么能够怪到她身上? 她怪到膳房身上,这些人做事太不当心了! 接下来的时辰,程皇后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散会,皇帝又称疲乏,回了乾泽宫休息。 像例行的节日,一贯都是留宿皇后宫中的。 唯一能让皇后心里好受点的,至少是乾泽宫,而不是别的宫殿,不然她那点仅剩的里子也要被扒干净。 回到凤仪宫,皇后妆都没卸,扑到妆台上一场大哭。 操劳辛苦,没得到夸奖不说,还有责备,真是吃力不讨好。 皇后,一国之母,真不好当! 随后,在吉祥的禀告中,皇后的愤怒达到顶峰。 “娘娘,膳房的宴席菜都是有单子的,您当时让人准备,您也过目了,但是膳房的人说,当时丽昭仪的宫人提了一嘴,说是做些干菜,省事省心。” 最后膳房,不就选了花生作为装饰用的配菜吗? 程皇后豁然抬头,“丽昭仪是苗贵妃的人,她们好毒的心思啊!” 这就是个光明正大的阳谋! 膳房准备菜膳食,合法合规,宾客用膳,自由挑选,可是准备了类似的菜品,却放大了出事的几率,单看到底是哪个倒霉鬼撞上了! 苗贵妃不是主事,可以轻巧脱手,皇后却会万劫不复啊! 第9章 冬至宴,程皇后毕竟是主事,就算是发现苗贵妃背后手脚,也只能咬牙认下,自请罚了三月俸禄。 夏太后没说什么责罚,反而派了身边一个积年的老嬷嬷过来,说是协助皇后做事。 “皇后你是新后,又年轻,做事不妥当也是有的,多上手多做,早晚能做好的。” 太后把话说的很漂亮。 程皇后起初很疑心,这位嬷嬷是太后插手宫务的由头。却不想这嬷嬷认认真真,事无巨细的教导指引,帮着皇后度过了最初的迷茫期,居然把宫务管的更妥当了,其余人无不拜服。 程皇后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自己才是太后的正经儿媳,太后偶尔会照顾苗贵妃,终究更心疼她,也领了太后的好意。 与此同时,御书房,皇帝拟了一道口谕。 “韩国公府长子韩世衍,性行温厚,忠心为国,就召进宫中,做个二等侍卫吧。” 何欢躬身答应着,哟,皇上这是记挂着那日韩大公子的表现,嘉奖呢! 果然只要人资质出众,任何时候都不缺机会! 何欢出宫宣读口谕,韩国公听罢,真是喜出望外,瞌睡来枕头。 他一直想给大儿子走走关系,谋个差事,没想到直接空降成二等侍卫了! 这宫里的侍卫分为四级,一等二等三等和蓝衣侍卫,俱是能面见天颜的职位。若是在某个时机,某个场合,讨的皇帝欢心,证明自己的能力,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尤其是一等侍卫,成日在皇帝身边,机会更多,如果用个更恰当的词来形容,应该叫,储备官员! 况且能进宫,还能顺便看看自家女儿,两全其美啊!韩国公恨不得按头,让儿子快点答应。 韩世衍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连忙谢恩,一家子欢欢喜喜,筹备起来。 * 韩舒宜跟往常一样,去御书房打卡混脸熟,还带了一盘梅花糕做由头。 到御书房,何欢迎着笑脸说,“娘娘来的不巧,皇上正跟郑大人他们议事呢。” “正事要紧,我且先等一等。”韩舒宜习惯的说,她本来也是来刷存在感的,没那么着急。 何欢把人往侧殿引,那有休息的房间。 苗贵妃的大宫女红薇也在里头,看到韩舒宜后,忙不迭的起身行礼,自己挪到殿门口去。 刚才无人,松散些不要紧,现在有主子娘娘过来了,就要打起精神。 韩舒宜也已习惯,没有跟红薇说话的念头,她准备耗个两刻钟,要是皇帝还没时间她就先走了。 红薇却坐不住,再三跟何欢追问,皇帝议事多长时间了,何欢都耐心解释着,“主子的事,奴才哪儿知道呢?只能守着门户,听主子吩咐。” “我已经等了一个半时辰,贵妃娘娘那边,只怕还有差遣,何公公,这碗莲子羹就先转交给您,务必要呈给皇上。” “薇姑娘放心罢!” 红薇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贵妃来了好几趟都没见着皇帝的面,只能派她们这些丫头继续送东西。 红薇也跟着心烦。 心里有事,脚步就慢,红薇走到御书房宫殿门口时,正巧一回头,看到贤昭仪提着食盒,进内殿去了! 不是说皇上没空吗?红薇惊讶,可看着何欢点头哈腰,完全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硬生生忍着气,脚步重重的走了。 韩舒宜其实也惊讶皇帝召见,她也只能先进殿,呈上自己做的梅花糕。 皇帝很给面子的尝了一小口,“不仅有梅花的清香,还清甜不腻,爱妃用了什么?” “妾身加了牛奶,提前用茉莉花煮过去腥,没加水,减了糖,才有这样的口感。” “爱妃心思灵巧,不知道家中兄弟,是否也熏染了爱妃的灵巧呢?” “皇上怎么想起问候我的兄弟们?” “你大哥上次在冬至宴表现很好,这样的人用着放心,朕已经召他做个侍卫,可好!” 韩舒宜念及大哥,故意笑了笑,“那皇上可有眼福了,我大哥可是出了名的俊朗,玉树临风,往哪儿一站,旁人都说看了能多吃一碗饭呐!” 皇帝好笑摇头,“是吗?那日没留心,等他进宫,倒是要好好瞧瞧,若是真有爱妃说的那么英俊,朕定把他调到御前来,日日欣赏。” 韩舒宜又聊了两件趣事,加深皇帝对大哥的印象。二人聊完天,皇帝正事也做的差不多,决定今日就摆驾嘉宁宫。 消息传到苗贵妃耳中,她不可置信,“什么?去了那个贱人处?韩氏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 红薇已经把御书房的事告诉了她,她大发雷霆,没想到更叫人愤怒,还在后头。 “皇上,皇上的心意竟然转换的如此之快!”苗贵妃气的捂着胸口,潸然泪下。 丽昭仪连忙扶着她:“娘娘,还没到危机关头,咱们怎么能自乱阵脚!韩氏无论如何也不能跟您比啊,您跟皇上,那是自幼认识的交情,青梅竹马的情谊,外人哪儿能插足!韩氏不过就是仗着新鲜,皇上还能看她的狐媚样,嚣张几天罢了!” “再说了,您的父亲和兄长都是朝廷栋梁,韩氏有什么?父兄都没官职,一点底气都没有!” 几句话说的苗贵妃心里好受很多,她握着丽昭仪的手,“弄疼你了吧?本宫一时生气,没了分寸,竟把你的手弄伤了。” 丽昭仪的手背上,赫然有被护甲刮出的伤痕,血珠直冒。 丽昭仪面不改色:“一点小伤,擦药就好了,只要娘娘能安心,嫔妾做什么都好好。” 她继续说:“眼下皇上不待见娘娘,倒不如娘娘暂且别再皇上面前出现,缓一缓,等皇上气消了,娘娘再出现。趁着这段时日,娘娘多寻些美容养颜的偏方,到时,在皇上面前惊艳亮相!” 苗贵妃的视线落到铜镜上,没错,她今年才二十七,正是桃李之年,如同开到最盛的牡丹花,耀眼夺目,美不胜收。 只要好好收拾,凭着昔日情分,一定能挽回皇上的心! “红薇,拿玉容膏来给丽妹妹擦伤口,这段时日,皇上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的笼络皇帝,万不能让旁人近身!” “娘娘放心,这就是嫔妾的本分。” 丽昭仪表的衷心,苗贵妃看着也信了,又赏了不少好东西,才让丽昭仪离开。 第10章 也是过了一个多月,韩舒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咦,自己竟然成了后宫最炙手可热的妃子? 苗贵妃不知怎的,惹了皇帝不待见,顺带着丽昭仪,也减少了侍寝次数,虽然跟旁人比还是有恩宠的,跟丽昭仪自己比就有落差。 丽昭仪是无妄之灾了。 不过她依附苗贵妃得利得宠,出事也难把自己摘出去。 送上门的恩宠,没有往外推的道理,韩舒宜就笑纳了。 第8章 除夕宫宴,更是让她肯定,皇帝果真恼了苗贵妃。 南疆进贡了一批鸽血红宝石,成色极佳,艳丽的红色,灼灼夺目,如同朱砂痣,一见难忘,不论拿来做发冠还是耳坠,都是上上佳品。皇帝命人挑了一批红宝石,赏给后宫诸人。 皇后自然得了一整匣,这是皇后的专属待遇。 苗贵妃却只得了一颗! 其余妃嫔得一颗正常,苗贵妃就不正常了。她一贯都是独一档的待遇,虽然碍于规矩不能压皇后一头,但碾压其余人等,还是没问题的。红宝石她至少能拿半匣子,私底下,还不知道皇帝会有多少贴补。 漫不经心打开匣子的苗贵妃,看到孤零零的一颗宝石,摇摇欲坠。 她眼含泪光,几次都看向皇帝方向,皇帝若无其事的跟皇后说话,不看这个方向。 苗贵妃被丽昭仪暗中拉了几次,硬生生忍了下去,熬到散会后,不知道回去,又要怎么发作。 目睹一切的韩舒宜,愈发好奇,苗贵妃到底干了什么,才这么招不待见。以她对皇帝的了解,皇帝是个多情的人。多情的人,这个姐姐也好,那个妹妹也爱,雨露均沾,新欢旧爱各有各的美妙,最适合做一个需要平衡前朝后宫的帝王。 他居然会当众让苗贵妃没脸,可见事情很大。 不过,苗贵妃的失落暂且跟自己无干,韩舒宜更乐意专注自身。 找了许久,才找到合适的胶泥,弄来一大块,亲自把小六的小手小脚丫拓印下去,胎毛剪下一缕,用丝带束好,这就是小六的周岁纪念。 他生在腊月初一,刚满一周岁,按虚岁算就是两岁了,不过韩舒宜觉得,虚什么岁!小六就是个刚一岁的宝宝! 亲自操刀剪下胎毛,韩舒宜又有点发愁,“这孩子的头发,怎么这么稀疏啊?” 孤零零几根,细软塌占全,别等长大了,成个小光头吧?!现在男子也是要束发带冠的,头发少,连用假发片抢救一下的余地都没有啊! 背对着她坐的小六突然浑身一僵,眼前浮现自己秃头的模样,好悲惨好可怜...... 等等,上辈子自己也没秃啊,头发好着呢,用得着担心这个? 奶嬷嬷见她当真在思考这个问题,连忙笑道:“小孩子头发就是这样,长大养养就好了,奴婢养的头几个孩子这样,长大头发就茂密了,不然民间怎会有黄毛小子这种说法呢?” 有道理,韩舒宜恍然大悟,决定暂缓自己给小六的生发计划。 小不知不觉中逃过一劫。 清月在一边整理库房册子,把一些积年的东西拿出来,或给宫人做衣裳,或做成帐子替换,免得白放着放坏了。 她发现一匣子圆润的珍珠,都有指头大小,光彩莹莹。 “娘娘,这盒珍珠之前怎么瞧见?” “皇上私下赏的,收着吧,以后拿给你们做个耳坠子。” 这是贴补,不上登记册子,就是她的私房,可以随意处置。 清月抿唇一笑,这可是宠妃的待遇啊。 不过....清月眼神落到除夕宴赏的红宝石,这东西怎么处理? 清月就算不明就里,也觉得赏宝石这事,像皇帝在敲打贵妃。未免触霉头,还是搁置不用的好。 韩舒宜看着红艳艳的宝石,却笑,“做个眉心坠吧,这颜色正好。” 傻孩子,苗贵妃得罪不得,难道皇帝和皇后就得罪的起了?在宫里混,可不能分不清大小王。再者,她的对外一直都是笨蛋美人,不知道眉眼高低,不是很正常吗? 她亲自画了图纸,按照自己的审美,做了一颗眉心坠,细细的三股金链绞着,错落有致,包裹打磨成水滴型的宝石,色泽艳丽红金相映,格外好看。 二月二,龙抬头,晨会上,她就梳了一个飞仙髻,秀丽典雅,搭配六只玉簪作为眉心坠的陪衬,飘逸异常。 真是极美的,好几个低位妃嫔都忍不住偷看她。 人都爱美,打扮也是妃子的义务,她们也羡慕贤昭仪的巧思。 韩舒宜大大方方,任由她们看。 晨会散后,她去御花园散心,几个低位妃嫔挤挤挨挨的,想过来搭讪,又不好意思。 人群里,方美人抚了抚衣襟,“贤昭仪跟我有些亲戚关系,我先过去。” 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中,跑来凉亭找韩舒宜搭话。 见她过来,韩舒宜脸色冷了下来,叫了一声方美人。 方美人并不气馁,热情的手:“表妹何必客气,咱们也是有些渊源的。” “方美人慎言,咱们娘娘可没有什么姐妹,家中只有兄弟。”清云嘴快,立刻说道。 其实方美人的示好,也不是一次两次,之前韩舒宜只当没看见,现在她屡次过来,清月忍不住想怼她。 谁跟你姐姐妹妹的? 方美人跟韩舒宜,也就是逢年过节,在韩家三房的宴会上,碰面点头之交。 她是韩家三夫人带来的,甚至跟三夫人都是也不是亲戚。方美人的母亲,幼年时跟三夫人算是手帕交,各自成亲后没了来往。多年后,方美人的母亲找着这层关系,硬把女儿塞给三夫人教养,美其名曰延续两人的私交。 三夫人本来挺烦她的,但看一个小姑娘哭的可怜巴巴,扯着袖子说不会吃白食,左右三房也不缺那点吃喝,就让方美人暂住了两年。 后来方家托关系把方美人塞进宫,方美人延续了这种策略,碰瓷来了。韩舒宜几次听人说,方美人自称自己的表妹,忍不了,清云倒先怼人。 清云说的就是她想说的,韩舒宜开口:“方美人,咱们不熟,没必要套近乎。左右我也不会欺负你,彼此相安无事就行了。” 方美人的脸皮厚度,超乎想象。她接口,“从前不熟,以后就熟了。表......贤昭仪娘娘,你在后宫也缺个得力的人,不论是跑腿问话,还是别的,我都能干,还请娘娘看在三夫人的面子上,收下我吧!” 第11章 像这样直白的投靠,方美人以为一定会成功。 宫里混不靠单打独斗,需要互相扶持,她自陈愿意干脏活,就是很好用的工具人。哪怕不答应,也可以收用着,以待来日。 苗贵妃不就这样吗? 却不想,韩舒宜只是笑笑,“婉拒了哈。” 凡事有利有弊,没有全无风险的。再说了,跟不熟的人做队友,她还怕被坑了呢。 说完,韩舒宜也不讲面子情,直接起身走掉了。 方美人被她如此对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其余几人也看出来,方美人不像她吹嘘的这么厉害,跟贤昭仪也没交情,硬着头皮过去安慰几句,各自散开。 韩舒宜本以为,当众给了方美人没脸,她知趣就该离自己远点,没想到方美人像是跟自己粘上了,三番四次的示好,找着理由都要跟自己搭话。 惠嫔见过几次这样的场景,私下里问起这事,韩舒宜也不瞒她,照实说了。 “方美人怕是另有所图。”惠嫔思索,“是找靠山,一次不成就该转换目标,节约精力,她这样缠着不放的,我会怀疑她的用心。” “我也这么想,架不住她脸皮是真厚啊。她越这样,我越觉得图谋甚大,不敢小觑。” 惠嫔道:“你觉得她背后有人指使吗?” “难说。她对每个高位嫔妃都是巴结的,对低位都是趾高气昂的,看不出特殊。”韩舒宜摇头。 “总之你要上心点,看看她到底图谋什么。”惠嫔边走边说。 二人在御花园散步,如今春暖,早春开了不少花儿,争奇斗艳。 惠嫔爱花,看到姹紫嫣红的花朵,喜不自胜,挨个亲近,感受大自然的美妙。 韩舒宜笑:“你若喜欢,让花房送些到你宫室里,也能时时欣赏。” 同时她也准备要两盆香花,天然的花香,比什么香料都好。 惠嫔摇头,“有些花可以养宫室里,有些花却只能在御花园盛开,贸然搬动,反而坏了它们的生气。” “我倒是不讲究那么多,喜欢就放到眼前好了。”韩舒宜笑道,“等会儿让人搬几盆茉莉去我宫里.....” “贤昭仪倒是好兴致啊,果然是春风得意,人也显得精神。” 一道声音悠悠传来。 丽昭仪穿着桃红色云锦宫装,头戴长珍珠流苏步摇,款款而来。 一见面,丽昭仪就说:“怎么贤昭仪如此得意,独占恩宠,也不分一些给自己的姐妹呢?” 她意有所指看着惠嫔。 自从大封后宫后,陆陆续续都有人侍寝,或多或少,但惠嫔只得一晚,难免显得落寞些,甚至好些比她位分更低的妃子,侍寝次数都比她多。 丽昭仪的挑拨,真是杀人诛心,哪个妃子能不在乎这些? 韩舒宜刚要辩驳,惠嫔暗暗按下她的手,不急不躁的说:“丽昭仪万福。” “丽昭仪身为后宫妃子,想来也是读过《女则》《女戒》的,怎么不知道嫉妒怨恨乃是女子大忌,身为后妃,更要作为天下女子的表率,怎么能成日盯着皇上去了哪个宫室,又招幸了哪位妃子呢?莫非丽昭仪,对于皇上宠幸谁,心怀抱怨?” 第9章 “你?!”丽昭仪大怒,气的双唇颤抖。 韩舒宜忍着笑,比斗嘴,丽昭仪真是找错了人,惠嫔从小熟读诗书,家学渊源,不论是正辩还是诡辩,她都在行。 丽昭仪还想再说什么,惠嫔做恍然大悟状:“嫔妾竟忘了,丽昭仪是苗家义女,怎么会忘记学习《女则》呢,肯定是嫔妾误会了!” 这话就是暗戳戳揭穿丽昭仪民女的身份,诗书的确是丽昭仪的弱项,就算进宫后努力弥补,也只是粗通文字而已。 丽昭仪的脸从红转白,双目圆睁,想反驳都找不到说法,毕竟惠嫔说的全是真话,实话,也是最扎心的。 这让准备过来劝架的方美人,一句你们不要再吵了以和为贵的话,硬是说不出口。 她是不是该换个人劝? 惠嫔气定神闲,反而是丽昭仪气的厉害呢。 “大家都在后宫,同为姐妹,就该以和为贵,不该起了争论。”方美人硬着头皮,把劝和的话说出口。 韩舒宜闲闲道:“本宫怎么不知道跟丽昭仪起了什么争论?不过是闲聊罢了。” “还是方美人觉得,我们应该吵起来?” 丽昭仪冷哼一声,见好就收,拂袖而去。 惠嫔还不忘补上一句:“若是丽昭仪娘娘缺了书册,尽管来找嫔妾,嫔妾宫室里,书册管够!” 丽昭仪的背影里,都透着几分狼狈。 就这个追着杀的劲,以后丽昭仪见了惠嫔,都要躲着走了。韩舒宜笑的快抽筋,实在忍不住。 人走了,方美人像是叹着气说:“是嫔妾多事了,只是娘娘,丽昭仪不可怕,她背后的苗贵妃才是锱铢必较,娘娘多加留心才好。” 说罢,方美人也跟着走了。 等人都走了,韩舒宜这才笑出声,笑的前俯后仰,腹肌都笑成六块了。 惠嫔本来还想板着脸,最后也撑不住笑起来。 不过,韩舒宜揉一揉笑疼的腮帮子,还是把疑惑问出口,“棠和姐姐,举世孤高,不如和光同尘。我们已经入了后宫,就要遵循后宫的生存法则,而帝宠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就像人的名,树的影。我并不介意替你引荐皇上,让你得宠。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恃宠生娇的人,也不会去欺压良善。” “你真的不愿意吗?” 其实惠嫔不论样貌,家世,才情,都是拔尖的,韩舒宜始终不懂,为何惠嫔的恩宠一直淡淡的。若不是她的父兄在外得力,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惠嫔也同样正了正脸色,“我明白你的心意,先谢过了。但是恩宠这东西很难勉强。皇上不喜欢的东西,就是摆到他身前都没用。皇帝喜欢的,千里迢迢也要去看望。” 但是为了恩宠,适当低下身段,使用小巧也无妨啊!韩舒宜还想再劝,惠嫔已经摆手,“左右我现在的日子还能过,再说了,你不是说要罩着我嘛!怎么,想反悔?” “反悔什么呀!我们彼此照应,同舟共济。” 韩舒宜吞下想解释的话,她是担心惠嫔以后后悔,却韶华不再,难以获取帝心了。 但惠嫔怎么劝都是主意已定的样子,她只能把话先咽下去。 第12章 凤仪宫,又一次晨会。 程皇后高坐中央,右手侧,正是夏太后派来的姜嬷嬷,连皇后带进宫里的贴身婢女吉祥,都退了一射之地,可见姜嬷嬷多么得皇后心意。 宫权在手,诸事顺畅,程皇后逐渐养出雍容之气,气度更淡然高华了。 比如现在,程皇后正在按照分例,赏赐坐胎药。 “绵延后嗣,正是咱们后妃应尽之责。皇上膝下的孩子不多,就算是公主也金贵,皇上太后,和本宫都是疼爱的。诸位妹妹正该好生保养身体,以备有孕,也好替宫里多添些婴儿声。” 皇后麾下的何贵人第一个应声,“娘娘说的正是正理。嫔妾自己也在喝坐胎药,不过效力肯定没有娘娘赏的好。以后嫔妾啊,一定照一日三餐的喝!” “是药三分毒,哪儿有乱喝的。”赵贵人不甘示弱追上,“何姐姐还是照太医院的嘱咐吧。” “赵贵人说的对。”皇后笑道,“拿坐胎药喝之前,先让太医请脉,免得跟你们平日喝的补药冲撞了。” 这是皇后的仁德,也是众妃的期盼,大家连连捧场,大赞皇后宽仁惠下,仁爱后宫,好一个妻妾和睦,其乐融融的后妃图。 “贵妃,你身子不好,更要加强调养,以备早日有孕。” 程皇后冷不丁点了贵妃的名,韩舒宜亲眼看着贵妃,撕碎了袖子里的手帕。 她咋舌,皇后这是往人心窝子里戳啊。 苗贵妃不是没有孩子,她生下三皇子,只是三皇子长到五岁上,出门学骑射,遇到惊马,竟然坠落悬崖,尸骨无存了。 皇后提这茬,苗贵妃焉能不恨?看苗贵妃的表情,韩舒宜都生怕她一个健步过去,扇皇后两个大比兜。 可苗贵妃居然忍住了,起身淡笑,“多谢娘娘,家中父兄担忧嫔妾的身体,特意去寻了名医,开了新药方,嫔妾的身子啊,已经好多了。” “是吗,那就好。”皇后淡淡说。 苗贵妃又笑道,“那大夫出身乡野,医术倒是真的不错,在本地也是颇有名气,二皇子一向孱弱,嫔妾也忧心,娘娘若放心,嫔妾愿意把大夫举荐给娘娘,也好让二皇子,早日康复。” 康复两个字,被苗贵妃咬了重音。 这下轮到皇后,变了脸色。 其实皇后,比别的皇子妃都幸运,她生下了皇帝的长子和次子,已经是运气爆棚。但,长子在出天花的时候,不幸过世。次子从小就体弱,胎里就弱,这些年从来没停过看太医,还是不够强壮。 也是皇后和程家的心病。 程皇后眸色加深,定定的望着苗贵妃,她始终怀疑,次子的病体,跟苗贵妃脱不了干系。 两个心思各异的女人,目光碰撞,一触即分。 其余人噤若寒蝉。 程皇后使个眼色,何贵人硬着头皮出来活跃气氛,“若是有这么好的大夫,贵妃娘娘也该留着,先给自家人享用,皇后娘娘也不好夺人所爱不是?” “话不能这么说,娘娘是众妃之首,有好东西,自然该娘娘先用。”苗贵妃说着举起茶杯,小饮一口,若有若无的露出手腕上,翠汪汪的手镯。 这么鲜亮的翠色,定然是翡翠中的极品,帝王绿。每每有什么贡品呈上来,皇帝一定会挑出最好的一份,赏给苗贵妃,这么好的手镯,一定是皇帝私下赏的。 苗贵妃这是明晃晃炫耀自己得到的宠爱呢。 所有人都看到了苗贵妃的装饰,珍珠翡翠,云锦丝绸,样样都是极品。 就算前日被冷落,但苗贵妃多年盛宠不衰也不是假的,底子厚实着。 皇后又该怎么出手呢?韩舒宜悄悄看皇后。 皇后居然仔细定睛看了看苗贵妃的装扮,笑道:“妹妹得圣心,果然是不同凡响的,这装扮也衬的妹妹格外娇艳。” “不过,”皇后话锋一转,“咱们作为后宫女子,享天下之养,不论是南海的珍珠,江南的丝绸,还是东北的人参,样样就是极品。想要把各地贡品送到宫里,中间耗费人力物力无数,才有咱们的尊贵。” “如今皇上,初登大宝,朝廷事务千头万绪,堤坝,粮仓,修复宫殿等等耗费的钱粮又何止千万?实在过于奢靡。本宫正想着提议,从今日起,本宫的份例减三分之一,也不在使用外地的贡品,剩下银两充实国库,替皇上分忧,大家意下如何?” 非常,非常,不如何。 但是大家能反对吗?岂不是跟皇后对着干。 诸人面面相觑,连捧哏何贵人也不好接嘴了。皇后要捐分例,别的妃子难道能够干看着?少不得也要跟着捐献一二,表表心意。 韩舒宜并不介意捐出分例,少吃少喝也饿不着她,不过她怎么觉得,皇后意有所指呢? 果然,皇后直接点名了,“苗贵妃,你是宫中唯一的贵妃,也该给妃嫔们,做个表率。你意下如何?” 苗贵妃这是被架起来烤啊,她难道还能不答应吗?不然岂不是配不上贵妃的称呼? 且苗贵妃喜好奢靡,样样东西都要用最好的,捐了份例之后,还能继续名正言顺的奢靡吗?岂不是自打脸。 果然,苗贵妃脸色更难看,胸膛起伏,也只能跟着皇后的意图,捐出份例来,起带头作用。 坐下时,贵妃气的镯子都撞到了椅背上。 贵妃带了头,其余人也不能拒绝,纷纷表示随大流。 皇后这才满意点头,宣布散会。 第13章 回宫后,韩舒宜让清月清云先把一些衣服首饰清理出来,太过华贵的就暂时搁置,最近不佩戴了。 她可不能阳奉阴违。 清云微蹙眉头,有些不开心。清月见状,暗中拉了拉她的袖子。 两人转去库房放东西,清月张嘴,“你刚才是不是想对娘娘说什么?” 第10章 “我没有,我这不是正忙着整理东西吗?”清云不肯承认。 “你还没翘屁股呢,我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屁!直说,不然我真当不知道了。” 清云终于吞吞吐吐道,“我就是觉得那些宫人可怜。” 以美人的分例为例,每日的份例是米二斤,蔬菜六斤,豆腐两斤,肉两斤,等等。美人就是胃口再好也吃不完这些。 只是这些看似很多的份例,是包含了伺候下人们的份例的。捐献后,主子份例不能动,少的,就只能是下人们的饭菜。 又比如稀缺物资,每次美人能领蜡烛三支,那么大屋子,三只蜡烛顶什么用处?不到两个时辰就烧光了。本来就是要用份例里吃不完的东西去置换的。 份例少了,别的东西怎么办呢? 韩舒宜肯定是少不了的,国公府别的都缺,不缺银子,一直都暗中补贴她。但别的妃嫔,恐怕日子没这么好过。 清云是物伤其类,怕其他的宫人日子不好过。 清月被说的也伤怀起来,“是啊,都是底下人,吃苦受累的还是咱们。” 可清月更拎得清,提前告诫:“但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娘娘对咱们好,不会克扣咱们的份例,你可别想着可怜外头的人,干出点别的事来,不然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清云讨好的笑,“我哪儿敢呀姐姐,放心吧,我拎得清轻重的。” 清云就是一时感伤,闲话两句,其实心里非常有数,自己又不是什么大官,当然也要先顾好自己和家人。 因为皇后提出的捐献份例之事,后宫少了许多争奇斗艳,炫耀比拼事,毕竟想要比,也要先拿出胜过旁人的东西才行。 如果说其余人的日子还能过得去,苗贵妃的日子就苦了。她不缺银两,更不缺首饰,娘家贴补也多,奈何现在只能收拾到箱笼里。 午膳,苗贵妃看着这些清淡的菜色,胃口全无。什么清炒时蔬,凉拌黄瓜,喂牛牛都不吃! 看着就倒胃口。 “红薇拿银子,去御膳房给我挑些别的菜来!偌大皇宫,准备把我饿着不成?” 苗贵妃边说边发脾气。 红薇苦苦哀求,“娘娘不可!如今正是风口浪尖,御膳房都不敢收银子,更别提做菜了!还请娘娘暂且忍耐,过了这段日子再说。” “忍忍忍!本宫都瘦了,还忍!皇后那个老妇,这招就是专门为难我的!别人穷酸吃不上好的,凭什么我跟着受罪!” 苗贵妃气的胸膛起伏,宫人几乎是跪下来求她别生气。 苗贵妃眼睛一转,突然吩咐:“行,本宫去瞧瞧皇上,用的什么菜色。” 苗贵妃换了件素静衣裳,提着食盒,就去御书房找皇帝。 本意是想暗戳戳告状,却没想皇帝见着她,对菜色没提出异议,很正常的用了午膳。 苗贵妃故意捋袖子,皇帝打量后却说,“爱妃今日的打扮跟往常不同啊。” 苗贵妃一喜,以为皇帝终于要发话,却不想皇帝说:“简单素静,别有一番风味,倒是衬托的爱妃楚楚动人。” 苗贵妃气的要命,还只能忍着,目的没达成,怏怏离开。 皇帝收回眼睛,看到何欢一副憋笑憋的难受的样子,瞪他一眼,何欢连忙掐着自己胳膊,忍住笑意。 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贵妃的意图。但皇后的行事,做法,样样都拿捏住了名分和大义,后妃提倡节俭是美德,是本分,他总不驳回皇后的面子吧? 只能作罢。 等过些日子秋收了,再恢复也不迟,现在只能保持原样。 进了四月里,夏天的新衣料发了下来,要准备做夏装了。 因着皇后的节俭政策,连绣坊都不敢再用昂贵的金丝银线,只用普通丝线来做衣服。 衣服还能想办法,新旧混着,换换搭配,也能出门,首饰就真的没办法想了,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连着几次,晨会上的妃子们,穿戴的首饰都是相同的,就是变一变佩戴方式,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韩舒宜就发现,惠嫔的首饰少了好几只。 她本来有一套赤金如意牡丹纹的金簪,一共八件成套,可以整戴可以分开,可连着好几次,惠嫔都只戴其中两只,可见囊中羞涩。 韩舒宜有心要资助,又怕说开了,惠嫔尴尬,只能绞尽脑汁,想出别的辙来。 两天后,她若无其事的邀请惠嫔来嘉宁宫喝下午茶。 第14章 惠嫔欣然前往,到了嘉宁宫,才发现花厅桌面上,摆了许多鲜花,米珠和纸片,丝线,小剪刀和铁丝也有,乱七八糟的。 “又搞什么名堂?”惠嫔一边靠近,一边把也在炕桌边的小六挪开。 孟庭祯狠狠点头,就是,搞什么名堂!他都看不懂。 “搞得就是新鲜的名堂!姐姐先来试试,还能给我出出主意。” 韩舒宜掂起一只模样古怪,上宽下细的簪子,提起茶杯往簪子里灌水,又拿起银剪子剪掉的花朵,塞进瓶口里。 “你这是....”惠嫔看出了门道。 “没错,能插花的簪子!寻常鲜花好看,可若是戴在头上,不过一个时辰,就缺水焉巴了,又要换花,可若是戴这样的花瓶簪,我琢磨至少能保住三个时辰吧?也就差不多一天了。”韩舒宜伸手簪到惠嫔头发上,“姐姐正好试试,能不能戴三个时辰。” 感受着头发的重量,并没有任何不适,惠嫔点头,“好,我试试。这些又是什么?” “清月去内务府领份例,正好碰见他们清理库房,清理出这么一大包米珠来,颜色已经褪了,我瞧着扔了可惜,就让清月拿回来,用来做些米珠流苏,米珠珠花。” 这些米珠褪色,真是褪的恰到好处,从原来的正红,变成了很温柔的豆沙粉红,专门烧制都未必这么合韩舒宜的心意。 莫兰迪色,永远的神啊! 韩舒宜已经让人用铜丝串成花瓣了,凭着她超越时代的审美,自然是做的又逼真又讨巧,秀气的米珠珠花,形似一朵淡粉海棠,美不胜收。 惠嫔瞧了就喜欢,她最爱海棠,在清月的指点下,把花瓣串成束,别在发髻上欣赏。 韩舒宜松了口气,还好,搭配出来,效果不俗。 小六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好奇娘亲到底是怎么化腐朽为神奇的,这堆东西拿进宫时他还以为是垃圾,没想到还能变成精品! 米珠珠花不说,还有丝线缠花! 韩舒宜拿起纸片:“还有这个!听说民间流行这个,用丝线缠绕提前剪好的纸片,凹出花瓣形状,以珍珠做蕊,铁丝固定,成品呢,比绢花更加灵动别致,十分动人。我想着姐姐宫里采荷手巧,正好请她来来指点清月清云她们,也好做出漂亮的绢花。” “说什么请呢,你我还分这么清楚干什么?”惠嫔嗔道,“采荷来吧,看看能不能做好。” 采荷乖巧上前,“奴婢愿意一试。” “没做成也没关系,都是玩乐而已。”怕给她压力,韩舒宜说。 不过采荷确实没辜负她的名声,手巧极了,一转一扭,动作娴熟,韩舒宜只要略做提点,指出自己的要求就好。 没过多久,一串栩栩如生的红梅,就这绽放在采荷的手心里,乍一看,就像冬日梅花,真的盛开一样。 “漂亮,真漂亮!”韩舒宜爱不释手,“采荷,再给你家主子做一朵海棠,我来重新给姐姐梳头。” 做了半天手工,这才是重头戏。 妃嫔的发髻都华丽繁复,一定要满头珠翠才好看,首饰少了,撑不住场子。若是能拿这些装饰发间,显得别出心裁不说,还不用戴那么多金银。 惠嫔此刻,终于明白韩舒宜的用意,她好生感动,为了她不感到别扭,舒宜费心费力的,竟然想出这么多主意来! 真是难为她的心思了! 深宫寂寞,能有这么一个朋友,实在是前生积攒下来的福气。 韩舒宜还没发现自己的意图被识破,小心卸了惠嫔的钗环,重新梳发,再用这些首饰点缀,只需要几只簪子,看起来雍容典雅,华贵异常,效果非常的出彩! 韩舒宜左看右看,都觉得漂亮! 采荷正好献上红梅缠花,韩舒宜正好也戴到头上,欣赏自己的作品。 满分! 她把原材料分了一半给惠嫔,让她回去按照自己的心意做饰品,两人约好,明日一起佩戴,去参加晨会。 清月美滋滋的收拾桌面,她们也分到一些发饰,做的小巧些,宫女也能戴,谁不爱美呢? “娘娘这主意真不错,既给自己增添美丽,又没有耗费什么本钱,还悄悄帮了人,惠嫔娘娘若是知道,一定感激涕零。” “你以为惠嫔傻呀!”韩舒宜点点她额头,“刚开始或许不知道,但是后来,她肯定明白了。” 惠嫔机敏聪慧,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的用意呢?不过两人,心照不宣罢了。 第11章 小六默默打哈欠,翻个身。刚才的情景看在他眼里,也算是为何惠妃娘娘,日后三番几次维护他,给他通风报信。 原来从前,娘亲跟惠妃娘娘如此要好,他得到的,都是母亲的遗泽。 想到这些,小六的心就像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不成样子。 娘这些日子的受宠,他都看在眼中,只怕很快,就会有风雨来袭。 他低下头,现在快五月,接下来就快要去行宫避暑了,那件事也快要发生了,他要怎么提醒娘亲呢? 孟庭祯皱眉沉思,殊不知他圆圆的脸蛋,搭配小大人似的表情,有种额外的萌感,萌的韩舒宜想捧起他的小脸,一顿猛搓。 孟庭祯已经习惯来自娘亲的爱抚,左右也是挣扎不了,不如躺平吧。 韩舒宜抱着亲了两把,叹息着:“小六没从前好玩了,刚开始抱他,反应多好玩啊!”两只小手撑着脸颊,脑袋左摇右晃,坚决不肯妥协,真逗。 现在再亲他,已经是一脸生无可恋,“毁灭吧赶紧的”的表情。 清月默默看着姑娘一眼,六皇子为什么是现在的表现,姑娘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哇! 第15章 次日,为了展示珠花,韩舒宜特意梳了随云髻,以红梅缠花作为装饰,搭配几只素雅的玉簪。 到凤仪宫时,人没齐,见到她焕然一新,好奇看过来。 “贤昭仪这是什么新花样?” “好看吗?”她抚了抚鬓发。 “不仅好看,还别致灵动!昭仪好巧思,到底怎么想出来的。”几位贵人惊叹着。 她们手头不宽松,每次出席都发愁装扮的事,若能学到贤昭仪的本事,不就省事多了吗? 韩舒宜转圈,给她们展示新珠花,还告诉她们这些东西都是这么做出来的。 听说只需要这么简单的材料,众妃都很惊讶,跃跃欲试的想学。 “寒酸!” 韩舒宜没回头,也能听出是谁的声音,不就是丽昭仪吗? 丽昭仪还记恨着上次御花园斗嘴输了的仇,看到韩舒宜后,就要刺几句。 其他人都不敢搭腔。 韩舒宜笑了。 “丽昭仪是在说谁寒酸?!我吗?” “我可不敢,贤昭仪跟本宫同为昭仪,本宫怎么会不懂礼数,随意讥讽昭仪呢?” 韩舒宜恍然大悟,“那就是说这些姐妹们寒酸了。丽昭仪未免也骄矜了,同为妃嫔,虽有高低之分,却无本质区别。各位姐妹为了响应皇后娘娘号召,为皇上排忧解难,捐出份例,所以衣饰素雅了些,为何称得上寒酸?难道丽昭仪是对皇后的政策不满,对皇上不满吗?” “你?!我没说她们!” “可这里除了我和几位姐妹,就没有旁人了,丽昭仪到底说的谁?” “我说的就是你!别装模作样,你竟然拿这些破烂玩意儿戴,还不够寒酸吗?简直丢了宫妃的身份!”丽昭仪干脆明白说出来,好发泄怨气。 韩舒宜这下真的笑了,她还担心丽昭仪认这个怂呢,只要开口,她有的是话,堵丽昭仪的嘴。 不过这次没等到她出声,背后一道声音先响起:“何欢,丽昭仪对皇后和贤昭仪出言不逊,质疑皇后管理宫务,德行有亏,禁足一月。” 她们一回头,才发现皇帝竟来了凤仪宫!还把争吵现场看个正着! 质疑皇后,这个罪名丽昭仪可担不起,她惶恐跪下求情,“皇上,臣妾只是一时失言,并不是要质疑皇后娘娘的政策....” “所以朕也没有重罚,回去好好思过吧。”皇帝略过她,径直进了凤仪宫。 只留下丽昭仪跪地,默默流泪,还不敢哭的太大声。 进凤仪宫后,程皇后早就得知丽昭仪降位的事,暗喜,这可算是折了苗贵妃的臂膀。 因为开心,她对着韩舒宜格外和颜悦色,没词找词也夸了一番韩舒宜今日的装扮,说她是众妃的表率,响应勤俭的政策。 韩舒宜欣然接纳。 皇帝冷不丁插了一句,“既如此,今年行宫避暑,也加上贤昭仪的名字吧!” 避暑?! 皇帝这次过来,就是说避暑的事,去年因为守孝没去,今年倒是可以去行宫了,行宫有亭台水榭湖泊,渡夏当然舒服很多。 韩舒宜谢恩后,又笑了笑,“皇上,娘娘,这节俭的法子可不是我一个人出的,还有惠姐姐的一份巧思,怎么不带她呢?” 惠嫔今日也带了珠花,站在后方。 皇帝看到惠嫔,笑了笑,“惠嫔的长兄即将从岭南归来,劳苦功高,惠嫔家学渊源,勤俭自持,也带上她吧。” 惠嫔连忙俯身谢恩,韩舒宜也替她开心。长兄要回京述职,说不定能亲人相见呢!是大好事啊! 皇帝说完正事离开了,皇后若有所思。 苗贵妃的宠眷不衰,贤昭仪也异军突起,她若是放任下去,难免养虎为患呐。 只是她是皇后,做事要体面些,少不得要寻个更合适的机会。 * 韩舒宜巧手制成的珠花缠花,先在后宫女眷中流行,后逐渐蔓延到宫外。 毕竟勤俭之风,一直都是美谈,上行下效,宫外女眷戴上一朵也不费什么事,还能得个好名声,何乐不为? 韩国公被许多人夸奖,教女有方,让他喜不自胜,加紧鞭策小儿子学习。 他盘算很好,大儿子学武进宫做天子近臣,小儿子学文考科举,两边不耽误,嘿嘿嘿! 韩世律看着这些科举典籍,一个脑袋两个人,读了半天,就两字,不熟! 他趁着爹走了,连忙溜到柴房,随手拿了根烧火棍,比划起来。 身随意转,心随意动,棍之所指,所向披靡! 连着打了一个时辰,一点不觉得累。 他悄悄溜回书房,正要拿书装样子,韩国公去而复还,正要问他学到什么程度,先闻到一股臭汗味。 韩国公大怒,你小子!阳奉阴违啊!等着! 一顿好打。 韩国公苦笑,教女有方,儿子怎么这么不好教啊! * 韩舒宜好生风光了一把,连夏太后都专门召见了她,赏了两本手抄佛经。 她好好收了起来,免得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并且开始收拾夏装,准备去避暑。 宫里为了防刺杀,很少种植高大的树木,一到夏天,酷热难当,也只有去行宫能舒服些,要在行宫从六月初一直待到八月。 不过名额有限,不得宠的妃子去不了。 五月底,所有人出发了,到行宫后安顿好,顿时跟解放一样,撒着欢的转悠。 韩舒宜还是第一次来行宫,果然有趣。行宫里多湖泊多小船,还种了稻谷,果树,葡萄等等,满目琳琅,风送清香。 韩舒宜盯着葡萄架子,盘算着八月初能熟吗?若是能熟,自己做个葡萄果酒也是不错的。 她盯的入神,突然听到噗嗤笑声,正要回头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发现竟是皇帝。 “爱妃真是个馋猫!这就打算摘葡萄了吗?还没挂果呢。” 韩舒宜羞恼的回头,果不其然,敢这么嚣张的,只有皇帝。 “嫔妾没有嘴馋,只是再想,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葡萄美酒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才能让诗人念念不忘。” 皇帝饶有兴致的说,“朕也好奇,爱妃会做?” “不会可以学嘛!”韩舒宜眼珠一转,立刻答。 皇帝笑了笑,“那朕就期待爱妃的妙手了。” 他含着笑意走了,韩舒宜有些懊恼,嘴快嘴快,失误! 第16章 想做称职宠妃,就要记住皇帝的爱好,甚至随口说的一句话,这样他提起时,才能装作不经意的展现出来。 韩舒宜就记住了,回去之后,立刻翻找书籍,准备研究怎么酿造果酒。 记下之后,便准备动手先试试。 这个季节有的果子,就是青梅了。正巧,行宫里有两棵青梅树,因为果子太酸没人摘,可以拿来酿酒。 韩舒宜邀请惠嫔一起摘,她欣然前往,两人一边摘青梅,一边聊起这次来行宫的妃子。 皇后党的,苗贵妃党的,还有她们两这种自己玩自己的。 韩舒宜数着数着,突然发现,抛开那些随风倒的小妃嫔障目,她们俨然成了第三派。 不,不是!她和惠嫔加起来,其实是皇帝派! 皇后身后的肃武将军府,统领西北军已久,掌握了大锦四分之一的军权。而苗贵妃的苗家,累世公卿,门生无数,朝廷重臣。 都有深厚的背景。 而惠嫔的爷爷,科举入仕,做到知府,但她的父亲,如今已是礼部尚书,距离入阁称辅,只差一步。她的长兄自请去岭南瘴气地治理水患,岭南辛苦也熬了下来,把治下管的井井有条,繁荣昌盛。此等人才,再熬上几年资历,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而自家呢......属于没落勋贵,朝中无人,世袭的爵位到了大哥那一代,就要降等,想往上走只能依靠皇帝提拔宠信,也说不上什么好背景。 第12章 想明白这点,韩舒宜豁然开朗,也明白为何惠嫔能受到优待。 万幸万幸,只要父兄还在给皇帝办事,棠姐姐就能安稳度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惠嫔突然发话。 “没什么,我在想宫里的妃子,该怎么度夏。” “宫里的主子都走了,剩下的人省着点用冰,也能过,少了每日请安,说不定还松泛些呢....” 两人正说笑,就看到苗贵妃顶着烈日撑着伞,匆匆而过,看方向是去找皇帝的。 韩舒宜好奇,示意惠嫔去看,惠嫔拉了拉她,“好奇,不如咱们去蹲一手消息。” 两人偷摸到了皇帝的闲云阁,看到苗贵妃满面红光,由何欢亲自送了出来。 见着她们两,苗贵妃甚至没讥讽两句,得意一笑,昂首走了。 韩舒宜上前打探消息,何欢乐呵呵的:“丽昭仪正在禁足中,突发不适,就请了太医来看,却发现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这是喜事,贵妃娘娘就来禀告,该如何处理!” 丽昭仪有身孕了?哎呀,真是意外! 她若是有孩子了,苗贵妃派手握龙胎这张牌,只怕风云又要变换了。 惠嫔轻笑,“宫里炎热,丽昭仪禁足的日子也快满了,只怕还是要接到行宫来养胎,对吧?” 何欢这种老狐狸肯卖人情,就说明不是什么大秘密。 何欢点了头,告罪一声先去做事了。 二人并行离开闲云阁,韩舒宜一敲掌心,“我可算是明白了!我就觉得那日丽昭仪突然讽刺我的事,有问题!” 丽昭仪平日行事恭谨,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口伤人?!只怕是想犯个小错,禁个足,熬过胎像不稳的前三月吧? “那为何苗贵妃会兴冲冲来禀告?这跟丽昭仪的计划不符啊?” 两人对视,都觉得只怕苗贵妃派只怕另有计划。像怀孕妃嫔这种危险人物,还是躲着走。 三日后,丽昭仪真被接来行宫,安顿到赏风院,是最清凉的所在,可见她的宠爱,又恢复如初了。 赏风院内。 看着琳琅满目的补品,摆件,还有两位太医留下的医嘱,所有宫人兴奋异常。主子怀孕,他们跟着被赏了一个月份例,怎么不开心呢? 大宫女可心高兴的说:“娘娘可算是迎来转机了!这可是皇上登基来的第一胎,可见娘娘福泽深厚,谁也比不过呢!” “等娘娘生下孩子,必定能再晋一等,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抱养到贵妃娘娘膝下,身份更尊贵呢!以后更能回报娘娘的恩情。” “是啊。”丽昭仪淡淡说,轻轻摸着肚子。 她的身孕,本来想藏到满三个月再说,却不想可心是个眼尖心细的,早早发现了,立刻禀告给苗贵妃。 丽昭仪只能顺势做惊喜状,表示自己刚发现怀孕,计划也只能跟着改变。 苗贵妃借着这个由头,去找皇帝,也正好恢复了往日的奢华习惯,毕竟勤俭名声要紧,龙胎更要紧。 怀孕一场,得利最大的竟不是孕妇本人,可不可笑? 丽昭仪眸色加深,静静思索着心事。 入夜,皇帝在清凉台举办家宴,只有宗亲和妃子们出席。 因为丽昭仪怀孕的事,皇帝兴致颇高,饮了好几杯梨花白。 皇后笑道,“饮酒易醉,皇上不如欣赏欣赏歌舞?” “喔?呈上来吧。” 吉祥一个眼色,底下立刻涌来一群身穿轻薄绿纱衣的歌姬,随着丝竹管弦起舞。这些都是教坊司精心教养的舞姬,苦学舞蹈十余年,就为了此刻亮相。 但是看着她们舞蹈,皇帝无端端的想起,那日见过的影中舞,如月宫仙子,凌波微步,妙不可言。 皇帝低头看台下,发现他念叨的人,完全没看这边,正乐呵呵的跟惠嫔闲聊,看到舞蹈精彩处,还取了银裸子赏人。 哼,真是没心没肺。 皇帝收回眼神,正好到舞蹈高潮处,身着粉衣的女子,宛如莲花的蕊心娇艳无比,越众而出,捧着一朵荷花灯,轻伏地面,纤细的脊背颤抖,等着皇帝的采撷。 皇后及时出声:“这是教坊司的领舞,名叫雪蕊,是个人如其名的美人呢。” “赏!”皇帝只说了一个字。 雪蕊脸色煞白,抬头偷看程皇后眼色,得不到更多信息,只能不甘心的退下。 献舞只是亮相,皇帝若是没表示,那就没成功。 看着美人走了,韩舒宜悄悄跟惠嫔咬耳朵,“这么好看的人,放在身边,我也爱看啊!皇上怎么不喜欢?” 惠嫔看了看皇帝脸色,猜测:“或许是皇上不喜欢这款吧??” 人有所好,再正常不过,既然皇帝不中意,就只能换人了。 第17章 宴席散了,所有舞姬都退到后台,收拾准备离开。 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嘲讽的说:“有些东西啊,平时就低贱的很,就算端到桌上,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当不了大菜啊!” “嗨,白费心思!” 雪蕊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握紧了手心。千方百计求到的机会,斩落多少竞争对手,没想到会败在最后一步,没能得到皇上的青睐。 她明白皇后娘娘还会继续献美,但献的,就不是她了。 可隐藏许久的渴望已经暴露,人人都知道她对皇帝有心思,教坊司的日子,不好过了。 雪蕊垂眸沉思,既然情况糟糕,倒不如奋力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 雪蕊拿出全部身家,打听清楚皇帝夜间会有散步消食的习惯,便早早的候在更远一点的树林里,低低吟唱起一首乡间小调。 连着几天,都没寻觅到皇帝的踪影。想起教坊司众人的冷嘲热讽,饭食的克扣,想起乡间的爹娘,雪蕊调不成调,唱不下去,埋在怀里低低抽泣起来。 这次再不成功,她就要被踩到泥地里了。 “谁,谁在哪儿?” 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雪蕊喜出望外抬头,从穿戴中认出这是御前总管何欢。 “你是哪家的小宫女,唱的什么玩意儿?” 雪蕊本来准备了一套说辞剖白心意,对皇帝倾慕已久,伤心之下在此发泄。话到嘴边,却换了心思。 “奴婢是教坊司的舞姬,因为思念家乡,思念娘亲所以才唱小曲哄哄自己,不是故意要打扰公公的,奴婢马上就走!” 雪蕊一起身,因为腿蹲麻了,摔了一跤,脸扎进泥里,精心准备的发髻更是散乱不堪。 何欢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回头和蔼道:“咱家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来个人,带她去最近的阁子,洗洗干净。” 雪蕊就被带到最近的院落梳洗了。 次日,程皇后在晨会上宣布,皇上宠幸了一位女子,封为雪更衣。 民女或宫女晋升,只能逐级向上,不能跳级。雪更衣如今就是正十品的妃嫔,待遇可能还比不上御前的大宫女。 但妃嫔就是妃嫔,哪怕位分再低也是如此,自此之后,完全不同。 要到正七品的贵人,才有参加晨会的资格,除此之外,也就是头回侍寝能参加,大家互相认识,免得冲撞了。 雪更衣换了一身粉缎薄裙,楚楚动人,依次见过众妃,给了见面礼。 韩舒宜送了一对雕花银镯,不轻不重。 散会后,对于雪更衣的突然上位,众人都不满的很。一个月也就三十天,皇帝进后宫的日子,顶多半数。再让皇后和高位有子的妃子一分,剩下的能有几天?僧多粥少,对每个碗里抢食的女人,她们都给不起好脸色。 赵贵人恨恨的说:“走着瞧!皇上不过是一时新鲜,她才是个更衣,等熬到正五品的嫔位,才值得咱们多看两眼。” 低位妃子多如过江之鲫,来来去去,没必要计较。也就是雪更衣疑似皇后娘娘的人,她们才乐意给个面子。 韩舒宜满心都是自酿的青梅酒,脚步轻快的越过她们,回妙音坊了。 可等她检查放在侧间的酒瓶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孟,小,六!你干的好事!” 她好不容易摘了洗干净的果子,放了酒曲和糖,红泥封口,堆在角落里,小六居然手贱的把封泥挨个揭开,还没酿成的果子见了空气,全部报废了! 而孟小六低估了自己这个婴儿身体,只是玩了玩瓶塞,倒了一点酒液出来玩,都能让自己醉倒。 亏啊! 看着小六红扑扑的脸蛋,东倒西歪的姿势,醉的不轻。 韩舒宜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真想把小六拎起来打屁股。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定律诚不欺我啊! 召了太医来检查,太医说小六没有大碍,睡一觉就好了,她才放心。 唉,这破小孩能拿去换不锈钢盆吗?她想换! 韩舒宜一边腹诽,一边忍着气,照顾小六睡觉。 孟小六朦朦胧胧中感觉到娘一直都在身边,总算是放下心来。 第13章 他捣乱,娘不放心,就会少出门了吧? 孟小六还不够了解他亲娘的性格,她只会越挫越勇。 照顾了几天孩子,确定小六安然无事,韩舒宜叹着气,又准备继续去寻青梅果。 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当时树冠下的果子被摘的差不多,树顶还留了些,而且光照充足,反而品质更好,就是摘起来费事些。 她带了小夏子和两个小太监,抬着梯子,让他们慢慢来,清云就负责捡果子。 一个黄里透红的果子滚到韩舒宜脚下,她俯身拾起,抬头,才看到一双深黑色绣着龙纹的靴子,正好在眼前。 “爱妃好兴致,又来摘果子?!难道之前酿的酒已经成了?!”皇帝兴致勃勃道。 韩舒宜脸色一僵,果酒酿造需时,不得不把小六捣乱的事说了。 皇帝听的兴致勃勃,韩舒宜说的气急败坏。 “都怪皇上!小六这么调皮,肯定是学了皇上,哼!” “怪我怪我!”皇帝应声,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为了赔罪,朕就亲自摘果,给爱妃酿酒,如何?” 他说着就要上梯子折果,何欢非常有眼色的没拦住,他看的出,皇帝喜欢这种撒娇和温馨的气氛。皇帝像个伟岸的丈夫,在聆听妻子的抱怨,又像是孩子,在倾听母亲的教诲。 他摘果,韩舒宜就在底下捡,不知不觉,两只手碰到了一起。 韩舒宜的脸倏尔一红,轻轻推了推皇帝。 人多眼杂啊。 皇帝回过神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带着两篮子青梅走了。 “这次酿好了放在朕这里,就不怕小六捣乱了。” 韩舒宜顺势道,“那下次嫔妾就去找皇上共饮。” 又多个相处机会,赢了! 两人说笑往闲云阁走,走到门口,韩舒宜一摸额心,“哎呀,我的眉心坠丢了!” “又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丢了就再送你几个。” 第18章 “怎么不是贵重东西?这是皇上除夕宴赏的红宝石做的,每人一颗呢。”韩舒宜很惋惜。 皇帝这才想起红宝石的缘由,更想起当初冬至宴苗贵妃包藏祸心,他故意赏的红宝石,暗示贵妃。 只有这个小傻子,真把这劳什子宝石当回事,还做出首饰带出来,给他想要的流言方向,添砖加瓦。 皇帝蓦的柔和脸色,“你若喜欢,库房里还有许多,都送给你。” 韩舒宜正色道,“这不是珍不珍贵的事,皇上送的东西,嫔妾不想丢了。” 其实她心想,打上自己标记的东西若丢了,一定要找到,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说都说不清。 皇帝想起刚见到韩舒宜摘青梅时,眉心坠还挂在额头上熠熠生辉,现在不见了,肯定是丢在小树林或者路上,特命何欢返回去寻找。 何欢领着人去找了,却空手而归,硬是没找到。 韩舒宜失望之余,又得到皇帝的细心安慰,还另外送她一匣子金刚石。 金刚石是透明色,时人并不喜欢,更爱艳丽的红蓝宝石,韩舒宜就惊喜了,这不是钻石吗?只要打磨切割的好,璀璨发光,闪耀夺目。 丢东西的事,在皇帝这里过了明面,不用担心。 韩舒宜捧着金刚石开心回去了,准备让司珍房研究怎么切割。 这些宝石啊,就是要切割面足够多,才能足够闪耀。 司珍房挑了一个最大的金刚石切割,又给托做了镂空设计,才把原石的闪耀度表现出来。 韩舒宜美美戴上,准备分享给惠嫔,让她也试试,辗转到了雨花楼,却听说惠嫔去游小镜湖了。 到小镜湖边,却找不到惠嫔的人,她守了一刻钟,正准备继续找人时,突然听到小树林里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还有整齐脚步声传来。 清月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娘娘,那边有侍卫过来了!” 果然,皇帝的亲卫军小队齐齐过来,看到她在这儿后,领头的小队长客气道,“娘娘,您刚到这里吗?” “不是,到了一刻钟。”清月回答。 “那边有人落水,恐怕娘娘见着什么蛛丝马迹,跟卑职去旁边说说吧。” 韩舒宜答应了,却发现亲卫军隐隐有些紧张,把她团团围在中心,并且把她带到一座凉亭内,跟人群隔开。 韩舒宜踮起脚尖,也看不清前方的人墙里,到底挡了什么东西。能看到的,就是一刻钟后,太医院的孙院首提着药箱,小跑过来。 能让孙院首这么着急的,必定是大人物。 韩舒宜低着头,看着孙院首拿出金针,救人,旁边还裹着个湿淋淋的人,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雪更衣。 雪更衣脸色煞白,头发披散,狼狈不堪,一连声问着什么。 从口型分辨好像是,像是.....二,二皇子! 二皇子落水?!那可是大事啊! 韩舒宜惊的不轻,二皇子虽然身体不好,但可是皇后和程家的命根子!别管是意外还是阴谋,涉事的人都死定了! 皇后和皇帝得了消息,匆匆赶到。孙院首还在急救,最后下了狠心,学着当初韩家大哥救人的样子,猛击腹部,总算是把呛的水控了出来。 二皇子微睁眼,叫了一声娘,又昏迷了。 皇帝心放回肚子里,人醒就好,剩下的就是慢慢调养,皇宫里难道供不起吗。 “二皇子身边人是怎么当差的!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眼睁睁看着他落水?” 二皇子身边伺候的人瑟瑟发抖,都说是被其余宫人叫走了,也没走太远,还在能看清二皇子身影的地方,然后就看到二皇子脚下一滑,跌下湖。 这种失职的人,皇帝绝不肯再留在孩子身边,打了二十大板,扔到洗衣房做苦役。 “侍卫呢?也没发现什么痕迹?” 亲卫军正要上前答话,站在人群后的方美人突然一抖,像是怕极了。 皇帝如电双目瞬间落到她身上,眼睛眯起,“方美人,你发现了什么?” “不,不,我没有,什么都没发现!”方美人连连后退,像是吓的不轻,口齿都结巴起来。 皇后此刻,就是护崽的母兽,谁若是敢伤害她的孩子,必将迎来最惨烈的报复。 她直接扼住方美人的下巴,命令她说。 方美人大哭起来,“嫔妾今日到小镜湖是为了赏风景,刚巧看到有个女子走在我前头,嫔妾没在意,以为也是来游湖的人。” “然后那女子就一直跟在二皇子一行人后头,不远不近,等宫女们都离开后,动手拿了东西,打在二皇子右肩。二皇子回身去看,平衡不稳就掉进湖里。” “嫔妾吓的不轻,等那女子走了,走到她之前候着的树干边,捡到了这个东西。” 她摊开手心,露出一颗红艳艳的宝石。 一颗眉心坠! 这东西在宫内流行过一段时间,人人都爱,不过用的材质不同,珍珠水晶宝石都有,丰俭由人。 皇后抢过眉心坠仔细辨认,立刻道:“这么好品质的红宝石,定是上次除夕宴皇上赏的!宫里自贵人之上,人手一颗!” 那范围就很大了!等同人人都有嫌疑。 皇后正要派人去挨个询问,谁拿不出宝石,谁就有嫌疑。皇帝打断她:“不急,方美人,你确定你刚才说的事,句句属实吗?” “嫔妾不敢说谎!敢对天发誓,若有造假,天打雷劈!”方美人信誓旦旦。 恰好,苗贵妃和韩舒宜一起赶到。 苗贵妃看着皇后手心的宝石,以手掩唇,故作惊讶:“这眉心坠,不是贤昭仪的东西吗?我见贤昭仪戴过,听说还是特制的只此一份。” 程皇后目光扫来,恨不得把韩舒宜碎尸万段。 韩舒宜看到宝石的瞬间,心底一沉又瞬间放松。 刚才方美人的话她听了一半,知晓自己掉进推二皇子下水的疑云里了。若是解释不清,光凭方美人的证词,自己都要遭殃。 但她们硬用上的眉心坠,就成了画蛇添足的破绽! 韩舒宜偷看皇帝脸色,皇帝安抚性的回她,示意她别急。 韩舒宜这回心落到肚子里,脸上还不忘装出惊讶,"什么我的东西?方美人,你可看清楚了?!” 方美人瑟缩着,不敢抬头。 苗贵妃道:“方美人,皇上和娘娘都在这里,谁也不能一手遮天。放心,你的安全有保证,还是快把实话说出来吧!两位主子可以给你撑腰!” 第19章 方美人崩溃大哭,拼命摇头,嘴上喃喃道,“不,我不能出卖她!” “出卖谁?是跟你很亲近的人吗?”苗贵妃若有所思,开口:“听说,贤昭仪是方美人的表妹?” “那娘娘可就听说错了,我跟方美人,并没有一点亲戚关系,韩家庙小,可担不起这么一尊大佛。听说方美人家中,可是西北的首富呢。”韩舒宜意有所指的怼了回去。 第14章 西北,苗贵妃的堂兄正在那里做指挥使呢。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和利益紧密联系的上下级,谁更密切? “方美人,你若是再不说,本宫只能拿你当从犯治罪了!谋害皇嗣,其心可诛!判你个满门抄斩也不为过!”程皇后捏着宝石,怒道。 方美人一噎,像是昏了头,居然爬着跪倒在韩舒宜面前:“表妹救我,救我,我不想连累家人.....”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韩舒宜身上,真相昭然若揭。 定是贤昭仪策划一切,又被方美人意外撞见,方美人被亲情和大义折磨,才会难以抉择!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程皇后看到二皇子苍白脸色,惊怒交加:“人先押起来,慢慢审!” 害了她的孩子,一个都别想跑! “先把人押起来吧。”皇帝揉着额头,示意何欢动手。 方美人暗喜,这被关押起来,不死也要脱层皮!再在宫里放出流言,以后贤昭仪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她看着亲卫军,期盼他们动手,苗贵妃也同样巴巴等着。 亲卫军走到她面前。 “等等!皇上为什么要抓我?我是无辜的!我是证人!” 方美人肩头被扣住,懵了。 不抓嫌疑人,抓她这个证人干什么? 何欢觑着皇帝脸色,皇帝微微颔首,何欢才开口。 “方美人,您说话不尽不实!您非要说,这宝石坠子是嫌疑人今天丢的,但其实在五天前,奴才从此处经过,就遇见过贤昭仪戴着坠子,跟奴才闲聊过几句,之后坠子丢了,奴才还帮着贤昭仪找过。此事,御前的三个小太监都可以做证明。” “捡着东西不想着归还,反而用来诬陷贵人,奴才不抓您,又抓谁呢?” 方美人万万没想到,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败在物证上!这物证还这么巧合,在御前总管面前,过了明路的! 百密一疏啊! 方美人哀求着看向苗贵妃,苗贵妃抢先一步,“诬陷高位嫔妃!方美人,你怎么是这样的人?!怎么能不为你的家人考虑呢?” 方美人被捂着嘴,看向苗贵妃的眼神绝望,不是答应了,要捞自己吗? 怎么出尔反尔? 方美人被带下去,皇帝道:“今日在小树林出入的,都去亲卫军录个供词,彼此对照寻找破绽!方美人言辞前后不一,疑似从犯,定要问个清楚!” “贵妃,你也是。” 苗贵妃忐忑的应了是,又柔声道:“臣妾也是昏了头关心二皇子,要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皇上和娘娘谅解。” 她倒是会找补!韩舒宜冷笑,上蹿下跳的把嫌疑往自己身上引,一句昏了头就想开脱。 二皇子被撵轿一路抬回住处,皇帝对着一身狼狈的雪更衣道:“你救人有功,就晋封成正九品采女吧!何欢,赏!” 雪采女苍白的面上露出转瞬即逝的笑意,连忙跪下谢恩。 程皇后也赏了东西,派人送雪采女回去。 这几个消息很快传开,众人惊讶之余又妒恨。 雪采女,真走了狗屎运,这半月晋升两次的速度,前所未有!不过若是要她们救人,她们也是不敢的,只能背后腹诽。 韩舒宜跟同行宫女录完供词,惠嫔堪堪赶到,看到她担忧的眼神,韩舒宜示意自己没事。 今日的事既是巧合,又是必然。 方美人之前使劲奉承讨好,只怕是为了今日做准备。若是亲密之人贸然反水,被背刺的人心伤之余,还要面临更严重的指责和陷害。 她对方美人一直冷冷的,反而减轻了质疑。 惠嫔也听说了大概,屏退众人道,“你说,今天给你指路的丫头采兰,是不是.....的人?” 她在桌面,写了一个苗字。 “不好说。我是临时起意去找你,你也是临时想起去闲逛,小镜湖风景好又清凉,这个天气人人都爱去,二皇子不也是这样吗?” “但此事的幕后指使,八成是她。” 韩舒宜提出自己的质疑。 不用人证物证,不用证据口供,只要倒推受益者,一目了然。 她倒了,皇后失了二皇子,一箭双雕,最得益的,当然是苗贵妃啊!且只有她有这个布置能力! 惠嫔沉吟,也同意这个判断了。她决定,暂且留着采兰观察。一个露出马脚的奸细,总比一无所知的强。 * 程皇后也这么想。 经过最初的愤怒,理智占据上风后,她就能推导出受益者。 且苗贵妃之前插手宫务,定安插了自己的人手,才能把二皇子身边的人引走。 “苗素心!”程皇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敢伤害二皇子,触碰到皇后的逆鳞。 吉祥忿忿不平,“贤昭仪也不是个好的,平白无故去逛什么湖!” “她的事另说,现在的目标是苗素心!” 两人的仇怨由来已久,程皇后恨不得立刻把苗贵妃当场弄死,再碎尸万段。 如意过来禀告,牢房中的方美人坚决不肯承认此事跟自己有关,为证清白,还撞了墙。 幸好抢救及时,没出事。 “清白,呵!”程皇后猜到,苗家势大,想要方美人闭嘴很简单。 想扳倒苗贵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且苗贵妃若是倒下,苗家没准立刻再送个年轻貌美的女儿进来,更难对付。 让她彻底失掉圣心,且艰难潦倒的活着,才是程皇后获益最大的办法。 “一个雪蕊不够,再去宫女中挑几个出彩的,这次,放在我宫中。”皇后下定决心,要替自己邀宠。 “娘娘,这不是平白便宜了她吗?”吉祥嘀咕,“能住在凤仪宫,她们天大的福气!” 程皇后冷笑,“宫女能翻出什么花样,就像丽昭仪,生下孩子,还不是要抱养到苗素心身边?” “再去民间,替我找补身药,我要想法子,再生个孩子!” 皇后目光闪动,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决心要双管齐下,做两手准备。 第20章 丽昭仪的安胎药里,被人下了朱砂。 朱砂有毒,如果饮用入腹,更是毒性倍增。那熬好的安胎药送到丽昭仪那里,丽昭仪刚喝了一口,就被来请平安脉的太医发现,及时打翻。 真要全部喝下,胎儿必定不保。 饶是如此,丽昭仪还是吓的不轻,动了胎气,正躺在内间医治。 皇帝愁眉不展,十分烦闷。 怎么就不安生呢?接连出事? 韩舒宜赶到后安慰皇帝:“丽昭仪有皇上的福气庇佑,定会逢凶化吉,这次不就是如此吗?还是发现了。” “终究还是惊险。当初爱妃生育,不就十分顺利吗?” 韩舒宜就呵呵了,顺利个毛!她怀孕后,她娘立刻塞了国公府有经验的老嬷嬷来照料,老嬷嬷对宫廷禁忌知之甚详,列明禁忌一二三,整个宜居阁提心吊胆十个月,才有小六的平安诞生。 若是岁月静好,必有有人负重前行啊。 但韩舒宜不能明说,只能安慰,并且让皇帝加派人手照料。 皇帝索性找来自己当年的嬷嬷来照顾丽昭仪,这才能安心。 探视之人走后,苗贵妃才跟丽昭仪商量:“这招是不是太险了点?” “富贵险中求,娘娘。皇后娘娘也不傻,定会怀疑到娘娘头上,思考反击,与其被动受害,还不如咱们主动遇害,洗清自身嫌疑。”丽昭仪躺在帷帐内,轻声解释着。 苗贵妃一想有理,“这次你遭罪了,本宫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娘娘肯照顾嫔妾的孩子,已经是嫔妾无上的福气了。” 苗贵妃安排好赏风院的人,回到自己院子,红袖不忿的说:“娘娘对丽昭仪的孩子也太好了,她不就是个民女吗?若不是娘娘和苗家拉拔,能有这泼天福气?” “话不能这么说,她是本宫手下,本宫就算做给外人看,也要对她好点。” “但是娘娘......”红袖觑着贵妃脸色,“您真要抱养丽昭仪的孩子吗?” “有个孩子总比没有强,哪怕看在孩子面上,皇上总要多看顾几分。”苗贵妃惆怅道,她怎么可能愿意?这养子就是养子,羊肉贴不到狗身上啊。 “其实娘娘年纪还轻,还是有自己的孩子才好。抱养了别人的孩子,奴婢怕他沾染了未来小皇子的福气.....皇上真把他当娘娘的孩子来疼爱了.....”红袖越说越小声。 苗贵妃也纠结起来,红袖说到她心坎上。自己有孩子再抱养,那叫锦上添花,互为臂助。没孩子抱养,就怕自己费心费力的养育,倾其所有的付出,用了苗家的资源,最后孩子还是亲近生母。 可是呢,她又担心自己之后再无所出,那丽昭仪的孩子就是自己最方便收养的,且排行靠前,有优势。从小养的孩子总比半路会认人收养的好。 第15章 呸呸呸,自己只要好生调养,肯定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总之,苗贵妃心里各种念头翻滚,难以下决心,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法子。 非要说的话,丽昭仪若是生个公主,就皆大欢喜了! 苗贵妃脸色不停变化,红袖都看到眼中,悄悄退下了。 之后趁着送东西,去了一趟赏风院。 丽昭仪不动声色,赠给红袖一串明珠。 这时,她居然跟苗贵妃一个心思,要是怀的是个女儿,就好了,她才能留在身边。 宫中两大巨头,都偃旗息鼓,开始调养身体,以备怀孕。 夏日炎炎,行宫却清凉无比,韩舒宜靠着冰鉴,小口小口的吃西瓜,偶尔塞两口到小六嘴里,让他用乳牙慢慢磨,尝尝味道。 清月小声道:“二皇子落水的事,就这么算了?” “能怎么办,查不到真凶,方美人不肯反口,被贬为宫女,伺候的下人都挨了打,还能怎么办呢?”韩舒宜叹道,“没证据,都是空话。” “至少姑娘没嫌疑,这就成了!”清月又安慰自己,“她们的阴谋也没得逞。” “你家姑娘福大命大,运气好,没办法!” 本来还在舔西瓜的孟小六震惊抬头,什么,落水案已经结束了?!二哥也没有病入膏肓,生命垂危? 好大一桩悬案,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孟小六耳朵竖的老高,准备听后续,奈何娘跟清月姑姑聊了几句,就转换话题了。 想知道后续,孟小六尝试卖萌,“饿,饿...” “他饿了?”韩舒宜跟清月面面相觑,西瓜还啃着呢,就饿了? “饿......饿哥!” “哎呀,小六居然明白咱们在说什么!”韩舒宜把孩子抱过来,“你二哥哥好着,只是受了惊吓,眼下静养着,没事的。” 同时反思,小六逐渐长大,正是鹦鹉学舌的年纪,以后聊大事,还是要避开他才行。 孟小六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坑,还在努力打听后续,得到安全的消息才算是安心。 他跟二哥的情分一般,但二哥身体虽弱,却因祸得福没有卷入夺嫡之争,跟所有兄弟关系都可以。 孟小六总归是不希望见到伤亡的。 而且娘也没事!这就是真的好了。 闲聊一阵,等到暑气散了,韩舒宜去给夏太后请安。 太后不喜吵闹,可带上孩子登门,她也不会婉拒。 她到时,夏太后正跟婉和公主说话。 太后生下当初还是三皇子的皇帝后,孩子就被先皇后抱养了,虽然也有半个嫡子的名分,可母子间尊敬有余,亲热不足。 婉和公主是宫女所出,生母早亡,先帝了为安抚太后,就抱了婉和公主给夏太后抚养。朝夕相处,婉和公主跟太后,更像一对亲密的母女。 韩舒宜进门时,见到婉和公主双颊发红,眼神晶亮,有些羞涩。她坐下后找话题,“太后娘娘跟公主聊什么这么开心?” 夏太后心情不错,“就是聊办不办宴会的事,如今行宫荷花开的好,没人欣赏,岂不是辜负了?” 韩舒宜也凑趣去聊荷花。但她从婉和公主的反应里,猜到几分。 婉和公主十五,正是议亲年纪,公主不愁嫁,挑个十全十美的夫婿也不易,还要年岁相当,容貌出挑,有心的话,可以早早看起来。 “太后娘娘有心的话,不如就办吧,多请些年轻人,给公主也好找个玩伴。” 旁边的叶太妃也这么附和,反正宫里长年无事,就靠这些打发时间。 “行,你们说了算!”太后刚应声,皇帝也来请安了。 婉和公主本来挽着夏太后胳膊撒娇扮鬼脸,见到兄长过来,不自觉的松开。 韩舒宜暗道要遭。 第21章 有些事不说不提,反而什么都没有,若提了,就显得很微妙。 便是婉和公主抱着太后撒娇撒痴,一副乖巧女儿做派,皇帝也不会多想,对比儿子,女儿就是对母亲更亲近,更无拘无束。 可婉和公主这样见着皇帝就撒手,皇帝不免多想,做什么?害怕?难道朕是个薄情寡性的人?连妹妹都容不下? 就像一群人聊的热火朝天,某人一进来,所有人立刻闭嘴。这中间微妙的尺度,很难拿捏。 但现在,谁若是再开口,不论解释还是不提这话题,都显得很怪异。 在场都是长辈,她也不能跟公主相较,韩舒宜正要硬着头皮开口,小六扶着椅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噔噔噔几下,一把扑过去抓着皇帝的龙袍下摆,“抱,抱!爹爹,抱!” 稚嫩的童音在宫殿回荡,皇帝低头,看到小六亮晶晶的眼睛,双手张开,非常期待父亲的拥抱。 皇帝顺势把小六抱在怀中,小六咯咯笑起来,小胖手揽着父亲的脖子,一直玩他的朝珠。 戏太假了,韩舒宜不忍直视。 但也多亏他打岔,气氛缓和过来,叶太妃堆起满脸笑,“小孩长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六皇子都会走路叫人了!” “是啊,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小六这孩子会长,以后定是皇室里,数得上的美男子。”夏太后也说。 “因为太后娘娘就国色天香,皇上就像娘娘,小六综合了两位的优点,自然就生的不错了。”韩舒宜顺势把话题挪到皇帝身上了。 “有吗?”皇帝淡淡道。 “当然有了!”韩舒宜煞有介事,“上半张脸几乎一模一样,那眉骨的起伏走势都是一样的,只是娘娘是女子,柔和些,皇上是男子,俊朗些。小六还没长大,就更像娘娘一点。” 皇帝抬起小六的正脸,仔细观察,小六露出的笑脸,嘴巴里生了几颗小米牙,嫩生生,他还真从这上面,看出几分相似。 血缘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刻在基因里,不自觉表现在许多角落。 皇帝知道自己的长相,现在,真从小六脸上看到了跟自己,跟太后相似之处,嘴角不自觉勾起。 “小六是个男孩,要那么俊朗做什么?才学品德才是该学的。” “小六才多大,能看的,不就是长相吗?”韩舒宜嗔道,“皇上真是个严父。” “皇家的孩子,教养的确要严格许多。”太后道,眼睛盯着小六,不自觉的流露出怀念和疼爱。 “太后娘娘若是喜欢,臣妾便常常带着小六过来。” “不好,小孩黏人,贸然换了环境,对他的成长不好。再说哀家老胳膊老腿了,这么小的孩子,生怕出点岔子,倒是惹的你心疼。” 夏太后婉拒了。 韩舒宜打着哈哈,转头去逗小六。余光里看到太后的眼神,忍不住想卧槽。 太后的眼里,流出三分思念,三分惆怅和惘然,还有不自觉的羡慕,最后一分还带着欣慰,一整个扇形图啊! 这眼神让人不自觉脑补,对着小六,太后就想起当年被抱走的皇帝。娘怎么可能不想孩子?不过是情势所逼罢了! 况且也正是因为太后的孩子抱给先太后,皇帝才在名分上压了兄弟们一头。先太子去世后,才会被选为继承之君。就是念着这些,也不能对当初太后的举措质疑啊! 太后,简直就是金牌影后,宫斗达人!一个眼神,都能阐述一段故事! 韩舒宜已经看到,皇帝流露出几分歉意,语调都放软了,显然get到了太后想表达的东西。 一派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啊! 风波无形消弭,最后夏太后还留了皇帝用膳。 晚膳后,婉和公主才咬着下唇,试图解释什么。她真不是有心的。 太后笑了笑:“皇帝是男儿,怎么好做小女儿娇态呢?你是女儿家,想跟母亲亲近就亲近,没什么的。” 得到安抚,婉和公主才放心了。 翠嬷嬷替主子拆下钗环,一边动作麻利的藏起掉发。 “树老掉叶,人老掉发,都是自然规律,有什么好藏的?”夏太后不自觉笑道,“还是你怕我生气?” “奴婢不是怕姑娘生气,是为了姑娘惋惜,心疼。当初为了小主子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可惜终究是失了母子恩义.....”今日殿内事,翠嬷嬷看的明白,愈发心疼。若是留下母子龃龉,姑娘该多伤心呐。 “没什么好惋惜的!要有所得,必有所失。如果不是当初的舍弃,我一个小官之女,能有今日的富贵?能有夏家现在的承恩公府邸?”太后断然道,“既选了,就别后悔。” “只是姑娘.....从现在来看,若在皇上身边放个亲近人,说些您不方便说的话,是否更好?” 枕头风威力一向都大,对皇帝心意也能试探一二。 夏太后低头沉思,“你想的周到,只是这个人选不好找,若有合适的,再说吧。” 翠嬷嬷便不说话了,继续通头发,主子自有想法。 与此同时,嬷嬷们正给孟小六洗澡。 第16章 一到洗澡时分,小六就浑身紧绷,十分不情愿,就像害怕下水的小猫,胳膊腿都巴拉着澡盆边缘,生怕这点水能把他淹了。 他这模样实在好笑,韩舒宜想看,爱看! 洗白白了,撒好痱子粉,抱着香喷喷的崽崽,韩舒宜仔细观察。今天小六救场及时,真让她有点怀疑,这崽子莫非也是穿越的?这么早慧? 她对了几次暗号,崽崽都是一脸懵,这种懵是装不出来的。 折腾半天,两人都是满头汗。小六哈欠连天,眼皮睁不开了。 韩舒宜看他一睡着,不自觉啃小肉手的样子,终于还是放弃了。 听说有的崽崽天生聪颖,有宿慧,没准小六就是呢!反正是自己辛苦生下的崽崽就对了! 放弃研究,她愉快进入梦乡。 次日,太后要办赏荷宴的事,就开始流传了,凡是有适龄儿女的人家,都接到帖子,不论品阶,凡是孩子出色的,都可以参加。 韩舒宜本来想,太后娘娘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啊,在清云提醒下才想了起来,公主出降要选勋贵之家,但皇帝选妃,可就没这么多讲究了! 第22章 六月初十,赏荷宴在“无穷碧”举行。 整个宴会分了五次,每次宴请不同的人才参加,之后若是对谁满意,还会继续邀请,就是多次筛选。 韩舒宜也是穿越后才知道,电视剧里动不动就大选民间美貌秀女,只是夸张手法,唯有国库充实,皇帝才会这么干,不然秀女一路舟车劳顿,吃喝用度,从哪儿来?全国范围内选秀,更是劳民伤财。 更常见的还是在直隶三省范围内选秀,挑选京城附近的人家。或是民间有容貌出众的女子,自忖有得宠的本钱,找到可依附之人,送到京城选秀。 丽昭仪就是通过这样的路径成功的。 现如今,太后释放这样的信号,勋贵人家了然,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准备,争奇斗艳。 宫妃入席后,韩舒宜在人群里找到爹娘,还找到三弟韩世律,他百无聊赖盯着靴子尖。大哥轮岗执勤,也能看到身影,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三弟今年十六,符合择婿标准,不过他能来赏荷宴,八成是凑数。 韩家祖上兴旺过,不过现在实在处境尴尬。家世好的,看不上韩家无人在朝。家世差的,爹娘看不上人家教出的孩子,所以就卡在那儿了,不上不下。 当初韩舒宜的婚事就很难,甚至还被权贵之家以势压人,想要逼她去做妾。她狠狠心,转身要求爹娘送她进宫。至少当皇家的妾,还能留着体面,有点盼头。 所以三弟这趟,多半是陪跑,太后不会选他。 韩世律心里也大概有数,他是巴不得选不上,不想成亲这么早,还打着别的主意呢。 “世律兄!别来无恙!”韩世律听到有人打招呼,跟着点头。 一个风姿迢迢,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正跟韩世律搭话。 眼前这人韩世律认识,是傅家二房的长子,傅霄年。说起傅家,可比他们家显赫多了。傅家是一门双侯,长房跟二房都有伯爵之位,长房的傅霆年,跟眼前这位傅霄年,合称京城双璧。 韩世律回应,傅霄年笑容亲切,拉着他叙话,“我在麓山书院求学几年,对京城生疏了,就认识世律兄一个,还要求世律兄帮忙,帮我介绍一下。” 行吧,也不是大事,韩世律点头,挨个带着他在人群里穿梭,介绍。 得知傅霄年的身份,所有人如临大敌。这傅家公子实在样样出彩,家世,容貌,天赋,性情,样样都是人中龙凤,他若是参加选婿,旁人直接被比到尘埃里啊。 关键是这人连品行都这么出众,丝毫不觉得被韩家那个混小子带领有什么不对,言笑晏晏,颇有君子之风。 还有心思活络的,打算暗戳戳给傅家公子使绊子。 气氛热络,自有女官来宣布男女宾客之间准备做个小比赛,样样皆可,重在参与。 但参与过类似宴会的客人,都提早准备过自己拿手的,免得丢脸。 隔着屏风,女宾也能看清楚男客们在做什么,太后轻轻抚着婉和公主的手,示意她顺心顺意。 婉和公主面带红晕,双眼晶亮,忍不住看向男宾那边。 男子们多选择投壶或射箭,方便展示不说,骑射的飒飒英姿也是一大看点,就算没被公主看重,也许投了谁家的眼缘呢。 韩世律手拿箭簇,跃跃欲试,想着反正自己不会被选中,干脆尽展所长,十支箭簇,十支都投进狭小的壶口,尽显本领。 “彩!”傅霄年第一个鼓起来掌来,“世律兄好身手!不愧是家学渊源!” 其余人稀稀拉拉的鼓掌。 “小意思,不过是闹着玩的。”韩世律说着谦虚的话,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 投壶,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下一个就是傅霄年,他拿着箭:“我更擅长诗书,没怎么涉猎过骑射,献丑了!” 说罢,他的第一支箭,歪歪扭扭的投出来,铮一声响,连壶口都没碰到。 众人都以为傅霄年是谦虚,没想到啊,是提前给自己挽尊来着! 傅霄年有些不好意思,重新动了动手腕,再次投射,没想到第二支步了第一支后尘,也歪了。 然后是第三支,第五支,第十支.....十支箭,仅有一次擦着壶的边。 众人若有若无的注视傅霄年,议论纷纷。 “没想到是个绣花枕头....什么双璧,徒有其名吧?” “十投不中的也是独一份了......” “跑到外地上学?莫非是怕京城英才众多,自己露馅啊?” 嘲讽,看好戏,还有担忧的目光,围绕着傅霄年,任由是谁,也很难在这种目光里保持镇定。 顶着许多注视,傅霄年还是笑了笑,“今天实在没发挥好,我便抛砖引玉,希望大家都能玩的尽兴。” 他当真是好涵养,居然没动怒,让开位置准备让下个人上。 韩世律忍了又忍,听着耳边各种嘲讽,还是没忍住站了出来,“慢!” 他走过去,捡起箭壶旁扔了一地的箭簇,放在手心掂量,还放到耳边晃晃,侧耳倾听。 众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鄙夷的看他。 韩世律从耳边动静验证自己的猜测,指了指负责看管箭壶的太监,“傅二哥,麻烦你先抓这人。” 傅霄年不解其意,但是照做。 韩世律握着箭簇,横膝一劈,木头应声而断,他再扔了断箭,只留箭头,手掌一翻,淅淅沥沥的银色液体,倒在沙地上。 这是什么?! “水银!” 韩世律解释,“这是民间一种手法,把水银灌到骰子里,水银会流动,就可以随着心意,变换想要的点数。箭头也灌了水银,重心不稳,傅二哥没用过这样的箭簇,自然准头不好,屡试屡败。” “我猜,这支箭壶里的箭,都有水银。” 韩世律憋在胸口的一口气,总算顺畅了,之前他的成绩就是最好,要胜也要漂亮,而不是看着对手被场外因素干扰。 他爽了,就站在一边去了,徒留下被他指证的小太监,汗流浃背,条件反射抱着箭筒。 这反应就是不打自招,都不用验证,都知道有问题啊! 傅霄年是场上最出众的选手,现在有人暗中排挤他,该怎么收场? 隔着屏风,夏太后也听到了这边的喧哗,听着太监的回禀,眼睛眯起,眸色逐渐加深。 居然有人敢在她眼皮底下弄鬼,岂不是打她的脸? 第23章 “这小太监做事不当心,只怕是把库房里的特殊用箭拿了出来,先让他退下,重新换一壶上来。” 太后发话。 这就是再给傅霄年机会的意思。 傅霄年没有异议,敛下眸子,接过新的箭,重新投壶。 这次十中五支,他无奈笑笑,“某是文弱书生,的确不擅长此道,让大家见笑了。” 成绩的确不出彩,可剩下的公子们,生怕担上诬陷作弊的黑锅,好话不停,都是夸他的。 傅霄年再次笑笑,拱手退场了。 韩世律也站在角落里,没理会场上风波的后续。 反正他证明了自己,货真价实。 韩舒宜就有点不忍直视了。 她两个兄弟,好像都没长什么心眼。 骰子灌水银这种事,常用于赌坊,是骗术秘技,他一个公子哥上哪儿知道去?若是爹反应过来要大怒的,以为三弟不学好去赌钱,还赌到连人家的骗术都知晓了。 一顿好打,跑不了。 果然,韩国公回过味来,眼里能喷火。 她正计划给三弟送什么药膏呢,太后主动跟她说话,“刚才那个穿绯衣的小公子,可是韩家的?” “正是臣妾三弟,太后娘娘见笑了,三弟少年心性,活泼跳脱,正是不服管的年纪呢。” 第17章 “虽然失了稳重,倒也是明白事理的好孩子。”夏太后颔首,许多人就算看穿箭头有问题,也会为了维护自己利益,闭口不言。 这韩家小三,秉性纯良,仗义敢言,是个好的。 夏太后回首,发现婉和公主手中丝帕都快绕成丝线,眼睛一转不转,只盯着傅霄年转动,再没有旁人,就知道她有了心思。 不过也难怪,场上的确傅家霄年最出彩,单独一样出彩也就罢了,样样都出色,哪个少女见了他,眼里还有别人?且出色到被人诬陷,也能沉着化解,实在找不到更好的。 太后记下傅霄年的名字,还有其余几个同样出色的才俊,准备继续接触再说。 选驸马,可不是光选一个,还要多接触,多备选才好。 夏太后收回目光,转向女宾这边,这可和颜悦色多了。 选女婿和选媳妇,完全不是一个标准。 皇后和苗贵妃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这满堂的莺燕,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用明说的选秀啊! 夏太后像是没注意到儿媳们的难看面色,招手道:“如芝,你过来,到姑姑身边来。” 夏家的七姑娘如芝乖乖依偎到太后身边,露出一张圆润白皙的脸,和价值千金的南海明珠耳坠。 这么好品质的明珠,定是皇家贡品。 夏姑娘的容颜在满堂美人中不算出彩,可胜在有个好姑姑,只要她进了宫,哪怕是给个面子情,皇帝也不会薄待了这位表妹。 一个非常有力的竞争对手。 程皇后心头一凉。 她再看向厅堂,陆续看到好几张跃跃欲试的脸。 盛安伯傅家的,傅云念小姐,京城双璧的堂姐妹,容貌如明珠璀璨,光彩动人。 东平侯家的义女,向家小姐,美不胜收,姿容之盛,映衬的衣服上的金边牡丹都黯淡了。 还有左都御史叶家的姑娘,叶灵儿,一双妙目,羽睫纤长,别有一番灵妙之美。 余下许多姑娘,都是平日里在京城有贤德美丽之名的,若是进了宫,新人娇艳,哪里还有自己站的地方? 皇后心里警铃大作。 而苗贵妃生气新人出现之余,更是死死瞪着叶灵儿。 旧怨!新仇! 当初苗贵妃才十三,够不上选秀的年龄,她跟皇帝早有默契,只准备年纪到了,就来提亲。 只怪叶太妃,当时的叶昭仪说了一句三皇子到年纪了,先帝这才指了程氏做正妃的! 等于叶太妃伙同程氏,夺了自己的皇后之位! 眼下,还要派出娘家侄女,来夺自己的宠爱,这让苗贵妃怎么不恨呢?! 她冷笑,叶灵儿不进宫还好,进宫的话,就走着瞧吧! 各人都怀着一番各人的心思,但对于新人,统统都是敌视。 而新人们大多家世显赫,有心在后宫搏出富贵,后位虽然有人,但皇帝子嗣不丰,谁若是搏到帝母的位置,同样能保三代富贵。 何不放手一搏呢? 太后似乎根本没留意到暗潮汹涌,只是让众位姑娘表演才艺,挑自己擅长的做。 韩舒宜托着下巴,瞧见个眼熟又稚嫩的姑娘,悄悄捅了捅身畔的惠嫔,用口型问,“那是你妹妹?” 堂妹,惠嫔同样用口型回答。 瞧着跟你很像,是个文采斐然的姑娘。 是啊,惠嫔叹息。 被困在宫里的,有她一个就够了,何必再加上一个妹妹呢? 不过堂妹还小,一副没长大的模样,估计是贪新鲜来玩的。 小姑娘听到要求后,拿出纸笔,一板一眼开始作画,很想知道自己在同龄人中,到底什么水平,极其认真。 别人也依次开始作画。 也有人弹琴,一首首高山雅音,奏的极其动听。 画和琴都是很容易看出水准的东西,外行都能感知到,所以在场的姑娘们什么水平。 韩舒宜听着琴曲,莫名想起,唉,前世自己被逼着学钢琴的事,当时是纯糊弄,什么都没学到。反而是今生,统统学了个遍。 她低头想心事,就听到对面的康容华开嘲讽,“听说当年贤昭仪学琴,才三天就把西席先生气走了?” 韩舒宜眨眼,“有这事?康容华从哪儿知道的?”她笑眯眯反问,“康容华竟然这么关心我,连我幼时的事都要打听呐?我好感动啊!” 康容华一噎,嘲讽就开不起来,她还想嘲讽贤昭仪不会琴棋书画呢,没想到贤昭仪脸皮是真厚!一点不当回事。 韩舒宜继续笑眯眯,她会不会琴,关谁的事?保留点神秘感才好,她可不会说,那位教习先生的确三天就走了,但是扭头就把自己的师长带来了。 良才美玉,见猎心喜啊。 她不当回事,康容华没人搭腔,只得愤愤闭嘴。 闲聊中,闺秀们的画作就画好了,等着晾干墨痕呈给太后品评鉴赏。 安家小堂妹刚把自己的画作举起来,突然感觉手上一软,有什么撞了自己的手,碰到砚台,墨汁喷溅,硬是把旁边傅家小姐的画作,泼毁了! 第24章 那么多墨水泼上去,白纸上立刻成了乌漆麻黑的一团,画的是什么,完全看不出来了。 小安姑娘惊恐抬头,嘴唇颤抖,“我不是,我没有.....” 是有人撞了自己的手臂!她想解释。 但人都围到傅云念身边去了,纷纷惋惜着:“天呐,画作没了!” “刚才傅小姐画的很辛苦啊,我看了,是一幅很出彩的墨梅图啊!”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 “好像是礼部尚书安家的姑娘,才不如人,也不能用这种手段吧?” 惠嫔急切站起,想要替堂妹解释,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韩舒宜把她硬按了下去。 惠嫔是堂姐妹,审案都要避嫌,就算说的是真相,也只让人觉得有包庇嫌疑。 再说了,与其陷入自证,不如寻找疑点! 傅云念被人团团围住,微笑安抚众人,“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安姑娘也不是故意的。画作可以重画,还是先看看安姑娘有没有事吧。” 她这么豁达开朗,真是把人比下去了,受害者还要安抚加害者,倒反天罡呐。 “都这样了,你还要替对方说话,人也太好了吧?”有人立刻替傅云念鸣不平。 “安姑娘还小呢,偶尔犯错也正常,我作为年长的姐姐,难道没有容人之量?” 话音刚落,惠嫔脸色更难看,她看的分明,堂妹本来站在人群后,是突兀出现在傅云念身侧的。 事情尚未有定论,锅倒是扣的严实,分明是想拿她堂妹做作垫脚石上位呐! 韩舒宜也看得真切,小安姑娘摔的突然,被人推和自己摔的肢体表现不同,她脑子快速转动,视线在地毯逡巡,低头看到衣裳,眼神一凝,有办法了! 那边厢,夏太后亲自慰问傅姑娘,傅云念歉意道,能否再给她一炷香的时间,让她可以对画作稍作弥补? 夏太后很好奇,宣纸都被泼成那样了,还能怎么弥补?眼看傅云念信心满满,且有其他的画作还没点评,让一炷香又何妨。 宫廷女官们展开别的闺秀的画作,画师逐一点评,但人群的注意力,都被傅云念吸引了。 只见傅云念铺平画纸,仔细打量过宣纸上痕迹后,竟然拿着砚台里的墨汁,再次泼洒到画作上! 傅小姐失心疯了不成?还是打算就这么破罐破摔?! 墨汁用尽,傅云念问旁边的小姐借来多余墨汁,那小姐真的好奇她打算做什么,借的很干脆。 傅云念执笔,一撇一捺,手腕挥动,纸上涂抹,神态认真。 眼看着一片脏污的宣纸,在她的妙笔之下,逐渐变成了群山,云彩,羊群,还有起伏不定的草原,一望无际,墨色连天。 那些杂乱线条,反而成了妙笔,自带一种天然淳朴之美。 一炷香到了,傅云念停笔,重新把画作展示在众人面前。 “妙!” 夏太后第一个称赞,她不仅是称赞傅云念的画作,更是称赞她随机应变的能力。 若是旁人早就急的火烧火燎,没了主意不说,还要大发脾气,彻底搞砸,傅姑娘能这么沉住气,想办法挽救,能力心性就超过同龄人许多。 其余人真心实意的服气,些微的嫉妒之心也尽消了。换到自己身上,绝对做不到这么厉害的。 唯有孤零零站在一边的小安姑娘,手足无措拿着画作,面临满堂鄙夷的目光。 丢了自己的脸不要紧,丢了大伯父的脸,才是大事。小安姑娘张嘴想要解释,又看到堂姐不停使眼色。 低,低头?地上有什么? 小安姑娘想着堂姐不会害自己,顺从低头,看到裙角边滚落着一颗珍珠。 对了,刚才的确有人撞了自己,然后自己踩着什么东西,才会意外撞上傅姑娘的砚台。 第18章 小安姑娘鼓足勇气,捡起珍珠,“太后娘娘,刚才臣女失礼了,但事出有因,臣女是踩到东西,才会意外撞到傅姑娘的。” 她摊开手心,那里放着一颗珍珠。 小安姑娘紧张的很,生怕太后不理会。 女官过去仔细辨认,“像是谁的饰品,上面还打了孔。” 还有许多划痕和尘土,想必被踩了许多次。 这厅堂里女眷众多,身上带着珍珠装饰的人不少,也闹不清到底是谁的物件,夏太后便打算息事宁人,“是了,一场意外。傅姑娘受惊了,安姑娘受的惊吓也不小,来人,赏安姑娘一对檀木麒麟镇纸吧。” 也算是做个安抚。身为主人,宴会上闹出事来,最先丢的,还是自己的脸。 小安姑娘接过镇纸退下了,长舒一口气,解释清楚自己不是故意的就好。 程皇后垂下眼睛,流露出几丝异色。 这傅云念,真是好命,一场风波,竟被她转化成自己的舞台,还比之前,更出彩。 画作和琴艺鉴赏完毕,对于前三名,太后都分别赏了红宝石簪子,以做彩头。 厅堂里重新恢复了热闹。 宴会散后,陆续离场,韩舒宜和惠嫔落到最后,缓步而行。 惠嫔今天受了惊吓,已经准备写信给母家,让她们少进宫,免得惹出风波。宫廷内实在风云诡谲,步步惊险,像堂妹那样简单的性格,招架不住。 惠嫔转头,又准备谢谢今日帮她解围的韩舒宜。要不是韩舒宜灵机一动,摘下衣服上的配饰珍珠做借口,悄悄扔到堂妹那边,堂妹还不能这么顺利过关。 韩舒宜接收到惠嫔的感激,正要说点什么,突然眼神落到地毯上,看到一颗小石子。 真巧,就丢在小安姑娘的桌子腿边。 她不动声色的捡起石子,示意惠嫔先别说话,两人若无其事的离开花厅,一直回到嘉宁宫,惠嫔才开口,“怎么回事?” “算是我歪打正着了。”韩舒宜摊开手心,“我用珍珠做了小安姑娘的借口,没想到,真正的凶手是小石子。” 惠嫔仔细端详石子,没看出任何异常,这样光滑的鹅卵石,随便都能找到几麻袋,没有任何线索。 韩舒宜把小石子抛起,石子一上一下,“我不信是意外,你呢?” “我也不信,对方大概是想一石二鸟吧,陷害我堂妹,再把最有夺魁希望的傅姑娘拉下马。” 左右自己不出面,谁输了都是不亏的。 “我倒是觉得,或许没那么简单。”韩舒宜叹口气,“傅家整个家族声名斐然,实在是个劲敌啊。” “什么意思?” “我想说,估计我们很快就要多添一堆姐妹了。”韩舒宜笑笑,“做好准备。” 第25章 赏荷宴的最后一天,驸马还没定下来,但是要入宫的闺秀,差不多都有数了。 结亲不是结仇,总要两家都乐意才好,夏太后试探了她们母家的意思,她们也积极给了回应,事情就算成了。 等秋高气爽,这些官宦女儿,就要进入层层宫门,成为宫妃。 这中间,最引人注意的,自然就是傅云念,向姬音,还有叶灵儿,这三位身份最高,容貌最出色,最有成为宠妃潜质。 盛安伯傅家,傅云念揽镜自照,如此美丽的容颜,若是落到普通人家磋磨了,岂不辜负? 当然要珠翠环身,金堆玉砌,享受世间最好的一切了。 东平侯府,侯夫人正在给向姬音梳发,给她戴上金凤累丝发冠,细声安慰着:“向家的长子,已经送到麓山书院了,能不能青云直上,且看他自己的本事。你的弟弟妹妹也请了启蒙,都是京城有名的先生。” “外头的事情,我们都会安排妥当,但宫里终究鞭长莫及,接下来的路就要看你自己的了。若成了,他们和你也能互为臂助。” 向姬音看着镜中的红唇,缓缓点头。 一己之身换来全家荣耀,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左都御史叶家,叶御史正长吁短叹,“是父亲没用啊!送走了自己的姐姐,还要送自己的女儿进宫,太窝囊!” 叶灵儿抱着自己一派天真烂漫的妹妹,眉头微垂,“眼前的困境只有进宫能破,父亲,都是我自愿的。” 她不去,妹妹总要去的,那还不如自己去。 * 闲云阁。 皇帝的御案上,摆着各家闺秀的画像,家世和性格,何欢正在小心介绍着这是谁家的姑娘。 总归还是要皇帝自己看中才行。 皇帝的眼神在一幅幅或美丽或妖娆的画像中掠过,眼神放到其中一幅画上。 “这是神威大将军府的三女,石心莲姑娘,也是前太子妃的妹妹,生的是闭月羞花,沉鱼......” 何欢还没说完,皇帝冷淡吐出一个字, “不留。” 何欢讪讪的,“可她是前太子妃的妹妹.....” 神威大将军府的未来皇后梦破碎了,自然想要再塞个女儿进宫,做宫妃也好,彼此心安。 “朕说,不留。” 何欢打个冷颤,不敢继续说话了,袖子里的鼻烟壶沉甸甸发烫。 早知道,就不图这些俗物了,若是惹了皇帝不开心,他以后路子断了,才是真亏大了。 何欢是后头才到皇帝身边做内侍的,从小伺候的那位内侍福薄,皇帝刚当上太子就生重病去了,所以何欢有些摸不准皇帝的心思,只知道皇帝生平最讨厌有人逼他做决定。 所以何欢接下来,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再惹皇帝不高兴,人头不保。 皇帝的手指在画像上一一掠过,最终没在任何一张画像留下记号,全部都推开了,让何欢收拾起来。 何欢麻利收拾,视线落到垫底的一张画像上。上面写着,承恩侯府七女,夏如芝。 * 最近后妃常去给太后请安,基本每次都能撞见夏家姑娘,跟太后亲亲热热。 大家基本默认,夏姑娘会入宫。 又一个劲敌,还没办法拒绝。 程皇后和苗贵妃就算有千百种本事,也只能暂时忍耐。 晨会上,程皇后先问候了丽昭仪的胎,得到胎像稳固的回答后,又开始介绍,宫里新多了两位更衣,一位是妙更衣,一位是常更衣,住在凤仪宫的偏殿里。 众人想着救二皇子有功,能破例参加晨会的雪采女,只见雪采女低着头,脸上一派恭敬。 宫里女人的荣宠啊,来得快,去的更快,这不,皇后扭头就开始捧新人了,雪采女若是再失宠于皇帝,位分又不高,日子会更难过。 不过与其同情雪采女,还不如先同情自己。秋后,新人就要入宫了,唉。 各人都怀着惆怅心思,苗贵妃想的更多。 她手下就一个丽昭仪得用,其余的小猫三两只,宠爱还赶不上雪采女,若是争宠,必然是她这一派人少力寡啊! 要不要,在新人里寻两个得用的?她转着心思,还能顺便打压叶灵儿。 她是绝对不可能跟叶太妃和解的,叶太妃大概也知道,所以总是躲着她,那就只能找她侄女的麻烦了! 场上唯一淡然的大概就是韩舒宜和惠嫔了,惠嫔是父兄给的底气,韩舒宜是不在意。 她进宫又不是图皇帝真心,而是图荣华富贵的,现在富贵在手,预备役富贵也握着,那还在乎什么? 不过装还是要装的,所以韩舒宜随大流的低着头,显得很伤心。实际上脑子里在琢磨,唔,之前做的薄荷香膏估计要成了,回去就能带上,味道清香不说,还有驱蚊效果。 夏日圣品啊! 回宫后,她让清月搬出薄荷膏,摆了一桌子。 古代制香的手段,大多是油浸法和脂吸法,提取到的香味不怎么浓郁,韩舒宜也无法可施。幸好薄荷是一种很常见的香料,不怕耗费,她用蒸馏法来提取薄荷精油,再放到多次提取的油脂里,香膏就做好了。 味道清雅不刺鼻,随身携带,香风阵阵。 惠嫔格外喜欢,她就钟情于植物天然的香气,而不是名贵香料的混合,见她真心喜欢,韩舒宜果断分了一半给她,方子也抄好给她。 “你回去记得让太医瞧瞧,是否合你的肤质,万一过敏就不好了。” 惠嫔知道过敏的含义,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都是你拿好东西给我,叫我怎么还礼。” 韩舒宜正要说“咱两什么关系”时,旁边凑热闹的小六一挥手,啪,整盒薄荷香膏都被他打翻了,绿色的膏体撒了一地。 惠嫔心疼坏了,薄荷不珍贵,但中间耗费的精力时间珍贵啊!别看小小一盒,至少准备了大半月。 只是孩子小,不懂事也正常,没法跟他讲道理,惠嫔只能算了。 韩舒宜眉毛都要竖起来了,这破小孩平日乖巧,关键时刻怎么尽捣乱!她正要给他完整一下童年时,小六嘴里蹦出几个字。 第19章 “药,坏药!坏药!” 第26章 “什么坏药!”韩舒宜哭笑不得,“小六难道是觉得,这闻着刺鼻,就是坏药吧?” 各人嗅觉不同,有人觉得薄荷刺激,也正常。 但孟庭祯要急坏了,他说的不是薄荷,而是跟薄荷极其相似的七心草! 刚才清云端出来的簸箕里,还装着些没用完的薄荷叶,他放在手心把玩,就找到了七心草的叶片! 这玩意长的跟薄荷叶极其相似,区别就是没有薄荷气味,可要是放在一堆薄荷里,浓郁的气味盖住,也没谁会细细分辨。 可跟薄荷相比,七心草就歹毒多了!它会伤人气血,耗损身体底子,长期接触七心草的人,只会气血耗尽,虚弱而死,对于孕妇,更是大忌。 那就顾不得许多,孟庭祯直接打翻了所有香膏,免得有人受害。 说着,孟庭祯又把桌上的香膏也打翻了。 韩舒宜扶额,这孩子还真是越来越嚣张,不给他补全童年不行了! 惠嫔拦了她,“小孩鼻子灵,没准真的闻到什么不对劲的味道,依我看,找个医女来看看。” “好吧,等我验证完再收拾你!” 香膏没了,孟小六也有心思卖萌了,捂着自己的屁屁,大眼睛布灵布灵闪烁,企图萌混过关。 狠心妈妈韩舒宜不为所动。 太医院的付医女很快来了,她跟惠嫔家中祖辈有交情,所以惠嫔每次都找她来请平安脉,有些太医不方便说的话,她会直言相告。 付医女先挑起地上的薄荷香膏,用银针测试,银针无恙,不曾变色。她又把膏体捻开,附着在小银碗碗底,静待许久,银碗无恙,只能闻到薄荷馥郁的香气。 没问题啊,几人面面相觑,小六还在咿咿呀呀的说,坏药,坏药。 好在付医女尽职,膏体查不出问题,还检查了各种罐子,连研钵都不放过,最后终于查到簸箕上。 付医女捏着叶片,犹豫不定,沉吟许久,得到惠嫔的肯定后道,“这不是薄荷叶子,倒是有点像别的。” “像什么?” “我拿不准,还要回去翻过典籍才能确定。” “付姐姐,屋里只有我们,你若是有疑问,不妨直说,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付医女终于开口,“我只在书里见过,有点像,七心草。” 孟庭祯听到七心草的名字,长舒一口气,总算说到重点了。 “七心草?”韩舒宜喃喃。 惠嫔面色难看,给韩舒宜解释七心草的效果,听的韩舒宜倒吸冷气。 太歹毒了!若是完全不知情,可能悄无声息的中招了!还要波及到棠姐姐! 惠嫔安抚内疚的韩舒宜,直指关键,“这些薄荷叶哪儿来的?” 对啊,哪儿来的?东西是清云带人摘的,宫女能出没的范围有限,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韩舒宜慢慢道,“清云说过,行宫背后有一片空地,种着常见的花草,偶尔太医院还会去摘些入药,多半是去那儿摘的。” “可到底是清云误摘,还是清云故意混到薄荷叶中,还有待求证。” 惠嫔对付医女道:“姐姐,我们不方便出面,恐怕还要你劳烦悄悄去那片草药田看看。” “这些日子,我会盯着清云的。”韩舒宜也道,“费心费力找来的七心草,总不能一点作用不发挥吧?” 她可不信。 两人商量好对策后,便让人来打扫地面,刚才请付医女来的借口也是小六打翻香膏划破手指,找大夫来包扎,小六的胖手也被包了纱布作为伪装。 送走惠嫔和付医女,清月满脸可惜,“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香膏呢,这下没了。” “先用去年的,挺过这阵子再说。” “去年的香膏气味淡了不少,没新鲜的好用。”清月长吁短叹,“不过也没办法,花房后头的薄荷估计被摘光了吧?” “嗯?” “娘娘忘了,天热,各宫都去摘了薄荷,做香膏啦,泡洗澡水啦,泡茶啦,用处多着。花房那点薄荷哪儿够用啊,肯定早没了。”清月碎碎念着,“实在不行,只能托小太监买些了。” 那韩舒宜更不敢了,亲手做的香膏尚且可疑,外头买的只怕更不放心。 姑且先用着去年的陈货吧。 韩舒宜宫里的人嘴严,清月作为大宫女,管人自有一套标准。比如要求二人同行,凡事有回复,出入需告知等等,对宫人的家人也查过底细。虽然管理严格,但待遇也好,在份例之外,还有一笔额外的奖金,偶尔有什么小麻烦,也可以通过国公府解决。所以宫人们虽觉得麻烦,还是极力遵守。 薄荷香膏的事,一点都没往外传,倒是清云表现的很可惜。 韩舒宜多次观察她,发现清云坦坦荡荡,要么就是她演技真好,要么就是她真不知情。但得到真相前,还要继续观察,不能轻轻放过。 付医女也很快传来消息,她去了药田,田里薄荷都被摘光了,就光留着杆子,可判断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草药。等到新叶长出来,至少也要大半月时间。 在这之前,她们只能耐心等候。 又一次晨会,皇后照例说了些套话,就准备让人散会。 穿着翠羽衣衫,手拿双面异色绣团扇的苗贵妃笑吟吟的。 自从丽昭仪怀孕,份例减三分之一的事,对苗贵妃来说就名存实亡,谁敢拿这事说话,苗贵妃就毫不客气的拿龙胎说事。 皇后面对苗贵妃的挑衅,也只能暂且按捺。 丽昭仪转身欲走,刚迈步,突然呕了一声,脚下一软,差点摔了。 幸好宫女扶了一把。 丽昭仪抚着胸口,难受的眉毛皱起,胸口发闷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她的宫女赶忙拿出香包来让她嗅,才算是让她缓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回皇后娘娘,我们主子这是孕吐,闻不得任何异味,一闻就胸口发闷。好在这有香包顶着,能舒服些。”丽昭仪的宫女可心回答。 “那就好,给你家主子多备些香包。” “皇后娘娘,这香包一定要加入新鲜薄荷叶来做才行,味道才清淡隽永,也不刺鼻,但是药田里的薄荷都被采光了,奴婢还想求娘娘的恩典,能寻些新鲜薄荷来。” “可心住嘴!”丽昭仪挣扎着站起来,“一点小事,也来烦扰皇后娘娘!” 程皇后阻拦了可心,“龙胎的事怎么能算小事呢?就让内侍他们去宫外采购薄荷叶,每三日送一次去你的宫里吧。” 丽昭仪感恩戴恩,不停道谢。 听到薄荷这个关键词,韩舒宜已经思索起来,莫非,线索送上门了? 第27章 违禁物品放在宫里,第一个功效是害人,第二个用处是陷害,不外乎就这两点,但韩舒宜早早把住处清理干净,掘地三尺,也没有任何不该出现的物品。 不管幕后主使打算做什么,注定无功而返。 韩舒宜缓步而行,日头晒,她等着轿撵过来,丽昭仪同样站在西凤阁门口,她的宫女可心便得意的瞪着清云。 清云不服气的瞪了回去。 可心突然开口,“贤昭仪娘娘,我们主子现在闻不得异味,需要用薄荷香包,但之前药田的薄荷都被清云摘光了,宫外一时又送不进来,还请娘娘匀一些给我们娘娘。” 韩舒宜眼皮都没抬,没搭话。 “可心说笑了,奴婢去摘薄荷至少都是十天前的事,还能放到现在?再说了,六皇子年龄小怕热,薄荷都拿去给他沐浴用了,实在匀不出多的。”清云不亢不卑的回复。 言下之意便是,丽昭仪怀的是皇子公主还没有定论,哪儿有现成的六皇子金贵?想借龙胎抢东西,只怕找错了人! “可心住嘴!谁允许你这么冒失的,还不快给贤昭仪道歉!”丽昭仪训斥可心。 韩舒宜这才开口,“丽昭仪没必要杀鸡给猴看,清云也不是猴。” 当着她面唱双簧,干嘛呢? 正好轿辇到了,她头也没抬,上轿走了。背后还传来丽昭仪训斥可心的声音,要罚可心两月的俸禄。 可心不服气的顶了两句,气的丽昭仪差点摔倒,又是一阵喧哗,闹腾起来。 走远了,韩舒宜垂眉沉思,大宫女非心腹不能担任,跟妃子休戚与共,丽昭仪能为了这点事,训斥可心? 怪怪的,换成是她,哪怕当时生气,也会选择背后教训,而不是当面不给脸。 记下疑点后,韩舒宜继续离开。 * 丽昭仪罚了可心的俸禄,还让可心站在甬道上罚站半个时辰,满脸通红的可心才被顺意扶着,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赏风院的宫人都不敢吭声去搭理可心,主子难得生了这么大的气,他们不敢去触霉头。 可心单独进了丽昭仪的内室,丽昭仪桌面上摆着药丸和用红布蒙住的托盘,她一脸的心疼,“没事吧,身体可还受得了?” 第20章 一边说,一边给可心倒茶水。 可心嗓子快冒烟,一口气灌下去,才觉得凉气顺着喉咙慢慢冒上去。 茶水还是冰镇过的,宫女可用不上冰。 可心心里的躁郁散了些,摇摇头,“奴婢不怕,受得住。” 丽昭仪心疼道,“可是这苦肉计啊,终究还是你吃苦受累最多,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可心摸着自己绯红的脸颊,反而坚定了决心,“既然做了,那就坚持到底!娘娘,奴婢知道宫里的孩子难生,难养,定会有无数人想要算计娘娘的孩子,可若是孩子平安养大,就是娘娘后半辈子的依靠啊!冒点风险也值得。” “娘娘,与其等别人出招,不然咱们自己先防备起来!奴婢作为娘娘的大宫女,若是跟娘娘起了嫌隙,旁人定会想要从奴婢这里趁虚而入!这样咱们也好做防备。” 可心重复一遍,像是为了说服丽昭仪,也为了说服自己。 丽昭仪心疼握着可心的手,“好可心,只可惜你最辛苦,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二百两银子你先收下吧!” “不不不,奴婢替娘娘做事,怎么还能收银子呢?”可心连连婉拒。 “你在宫里不需要,不代表以后出宫不需要呐!”丽昭仪嗔道,“先收下,留着也行,送出宫让你的爹娘给你置办些田产地宅也行,你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 丽昭仪坚持,可心也就收下银子,心里舒坦不少。她虽然遭罪,但主子也疼她,可心自然想得开。 主仆二人演戏演的很上心,过些日子,丽昭仪又在御花园里,训斥了可心一次,不许可心回宫。 烈日当头,可心晒的摇摇欲坠,几次差点摔倒。 “太阳这么烈,还是让可心站在旁边歇歇吧,小心中暑了。” 一道声音响起,一袭浅紫玫瑰纹的裙角出现在御花园旁。 可心回头,终于见到有人来跟自己搭话,嘴角露出隐秘的笑意。 上钩了。 两人略略搭了几句话,可心感激对方的求情,又冒出一些对主子的抱怨之语,对方只是摇着团扇笑吟吟听着,时不时搭两句话,最后一顿安慰,才把可心送走。 两人时不时送个点心,送个香包之类的,交往过了非主仆的分寸,可心才把对方的身份告诉了丽昭仪。 “竟然是她?怎么不是贤昭仪?”丽昭仪沉吟着,有些不懂。 宫里她要防备的,第一是皇后派,第二就是贤昭仪,她思忖两人位分相同,若是自己生下孩子,就要越过贤昭仪去了,贤昭仪难道不是最该着急的?她居然没抓着破绽不放,到底是没心思,还是出于谨慎? 她还是更倾向于贤昭仪谨慎,丽昭仪叮嘱可心继续保持交往,且保守秘密。 可心照办。 她是苗家的家生奴婢,但现在的主子还是丽昭仪,她也想成为得用心腹,替自己攒下体己,考虑后,就瞒下了这个计划。 之后,可心还跟那位继续联系着,抱怨着丽昭仪的苛刻,对方偶尔也煽风点火,催动可心的不满。 眼看时机成熟,对方试探着提出一个计划。 “布置点什么东西,让丽昭仪受点惊吓,你再出现,救丽昭仪一次,这样,你家主子不就知道你的苦心了吗?从前的嫌隙也没了。”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呐!”可心犹豫着。 “我只出主意,做事的都是你,这样可安心些?可心,我都是为了你好,才出主意的,若是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吧。” 对方继续摇着团扇。 可心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讲需要回去考虑。 她说要考虑,对方反而更放心,若是可心一口答应下来,反而显得虚假。 这期间,可心又被训斥一次,还当着绿景殿所有小宫女的面,把属于大宫女的体面丢了个干净,以后还怎么服众? 可心咬着牙,就答应了对方的提议。 第28章 现如今行宫最受欢迎的去处,就是小镜湖边的凉亭,凉风习习,荷香满苑,最舒适不过。几个凉亭互相隔的够远,又有荷叶阻隔,闲聊也听不见彼此,坐着饮茶,何其舒适。 惠嫔长兄托人送来了新产的金骏眉,让她尝尝鲜,惠嫔就借花献佛,拿来烹茶了。 素手芊芊,手执瓷壶,水流入杯,美人泡的功夫茶,足够让人享受,连暑气都消散了几分。 韩舒宜捧着茶杯,其实她不会品茶,喝什么都一样,不过不妨碍她堆砌辞藻的夸奖一番。 惠嫔一笑,“当着我你还装什么,直说就行。” 韩舒宜顿时想起那个“茶,上茶,上好茶”的故事,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这讲的是茶楼的店小二,看人下菜碟的故事,不过店小二也会随机应变,硬生生扭转对客人的态度,就显得故事诙谐有趣,惠嫔都被逗笑了。 韩舒宜看着她笑了,心情也跟着好转。 她正想提起之前七心草的事,问问付医女那边有没有进展,就听到一连串清越的笑声。 皇帝身着便服,缓步而来,声音悦耳,“两位爱妃好雅兴!” “皇上的兴致也不差呐!何不与我们同乐?”韩舒宜道。 惠嫔微叹,还是扬着笑,迎接皇帝过来。 皇帝此次兴致颇高,聊起刚才韩舒宜说的小故事,追问她是看的什么典籍。这韩舒宜哪儿能记得?只得推说是幼时看的杂书,看过就忘了。 “要是说起典籍,终究还是棠姐姐看得多,听说以前棠姐姐的祖父,为了借书,愿意走上几十里山路,只为了抄书,多辛苦呐!安家的家规里,就有敬惜纸张的习惯,棠姐姐更是青出于蓝了。” “是啊,安爱卿也喜好读书,朕曾经听说,安爱卿初到翰林院,如获至宝,日日泡在藏书阁里,博览群书,爱不释手。午膳时分,只让小厮送些卷饼来,抓紧每一分时辰看书,结果把墨汁当成酱料,糊了一嘴!”说起安肃和的糗事,皇帝乐的前俯后仰。 惠嫔也笑,难得听到清正和雅的大哥的糗事,她当然忍不住笑。 气氛为之一松。 皇帝并不是跟谁都能有兴致聊天的,他涉猎很广,典籍典故,民间俗语,历史趣事,信手拈来,无所不聊。 但很少有人能跟上他的思路,这次就聊的意外尽兴。 聊诗书历史,惠嫔能跟上话题,引经据典,拓展范围。聊民间奇趣,贤昭仪能妙语横生,凑趣逗乐,一时间,皇帝谈兴大发,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就过了。 皇帝涉猎的范围很广,但韩舒宜更不差。她从现代接触到各类信息,纷乱繁杂,不深但广。她可能不精通,但是绝不会不懂,哪怕拿些皮毛出来,也能聊上几句,皇帝这才聊的尽兴。 此刻谈兴正佳,皇帝就忽略了旁边凉亭传来的吵扰声,只到吵扰声越来越明显,皇帝才不悦的抬头,“谁在哪边?” “回皇上,像是丽昭仪,还有何贵人,有些口角。”何欢答。 何贵人堪称皇后旗下第一捧哏,口齿不伶俐,屡战屡败,但是下次继续战,要不是背靠皇后,只怕早就倒霉了,一直不怎么得宠。 她敢跟盛宠的丽昭仪吵架,倒是奇怪了。 “臣妾去劝劝架吧,总归是后宫姐妹,何必为了小事伤和气。”韩舒宜起身笑了笑,得到允许后就转身去了隔壁凉亭。 她走了,这边就冷清起来,皇帝看着抿唇的惠嫔,也没了谈兴。 惠嫔生的美貌清正,读过的诗书也多,按理说美人红袖添香,皇帝肯定再钟爱不过。只可惜惠嫔是个闷性子,一到他面前就跟锯嘴葫芦一样不吭气,久而久之,皇帝也不去自讨没趣。 宫里多的是活色生香的美人,何苦碰一鼻子灰呢? 惠嫔拿出茶叶来说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岭南的风土人情和十大名茶,还没说完呢,突然听到巨大的水花溅落声,如天边炸雷,一下子把人轰醒了。 “怎么回事?!丽昭仪还在那边!”皇帝豁然站起。 “哎哟,有人掉水里了!”隔得远看不清,何欢只能这么回答。 皇帝移驾,众人急急朝着另一个凉亭而去,到了地方,只见何贵人正在水里扑腾浮沉,已经呛了不少水,丽昭仪歪倒在地,闭着眼睛昏迷,宫女救人的救人,惊叫的惊叫,场面混乱。 “她们这是什么了?”皇帝只好问唯一安好的韩舒宜。 “臣妾也是懵的很,搞不明白。”韩舒宜扶额,“皇上先救人要紧,经过等会儿再问吧!” 何欢有条不紊的指挥侍卫救人,伴随着上岸后何贵人鬼哭狼嚎的抽泣,韩舒宜忖度着,不带感情色彩的描述事情经过。 “臣妾过来时,丽昭仪跟何贵人正在吵嘴,各有各的道理,臣妾劝都劝不住。两人越说越上火,就慢慢靠近了凉亭的回廊,何贵人突然脚下一滑,就撞上回廊的栏杆,倒着摔了下去。” “她摔下去之前,大概是慌了,扯了丽昭仪的袖子一把,丽昭仪差点被带下去,是丽昭仪的宫女去拉扯袖子,因为力度太大,丽昭仪倒退之后,身子撞上了柱子,跟着晕了。” 第21章 韩舒宜说完,还指了发生争执的地点。 何欢上去查看,回来对皇帝摇摇头,示意没发现异样,回廊柱子完好,地砖上有脚印和划痕。 行宫只有夏天才有人居住,时间长,地砖长了青苔也常见。先帝还在时,喜欢青苔的造景,还专门吩咐不许清除,所以凉亭有青苔,很正常。 但就是这青苔让两位妃子都摔了,其中一位还怀着龙胎,皇帝大怒,下令必须立刻打扫干净。 何贵人还在嗷嗷呜呜的哭,她大概知道自己理亏在前,只能用哭泣来争取同情分。 不过这也没能阻挡皇帝的问责,皇帝居高临下,让何贵人说清楚,到底安的什么心,要扯丽昭仪下水。 何贵人呜咽着:“是丽昭仪的宫女先背后说臣妾坏话的!她说臣妾无宠,宫殿冷的跟冰窖一样,都要结蜘蛛网了!臣妾气不过想要找丽昭仪理论,丽昭仪偏偏说她的宫女没说过!这地方左右只有臣妾跟丽昭仪的人在,不是她还能是谁!至于拉扯,就是臣妾眼看落水慌了神,手上乱挥,才不小心碰到丽昭仪袖子的!” 她是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第29章 可任由何贵人如何辩解,也不能掩盖因为她,丽昭仪受惊动了胎气的事实。 匆匆赶来的太医说,丽昭仪后心撞上柱子的那一下,力道很足,丽昭仪又受了惊吓,心神不宁,恐怕要好生安胎休息。 何贵人被降为何美人,罚了半年俸禄,皇帝又对丽昭仪加以安抚,此事才算是了结。 出来闲逛,还能撞上一场风波,韩舒宜都觉得倒霉。 幸好有皇帝作证,风波不会波及到自己身上,韩舒宜抿唇,在回去路上,想要不经意的把皇帝带到惠嫔的怡神阁。 她需要圣宠护身,惠嫔也需要啊。 不过皇帝假装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脚下硬不挪窝。 惠嫔反而笑了笑,“那臣妾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跟皇上聊诗文。” 说完,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等回到住处内堂,无人处,皇帝哼哼两声,“怎么,这么不想要朕来?” 韩舒宜只好扬起笑脸,“棠姐姐平日也思念皇上,臣妾不能夺人所好,君子也有成人之美啊......” “可是朕想要的是妃子,不是夫子......” 皇帝喃喃自语,若不是韩舒宜耳力强,真听不清。 她心里惋惜,棠姐姐是个好人,就算得宠也不会故意来算计自己。所以她也愿意助棠姐姐上位。 可惜她尽力了,两边都不来电,她也没招了。 * 惠嫔回宫,如同放下重担的旅人,长呼一口气,神色轻松。 采星实在没忍住说,“刚才姑娘怎么不说两句软话,把皇帝带回来呢?” 圣宠难得,贤昭仪都推波助澜了,怎么主子装傻不接呢? 惠嫔轻笑,“刚才我跟皇上的尴尬,你又不是没见到,皇帝若是愿意来,二话不说就到了,若是不愿意来,捆上双手也没用。” “可是姑娘这么好的容貌,曾经满京城都传颂姑娘的策论,姑娘的才女之名,人人皆知,怎么皇上,就是不常来看看姑娘呢?” 采星实在想不通。 “这人有所好,再正常不过。有人爱莲,有人爱菊,还有人爱枯叶翩翩,我不投皇上的喜好,就是长成个天仙样子,也不管用。”惠嫔说罢,又拉着采星,“好采星,左右你主子日子过得不错,就先这样吧。” 采星眼看劝不住姑娘,又想着朝中老爷和大少爷得用,姑娘没被亏待,也只能作罢了。 * 赏风院。 太医替丽昭仪施过金针,又煮好安胎药叮嘱按时服用,这才暂且离开。 可心一颗心吓的砰砰直跳,到现在也没定下来,六神无主的候在丽昭仪床边,等着主子醒来。 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也时时警惕,这次真被何美人拖下水了。要是龙胎出事,可心就是百死也莫赎啊。 眼下还要等主子醒来,她们才好继续商量对策。 一个时辰后,丽昭仪才醒来,刚一动,就觉得肚子疼痛难忍,让她惊惧交加。 “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主子,主子别慌,太医说了您只要好好静养,没事的!”可心连忙安抚。 有太医的保证,丽昭仪慢慢冷静下来,先喝下安胎药,缓缓心,才仔细回忆今天的事。 她们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手段啊。 对方的计划提前告知可心,说是有人会跟丽昭仪吵架,吵的凶了,推搡几下,可心再出来护主,博取好感。可心寻思着计划没有危险,也就答应了,当何美人出现时,可心就提高警惕,时刻准备。 只是谁也没想到,回廊上的青苔会让何美人滑倒,带累了丽昭仪。 这一切到底是意外,还是对方提前计算好的? 丽昭仪惊魂未定,也不敢再拿大了,龙胎才是自己真正的底牌,不能出意外。 对方都能指使皇后的狗,手段也确实非凡。 丽昭仪吩咐可心,“计划暂停,保住龙胎要紧,之后她若是再联系你,你只说我对你感激涕零,又恢复了信任,但是我护的紧,不敢轻易行动了。” 可心连忙点头,内心却是放松的,危机总算过去了。 奸细,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就在可心度过风平浪静的五天后,对方再次找上了可心,这次,十足十的,拿捏住了可心的命脉。 “你爹陷入人命官司里了,若是没人搭救,以后,你便是罪人之女,按律要被赶出宫外的,你的未婚夫也会退婚。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对,才是对自己最好,对吧?” 可心紧张的心脏都缩成一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她怕! “别怕,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告诉我丽昭仪的动向就行了,不需要你做任何小动作,自有人会去做。想来上次的事,也让你明白了我的能耐,对吧?” 对方依旧笑吟吟摇着团扇。 想到自己未来前程,再有三年就能出宫过上好日子的可心,只好点头。 * 惠嫔得到皇帝意料之外的召见。 她赶去御书房时,正巧听到自家大哥熟悉的,沉沉的嗓音,正慢条斯理禀报着岭南之行的见闻。 皇帝听得兴趣盎然,时不时点头肯定安肃和的行为,最后还让他整理出一本册子来,以后可以方便边疆地区的地方官,治理民生。 近乡情怯,惠嫔望着大哥的模样,迈不动步子。 反而是皇帝主动道,“爱妃来的正巧,来,跟你大哥说说话吧。” 安肃和一本正经,回答着小妹的问候,虽然不能说些私密话,但是能这么相见,已经是皇帝恩典。 后宫女眷还能递牌子进宫,男眷实在没机会见到后妃。皇帝特意同时召见,也算是卡个bug,让安家兄妹能够见面。 虽只有小半时辰,但惠嫔已然满足,拿着手绢,泪盈于睫,拜谢天恩。 两人一前一后进出御书房,自然会传到后宫其他妃子耳中,气的咬牙切齿。 这样特殊的恩典,就算苗贵妃也没有,怎么不气呢? 但是韩舒宜,想起了自家大哥,当了半年的二等侍卫,偶尔在巡逻时能瞧两眼,就算彼此不能对话也安心。 说什么来什么,她照常去御书房打卡,正好瞧见大哥换班,两兄妹彼此交错,眼神汇聚,一闪而过。 迈步进去时,她嘴角还含着微笑。 第30章 “爱妃如此欢欣?”一进门,皇帝就问。 御书房内外众目睽睽,就算找借口也会被拆穿,再说韩舒宜在皇帝面前,一向保持有话实说,坦诚相待的风格,便笑眯眯道:“刚才门口侍卫换班,瞧见臣妾的大哥了。” “喔。” 皇帝给了韩世衍奖励后,早忘了当初为什么给,这时看到爱妃,模糊着倒是想起这么个人,顺势提问,“让你大哥做侍卫,终究还是大材小用了,爱妃可要给他讨个什么官职?” 有些职位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给用着放心的人,他回忆韩国公府的男丁,觉得可以为自己所用。 韩舒宜纠结起来。 有机会不用是傻子,可有机会乱用,也傻。 她靠近皇帝身前,薄荷清新雅致的味道,顺着团扇微风而来,顿时让皇帝神清气爽。 “在皇上面前,臣妾一向都是实话实说,也不怕什么家丑外扬的。” 韩舒宜再次强调自己直言不讳的人设,有些话说多了,总有几句能进皇帝心里。 她铺垫完才道:“我大哥心眼子直,不会拐弯,父亲对他的期许就是尽忠尽孝。皇上若是派他做些踏踏实实,一板一眼的事,我保证大哥,能够一分不差给您办好,一点折扣不打。可若是让他做些灵活应变,活络变通的事,他是一点都做不了。” 看她说的这么认真,皇帝沉吟,“不至于吧?” 第22章 以皇帝的阅历,很难理解世上会有这种不会拐弯的性格。 “我给您举个例子,您就明白了。”韩舒宜忍着吐槽的欲望,“有年元宵,我生了风寒,不能出去看花灯,但是心里巴巴盼着,大哥就自告奋勇,说要给我带点特产回来,也好解一解寂寞。” “我便对大哥说,看见有粉兔子花灯,带一盏,要是看到有糖葫芦,就给我带两个。结果您猜怎么着?大哥他带了两盏粉兔子花灯回来!”现在说起这事,韩舒宜还是又好气又好笑的。 当时韩大哥答的可振振有词了,“我看到糖葫芦了,当然要带两盏花灯了!” 皇帝听的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时,爆笑出声,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他越想越好笑,居然笑的停不下来。 韩舒宜看他这么开心,起初还忍着,最后也憋不住笑了。 “虽然这是大哥十岁时的事,但他这么多年,性子也没怎么变化,不会灵通变化。”韩舒宜摇摇头,“我就担心,皇上您若是交了什么重要的差事,大哥再给办砸了,岂不是耽误事?” “也不尽然。”皇帝听过韩世衍的糗事,反而升起一个模糊的念头,“这世上没有不得用的人才,只有不会布置的上司,朕,会认真考虑的。” 不过听了这些事,皇帝还是很舒心的,连些许小事爱妃都不避着他,可见一家人都是忠心为国的。 那可别怪自己没提前打预防针啊!韩舒宜摇摇头,皇帝若是执意要做,那就随他去吧。 等韩舒宜走后,皇帝就叫来何欢,先让他把韩世衍调到御前来值班。 看着一身简单藏蓝色侍卫袍的韩世衍,这么单调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硬生生多了三分玉树临风,把周遭的人全都比了下去,显的别人,灰头土脸。 皇帝突然觉得,谁说这侍卫不好啊,简直赏心悦目好么,放在御前简直恰如其分。 * 宫里倒还平静,丽昭仪请了病假不来请安,程皇后允了,除了偶尔晨会斗两句嘴,宫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发生。 薄荷的事,还是没查出什么来,付医女三五不时去药田溜达,也没寻到蛛丝马迹。 她没线索,清云就一直有嫌疑。清云还以为她惹了自己不高兴,平日做事都小心谨慎,委屈巴巴的。 韩舒宜也只能先冷待她。 清晨,韩舒宜照常去给皇后请安,还没到西凤阁,先在小路上遇到苗贵妃。 苗贵妃皮笑肉不笑的,“原来是贤昭仪啊,稀客啊!” “日日请安都能看到贵妃娘娘,怎么能说是稀客呢?”韩舒宜微微一笑,不软不硬。 “少给我摆狐媚样,面上笑脸相迎,背后可是恨的想扎小人呢!”想起之前的失利,苗贵妃恨的牙痒痒。 白费方美人这颗棋子,她倒是好命,居然有何总管作证,一点污水都没沾染! 不用她提,韩舒宜一直记着这事,疑心苗贵妃,不过是自己手里没证据罢了,偏偏苗贵妃还要主动跳出来,真是够跋扈的。 这笔账先记下了,有机会一直奉还。 苗贵妃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背后却被人一撞,差点摔了个马趴。等回过神来,裙子被弄脏了,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歪了。 苗贵妃平日跟人斗嘴,只有她赢的份儿,哪儿吃过亏?当即大怒,回头,见到是谁冲撞自己后,抬手就是一巴掌。 “贱婢!敢冲撞高位妃嫔,打死也不为过!” 她身后,雪采女妙更衣齐齐跪下,请求贵妃宽恕。 常更衣被扇的一巴掌坐地,还没回神,懵着呢。 落到苗贵妃眼里,就是故意冒犯,无视权威,还想过去再扇一巴掌。 雪采女急急磕头,“贵妃娘娘,还请饶恕常更衣吧!刚才是嫔妾们没有看清路冲撞了,但绝非故意!” “错就是错,不分什么有意或无意,”苗贵妃慢条斯理道,“捅人一刀子,再说不是有意的,难道官府就不判刑了吗?” 在她的威严下,妙更衣瑟瑟发抖不敢开口,只有雪采女继续磕头求情,磕的头都破了,血珠顺着额发流淌。 “本宫也是为了你们好。宫里自有法度规矩,冒犯本宫还好,若是哪日冒犯皇后,太后,皇上,那就是杀身之祸了!今天吃了够大的教训,以后才不会犯错!”苗贵妃抚了抚自己的蔻丹,“就罚常更衣,跪上一个时辰吧,你们两个,同罚半个时辰,在这儿好好思过。” 青砖坚硬,若跪了,膝盖又紫又青,若是让皇帝看到难免不喜。想要养好,至少一个月。所以苗贵妃真正想罚的,是让她们三人,一月不能侍寝。 常更衣似乎想明白了,话语脱口而出,“你敢!我可是怀了龙胎的!” 一语既出,韩舒宜亲眼瞧着,苗贵妃脸色大变。 龙胎,还是属于皇后阵营的龙胎!苗贵妃怎么可能忍的下去! “常更衣胡言乱语,冲撞高位,红薇,掌嘴!” 第31章 常更衣本以为拿出龙胎做借口,苗贵妃就不敢擅动,却不想苗贵妃压根不把她说的话,当回事! 红薇的巴掌高高扬起。 韩舒宜暗叹,这三人实在没什么脑子,就此认错,就算跪个一刻钟也不要紧,其他人立刻去找皇后搬救兵才最要紧。 程皇后到了,才能压住苗贵妃的气焰呐。 龙胎这张牌,也要适当打出才管用。对方出一个三,你就甩出四个二,何苦呢? 要不是事情发生在眼前,她也不想管,但碰上了,也就只能管了。 “贵妃娘娘,常更衣既然说自己有孕,为龙胎计,还请您高抬贵手,暂时不要处罚常更衣,把惩罚暂时记下,日后再说也不迟。” “日后?贤昭仪嘴皮一碰,就轻巧的想要本宫放过?那以后宫规的威严何在,朝廷的法度何在,被臣下冒犯了,也要忍气吞声吗?”苗贵妃居高临下的鄙夷,“恐怕贤昭仪的小身板,扛不住这么大的罪名!” “可这终究是大事,若是伤害了龙胎,只怕皇上也要伤心难过的,对娘娘也不是好事.....”韩舒宜继续求情。 苗贵妃不答,转身问常更衣,“行,贤昭仪都这么说了,本宫就好好问问。常更衣说自己有孕,是哪位太医诊断出来的?有孕几月了?又是何时诊断出来的?都跟本宫好好说道说道。” 跪地的雪采女心里一紧。 其实她们,没得到太医的确诊。 常更衣只是这段日子神思倦怠,胃口不好,加上月信晚了半月,便一门心思觉得自己中了头彩,有身孕了。 要不是自己劝了又劝,常更衣早就自己去找太医问清楚,再宣扬的满宫沸沸扬扬。 雪采女非常清楚自己三人就是皇后的棋子,最大的用处就是争宠,生子。除此之外,她们没有一点自主权,怀孕了也是皇后的孩子,由皇后安排。 她们本等这次请安结束,再私底下告诉皇后,谁曾想常更衣这么沉不住气,自爆了。 爆就算了,还没能一招制敌方。 如果常更衣的身孕有误,就要罪加一等了! 常更衣不停变幻,还有些心虚的神情落在苗贵妃眼里,苗贵妃心里就有数了。 而韩舒宜差点气笑,不带这么坑队友的吧?硬是把求情的自己搞得左右为难!怎么做都是错! 清月到底何时回来? 从这里到皇后所住的西凤阁,最快也要两刻钟,她还要想办法再拖延一下时间。 韩舒宜心里计算着,干脆给这三人里,唯一有点脑子的雪采女使眼色。 捣乱! 雪采女撞上她的眼神,起初迷茫,渐渐醒悟。 左右都得罪了苗贵妃,一顿打跑不掉,当然是先护着身子要紧!这是翻身的指望! 她对着常更衣低语,常更衣这次总算机灵了,站起来就说:“嫔妾不服!嫔妾说过可能会有身孕了,贵妃娘娘还坚持要打要罚,莫非是心怀鬼胎,想要谋害皇嗣吗?!” 她拿话一顶,红薇反而不敢动手了,她是奴婢,担心被秋后算账。 而苗贵妃气急败坏,“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坏了算本宫的!” 红薇硬着头皮再次上前,常更衣扭头就跑,在小花园和假山间转圈圈。雪采女和妙更衣慌里慌张的追在后头,喊着让常更衣认罪道歉的话,但脚下滑溜,就是不让人追上。 韩舒宜也喊,让大家都停下来好好说话,有什么不能慢慢说呢? 一片鸡飞狗跳中,常更衣差点撞上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夏太后!她大喜过望。 靠山来了!太后一定会关心皇帝子嗣的! 张牙舞爪的红薇也停下脚步,倒头就跪,其余人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夏太后被争吵声扰的捂住额头,夏如芝连忙给太后揉捏太阳穴,缓过劲来,太后威严道:“成何体统!” 苗贵妃哀哀泣泣,先发制人,说三人冲撞了自己。 常更衣哭哭啼啼,说苗贵妃准备害她性命,害皇嗣性命。 第23章 夏太后听着她们的抽噎声就头疼,只能问在场唯一一个局外人,韩舒宜赶紧放缓声音,仔细把原委说来。 夏太后能听出她的述说不偏不倚,尽力公正,满意点头。 就是要这么说,才方便她们判断真相。 夏太后理清经过,用和蔼的口吻道:“苗贵妃你也太急躁了,既然常更衣说是有孕,那就查过再说,总不能让龙胎冒风险。若是她用龙胎做借口逃避惩罚,哀家也不容她,罪加一等!” 夏太后出现,苗贵妃便知道大势已去,罚不到常更衣了,只好顺水推舟,装作同意和委屈的样子。 这时,程皇后终于姗姗来迟,赶到现场。 清月悄悄滑进宫女队伍里。 “请母后安!臣妾听到宫人禀告,御花园这里闹腾起来,还关系到臣妾宫里的人,这才匆匆赶来。”程皇后看到三人无恙,这才安心。 合适的棋子,也不是这么好找的。 夏太后嗯了一声,“回西凤阁,事情慢慢说。” 众人一齐回到西凤阁,落座后,先让太医给常更衣诊脉。 这也是御花园冲撞事件,最让人关心的问题。 太医沉吟不语,反复换手诊脉。 惠嫔悄悄按着韩舒宜的手,担心她受惊。韩舒宜反手按回去,眨眼,自己没事的。 一刻钟后,太医才说,“根据常更衣的脉像,的确像是喜脉。不过日子太短,一月都不足,所以脉象有些忽强忽弱,先喝着养身药。” “等过上一个月,脉象稳固,臣再换一个补药方子。” 程皇后第一个出声,“当真?是喜事啊!” 常更衣得到太医亲口认定,这下终于放心了,一脸惊喜的摸着肚子。 孩子,龙胎!后半生的依靠来了! 雪采女也是长出一口气,至少这下她们不会被罚了。 常更衣目带挑衅,得意看着苗贵妃。贵妃又如何?还不是赶不上自己天生的福运,不过侍寝两三次,就有了身孕!以后生下孩子,自己背靠皇后,还能一级一级的升上去,到时候,贵妃这种位置,她还看不上呢。 苗贵妃看着常更衣的轻狂模样,气笑了,真拿自己当盘菜呢。 “怀了身孕就好好养着,小心丢了这份福气!” “嫔妾的福气,不仅依赖贵妃娘娘,也依托皇后娘娘!再说了,那福气也是天定的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强求也是无用。等未来的小皇子出生,也会孝顺各位娘娘的。” 常更衣得意道。 众妃嫔心里不爽,她们何时轮到常更衣这还不知道性别的孩子孝敬了?岂不是变相说自己没有亲生孩儿? 程皇后眉头微蹙,不紧不慢的说:“常更衣虽然有孕,但冲撞贵妃是不争的事,贵妃罚你也是该的。眼下不能罚跪,你就给贵妃诵经祈福吧!也算是提前给孩子积些福气。” 常更衣一愣,还是乖乖听了皇后的吩咐,她受了罚,就算揭过此事。 第32章 常更衣丝毫不觉得,自己一番话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还在洋洋自得。 雪采女去她的屋子照看她,实在没忍住提点,常更衣今日太冲动了,忍一忍再找皇后求公道,一样可行,还免得惹出得罪贵妃的麻烦。 “我为什么要忍?皇后娘娘才是正宫,苗贵妃就是个小妾!还是个没有子嗣的小妾!怕她什么?”常更衣晋升成了常采女,说话也变的不客气起来。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盘算着,“等日后我生下皇子,就能稳稳压贵妃一头,等着瞧好了!” 妙更衣是个软糯性子,只会打圆场,雪采女见劝不住她,叹着气走了。 轻浮又张狂,雪采女若不是天然被看做皇后一党,真不想搭理常采女。有好处没自己的,出坏事倒是能沾上。 * 出西凤阁,惠嫔挽着韩舒宜的手,“今儿可是吓坏我了,见着清月单独过来,我就晓得有事,你倒是好管闲事,常采女那样的性子,我可不想搭理。” “皇后娘娘来的这样快,原来有棠姐姐的功劳!先谢过姐姐了!”韩舒宜双目神采湛湛,“常采女这样轻狂的性格我也不喜欢,但她说自己有了身孕,我总不能不管吧?好歹是条性命。” “君子远庖厨,盖因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你行事,倒是遵从古之君子的原则。” “我相信,要是棠姐姐当时也在,会跟我做一样的事,你也是如玉君子。” 没看到也就算了,看到了,很难忍住不管。 这就是两人为何聊的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都有谨守公理的性格。 韩舒宜虽觉得自己的节操经常东倒西歪,弹性发挥,但还没到眼睁睁看人受伤遇害的地步,所以,遇见了,就管。 惠嫔嘴硬,但是心软,多半也会管。 两人相视一笑。 * 韩舒宜回住所三日后,雪采女来拜访道谢,还带了礼物。 “这是嫔妾做的四时花开的荷包,不值当什么,娘娘留着赏人用吧。”雪采女送上自己做的小东西,并一些小摆件。 “怎么会?手工活做的很漂亮,栩栩如生不说,这缎子,好像还是皇后娘娘赏的见面礼吧?难得的好东西。”韩舒宜抚着浅粉色江南贡缎,丝滑柔软的手感,十分好看。 雪采女松了口气,僵硬的脊背总算是挺直了。 “嫔妾这次来是道谢的,多亏那日娘娘仗义执言,嫔妾们才能躲过一劫。” 韩舒宜眨眼,“我也没做什么啊,就是说了几句话,求求情而已。若是其他人撞见,也会这么做的。” 她才不会承认歪主意是她出的。 雪采女低头一笑,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她不擅长言谈,只能干坐着,韩舒宜便摆了一盘点心过来,“这是炸牛奶,我宫里刚做出来的吃食,你尝尝合胃口不?” “炸牛奶,牛奶能怎么炸?”她好奇。 “里头大部分是牛奶,然后加了玉米淀粉和糖,才能做出这么丝滑的口感,试试,要是好吃就带点回去,她们做的多,一时也吃不完。” 雪采女咬了一口,眼睛一亮,这酥脆甜蜜,浓郁的口感,实在一尝难忘。 韩舒宜挨个给她介绍点心蜜饯,又或是聊起传说中的各种舞蹈,贴合雪采女的生活,雪采女渐渐放松下来,聊的有来有往,一个时辰过去,雪采女还意犹未尽。 她硬着头皮过来,本来以为会很难熬,她出身舞姬,知道宫里的其余妃子瞧不上她,但这一趟不能不走。 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那日贤昭仪帮她们解围,这么大的恩情,常采女居然视若无睹,压根没有登门拜谢!她提了,常采女还觉得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雪采女真想撂挑子不干!但想着自己也在现场,所以忍气吞声,想着就算被讥讽也要表达谢意。 却不想贤昭仪如此和善,言笑晏晏,就好像根本没发生什么似的。 雪采女难免感动,记在心里。到了时辰,才告辞。 她走后,清云才嘟嘟囔囔道,“雪采女她们真是白眼狼,那天娘娘冒那么大的风险救她们,登门道谢都要,白救了!” 韩舒宜拨弄桌面上的谢礼,更正道,“是常采女白眼狼,可不是雪采女。我估计,道谢是雪采女自己的主意,谢礼也是自己出的。” 雪采女才做宫妃,能攒下多少身家?这些谢礼,都是她努力凑的。 估计雪采女也没想过,常采女能这么轻狂,只好自己硬着头皮过来。 韩舒宜看出来了,也接了雪采女的谢礼,表示自己不计较此事。 “等中秋时,给雪采女的节礼厚上五分,填补一下。”韩舒宜吩咐清月记下此事。 无谓这些小事烦心。 * 小半月过去,常采女的孕像明显了,她越发的开始拿腔拿调。一会儿是御膳房送来的膳食凉了,败了胃口,一会儿是制香坊送来的香料冲鼻子,熏着她了。哪怕比她位份高妃子的东西,她也要抢先拿走。 皇庄上送来的甜葡萄甜瓜,被她拿走三分之一,吃不完就给她屋里的宫女。 她还打着身体不适的旗号,三番四次的请皇帝过去探望。起初皇帝还去了两趟,发现她在拿乔后,立刻把人交给皇后,不再过问。 众妃嫔都暗笑,也不看看皇上到底是什么性格,若真的不舒服,皇帝定会去看,可若是装的,皇帝扭头就走。 程皇后不仅没敲打常采女,反而送了补品,当着众人的面,和颜悦色道:“同为女子,怀孕的不适就是这么难受的,常采女初初有孕,难免惶恐不安。眼下龙胎金贵,只能先委屈委屈大家了,等过上几个月就好了。” 这话就是替常采女拉满仇恨了,宫里怀孕的女人又不是没有,就她一个金贵?远的不说,还有一个丽昭仪在呢,也没见这么难搞。 可皇后也劝了,龙胎也确实招惹不起,大家只能把怨气埋在心里。 第24章 但常采女的人缘,彻底败了,除了雪采女和妙更衣,几乎没人搭理她。 常采女还沉浸在生子晋升的美梦中。 一日,下了暴雨,空气中的燥热被一扫而空,大家都乐意出来走走,扫走郁气。 韩舒宜出来散步,正巧遇上夏太后带上夏家姑娘,也在行宫的湖边散步。 彼此见礼后,又遇上了丽昭仪。 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丽昭仪了,她在安心养胎,照理说气色应该养的不错,结果丽昭仪苍白又瘦弱,神色倦怠,眉眼都带着郁气。 夏太后见着忙关切,“怎么瘦的厉害?可是太医不尽心,医术不好?” 第33章 “多谢太后娘娘的关怀,臣妾也接连找了好几位太医诊脉,他们都说,臣妾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气血虚弱,才会如此憔悴。” 丽昭仪抚着自己刚见怀的肚子,柔柔说道,“这一人吃,两人补,难免会不适,如今只能先熬着,熬到月份大就好过了。” 夏太后点头,“话倒也不错,孕妇确实需要补充营养,只是你这样太遭罪了,等回去,哀家将福寿宫里的上等补品送些给你,你也好好养着。” 能进太后宫里的,自然是一等一的贡品,丽昭仪连忙谢恩。 韩舒宜也插了一句,“若是丽昭仪吃不下东西,可以少吃多餐,慢慢来。” “的确如此,从前哀家怀皇帝时,也是这么吃的,对母体和胎儿都好。” 丽昭仪再次道谢,几人顺着湖边散步,凉风习习,吹的人遍体舒爽。 韩舒宜看到了一路温柔婉顺,亦步亦趋跟着太后的夏如芝,撩起话题跟夏如芝闲聊,先看看这位夏姑娘的性格。 不论是温柔还是跋扈,都好提前做个准备。 夏家只是小官宦出身,没什么底蕴,这位夏姑娘幼时,还跟着吃过苦,就算长大了,也保留了几分简朴之色。 她乖巧听话,侍奉太后也用心周到,太后回身,看向夏如芝的眼神里,十足十的满意。 毕竟表兄表妹成亲,在古人看来,属于亲上加亲的好事。 以前韩舒宜理解不了,更担心生出不好的孩子,在古代待久了,倒是慢慢明白了。 许多人能够接触到的适龄男女,就那么点人,其中又因为是亲戚知根知底,表兄表妹接触机会最多,未来婆婆还是姑姑,不会过分苛责儿媳,是一门上好婚事。 她估计,夏姑娘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几人走到湖边凉亭里歇脚,宫女刚煮上茶,迎面就碰上了康容华和福容华,两人也带着大公主和四皇子出来散步。 康容华眼前一亮,当即推着大公主过去讨好祖母。福容华倒还好,只是抱着四皇子,教他认人。 四皇子有些怯生生的,抱着母妃的腿不撒手,太后也不会跟个三岁小孩儿置气,只是含笑拿着香囊逗弄孙儿。 过了会儿,四皇子跟太后熟悉了,这才慢吞吞的过来拜见。 福容华出身平平,父亲只是县尉,不过她性子还不错,爱说爱笑,脾性直爽,所以人缘还可以。 比如现在福容华就在暗中夸赞太后平日的衣食用度,以此来体现皇帝的孝顺贴心,哪个当母亲的不爱听这话?太后也不例外。 “小嘴抹了蜜了,正好赏你一杯顶好的云雾茶吃吃。”夏太后笑吟吟,“这茶是新法做成的,皇帝吃着不错才送了些过来,你们也尝尝看。” 水雾蒸腾,热水入杯后,激起一股清淡又雅致的茶香气息,闻着就叫人神清气爽的。 茶水一人摆了一杯,渺渺烟气升腾。 “好香的茶啊!跟这些一比,臣妾宫里的茶,都快成树叶子了!”丽昭仪闻到香味,先赞道。 其余人也各自称赞,夸的花样百出。 “你们说的这么夸张,莫非是喜欢这些好茶?等会儿送些到你们宫里去。”太后道。 “那才是我们的福气呢,偏了太后的好茶了。”福容华欣喜的说。 “任由是什么金贵东西,都没有人金贵,好好用就行了。” “你怎么不喝?” 众人开始品茶,太后看别人都在细细品茶,韩舒宜只是端着杯子,就问了句。 “臣妾不爱喝热茶,总觉得烫嘴,所以都要等茶凉一些再品。臣妾娘亲都笑话我,是个猫舌头。”韩舒宜不好意思的说,这天气要喝的,是冰奶茶才舒坦啊。 “哀家也是,喝了热茶总觉得有些烫,还是要温温的才好下口。” “若是能冰镇一些,味道更好了。”韩舒宜忍不住说。 “哈,嘴刁!这茶叶冰镇了,还能喝吗?”夏太后真有些好奇,转身正想吩咐人真去取些冰块来时,一转头,恍然失色。 “如,如芝?你,怎么.....” 还在微笑的夏如芝不知道对面的姑姑为何这么惊慌,张嘴想答话,一启唇,只觉得唇齿和喉咙里,全是血腥气。 她哇了一声,一股带着黑色的血液吐到裙摆上,人不知不觉往后倒。 “哎哟!”福容华一声惊叫,跟康荣华接二连三的倒下,软在石桌上。 宫人们吓的够呛,连连尖叫。 韩舒宜手里热茶翻倒,她失色,“快传太医!” 夏太后一个健步上前,确定夏如芝还有呼吸,也连连呼唤,“茶水有毒!快请太医!快救救如芝!” 丽昭仪的茶水刚送到嘴边,遭逢突变,茶杯跌的粉碎,肚子开始一抽一抽的疼痛起来。 一场大乱。 * 惊闻有人给太后下毒,太医院的院首和院判齐齐到场,皇帝更是扔下政务,先赶到凉亭里看望娘亲。 三位中毒者都昏迷不醒,太医接连的扎针,灌药,催吐,这才满头大汗的表示,已经清除了余毒,只是人还未醒来,需要观察三日。 “好大胆的歹人!居然敢在哀家的茶水里下毒!”夏太后惊怒交加,“若不是如芝替我挡下,眼下昏迷不醒的就是哀家了!” 皇帝也想明白这遭,愤怒命令彻查。下毒这种事不能姑息,否则下个遇害的就是自己了。 眼下要紧的是救人,太医稳定了三人的脉象后,先用轿辇把人送了回去。 丽昭仪也吓的不轻,由皇帝派人送了回去。 他刚准备要走,又见韩舒宜的小臂上又红又肿,起了水泡,又吩咐太医送上好的烫伤药过去。 “皇上先去照顾太后吧,太后娘娘今日定是心急如焚。”韩舒宜表现的格外乖巧懂事,“不过娘娘吉人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 “好,等忙完了朕再来看你。”皇帝安排好一切后,急急赶去太后宫里。 第34章 太后宫中,清苦的中药香气弥漫在宫殿内,夏太后愁眉不展,一直守着侄女,期盼她早些醒来。 茶水是太后要烹的,所有接手过茶水的人,都被单独关押起来,挨个审问。 皇帝忙碌半日,这才有空闲挨着母后静坐,低声描述供词。 太后宫中做事有条理,很快找到毒素源头,居然是下在茶壶里的!先用毒液浸泡茶壶,再反复晒干几次,残留的毒液清洗了好几遍也不会掉,就混合到了茶水里,一击毙命。 负责看守茶壶的小太监说完供词后,宣称当年自己的兄长被太后所害,他是为兄报仇才下毒的,之后服毒自尽。 毒药见血封喉。 夏太后听过供词怒不可遏,又转瞬变成哀叹,“这小太监满口胡言,哀家何时害过谁!只可惜,连累了如芝,如今昏迷不醒。” 她轻抚着夏如芝昏迷过去也微蹙的眉眼,“如芝明年就要出嫁,若是不能调养好身体,留下什么后遗症,我真对不起她的父亲呐!” 皇帝微怔,不动声色道,“婚期定在明年吗?” 太后微侧身子拭泪,“对啊,明年春天,嫁的是刑部侍郎的长子,两个孩子投契,能说到一块儿去。我本来想着,如芝这孩子才貌不算出众,不如让我接到宫中教养一段时日,也算是给她增加几分底气,谁曾想,会遇到意外呢!” 夏太后哀叹连连。 皇帝试探问,“朕以为,母后是想把表妹送进宫的。” “怎么可能!”夏太后哑然失笑,“妃子是你的妃子,日子也是你在过,当然是你说了算!怎么可能不过问你的意思,就擅自做主呢?” 夏太后带着几分包容,几分好笑道,“我是亲娘,难道还能为了娘家,为难自己亲儿子吗?!” 皇帝恍惚想起,是啊,太后从来没为这事找过自己,也没透露过一言半语,全是自己的猜测。 母后没打算插手自己的后宫啊! 几丝愧疚从心头冒起,这次,真是自己误解了。 皇帝心生愧疚,为了弥补,就把上好的补品,流水一样送到太后宫中,既给太后,又给夏如芝,且还准备了一张清单,给夏如芝做添妆。 清单的内容,完全超过了夏家准备的嫁妆。 第25章 太后拿着清单,轻轻一笑,不过是些许小巧,就试探出皇帝的真实心意了。 他的确不想夏家的女儿再入宫。 翠嬷嬷有些惋惜,“多好的机会啊!” “这就不是什么机会。皇帝不喜欢某个女人,我难道还能硬塞上龙床吗?硬塞之后,还要管他们房中之事?牛不喝水强按头,那只能呛着。”夏太后叹息,“再者,如芝这孩子,在宫中这么多美人之间,的确不太出色。” 又没有感情,又没有美貌,进宫争宠,只是蹉跎光阴,让如芝日子难过罢了。 “那娘娘打算......” "我不过五十许人,难道等不得了?夏家才刚刚起势,底蕴不深,好好教养下一辈,男孩女孩都要读书识字,认真教养,十年过去,就是崭新天地了!” 太后说的胸有成竹,信誓旦旦。 翠嬷嬷被太后一点拨,立刻醒悟,到时候,哪儿还需要联姻这么粗浅的招数? 该是别人求着上门,让夏家的姑娘下嫁了! 太后能在后宫里笑到最后,果然是有谋略的。 * 湖边惊变后,丽昭仪一直觉得肚子隐隐不舒服,泛着一股阴沉沉的疼痛。 她扎了针,用了安胎药,也还没缓过来,只能继续服药。 绵绵密密的疼痛让人夜不能寐,丽昭仪也提不起好脾气来,眼看负责给她诊脉的肖太医一直未到,她索性换个太医试试。 新来的太医姓辛,摸过丽昭仪的脉象就开始沉吟不语,不答话。 丽昭仪的心往下一沉。 赶走了宫人,丽昭仪把银子往前一摆,沉声道:“本宫只想听实话,别管多难接受,只要实话,一句实话,换一百两。” 辛太医被白花花的银子晃花了眼,踌躇许久终于道,“丽娘娘,您这个孩子,很危险。” 真得到实话了,丽昭仪反而狠狠一惊,头晕目眩,护甲掐着掌心,才让自己没晕过去。 “从头开始说。” “您之前的身体不太好,一直都有血虚之症,本来调养几年再怀孕,是影响不大的。但您的孩子来的突然,就耽误了调养。胎儿的营养都来自母体,母体孱弱,又加重了胎儿的孱弱。胎儿养的不好,反过来又影响母体。所以之前的太医,都让您拼命进补,以图安然过关。” “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今胎儿才四月,已经开始抢夺您本身的血气了。就好像一个池子,进水口小,出水口大,早晚有一天,池子会干涸。到时候,就怕娘娘都有危险。” "还会影响到母体吗?”丽昭仪颤声。 辛太医的沉默,让丽昭仪知道了答案。 丽昭仪心头一凉后,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愤怒,席卷而来。 她为何会血虚?受了苗贵妃的举荐,苗贵妃送来的避子药,也只能含泪饮下。 也就是大半年前,她得到允许才停药的。 如果不是,不是避子药,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辛太医忐忑不安的,等着丽昭仪回复。他有点后悔了,自己舌头生这么长做什么?别的同僚都没开口,自己逞什么能呢? “罢了,这事本宫知道了,辛太医,麻烦你继续开补身药,本宫和孩子,都托付给你了。” 丽昭仪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 辛太医如蒙大赦,赶紧退下了。 他一走,可心和顺意才进屋,关切的望着主子,关心她的身体。 “也没什么大事,还是老一套,说本宫体虚,需要进补。”丽昭仪叹息,“以后熬药的事,就交给你们俩做,不能让旁人近身,明白吗?” 顺意点头,然后赶紧出屋做事去了。 可心却觉得,主子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让她瘆得慌,让她疑心自己通风报信,泄露主子行踪的事,是不是让丽昭仪知道了。 她一心慌,就举止失措,丽昭仪笑了笑,“慌什么,去煎药,本宫可要好好养这个孩子。” 她可要好好想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做。 第35章 “幸好没留疤。” 皇帝揽着韩舒宜的胳膊,仔细打量之前被热茶烫伤留下的水泡。 韩舒宜任由他握着,嘴上感叹,“那天真是把我吓坏了,现在想想还后怕的紧。” “的确吓人的紧,现在康容华和福容华还疑神疑鬼的,吃任何东西,都要验三遍毒。” 韩舒宜默,哈哈,自己好像要验五遍呢,这就不用跟皇帝说了。 看着人在面前中毒,担惊受怕太正常了。 她撒娇,冲皇帝再要几个宫人,好清理整个住所,皇帝大方,同意了她的请求。 韩舒宜蘸了些薄荷油,轻轻揉捏皇帝的太阳穴,替他舒缓神经,缓解燥热。 清淡香气萦绕着皇帝鼻端,他慢慢道:“下毒之人已经伏法,但朕实在不懂,何人如此丧心病狂。” 韩舒宜也想不通,逻辑不通啊!若说给后宫妃子下毒,还能算有迹可循,给太后下毒,说是报兄仇,能等个十几年?!实在奇怪。 想不通就不想了,韩舒宜继续听着。 皇帝知道她一贯嘴严,从来不泄露任何消息,这才会闲话两句,放松精神。 他又想起一事来,换了个称呼,“宜卿,朕有件事要交给你,不需要你做什么,但由你盯着,朕能放心些。” 韩舒宜立刻模仿朝堂官员英武之声,“臣,谨遵圣命!” 皇帝被逗笑了,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母后觉得最近诸事不顺,想要去护国寺上香祈福,求个护身符。朕也想去求雨,便决定带着母后皇后一起去,来回可能需要三五日,贵妃会照看宫里诸人。若是有什么贵妃照看不及的地方,宜卿就多照看着。” 韩舒宜想起高位妃嫔里,身强体健的就只有自己,点头应下,“皇上放心吧,我一定尽心竭力。” 皇帝这才舒了口气,放心了,享受着她的按摩,不知不觉小憩两刻钟。 韩舒宜一边按摩一边想,自己平日树立的公正严明的形象,和潜移默化的念叨,还是有用的,皇帝想找个可靠的人时,第一个想起自己。 没白费心思。 安顿好宫务后,皇帝仪仗出发,去京郊的护国寺。 皇后也走了,最大的就是苗贵妃,苗贵妃宛如得了金牌令箭,吐气扬眉。 她让宫中所有妃子都去拜见她,好尝一尝权力在手,众人拜服的滋味。 众妃对她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行为也不敢多言,只能暗暗忍耐,谁让她是唯一高位呢? 行宫的无双堂,苗贵妃住处,华丽又精致,左侧椅子坐着丽昭仪,右侧坐着韩舒宜。 韩舒宜捧着茶杯,眼神不经意瞟到对面的丽昭仪,才发现,丽昭仪瘦的厉害。 原先她手腕上带了个刚合适的红翡翠镯,只能塞下一条手帕,眼下抬起手腕,都能塞下两根手指了。面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只觉得盖了一层厚厚脂粉。 苗贵妃高坐上首,捧着清茶,优哉悠哉的等着众人给她见礼。见礼后,又故作不知的问,“常采女怎么没来呢?” 众人不答,这问题问出来,显得苗贵妃实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苗贵妃问完,才作恍然大悟状,“险些忘了,采女还没有资格参加晨会。不过常采女身子特殊,想来过来参加一下晨会,不打紧的。” “来人,请常采女过来。” 康容华试探着说,“娘娘,常采女是小事,就算晚到也没什么,不如咱们先把正事办了?” “那可不行!”苗贵妃断然拒绝,“后宫人都没到齐,怎么能做事,必须要等到人到齐!” 她打的什么主意,一目了然,把常采女架在火上烤,她若不来,所有人都怨声载道,她来了,就一定会被苗贵妃问责。 来与不来,都是苗贵妃的胜利。 众人聚集在无双堂里,常采女迟迟不到,偏偏随着日头升高,殿内的温度逐渐升高,日光照在窗棂上,化成一道道光柱,更是热的难受。 冰盆已经化成水,康容华用手帕一擦脸颊,带下来的都是汗湿的脂粉。 此刻,众人不埋怨让她们苦熬的苗贵妃,反而埋怨起不到的常采女。 她要是到了,自己不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韩舒宜缓缓摇着团扇,丝裙贴着后背,早就不成形状。 苗贵妃不仅要下马威给常采女看,更是给她们看,杀鸡儆猴呢。 她忍着烦躁,偏头去看惠嫔,惠嫔更怕热,只怕更难捱。 惠嫔早就热的满头是汗,摇摇欲坠,看着她的眼神使过来,惠嫔会意,干脆利落的一倒,半伏到小几上。 “惠嫔?惠嫔?不好娘娘,惠嫔晕过去了!” 宫女惊呼,苗贵妃这才抬了眼皮,“热着了?那就先抬到后头去,歇一歇。” 韩舒宜站了起来,不亢不卑道,“贵妃娘娘,中暑可大可小,惠嫔一向怕热,臣妾怕她热出毛病来,还是叫个太医来吧!” 第26章 这一屋子女眷,保不齐就有谁身体弱,万一真出事呢? “叫什么太医?岂不是麻烦?吃两剂药丸就好了。”苗贵妃不耐烦。 “娘娘,事业有专攻,还是太医来更专业。”韩舒宜据理力争,“若是哪位姐妹受不得热,生了病,对娘娘的名声也不好,回来后,皇上皇后更会怪罪娘娘。” 苗贵妃阴沉沉的望过来,多嘴! 底下,康容华弱弱的说,“对啊,还是叫个太医来吧。” 赵美人也道,“娘娘,嫔妾也热的难受,叫太医吧!” “是啊,叫太医吧!” 关系到切身利益,所有人都在开口。 苗贵妃满是愠怒,很想置之不理,众怒难犯,她不同意找太医,矛盾点就在自己身上,达不成目的,只能忍着气去叫。 太医几乎跟常采女前后脚进门的,一进门,太医先去看热晕的惠嫔。 常采女满脸惴惴不安,进门后,乖巧对着苗贵妃行礼问好。 苗贵妃总算达成目的,把人叫来了,挥挥手,“诸位姐妹都热着了,来人,上一碗玫瑰冰酸梅汤给大家,解解暑气。” 宫女们流水一样开始上冰饮,苗贵妃的份自然是第一个,其次就是丽昭仪和自己。 韩舒宜捧着凉的沁人的冰碗,看着薄冰在白瓷碗里晃荡,坐她对面的丽昭仪,手里也端着一碗。 侍奉的宫女托着托盘,选了最左侧的冰碗奉给丽昭仪。 右边才更顺手吧,不过也有可能是左撇子。 韩舒宜没想太多,低头盯着碗里的冰饮。 第36章 众人惴惴,极力拖延喝冰饮的时间,大家都明白,等会儿苗贵妃就要发威了,这威溅到自己身上,必定是一身血。 一小碗冰饮,再怎么拖延也有数,等喝完,苗贵妃笑眯眯的说,“味道可好?” “滋味甚好,娘娘宫里,连冰饮都要比别处甜几分。”福容华壮着胆子夸。 苗贵妃笑吟吟道,“诸位姐妹若是喜欢,不妨多喝些。常采女,可还合你的口味啊?” “合的,合的。”常采女连忙说,又生怕苗贵妃误会了,强调着:“甚是美味。” “那便好。” 苗贵妃居然没立刻发作,转移话题聊后宫琐事,月例分配。 众人在忐忑中过去两刻钟,琐事说完了,苗贵妃像想起来什么,“说起来,前些日子皇庄上,好像新供了一批甜瓜?大家吃着可好?” “好呢,味道很不错的。”康容华出声说,不够好的东西,都不配送进宫。 “本宫也觉得不错,仔细的用过了。太后娘娘常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本宫也是听进耳里,记在心头的。”苗贵妃叹息说,“管一个大家庭不易,要勤俭节约才好呢。” 身在帷帐后的惠嫔听的只想笑,这话说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整个宫里,就苗贵妃最奢靡浪费,好意思提这个! 但惠嫔没打岔,而是继续听着苗贵妃的话语,在无双堂回荡。 “且宫中尊卑有度,份例按照位分发放,就算是本宫也恪守宫规,不敢逾越,凡事以皇后娘娘为尊。”苗贵妃叹息着,“本宫以身作则,怎么有人就非要以身试法呢?” “常采女,上供的甜瓜,你独得三分之一,又是怎么回事?” 重点来了! 常采女不想自己多拿宫份的事,被账目记得一清二楚,绞尽脑汁解释,“那些不是给嫔妾的,是,是给皇后娘娘的!嫔妾只是刚好去内务府拿分例,也就一起领回去,免得凤仪宫的姑姑再跑一趟。” “喔,是吗?可是宫规有例,你拿走的分量,可是远远超过皇后娘娘分例里的啊!还是常采女意思是,皇后娘娘也违背了宫规,擅自取用?” 常采女脑子一下子卡住了,她既不能承认自己多拿,也不敢承认皇后多拿,左右为难。 苗贵妃眼看难住了她,又是一笑。她手下的红袖立刻站出来,“拿走多少分例先不论,奴婢可是亲眼所见,常采女的宫人环儿,绣儿,几个人聚在一起,咬一口甜瓜吐一口,扔着喂鱼呢!” “现在花园的池塘里,还沉着瓜皮。” 轰,这话说的常采女面红耳赤,瞠目结舌,也让其余妃子升起许多不满。 常采女拿走了甜瓜,内务府也不能变出东西来,只能克扣低位妃嫔的分例,勉强够数。 自己吃都吃不着,常采女的宫人喂鱼?!怎么可能甘心! “常采女,你认是不认?若不认,咱们自有账目和人证。” 常采女的肩头颓废松下,“嫔妾认。” “那就好,宫中一向赏罚分明,不能姑息养奸,常采女犯了错,自然该罚,不过本宫念着常采女的身子,只罚你诵宫规五遍,也好让各位姐妹铭记于心,如何?” 常采女心想,诵宫规不比抄书容易多了?!抄书能抄的手疼,所以认了苗贵妃的罚。 苗贵妃这次的处罚不轻不重,卡在临界点,皇后来也挑不出错。 红袖送上宫规,常采女站起来,一句一句的诵读,才知道厉害。 苗贵妃要求她每字每句都清晰明了,不能含糊不清,若是念错了就重来,从第一句开始。 常采女鼓足嗓门,大声通读,不过三五句,就觉得胸闷气短气力不继,嗓子眼里像吞了沙子,干涩嘶哑。 这天气又热,呼吸这燥热的空气,肺上火辣辣的,难受的很。 且常采女站在最下首,前头的妃嫔位分都比她高,众人盯着,视线化成一道道鞭子监工,嘲弄着她,瞧,之前不是很嚣张吗?现在还不是低头了? 常采女咬牙,铆足力气诵读,自己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皇后娘娘不在,没有做主的人,就暂时忍一时,等回头,一定要苗贵妃好看! 诵宫规的人难受,听书的人也不好过,困在这花厅里汗流浃背,艰难等待诵读结束。 午时早就过了,众人肚子早就饿扁了,苗贵妃还没打算放人,单调的诵读声一直在宫室内回荡。 好不容易,常采女终于把宫规念完,已经到下午时分,她有气无力的放下书册,苗贵妃还笑,“常采女辛苦了!先喝一碗热茶,润润嗓子吧。” 别管是不是热茶,有的喝就不错了。常采女接过茶杯,喝的太急,刚喝了两口,又一下子把茶水全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她捂着胸口,呛的说不出话来。 恰好此时,妙更衣到了无双堂,跨过门槛,见到此情此景,急了,“苗贵妃,你敢下毒伤害龙胎!” “胡言乱语!本宫没有!”苗贵妃立刻反驳。 “还说没有!”妙更衣跑过去扶着常采女,“你在宫里,滥用刑法,折磨有孕的嫔妃,最后还给她下毒,这难道不是想要皇上断子绝孙吗?” “就算你是贵妃,也不能只手遮天!” 这罪名扣下来,任由谁都翻不了身。 苗贵妃冷笑,“平日里妙更衣寡言少语,惜字如金,怎么今天学的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呢?!” 她意指妙更衣被人指使,故意捣乱,奈何妙更衣高昂着头,一副心疼姐妹不畏强权的模样。 常采女眼皮一阖,就势晕了过去。 “本宫瞧着她就是装的!” 苗贵妃恼怒,这个下马威若是半途而废,以后谁还肯服自己?连个最末等的更衣都可以跟自己叫板! 她要站到常采女身边,常采女又晕了过去,旁观的众人不得不出来劝一劝。 罚诵宫规是小惩大诫,若是肢体冲突,那就是苗贵妃没理了!而且旁边人也难免落个见死不救的罪名。 丽昭仪第一个站起来,她是苗贵妃的亲信,“娘娘忍忍气!嫔妾看常采女也不像是故意的!” “对啊对啊,想来都是误会,或许是常采女中了暑气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着,求情。 苗贵妃更加怒不可遏,直接甩开丽昭仪的手,“本宫看她就是装的!起来!” 她正要快步走到常采女面前,突然发现整个花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背后。 一抹血色,逐渐从丽昭仪浅蓝的裙摆上透出来。 第37章 丽昭仪犹自不觉,嘴上还在劝着,“娘娘息怒!还是先叫太医过来瞧一瞧常采女罢!” 说完,她不自觉捂着肚子,疼的眉头蹙起,低头一看自己,才发现,裙摆上有血迹。 “血.....” 妙更衣这下更似逮着把柄,高声叫嚷,“还说没有?!这不是现成的证据吗?你推搡丽昭仪,害她动了胎气!” “不,不,本宫没有!”苗贵妃惊的倒退,神色惶恐,“她的孩子都四个月了,怎么可能本宫轻轻一推,就动了胎气!” 谁还耐烦跟她掰扯这个!能不能抓住重点呐! 韩舒宜一个健步过去,仔细观察丽昭仪的面色,只见她面如金纸,唇色泛白,整个人都透着虚弱。 第27章 还在屏风后休息的惠嫔,扯着之前看病的太医,太医跌跌撞撞的过去,被惠嫔逼着把脉,急的一头是汗。 他只是普通太医,不是妇科圣手哇! 倒霉,相当倒霉啊! 这位廖太医一边念叨着,一边急救扎针,试图抢救丽昭仪。 韩舒宜站起来,让众妃暂且退到屏风后,留出空间给太医急救。 苗贵妃傻愣愣的站在那儿,像是吓丢了魂。 等孙院首赶到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安放在卧榻上的丽昭仪彻底昏迷,血液染红了被褥。 惠嫔看着触目惊心的血色,悄悄吐气,心神不宁:“怀孕生子,对女子不亚于鬼门关呐。” 她从来没这么深切的恐惧过,丽昭仪娇弱的身躯,居然能淌出这么多血,染红了床榻。 韩舒宜低声安慰,“别怕,这是意外,不会时时刻刻发生的。” 虽然她这么安慰着,惠嫔还是脸比纸白,手不自觉颤抖。 孙院首几番救治,从他深锁的眉头中,都能看出这次丽昭仪危险了。 屏风后,康容华壮着胆子劝,让苗贵妃早些打主意。 出了意外,怎么敢不告知皇帝跟太后呢? 苗贵妃惊慌失措,“又不关本宫的事!明明就是她自己身体弱,保不住孩子!” 众妃听着也是无奈且心寒,苗贵妃作为众妃之首,出了事情一味推卸责任,难道等三巨头回来,也要这么说吗?还不如早些禀告,争取一个从轻处罚。 再者,丽昭仪是她的人,怎么恭敬侍奉的,大家都看着。出事后,苗贵妃怎么如此凉薄?以后谁还敢投靠? 众人心思各异,直到孙院首道,“丽娘娘的龙胎保不住了,臣要开几剂药物,帮助娘娘清理胞宫,娩下胞衣,否则丽娘娘血流不止,恐伤及性命。” “不,不许!她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不许开药,听见没有!” 苗贵妃撕扯着孙院首,挡在床榻之前,不许她再去救治。床榻上,丽昭仪发出痛苦的呻吟。 惠嫔看不下去了,直接扯过孙院首,“先开药!保着丽昭仪的性命再说!” “贵妃娘娘,您拖着不让救治,还想让丽昭仪去死吗?” 苗贵妃否认,“不不不,我没有!” “没有就起开!” 惠嫔直接推开她,让孙院首进去。 韩舒宜则站了出来,对众人道,“发生这种意外,大家都是惊慌的。只是恰逢其会,遇见也是遇见了。还请大家暂时留在无双堂内,不要乱碰东西,不要乱走动,等圣驾回銮,由皇上来做圣裁。” “都不让我们回宫,无双堂哪儿住的下...”妙更衣小声嘀咕着。 韩舒宜提高嗓音,“因为本宫觉得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谋害!若是让诸位回宫里,再悄悄潜入各位姐妹的宫室,撒上一剂毒药怎么办!上天入地,求救无门!” 她放缓声音,“可若咱们都留在无双堂,众人齐心,那些卑鄙小人也会被吓到,安全很多。顶多明日皇上就回来了,十二个时辰的事,为了性命考虑,诸位姐妹觉得值不值?” 苗贵妃之下就是韩舒宜位分最高,她开口,无人敢不应声,只能一边抱怨着,一边在花厅熬时间。 其实韩舒宜心里也没底,但考虑到无人领头,乱中更容易出岔子,只好硬着头皮上来。 宫人各司其职,韩舒宜拉着惠嫔站到窗口,惠嫔眉头紧锁,“我觉得今天的事,有古怪。” “怎么不古怪呢?常采女的事还罢了,妙更衣平日跟个兔子似的,今天居然有胆跟贵妃呛声!奇不奇怪!” 还有,韩舒宜自己生育过,心里很清楚四个月大的胎儿,确实进入稳定期了,她自己摔过屁墩也没事,就算体质不同,苗贵妃甩手力气又不大,还能让丽昭仪摔这么狠?! 惠嫔想到什么,附耳对着韩舒宜说了一句什么,韩舒宜点头,出花厅晃了一会儿,回来后,对惠嫔点头,示意安排妥当。 “今日我们二人轮流守夜,顶多明日上午,皇上回行宫就能卸任了,棠姐姐,熬过今夜再说。” 惠嫔打着精神,点头。 渐渐入夜了,今天众人都没什么用饭的心情,捡着御膳房送来的小菜扒拉两口,填饱肚子就完事。 韩舒宜调来了许多宫人守卫无双堂,清月一马当先守在门口,检查人员进出携带的东西。 她干这个是熟练工,任何夹带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不论是进还是出,都被管的严严的。 韩舒宜跟惠嫔分工合作,一人守外,一人守内,把整个无双堂把守的严严实实。 苗贵妃手下的萧贵人嘀咕着,“这两人,越俎代庖啊!娘娘您也该管管。” 苗贵妃一声冷笑,“好哇,本宫就特命萧贵人去把守无双堂,等到皇上回来,本宫一定记你一个大功。” 萧美人立刻住嘴了,别说她没这个能耐,有也不敢沾手,就怕惹来一身腥。 苗贵妃轻蔑的看她,最烦这种人,没能耐倒是能蹦哒,叫唤的响亮。 入夜后,韩舒宜让宫人分成好几个班次轮流巡逻,凡是落单的人都要过去询问,不许随意出入。 她跟惠嫔轮流守夜。 更漏响了三声,万籁俱静,清月守在花厅的门口,眼皮子耷拉着,睡着了。 有穿着宫女装的人在门口徘徊,都苦于清月守着大门,进不去。 她心一横,正要翻窗时,清月翻个身,又把门推开半人宽,完全可以不动门就进去。 对方一喜,蹑手蹑脚的动作,迈步进了花厅。 花厅里还按白天的情况布置,杂乱也没收拾,贤昭仪不让任何人动任何物件。 她走到左首第一位,正要把东西藏好,就听到一把声音轻笑着。 “等到你了。” 第38章 次日。 众妃眼睛红肿,发髻散乱,一片狼狈,抱怨着无双堂没有妆发脂粉,看到贤昭仪神采奕奕的进来了。 虽还穿着昨儿的衣裳,但精神头看着可比她们强多了,只眼睛带着血丝。 众妃正想过去问两句,就听到皇帝驾到的动静,连忙收拾仪容,等着皇上降临。 皇帝连朝服都没换,风一样卷进来,忽略站在门后欲言又止的苗贵妃,直问:“丽昭仪在哪儿?” 韩舒宜指了指侧殿,丽昭仪用过药后,大哭一场睡在侧殿,人还没醒。 皇帝入内看望,不多时,里头传来丽昭仪撕心裂肺的哭泣和挣扎的声音。 听到哭声,就算平日不喜丽昭仪的人,也难免露出悲戚之色。 母失其子,何等悲伤。 皇帝安慰了好一阵,这才黑着脸出来,程皇后过去握着皇帝的手,仔细安慰,“丽昭仪人没事就好,只要调养好身子,以后总会再有孩子的。” 皇帝眉头抽动,不想说丽昭仪伤身不轻,恐怕要调养好几年。 皇帝不开口,程皇后自然要代为问话,“贵妃,皇上和本宫外出,把宫务交给你,你是怎么管的?丽昭仪怎么小产的?” 苗贵妃往前一站,低眉顺眼:“是意外,臣妾跟常采女说话时,丽昭仪不慎出了意外,这才小产的。” “意外?”程皇后咀嚼这两个字,“何来意外?” “今日,臣妾召集各位妃嫔议事,常采女无故来迟,害的众人苦等她一个,来之后还大放厥词,说些没头脑的话,臣妾便让他诵读宫规,好做一个懂礼识趣的合格嫔妃,但妙更衣直接闯到无双堂来,出言不逊,大闹无双堂,臣妾训斥几句,丽昭仪在混乱中,就不慎摔了。” 她始终觉得,这事跟自己没关系,丽昭仪的胎儿若是这么脆弱,那还不如不生呢!生下来也是个病秧子。 “贵妃娘娘,您不能只手遮天,把过错都推到嫔妾头上!”妙更衣闯到内圈,扑通跪下。“嫔妾若是做了这些事,天打雷劈!” 她举着三指,当场发誓,誓言恶毒。 “惠嫔,你说。” 皇帝突然点了惠嫔的名字,“你一向公正严明,朕相信你。” 惠嫔站了出来,先对众妃拱手,“皇上让臣妾作答,臣妾便直说了。若是各位姐妹觉得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也请补充。” 她坦坦荡荡的,反正此事跟她扯不上关系。 惠嫔把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偶尔停下,问众人有没有要补充的,众人没有疑问后,再继续讲述。 她说的很公正,但苗贵妃听到耳朵里,就是告自己的状,牙齿咬的咯咯响。 落井下石,这就是落井下石! 惠嫔说完,常采女柔弱的站出来,深施一礼,脑子灵活的不像她了,“嫔妾犯了错,被贵妃娘娘处罚也是理所当然的,嫔妾认罚,只是丽娘娘未免太无辜了,她是被殃及池鱼的。” “若是再让贵妃这么无法无天下去,后宫个何以安宁?怀孕的宫妃也会提心吊胆,还请皇上公正处罚,还丽娘娘一个公道!” 第28章 常采女话说的,诛心。 皇帝还未说话,苗贵妃扑通一声跪下了,“皇上!臣妾也是做过母亲的人,怎么会丧心病狂,伤害丽昭仪的胎儿呢?以后这孩子也要叫我一声母妃呢!” 她哭的悲悲戚戚,继续道,“臣妾承认,的确是不小心推了丽昭仪一把,但力度绝对不重!怎么可能会如此容易的小产,难道不是太医们救治不及时,医术不精吗?” 这锅要扔太医头上,廖太医赶紧跳出来,“娘娘,当时臣就在现场,半刻钟都没耽误就开始救助了!” 这速度,不能更快了!如果等孙院首来,还要再耽误半个时辰呢! “苗贵妃。”皇帝冷冷道,“你疏忽大意,害了丽昭仪不说,还想切词狡辩吗?” 苗贵妃豁然抬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皇帝怎么会这么说,难道多年夫妻,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苗贵妃颓然坐倒,目光恨恨的射向帷幕之内,好一个云初荷,不仅抢走了自己的宠爱,如今连丈夫的心都抢走了。 内里的丽昭仪听到此事,哭泣声更加悲恸,她是受害者,难道为自己讨个公道都不可以吗? 此时,孙院首低眉顺眼的站出来,“皇上,臣有事禀告,想私下奏对。” 皇帝同意了。 孙院首上前,对着皇帝低声说了什么,听的皇帝眉头紧锁,眼中暗潮翻涌,孙院首还呈上证物。 一只青花缠枝纹的宽口碗。 众人定睛一看,觉得这碗有些眼熟,记性好的,立刻发现这是昨日盛酸梅汤的碗。 也是昨夜,韩舒宜守在花厅,有宫女想要来偷了销毁的碗。 有灵醒的人,已经猜到酸梅汤有问题,扼着自己的喉咙,恨不得吐出来。 天杀的苗贵妃,到底想干什么! 刚才孙院首在皇帝耳边说,丽昭仪本身气血虚弱,又误食了伤人血气之物,所以才会轻轻一推,即刻流产的。 这酸梅汤出自无双堂,也在苗贵妃管辖内,不是她的错,也有她的锅。 皇帝目光沉沉,难掩失望的看着苗贵妃,他真没想到,宫廷岁月,竟然把当初那个明媚善良的少女,变成如今的模样,竟然善妒至此。 苗贵妃捏紧拳头,敏锐察觉到,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被皇帝知道了。 她张嘴欲辩,却被皇帝打断,“好了,此事暂且交给皇后处理,众位爱妃在在此待了一天,疲累无比,先回宫梳洗吧。” 程皇后也适时道,“是的,诸位妹妹都辛苦了,等下送些补品到你们各自的宫室,你们好好休养一阵。” 便把望眼欲穿的众人送走了。 临走前,皇帝特意给韩舒宜使了眼色,韩舒宜接到信号,出了无双堂,安抚众人,“皇上独具慧眼,一定会把丽昭仪小产的事,弄清楚的,诸位就安心吧。” 惠嫔悄悄撇嘴,公正?快算了吧!公正就不会把她们都赶走了,摆明是想私下处置。 两人并肩而行,惠嫔低声道,“你觉得今天这事,跟苗贵妃有关吗?” “难讲。我不是苗贵妃,怎么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再说了,凡事都有例外啊。” 封建时代皇权不可侵犯,可也有人会高呼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勒皇帝的脖颈呢。 虽然韩舒宜觉得,苗贵妃的性格,不至于动这么明显的手脚,但万一她是妒火攻心,失去理智呢? 惠嫔一想也对,遂忽略这个话题,但她心里,还是觉得恐怕跟苗贵妃脱不了干系。 无双堂。 皇帝将青瓷碗,被扣押的宫女供词,还有宫女房里搜到的药粉,都摆在苗贵妃面前,沉沉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如此地步,苗贵妃反冷笑,“说什么?皇上既然已经认定是我,那就是我好了!” 第39章 “朕本来,想给你留些颜面,调走了其他人,却不想,你竟然这么冥顽不灵,那就摊开,说个清楚罢!” 皇帝失望的指着证据:“你宫里的洒扫宫人春泥,也是昨天端酸梅汤的宫女,她亲手端给丽昭仪的汤里,放着伤身失血的药物,丽昭仪就是喝了这些,才会小产的!” 原来如此! 苗贵妃就觉得跟自己那一推没干系,霍然抬头,“臣妾宫里的宫女,也有被人买通的嫌疑,臣妾害丽昭仪做甚?!就算臣妾想要丽昭仪的孩儿,生下来抱养不就行了!” “皇上,臣妾要跟那宫女对质!问问她到底受了谁的指使。” 皇帝更失望了,“那宫女昨日夜里,还想着溜进来砸碎瓷碗,毁尸灭迹,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被抓住后,拒不承认,最后从她的屋里墙角搜到药粉,罪证确凿,便说自己跟丽昭仪有宿怨,故意害丽昭仪的孩子!之后就撞墙自尽了!” “宫外,她的家人,提前收到大一笔银子,足够买命的银子!” 苗贵妃气急败坏,好死不死,这宫女居然自尽!背后之人真是下了血本来诬陷自己!若是宫女说自己指使,再自尽,疑点重重。非要维护贵妃的清誉在死,那自然是贵妃的好奴才了! 皇帝能忍吗? 内间的丽昭仪听到此处,顾不上自己的身子,挣扎着爬了下来,声泪俱下,“娘娘您举荐了嫔妾,嫔妾也一向对您忠心耿耿,您为何要这么害嫔妾啊!嫔妾没有任何心思啊!” “孩子,孩子,我苦命的孩儿啊。” 丽昭仪哭的嘶声竭力,几欲昏厥。 “不可能!臣妾没有这个心思!平日当丽昭仪是亲妹妹一般,深宫寂寞,只有丽昭仪能陪我说说话,我害她做什么?!皇上您既然查到了宫女,为何不继续查下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臣妾也失去过孩子,臣妾不是这样的人呐!” “是啊,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也没动机去害丽昭仪。” 皇帝淡淡说,苗贵妃心头刚升起一点希冀,就听到皇帝下文,“那害常采女,就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了吧!” 什么,常采女?! 苗贵妃眼前一黑。 怎么又扯到常采女身上了?! 皇帝这才慢慢说到,“何欢审问后,站在丽昭仪身后的宫女,她亲耳听到,端汤的宫女退下后,喃喃自语了一句,端错了!且她也能证明,端汤的次序跟往常不同,本该是给常采女的酸梅汤,端给了丽昭仪!” “你不想害丽昭仪,但是教训教训常采女,一定是想的,敢的!” 常采女位分低,教训惩戒也没事,难道不是苗贵妃心中所想吗? 惨白的丽昭仪听到这个消息,呼吸都停滞了,她绝望看着皇帝,“是不是查错了?!是误会?” 皇帝别过脸,不忍心去看丽昭仪的双目。阴差阳错,居然这样失子,丽昭仪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得不到回答的丽昭仪,咚,晕了。 苗贵妃更是绝望,她只想训一训常采女,绝对没有害她孩子的意思。 “臣妾,臣妾真的冤枉呐,臣妾没有害人没下药,是诬陷,是离间.....” 苗贵妃不知到底是谁的计谋,灭顶一般的潮水将她湮没,覆盖,让她掉到黑不见底的深渊。 对手好狠的心呐! 不仅自己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还伤害了己方的心腹,重创了整个党羽,连没出生的小皇子都不放过。 苗贵妃悲泣着。 "传旨六宫,贵妃苗氏,照看龙胎不周,降为妃位,罚俸三年,宫女春泥的家人,流放!” “丽昭仪,为了安抚其丧子之痛,晋升为丽妃,宫女可心,照顾不周,杖毙!” 到底处罚了什么,苗妃耳中嗡嗡响,已经听不清了,她知道这次,完了。 分崩离析,就在眼前。 * 苗贵妃降位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伴随而来的,就是丽昭仪升位分的消息。 处罚理由,明面上还是苗妃对龙胎照顾不周,可私下,谁不猜是苗妃心生妒忌,害了丽妃呢? 事后,苗妃派人送去奇珍异宝和补品,丽妃只是闭门不见,安心静养。 两人是闹崩了。 皇帝也是连着半月,没进后宫。 晨会上,程皇后也是急的没办法,皇帝明显是厌烦了后宫,不想亲近了,就算搬出太后说情,也没用处。 众妃都怕惹了厌恶,消消停停的。 “要我说,才只是降位,皇赏也未免太轻拿轻放了。”惠嫔摇着扇子,点评道。 “毕竟苗妃跟皇上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皇上再生气,还能打杀了她吗?”韩舒宜慢慢品着西瓜。 皇帝是网开一面,但苗妃心里可能不这么认为,让她跟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丽妃,平起平坐,比要她命还难受。 丽妃失子,得到的补偿也不够,两人肯定会产生龃龉,且有的闹呢。 * 凉亭边,韩舒宜带着小六玩耍,小六现在可调皮了,碰见什么都想过去玩一玩,拨一拨。 第29章 这是孩子的探索行为,只要没危险,韩舒宜尽由着他去。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韩舒宜对着连绵不断的荷叶,突然想到一首前人的诗。不过面前的荷叶正盛,还没到听雨声的季节。 孟庭祯望着亲娘,何故作次伤感之语?为了彩衣娱亲,他眨巴眼睛卖萌,手里刚摘的荷叶递过去,“荷花,荷花!娘戴!” “好,戴!” 文艺青年装了三秒就破功,韩舒宜接过被小六捏的汗津津的荷花,拿着把玩。 看着小六光溜溜又圆滚滚的脑袋,只有几根迎风拂动的黄毛,韩舒宜突发奇想,摘了池塘里的荷叶,当场就给小六做了个防晒帽,为了美观,还插了两朵路边的小黄花。 小六涨的脸通红,几次想摆脱荷叶帽,都被娘强硬的手拦住了。 韩舒宜还变本加厉,准备给他做荷叶披肩,荷叶背心,染上一身绿色汁液的小六,嘴撅的老高。 他不喜欢。 韩舒宜沉吟:“这孩子也是怪了,小时候,我大哥三弟最喜欢这么玩,还求着我替他们编草帽呢,小六怎么不中意?”。 孟庭祯后背一僵。 他是再世为人,自然忘了幼时的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两岁的孩子又喜欢什么。 不会被看出破绽吧? 他悄悄伸手整理荷叶,转动,假装刚才是不舒服才不喜欢的,实际上,他可喜欢了! 为了装的像,他还欢欢喜喜的转了两圈,假作很满意。 “好看,真好看!”韩舒宜夸奖。 得到娘的微笑后,他似乎觉得戏演完了,他又松口气,蹲着看水里的游鱼。 殊不知,韩舒宜肚子都要笑疼了,忍的直抽筋。 她早发现,小六格外早慧,对大人的话能听懂,又偏生想要装不懂,于是破绽百出,闹出很多笑话。可他睿智的眼神,早就暴露了他。 合格的娘亲不会揭穿孩子的戏法,对吧? 韩舒宜可喜欢逗他了。 第40章 孟庭祯一番糊弄后,盯着荷塘里的菡萏,想着自己的心事。 丽妃失子的事,算是过去了,娘没被卷到风波里,万幸。 不过宫中一直有流言,说丽妃失子的事凶手另有其人,可惜当年的他太过幼小,只听老宫人的念叨,不知晓真相。 到底谁才是既得利益者?苗妃装模作样?皇后螳螂捕蝉? 扑朔迷离,他猜不到。 除了此事,还有接下来的新人入宫,天花事件,来年的北齐公主入朝,以及零碎小事。 受困于稚童的身体,他不能做出任何事,可越到后头,事件更加严重,他总要想办法提醒才行.... 孟庭祯一思考,就不自觉去咬大拇指。 这个习惯到他后来,也没改掉。 韩舒宜看着孩子咬大拇指,心里想着得给大拇指涂些苦瓜,改了这个习惯才好,据说这是婴儿没安全感的表现。 两人各想各的,然后对彼此一起露出甜笑。 角落里,皇帝看着凉亭内的母子,总算勾起一丝淡笑。 哎哟,皇上总算有点笑模样了,何欢立刻想要让皇帝去贤昭仪的静水堂待着。 “罢了,等忙完政事,就去静水堂吧。” * 传旨说皇帝要来静水堂的小太监刚走,太后宫里的紫珩姑姑又到了。 韩舒宜连忙接待,紫珩姑姑婉拒了她的红包,只传太后的口谕。 “务必要谨守妃嫔本分,好生规劝皇帝,勿要过多的沉溺于悲伤,早日振作。” “是,谨遵太后口谕。” 韩舒宜答的恭恭敬敬,把人送走。 等人走了,她搬出一件竹筒做的物件,慢慢调试着。 “娘娘,皇上既然要来,正好劝上一劝,太后娘娘以后也记得您这个人情。”清云欢欣的说。 韩舒宜只是瞧了清云一眼,微微摇头。 清月会意的解释,“清云,假如你刚要去打扫妆台,抹布都拿上了,我瞧见了,命令你立刻去打扫妆台,你会怎么想?” 清云皱起眉毛,“会有点不高兴,但还是会去做。” “因为我突然提醒,有点抢功劳的感觉,让你心里也不舒服,对吧?倘若被这么对待的,是皇上呢?” “那皇上肯定更不高兴呐!”清云脱口而出。 韩舒宜这才接口,“就是这个道理,皇上来静水堂,本来就有散心开解的意味,用不着规劝,刻意的规劝,反而让人不舒服。” 她怎么可能犯这么简单的错误? 清云恍然大悟。 “那太后的旨意?” 韩舒宜轻柔一笑,“谁能说我没劝呢?” * 等皇帝到静水堂后,只见到韩舒宜含笑站在门口,静水堂布置的闲适自在,清凉悠闲。 韩舒宜准备了特色菜肴,清凉解暑,席间只聊菜肴,绝口不提其他事。 皇帝也恍若不觉,只是用膳,眉头一直深锁着。 用完膳,净过手,皇帝才道,“爱妃就没什么想说的?” “当然有,皇上且稍待。” 韩舒宜莞尔一笑,指挥人搬出一套竹制的物件,零零碎碎,高低不平,组成一副假山的样子。 韩舒宜亲自执水瓢,清水从山顶浇下,水流顺着竹筒叮叮咚咚流淌,静谧又温柔,如同小溪欢快的流动。 水一瓢又一瓢的浇下,水汽不仅蒸发带走了空气中的燥热,还用咚咚咚的流水敲击竹筒声,舒缓人的急躁。 这是韩舒宜做的沉浸式入眠摆件,用白噪音来缓解神经紧绷,方便入睡。 皇帝闭目听了一刻钟,“这就是你想说的事?” “这可是头一等的大事。天气燥热,难以入眠,我思来想去,翻阅许多古书,终于找出这套能助眠的布置,只盼着皇上能够休息的好,睡的香,才有精力处理国家大事呐!” “皇上精力充沛,才是国家之福,难道不是顶顶要紧的大事吗?” 韩舒宜含着笑。 皇帝看她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于是韩舒宜继续浇水,室内只得流水潺潺。 不知不觉,皇帝在榻上安眠了。 韩舒宜继续浇了两刻钟,确定皇帝真的睡沉了,这才退出内室,去跟何欢说,“何总管,我宫里还有摆件的图纸,你另做一套,摆到皇上的寝殿,日后若是皇上不好安眠,你就试试。” “哎哟娘娘,您的心思真是灵巧!”何欢竖起大拇指,真是这个! 他好不容易把人劝来,都生怕贤昭仪不长眼,再次提起苗妃跟丽妃之事,不管是规劝还是严惩,皇帝都不想听。 韩舒宜只是笑。 别的妃子不是没有眼力见,而是有己方的利益需求,皇后要推荐宫女上位,苗妃派要求情,丽妃要争取怜悯保证自己修养好之前没失宠,太后要确保子嗣繁衍,就不得不顶着白眼也要开口。 反而韩舒宜,她对皇帝无所求,当然能云淡风轻。 * 次日,皇帝又处理了一日政事,入夜后,就看到床头摆了一副用紫竹用的摆件,何欢殷勤的手持水瓢,准备复刻昨天的举动。 “滚蛋!”皇帝笑骂着踢了何欢一脚,这美人执帚和何环指帚,完全是两个画风啊! 何欢作势哎哟哎哟的叫唤,心底却是一松,皇帝都有心开玩笑了,可见心情确实好多了。 “那皇上,可要摆驾静水堂?” “算了,时辰太晚,明日再去吧。”皇帝沉吟后,拒绝了。 在潺潺的流水声中,恍惚间,皇帝好像还停留在静水堂,鼻尖是淡淡的茉莉花香。 此后自然是接连的恩宠。 韩舒宜接连侍寝几次,就想法子把人推到惠嫔处,让惠嫔也能蒙受恩宠。 皇帝平日不喜惠嫔严肃端正的性格,但现在,反而觉出好处来,至少惠嫔不会给谁求情,说些让人心烦的话。 便欣然前往。 此后在行宫的日子,便是韩舒宜和惠嫔独占鳌头,一直到七月底,消暑结束,回到皇宫。 几个月没回宫,倒觉得以往熟悉的地方,有些陌生了。 宫女们一边拆洗各种床帐,一边洒扫。 韩舒宜托着惠嫔的手,欣赏她的新首饰,“是皇上新赏的吧?这白玉兰图案很衬你。” “赏不赏的,都一样。”惠嫔还是淡淡的。 第41章 “这可完全不一样。” 韩舒宜道,“宫妃的月例,就这么点。如果是节庆公开的赏赐,都要登记造册的,我们可以戴,可以转赠,但不能私下变卖,换成别的。如果是皇上私下赏赐是不用登记的,便是拿去做点什么事,也不要紧。” 有些家中贫困的妃嫔,就是靠着这些贴补家中。 韩舒宜是不用贴补家里的,韩国公府世代积累,不缺银钱。 但她知道,安尚书是个清廉奉公的,不肯收人孝敬,惠嫔时不时都要给家中送点银子。 第30章 惠嫔这才摸了一把白玉发簪,她从前还不知道这些窍门。 “这些就是你的私房钱,像苗妃从前宠冠六宫,私库颇为丰厚,现在失宠了,旁人也不敢怠慢,这就是荷包丰厚的好处了。”韩舒宜笑吟吟的。 “难怪人人都想得宠呢,原来不仅是宠幸,还有实打实的好处。” “什么山头,就唱什么歌,不仅要入乡随俗,也要时移世易。”韩舒宜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惠嫔有避宠的心思,她也不能多劝多干涉,但至少,保留自保的能力,免得被人戕害。 新人马上要入宫,以后再想争宠,难度更直线上升。 * 不多时就是中秋夜宴,月儿弯弯,高悬空中,地上,人也团圆。 这次中秋宴会,惠嫔的父兄都接到邀请,能入宫赴宴。 隔着好几张坐席,惠嫔都能清楚看到母亲面上的表情,激动,紧张,和欣慰。 关心你的人,能够从你最细微的表现中,看出你过得好不好。 惠嫔抚了抚鬓发,她今日难得装扮一新,将皇帝最近新赏的首饰都戴上,身着一身柔蓝色的襦裙,的确是宠妃的气派。 席间,皇帝赞了安尚书不辞辛劳,办事得力,言语中透露着欣赏和赞扬。 惠嫔想,照这个进度,只怕父亲进内阁的日子,不远了。 除此之外,皇帝还给了额外的恩典,允许惠嫔和父母兄弟,能够团聚半个时辰。 惠嫔激动的手抖,从来没这么感激过皇帝,由内侍带领,去了旁边的偏殿。 到地方了,内侍也很懂事站到角落,能看清他们动作,但是听不清他们聊什么。 惠嫔握着母亲的手,安母的手上有着温暖而干燥的茧子,如同记忆里一般。 “胖了,白了,一看就知道你过得不错。”安母激动的热泪盈眶,擦都擦不尽。 “娘,女儿在天下最富贵的所在,过着好日子,怎么会不胖不白呢?”惠嫔微笑,展示自己的好日子。 “家里呢?小弟可好,信哥儿可好?环姐儿还调皮吗?”惠嫔连珠炮一样的问,她很思念家人。 安母正要挨个回答,安尚书严肃的看向女儿,“为父要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不得狡辩。” 惠嫔不由得肃整表情,“父亲请问。” “你是不是托人,给家里送银子了?” 惠嫔转头去看安母,安母眼神飘忽,躲闪,显然是她,不小心泄露了消息。 惠嫔避而不答,“父亲问这个做什么?可是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一向不理俗务的父亲,会突然关心家中开销? “没人说什么闲话,但为父也不是傻子,这家里就这么多俸禄,这么多花销,怎么用都用不完,难道我还发现不了吗?” 安尚书严肃的说。 “棠和,你是出嫁女,出嫁女就不该再插手管家里的事,该要好好侍奉皇上,尽忠尽孝。家中虽然窘迫,但还是能支撑,你没必要用皇家的银子,来贴补自家。” 惠嫔浑身升起一股无力感。 父亲清廉,但他难道看不见母亲补了又补的衣裳,劳作辛苦的双手?看不到小弟和侄子侄女们对玩具糖果渴望的目光?以及外头人,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习惯? 父亲不收外头孝敬,这是应该的,为什么连女儿贴补一点银两,都不行呢? “父亲,这是女儿分例中的银钱,也是我的心意,想让你们能过的好一点......你没必要拒之门外。” “不行,原则就是原则,松懈了一点,就会一泻千里,此例绝不可开!”安尚书断然拒绝,“之后就算你送了银子来,为父也不会收的,直接送去郊外的善堂。” “你要是再犯,为父决不轻饶。” 安尚书说完,让开几步,对安母说,“你再劝劝她,她犟。” 安母这才垂着泪,上前握着女儿的手,“这事都怪我,我自己记在账上,账本放在枕头底下,被他看到了。” 惠嫔看着愧疚的母亲,很想大声说,你跟父亲同床共枕,还放枕头下,是生怕父亲找不到吗?自己强调了又强调的保密,母亲只当耳旁风吗? 多年教养,惠嫔很难对着母亲说出重话,只能无力的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知道了,以后不送,总行了吧?!都是她的亲人,她能有什么办法? 安肃和也愧疚上前,安慰妹妹,“妹妹放宽心,为兄正在谋划外放,也能多赚钱银子贴补家里的,你别那么大压力。” 惠嫔无奈点头。 剩下的时间,每一秒都很难熬,好不容易这半个时辰才过去。 惠嫔返回座位,笑容消失,满是心事。 “惠娘娘,臣敬您一杯,祝娘娘平安喜乐。” 惠嫔抬头,只见对面有个笑容明媚,举止优雅的女子,对自己笑着。 “同乐。”惠嫔抿了一口水酒,把人敷衍走了。 此人正是盛安伯府的小姐,傅云念,已经预定入宫。 傅云念敬完酒,又转移到韩舒宜处敬酒,还套起近乎,“贤娘娘的兄弟,跟我家兄长可是颇为交好呢,臣女也向往贤娘娘的风姿,想要学习一二。” 韩舒宜抿唇一笑,“这投不投契,也要实际交往后才知晓,傅姑娘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呢。” 等傅云念真进宫再说罢。 这人真是心机颇深,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刚才敬酒先挑了惠嫔敬,当自己看不出她挑拨的心思吗? 眼看韩舒宜没给好脸,傅云念也不急躁,依旧是笑吟吟的回到座位。 看着她,韩舒宜就想起自家三弟,回头一看,三弟旁边的坐的,正是傅霄年。 第42章 傅霄年依旧气度高华,耀目出众。 他自斟自饮,像是看不见周围闺秀们热切和期待的目光。 虽然隐隐的傅霄年被婉和公主定下,其他人也没放弃希望,盘算着万一他没被挑中呢?不到最后一刻,不想放弃。 韩舒宜再把视线移到婉和公主身上,瞬间就能确定,婉和公主是彻底陷进去了,望向傅霄年的眼神里,全是迷恋和羞涩。 “姐,姐姐?你怎么了?” 韩舒宜回神,就见到三弟韩世律凑到她跟前敬酒,像往常一样,想要撒娇。 韩舒宜回神,“没什么,小律,最近还好吗?” “不好,非常不好啊!”提这个话题,韩世律止不住发愁,“姐知道的,我对诗书不感兴趣,偏偏爹又要我考科举,我学的不好,爹又要骂我。” 韩世律大倒苦水,可见他这些日子过得辛苦极了。 韩舒宜听的想笑,“好了好了,爹现在是热血上头,一门心思想要你出人头地,你且先糊弄着,等找到时机,再从文转武就好了。爹也不是那种冥顽不灵的性格。” “希望真有姐姐说的这顺利了。”韩世律小声嘀咕着。 韩舒宜装作不经意的问题,“怎么感觉你最近跟傅家二房的傅霄年走的很近,你俩关系很好吗?” “也还行吧。他说他刚回京城不熟悉,让我指点带路什么的。” “他也回来好几个月了,之后也用不着你引导。”韩舒宜貌似不经意的说。 “我明白,姐,我跟他不是一路的。”韩世律嘴角下撇,“人家傅公子的朋友,可是高贵的很呐!” 傅霄年带他认识新朋友,这些人当着傅霄年的面和颜悦色,背地里却不止一次被自己撞见,说自己的坏话。说像自己这样的纨绔,傅霄年是做善事才带着自己,否则根本进不了傅家的圈子。 都说傅二公子风采出众,他看交友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韩世律婉拒过几次,没效果,就只能消极抵抗。 “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也不多说了。”韩舒宜劝退三弟,又跟母亲说了两句闲话,劝了劝。 韩世律见到母亲眉目舒展,终于松了口气,接下来父亲总不会再催的紧了。 心神一松,韩世律就松快了,对着席间的梨花白,饮个痛快。 人有三急,这待客的宫殿来过许多次,不至于找不到地方。 韩世律跌跌撞撞的去更衣,又迷迷糊糊的回去,多走两步,又好像不小心把脚扭了。 所以他看见前方有人经过,还是熟人时,高兴的招手。 结果对方好像没发现他,径直离开。韩世律气上心头,非要给自己讨个公道,一瘸一拐的走到几丛灌木后头,挽起袖子,准备找事。 然后他猛然瞪大眼,抬手捂着嘴,把尖叫塞回肚子里。 天呐! 前方背对他站立的人,很熟悉,一袭深灰色绣翠竹的长袍,用了七八种绣法,才有竹子深浅交错,明暗重叠的美感。 这身衣裳穿出去,可是很多人对着夸,君子如竹,气度不凡的呐! 而且今日坐次就在韩世律旁边,他就是眼瞎耳聋,也不会忘记是谁。 是傅霄年呐。 第31章 而此刻,傅霄年展开双臂,双手垂下搭在某人的肩头,环住对方脖颈,姿态亲密异常。 对方矮了傅霄年一头,身子被挡住大半,只能看见一片鹅黄色的裙角,右手臂带着錾刻金牡丹臂钏,显然是个女儿家。 就算韩世律再不长眼,也知道傅霄年正在跟婉和公主接触,密谈,以后要做驸马的。 可这女子,也不是婉和公主呐! 惊涛骇浪般的恐惧后,韩世律打了个激灵。 这显然是皇家私隐,傅家丑闻,谁要是撞上揭破,要惹一身腥的。 韩世律捂着嘴,放轻脚步,倒退,踮起脚尖,准备离开这处现场,然后把事情忘个精光。 眼看远离了那处灌木丛,走上回廊,韩世律正要溜之大吉,即刻跟人撞个满怀,摔了。 就算如此,韩世律也没忘记不能发出响动,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倒是对方哎哟一声,摔个屁墩,连声叫唤。 韩世律一头汗,慌里慌张的扶人,等看清对面是谁后,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完蛋! 他撞见的人是太后!地上叫唤的是太后的嬷嬷。 幸好翠嬷嬷拦了一下,太后才没被创,她扶着紫嬷嬷的胳膊,眯起眼睛,“你是......贤昭仪家的弟弟?怎么如此慌张?!难道是做了贼?” 韩世律瞪大眼,他没有做贼,但是看见别人做贼了! 他那点简单的心思,在太后面前就跟薄纱一样透明,一瞧就明白遇见了什么惊恐的事。 太后道,“看来不是你做贼,就是有人做贼。翠嬷嬷,咱们往前头去看看。” 太后抬脚就走。 韩世律伸手想拦,又不敢,手忙脚乱中,太后已经迈步朝前走了。 翠嬷嬷紧随其后。 待客的宫殿,太后很熟悉,目光轻扫,就知道哪些地方能遮人。 韩世律就跟犯错的学生一样,生怕被老师发现自己没做功课,亦步亦趋跟着,吭吭哧哧憋不出话来。 都怪自己,非要跑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后悔也来不及。 太后一行人行走时鸦雀无声,不多时,就来到那一处灌木丛,把前方发生什么,看到清清楚楚。 傅霄年和女子,还在搂抱。 韩世律脚趾头都在打结,生怕太后大怒后,当场处死傅霄年,再灭自己的口。 却不想太后只能望了两眼,目光落到那一处臂钏上,悄无声息的退出。 韩世律紧跟着,太后先行一步,翠嬷嬷留下,笑吟吟道,“韩三公子,今日的事.....” 韩世律指天发誓,“我就来是更衣,别的什么都没发生!” “您知道就好,这些事太后自有打算,奴婢们也不敢插嘴。” 翠嬷嬷依旧笑吟吟的,但韩世律后背直冒汗。 他当然明白,事关皇室公主清誉,太后肯定是想要找个最悄无声息的办法。 搓搓脸,保证自己没异样后,韩世律晚一刻钟才回到席间。 灌木丛。 傅霄年环着女子,深深嗅了一口发间的气息,“好香,你用的什么香料?” “就,就是普通,皂角。”女子结巴着回答。 “不对不对,肯定是你做的独门香料,才会这么沁人心脾,让我流连忘返。回去后,把你用的皂角给我,好么?” 女子挣扎几下,“那就是街面上最常见的东西.....” 得不到应允,女子忐忑,最终只能服软,“你拿吧,都可以。” 傅霄年深深地笑起来,胸膛振动,“一天没见,恍如隔世,我得拿一样你的东西,好平复我的心情。” 女子一动不动,任由傅霄年动作,傅霄年摘走她身上的配饰,又嗅了嗅上面的香料气息。 第43章 “别担心,我早答应过你的。婉和公主会有的东西,你也会有。瞧,你不是来参加今日的宫宴吗?” “等日后我跟婉和成亲,上半夜是她,下半夜是你,同样有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她若生子,也允许你怀孕,好不好?” “只要你好好听话,做个乖孩子。” 女子颤声道,“我乖,我很乖的。” 傅霄年感受着女子的颤抖,终于心满意足,他叮嘱,“你晚一刻钟再入席,别被撞见。” 说罢才离开。 女子惶惶然待在院子,发现傅霄年摘走了自己的臂钏,带单个意头不好,就摘下另一个放进荷包,抿好头发,才重新回到席间。 刚才称醉离开的太后的嬷嬷,正笑吟吟的跟众人说话,“太后娘娘宫里做出新式的月饼,请大家一尝!” 自然没人挑剔为何宴席过半,太后才送点心,众人只有夸的。 翠嬷嬷和紫嬷嬷盯着宫女送点心,她们随后跟着。 女子自从入席后,一直惶恐不安,便规规矩矩的束手,等人经过。 她留意到,嬷嬷们的眼神在打量每个人的手臂,不知怎的,猛的收回手脚。 月饼送完,两位嬷嬷退下单独跟太后禀告,“娘娘,没找到戴着牡丹臂钏的女子。” “穿鹅黄色的女眷倒是有七八位,可是都没带臂钏。” “你们可都看了?不论老少?”太后沉吟后提问。 “都看了,挨个看的,也记下了名字。” 翠嬷嬷办事,太后还是安心的,收下名单放进袖子,“找人去盯着傅霄年吧,看看他有没有过往密切的女子。” “是。” 夏太后回头,看着一脸少女娇羞的婉和公主,又看看玉树临风的傅二,暗恨不已。 赏荷宴明明白白,就是为公主选婿的,事后自己也再三暗示过,若是心有所属,婉拒就好。偏偏傅家父母,都表现的很积极,乐意凑成这门婚事。 原来背地里打着二女一夫的想头吗? 太后冷笑,公主出降,别管驸马家乐不乐意,总之都要给她规规矩矩的!只有公主瞧不上的,没有敢瞧不上公主的! 夜宴次日。 韩舒宜照旧带着小六去太后处刷脸卡见面三分情,见多了才有情呐。 夏太后逗弄了一会儿小六,又让紫嬷嬷带他去橱柜拿蜜饯,等内室只剩她们二人,太后脸一沉,“韩氏,你该当何罪!” 韩舒宜麻溜服软,“娘娘,臣妾不知犯了何错,还求娘娘明示!” 太后不语,韩舒宜都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直直刺向自己的脊背。 她放低姿态,等着太后接下来的话。 一息,两息,一刻钟,两刻钟。 内室鸦雀无声。 太后终于冷哼一声,疾言厉色,“韩国公教出的好女儿!对着哀家的话,也敢阳奉阴违!” “哀家问你,之前让你劝解皇帝,劝皇帝雨露均沾,你为何不听?” 太后如此严厉,韩舒宜听完反而松了口气。 这都多久的老黄历了,太后现在翻旧账?岂不是莫须有。 但当面,她还是做小心翼翼状,“臣妾惶恐!太后让臣妾开解皇上,臣妾也照做了,只是....”她抬眼觑着太后,“用的方法,稍微不常见一点。” 怎么劝不是劝呢?曲线救国不行吗? 夏太后冷笑,“切词狡辩,油嘴滑舌!分明是你怕得罪皇帝,阳奉阴违!” 韩舒宜腹诽,说的好像你不怕得罪皇帝似的,怎么好意思责怪自己? 但她心里有谱,这是太后等着她辩白,便小声说,“皇上是妃嫔们的皇上,也是妃嫔们的夫君。出了苗妃和丽妃的事,皇上也是伤心不已的。就好像伤口,不能急着揭开,反而要用纱布盖住上药,等它慢慢愈合,结痂,才算是彻底痊愈。” “臣妾让皇上舒心适意,就是在盖纱布,上药,且皇上还要为国事日夜劳神,便更不能睡不好了。时间长了,皇帝自然会想开。” 她解释完,等着太后的宣判。 “罢了,你也是一番心意,为皇帝着想,只是日后有事,不能瞒着哀家......” 太后还没说完,外头的翠嬷嬷传来声音,“哎哟六皇子,您这胳膊太有劲了!” “先起来。”太后淡淡说。 不用她提,韩舒宜也快速起身,站到旁边,等小六进内室时,只能看到言笑晏晏的二人。 “蜜饯,不好吃!不吃不吃!” 孟庭祯一边卖萌一边狐疑,翠嬷嬷老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让自己回内室,他才闹腾起来。 现在一看,啥事没有。 古怪,当真古怪。 她们又在福寿宫待了会儿,太后只说一句,“记住哀家的话。”就让她们离去。 韩舒宜回宫安顿好小六,让清月悄悄拿一瓶红花油来。 清月挽起裤腿后一惊,差点失声,“姑娘腿怎么成这样了?又青又紫。” “跪的。”韩舒宜淡淡说,“别嚷,悄悄的。” 清月知道今天姑娘去了哪儿,这么明显的青紫,自然是在太后宫中弄的,默不作声的擦红花油,眼泪扑簌簌的掉。 第32章 “好清月,别伤心,福祸相依,今天的未必不是好事。”韩舒宜安慰。 “还好事呢,姑娘伤的如此厉害,至少七八天淤青消不了。” “得到太后的青眼,难道不是好事?”韩舒宜道,“如果太后是真想折腾我,法子多了去。现在嘛......” 更像是试探。 太后的心思,也是深不可测。最早支持苗妃执掌宫务,后来帮着皇后掌控后宫,眼下又来试探自己......韩舒宜大胆猜测,太后在寻找后宫的平衡之道。 一个最好是太后为首,宫妃次之的平衡之道。唯有这样,太后才能获得足够多的权力。 心里这么猜,但韩舒宜丝毫不露,太后做归太后做,但自己不能宣之于口,还要装糊涂。 清月不懂这些,只能卖力的揉。 “好了好了,没事了,清月先去休息吧。”韩舒宜道,“明天还要早起请安呢。” 清月领命,不一会儿带着香炉进来,冲淡室内的气味。 躺在小床上,都以为睡着的小六,猛然睁开眼睛。 哈,原来如此。 是时候给有些人找点事做了。 * 晨会。 程皇后宣布,九月初十,新人入宫。 最让人惊讶的是,原先被所有人视为劲敌的夏家姑娘,居然没进宫,反而要嫁给官宦子弟。 众人那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到皇后说,要安排新人的住处。 傅家姑娘,入住苗妃的永和宫。 叶家姑娘,住在云堇殿。 向家姑娘,住在韩舒宜的嘉宁宫。 其余新人还不是主位,都分别住在其余妃嫔的侧殿或者阁楼。 “诸位可有异议?若是没有,就要安排洒扫了。” 程皇后开口,谁敢有异议?只能听从。 第44章 程皇后这么布置,也是花了心思的。 新人一共六名,其中资质,家世最出彩的傅云念,住在隐隐失宠的苗妃宫中,还能不受连累?就算没被连累,苗妃本身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有的是苦头吃。 叶灵儿有叶太妃这个姑母相助,就把她扔到偏僻安静的云堇殿,免得她跟人抱团。 而容貌出众的向姬音......丢到另外一个容貌更出彩的贤昭仪那里,撞了类型,互相比美,日子就热闹了。 谁还看不出皇后的心思?就是想看热闹。 出了凤仪宫,惠嫔小声抱怨着,“我宫里塞了唯一一个武将女儿,说不是成心的,谁信?” 文臣和武将向来不和,虽不是水火不容,但也聊不到一块儿去。 不过她看低了惠嫔的心胸。 “皇后娘娘想来是见我们两,这段日子得宠,想杀杀威风,也没什么好生气的。”韩舒宜安抚道,“咱们就当多了个少来往的邻居好了。” 惠嫔蹙眉,“不过家世出众就是好啊,傅家姑娘初封就是正七品贵人,独一份的,还有个封号“璇”。” 叶灵儿和向姬音都封的美人,其余人更是采女。 傅云念,是个劲敌。 * 宫中按照品阶给新人们装修新殿不提。 韩舒宜带着小六在后殿种花时,正好碰到向姬音入宫。 内务府的总管带着新人认路,先送傅云念去永和宫,紧接着就是嘉宁宫。 五个穿着烟霞色宫装的丽人,兴奋望着嘉宁宫的牌匾。 “好华丽的宫殿!距离皇上的乾泽宫也很近!向姐姐,你运气真好。” 向姬音苦笑。 她们入宫前,还在了解苗妃和丽妃的性情爱好,一眨眼,就轮到贤昭仪和惠嫔上位了,能在宫里出头,能是好相与的嘛? 有所得,必有所失。 韩舒宜打开宫门,正好看清新人的模样。清新可人,钟灵毓秀,近看更加出众。 她不由得小小的羡慕嫉妒恨一把,皇帝真是好福气啊!这要是自己能有左拥右抱五个美人,还不乐上天? 五人见到她,连忙用刚学会的礼仪,请安问好。 “诸位妹妹都好,舟车劳顿,想必也辛苦了,早些回宫中休息吧。”韩舒宜颔首,都是一群还没上大学的小姑娘,稚嫩着呢。 其余人被太监总管带走,向姬音进了嘉宁宫,韩舒宜指着东侧殿,“向妹妹,院子已经给你收拾干净了,你若不中意,再按心意更换就好。” “娘娘收拾的一切都好,很妥当,嫔妾不敢挑剔。” 韩舒宜笑了笑,都是客套话,听听就算了。 “今日入宫辛苦,以后都是同宫的姐妹,缺什么少什么,先跟我说,我若没有,就去找皇后娘娘。” “是。”向姬音恭敬回答。 “对了,向妹妹年芳几何?” “嫔妾十八。” 向姬音一边回答,一边心里一紧。 这个年纪在女子中稍微有些少见,大多数都有了婚约。她的父母想凭着她的容貌奇货可居,种种折腾,才耽误到今日。 “果真是桃李年华,容颜正盛。”韩舒宜夸了两句,就让向姬音先回去休息。 向姬音松口气,回到东侧殿,先让贴身婢女收拾好内室寝殿,沾枕头就睡。 宫中果然人才济济,各擅胜场,义父义母想凭着自己的容貌出头,只怕有些难呢。 * 新人休整三日,三日后,合宫晋见。 程皇后在上头笑吟吟的,接受新人的请安,又说了些姐妹和睦的客套话,才让她们散去。 各宫的主位也送了新人见面礼,衣料首饰之类的。 散会后,璇贵人傅云念笑吟吟的过来说,“贤娘娘,又见面了,咱们可真是有缘呐。” “能进宫,自然是有缘的。”韩舒宜淡淡的,“璇贵人先回宫吧,本宫还有事要做。” 说完就走。 苗妃冷着脸,看到自己宫里的人,对旁人殷勤讨好,翻个大大的白眼。 吃里扒外的东西,等着瞧好了!只要自己在一天,定要压的对方抬不起头。 * 宫人们暗暗猜测,到底谁会是头一个侍寝的人。 傅叶向三位,都是热门选手。 却没想,皇帝压根没有对新人的兴趣,半月内,找的都是旧人。 皇帝来嘉宁宫时,韩舒宜都以为向美人会顺势而发,展现自己的优势,魅惑一把君王呢。 却不想向美人循规蹈矩,丝毫不露。 她不吭声,韩舒宜也不会为难人,向美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适应宫廷生活。 而璇贵人在自己的寝殿,却是焦躁的很。 苗妃承宠已久,熟知皇帝性情和内宫规矩,如果想给璇贵人找点不痛不痒,但繁琐的麻烦,太容易了。 眼下苗妃就用熟悉宫规这招,把璇贵人拿捏的欲生欲死,偏偏还找不到理由反驳。 璇贵人只能按捺下焦躁,熬着日子,盼望自己早点侍寝升到嫔位,做为主位搬出永和宫。 这日,常采女给她们新人下了帖子,邀请她们去凤仪宫。 璇贵人欣然前往,凤仪宫风水好,若是能依附皇后娘娘,事半功倍。 常采女跟妙更衣,住在凤仪宫的围房后,自从常采女有孕后,程皇后特意布置了围房,把这里调整的宽敞舒适。 常采女坐在主位的靠椅上,一条薄绒毯搭在膝盖上,反而露出微微有些鼓的小腹。 这如今可是宫里独一份的孩子,自然金贵。 妙更衣羡慕的望了望,“这孩子,如今可有四个月了?” “四个月多一点,来年正好,生在春暖花开时。”常采女摸着肚子,笑的很开心。 众人难免露出羡慕的表情,怀孕生子不仅是能做母亲,还能蒙受更多恩宠和帝王在意,哪个女子不羡慕呢? 当下就有人想要询问常采女的怀孕秘方,常采女只是笑,“这是老天爷管的事,福气到了自然来了。哪儿有什么秘方?” “非要说的话,去小佛堂多拜拜,求个平安符,或许有效呢。” 常采女才不肯说,反而东拉西扯的,说些无聊的话。 在座的人听得烦闷,若不是常采女身子特殊,她们就直接走人了。 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才从围房出来,灌了一耳朵的炫耀话。 新人中的一位陈采女刚出宫门,就抱怨着,“福气福气福气,一耳朵都是福气,孩子才四个月呢,哪儿知道有什么福气?!” “就算生的是个皇子,又能怎么样?景德太子又嫡又长的,还不是没能登基?” 第45章 这话落到刚好出门送客的常采女耳朵里,顿时大怒。 景德太子,也就是先帝的嫡长子,却因为英年早逝,与皇位失之交臂,这才有当今皇帝的继位。 说这话,岂不是在咒自己的孩子? 常采女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也敢拿我的孩子,跟前太子相比?” “前太子福薄命苦,这才有皇上的登基,陈采女还是把嘴闭牢的好!” 第33章 陈采女冷不丁挨了巴掌,在家也是千娇万宠的闺阁小姐,受罚也只是抄抄书,绣绣花,哪儿挨过巴掌?马上就恼怒了,跟常采女撕打起来。 她打的斯文,且顾忌常采女的身孕,屡屡受挫,反而是常采女趾高气昂,下手更肆无忌惮,朝着腋下肋骨之类的地方拧。 两人就这么扭成一团,其余人都惊呆了,连劝架都忘了。 璇贵人看她们闹腾的厉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片刻,程皇后出现,命人把吵架拉扯的几人都分开。 “这是宫廷内阁,不是你家的菜市场!”程皇后冷着脸,“且撕打不说,还敢议论皇家私事!” 谁不知道景德太子是禁忌,也敢挂在嘴边! 常采女叫屈,“分明是陈采女先议论的,还诅咒臣妾的孩子!” “她不好,你也不是什么好的!”程皇后斩钉截铁,“两个人都罚,降位为更衣,罚俸半年,禁足半年!” 这消息对陈采女来说简直天塌了,还没侍寝就先禁足?半年后皇上还能想的起她这号人吗? 但对着皇后,她也不敢反抗,只能哭哭啼啼点头,回宫思过了。 常更衣更加恼恨,回去摔门闹腾。 程皇后揉着额头,对报信的璇贵人说,“你有心了,制止一场风波,本宫会记住的。” 璇贵人矜持颔首,“这是嫔妾该做的,娘娘才是后宫之主呢。” 其实心头暗喜,今天算是对皇后投诚第一步了,脱困近在咫尺。 送璇贵人走后,吉祥姑姑小心提点,“娘娘,您难道要扶持璇贵人吗?” “怎么可能!”程皇后哂笑,“璇贵人家世,才貌样样不缺,眼下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摸清皇帝的性情,若是再让她在宫廷内浮沉五年,就是下一个苗妃!甚至可能比苗妃更得宠!” 苗妃也有二十八了,璇贵人可是才十七呢。 养虎为患的事,她才不做。 “我说几句好话,又不费什么,先稳住她跟苗妃斗,对我才是最好的。” 宫里的花儿一年四季次第开放,而她才是唯一的花匠,可以随心所欲的修剪枝丫,培育想要的品种。 * 陈更衣和常更衣降位禁足的消息传来,众人便知道,肯定是她们犯了大错。 不然怀孕妃子,怎么也会网开一面的。 韩舒宜花了大价钱打听,只知道这两人是背后议论景德太子,才被罚的。 她悄悄去找惠嫔打听,有没有小道消息,惠嫔也摇头。 她两都是当今晋封太子后,才选秀进宫的,又无人脉,对宫廷旧事一无所知。 “不过肯定是大事!”韩舒宜很肯定,“不然何必讳莫如深。” 而且可能是丑事,韩舒宜在心里悄悄补充。 “再大的事,咱们也打听不到呢。”惠嫔无奈道,“还不如关心关心小六的生日宴?” 小六是腊月初一的生日,再有个把月就到他满两岁的生辰。 惠嫔知道了,也打算跟着贺一贺呢。 “孩子还小,就算给他过了生辰,也不知道。”韩舒宜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打算认真给孩子过。 每一年的生辰,都值得珍惜。去年满周岁,她让宫廷画师画了一幅肖像画,今年还打算继续,作为纪念。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正讨论该怎么给孩子庆生,惠嫔的侍女采荷急冲冲的闯进来,一进面就跪下了,“娘娘!安老爷出事了!” “什么?!”惠嫔猛然站起,眼前一黑,冷静下来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传口信,说安尚书在礼仪祭祀的事上,犯了大错,已经被革职查办了,不日就要问罪!” 采荷急得直掉泪,“娘娘快去找皇上求情罢,不然安老爷的性命难保啊!” “对,我要去求皇上手下留情!” 关心则乱,惠嫔抬脚就想走。 韩舒宜连忙挡着门口,不忘伸长脖子问采荷,“这是朝堂事,采荷你是从哪儿听说的?听谁说的,事情发生在何时?” 采荷答:“有个面生的小太监,到了怡心殿给奴婢传的消息,名字忘了问,但奴婢记得下巴上有一颗痣,至于时间......他说是今日上午!” 这还不到午时,也就是说个把时辰就传到宫里来了。 惠嫔定定神,脑子终于清醒过来,“采荷,你把事情,一字不漏的重说一遍!特别是细节,不能有一点疏漏!” 采荷绞尽脑汁,又讲了一次。 韩舒宜颠来倒去,重复提问好几遍,确定采荷没说谎,也没漏掉什么,这才继续跟惠嫔说。 “棠姐姐,这事有点蹊跷,你莫慌,先理顺经过,我等下写信给宫外,让我父兄也查一查!” 惠嫔苦笑,“多谢你,若不是你拦着我,我冲到御书房,不能替父亲找回公道不说,还要先搭上一个里通外朝的罪名!” 明面上,后妃是不能干涉前朝政事的,但私下,总有渠道知晓,但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 惠嫔若是冲去求情,皇帝若反问,从何得知?!她只能瞠目结舌。 她冷静下来,想到父亲既然革职查办,也就暂时没性命之忧,惠嫔先写信回家给母亲,询问事情真假,又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力而为,这才缓了口气。 韩舒宜就写信给韩国公,问问安尚书到底犯的什么事,安尚书是个固守原则的人,不像会在有章程可循的祭祀上犯错啊。 信件送出去,就是漫长的等待,一直等到次日傍晚,韩国公的回信才到,还劝女儿莫去趟浑水。 事情涉及到景德太子,只怕要有大事发生。 一听这话,韩舒宜就明白,棘手。 如果是别的事,可能还有商量,或能辩白,或能减轻惩罚。涉及前太子,皇帝的皇位本身就得益于前太子过世,若是轻轻放过,岂不是显得皇帝冷血冷情,连一个没有威胁,早就过世的大哥,也要苛待? 第46章 韩舒宜把书房的人都驱走,小心翼翼的拿起信纸在蜡烛上烘烤,几行用特殊药水写的蝇头小楷显露出来。 这是她跟父亲的约定,若有特殊信息,就这么传信,以防外泄机密。 信上韩国公书写,祭祀前太子,采用皇子礼。 那韩舒宜明白了,这事根本不会有人敢开口。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翻译一下就是国家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祭祀和战争。 景德太子去世后,先帝大哭一场,悲恸过甚,三日不起。皇帝亲自去劝解,还提议将先太子追封为皇帝,享受属于皇帝的香火祭祀,先帝这才慢慢好转。 但为了皇帝继位的正当性考虑,先帝思索后,只追封其为景德太子,免得这一脉后人再起心思。 皇帝投桃报李,将景德太子的祭祀,列为独一档,远远超过皇子,只比皇帝略低。 再类比一下,景德太子的title是总公司副总,享受待遇却是分公司总裁,这属于很严重的职场失误啊!而且古人讲究事死如事生,祭礼不对,就是最顶级,最过分的冒犯。 惠嫔得到韩舒宜传递的消息后,这下彻底死心了。 她不相信父亲会犯这样的错,但作为礼部尚书,掌管祭礼,这个锅只能让脑袋最大的背。 她抱着额头,悲伤许久,最终只能道,“尽力而为吧,至少保住父亲的性命。” 至于仕途什么的,肯定不用想了。 “先别慌,我还是觉得此事有蹊跷。你先稳住,等消息流传开,便去找皇帝请求严查,但你要说的理由是,为了震慑其余偷工减料,遇事不尽心的礼部官员。” “这是为了......?”惠嫔蹙眉。 “总不能偌大祭礼,安伯父一个人能成事吧?肯定有下属牵涉其中,吓吓他们,没准会有线索。”韩舒宜无奈说。 其中的利益交换,台下交易,就不用说给秉性耿直的惠嫔听了。 惠嫔一听觉得有理,便擦干眼泪,等着消息传播开。 “还有,照顾好伯母和安大哥,万一有人想要趁虚而入什么的,她们也好有个防备,我总觉得有人想要趁机兴风作浪,给你传消息就是一遭试探。” 惠嫔点头,连忙去给家中写信,通知母亲守紧门户,静候消息。 韩舒宜想了想,还是给父亲又写了一封信,若是在政事上帮不上忙,帮忙照看一下家眷还是可以的。 很快,安尚书被革职的消息就传来了。 原先惠嫔家世出众,父兄得力,人人羡慕,现在凤凰落难,麻雀就上前嘲讽落毛凤凰不如鸡了。 惠嫔暗自生气,嘴上却不饶人,谁要是阴阳怪气,一定骂回去。 没等她找到时机去寻皇帝,皇帝先来怡心殿找她。 安尚书本来是皇帝看好的入内阁人选,用的就是此人公正不阿,不偏不倚的性子,好打乱目前四位首辅互相抱团的情况。 惠嫔得到一丝安慰,又照原计划,义愤填膺提出彻查,好搞清楚谁是尸位素餐之人。 第34章 皇帝不想这次刚正的惠嫔脑子转这么快,当即答应了。 之后就是一层又一层的彻查。 天子所用的祭祀用具,九鼎八簋,鼎不用说,簋是一种圆口双耳摆放祭品的礼仪用器,都有其特殊含义。 诸侯只能用七鼎六簋,而景德太子独一档,能用八鼎。 太常寺负责保管这些礼器,但是礼部要借用,一定会出库登记造册,皇帝查到账册,上面的出库登记,赫然盖着安尚书的私人小印,证据无可抵赖。 安尚书连连喊冤,可是他随身携带的小印,连洗澡都不曾摘下的小印,到底是怎么盖到账册上的?又如何解释的清楚? 解释不清楚,那就是他私自减少了景德太子的祭祀。 安尚书现在留在礼部,表面上是协助调查,其实就是软禁。 所有人都心急如焚。 安府。 安母已经三天没睡,眼睛熬出大大的血丝,脸颊也瘦了下去,整个人都憔悴了十岁。 安肃和最近到处托亲朋好友打听消息,可惜对方都避之不及,生怕被沾染进去,挨了霉运。 吏部尚书之前暗示在候缺的安肃和,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富裕平安的去处,官升一级,如今安肃和递了拜帖,对方连面都不露,门房就打发了他。 晴天送伞易,雪中送炭难啊,安肃和也不禁感叹人情冷暖。 他正在书房里思考,还能去哪儿打听父亲消息,就看到他的夫人在书房门口来回徘徊,似有心事。 “夫人,在想什么?” 安少夫人听到丈夫召唤,终于下定决心,进书房说,“刚才婆母来找我,将我的一些体己首饰要了去,说是要给父亲疏通关系,夫君,我不是心疼首饰,只是这事怪怪的,我有些不安,所以来问问你,有没有问题?” 安肃和霍然站起,“疏通什么关系?母亲又听了什么闲话?” 安少夫人摇头,“母亲就说了这么一句,我担心的很,要不然,你去问问?” 安肃和如同五雷轰顶,震的他眼前一黑又一黑,扶着桌角,差点晕过去。 安肃和使劲掐了掐自己大腿,让自己回神,苦笑说,“我去追母亲,你先看好家里,等我回来之前,什么都不要动。” 说罢,追出府去,但是站在偌大的京城街口,他又怎么知道,母亲去了哪儿? 安肃和去母亲常去的地方,挨个挨个的问,没找到人,忙碌到了天擦黑,不得不回家,才发现母亲早回家了。 见到安肃和回来,安母喜滋滋的说,“肃哥儿,你不用到处去跑关系了!我已经找到一个格外可靠的大人,替你父亲洗刷罪名!” 忙碌一天,水米未进的安肃和咧起嘴唇,都能感觉到唇上干裂流血了,他随意舔了一口,“母亲找的谁?!” “内阁的沈首辅啊!他答应的可痛快了!只是需要送两千两银子,我好不容易凑齐送去的!”安母道,“沈大人说,最多半月,就会把你父亲放回来了!” 嘴唇上的口子变大了,血腥味弥漫口腔。 安肃和努力扯起嘴唇,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只晓得脸上肌肉僵硬的很。 “可是娘啊,内阁四位首辅,没有一位是,姓沈的。” 第47章 韩国公府的小厮韩三七最近接了个新活,便是守在安尚书家门口,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手的地方。 不过来前,老爷强调过,看准时机再出手。韩三七看着眼下安府门口闹闹腾腾的,又是叫马车,又是喊人,寻思这应该就是时机到了。 老爷肯定会夸我办事得力的! 韩三七上前,表明身份,询问安大少,是不是需要帮忙。 安大少整个人狼狈不堪,怀里还半抱着昏迷的安老夫人,六神无主时遇到韩三七,犹如拉着救命稻草,直接问,“京城最有名的大夫在哪儿?治卒中的。” 哎哟,这可真是问对了人,韩三七别的不会,市井人情最擅长,二话不说,驾着马车,带着安大少就去找了最好的大夫,忙前忙后,先送安老夫人就诊,开药,熬药,等她醒来,就是长一声短一声的哭嚎咒骂,哀叹世道不幸,还有人落井下石,骗光家中积蓄。 安肃和怔怔听着。 “安大少,您也去诊脉吧。” “什么?” “您眼睛流血了。” 安肃和摸了一把眼角,怪不得刚才总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原来是眼睛出血了。 那位京城名医,也擅长治这个,很明确的告诉安肃和,若不是来的及时,他的眼睛会出问题的,以后看东西久了,生气恼怒,还会流血,人到中年,极易失明。 官员人到中年,本是年富力强,经验丰厚的大好时机,若是失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安肃和被大夫拉着躺下敷药,凉意一阵阵泛上来,耳边是母亲的哭嚎,眼前是阵阵黑暗,只觉得安家的前途,比黑暗更黑暗。 韩三七絮絮叨叨说,“安大少别慌,今儿既然碰到了,您先安心在医馆住几天养病,小的一定会把您和老夫人照顾的妥妥当当。” 安肃和摸着床沿,“我记得你是......贤昭仪的家仆?” “嘿嘿,就是,咱家二小姐跟您家的小姐玩得好,就特意吩咐小的帮忙照看照看,不是什么大事。” 韩三七把话说的极漂亮。 但对于经过这几天的人情冷暖,安肃和明白逆境中有人愿意伸出援手,是多可贵的事,尤其今日母亲犯病,自己手忙脚乱时,韩三七出现的有多及时,暗暗记下这么大的人情。 等他连着敷了三日药,眼睛养好一半,才来得及写信给妹妹,告知她此事。 惠嫔收到信,才知道家里还发生了这么大变故,又气又急,又感激韩舒宜想的周到。 韩舒宜环着她,“棠姐姐,咱们不说见外的话,若是今日遇险的是我家,姐姐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对吧?” “话是这么说,但雪中送炭的,能有几个?” 惠嫔一脸疲惫,“连亲眷都避之不及,倒是让你来操心,费神。” “那姐姐就当欠我人情?以后慢慢还?” “好,欠你好多,好多事呢.....” 惠嫔大哭了一场,最近本就神经紧绷,眼下困意上来,靠在韩舒宜肩头,慢慢睡着了。 韩舒宜小声哼着歌,小曲的音调起起伏伏,伴随着安棠和的梦境。 飘飘荡荡,无所凭依,悠闲自在。 * 且说皇帝,顺着借用祭器的流程查了一遍,官员小吏没找到丝毫破绽,便把目光集中到安尚书的私人小印上。 这种贴身之物,安尚书也保管的好好的,那册子上的印章,到底从何而来?难道有飞贼,入夜后悄悄偷了,再飞到礼部盖章吗? 皇帝自己都觉得设想荒唐。 而伪造印鉴的可能性,很低,印鉴会用专业的笔触,阴刻阳刻等等特殊技法,还有专门的微雕痕迹来防伪,这一切痕迹,都是符合原印章的。 可皇帝不想就这么放弃安尚书。 他欠了大哥的道德债先不提,安尚书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指望安尚书能够肃清朝廷风气,若是被这么扳倒,观望的百官谁还敢投靠? 东宫原先的臣属,先帝时尾大不掉的老臣,世家子弟等等,更要得意洋洋了。 皇帝思索时,就在乾泽宫的小花园走动,任由冷风让自己的头脑清醒。 他抬眼,正好撞见某个侍卫欲言又止的神情。 嗯,这谁? 看着对方格外出众,不会泯然于众的风姿,他立刻想起来了,喔,宜卿的长兄! 一个长相极其出彩且性格.....嗯...啊.....唔的男子。 看样子,他有话要说? 皇帝索性无事,就招手让韩世衍过来,私下问话。 “韩爱卿在御前当差也有段日子了,还适应吗?” 韩世衍一板一眼的说:“刚来时又累,又烦,还无聊,坚持下来也就习惯了,我父亲说,天下的路没有轻省的,总要选一样苦头吃,不然怎么都落不着。” 皇帝听的可乐,难得遇到一个说实话的,当真一点折扣不打,也不说违心的奉承。 皇帝自有心胸,便直接问,韩世衍刚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韩世衍犹豫片刻说,“臣知道皇上正为了安尚书印鉴的事烦忧,便想说,臣以前认识一个极其擅长刻章的市井闲汉,或许能作为突破口。” “只是臣知晓的消息,已经是五年前了,不晓得那闲汉,还在原址吗?所以臣才犹豫。” 皇帝精神一震,“速速道来。” 这还是五年前的事了,当时韩舒宜还没进宫呢。 时下信件来往,都用印章做身份鉴别,她好奇如何防伪的事,便托了韩世衍去打听消息。 还真别说,猫有猫道,当时韩世衍就在贫民窟里,找到过一个擅长这门手艺的老汉。 老汉对着他们带去的印章,摩挲了三天,最后仿造出一个,至少有八成像的印章来,唯一区别就是印章顶部的图案不同。 第35章 据得意的老汉说,若是给他更长的时间,还能仿的更像。 老汉之所以有这么绝的手艺,是因为他家祖上三代都是做印章的,精通各种技法,老汉本身从五岁开始摸石头,才有这么厉害的手艺,换成别人,绝对不行的。 韩舒宜满足了好奇心,就把此事过了。时间久远,韩世衍也想了许久,才想起此事。 皇帝心中有数,便找韩世衍问出老汉的姓名特征住址,打算低调出宫,一探究竟。 此事需保密,若是泄露出去,只怕幕后之人狗急跳墙,再想出什么别的招数。 皇帝换好便装,把何欢留下支应场面,带了几个贴身侍卫,留下一句“绝密,不可告知任何人,”就出宫了。 第48章 皇帝鱼龙白服出宫,到了市井,按照韩世衍给的地址一路探寻过去,结果扑了个空。 这处民居早就人去楼空,一些大件家具都没来得及搬走,屋顶和地面都长满参差的杂草,可见很长时间没人住了。 巷子口,皇帝派人去找邻居打听这家的近况。 “你们要找的是,老田头?”那邻居很警惕,“走走走,不清楚,人爱搬哪儿就搬哪儿,关我什么事?” 邻居不等胡侍卫的借口说完,就开始轰人。 胡侍卫无奈,又去找了一户邻居,得到同样的回答,还差点被对方泼了一盆洗脚水。 水都溅到袍角,胡侍卫暗道晦气,这些刁民嘴怎么这么硬?撬不出情报,他还怎么当皇帝心腹? 皇帝坐在马车上,聆听着胡侍卫和邻居对话,眸子眯起。 越是这样,越是容易让他觉得,找对了地方。 他们暂且退到十字路口,准备换个装扮再来打听时,有个怯生生的小男孩,拉住了胡侍卫的下摆。 “你们是来找田锐的吗?” “谁是田锐?我要找的人,外号叫老田头,擅长刻章。” “那是田锐的爷爷。”小男孩小声道,“你们找他干嘛?” 胡侍卫眼珠一转,“找他们道谢的,以前老田头帮过我家少爷的忙,少爷一直记在心里,好不容易从外地来京城一趟,就想报恩。” 小男孩歪头听着,继续问,“你家少爷有钱吗?” “这全天下,就找不出比我家少爷,更有钱的主儿了!”胡侍卫自豪回答。 小孩偏头看他们的马车,似乎在判断胡侍卫说的是不是真话。不过在小孩眼里,这家少爷的马车十分豪华,连车帘都是用的好布料,估计确实很有钱吧。 小孩放心了。 “我知道田锐家发生什么事了。半年前来了一群人,把田家砸了,伤了田爷爷的手,田叔叔的腿也断了,连田锐都挨了一脚,那群人说,田爷爷做事不当心得罪了他们,以后见田爷爷一次打一次。” “田爷爷他们就连夜搬走了。” 胡侍卫精神一震,“你知道他们搬去哪儿了吗?” 小男孩说,“我知道,但是我要问过田爷爷,才能告诉你们。” “行,可以,麻烦你告诉老田头,一位姓韩的公子找他,五年前,韩公子带着家眷来找过他做事。” 胡侍卫报上姓名和时间做佐证,让小男孩给他们报信,还承诺给一两银子做酬谢。 小男孩一溜烟跑开,胡侍卫立刻跟踪,这种小孩哪儿是御前侍卫的对手?很轻松的就被找到老田头的住处。 狡兔三窟,老田头人老成精,说是连夜搬家,其实就搬到了五条街之外。小男孩跟田家小孩有交情,这才知道田家的新住址。 老田头见有人上门,惊了一跳。只见他胳膊上打着绑带,吃饭的两手蜷缩着,眼睛惊慌,见到胡侍卫后,如同惊弓之鸟,扭头就想跑。 胡侍卫连忙拦住,开玩笑,这可是重要证人啊。 * 乾泽宫,甬道。 太后扶着翠嬷嬷的手,忧心的说,“最近朝堂的事,实在让皇帝烦心,连后宫都不去了。” “皇上忧心国事,确实难免疲惫倦怠,还要哀家多去关心爱护才行呐。” 太后看着前方的宫殿,“后宫这些妃妾啊,皇帝高兴时凑上去烦扰,皇帝忧心时个个躲的飞快,实在没什么排忧解难的本事啊。” “所以啊,还是要娘娘您亲自去才行呢,母子天性,皇上怎么都会听您的。”翠嬷嬷恭维道。 太后低头一笑,检查自己带的补品。 到宫门口,何欢正候着,见到太后后恭敬行礼,“太后娘娘来的不巧,皇上忙完政事有些头晕,服了药丸,歇下了。” 他殷勤的想要去接翠嬷嬷手里的食盒,“让奴才转交吧。” 太后一怔,“皇上睡了?”这个时辰正好是下午未时一刻,辰光正好,皇帝一反常态,歇着? “头晕可严重?请太医了吗?哀家去瞧瞧。” 何欢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慢吞吞的往里走,“瞧过了,太医说就是最近忙碌,走动少了血脉不畅,才有些不适,缓过来就好。” 何欢脚步慢吞吞的,一步一个小脚印,太后心急儿子,恨不得抽他两下,好不容易到了内殿的榻前,青纱帐拢着,被子上有个隆起,背对着众人。 貌似熟睡着。 太后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内里,又看了眼何欢。 何欢点头哈腰,背上冒汗。 太后道,"皇上既然睡着,其他人就先退出去吧,就何总管留下。” 其余人走开,墙角还留着个侍卫。 人一走,太后冷厉道:“狗胆包天的何欢!” “被子里根本没有人!说,皇帝去了哪儿?!” 太后何等熟悉皇帝,就是一个后颈窝,都能认出来。 她上前掀开帘子,果不其然,里面只有一个锦布枕头,伪装成人。 何欢跟墙角的侍卫,扑通跪下。 何欢求饶,“太后娘娘!请您宽恕,奴才不能说啊!” 那侍卫更是个闭嘴葫芦,连吭都不吭声。 太后气极反笑,“好哇,皇帝失踪了,哀家问责,倒成了哀家不够仁慈了!你们既然不说,那就别说了!” 太后着急又不敢闹出大动静,命翠嬷嬷再传了几个嬷嬷进来,对何欢和侍卫反复询问,动了些小手段,两人还是不说,何欢一直苦苦求饶。 太后真是气急败坏,又不敢大肆张扬,只能命人把守好内殿,自己坐等。 没想到一等就是入夜,皇帝还是没踪影。 何欢也急坏了,他本以为皇帝微服查案,宫门下钥前就会回来,结果都快宫禁都没反应,太后虎视眈眈,这不是要把他活吞了吗? 何欢心神动摇,正要吐露皇帝的行踪,他身边的侍卫撞了他的胳膊肘。 “何公公,做事只做一半,等于一点没做。” 韩世衍轻声道。 何欢心神一凛,是这个理,死忠到底的人反而会被佩服,半途反水的,就只剩唾弃了。 他咬紧牙关,不再想着泄露皇帝行踪,左右皇上肯定会安全回来的,他作为贴身内侍,要坚守到底。 韩世衍说完话,又开始神游,他想,过河过到一半的人,去对岸和回起点的人,都需要走一样远的路程,既这样,还不如一直坚持到对岸呢。 二妹说的有道理。 一夜平静。 太后靠着内殿的枕头小憩,心里一直不踏实,这两个锯嘴葫芦不吭声,她又不好打杀了,只能忍耐,忍到中午终于忍不住,厉声道,“是不是觉得哀家不敢动你们!” “想要你们的命,随时可以!” 第49章 皇帝在外,虽有波折,还是查到真相了。 老田头声名在外,手艺一绝,他虽然只做老客,还是难免吸引到有心人。大约一年前,他确实接过模仿印章的单子,对方要的很精细,根据纸张上的印痕反复校正,务必要保证一丝不错后,才交了单子。 市井之人,怎么会知道当朝尚书的名讳。有人下单,老田头就做了。 紧接着半年前,他被地痞流氓找上门,打断了手,接好的手腕,再也没有从前的精细度。对方扬言,见一次打一次。 有没有得罪谁,他自个能不知道?老田头心知不对劲,连夜带着全家人逃命去了。又担心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依旧蹲在京城里,好打探消息。 得知卷到这样的风波里,老田头悔恨莫及,早知道就不贪图出风头,炫技了。 皇帝停留到第二天,是让老田头的儿子,临时赶制一枚印章,精准度不够不要紧,有个五成像就行,之后派人把老田头一家安顿到皇庄上,保全他们性命。 忙碌完一切,等到次日上午,进出宫门人最多的时辰,再偷偷溜回去。 平日他留宿乾泽宫也属平常,无人敢窥探他的行踪,所以当他穿着侍卫衣裳进了内殿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何欢出来迎接皇帝,拼命使眼色想要提示皇帝,奈何皇帝根本没多想,还笑着问他,眼睛抽筋了? 第36章 何欢绝望了,放弃了,两尊大佛斗法,殃及的都是小虾米啊。 皇帝心情颇好,还有心思调侃何欢,直到他瞧见坐在内室,生闷气的太后,一怔之后还能笑出声:“母后怎么来了?是来看朕吗?” 太后重重冷哼,“哀家若是不来,只怕皇帝不知道何时才会回宫呢!” “母后这话又是从何讲起呢?定是何欢这混账,没说清楚。朕是出去微服私访了。” “可是为了祭礼一案?”太后蹙眉,“这事棘手,何不就这么算了?” “祭礼怠慢了景德太子,终究是事实,若是草草了事,以后谁还会把皇家祭祀当回事,该杀鸡儆猴,再说了,终究是咱们......” 是咱们坐上太子之位? 皇帝面上微冷,太子之位,有能者居之,若不是大哥自己行差踏错,会有后来的桩桩件件吗?自己继位,是名正言顺,又不是谁谦让的。 不过瞧见太后两鬓的白霜,皇帝终究柔和了语气,“母后,朝堂上都知道,安尚书是朕以后打算入内阁的人选,搞倒一个安尚书不是大事,朕以后再想挑人入阁呢,又被搞倒一个?” “内阁四辅,秦首辅老眼昏花,装聋作哑,解首辅以前是太子太傅,钱首辅是三朝老臣,周首辅出身恒阳周氏,树大根深。他们年岁都不小,难免迂腐沉闷,朕有锐意革新之想,几位首辅都要慢慢退居二线,朕才能大展拳脚。” “安尚书,只是一个尝试。” 皇帝如今三十有一,至少能坐三十年江山,如何不期待大展宏图,创下一番属于自己的基业? 太后听明白了,“皇帝心里有成算,哀家支持便是。” “只是以后这种悄悄出宫的事,还要先做好报备,不然哀家真是吃不好睡不香的,担惊受怕。” “好。” 皇帝答应的很爽快。 送走太后的仪仗,皇帝去找何欢算账,“你小子!太后来了也不提前告知朕!” 何欢脸瘪的要死:“奴才的眼睛都要瞪抽筋了,皇上您没察觉啊!不过奴才对天发誓,奴才是一个字都没往外说!一直保守秘密!” “真的?”皇帝狐疑。 何欢再次赌咒发誓,就差没跪着了。 皇帝上下打量何欢,的确,何欢极其狼狈,嘴唇干裂,双目带血丝,袍子的膝盖部分皱成一团,一看就是遭罪了。 皇帝明白,何欢平日做事滑不溜手,难得这次能固守原则。 他再看,发现韩世衍站在一边,侍卫服也皱巴巴,走路间有些瘸拐。 一瞬间,宜卿曾经说过的那个《兔子花灯》《元宵》《并列条件》的故事,闪现在他脑海。 不会因为他临走前强调要保密,他真的就闭嘴吧? 皇帝询问了其余侍卫,果然得到了内殿的消息他们一无所知的情报。 皇帝有些动容,旁的不提,能管着嘴也是一种能力。 * 之后,皇帝宣了安肃和进宫,一番耳语后,又让安肃和先行筹谋。 祭礼一案,幕后之人是谁,他已经有了大概头绪,但安肃和出面解决,更方便,也省的暴露底牌。 心情一舒畅,皇帝终于愿意进后宫了,直奔嘉宁宫。 宫门口,皇帝挽着韩舒宜的手径直去了正殿。 向美人无人搭理,落寞起身。 自己生的也不差,今日还用心打扮,怎么皇帝就像没看见似的呢? 贴身宫女心儿安慰道,“主子的美貌和才华,还没来得及展示给皇上看呢,若是皇上看见了,一定也会喜欢主子的。” “嗯,咱们先回去吧。”向美人瞧了一眼正殿,回了东侧殿。 正殿,韩舒宜一边替皇帝换下外袍,一边道:“皇上今日可是去狩猎了?看样子收获颇丰呐!” “你怎么猜到的?” “山人自有妙计,臣妾精通紫薇易数,能掐会算,一眼就瞧出皇上出门了。”韩舒宜歪头一笑。 皇帝猜自己约莫是哪儿露出破绽,不过他心情颇好,“既然是狩猎,宜卿怎么不讨个彩头?” “那我就狮子大开口,讨要今天皇上的所有猎物,不论什么都不嫌。若是雉鸡,就做个毽子,若是兔子,就做个兔卧儿,若是别的,护手,围脖,大氅,样样都行。” “那朕若是一无所获呢?” “当皇帝跟我聊起今日见闻,多说几句,就是我的收获啦!” 韩舒宜真不嫌弃,她道,“礼物的意思不在于贵重,而是传达对收礼人的在意。本身就是最浪漫的话了。我出门便是瞧见一朵桂花,也会想,若是能让皇上也瞧瞧,多好!” 说着,她真从小桌上拿起一个香包,散发着馥郁的桂香。 “香囊还没收口,等下就得,皇上明日带着吧。” 皇帝瞧了瞧香囊,神色一柔,郑重接过,“我一定带着。” “宜卿这么记挂朕,朕也不能小气,新进宫的玄狐皮,便给宜卿做个暖手吧。” 韩舒宜低头,貌似含羞。其实她在想,一个香囊换玄狐,这生意一本万利呐。 每日诉说衷情,说的久了,皇帝真会信。 第50章 两人用过膳,逗过小六,相拥在侧殿的榻前闲聊天。 “宜卿说说自己家里人吧。” 嗯?! 好兆头!皇帝这么多妃子,能把妃子和父兄对上号就不错了,能有闲心听他们的事,可见是个好机会。 韩舒宜慢慢组织措辞,既不能太泯然于众,又不过分夸大。 “皇上也知道我家里,没什么得用的人。祖父只有我爹一个孩子,寄予厚望,想着振兴门楣。不过我爹吧,实在不擅长朝堂之道,做了几年差事就辞官了。之后我爹转行醉心书画,倒是闯出几分名堂,几十年下来,眼光和审美当真不错,鉴赏古物是一绝,谁若是想拿赝品骗他,决计过不了他这关,有个外号叫百赏通呢。” 韩国公就靠着这手捡漏,还赚了不少银子,家里才不缺银子使。 “我娘来自边陲,外公家从马贩子起家,后来几个舅舅们做了武将,在边关保家卫国。我娘虽不擅长诗书,但是骑术堪称一绝,像什么马肚藏身,并排跳马,不在话下。当初我娘进京城贩马,我爹打老远看了一眼,回去就害了相思病,最后死活要求娶。” 韩舒宜心道,她爹是个地地道道的颜狗啊,肯定是被美颜晃花眼了。 “我大哥,皇上见过,相貌挑着爹娘的优点长,生的玉树临风,风姿迢迢,长相没的说。性格质朴,单纯,若是答应了什么,一定说到做到。这性子很闷,幸好我大嫂也不嫌弃,会慢慢沟通。” 不过也不怪大嫂,看着大哥的脸,再生气一会儿也气消了。 最后是三弟。 “三弟像娘,骑术上佳,武艺也不错,不过我爹想让他走科举,三弟每天就跟被拴住的猴儿,难受的紧。” 皇帝侧耳倾听,韩舒宜开口撒娇:“我说完了,皇上你觉得我呢?我怎么样?” 皇帝面对她巴巴盼望的眼睛,正要开口,韩舒宜又故意凶巴巴道:“只能说好话,不许说坏话!” “那还能说什么?”皇帝也板着脸,“那就无话可说了。” 韩舒宜没想皇帝也知道这个梗,爆笑出声,皇帝也撑不住笑起来。 笑过了,皇帝撑着下巴:“当初我头一回瞧见宜卿,就是在花园里,别人都在凉亭里乘凉,娴静优美,一派闺秀风范。宜卿却独个跑到凉亭外,牵着风筝线,卯足了劲想要比谁的风筝放的高,不够高还生闷气。” 韩舒宜立刻恼了,这人怎么不记人好啊!那可是她想出来吸引皇帝注意力的办法。 皇帝瞧着她撅起的嘴,最后才慢悠悠道:“那时我就想,这姑娘真鲜活明亮,就像小树,就算头上有石头压着,也要使劲探出头来,舒展身躯。” 别具一股生命力,瞧着就欢喜。 “那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唔,你猜?” “坏话?” “猜错了,可是有处罚的。”皇帝轻轻啄了一口韩舒宜,“处罚就是......” 纱帐轻轻放下,掩盖了内里的所有风景。 * 次日,腰酸背痛的韩舒宜起身,就听到清月传来的好消息,“娘娘,大少爷升迁到一等侍卫了,兼御前行走!” 御前行走便是在御前听命,替皇帝传达旨意,沟通百官,听着官不大,但是非心腹不能担任,实在是个好预兆。 许多高管升迁的第一步,就是御前行走。 韩舒宜放心了,这活儿还挺适合大哥做的,他一定完成很好。 消息传回韩家,韩国公也是喜不自胜,乐的开花。有些职位官不大,但是非常重要,显然御前行走就是。 报完喜的韩世衍,看到父亲的桌上摆了个木头匣子,里面装着散碎银两,还有些银饰,图案也不像平日母亲喜欢的。 “这是爹新收来的古,古董?” 第37章 韩国公开心,也就不计较儿子说傻话,“这些东西呀,是别人的,过些日子,还要还回去呢。” 喔,原来如此,他就说这不像家里人喜欢的风格。 韩国公又叮嘱儿子,“皇上喜的就是你的性子,以后还要继续保持。” “好,知道了。”反正爹不会害自己,韩世衍很听话。 其实升了一等侍卫,要做的事情也没变,依旧要护卫乾泽宫,偶尔传旨也是几人同去,用不着韩世衍露面,生活没有改变。 不过嘿嘿,俸禄倒是从一月十两,涨到二十两,这银子拿着开心。 韩世衍感受着袖袋里,俸禄的重量,喜滋滋。 他低头再抬头,就瞧见安肃和大人,跟刑部王擎理尚书,前后脚进了御书房。 王尚书一脸愤怒,安大人面上镇定,内含惊慌。 而他站的角度,刚好能听见顺着窗户缝飘出来的一句话。 “臣王擎理,在此状告礼部安尚书和其子安肃和,对臣公然行贿,试图给亲父翻案!” 韩世衍一声卧槽,事情大了! 内殿,王尚书言之凿凿,义愤填膺,“臣本想看在同僚面子上,不揭穿此事的,奈何安大人和其子,变本加厉!为了朝廷的朗朗风气,臣也不得不站出来,扫清这世间的阴霾了!” “皇上,安肃和其人,为了给其父脱罪,竟然公然行贿,妄图臣加以轻判!皇家祭祀,朝廷律法,何等严肃,怎么能让对方拿来儿戏?” 皇帝眼风扫到安肃和,看出他的色厉内荏,只得先顺着王尚书的话说,“既然是行贿,人证,物证,何在?” “人证就是臣的小厮,物证就是安府的拜帖,以及这一箱子价值两千两的财物!不光是银两,还有金银首饰等等!” 两千两这个金额,让安肃和瞳孔放大,瞬间明悟。 原来如此,骗母亲,损失财物,诬陷行贿,这竟还是一个连环圈套,最毒者,藏在此处! 第51章 王尚书言之凿凿,把个行贿的过程,说的活灵活现。 安家人嘴脸之丑恶,言行之可笑,宛如戏台上的白鼻子丑角,露丑卖乖还不自知,得意洋洋,仗势欺人。 皇帝看着王尚书如此笃定,安肃和却脸色灰败,便知道他们一定是捏着什么证据或把柄,逼着安肃和让步。 且还要闹到御前来,也是试探自己心意的意思。若是要硬保安尚书,他们便有新的策略可以对付。 但以皇帝的心思来说,安尚书,就是千金买马骨的骨,安尚书可以是白尚书,黑尚书,但自己想要扶入阁的人,不能这么轻松被撬下去。 所以皇帝状似无意的对着安肃和道,“安爱卿,王尚书说完了,你呢?” 安肃和许久才启唇,“臣,过于震惊,一时才难以言语。王尚书昔年跟父亲同朝为官,臣也在见过王尚书,尊称一声王伯父,没想到,王伯父竟然是这样信口开河,砌词污蔑之人!” “王尚书,你既然说我行贿受贿,那就说出具体时间来,何时何日何地?你的小厮,难道也能当成证人嘛?” 安肃和补充,“这些日子臣的行踪,至少能有三人在场作证,除此之外,没有空余时间,臣倒是好奇,难道我有分身之术,能分身去找王尚书行贿嘛?” 他要王尚书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来。 王尚书不慌不忙,举起木匣,“这个物证,就足够有力了。安大人看着眼熟吗?” 安肃和呼吸一滞。 怎么不眼熟呢?这木匣日日摆在母亲妆台上,装着安家的所有家用。幼时安肃和好奇,还曾经不小心摔了这匣子,母亲心疼坏了,寻了许久才找到修补的匠人,补料上漆,重新使用。 只是在御前,安肃和不能承认。 王尚书继续举着匣子,道,“行贿之罪,金额满五百两,杖十。满一千两,杖三十。满两千两,杖五十,流放千里。有官职者,夺去官职,杖三十。” “唉,那可是足足五十杖啊!” 安肃和拳头攥紧,指甲掐进手心里,扎出血来。 他明白王尚书的意图。 他没有行贿,但银两经过母亲的手,母亲的嫌疑很难洗脱。若是母亲被杖五十,年老之躯,如何扛得住五十杖? 可若自己认下来,夺职去官,打三十杖,自己的身板也能扛住,总不至于让母亲丧命。 但自己若是认下来,父亲罪加一等不说,自己的前途也会跟着灰飞烟灭。 皇上还会重用安家人吗? 选父亲还是选母亲,竟然成了一个砍脖子还是砍腰的难题。 安肃和心揪成一团,几次都想张嘴,妥协认下来。 前途重要,母亲的安危也重要! 等安肃和张嘴,都要吐露出音节时,他突然反口,“王大人,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到,天地良心可鉴!若是我因为污蔑而承认了不属于自己的罪名,那才是旷古奇冤!” 好,等的就是这句话! 王尚书在心里暗暗喝彩。 对方伸出脸要给自己打,自己若是不打,岂不是辜负了? 王尚书做出失望又伤心的样子,“贤侄,你冥顽不灵呐!”作势就要打开匣子。 顺着窗户缝隙,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从动作里能猜到三分的韩世衍,心都跟着吊了起来。 完了完了,这一看就是王尚书祭出致命证据,安大人抵抗不住了! 这安大人扛不住不打紧,后头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才是致命的。 韩世衍急的,恨不得能亲自上手,把那匣子抢过来。 这证据要是不在,事情就好办了! * 匣子开启的一瞬间,安肃和呼吸都停顿了。 他想了许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眼前一黑之后,看见就是王尚书暗含得意的脸,跟开启匣子里的银光。 安肃和心定了。 开始思索反击的策略。 * 王尚书祭出大招,以为尘埃落定,安肃和再也没有反击余地,却不想,内室安静了足足一盏茶,皇帝不辩喜怒的声音才从头顶响起。 “王尚书,这就是你的证据?!” “自然!”王尚书理直气壮,“这些都是安家人拼凑出来的碎银,首饰等等,都带着记号,一共价值两千两!” “安大人不会说不认识,不眼熟吧?” 安肃和诚实的道,“的确不眼熟。” 他怎么可能认识这些?! 王尚书都有些佩服安肃和了,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他调转匣子,正要慷慨陈词,把罪名扣的结结实实,眼睛瞄到木匣后,陡然瞪大。 等等,这里头都是什么玩意儿? 铜簪子,鎏银的首饰断成两节,几朵绢花缺了瓣,还有些小孩儿喜欢的琉璃柱子,五彩缤纷,价值十文。 拢共一匣子东西,价格不会超过十两。 “王大人不会想说,这些就是安肃和送来贿赂你的物件吧?王大人真是见钱眼开呐!都能被这些收买。” 皇帝低低道。 “不可能呐!我明明亲眼瞧着安夫人拿出来的东西!”王尚书脱口而出。 安肃和抓着破绽:“那王大人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是我送的贿礼?到底是谁送的?还是王大人从我家中偷的?” “皇上容禀,前些日子家中失窃,财物不翼而飞,连钱匣子都不见了,家中损失不小。只是忧心父亲的事,臣只来得及去报官登记,还冒来得及寻找财物,怎么就出现在王大人手上?!还成了什么受贿的证据?!” “只怕王大人居心叵测,妒忌同僚,蓄意陷害,还跟飞贼有所勾结!臣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淡淡道,“王尚书,轮到你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王尚书知道,自己这是着了道了!证据不翼而飞,只怕皇帝早就知道他们暗中做的事情了! 这是暗示,这是敲打! 王尚书扑通跪下,“臣也是受人蒙蔽,才会一时糊涂啊,是姚侍郎,是姚侍郎说的一切!” 王尚书明白,甩锅也要甩给一个足够分量的人,于是,他甩给了他的副手,刑部左侍郎。 皇帝不置可否,一个侍郎而已,都不值得自己多看。 不过这一课上给安肃和,却是恰巧好。要明白,宦海沉浮,风险巨大。 王尚书又接连吐出两个人,才得到皇帝不怎么满意的点头。 第52章 进门前,王尚书志得意满,出门时,王尚书脸色灰败。 他回首看御书房,皇帝登基前,只是个没受过太子教育的闲散皇子,几位首辅都觉得很好摆弄,没想到,皇帝手段如斯老辣。 得赶紧去找解首辅,商量对策啊!他是太子太傅,权倾朝野,一定会有法子挽回颓势的! 王尚书匆匆而去。 书房。 安肃和满脸愧色,纵然皇帝没有责怪一字一句,他也难受的厉害。 第38章 若不是自己出了纰漏,这事本来很好解决的。 也有自己昨日找到幕后黑手摊牌,亮出自己手里的印章证据,逼的对方狗急跳墙的缘故。 总之,要不是自己不够谨慎,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 皇帝浅浅揉着额角,实在无奈。自己经营时间不长,手边没得用的人才啊。 看到安肃和的愧色,皇帝没好气的说,“还不赶紧去收拾残局?!还等着朕去做吗?” 安肃和赶紧点头。 别看皇帝语气凶,那也是天子进臣才有的待遇,否则,皇帝只会冷眼相待。 安肃和退出御书房,在心里发誓必定要谨言慎行。 怀里的匣子,没处放。 王尚书走的匆忙,没管匣子,里头的小玩意儿不要紧,木匣子他想留着,警示自己不忘今日之耻。 正门口,韩世衍盯着匣子,唉,不是,这? 眼熟,好生眼熟啊。 安肃和知道韩世衍这个人,但之前没打过交道,彼此颔首示意后,韩世衍突然发问,“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眼熟呐!” 嗯?! “瞧着有些像我家中张门房,孙女的宝物匣子。”韩世衍托下巴,动手翻动里面的珠串和珠花,得到结论,“还真是!就是小珍珠的宝物!” 那是江南来的丝绸绢花,府上的一等丫头各得一朵,珍爱的戴着,后来小珠子掉了,颜色褪了,但小珍珠还爱的很,特意问姐姐们讨要了,爱不释手的放进宝物匣子。 诺,这里还有她元宵时,特意戴出来炫耀过的琉璃珠串。 这安大人真是没品,连小孩东西都要抢呐! 韩世衍心情复杂的想。 安肃和心情更复杂了。 怎么回事,韩大公子怎么知道东西来历? 两人面面相觑。 “既然源头落在韩家,不如传召韩国公一问?” 听到一言半语的皇帝,一锤定音的决定。 韩国公肯定知道点什么。 * 许久没得到单独召见的韩国公,被紧急传进宫,面对这一匣子的东西,他更迷惑了,“这不该是在王擎理那老货手里吗?怎么在御前?” 王擎里不会小气到,为了这些东西告御状吧? 想想自己做的事,韩国公好生心虚。 安肃和追问起缘由,韩国公吞吞吐吐,最后眼睛一闭,大声道,“臣知道这么做不对!臣会赔偿王尚书的损失,再当众赔礼道歉的!” “只是这王大人收受贿赂,行为不检,臣只是让他做贼心虚几天,受受惊吓!” 谁让这老小子,从年轻时就是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真小人,韩国公看不惯的很,撞上这老小子受贿收礼,韩国公眼珠一转,立刻决定悄悄给他换了,吓他一吓。 明明之前验过是金银,扭头的功夫变成了小破烂,王尚书铁定吓的不敢吱声,只能吃哑巴亏。 银子再捐给户部,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韩国公算盘打的好,唯独没想到东西会呈到御前,给他吓够呛。 听完前因后果的皇帝&安肃和&韩世衍:“......” 啊这?! 只能说,纯倒霉吧。 皇帝正要说点什么,何欢匆匆进来,“不好了!皇上!礼部的偏厅出事着火了!” 偏厅?!那不是安尚书被软禁的地方吗? 安肃和霍然站起,急道,“我爹怎么样?有没有出事?!” “没出事没出事。”何欢气都没喘匀,也要回答问题,“偏厅是早上起火的,最初大家都没发现,最后听到偏厅里传来砸门砸窗的声音,有人过去,才发现着火了,于是匆忙就救火。” 安肃和捏紧拳头,幕后之人就这么急不可耐吗?居然还双管齐下?! “不过好在安尚书机警,一直利用偏厅里的横梁躲着,保存了自身,虽然呛了烟,人却没有大碍的,休养一阵就好了。” 心头大石,这才落到地上。 安肃和正要恳求皇帝放父亲出来养病时,何欢继续说了下去。 “安尚书被救出来时,人已经半昏迷了,他怀里还紧紧抱着什么东西,费了许多力气才拿出来。” 哗啦,何欢从背后拿出半张残卷,烟熏火燎,火舌舔舐,已经烧的没了形状。 但上头,力透纸背的字痕还在。 上书,清廉如水。 落款,是先帝。 安尚书耗了半条性命,抢救回来的是当年先帝御笔题字。 * 安尚书勇救御笔的事,是件彰显他品德高尚,光明磊落的大好事。 其次,礼部的一个员外郎站了出来,承认当初是他搞错了祭品礼器,又因为害怕被革职,所以偷偷挪用了上司的官印,想要让上司背锅。 但见到安尚书如此仁善为怀,员外郎愧不敢当,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的错误,被革职查办,永不录用了。 此案终于告破。 受害人安尚书,告假三月,休养身心,暂时脱离了旋风眼,以待来日。 同时,鸿胪寺多了一位左寺丞。。 韩国公这么多年没上过班,乍然打卡,还真有点新鲜感。 反正鸿胪寺的事情不多,按照规矩办就好。以后出门,也多了个名头做谈资啊。 而安肃和本要外放,却被皇帝调任吏部右侍郎,成了实权官。 六部之中,吏部掌权,户部管银,都是头等好差事,许多人说,这是在补偿安家父子受的委屈呢。 别管有什么样的留言,惠嫔是彻底安心了,只要父兄能平安康健,就是最要紧的事。 她求了一些宫廷珍品,送回父亲补身,还找皇帝过了明路,父亲才收。 之后,又是惠嫔接连的盛宠。 第53章 晨会上,酸言酸语就冲着惠嫔去了,都在酸她独占恩宠,都不肯放手。 惠嫔放下手里的茶杯,浅笑,“康容华这话,本宫记住了,康容华不愧是女德典范,贤良淑德,之后若是康容华得了宠幸,本宫一定记得提醒你,要皇上,雨!露!均!沾!” 康容华不想今天惠嫔如此利嘴,讪讪闭嘴了。 福容华轻轻扯了一把康容华,小声道,“谁得了宠爱愿意放手的,你也一样,少说两句。” 康容华低头看脚尖,“惠嫔得宠,谁让她父兄都是皇上的爱臣呢?唉,我也只能说两句酸话了。” 这宫里人来人去,花谢花开,没有长盛不衰的宠爱,可要是父兄得力,好歹有点仪仗和退路。 坐在她们不远处的璇贵人,听到这话咬紧下唇。 她的父兄更加得力,出身高贵,怎么皇帝的眼神,不放到自己身上? 要不要,再使使劲? 散会后,难得今日天气晴朗,妃嫔们相约去御花园散步,晒晒太阳。 住在惠嫔宫中的张采女新奇的看来看去,这宫里一草一木,都让她觉得新奇。 “这新人就是好,心思单纯,见着什么都欢喜。”惠嫔摆弄手帕,“我瞧着都喜欢这样的性子。” “张采女在你宫里还乖巧?” “还行,性子乖顺,知道不出头,你宫里那个呢?容貌可太出挑了。” “也还行,不出头不冒尖,闲话少,平日就在自己屋里待着。”韩舒宜笑吟吟的,“且先看着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最好。” 就算没有向美人,也会有别人,她才不会往心上去。 惠嫔点头,她也这么想。 “唉等等,张采女人呢?” 刚才还在看花的张采女,不见了踪影,惠嫔起身欲寻人,就看到假山边,何欢站了出来,朝这边看了过来。 张采女手里握着一把鲜花,满面娇羞看着假山内,山石间,露出一角明黄色。 惠嫔挑眉,哟,皇上瞧上新人了。 果然当夜,张采女侍寝,拔了头筹。 既不是高贵的璇贵人,也不是美貌的向美人,更不是灵秀的叶美人,反而是平平无奇的张采女,真是叫人跌破眼球。 次日拜见皇后时,张采女脸上多添了三分娇羞,逐渐有了属于女人的神韵。 程皇后厚赏了张采女,礼物里头有一只三羽的彩凤,累累金丝,宝石光彩,格外璀璨。 张采女受宠若惊,连连婉拒,“这么贵重的礼物,嫔妾不能收的!” 程皇后亲自抬手,把彩凤戴到张采女的发髻上,“你受得起。” “这彩凤还是从前本宫做皇子妃时的赏赐,不过本宫年岁见长,不适合戴彩凤了,你年轻,压得住。” 程皇后把张采女往前一推,“瞧,多合适啊。” “是,皇后娘娘眼光独到。”众妃齐声说。 坐在上首的苗妃轻巧一笑,皇后也算是学乖了,找的这个下属,至少瞧着比常采女强多了。 她对面空着,本是丽妃的位置,但丽妃还在养身,便一直空着。 一想到常更衣还在活蹦乱跳,苗妃就能咬碎银牙。 第39章 没谁能够得罪了她,还全身而退的。 * 常更衣被禁足到生产前,平日只能在凤仪宫和附近转悠。 刚升的位分又被剥夺了,常更衣是十分不爽的。可一想到肚里的孩子,又觉得希望十足。 大锦后宫升迁慎重,要想继续往上升职,就只能指望肚子了。 常更衣忍着反胃,把补品一口饮尽。 伺候她的环儿手脚麻利的伺候她歇午觉,等主子睡了,几个小宫女凑到一块儿聊天。 “我老家是湖州的,从前在家,听人说过一种转胎药,可神奇了,能把肚里的女孩,转换成男孩呢。” “这是什么神药啊?你莫骗人。” “哄你干嘛?是个老神婆卖的,十两银子一副!卖这药都快二十年了,整个乡里都晓得。而且老神婆很有良心,提前就说好了,若是喝了药,成功转换成男孩,她上门送红鸡蛋。若是生的女孩,药钱全退,一文不收!” 众宫女小声惊呼,天呐,全退,说明人家不图银子呐!缠着环儿,继续说老神婆的事。 环儿又讲了几个例子,验证老神婆的神奇之处,得到所有人崇拜的眼神。 殊不知,内屋的常更衣悄悄起身,推开窗,小声听着她们闲聊。 她若有所思,转胎药,听着好像很有用啊,可以打听消息。 * 韩舒宜正在宫里做护肤。 用珍珠粉混合橄榄油和蛋清,可以滋润皮肤,去除角质,且美白皮肤,冬日里寒风干燥,更需要加强护理。 她涂好自制面膜,躺在榻上免得乱淌,小六悄悄跑进内室,冷不丁瞧见一个大白脸,吓的倒退好几步。 韩舒宜一听脚步就知道是谁,翻身起来,环着小六不让他走,还哄他,“乖乖的,你也涂点,以后当个大白娃。” 一刻钟后,一大一小两张白脸躺在榻上,双手放在胸前。 再把进门的清月也吓一跳。 三张白脸躺排排。 一刻钟后,清月洗掉面膜,惊喜的摸脸,“好滑溜啊!而且白了好多,娘娘的保养法子真好。” “那当然!”韩舒宜翘着尾巴,凭着她的见识,做点面膜,都是小意思。 更有意思的东西,还在后头呢。 清月喜滋滋摸了一会儿脸,这才说起正事,“娘娘,该去领冬日的炭火和宫份了。” “你带人去领吧,再给宫里人额外多发炭火钱。” 嘉宁宫的宫人都过得很滋润,逢年过节有节礼,天热天冷也会有赏钱,小日子可有奔头了。 孟庭祯闭着眼睛,其实整个措施很有用,与其让宫人悄悄伸手抠个一星半点的,倒不如把赏钱摆在明面上,干净钱拿着也开心。 他治下的官员,也是如此,贪污受贿的人反而少了。 不过娘刚才神神秘秘的强调什么惊喜,到底是什么? 孟庭祯缠着扭着的,想要探知这个惊喜。 韩舒宜拗不过他,转移话题,“小六,过生日想要什么?” 孟庭祯一下子忘了追根究底,开始思考自己的生日礼物。 他还真没有什么想要的,尝过荣华权位后,反而会喜欢亲人的温馨。 “我要娘陪我一整天!” “好,就陪着你,一整天!” 第54章 腊月初一,小六的生辰。 各宫一早送来生辰礼物,韩舒宜来者不拒,统统收下,给足了面子。 但私下怎么处理,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生辰宴就设在嘉宁宫,韩舒宜特意自掏腰包,让御膳房送几桌上好的席面来。 而她一早起床,去烤蛋糕。 自制奶油实在有点考验她贫乏的厨艺,好在烤个蛋糕胚子,不算很难,尝试过几次后,她就掌握了诀窍。 烤成功第一炉后,她又精益求精的烤了好几炉,最后除了放在席间待客,还给太后太妃们送去了,反正松软可口的蛋糕,不论什么年纪的人都爱吃。 快到中午,宴席备齐,惠嫔进来,“皇上还没到。” “只怕有正事耽搁了,咱们就先用膳吧,旁边我给皇上专门留了一桌。”韩舒宜直接道,“先吃。” 整个席面她最大,她说了算。 午时一到,开席。 小寿星今天穿的跟个大红包一样,浑身都是金光闪闪的,叮叮当当,全是各种佩饰。 他拿着小叉子,把黄澄澄又香甜扑鼻的蛋糕放进嘴里,入口即化,松软可口不说,还让他吃出熟悉的味道。 好熟悉啊,就是记忆里的味道。 孟庭祯不由得加快速度,塞了一嘴,有点想哭。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亲人在侧,平安顺畅,别无所求。 殊不知,他娘正在跟人小声蛐蛐他,“这孩子,吃个蛋糕都能感动成这样啊!” 这要是端上火锅奶茶,不得哭死。 “小孩子嘛,才多大,本身就喜欢这些甜甜的东西。再说了,确实好吃。”惠嫔也夹了一筷子,香!真香。 “棠姐姐喜欢,下次你生辰,我专门给你做。” “好啊好啊,不许抵赖啊,我都记着呢。” 另一边,别的妃嫔正小声说话,“六皇子生辰,也不见皇上赏点什么,礼物不说,最少赏个席面吧。” “就是就是。” “有的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人家贤昭仪得了什么赏赐,难道还要堆在大门口,专门给你瞧嘛?” “我这是替贤昭仪担心嘛。” “我瞧你就是瞧着贤昭仪是宠妃,脾气又好,才敢背后说人,小心我去告你一状!” 说话的人提到宠妃二字,突然曲起胳膊,撞了同伴一下,示意她闭嘴。 席面上,还有个尴尬人呢。 新人进宫到现在,陈采女跟人拌嘴禁足半年,从张采女开始,陆陆续续都侍寝了,叶美人和向美人还颇得宠爱,唯独一个璇贵人,起点最高,至今还没有得宠。 好生尴尬。 再在席间提宠爱,岂不是扎璇贵人的心窝子吗? 璇贵人心里冷笑,都已经扎了,还装什么象啊! 她暗中给这两人记了一笔,但脸上却是和煦的,“吃菜吃菜,今天的菜色不错,御膳房是用心的。” 那自然,贤昭仪家世宠爱样样不缺,御膳房捧着还来不及呢。 菜色虽好,璇贵人食不知味,一心想着要怎么侍寝成功,不然她面子里子都快没了。 永和宫里,仗着有苗妃撑腰,她又不得宠爱,许多宫人开始怠慢她了。皇后那边嘴上说的好听,实际好处一点不给。 午膳散后,其余妃嫔都离开了。 都知道今夜,皇帝必定要来嘉宁宫的,这时硬抢宠,属于结仇。 韩舒宜让人收拾好桌席,连向美人都识趣的留在自己的东侧殿。 她正逗弄着小六,清月托腮问,“皇上,什么时候会来呢?” “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看着眼皮快沾上,昏昏欲睡的小六,韩舒宜又迅速改口,“肯定会来的,小六的生辰嘛。” 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还在期盼父爱?她便努力维持这种家庭和睦的氛围吧。 “朕还没进门呢,就听见你在说朕的坏话。”皇帝踏步进门,“让朕这生辰礼物,都不知道该不该送了。” 韩舒宜嘴硬,“哪说皇上的坏话了,肯定是皇上听岔了!” 眼睛却在看见母亲和大哥时骤然一亮。 “娘,大哥!” 韩夫人一身诰命服,韩世衍穿的还是侍卫装,见到女儿/妹妹,也是惊喜难言。 韩世衍还好,身在宫中,总能遇见几回,而韩夫人,就是许久没在私下场合,见过女儿了。 韩夫人一见着人,就不想撒手。 皇帝眼看她们亲人相见,故意打趣,“这次朕还该不该来?” “来,该来!” 底下小六响亮的抢答。 韩舒宜破涕为笑,抱着小六,让他先谢父皇。 谢过之后,又让韩夫人抱一抱外孙。 韩夫人胳膊僵硬,先看皇帝,见他没什么异样,这才伸手抱过外孙。 皇帝能默许,说明女儿还是得宠的。 这孩子还是韩夫人看着出生的,当时圆嘟嘟的小脸,眼睛像黑葡萄,现在都长到这么高,这么壮实了,当真时光匆匆。 韩夫人抱了一会儿,交给长子,正要教外孙喊大舅舅,就先听见外孙响亮的叫了一声。 “大舅舅!” 韩夫人正要夸这孩子当真机灵,就瞧见外孙小嘴一撇,眼泪唰一下就淌了下来。 这种哭法还不是孩子式的嚎啕大哭,撒泼打滚,而是受了委屈,扁着嘴的哭,伤心坏了。 韩世衍正眼馋这小人,乖巧可爱,小小一个,结果小人当场就哭了。 “唉,不是,我长的也没这么吓人吧?!” 韩世衍忍不住挠头,这简直是他帅气人生最大的滑铁卢。 第40章 以后出门他还怎么混? 一见面就把外甥吓哭了?! 韩舒宜心疼的揽过孩子,就怕小六真的哭的直抽抽,背过气去。 小六趴在她肩头,还要固执的转头,去看大舅舅。 大舅舅,正阳门一别,竟是永别。 旭王造反逼宫,兵至正阳门,时任禁军统领的大舅舅,誓死不退,带着五百人坚守十日,弹尽粮绝,大舅舅临死前,掌心还死死捏着门上的铁钉! 不能开门! 这样的舅舅,让孟庭祯怎么不哭,怎么不大哭,难以自控! 他一边哭,一边伸手,想要感受大舅舅的体温。 韩舒宜只好再把人放到大哥身上,小孩脸赛过六月天,说变就变呐。 韩世衍再次接过小六,轻声哄着,“不哭不哭,小六不哭,舅舅在呢,在呢。” 第55章 孟庭祯哭了一阵,小孩的体力不足以支撑他继续做点什么,只能打着哈欠,恹恹的趴着。 韩世衍如蒙大赦,这小子,总算哄着了。 暂且把小六放到榻上小憩,韩舒宜非常狗腿的把人迎到侧厅,让宫人送上准备好的甜点。 皇帝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便是问起韩家的近况,又或者韩夫人娘家边关的事。 韩夫人年轻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面对皇帝也不露怯,还能谈笑风生,聊起以前贩马冒险的趣事。皇帝大开眼界,听的津津有味。 韩舒宜就静静坐着,眼神落到娘身上,能这么安静对视,能知道彼此平安,就是最好。 不过相聚的时间总太匆匆,一个时辰总嫌太短,韩夫人留下给外孙的生辰礼,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韩世衍亲自送娘出宫门。 人都走了,皇帝故作生气,“看来朕不受欢迎的很,都没人盼着我朕来呢!哼,白费朕的心思呐!” 韩舒宜明白召诰命夫人进宫,流程复杂,耗费时间,故而皇帝才来迟,小心翼翼的抬头,“怎么会呢!我感动万分,很珍惜皇上的心意呢。” 这是破格的待遇,她确实很感动。 “那怎么刚才朕进门,听着你不期待朕来呢?” 这话是过不去了,韩舒宜一跺脚一扭身,使出撒娇大法。 “我哪儿是不盼着皇上来,我是怕皇帝不来,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呢。” 她环着皇帝的脖颈,吐气如兰,眼睛盯着皇帝眉心,这个位置既对准对方眼神显得真诚,自己的目光也会飘忽不定,更显笃定。 “这么俊俏的郎君,风姿楚楚,若是可以,我真想把他关在屋里,十二个时辰,三十天,十二个月,日日都得以相见呢。” 皇上莫名的耳朵一热。 “可是呀,皇上在外,身负江山重担,在内,还有那么多姐妹都期盼皇上来,我也不能独占皇上呢,若一月里能见到皇上三五次,就很幸运了。” “我便想,不如现在心里预先设想,我眼下就是无宠的妃子,那么每次见到皇上,都是意外和惊喜。能去书房伺候皇上笔墨,是小惊喜,能跟皇上用膳,是中惊喜,若是皇帝来嘉宁宫看我,便是大惊喜了。这么一想,不是开心多了吗?” “皇帝今天又带了母亲和大哥来,又陪我用膳,是大大大的惊喜啊!” 韩舒宜说罢,又是忐忑,又是豁出去的姿态,等着皇帝的评判。 皇帝轻轻刮了她的鼻子,“痴话!你若是还不算得宠,别的女子就别提了。” “以后不许说这种没规矩的话。” “我只跟皇上说没规矩的话,皇上不会怪罪吧?” 韩舒宜没躲,任由皇帝环抱着,两个身影依偎在铜镜中,看似紧密无间。 谈三分情,要渲染到十二分,那剩下的七分,留着好好爱自己。 韩舒宜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两人气氛正好,睡醒的小六突然嚎了一嗓子,让两人惊醒,赶紧分开。 孟庭祯一翻身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先喊娘。 韩舒宜忙上去唤着小六,哄着有起床气的宝宝。 皇帝默默瞪了小六一眼,臭小子!真会煞风景。 韩舒宜把孩子哄醒,再把准备好的小蛋糕摆到小六面前,点燃小蜡烛,“今天是小六的生辰礼,小六可以许一个愿望,老天爷会努力帮小六实现的。” “真的?!”小六欢呼,立刻道,“我的愿望就是再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最好妹妹弟弟还是一起来的,我要跟他们玩!” 宫里只有同胞的兄弟姐妹才是利益共同体,是最密切的合作伙伴。 他的妹妹宣宁长公主,机智聪颖,顺机应变,他的弟弟宣阳王英俊潇洒,勇武过人,三人抱团,才能在后宫里平安活下去。 还有些想他们了,不知道他去世后,朝政会不会出岔子。不过有他们在,也不用担心。 孟庭祯极为大人似的叹气。 韩舒宜面上古怪,这小子!许个愿望,还许的这么具体,真当亲娘是万能许愿机呐! 皇帝则哈哈大笑起来,“好,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自己要多努力啊,小六瞧着机灵,若是下个孩子像小六,也很不错的。 这日,皇帝留宿嘉宁宫。 * 天气愈发冷了,京城干燥寒冷,便是日日烧着炭盆,也总觉得有寒意。 分例里的炭火经不起这么烧,很快就消耗殆尽,璇贵人使了银子,小太监也只是送来一些下人用的黑炭,一点燃,整间屋子都呛的很。 璇贵人瞧着这一屋子的摆设,便是比她位分低的采女,过得也比她强。 她忍不了了,一定要想法子侍寝! 找了乾泽宫的小太监,打听出皇帝最近的行踪,原来皇帝最近闲暇,爱去梅苑赏红梅。 璇贵人计上心头。 梅苑。 天地间一缕梅香,带着冰雪冷冽的气息,吸到肺腑间,陡然一股凉气贯穿全身,头脑却跟清醒了。 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皇帝才会经常去梅苑逛逛。 红梅白雪之间,陡然出现一个火红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红色舞衣,振落斗篷,手一搭,突然跳起了热情奔放的胡旋舞。 胡璇舞的舞裙带着大大的裙摆,波折起伏,宛如盛开的花朵,举手投足,俱是柔美和热情。 皇帝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向凉亭。 何欢上去看了,回来禀告,“皇上,是璇贵人。” “是她呀,跳的不错。”皇帝总算想起这么个人,“走,去看看。” 感知到人影晃动,璇贵人跳的更卖力了,这支舞蹈是她苦练过的,一舞既出,艳惊四座。 跳完舞,璇贵人借着旋转的姿势倒下,突然扑簌簌的哭了起来,梨花带雨。 她的贴身宫女连忙上前,“娘娘,为何伤心呢?” “我是可惜,这么好的舞蹈,不能跳给心爱的人看。”璇贵人顾影自怜,轻抚自己的脸庞,“我进宫这么久,还没见过皇上呢,唉,难道此生此世,都跟皇上无缘了吗?” “娘娘,您日日祝祷皇上顺心遂意,平安康健,甚至愿意折损寿命,祈求上天保佑大锦朝,老天爷跟皇上,一定会感知到您的心意呢!”宫女劝道。 第56章 “唉!” 璇贵人悠悠叹气,又挣扎着跪倒在小池塘边,虔诚许愿,“信女傅云念,愿意折寿十年,只求皇上能够顺心遂意,平安康泰!” 说完,又是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下头,磕的额头都红了,斗篷也掉了。 宫女连忙过来,重新拉着斗篷,暖暖的护着璇贵人,两人相拥,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 皇帝看完全程,总算对着何欢吩咐,“今天就召璇贵人侍寝吧。” 且看看他特意晾了璇贵人这么久,她有没有回过味来。 璇贵人带进宫的银子花费了大半,才得到这么一个机会,若是不能让皇帝动容,下次就要困难许多。 听到皇帝终于召见的消息,璇贵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乾泽宫。 头次侍寝都是此处,璇贵人紧张的手抖,不停安抚自己,过了这遭,才算是踏上了荣华之路。 皇帝忙完政事,想起在侧殿等候的璇贵人,叫进来,先用晚膳。 璇贵人不敢放纵,乖乖站着,给皇帝布菜,先伺候皇帝。 “坐吧,你也用一些。”皇帝开口,作闲聊状,“朕只记得你出身傅家,倒不知道你家中,有哪些人?” “嫔妾是盛安伯府的二房,父亲正在福州外放。长房的大堂哥傅霄年,他的父亲跟我的父亲是同胞兄弟。”璇贵人道,同时给皇帝倒酒。 皇帝喔了一声,“那盛平伯家的长孙傅霆年,双璧之一,也是你的堂兄,不过关系稍微远了些。” “是呀皇上。”璇贵人启唇笑了笑。 “你的闺名是云念,可见你在家里,很受看重呐。” “嫔妾是父亲的长女,父亲头次得了孩子,自然欢喜万分,翻看许久的典籍,才给嫔妾取了名字。”提到自己的名字,璇贵人十分自豪。 第41章 “前些日子朕没召见你,你可知道原因?” 璇贵人连忙摇头,“怎会!皇帝日理万机,能够见嫔妾一眼,嫔妾已经很满足了。” 她偷看皇帝的表情,只见皇帝眉头微蹙,似有不满。 难道自己答的不好?可自己不抱怨不诉苦,如此贴心,还想要什么回答? 殊不知皇帝心中想,看来双傅,没有投诚之意呐。 璇贵人的身世容貌,便是想去做王妃也使得,但傅家却乐意将她送进宫中,皇帝便以为,傅家有暗中投靠的想法。 他的态度也很明显,先宠信了兄长投靠自己的张采女,之后是没有根基的刘采女,璇贵人排在最后。 如此暗示,璇贵人也没动容,可见双傅,自恃家世,并没投诚之想。 罢了,既如此,便做个普通的妃子就好。 皇帝淡了心思,对璇贵人也淡了,一应待遇,都按照普通妃子来进行。 璇贵人侍寝回宫后,看着中规中矩的赏赐,有些失望,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是皇上的女人,日后再慢慢筹谋就好。 且做了真正的宫妃,待遇也提升了,璇贵人求了皇后,终于能让母亲傅二夫人,能够进宫看她一次。 傅二夫人进了宫门先拜见皇后,再拜见苗妃,折腾半天才见到女儿,心疼的不行。这宫里的满堂富贵,跟低位的妃嫔可无关,傅家便是旁支小姐,也住的比璇贵人好些。 进宫还降低了生活条件,傅二夫人怎么不心疼呢?! 而璇贵人见着母亲,双眼晶亮,期待道,“娘,银子呢?” “有有有,这是八千两的银票,还有些碎银子,足够你在宫里打点人了。”傅二夫人摸了一把女儿的鬓发,眼露心疼,“云念,你在宫里受苦了.....” “这有什么苦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我成了妃,贵妃,自然会有人来巴结我,奉承我,整个天下的珍宝都堆到我面前。”璇贵人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家里再富贵,能用东珠吗?能用九尾金凤吗?既然都不能,我为什么不能冲着富贵去?” “可是宫里水深事杂,我就怕你独木难撑,斗不过她们。” “娘,你想说什么?!” 傅二夫人吞吞吐吐,几次停顿,终于说了出来,“我想着,让你三妹也进宫,当你的帮手。” 进门后就悄悄站在角落的傅三姑娘傅汐,往前一站,鼓足勇气说,“姐姐,我想进宫,以后一定给你当牛做马,尽心尽力.....” 璇贵人使出浑身力气,摔了茶盏,摔的七零八落,碎片四溅,她喊的破了音,“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允许!” “傅汐你这个乡下来的贱皮子,抢走了我的爹娘,抢走了整个傅家的宠爱,现在还想进宫来,跟我抢皇上吗?!你做梦!”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允许你进宫!” 傅二夫人吓了一跳,赶紧去拦女儿,“云念云念,你冷静点,这不是在商量吗?你不乐意就算了,咱就算了!不送了,不送了!” 璇贵人双眼通红,看到母亲还在给傅汐使眼色,更是怒上心头。她一脚踢破了花瓶,捡起大块的瓷片,“你还敢打皇上的主意,我先划破你的脸,看你拿什么来勾引皇上?!” 尖利的瓷片,冲着傅汐的脸就去了。 傅汐一怔,那一刻,真想让大姐姐划破自己的脸,这样就再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觊觎。 可见母亲拼命拦着大姐姐,连袖子和手腕都受伤了也不在意,还让自己躲开,傅汐一扭头,拨开门帘,不辨方向的往外跑。 璇贵人还在闹腾,直到见不着傅汐,屋内只剩母亲,才压抑的痛哭。 “我命苦,我命苦,我怎么不一直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乡下野丫头啊!是你们横空出世,说我是京城傅家金尊玉贵的娇小姐,是赫赫有名的闺秀,我才跟着你们上京城来享福的!” “那这个占了我的位置的贱皮子,怎么不扔到乡下去,也吃上十二年的苦头?” 傅二夫人拦着女儿,胳膊渐渐无力放下,冤孽,都是冤孽啊。 第57章 宫内甬道,韩舒宜牵着小六的手,准备带着他去逛花园,同时叮嘱着,让他不要随便乱跑,省的掉进水里。 “大冬天若是掉进冰窟里,水一冲就把小六卷走了,娘找都找回不来了!” 韩舒宜吓唬他。 小六乖乖点头,还把娘的手牵的更紧。 清月笑道,“咱们六皇子一贯聪明,奴婢都没见过,比他还聪明的孩子呢。” “你才见过几个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啊?”韩舒宜笑,“若说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放眼整个大锦,也能挑出几千个来,算不得什么。” 孟庭祯赞同点头,天下英才何其多,尽入吾彀中才好。 他恍惚又想起自己才三岁,又改成不开心的摇头。 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对,宫人们都笑了。 “不过咱小六确实聪明,学东西很快......”韩舒宜正准备夸两句,斜刺里见到一个黑影直愣愣的冲过来,差点撞上自己。 她拉扯小六急忙避开,对方也发现此处有人想停下,却因为收势不及,咚一声,撞上宫墙,摔到青砖上,擦破了衣袖。 清月和清云慢一步反应过来,吓了一跳,确认娘娘皇子无事后才训斥,“你是哪个宫的?走路怎么不长眼呐!要是撞上娘娘,该当何罪!” 对方疼的还在吸气,却勉强起身跪着,“请娘娘恕罪,臣女不是有心的。” 臣女?! 韩舒宜仔细看她,衣饰不像宫女,反而是官家小姐,从她低垂的眉目中认了出来,“你好像是,傅家的姑娘?” “是,臣女是盛安伯家二房的三女,今日随母亲进宫看望长姐,刚才撞见一只野猫子,被吓坏了躲起来,才会冲撞到娘娘的,臣女绝不是有心的!” 韩舒宜心里嘀咕,她怎么记得这姑娘好像是长女来着?多半是记岔了。 “行了,你起来吧。” 自己没事,反而是这姑娘撞墙上了,脸上煞白,捂着胳膊疼的直抽气,韩舒宜不忍心计较,准备让人送她回璇贵人宫里,请个大夫医治。 送到永和宫门口,正巧遇到出来找傅小姐的宫人,看到韩舒宜后,脸色大变,盯着傅三小姐脱口而出,“三姑娘怎么能乱跑呢?叫奴婢一顿好找。” 傅三也习惯了宫人这么对她说话,低着头,“刚才吓坏了,不知不觉乱走,叫姑姑担心了。” 清月插了一句,“你家姑娘摔了,袖子都破了,你不担心的吗?” 那宫人好似才看到傅三的一身狼狈,谄媚的笑,“多谢娘娘关心,都是小伤,上药就好了。” 这样还不叫严重呀?! 韩舒宜直接指了个宫人,让她去太医院找医女,过来给傅三看看伤口,确定没出事。 人好好的姑娘家进宫一趟,受伤了还不给看大夫,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破产了呢! 懒得跟她们说话,韩舒宜做完事直接走了。 傅汐感激望着韩舒宜的背影,她刚才慌里慌张的,都忘了打听这位娘娘的尊号。 医女来后,发现傅汐不仅擦破了皮,还有些骨裂,留下止疼药和伤药,这才离开。 而璇贵人听得傅汐的伤口,是贤昭仪叫来的医女看的,脸色再次大变,“你还没进宫,就想着讨好主位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去贤昭仪宫里学规矩,再顺势爬上龙床?是不是?” “大姐姐,我没有!都是意外!”傅汐拼命摇头。 璇贵人不理,定定看着傅二夫人,“娘,你快找个穷乡僻壤的屠夫,死了八个老婆那种,把她嫁过去,越远越好!” 傅二夫人眼神在两个女儿间扫来扫去,终于垂下头,“这种事,你父亲不会答应的。” “对外,小汐就是我们的女儿,傅家的姑娘,享了家族的福,就要给家里尽力,就算我们同意,长房也不会同意的。若是小汐不进宫,那长房会找个有潜力的书生,或者世家的旁支,让她嫁过去联姻,尽她该尽的本分。”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这次任由璇贵人摔盆砸碗,傅二夫人也没松口,行完礼,带着傅汐出宫了。 璇贵人恨的不行,扑到床上大哭一场,更坚定争宠上位的决心。 若自己得宠,是贵妃,皇后,傅家还敢这么轻视自己吗?! 璇贵人露出势在必得的眼神,既然他们不给,那就自己去拿! * 孟庭祯趴在亲娘怀里,小声说:“娘,那个傅姨姨的宫人,好凶喔。” 韩舒宜也小声,“你也觉得啊?” 孟庭祯狠狠点头,他是真的有点好奇。 傅家土崩瓦解前,一直有人给孟庭祯暗中传递内部消息,甚至连摆在双傅案头绝密的折子,都能被此人传递出来。 孟庭祯事后通过排除法逐一查找,最后锁定的目标,就是这个孀居的傅家姑奶奶。她嫁人后不过三年,丈夫就去世了,本该守寡,但傅家硬是力排众议,把人接了回来在侧院养着,一时传为美谈。 第42章 所以傅三姑娘会传递消息,帮着他捣毁傅家基业,一直都是他心中未解之谜。 现在再看,只怕早有缘由啊。 韩舒宜也瞧了出来,只不想当着孩子面讨论,世上就是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仆人也会跟着怠慢。 所以韩舒宜含糊道,“估计今天傅姑娘跟家里人闹别扭呢,所以宫人也跟着着急。我们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也要看看内里的缘由,才知道前因后果呢。” 小六心想,他可是太懂了,这指定有问题。 两人转悠了一圈,重新回到嘉宁宫,孟庭祯留在卧室,本该午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小孩的身体太拖累了,若他有个十岁,能做多少事啊!也能提前做好铺垫。 且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只怕会死很多人..... 孟庭祯从床头滚到床尾,终于想到一个冒险的法子,但他也顾不上许多了,做! 次日,韩舒宜刚起身,就见到清月很神秘的进门,说刚在内殿里,捡到一封写给娘娘的信。 韩舒宜拆信,看清内容后,一声卧槽简直忍不住。 信上写,除夕宴后,宫中有天花。 第58章 韩舒宜在心里卧槽个没完,追问清月,“你拿信时有没有人看见?” “没有,奴婢是第一个起床去开门的,当时没人在。”清月小声说,“娘娘,这纸面上有些湿润,至少放了一个时辰。” 她意思是,一个时辰前,信件就在正殿门口了,那只有一个可能性,信件是嘉宁宫的人放的。 韩舒宜把信件翻来覆去的看了,信纸是普通宣纸,墨汁是徽墨,没有别的信息。 但,信纸角落里画了一个徽记,这分明就是她跟父亲通信时,专门用来作记号的。就连信纸,也是她专门教过的折法,折成了一朵五瓣桃花。 这技法是她从现代看到的,不会有外人会的。 她爹何时这么手眼通天,都能安排皇宫的人了?! 且信纸的疑点另说,里头说会有天花发病的事,才叫人担心。 如今腊月初十,再有十来天就是除夕,宫宴近在眼前,但京城里也没听说哪里,突然有人得了天花。天花是传染病,总要有源头才对。 韩舒宜拿着信纸,心里拿捏不定,这到底是一封未来的预警,还是事先埋好的陷阱。 一刻钟后,韩舒宜果断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若是做好预警,顶多就是多花银子,可事情要是真的,那能够挽救多少人的性命啊! 她赶紧写信去宫外,让父亲和大哥提前囤一些治疗风寒的药材,中间夹杂些治天花的,以及白酒纱布,都是能用得上的东西。 至于嘉宁宫里,进出加强戒备,艾草白醋存好,专门烧热水给所有人饮用,防止病从口入。 古代就算柴火也要人去打的,所以很多人图方便会喝生水,没过滤的水携带很多病菌,轻的拉肚子,重的就挂了。 宫人也知道喝热水的好处,只是忙起来顾不上,现下娘娘吩咐人专门烧水喝,当然是感激涕零的。 侧殿。 向美人的宫女心儿嘀咕着,“难道宫里人都说贤昭仪难伺候,规矩多的很,又要勤换衣洗澡,又要勤洗手,连喝什么都要管。” “你,站到屋檐下思过去,站半个时辰。”向美人看她一眼,直接罚了。 心儿不高兴的丧着脸,“为什么罚奴婢,小主?” “非议主位娘娘,还需要什么原因吗?还是说我使唤不动你了?你若是不愿意听我的话,也简单,我直接回了皇后娘娘,送你回东平侯府,做你的大小姐去!” 心儿这才不甘不愿的站到门口去了。 向美人回头对同样出身东平侯府的佩儿说,“你呢?也要学心儿的多嘴多舌吗?” 佩儿机灵多了,“小主,奴婢跟小主进宫,就是小主的人,听小主吩咐,自然不敢去冒犯主位。再说了,贤昭仪吩咐做的事,都是理所应当的,近身伺候主子,本就该干净,整齐,再说了,这些事情本身也是对奴婢们好的。” 吃饱穿暖,冬日里还少生病呢,宫人生病还不够折腾的,只能靠自己硬挺过去。 向美人终于满意了,“你懂就好,按我吩咐,以后东殿也照这么安排。” 她瞧着贤昭仪安排的很有条理,既不会累人,也能供应的上,学学也无妨。 向美人还不知道,自己之后会有多庆幸,吩咐好后,专心准备除夕宫宴上的装扮。 每个需要出席的场合,都是宫妃的亮相时刻。 收拾整齐后,向美人要在正殿等着,跟主位一起去参加宫宴。 同样打扮妥当的韩舒宜,涂上最后的唇脂,深吸一口气,扶着清云的手,缓缓走出来。 这身迤逦的宫装,带着层层叠叠的裙摆,坠着宝石和珍珠,华丽又珍贵,不是除夕这样的大场合,韩舒宜也不会穿它。 也只有穿它,才能压住场子。 这些日子她留心消息,实在没得到任何天花有关的讯息,更没查到报信人是谁,没办法,只能等着水来土掩。 这种知道有事发生,却不知道何时发生的感觉,当真难受的很。 “向妹妹,走吧。”她挪动裙摆,叫了轿辇,一齐朝着举办宫宴的殿堂而去。 正仪殿人声鼎沸,早就灯火通明,宫女内侍人来如织,寻到各自的位置坐下后,韩舒宜才有心思看。 她前头只有两人,苗妃和丽妃,苗妃还是东首,衣着打扮还是照样的花团锦簇,华彩照人。 而一直空了好几个月的右首,丽妃居然难得出席了。这还是她自从小产后,头次出现在公众场合。只穿了一身淡青宫装,符合宫妃制式,可人比衣单薄三分,透出一股弱不胜衣的脆弱感。 苗妃见着丽妃,浑身都不自在,两人间的龃龉还没解决,丽妃屡次拒绝苗妃的示好。 苗妃想了想,命人取了自己的貂裘斗篷来,送给对面的丽妃,话说的好听,怕丽妃着了风寒。 丽妃看了眼价值千金的斗篷,只淡淡说,搁着罢,并不去接苗妃的示好。 红薇气的捏紧拳头,直说丽妃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 苗妃脸上也是一阵阵的发红发青,忍着气说,“算了,总归是我对不住她,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算了。” 失子之仇,的确没这么容易放下,换成苗妃自己一定要闹的天翻地覆,所以,丽妃给她脸色看,她也忍了。 惠嫔瞧了这么一出好戏,叹为观止,正准备起身去跟宜妹妹聊两句,看到眼前有个人越过席位,站在宜妹妹的侧面。 韩舒宜眼前有阴影,她抬头,“是你啊,傅三姑娘。” “正是臣女。娘娘,臣女还未谢过那日娘娘宽宏大量,还替臣女请大夫的恩情。” 来人正是傅汐,正恭敬的行礼,胳膊还有些不自然的弯曲。 韩舒宜忍不住问,“你的胳膊还没痊愈吗?” “医女说伤着骨头了,还要静养些日子,不打紧的。”傅汐道。 “既然伤着骨头,就不该走动,怎么还要来参加宫宴呢?身体要紧。” 傅汐淡笑,“父亲和娘想带臣女进宫,长长见识,再说只是小伤,不要紧的。” 韩舒宜想起这种大型宴会,也向来是各家青年男女相看的好时机,估计傅家人也有这方面的考虑,遂摇头不劝了,让傅汐回座位好好休息。 第59章 “这是谁家姑娘?怎么专门来找你?” “傅家的,上次进宫撞上我,受伤了,来道谢的。” “这样呐。”惠嫔嗯了一声,“差点以为你想拉拢这家的姑娘呢。” “人家是傅家的主支小姐,投靠谁也不会投靠我呀!现成的人选还在那儿呢!”韩舒宜努努嘴,示意去看盛装的璇贵人,舍近求远做什么。 也对,惠嫔觉得也是自己想岔了,于是换了话题。 “我觉得最近天气格外冷,冻的人骨头疼,只怕风寒盛行,棠姐姐,你回去记得让宫里人小心风寒,做好保暖和防寒。” 格外冷吗?自己倒是不觉得。惠嫔一怔,想着也不是大事,遂答应了。 韩舒宜提醒了好几次,就算惠嫔没上心,也比全无防备来的强,先放个一半的心吧。 她们聊着,夏太后带着婉和公主入席了,身边跟着献殷勤的,却换一个王孙公子。 大概是他献媚的行为太明显,婉和十分不喜,奈何看着太后的脸色,只好忍耐。 她的目光越众而出,看向谈笑风生,人群焦点的傅家玉璧,心里惋惜的很。 傅公子样样都好,玉树临风,怎么就十全九美,差了最关键的那一样呢! 想着那日傅家老夫人再三强调,自家儿郎配不上公主,婉和还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也不介意这些呐。 事后,太后一脸淡然的说。 “傅霄年他......不行。” 第43章 婉和听明白后,差点被口水呛死。 “婉和,你若是真喜欢傅霄年,要跟他相恋,母后都依你,但他不堪匹配驸马之位,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母后也不得不提醒你。” 少女的绮丽情思被这么揭穿收场,锦绣公子的背后这么难看,婉和公主的心思渐渐收了起来。 只是见过珠玉后,余者皆是瓦砾,婉和一时也提不起心思来,再去挑选新驸马人选,便这么应付着。 夏太后路过时,想起当初还是贤昭仪胞弟提醒,才得以揭穿真相,特意停下脚步,“贤昭仪,今日怎么没见你的父兄呢?” 韩舒宜起身答话,“三弟顽劣,非要在冬日里玩冰钓,最后不慎得了风寒,还带累了父亲,最后只好都留在家中养病了。” 其实是韩舒宜告诉他们宫宴可能有变,家里更安全,劝他们干脆别进宫的。 真得了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 太后颔首,逗弄了两句小六,上了首座。 随着除夕临近,孟庭祯也愈发紧张,生怕天花不知何时就爆开来,让他熟悉的人都染上。 他只从宫廷记载里知道此事,若知晓谁是源头,一定提前按的死死。 席间,韩舒宜对着满目琳琅的菜色,一直没为胃口,只喝茶水,捡了点热菜吃。 小六也捧着牛奶喝。 皇帝看到了,赏了一道热热的蒸鸭脯过来,“可是吃不惯?” 他知道韩舒宜不爱吃冷食。 “晨起肠胃不好,所以吃的慢些,臣妾没事。”韩舒宜笑笑,“皇上也少吃冷酒,省的不舒服。” 这几句话一说,难免惹来妒恨的眼神,皇上连这小贱人吃的慢都能注意到,可见有多上心啊! 好在很快,皇帝又给丽妃赏了饮子,给皇后加了炭盆,给苗妃加了斗篷。 丽妃起身谢恩,“多谢皇上,臣妾已经好多了。” 众人看着丽妃,许久不见,丽妃憔悴了,可一点没折损她的美貌,反而多添了一股情致,又有皇帝的怜惜,当真是劲敌一个。 推杯换盏间,藏着都是数不清的敌视。 酒过三巡,殿内温度逐渐升高,密封的环境更容易让人犯困,韩舒宜眼看没人留心自己,就起身悄悄站到殿外,想透透气。 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怎么一个人出来?” “棠姐姐不也是一个出来的?” 韩舒宜俏皮一笑。 “我可是瞧着你出来,才跟着出来的。”惠嫔嗔道,“陪你还不好吗?” 惠嫔自己先坐下,百无聊赖的摆动鞋尖的流苏,“这宫里人真没意思,时时都在戴着面具唱戏,当面笑脸相迎,背后阴暗扭曲。” “你说是,刚才丽妃的事?” 惠嫔点头,这前倨后恭的嘴脸,当真难看。 “天下之大,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后宫妃子们的嘴脸难看,前朝大臣们的嘴脸,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啊!”韩舒宜低头笑道,“前段日子安大人的事,难道不算?” 惠嫔想起父亲和大哥受的各种冷待讥讽,无奈笑笑,“怎么不算呢?都难看!” “那就对了,越是靠近权力中心,越是获利甚大。为了利益,做事就越难看,棠姐姐还没见识过呢。” 虽然棠姐姐心性比她成熟,可要论起见过的龌龊不堪来,还是韩舒宜见的多啊。 惠嫔一笑,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一串脚步声来,她条件反射的拎起鞋子,躲到灌木丛里。 这衣冠不整的样子,不能让外人看到。 她一动,韩舒宜也跟着缩到灌木丛,等躲好了恨不得拍自己脑袋。 躲什么躲,她们又不是见不得人,都怪这该死的身体反应。 惠嫔透过灌木,看着前方小心避开的两人,突然,小心的戳了戳身侧的人,用口型说,一男一女。 这不算罕见,毕竟这种大型宴会等于相看宴,看对眼了,就会让父母上门提亲,成就姻缘。 韩舒宜没仔细看,突然听到惠嫔小声抽气,心跳也变快,抽出手指,小心在韩舒宜手心划拉,写了一个霄字。 霄?傅霄年?! 惠嫔狠狠点头,一副吃到大瓜的样子。 宫妃都晓得,太后有意撮合婉和公主和傅霄年,结果傅霄年背地里,跟别的女孩子拉拉扯扯? 到底是他已经被剔出驸马范围后勾搭的,还是之前呐! 惠嫔脸上写满八卦。 远处的二人,从肢体动作来说,就很亲密,男子从背后环着女子的腰肢,下巴搁在对方的肩头。 惠嫔撇嘴,看不上这男子。世人对男子宽容,谓之风流,对女子苛刻,谓之放浪,若是真心喜欢,求娶就好,在这里拉拉扯扯,一点担当都没有! 对面拉扯了一刻钟,这才一前一后的分开,分别回到宫殿内。 惠嫔蹲的脚麻,确定对方人走了,这才互相搀扶,两人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回吧,不然该被人发现了。” 两人一边活动四肢,一边慢慢走回殿内。 等走到刚才傅霄年跟人私会的假山边时,韩舒宜动动鼻子,闻到一丝还没有散去的药膏苦涩气息。 这味道记忆犹新,一个多时辰前,还在她面前出现过。 韩舒宜的脸色蓦的沉了下去。 他大爷的,一家子都是死变态! 第60章 相识五年,惠嫔还从来没见过,宜妹妹脸色会有这么难看的时候。 “怎么了?!”她小心提问。 “没,没什么,想到不开心的事。”韩舒宜几次深呼吸,压制自己的愤怒,终究还是失败了。 她站在风口,“棠姐姐,我定定神再回去。” 不然她很难控制扭曲的表情 “好。”惠嫔没追问,就陪她站着。 等冷风把心头的愤怒吹散,韩舒宜缓过来,这才说,“回去吧。” 惠嫔嗯了一声,“宜妹妹有不方便说的心事,我知道,也不问,如果需要帮忙,你直说,我义不容辞。” “知道了,谢谢棠姐姐,需要帮手,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的。”韩舒宜努力展颜。 两人默契略过这个话题,携手回到内殿,继续参加晚宴。 只是韩舒宜心里憋着气,再怎么调整还是有些不好。 宴会将散,皇帝路过时,特意问她是不是着了凉,怎么回来后脸色如此难看。 韩舒宜低低咳了两声,顺势指了站在不远处歇息的侍女,“这侍女一直咳嗽,倒是引的臣妾嗓子也痒痒的,不舒服,不过等回去喝点润肺饮,也就好了。” 皇帝抬头,见那侍女脸上通红,萎靡不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皱眉,“这是谁家的侍女?怎么生病了还进宫?也不怕过了病气给贵人?” 何欢去查,很快回话,“听说是傅家的。” 皇帝更不爽了,不想为了小事训斥臣子,就让何欢去提点一二。他又捏着韩舒宜的手,“有些凉,回去多点几个炭盆,等忙过这阵,朕去看你。” 除夕正旦,事务繁杂,帝后要同时露面,忙过初五才行。 韩舒宜顺势说,“那臣妾等着皇上。” 才怪,这几天她准备大门关紧,不会让任何人进出,老实当宅女。 皇帝满意点头,离去。 回到嘉宁宫,安排好宫人守夜,韩舒宜回到内室,四下无人,当下气得破口大骂,用尽所有知道的脏话,疯狂咒骂着。 揭开一个帘子,不小心看到亲娘在打王八拳的孟庭祯:弱小,可怜,无助。 他只是个三岁的宝宝,眼神不好使,什么都没看见。 孟庭祯抱着胖胖的自己。 * 韩舒宜发泄完怒气,瞪着梳妆台生闷气。 之前提过,韩舒宜刚及笄,就有人想耍手段逼她做妾,此人正是外放中的傅家双壁之一,傅霆年。 此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手段之龌龊和阴险狡诈,韩舒宜不想再提,总之想起来就犯恶心。 今日撞见傅家另外一个“好儿郎”骚扰亲妹,那股怒气和恶心登时泛了上来,差点把她气爆炸。 不行,从前她是鱼肉,任人刀俎,眼下身在内宫,少不得要做做奸妃,给傅家使绊子,踩上几脚,给自己出气。 韩舒宜眨眼想出好几个毒计,又因为波及范围广,暂时偃旗息鼓了。 总之,先按捺着寻找机会,她报仇,也不嫌弃晚。 韩舒宜狠狠捏碎板栗壳子。 清月和清云对视,谁惹娘娘了?! 小六捧着他好不容易剥开的栗子,“娘吃。” 韩舒宜拿过栗子,咬出了啃骨头的既视感。 破案了,肯定有人招惹娘娘了,清月小心翼翼道,“娘娘,咱别气坏了身子,皇上没来,不也没去丽妃那儿吗?等过段日子空闲下来,皇上自然回来的。” 韩舒宜哼了一声,没理这茬,“最近宫里人多手杂,拜见的人也多,你们呐,最好一次性拿够宫份,少出门走动,也省的冲撞了外官。” 第44章 “是,娘娘心疼奴婢,奴婢都知道的。”清云笑了笑,跟着逗趣。 “行了,大过年的,别让你们跟着我不高兴,今天跟你们玩个新鲜的,抽盲袋如何?” “怎么抽?” “你们把各自的香囊拿出来,我给每个香囊里塞个纸条,写上祝福的话,或者几枚铜钱,让你们都沾沾新年的喜气。” 众人一起欢呼,齐声叫好,连忙去裁纸条,准备香囊和铜钱。 韩舒宜看他们开心,也跟着舒心起来,今天就当她发古代版的微信红包了。 过年嘛,就是要开开心心的。 * 热闹一回,加上正月里不让打骂宫人,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过了初五,还没听到什么天花的消息,韩舒宜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心。 宁愿这些银子都浪费,也不想闹起疫病,否则多少人受害。 她摸索着那张起毛边的信纸,这信难道真是陷阱吗?但是给她,她没动作,毫无意义啊。 正沉思,清月便慌慌张张的进门了,“娘娘,不好了,洗衣房那边出事了!” “今天奴婢去拿洗好的衣物,结果发现有好几个宫女都发热,被嬷嬷们一起赶到枯水井房那边住了!” 枯水井房,就是宫中下人生病后,集体养病的地方,但如果没医没药,能活吗?就是等死而已! 韩舒宜豁然站起,“洗衣房管事怎么说?!就这么放任?” “他说天气寒冷,得风寒很常见,养着就行。” 清月忐忑道,她是唯一知道信件的人,立刻关联起来。 “娘娘,不会是.....” “别管是不是,先救人要紧,去找皇后娘娘,让她拨人照看那几个宫女。” 韩舒宜霍然站起,准备去凤仪宫。 到了凤仪宫,皇后却不见客,吉祥姑姑拦住她,“奴婢会转告娘娘的,还请贤昭仪先回去罢。” 可韩舒宜看着她散漫不上心的模样,哪儿放心的下?天花在早期比较好扑灭,集中救治就好,若是发展到后期,泛滥开来,十倍的人力物力都未必能够平息。 奈何吉祥就是这么固执己见,不肯立刻动身做事。 韩舒宜气的不行,出了凤仪宫,眼神一转,立刻想了个办法。 两刻钟后,膳房又有嬷嬷来报,有几个小太监,得了风寒倒下了。 吉祥这才慌张起来,风寒感染的宫人多了,皇宫缺人手就运转不起来,急急派了学徒太医,去给宫人看病。 学徒太医瞧了许多病人,最终在发病最早的人,脖颈侧,看到了一个个小小鼓起的水泡。 糟糕。 第61章 宫中疑似出现天花的事,瞬间引爆了。 三位主子自然又惊又怒,连忙下令彻底检查宫人,把生病的隔离开,确保不会让天花蔓延开来,造成更大的损失。 总算引起顶上的重视,韩舒宜功成身退,据守着嘉宁宫,耐心等着天花被扑灭。 这些治病防病的东西,变的抢手起来。且疾病又不会因为谁是达官贵人,便放你一马,所以宫里人都很紧张这些东西。 向美人的丫头佩儿去太医院领这些艾草白醋,轮到她时,太医院只拿出一筐枯枝败叶的艾草,一看就是陈货。 佩儿跟他们据理力争,这些东西用了不是跟没有一样?万一主子染病了怎么办? 但太医院的学徒点头哈腰,就是不肯换,“佩儿姑娘,宫里每个主子都要用艾草,太医院的库存能禁得住这么拿呀?这就些还是,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信佩儿姑娘去库房看,但凡找着一根好的,我把这筐艾草全吞了!” 佩儿气的直哭,又拿学徒没办法。她知道自家主子还是新人,没那么大面子,可关系性命,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啊。 还是同样来领物资的清云看不下去,直接说,“陈叶,你这是成心想要暗害我家主子吧?” “哎哟,清云姑娘又是从哪儿说起呢,我哪儿有那胆子啊!” “这向小主跟我家主子同住一宫,也是跟六皇子同住一宫,她要是染病了,这不是擎等着传染给我家主子吗?”清云小白眼一翻,指头一伸,“你就是故意的。” 学徒太医连连摇头,赌咒发誓自己不是成心的,清云只当没听见,就说他是故意的。 乔拿够了,清云才说,“我也知道,你们太医院最近忙的脚打脑后跟,东西凑不上来,也不是你们的错,这样,咱们各退一步,你再去库房里拿一筐艾草出来,多添点白醋,拿给佩儿,咱质量不行,数量凑,行吧?” 她瞧着佩儿。 佩儿连忙点头,这样她回去也好交代。 清云又说,“白醋呛人,熏屋子的时候人记得退出去,行了,快回去吧。” 佩儿再三道谢,带着东西走了。 清云做了好事,心情颇佳,回去还跟清月姐姐炫耀。 “好了好了,快进去吧。”清月笑她,“今天你可是大好人......” 两人说笑着就暂时回屋,守着屋子。 韩舒宜正在榻前歪着看书,突然听到很沉闷的咚咚两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院子里。 她起身,“院里有东西,你们去看看。” 清云溜达了一整圈,细细找了每个角落,回来还是空着手,摇头说没发现什么。 “不对,我就是听见了,算了,我亲自去找。”韩舒宜放下东西,提着裙摆去外头亲自找。 特殊时刻,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她沿着院墙,一点一点的找,还是没找着。 “娘娘耳朵灵的很,肯定不会听岔的。”清月投了继续找一票,坚持要找。 “眼下宫里乱,要守紧门户,留心任何一处细节,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清云听罢,也学着样子,拿枯枝拨开花丛,慢慢找着。 东侧殿的佩儿听到动静,走走停停过来,怯怯开口,“贤娘娘,奴婢好像发现点什么。” “东院的墙角多了一滩烂泥巴。” 韩舒宜直起腰,“你确定?” “确定,今天奴婢下午,刚在院墙附近熏过艾草,打扫过,记得很清楚,墙角没什么烂泥巴。”佩儿咬着唇,“贤娘娘要去看看嘛?” “好,看。” 韩舒宜缓缓走过去,抬头看院墙估算距离,这个样子,的确像是有人隔着院墙丢进来,砸到青砖上。 好端端的,有人敢往嘉宁宫丢泥巴了?! 韩舒宜不敢去戳那团泥巴,寻了太监金锭来,让他带好口罩和袖笼,把那团泥巴仔细的铲走,打水冲洗,撒了白醋。 另外一团掉到正殿的花坛里,才会半天没找着。 清云监督金锭去洗手洗脸,清月小声问,“娘娘,这泥巴有什么古怪嘛?” 不就是一团泥吗? “希望是我想错了吧,反正小心点没坏处,对吧?”韩舒宜冲她一笑,“有没有看清是谁扔的泥巴?” “宫门关着,奴婢赶出去时就没瞧见人。” “那算了,你记得把今天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换下来,再洗个澡,预防一下。” 清月懂了,“不会,不会有人这么坏吧?!” “嘘,小声点。”韩舒宜摇头,“别外传,省的乱了人心。” 宫里这滩水,真是浑的很啊。 * 永和宫。 苗妃催促着宫人赶紧熏艾草,打扫,任由宫人忙的团团转,还不放心,又让人洒雄黄粉,什么东西都胡乱用上,只求安全。 “宫里怎么会有人得天花呢?皇后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管不好宫务就让我来管啊!”苗妃气的在宫里来回踱步,恨不得把皇后拉下来。 天花,那可是要命的事!小孩子要是得了,很难挺过去,就算是大人得了,也有三成的概率会死的! 苗妃气的不行。 “娘娘,艾草拿回来了。” 苗妃瞟了一眼,“怎么质地这么差?太医院如今都敢怠慢本宫了吗?” “不是怠慢,娘娘,宫里主子多,药材库存不足,听说京城里有几家府邸也闹了起来,所以供应不上。”红袖小心回答,“您放心,奴婢是盯着他们,从库房里拿的最好的。” 苗妃心生悲凉,何时她想要点什么东西,还需要贴身宫女盯着,才能拿到了?!说不是怠慢,但这难道不是怠慢吗? “罢了,先用着吧。”苗妃疲倦挥手,让人下去。 仔细一算,自从夏日那场意外后,皇帝已经半年没有踏足永和宫了,虽她威势还在,但内务府看人下菜碟是传统技能了,把她往其他宫妃后头挪,再常见不过。 苗妃扶着额头,脑子里突然生出妄想,要是她突然生一场大病,皇帝会看在往日情分上,来瞧她一眼吗? 会吧,两人多年情分终究在,生死之间,皇帝还不至于这么绝情。 苗妃想到此处,又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第45章 当真是走投无路,居然敢想这种自损一千的招数,她要争宠,何时需要这么作贱自己?! 把妄想抛开,苗妃叹气,等过了这段日子,她确实要想法子争宠,宫里不进则退啊。 不过两日后,苗妃便不再如此思考,因为她病倒了。 第62章 苗妃病了,还病的很严重,不过几天功夫,就下不了床了。 宫中听到这消息,人人自危。 苗妃好歹曾经是宠妃,防护是最严密的,她都会出事,别人顿时觉得小命难保,开始拼了命的做防护。 太医们连轴转,又病倒几个学徒,更是忙的乱糟糟的。 皇帝听着太医回报苗妃不好的消息,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去看看。 刚出宫门,又被程皇后拦住了,“皇上!您是万金之躯,岂可冒险!若是被染上,大锦的江山怎么办!” “臣妾还请皇上珍重自身,若是不放心,臣妾可以代为探望!” 皇帝犹豫了,“好,朕不进内室,就在外头看一看。” 程皇后终于满意,帝后二人齐齐朝着永和宫去了。 永和宫内,苗妃烧的浑身滚烫,肺都要咳出来了,偏偏苗妃还逼着太医承诺,一定要保住她的容颜不损。 人都知道,得过天花的位置,疱疹痊愈后会留下小小的麻点。若是长在脸上,就是破相了啊! 太医为难的很,这留不留麻点,是注定的,他怎么能逆天而行呢? 两人正拉扯,听到禀告说帝后到了,苗妃硬撑着起来放下纱帐,遮住自己的容颜。 色衰而爱驰,是宫中女人永恒的梦魇。 苗妃盼了又盼,进门的却只有皇后。 皇后遮着口鼻,坐的很远,客气的问,“苗妃无事吧?” 红薇替主子答话,苗妃坐起身,“皇上不是来了吗?” “皇上万金之躯,怎么能踏足险地呢?”皇后笑了笑,“自然只有我这个皇后,代劳了。” “妹妹若是身体还好,太医也在,本宫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先回去了。吉祥,把药材给苗妃送来。” 皇后起身,停了一刻钟,就走了,出门后换了副表情担忧道,“臣妾瞧着苗妃没什么精力,憔悴的很,不过有宫里的太医照料,想来是会慢慢痊愈的。” 皇帝轻叹,“朕去窗口瞧瞧她。” 苗妃正好挣扎着起身,硬要开窗,趴在窗口看到皇帝来了。 她想遮掩自己,又发现附近完全没有遮挡物,慌乱下又把窗户关上了。 皇帝吃了闭门羹也不恼,温声说,“素心,生病了也不怕,朕把最好的太医都调来了,你安心养着,没几天就好了。” “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赏春日桃花,夏日绿荷。” 窗户里传来苗妃哽咽的声音,“我,我一定快点好起来。” 自己若倒下了,只有皇后会开心,她干嘛要如对方的意? 苗妃自此发了狠,开始认真服药,配合针灸,想要早点养好身体。 红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说,“娘娘,您生病这事蹊跷,奴婢总觉得,只怕是有人故意的。” “此话怎讲?” “您平日都在内殿,又没有跟哪个生病的宫人接触,咱们宫里,也是您第一个发病,这病,难道还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苗妃眯起眼睛,“只怕是有人想要害我呐.....” 而有动机,有能力做到此事的人,屈指可数。 * 凤仪宫,皇后正在听宫人禀告,这次天花的波及人数。 洗衣房,膳房,内监这种需要跟人来回走动的部门,是遭殃最多的,毕竟他们做事,就是需要各宫行走的。 “那宫外呢?” 宫外也是一团乌糟。有几家府邸的家主生病倒下,无人理事,乱成一团。还有几处民居,整个家里都空了。 如今,皇后也只能挺着,先熬到第一波过去。 “皇后,这个六宫你到底是怎么管的!” 太后居然移步到了凤仪宫,皇后连忙跪下请罪,“是儿臣无能。” “你的确无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控住天花,还让好几个宫妃都遭殃了,哀家听说,何美人跟康容华,还有好几个妃子,都病倒了,没见你去管,难道你是打算趁机排除异己吗!” 太后语气非常严厉,皇后不敢作声,只能请罪。 “住在宫里的人,都是一体的,谁若是遭殃,其余人都跑不了!哀家知道你顾惜自身,可是也不能不管别人,不然这火早晚会烧到自己身上!” “传哀家的话,再重新给各宫分发一批治病防病的药材!”太后意味深长的说,“对别人好,就是对自己好。相反,对别人坏,也是对自己坏啊!” 皇后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对了,你查到天花的源头了吗?” “这,儿臣,儿臣还在查....” “这是内宫!平日门禁森严,若不是外头传染的,哀家断不肯信!”太后语气全是恨铁不成钢,“顺藤摸瓜,这还要哀家教吗?!” 皇后正要说点什么,突然看到翠嬷嬷跌跌撞撞的进来,脸色大变,“太后不好了,皇上突发高热,倒下了!” 太后起身,一下子没站稳,也倒下了,顿时凤仪宫乱成一团。 * 韩舒宜听说皇帝发热后,便知道事态扩大,已经到了很难控制的地步了。 唉,果然,一旦到了后期,想扑灭是需要花费十倍心力的。 韩舒宜不愿再等,去了乾泽宫自请照顾皇帝,给皇帝伺疾。 太后醒了,瞧着主动前来的韩舒宜,很是感动,“何必呢,皇帝自有太医和宫人照顾。” “多个人,多尽一份心,总是好的,再说,臣妾早年生过天花,是不怕的,太后娘娘就让臣妾去吧!” “那怎么好呢?该皇后.....” “皇后娘娘掌管六宫,调配物资,已经分身乏术了,若是没有皇后娘娘居中调配,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呢!照顾皇上的事,就交给臣妾吧!” “那小六....” “小六臣妾已经交给惠嫔照料了,她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好,那你去吧,哀家在外头,等着你跟皇帝平安出来。” 太后目送着韩舒宜进了乾泽宫,感叹着,“贤昭仪真是一片痴心呐。” 第63章 如果让韩舒宜听到太后的评价,必定要大叫,臣妾冤枉啊! 宫里的高位就这么几个,苗妃倒了,丽妃病弱,皇后还要总揽大局,数着也轮到自己去侍疾了。与其等到时,太后和皇后硬摊派到头上,两厢拉扯,倒不如自己主动过去,还能博取一点好感,争取主动呢。做人嘴要甜,手要硬。 韩舒宜进了乾泽宫内的内殿,说是贴身照顾,都有宫女帮手的,她主要是提点总揽。 内殿里,人多的呼吸气,熏艾,药气,又为了压下药气熏的香料,好鼻子都得让熏坏了。 她叹口气,先让宫人搬动屏风挡住风口,接着开窗换气,把室内的沉郁之气都排走。 孙院判犹豫道,“这对病人恢复是否不好呢,臣担心皇上受风受寒.....” “本宫知道,但孙大人,内室本就密不透风,弥漫郁气,再让皇上吸进去,鼻子和肺腑更不舒服了。再说换气前,本宫都用屏风和帷幕挡好,避免皇上受风的。” “孙大人若是从室外进来,就知道内室的空气有多难闻了。” 现下养病讲究关门闭户,其实室内缺氧更让人昏昏沉沉。 孙院判动动鼻子,的确闻不到什么味道,他也是久居鲍市不闻其臭了。 不仅要定期换气,韩舒宜还把乾泽宫的宫人暂时分为内外两班,内班只在内殿活动,外班在外忙碌,确保外头的东西都进不到内殿来,这才让孙院判继续开药针灸。 药熬好了,送到韩舒宜手里,她直接抿了一口。 孙院判震惊了。 “凡汤药,非亲口,弗进。”韩舒宜喝完确定自己没什么不适,这才让人把药汤送进殿内。 孙院判晕乎乎的进去了。 韩舒宜用清水漱口压下药味,继续做事。 若皇帝用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在自己眼皮下出的,铁定是九族消消乐的结局,暴怒的太后可不会跟她讲什么不要殃及无辜的道理。 如果落到那样的结局,还不如自己先壮胆试药,要死也就死一个。再说了,她就喝一口,抢救也来得及。 但其余宫人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有一个念头,贤昭仪真是至情至性,对皇帝用情至深呐。 内室,皇帝从高热中醒来,又热又黏糊,肺上像压了块石头,难受的很。伺候的宫人不小心,把药汁倒到他胸膛上,湿漉漉的触感顿时让皇帝恼怒,“拉下去,换个机灵的来。” 身后有人默不作声的把他扶起,靠枕垫着,药碗的角度刚刚好,喝完中药后,又送上不冷不热的清水漱口,最后柔声道,“皇上,这咳嗽是好事,肺上正要把病毒咳出来,等咳干净了,人就痊愈了。” 第46章 听着声音耳熟,皇帝抬头,“是你?” “当然是我了,皇上还想看到谁呀?”韩舒宜轻轻撒个小娇,又扶着皇帝躺下,“皇上,人都有生病的时候,就像老虎也会打盹,外头有大臣和太后,内里有我照看呢,您好好休息就是。” “皇后呢?” “宫里还有许多人,皇后娘娘照顾她们,调配资源,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就我闲人一个,所以自请来照顾皇上了。” 韩舒宜继续说着,又跟皇帝闲聊两刻钟,聊到他眼皮合拢,这才轻轻扶着皇帝躺好,放下帐子。 皇帝倏尔睁眼,听着内室轻轻的脚步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确有些没想到,宜卿会主动来照顾自己。 脚步声再次出现,宜卿跟何欢好像把夏日的那套流水竹具搬了出来?!随后,轻轻浅浅的水流叮咚声,伴随着水仙的香气弥漫,皇帝再次进入梦乡。 在一边倒水的韩舒宜给自己点赞,真机智,现在屋里点着炭盆,这还是现成的加湿器。 皇帝是壮年,虽然因为年前劳碌抵抗力降低,被感染了疫病,但是好好治疗,休养生息,慢慢也就好转起来,只是生了疱疹后,痒的难受,忍不住去挠。 韩舒宜找来鹅毛代替人手,这样挠痒不会破皮,还努力转移皇帝的注意力,“今天给皇上说个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可好?” 皇帝无奈笑笑,“宜卿拿朕当小孩哄吗?” “那可不是。”韩舒宜一本正经,“我是拿皇上练手呢!前些日子小六缠着我讲故事,我怕讲不好,便提前拿皇上演练,等练好了再给小六讲,正好算是皇上跟我,一起讲的。” “调皮。” 韩舒宜充耳不闻,“话说从前,很远很远的西边,有个小国家住着一个智者......” 何欢也竖着耳朵听起来,这次有贤昭仪在,不论皇上心情好还是心情差,都笑脸相迎,他们这班伺候的宫人,也好过不少啊。 皇帝听着听着,就又睡着了,梦里,有个轻柔舒缓的声音一直小声说着故事,哄着他入眠.... 韩舒宜折腾半天,总算跟何欢换班,抚着酸痛的胳膊和腿,在小凳上休息。 这位置是个死角,宫人看不见有人,就小声议论着,“听说了吗?宫外传起了流言,说这次宫里宫外流行起天花,是老天爷震怒,发难呢。” “别胡说!舌头不想要了!” “我也就是听到有小太监聊,听了一嘴,好姐姐,别生气,我再也不说了。” 韩舒宜直起腰,哟,不过一小段日子,有人想要趁机搞事啊! 她不信什么天罚这套,奈何有很多老百姓相信,新年伊始,就有天花流传,的确会让人心里犯嘀咕。 她叫来何欢,何欢听说还有这种流言,差点跳起来,“什么人满嘴喷粪,让咱家逮着,非弄他不可!” “都能传到封闭的乾泽宫,可见外头流言有多凶了。”韩舒宜叹气,突然想起什么,好机会! “你去福寿宫,禀告太后询问流言的事,就说我有线索提供。” 何欢领命而去。 太后正为此烦忧。 宫里的流言还算轻的,宫外传的更凶,直把皇帝说成治理不善,老天震怒所以降下灾难的程度。 太后冷笑,无非就是那些执掌权柄已久的老臣,景德太子旧人,还有些当年夺嫡落败的输家,想要搅浑水而已,总觉得压皇帝一头,自己就赢了似得。 太后正打算以雷霆之势,清扫流言,就听到贤昭仪说,有线索,她便请赴乾泽宫,先探望皇帝,再跟贤昭仪说话。 第64章 韩舒宜说的线索,可不是她胡编乱造,她是想起那日宫宴,有个脸蛋烧的通红的侍女,还站在廊柱下,等着伺候的场景。 宫中是个半封闭环境,进出都要检查,若不是有人带病进宫,能传播这么广吗?! 说起侍女,何欢也有印象,“是的,是有这事,当时贤昭仪随口提了,皇上还遣奴才去问过侍女的姓名,奴才心里还嘀咕了两句,怎么这家缺下人吗?病恹恹的都要进宫。” “那是谁家的仆人?” “是盛安伯傅家的,侍女叫拂......拂烟。” 韩舒宜接过话茬,“太后娘娘,臣妾想起这么一条线索,觉得可能有用处,便告诉了您,兹事体大,还请您细细查探,找到真相。” “哀家知道,不会随便冤枉谁的。”太后点头,“这次辛苦你了,等到皇帝痊愈,哀家一定好好谢你。” 送走太后,韩舒宜发现内殿的皇帝居然醒着,望着太后远去的背影,目光有些茫然。 这样子,倒是有点像每次她出门,小六都要目送的模样。 韩舒宜主动道,“刚才太后娘娘来看皇上,皇上没醒,娘娘待了两刻钟,便去忙着查天花来源的事了。” 可不是人来了,不看皇帝就走了啊。 皇帝嗯了一声,在内室慢慢走动活动筋骨,又重新坐在榻上休息。 “过来陪朕说说话。” 韩舒宜靠了过去,与皇帝闲话家常,排解他的情绪。 她大概明白皇帝心里想什么,皇帝再尊贵也是血肉之躯,不能超脱飞升,就会有凡人的苦恼。 她也听过一句话,在大富大贵之家,奶娘承担了母职,母亲承担了父职,而父亲则是需要讨好的上司。而此刻“父亲”需要扫清外头的风雨,便顾不上做母亲。皇帝明白这个道理,但感情上还是有些失落。 嗯,以后对待小六时,要额外注意这个问题,不能让他失落,韩舒宜满脑子思索,跟皇帝鸡同鸭讲。 “不知道她怎么样。”事情很难办吧 “大概在忙。”这个点,小六应该在睡午觉。 “或许是朕想太多。” “怎么会,本来就该想这么多!”那可是亲生的崽,当然要一言一行都关注,免得出现心理问题啊! “等痊愈了,该去看看故人了。” “嗯,故人?”谁? 皇帝笑了笑,抚了抚韩舒宜的鬓发,为了方便,韩舒宜只扎了麻花辫,放在胸前用丝带束成一团。 “我从前有个贴身内侍,叫小葫芦,跟着我一起长大的。他福薄,去的早。不过好在他的兄弟争气,靠着他在王府当差挣的银子,一路读书上进,今年开春的会试,就有他兄弟的名额。” 韩舒宜真心实意的赞道,“那他们真的很厉害,能熬出来,以后也是苦尽甘来了。” 读书科举说的简单,但是一路从底层考上来,非大毅力者不能做到。 就像逆境里开出的花,挣脱压迫和束缚,也要极力朝着天空伸手。 * 有名有姓还有出处的侍女,太后想查,很简单。 虽这侍女已经过身了,但是她伺候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都能顺藤摸瓜,查的一清二楚。 且侍女居然就在这几日死了,说的是急症而亡,经过太后查证后,却发现这侍女发病的模样,很像天花,还连夜烧了尸身。 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太后又查,发现这侍女除了在府上伺候,还会经常出入一处客栈,那客栈靠近城门后,鱼龙混杂,来往客商极多,只怕就是如此,才会染上病症。 太后冷笑,这傅家人真有意思,一个贴身照顾公子的侍女,能够随意出入府邸,甚至染病了都要跟着,莫非是有什么蹊跷吗? 太后查了几次没找到更多线索,加上京城中的流言,愈演愈烈,矛头直指皇帝,暗说皇帝得位不正,太后也就不再追究,直接拿出证据,降罪于盛安伯傅家了。 晴天霹雳。 到了此刻,京城中人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只是来源一个婢女。 她四处行走,带病入宫,最后把宴席上的各家侍从,宫人,都传染了。这些人再回宫回府,传给主人,才会造成这么大面积的蔓延。 那些王公大臣,勋贵之家群情激愤,都要傅家人给个交代。 他们好端端遭逢祸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盛安傅家的家主,憔悴了不少,在祠堂狠狠用藤条抽着这个惹祸的儿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让你的侍女到处乱走!说!” 傅霄年闷不吭声,直到被打晕,也没吐露半个字。 傅家家主一扔藤条,这个儿子算是废了,闯出这么大的祸,仕途也跟着完蛋,就这样吧! 傅家家主递牌子进宫了,一直到快入夜才回来。 他答应了很多条件,对太后妥协了许多,连祖传的爵位都降了一等,所为一切,就是先保住傅家的门楣不倒,再说其他。 傅家人人噤声敛气,连脚步都放轻了,生怕再惹得家主生气。 绣楼。 婢女替三姑娘打听完消息,又抚着胸口道,“家主现在可生气了,打的大公子下不了床,三姑娘,可要去看看大公子?” 傅汐缓缓道,“我去看大堂哥,只怕大伯父更生气,还是算了,你替我送点伤药去吧。” 第47章 “好。” 婢女又说,“以前拂烟跟姑娘关系很好,常常来给姑娘送东西,姑娘可要跟着赏点什么?” “拂烟犯了这么大错,我哪儿敢再赏什么?就这样吧,你若是想做点什么,都行。” 傅汐扶着桌角的手指,渐渐收紧,关系很好?笑话!助纣为孽而已。 她没跟着翻脸,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婢女送伤药去了,房内只有傅汐一个人,她突兀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咬着手掌,生怕被人听见自己的笑声。 遮天蔽日,大树覆盖小草一般,掌控自己人生的大哥,也会有轰然倒下的一天吗? 傅汐往着铜镜,发现内里的人嘴在笑,眼泪却是扑簌簌往下掉。 她咧起嘴角,镜子里只有一张扭曲的脸孔。 这只是挣脱的开始,她还有很长的人生需要过呢。 * 等韩舒宜知道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时,皇帝已然痊愈,能够重新理事了。 再得知这消息,简直双喜临门呐! 给韩舒宜高兴的,直接给嘉宁宫所有宫人都多发一个月月钱!问起来就是皇帝痊愈,她开心。 又让厨房多整理几个好菜,犒劳这些辛勤的宫人,她们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守着嘉宁宫的门禁,不被疫病侵染。 把个惠嫔酸的,“我呢,我就没有功劳吗?” “棠姐姐的功劳,我要专门谢上一谢,今天,里边请,就你一位贵客,我专门伺候你,还不够吗?” 这下惠嫔开心了,两人都进了内室,闲聊吃饭。 第65章 惠嫔自从知道疫病是傅家的侍女引起的,有些幸灾乐祸,“怪不得我看傅霄年不顺眼,原来他就不是个好人!这样也好,他彻底做不成驸马了。” 否则婉和公主真嫁了,打老鼠怕伤了玉瓶呢。 韩舒宜趁机夹带私货,“可见他们说什么京城双璧,都是虚假宣传。” “有道理,傅家树大根深,提前给自家子弟造势,想着来日封侯拜相吧,不过立身不正,摔了下来。”惠嫔品了一道蒸蛋羹,“有股茶叶香气,好吃,怎么做的?” “蛋液拿茶叶泡过一刻钟,去了腥气再蒸的,这样只有淡淡的香气,又不会涩口。”韩舒宜也跟着尝了一筷子,“我在乾泽宫,后宫其他人呢?” “困在宫里扎小人呗!一半扎傅霄年的,一半扎你的。” 好几个宫妃都染病了,挣扎养病半月才痊愈,目前还在休养生息,要恢复至少一个月。而没病的,觉得贤昭仪趁虚而入给皇上侍疾,肯定大大博取皇帝的好感,这么好的机会,要落到自己头上多好。 对此,韩舒宜只能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乾泽宫大门又没上锁,想来就来呗,难道我还能捆着她们?” 无非就是怕自己被传染,顾惜小命没去,眼下看着利益,又捶胸顿足的后悔。 高风险高收益,不懂吗? 两人说说笑笑,聊起近事,又是感慨又是庆幸,彼此都还留着性命,还能坐在一起品茶聊天。 * 孟庭祯在右房间,复盘这次的事。 他只从宫廷记载中得知除夕宫宴后,天花泛滥,倒不晓得居然是傅霄年的锅,这下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娘应对及时,减轻了许多伤亡,宫外的外祖,还救下许多性命,积攒声望。 傅霄年是旭王的舅父,也是旭王夺嫡最大资本,而事情暴露后,傅霄年的仕途断绝,就是断了旭王一臂。 至于傅霄年当不成驸马,更是意外之喜。他一直觉得,到最后婉和姑母跟傅霄年纯纯就是怨侣,不过出于政治目的,不能轻易分开。 眼下傅霄年真面目暴露,婉和姑母也能找个更好的驸马,一箭三雕! 只是小小举动,就带来这么多变化,孟庭祯愈发坚定,自己一定能够扭转命运。 * 福寿宫,皇帝来给太后请安,正好碰见皇后,两人便一起进去了。 闲话毕,皇帝便说起,想要给贤昭仪再晋升一等的消息。 太后一怔后,笑道:“皇帝倒是跟哀家想到一块儿去了,哀家正在考虑该赏点什么呢,皇帝这个提议,甚好。” 程皇后蹙眉,“贤昭仪伺疾有功,是该赏赐,但她资历还浅,进宫不过几年,妃位一共六个,是数得上的高位,母后是否太过抬举了?” “不算抬举,她胆大又心细,照顾皇帝很上心,哀家瞧着,这次皇帝痊愈,至少有五分功劳,有功不赏,岂不是让其他人寒心吗?” 太后捧着清茶,缓缓说道,眼神不经意的瞟向皇后。 皇后低头,“是儿臣想的太浅了,是该赏。” “皇后忙着六宫,偶尔顾不上也是正常的,朕也感叹于皇后的辛劳。”皇帝说了句软话,正当皇后感动时,皇帝话锋一转,“所以朕想着,把惠嫔也提上一等,这次宫妃染病,她忙前忙后的,费心不少,做事也稳当,升一升也无妨。” 皇后手中的帕子揉成一团,但有刚才太后的暗示,也只能忍着说,“是,那就按皇上的意思办。” “册封礼就定在三月初一吧,等忙过这阵再说,春暖花开,也是好兆头,洗一洗宫里的沉郁之气。” 这都商量好了,还用皇后再反对吗?当然不行。 皇后回宫后气的不行,又是一阵摔盆砸碗。 吉祥想了许久,换了个角度劝道,“娘娘别急,两虎相争,不如三虎相斗,而您是高坐台前的看客,瞧着她们斗来斗去。” “此话怎讲?” “从前苗妃一家独大,她又是贵妃又有宠爱,还有丽妃辅助,随时都能冷不丁绊您一脚。但眼下,丽妃跟苗妃决裂,独成一派,仗着皇上的怜惜,屹立不倒,苗妃退后一步,再补上贤昭仪,她们三谁也不让谁,想突围,就得先把剩下两个干掉,斗来斗去,先消耗精力了。” “你趁机养好身体,生个皇子,您手底下还有好几个新人,随时都能推新人出来跟她们争宠,她们哪儿来的能耐跟您争夺呢?” “后宫里,新人来来去去,只有皇后屹立不倒啊。” 皇后想起舞艺出众的雪采女,身怀有孕的常更衣,还有新近拉拢的张采女,逐渐平静下来。 “说的对,吉祥你是个有主意的,赏!” 三个妃位,都不如一个贵妃对自己威胁大,自己何须苦恼?! * 休养调整,越过寒冬,便很快到了三月初一的册封礼。 韩舒宜跟棠姐姐一起接受册封礼,经过繁琐的流程后,她们便是贤妃和惠昭仪了。 其余宫妃都来贺喜,送上贺礼,一反常态的,没人敢说什么酸话。 都知道妃位如同天堑,只要越过去,以后就是坦途,跟旁的妃子不同。脑子没进水,都知道不在这个时候找麻烦。 说两句客气话又不会少块肉。 韩舒宜谢过她们的贺礼,并没有一改态度,还是往常模样,尤其对怀孕的常更衣,照顾周全。 常更衣的肚子都八月了,随时可能会生产,这种烫手山芋,是离的越远越好。 送走客人,韩舒宜累的浑身酸痛,恨不得葛优瘫在榻上。 “起来,给我留个位置。” 惠昭仪把头上的正装凤冠小心翼翼摘下,顿时脑袋都轻了三斤。 韩舒宜翻身一骨碌滚过去,“刚才常更衣靠近我,我恨不得跳起来躲八丈远,真怕她碰瓷我。” 惠昭仪忍不住笑,以常更衣的性情,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 “下个月可能常更衣的孩子就要落地了,时间倒是过得快。”韩舒宜凑近一点,“棠姐姐,我瞧你喜欢小六的很,考不考虑也生一个?” 宫妃的kpi就是子嗣,有个孩子更稳当。 惠昭仪没好气的说,“那是小六聪明,我才喜欢的!这要生个笨的,一点都不像我,每天气也气死了!到时都塞不回去!” 韩舒宜笑的肚子痛,起不来身。 第66章 惠昭仪也笑,笑够了,这才捂着肚子说,“我明白宜妹妹的担心,君心易变,恩宠如水,还是孩子靠得住,且总归有个排解寂寞的出口,消磨辰光。只孩子是上天的缘分,它想来时才来,我也不能做什么呐。” “也对,依姐姐的情况,早晚会有孩子的。” 身强体健又在壮年,怀孕只是时机的问题。 既然惠昭仪心里有主意,韩舒宜也就不再说了。 次日,她收拾一新,去找皇帝谢恩。 能升职,要感谢大老板肯给机会的。 不过到了乾泽宫,何欢说皇帝正在见人,劳她等一等。 韩舒宜就站在殿门口,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向美人也来乾泽宫送点心了,韩舒宜朝她颔首。 向美人进宫有段日子了,她温柔美貌,不爱闲言碎语,摸清皇帝性格后,宠爱倒也渐渐增加,俨然是新宠。 两人相遇后,向美人忍不住偷偷看她。 第48章 韩舒宜任由她看,且展示着全身的装扮,“好看吗?” 封妃时,皇帝特意赏了一些彩光锦缎,丝线里夹杂着金银线,在日光下就会闪出五彩的光泽,所以才叫彩光缎。 韩舒宜特意裁制了新衣,做了新裙子,自然要搭配一个新妆容。于是用紫色的颜料勾勒了粗长醒目的眼线,再把睫毛用烧过的木棍烫的卷翘,深邃又浓密,浓丽合度,叫人耳目一新。 向美人哪儿见过这样的妆容,看的目不转睛。 “好看,真好看。” “那就没白费我的心思了。”这可是韩舒宜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画出来的妆容啊,不显摆显摆,简直浪费。 向美人有些羡慕,她自恃美貌,但是却没有贤妃这样落落大方的胆气,敢美给所有人看。 说话间,有几个身穿儒士服的青年从御书房鱼贯而出,韩舒宜连忙闪避到廊柱后,让对方看不见自己。 等人走后,她才好奇问何欢,“这些都是谁啊?” “是今科的士子,都是过了会试的,皇上宣了几个出众的,见见面。” “那想必都是国之栋梁了,果真英才。”韩舒宜赞道。 过了会试就是贡士,剩下最后一道关卡就是殿试,但是殿试不会往下刷人,再差也有三甲功名,走到这一步,基本就是储备官员了。 所以韩舒宜夸一句栋梁,并不夸张。 “娘娘,您先进去吧,皇上宣您进去。” 韩舒宜转头,“向美人要一起吗?” 不知为何,向美人脸色煞白,额冒冷汗,见韩舒宜问她,捂着心口一脸不舒服,“娘娘,嫔妾突然心口疼,想来是走来路上灌了冷风,这时发作起来,难受的厉害,就不进去了,还请娘娘转交这些点心。” “灌了风?要不要紧?” “不要紧的,缓过来就好。” “何总管,麻烦你安排向美人在侧殿歇一会儿,再找人送她回宫。” “是,娘娘放心。” 安排好向美人,韩舒宜这才迈步进内殿,有了伺疾的事,整个乾泽宫人对她都很恭敬。 “今天我借花献佛,拿着向美人做的点心,来找皇上讨赏了。”韩舒宜打开食盒,闻到一股牛奶和蜂蜜混合的气息,吸了一口,“向美人手艺好,做的好香。” 皇帝好笑的很,“别人都不提是谁做的,偏你实诚。” “这一瞧就不是我做的点心,皇上一眼就看出来了,何必装样?”韩舒宜用小银叉叉了一块,“有点甜了。” 皇帝是男子,没那么喜欢甜口,但后宫妃子都是按照自己口味准备的,皇帝自然不喜欢,基本都赏了宫人。 但皇帝很给面子的尝了一块,放好小银叉,虚虚握着她的手,感受手部细滑的皮肤,有点走神。 “皇上有心事?不妨跟我聊聊?就算不能解决,我也可以帮您骂骂他们,我骂人可难听了!”韩舒宜故意这么说,显得完全站在皇帝的立场,有种蛮横的帮亲不帮理。 皇帝失笑,“哪有什么心事,朕刚见了一批新科贡士,再想怎么安顿他们。” 那这种事,韩舒宜不能瞎出主意,她耸肩,“贡士是天子门生,皇上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不过可以试一下查漏补缺。” “怎么补?” “若是出身好的,就让他们多去民间见识疾苦,若是出身一般的,就留在朝廷里见识各位大人怎么做事,耳濡目染,想必对他们很有裨益,缺什么补什么嘛!” “好一个缺什么补什么!还是很有道理的。”皇帝开怀大笑,“朕有主意了。” “皇上不嫌弃我没阅历,瞎出主意就好。”想起之前跟皇帝的闲聊,她好奇,“这群人里,有之前皇上说过的,小葫芦的兄弟吗?” 皇帝嗯了一声。 “能得皇上看重,想来也是个英才,我要先恭喜皇上得了良才美玉。” “还没进殿试,算什么英才?再看看。” 但是皇帝的亲近信任本身也是一种资源,同样的事,皇帝自然愿意交给信任的人做。 韩舒宜去打听过小葫芦其人,据说他从八岁就开始跟着皇帝,十几年忠心耿耿,不过命运多舛,还没到享福的时候,先过身了。他的兄弟,自然会得到兄长的遗泽。 韩舒宜随口问话,得到答案后,便略过了。 她出御书房时,正巧碰见璇贵人,何欢拦着她,“璇贵人,皇上要处理正事了,不见妃嫔。” “那贤妃凭什么进去?”璇贵人脱口而出。 韩舒宜笑了一笑,难得的刻薄,“皇上见了谁舒心,自然乐意见,见了谁烦躁,自然不见了,对吧何总管?” 璇贵人气的双目圆睁,偏偏还找不到反驳的话,况且有何欢拦着,她只能回宫去生闷气。 春暖花开,皇后举办了春日宴,广邀后宫众人参加。 春日宴,御花园里鲜花遍地,美不胜收,加上打扮的争奇斗艳的妃子,当真是独一份的风景。 皇后摘了一朵红艳艳的杜鹃,让人簪到头上,又吩咐人行飞花令,来凑趣。 “就用花字来做令吧,各位妹妹没意见吧?” 已经挺着大肚的常更衣非要过来凑这个热闹,“娘娘,那若是臣妾们实在不会呢?” “那就输一条手帕或者香囊,当做惩罚吧,谁战到最后,今日的彩头就是这枚五彩琉璃麒麟佩,如何?” 皇后已经拿出彩头,底下人不为争彩头,哪怕就是为了凸显自己,也想拔得头筹。 第67章 苗妃冷冷一笑,她今日妆容格外厚重,才能掩盖麻点的痕迹,看着皇后只是拿出一点鱼饵,就吊的众人趋之若鹜,自然不屑。 那边厢,妃子们还在绞尽脑汁的行令,带花字的诗句不算少,但人情急之间,哪儿想得起这么多,七八轮下来,就只剩下三五位妃嫔了。 韩舒宜跟着应和了几轮,实在想不起更多的诗句,遗憾落败,她转头看惠昭仪,“全靠你了。” 惠昭仪兴致勃勃,“包在我身上!” 凭着自己多年苦读,难道还不能拔得头筹吗? 惠昭仪有这个自信。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 ...... 拼到最后,只剩下惠昭仪和叶美人叶灵儿,她父亲是御史,亦是文官,能有这样的文采,也属常事。 惠昭仪胸有成竹,叶美人闲庭信步,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大家都知道,胜负即将在两人间角逐哦。 不过最终,还是叶美人棋差一着,遗憾落败。 棋逢对手,能跟人酣畅淋漓的比上一回再赢了,惠昭仪非常满足,也有心思安慰对手,“刚才是你太紧张了,不然好几个句子不会只说到一半了。” 但凡叶美人稍微定定心,她们两还有的比呢。 叶美人微微一笑,“终究还是嫔妾见识浅,这才输了,娘娘不用安慰我,嫔妾一定努力。” “好了好了,你们一个聪明灵巧,一个蕙质兰心,都是好的。”皇后亲手把彩头玉佩挂到惠昭仪的腰间,又让宫人拿出一匣子香囊,“别说本宫小气,今天人人都有彩头。” “这是本宫新让香坊研究的秘制苏梨香,气味清淡又隽永,最适合春日佩戴,你们可要好好带上啊!” “这是娘娘的心意,自然要戴的。”常更衣第一个拿起来,系到腰间。 韩舒宜拿着香囊闻了闻,味道的确不错,不过她一向不爱调制香料,只喜天然花香,虽然戴上了,但一回宫就摘下了。 清云在耳边念叨,“今天皇上居然是召了叶美人侍寝,叶美人也没赢啊!明明是惠昭仪赢了!” 韩舒宜摆弄荷包,“皇上喜欢,即便是辛者库的奴婢,也能一步登天。” 谁能跟皇帝讲道理啊?! “奴婢就是替惠昭仪不平,之前叶美人也不怎么起眼,蹭一下就冒了出来,还抢了惠昭仪的宠爱....” 是啊,韩舒宜手上一停,突然反应过来,叶美人真是耐性十足,蛰伏许久,等摸清皇帝性格后一举出击,立刻得到皇帝的宠幸。 是个厉害的。 * 果然,之后,叶美人悄无声息加入了这场皇帝争夺战中,她既通诗书,又解温柔,不可多得,连向美人都退了一射之地,更是让皇帝破例的给她晋升,成了叶贵人。 宫妃晋升谨慎,非功劳不得进,叶美人可是破了这个先例。 璇贵人和向美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大家都没晋升,就等于都晋升了,可叶贵人冒头后,她们就被比了下去。 向美人心里慌张,一心想要挽回,但她还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特色,把皇帝吸引来。 想的入神,向美人不自觉挠了挠手背,好痒,是被小虫子咬了吗? 身边宫女佩儿惊叫,“小主,你的手!” “手怎么了?”向美人低头一看,也惊叫起来。她原本白皙如玉,精心保养的手,突然起了一大片的红疹,还有疙瘩,触目惊心。 第49章 “是被毒虫咬了吗?快,去找医女!” 颜值一直都是向美人争宠的利器,手成了这样,她自然惊慌失措。 佩儿心细一点,她瞧出不对劲,“小主,你瞧那个香囊破口了,香料撒了出来,好像是蹭到香料,才会这样的。” 向美人仔细看手背,果然,这位置和痕迹,的确像是接触到香料后,才起的反应。 佩儿拿起破损的香囊,挑了一点放到自己手背,一炷香后,她的手背也泛起红色。 有问题! 主仆二人即刻想到这个。 那就不能叫医女了,省的惊动人。向美人思索,很快找到香囊的来源。 这是春日宴,皇后每人赏了一个的香囊,还是秘制的苏梨香。 佩儿犹犹豫豫的,“难道是皇后娘娘?” “不好说。是皇后赏的东西,却未必是皇后娘娘干的,东西是内务府做的,经手许多宫人,甚至还在我屋里放了三天,我才戴上的,这谁说得清?即便真是,只要娘娘一句底下人疏忽,事情也就过去了。” 她还能找皇后要公道吗? “那就只能认了。”佩儿垂头,她们人小力微,不能反抗。 “我不行,可是别人,未必不行。”向美人立刻想到法子,“你去拿针线,我把香囊修补好,一定要修的看不出痕迹才行。” 她完全可以,借力打力,为自己讨得公道。 * 韩舒宜踏进乾泽宫时,皇帝还在跟叶贵人和向美人闲聊,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韩舒宜露出恰到好处的,有些赌气有些酸楚的表情,斜睨着皇帝。 皇帝假咳一声,放开握着叶贵人的手,“宜卿怎么来了?” “自然是想皇上,就来了,皇上有没有想臣妾呢?”韩舒宜才不会说什么婉转隐晦的话,对男人,直说你要这个包包,比在他面前夸包包一百遍都更有用。 “嗯。” 皇帝能回应,韩舒宜便当他说想了,转头对二美道,“你们聊什么呢?” “在聊诗书,和前朝的画圣赵闲人。臣妾父亲收了一幅赵闲人的《秋枫送爽图》,说是真迹,花了父亲好几年的月例,结果跟皇上一聊,皇上说真迹在宫里的库房。”叶美人笑吟吟的,“那可巧了,臣妾央求皇上借臣妾一观,才好知道真伪,若是臣妾父亲买着假的,定要砸了店家的招牌。” “那臣妾来的巧,刚好有眼福可以一观真迹。”韩舒宜自己坐下,“何总管还不快取?” 第68章 这《秋枫送爽图》不愧是名家大作,画圣得意之笔,线条精密,晕染自然,只用简单几笔,就勾勒出秋日出行的盛景。 而叶贵人也的确有两把刷子,皇帝喜好风雅,但也不是谁都能跟他聊上天的,叶贵人能得他另眼相看,可见她还是摸准了皇帝喜好的。 美貌在后宫只是入场券,能够把对美貌的一时青睐,转化成情分,亲密,依赖,才是成为宠妃的重要条件。 韩舒宜心里在盘算,脸上不动声色,任由叶贵人展露学识,吸引皇帝的注意。 叶贵人秀完了学识,还有些意犹未尽,正要拓展几句,突然瞧见皇帝的手背上起了一片疹子,惊叫道,“皇上的手!?” 皇帝不以为意的抬手,这才注意到手背上的红疹,泛起密密麻麻的痒。 他挠了几下,还是痒,接着被韩舒宜捉住了手,她仔细看,“这疹子是什么小毒虫咬的吗?泛红这么厉害?” 进门前,她好像没瞧见,这才多久? “这是春日,哪儿来的毒虫?”向美人也是一脸担忧,“皇上,叫个太医瞧瞧吧。” 皇帝虽觉得不是大事,却也命人叫了太医过来,查看这手背上到底怎么回事。 孙院判赶到,慎之又慎的在皇帝手背上反复查验,观看,最终得出结论,“皇上的手背,像是碰到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什么?光是听见有毒两个字,就足够皇帝震怒了!这是高位者最忌讳的东西,事关性命,他命孙院判即刻检查,到底是接触到了什么,才会引起红疹。 孙院判带着另一个太医,两人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一寸又一寸的捏着整个房间的东西,连桌子都要抬起来,看看有没有被贴什么东西。 在这么细致的检查下,东西很快就找到了,竟是皇帝新佩戴的香囊里的香料,引起这一切的。 皇帝捏着香囊,怒极反笑,“向氏,这是你新进献的香囊,你竟敢谋害帝王!” 向美人扑通一声跪下,磕头请罪,“嫔妾冤枉!若是嫔妾有这样的心思,叫嫔妾不得好死!” 她赌咒发誓,哭的梨花带雨。 皇帝扔下香囊,“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向美人跪地膝行,去捡起香囊,哭诉着:“嫔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香囊是那天春日宴皇后娘娘赏的,一人一个,香味清郁,嫔妾没什么好东西,便重新编了个坠子,献给皇上了.......呜呜呜,嫔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哭的极其可怜,充满委屈和无辜。 而皇帝听到香囊是皇后分发的,反而蹙起眉头。 叶贵人怯怯道,“那日皇后娘娘的确发了香囊,嫔妾身上也有一个。” 她托起随身的香囊。 韩舒宜听到此处,轻轻闭眼,唉! 画蛇添足。 孙院判接过叶贵人的香囊,倒出香料仔细验看,敷到手背上观察,发现这个香囊,却是无毒的。 两团香料对比,向美人的香囊,颜色更深一点,像是加了什么别的东西,才会导致人起红疹。 向美人此刻拼命磕头,力求皇帝还她清白,“嫔妾真是冤枉的,还请皇上查个明白!” “何欢,你去查,看看这香囊里多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混到香囊里去的!” “是!” 何欢领命去了,内室气氛几乎凝成阴云,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韩舒宜自然也不会开口触霉头,但皇帝冲她招手,“过来。” “你怎么没戴香囊?” 韩舒宜顺势软着口气说,“臣妾鼻子灵敏,闻多了香料总是头晕,便是浓烈的花香也闻不惯,自然很少用香料了。” 就连梳头的头油,也是用的原味,至于真实原因? 香料能够盖住很多异常的气味,她又不傻。 “是个好习惯。”皇帝把玩她挂着的丝络,等着何欢调查的结果。 结果呼啦啦来了一群人,皇后来了,太后也到了。 “母后怎么也到了?!”皇帝起身相迎。 “哀家派的人正在皇后宫里,听了这事,哀家哪里坐得住?”太后满眼心疼,执起皇帝的右手,亲自检查。 患处已经上药,红疹消退不少。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太后发怒,屋里人赶紧跪下请罪,韩舒宜也一起跪在角落里。 皇后也上前请罪,“此事也是臣妾的疏忽,听何总管说了,臣妾赶紧来辩白了。” 皇后端上香料盒跟几个香囊,解释着,“这些都是当初做香囊剩下的材料,还有几个臣妾从何美人赵美人手里收来的香囊,能够证明臣妾的清白。” 这些香囊都是封好口子的,孙院判当众剪开,抖落香料,检验,确定是无毒的。 那向美人手里,这个被加了料的香囊,又是从哪儿来的? 太后沉思着,这种加料让人长红疹的手段,不像是谋害皇帝的,更像是后宫女子使的阴招,想要毁人容貌的。 皇后的大宫女吉祥欲言又止,几次张嘴。 “吉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吉祥站了出来,“奴婢只是想起来,当初给这些香囊封口的时候,张采女曾经来看过,碰过。只是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关联?” 张采女也是一共入宫的六人之一,还是第一个侍寝的,皇后对她不错,她也就顺势靠着皇后。 听闻吉祥的话,皇后倒退两步,“怎么会呢?!本宫那么器重张采女,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臣妾不信!” “把人叫来,就知道了。”太后冷眼旁观,却觉得张采女嫌疑十足。 皇后不会用这种小手段,而张采女用在容貌出众的向美人身上,刚刚好。 等何欢带着人去把张采女找来时,张采女吓的抖如筛糠,都不需要任何审问,就把事情一五一十抖了出来。 她就是瞧见皇后吩咐人做香囊,起了心思想要害向美人,所以加了一种蓖麻汁液进去,人一碰就会浑身起红疹,这若是落到脸上或者胳膊上,向美人诊治不及时,肯定会落下伤痕,毁了容颜的。 谁知道向美人转手就送给皇帝呢? 太后听闻,怒不可遏,“竟然敢伤害龙体,罪无可恕!张采女即刻贬为庶人,发落冷宫!” 跪在地上的向美人嘴角刚刚弯起,又听到太后说,“向美人处事不慎,殃及皇帝,贬为更衣,搬到庵堂,念佛清心!” 第50章 晴天霹雳,砸的向美人晕头转向。 第69章 向美人也是受害者,难道不应该安抚她受了惊吓,再好好的送回去吗? 向美人朝着太后的方向磕头,“嫔妾,嫔妾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太后娘娘宽恕啊!” 她怕的厉害,不一会儿额头就见了血迹。 太后不答,只是挥舞袖子,扯着皇帝去了内殿。 皇后咧起嘴角,宽慰了两句,便让佩儿送向美人回去收拾东西。 “贤妃叶贵人,跟本宫进去。” “是,娘娘。” 韩舒宜拨开帐子,跟着进了内室,自然少不了一顿太后的排揎。 向美人游魂一样被何欢领着,朝着自己住处走。 她想不通,怎么会这样呢?她又不是下毒的人,只是一个受害者,为何也要跟着被罚? 额头的血迹顺着汗水流下来,混进眼睛里,向美人眨了眨,只觉得视野一片模糊,天旋地转中脚下踩空,就这么摔下台阶。 “哎哟小主,您怎么摔了,奴婢怎么办?” 眼前看不清,耳边是佩儿惊慌的叫喊。 缓了一刻钟,向美人才发现,自己脚踝传来隐隐的钝痛,应该是扭伤了。 佩儿真麻爪了,向美人又摔了,她就一个人,该怎么挪回寝宫里? 向美人忍着疼,“这里还没出乾泽宫,你调头回去找何总管,让他派人送我回去。” “可是.....” "就算最低等的宫妃,也是宫妃!何总管不会不给面儿的。” 佩儿一想也对,于是匆匆转头回乾泽宫,让他想办法送人。 向美人垂着头,感觉到一片阴影盖在头上,带着熟悉的墨汁香气。 以前他们还开过玩笑,说这味道,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但如今相遇,只有尴尬和沉默 “擦擦吧,你眼睛里有血。” 向美人拨开对面的手,奋力维持自己的尊严,“你别想看我笑话!我已经是皇帝的女人,有品有阶,强过做一个民妇一百倍!” “眼下我只是一时失利,早晚还会再站起来的!” 对方低低说着,“我知道,你跟了皇上,自然比跟了我这个前途未卜,还不能提携你家人的人,强百倍。你这样出众的容貌,本来就不该被埋没在乡间。你爹娘奇货可居,也是正常。” “只是.....提携家人是好事,你也要顾惜自己,先保着自己,再说别人。” 向美人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对面的人,可朦胧中,只能看见一片绯红色的衣角。 “当年的事各有难处,不怪你,造化弄人。” 酸楚之意,更强烈的涌了出来,涌的这股酸楚和为难之情,都变成眼泪,争先恐后的落下。 耳边听着佩儿如释重负的声音,以及何总管跟对方打招呼的声音。 “哟胡贡士来的不巧,之前皇上召见您,但现在恐怕没空闲见您了。” “多谢何总管,来都来了,还是麻烦何总管先通报一声。” 佩儿带来的人扶着向美人,搭乘着辇轿慢慢离去,两方再无交集。 * 韩舒宜挨了一顿骂,这才顺利从乾泽宫离开。 迁怒这东西,就是不讲道理,太后想迁怒就迁怒了,谁还拦得住嘛? 韩舒宜扶着清云的手,慢慢走着,清云低低道,“不知道向更衣,搬走没有。” “收拾东西慢的很,估计还要两天吧。” “娘娘有些不开心?娘娘有宠爱有体面,自然不会像向更衣一样受罚的。” 韩舒宜抿唇,她就是兔死狐悲,难免感慨。在清云眼中,自己跟向更衣天差地别,殊不知在太后眼中,她跟向更衣没有区别。 都要谨小慎微的度日。 不过身在宫里,终归要比在宫外强,荣辱生死,自己说了算数。 回宫后,清云也有些闷闷,还派了两人去帮向更衣收拾物件。 清月也听说了,她叹着气,“今儿这事古怪的很。一下子折了两位宫妃。” 张采女说是想要害向更衣毁容,这给香囊里添蓖麻汁液的法子,她从哪儿知道的?又从哪儿弄到的?又怎么添进去的?皇后的宫人就这么看着不阻拦,都是傻子吗? 若说没人推波助澜,清月是绝对不信的。 “只是现在张采女认错伏法,也就没人继续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皇后暗中布置,还是谁黄雀在后,笑到最后。 韩舒宜正在思考,扑朔迷离中,清云进门,“娘娘,有小太监来传消息,说是常更衣要生产了。” “喔?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不算早,她那边有皇后娘娘坐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皇后娘娘巴不得好好的生个孩子出来,不论是辅佐还是扶持,都有话说。 “先等消息吧!” 凤仪宫里,乱中有序,皇后为了这个孩子下了心思,早早准备好了接生嬷嬷和产房,就等着安然生产。 正等候中,苗妃到了。 “娘娘,常更衣生产,臣妾也替她担忧,这里有个臣妾在佛堂里求的,平安生产的符,专门保佑常更衣的,还请娘娘带给她。” 皇后本就因为失了张采女这个助力焦头烂额,瞧见苗妃过来,更是警铃大作,只能勉强维持体面,点头让吉祥接过平安符。 “苗妃有心了。” 苗妃笑吟吟的,当然有心了! 皇后害她染病,还留下疤痕,她反手用张采女毁容向美人,不论谁输谁赢,她都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眼下的棋局最妙,两个都倒了!所以苗妃根本控制不住眼中笑意。 而且,眼下还有第二个噩耗,等着揭晓,苗妃非常想要来看皇后的笑话。 两人目光交汇中,皇帝也到了,坐在正厅等着好消息传来。 苗妃换上一脸的哀切和期盼,“这孩子皇后娘娘照顾的精心,处处妥当,一定能平安生产的!” “皇上切莫忧心,臣妾还专门求了平安符,满天神佛也会保佑常更衣的。” 她态度和顺,姿态很低,皇帝想起之前差点生病去世的苗妃,也和缓很多。 “你有心了。” 皇后分一半精力在产房,一边在内堂,瞧着瞧着,苗妃把皇帝哄好了。 小青梅的杀伤力,的确很高。 烛光摇晃,两个时辰一晃而过,产房终于传来接生姥姥们的欢呼。 “生了生了!” 终于生了!心头大石放下,皇后露出笑意,让她忽略了,怎么没有新生儿的啼哭声? 第70章 接生嬷嬷战战兢兢的抱着襁褓过来,额头冒汗脸色苍白,以往千伶百俐的嘴,硬是重复着几句词。 皇后还没发现异样,高兴的接过孩子,“皇上您瞧,这孩子......啊!” 皇后手一抖,险些摔了襁褓,幸好旁边的吉祥反应快,扶了一把。 可当她看清襁褓里的婴儿,双目圆睁,嗓子里冒出压抑的惊叫。 她慌了,赶忙后退。 这样惊讶的表现,倒是让苗妃更好奇了,常更衣的孩子,到底什么样? 她讶然的扯着皇帝的袖子,“怎么了?” 皇帝已经从中间隐隐发现什么,他皱眉,上前接过皇后怀里襁褓,一狠心揭开,就看到内里的模样。 是个脸上又青又紫的孩子,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两只手不自然的蜷缩着,放在胸膛上,天生一只手大,一只手小。 “杨太医,快来看看孩子!” 杨太医赶紧上前,强忍着担忧揭开襁褓,检查后说,“皇上,小皇子似乎先天不足,长的不好,所以才会如此。” “朕生了眼睛,知道这是先天不足!”皇帝厉声道,“你是太医,查不到原因吗?” 好端端的,宫里金尊玉贵养着的孕妇,孩子会先天不足?! 杨太医猛擦汗,暗暗叫苦,现在太医断脉相都是靠经验和医书,没见过的脉象,他也断不出来啊! 查了半天,杨太医只得承认自己无能,照他的判断,婴儿就是没受到妥善的照顾,才会这样的。 皇帝接连换了几个太医,都只得到一样的回答,他气恼又愤懑,“罢了,小皇子先养着,等养到壮实再说。” 总归是自己的骨血,大不了就是多派人照顾。 苗妃这才上去看过小皇子,掩着嘴唇担忧,“小皇子生成这般模样,只怕,唉,常更衣要担心坏了。” 盼了这么久的指望骤然落空,可不是要担心吗? 她给红薇使个眼色,红薇会意,立刻去找人,通知常更衣这个“好消息”。 没过一会儿,产房就传来惊讶的叫喊,还有常更衣摔碟砸碗,闹腾的动静。 她闹着要去看小皇子。 生下这样的孩子,翻身无望,皇后也懒得搭理闹腾的常更衣,任由她闹着。 常更衣冲到婴儿房,见到自己的亲子后,绝望的冲击让她晕了过去。 第51章 这一晕就是三天,而那个不幸的孩子也没活过三天,就此夭折了。 韩舒宜没听到皇后宫里来报喜的太监,便觉得有问题,但晨会上,也没人敢问。 直到皇后自己轻描淡写的说,常更衣的新生儿,因为先天不足夭折了,众人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常更衣当初仗着怀孕,嘴上不积德,得罪的人实在不少,眼下她遭难,幸灾乐祸的人多,同情的人少。 出了凤仪宫,惠昭仪叹气说,“常更衣这人的确很烦人,要说我不烦她,那是假话。可要说她活该,孩子也活该,我又不觉得。” “我也一样,孩子又不能决定投胎到哪家,只是现在,唉!” 只能祈祷孩子早登极乐,重新投胎吧。 因着这事,本来宫里的气氛就不怎么好,皇后提议做一场法事,来安定人心。 众人自然响应。 宫中女眷迷信的多,依韩舒宜来看,倒不是她们迷信,而是人迷惘时,总需要一点超脱的力量,来安定自己的内心。 她虽然不信,但也不会拦着别人信。 法事做完,皇后上完香后,苗妃第一个接上。要去上香,也是昭示她的地位。 压不过皇后这个老虔婆就算了,剩下两个嫩秧子,还能压不过? 韩舒宜倒退两步,让苗妃先去。 苗妃资历本就比她深,三妃之中她是首位,让一让自己又不会亏。 况且苗妃的确能抓住皇帝的心思,借着常更衣的事,她细心安慰皇帝,反倒是跟皇帝弥补了裂痕,修复了关系。 她上完香,还得意的瞟了丽妃和韩舒宜一眼。 丽妃捏紧手心,第三个上香。 丽妃上完,韩舒宜正要过去点香,突然发现面前有什么亮色飞溅,她急忙抬起袖子,遮挡面部。 靠,什么东西?! 丽妃恰好转身,那东西就溅到她的背上,丽妃一声惨叫,扶着肩膀摔倒了。 有几点东西溅到韩舒宜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她倒退,后背撞上什么人,扶着她的双手,焦急道,“没事了没事了!你手怎么样?” “疼!” 混乱中,韩舒宜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敢放下袖子,被惠昭仪搀扶着,安顿到一边。 手臂上,起了五六个烫伤红点,火烧火燎的难受。 “帮我找凉水,敷着!” 惠昭仪连忙让人取了太平缸里的凉水,沾湿帕子敷在韩舒宜胳膊上。 丽妃也想有样学样,但是她伤在肩头,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也只能先挺着。 忙乱中,太医和内务府总管都被皇后找来,太医忙着治伤,总管负责勘验现场。 不光是丽妃和韩舒宜被烫了,还有两个妃子也被烫到头脸,还有个慌乱中扭了脚,吓的大哭的。 内务府的侯总管急的要命,仔细查看香烛台,终于得到结论,“娘娘,这香油灯里,像是被人放了什么药粉。刚点燃时不要紧,随着油灯的温度越来越高,却会爆开,把香油溅的到处都是,能伤人!” “荒唐!这究竟是谁下的手!” “要查验,就要查谁最近出入过佛堂,娘娘,大师这里的访客都是有记载的,一查便知。”捧哏何美人立刻开口。 皇后便命人去取登记册,最后发现,昨日出入小佛堂的人,一共三位,分别是叶贵人,常更衣,还有惠昭仪。 好么,经典三选一。韩舒宜握着湿帕子,等着皇后查案。 常更衣第一个站出来,她本来在月子里,被人搀扶着,人瘦的离开,衣服晃荡,气势也弱,她低头,“嫔妾是来给嫔妾的孩儿祈福,盼着他早等极乐的,皇后娘娘,嫔妾待了半个时辰,有僧人作证。” 第71章 自有僧人过来证明常更衣所说,有位僧人跟着念了许久的往生经,就是常更衣最有力的证人。 紧接着就是叶贵人,她想了想:“嫔妾是一个人来的,只是先逛了逛小佛堂,刚进正殿不久,就遇上了叶太妃,之后便是一直跟着叶太妃一起走动的。” 叶太妃是她姑母,是否有串通的嫌疑? 苗妃意味深长的说,“叶贵人,可别打着什么互相隐瞒的心思呐!要知道,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是藏不了的。” 叶贵人不亢不卑的说,“多谢娘娘提醒,嫔妾也这么想。不妨娘娘去问叶太妃身边的侍女,一下就知道了。” 叶贵人身在此处,也不能串供,皇后当即派人去了叶太妃宫中,得到了肯定的消息。 那叶贵人的嫌疑也洗清了,就剩下惠昭仪。 惠昭仪慢慢说,“这段日子臣妾有些烦闷,故而带着婢女采荷来小佛堂上香,待了两刻钟,有婢女采荷作证的。” “你的婢女,说话当然是向着你的,能当什么证人?自然是要不相干的人,才能当证人。”苗妃插了一句,“难道没别人吗?” “没了。”惠昭仪察觉到苗妃的不善,反口问道,“难道依苗妃的意思,臣妾不能提供一个“外人”做证人,就有嫌疑了?!谁知道有心害人的,是不是前天,大前天溜进佛堂的?又或者是侍卫宫女,悄悄进来做的布置呢?” “苗妃断案,也太武断了。” “眼下不是我武断,而是你惠昭仪不能提供更有效的证据,没办法,那就只能交给皇上断案了。”苗妃叹着气,“伤了这么多人,惠昭仪真是胆大妄为。” 三言两语,苗妃把锅扣的严严实实。 惠昭仪还要再辩,韩舒宜轻轻扯着她的袖口。 跟苗妃做口舌之争没意思,苗妃摆明就是要扣锅,自证用处不大,反击才要紧。 惠昭仪立刻领悟,“又没有人证,又没有物证,苗妃娘娘也是心急的很,想着要把事情压到臣妾身上,莫非是害怕败露?” “本宫害怕?”苗妃反而笑起来,“应该是你害怕吧?” 两人口舌争论,互不相让,但彼此也都拿不出更有利的证据。 韩舒宜捂着胳膊,有些烦躁,她隐隐发现什么线索,但是又被这些人打断了,眼下再想,已经摸不到思路了。 隔着窗户,她望见一个人,那人站在门口徘徊,跟她目光对碰后,似乎下定决心,朝着小佛堂来了。 “皇后娘娘,向更衣求见。” 程皇后都快忘了这个人了,琢磨半天才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挥手就让向更衣进来。 其实时间不长,但向更衣变化很明显,气度沉静了,人也稳重了,见面后先乖巧行礼,最后才说,“嫔妾正巧在旁边的小间诵读佛经,听到各位娘娘的争执,嫔妾可以替惠昭仪作证,她没有做什么手脚?” “你凭什么作证?” 向更衣只对皇后答话,“娘娘,嫔妾念经的房间,正巧对着正间的大窗户,惠昭仪的一举一动,嫔妾都能瞧见,她只是跪着诵读了经书,两刻钟后便走了。” “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去嫔妾的房间看看。” 皇后当然要去看,结果跟向更衣说的一模一样,她的房间真能看见正殿。 那惠昭仪也没了嫌疑,皇后只得说,“此事先暂时告一段落,让侯总管继续查证,不能放过这样的歹人!” “大家在小佛堂待了许久,先回去吧,太医记得按时诊治。” 沉冤得雪的惠昭仪抿着嘴唇,并不显得高兴,韩舒宜知道她想什么,只能安抚的握着她的手。 她们二人等其余人都走了,这才转身去找向更衣道谢。 四下无人,向更衣也是语出惊人,“其实昨日,嫔妾根本没去诵经,也没见到惠昭仪的动作。” 道谢的话都涌在嘴边,惠昭仪硬是咽了下去,“那你,是想图什么?” 这么积极的,做伪证? 向更衣转头在韩舒宜和惠昭仪之间来回扫视,“两位娘娘,嫔妾进宫的日子还短,但也渐渐明白,宫中害人是常态,跟红顶白很常见,冷眼旁观的,反而是好人。” 向更衣自问没得罪谁,但这段日子来冷嘲热讽的,实在不少,落井下石的,更多。 不主动害人,就够了。 “嫔妾替惠娘娘做个证人,之后若是时机成熟,惠娘娘能扶嫔妾一把,就够了。” 向更衣就求这么出头的一个机会。 “好,我们答应了。”韩舒宜替惠昭仪答应下来,“只要你不是想踩着谁上去的话,我们自会推波助澜。” 得到承诺,向更衣安心,关好房门,退守佛堂。 回宫路上,惠昭仪叹息着,“刚才向更衣有句话没错,宫里,能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好人了。” “你啊,别想太多,先回去整顿你的宫女,想必是有人泄露了你的行踪,才引出一场风波来。” “此话怎讲?” 韩舒宜把宫人都叫到外间,这才说话,“我担心今天这事,是冲着你我来的,想使离间计。” 这也是事后,韩舒宜才慢慢想明白的。 第52章 今日三妃的站位是一起的,苗妃肯定要抢第一,但排位二三,还没有定论。韩舒宜是瞧见丽妃先动,有跟苗妃别苗头的心思,所以慢了一步,让丽妃先上香。 但若论起实际情况,她的站位应该是高于丽妃的,毕竟她有子,略高半头。 不过平日韩舒宜不爱争这些虚的,所以没上前。现在想想,若她第二个上去,被烫的,就是她了。再加上惠昭仪解释不清楚自己的动向,这还不姐妹离心吗? 惠昭仪这才反应过来,生气道,“好毒的心思!” 烫人不是目的,离间才是重点。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稍有不慎苗妃危险,所以,上头那位,嫌疑很大.....”韩舒宜点了点桌子。 “也不尽然,万一是苗妃想要用苦肉计,来洗脱自己嫌疑呢?” 两人对视后想,若要猜测谁是幕后之人,反而有个思路,若是查不到凶手,不了了之,苗妃嫌疑大。若是有人定罪,那便是皇后嫌疑大。 掌控六宫,指使人顶罪,皇后才有这个能力。 第72章 猜来猜去,反而让惠昭仪心情低落起来,她解开纱布,要替韩舒宜上烫伤药。 伤口还是火辣辣的,估计要养七八天才能好转,韩舒宜忍着疼,还有心思说笑调节气氛。 惠昭仪涂着药膏突然忍不住呕了两声,“这药膏什么做的,好难闻!” “难闻吗?”韩舒宜凑近一嗅,差点yue了,确实很难闻,一股酸苦又夹着清凉的气味,吸了只觉得鼻腔里全是这个味,久久不散。 “确实挺难闻的,呕,辛苦棠姐姐了,呕.....”韩舒宜边呕边说话,惠昭仪笑的不行,“你快闭嘴吧!上药!” 她麻利的系好纱布,安顿好人,准备离开时,又呕了一声。 韩舒宜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什么,“等等棠姐姐,你莫非......?!” 怀孕了?! 虽然特殊气味刺激呼吸道,人也会不舒服,但惠昭仪呕的这么频繁,万一呢?! 惠昭仪一愣,摸着胸口,“不好说,我月信快到了,若是没到,或许有可能.....” “那棠姐姐最近一定要小心,也瞒着点身边的人,等太医确诊之后再说。”韩舒宜叮嘱道,两人如今被旁人盯上,行事一定要万分谨慎。 太医诊断滑脉,也没那么神奇,像月份实在太小的,很有可能出错。 惠昭仪点头,她也不敢疏忽,叫了轿辇回去的。 内室,韩舒宜在考虑,要不要找个同伴? 她跟棠姐姐,显然被看成一党,会专门设局来离间她们,可见这个妃位,也不是好坐的。若是有几个可靠的人手,能够互相护持,彼此帮衬,才更好度过风波。 不过又有能力,品行还过关的人不好找。说个比喻,皇后党如同知名国企,树大根深。苗妃党是资深私企,福利丰厚,她们想拉拢谁,轻而易举。 而自己跟棠姐姐呢,是新兴企业,名头响亮,底蕴不深,想要招揽高新技术人才,是很难的。 韩舒宜把宫里妃子巴拉来巴拉去,也没找到合适的,就暂时熄了心思,暂时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听说小佛堂的火油,烫到好几个妃嫔,皇帝很是生气,命何欢彻查。 何欢查了,查到原来是小佛堂有个宫女,因为前段日子被嬷嬷训斥不满意,做事时就粗心大意,不小心把药粉撒进火油里,造成这次的事故。 小宫女被打了十板子,已经赶出宫外了。 * “伤口还疼不疼?” 皇帝对韩舒宜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虽是小事,也要爱惜自己,疼不疼?” “疼啊,不过皇上要是给我上上药,就不疼了。”韩舒宜撒娇,本只是随口说说,没想皇帝真的拿起药膏,作势要上药。 清云站在一边,眼睛都要瞪出来,几次想要张嘴制止,但看娘娘使眼色,只好退下。 韩舒宜笑吟吟的,看着皇帝摆弄药膏,拧不开这专门的药罐盖子。 她若是今天诚惶诚恐的拒绝,皇帝便觉得理所当然,之后也不会她的不舒坦放在心上。今天让他做了,夸两句,皇帝习惯了,以后想“得寸进尺”,就不难。 再说了,上药难道是什么很难的事吗?小六都会拿着药膏安慰她呢。 韩舒宜瞧着皇帝终于拧开药膏,手生的可怕,完全不知道应该上多少分量,糊了她一手,最后又拿纱布裹好。 幸好缠纱布不需要技术。 上完药,皇帝揽着韩舒宜坐在怀里,皱着眉头,突然张望,"小六在哪儿?” “在榻上,睡着了。” “抱他......算了,朕去瞧瞧他。” 小六人小容易困,四仰八叉的睡着,韩舒宜过去拿小被子盖住肚脐眼,强迫症忍不了。 皇帝看着小六肉嘟嘟的脸蛋,睡梦中都有劲的胳膊,缓缓道,“这孩子你养的好,健康有力。” 韩舒宜觉得他是想起,常更衣那个夭折的婴孩,竭尽全力的安慰着,“小六是皮糙肉厚,也不挑食,自然长的壮实。” “我记得以前老大老二老三,都不怎么结实?”皇帝疑惑。 “我不怕小六摔,把他养的野,他要出去玩泥巴,摘树采花,都由着他。民间的孩子也这么长大,放养着,反而壮实。” 皇帝一寻思,好像还真是,五皇子被母亲惯着,一直让奶娘抱着,现在瞧着都有些瘦弱,不乐意奔跑。 皇帝静静瞧着小六,韩舒宜低声道。 “这孩子是上天的缘分,不管缘深缘浅,都是。我听说,孩子投胎前都要看一眼父母,满意才会投胎。小皇子想来也是乐意做皇上的孩子的。” “只是缘分浅薄,他又早早回去了。没准在天上,他为了再做皇上的孩子,正跟人龇牙咧嘴的打架,抢名额呢!” 皇帝想象了一下小孩打架扯头发扳腿的场面,嘴角微微勾起,心情松快了些。 宜卿真是心思纯善,简单却妥帖。 * 时间流转,眨眼又是半月。 清明过后,小佛堂总算是清静下来,没那么人去,韩舒宜便收拾着,带着小六去聆听佛偈。、 小六虽听不懂,到小佛堂倒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合十都似模似样的。 出了小佛堂,韩舒宜瞧见有些荒废的皇子所,便准备带着小六过去瞧瞧。 皇子所差不多有七八年没住过人了,前朝皇子长大了,后一批又还没长到可以进学的年龄,就暂时空着。 等皇帝登基更是如此,体弱的二皇子精心养在皇后身边,四五皇子还没到年龄,小六更不是了。 “等你满了七岁,以后就要日日来这里上学了,放学才能回去。咱们先来认认路。” 韩舒宜带着小六溜达了两圈,看清布置。 孟庭祯怀念的看着皇子所,这地方还是老样子啊,没怎么变。这棵大树下,他被太傅罚站过,那座假山上,他把一捧土都撒到嘲笑他没娘的老九和十一身上。那边的小池塘,老五想骗他下水,被他一个闪避,自己吃了一嘴池塘泥。 还有还有,老八想要自己出丑卖乖,反而被十弟打个鼻青脸肿,嘿! 这些,都是自己满满的战绩啊! 孟庭祯叉腰,得意! 韩舒宜见小六这么喜欢这地方,以后想必不会厌学了。 孟庭祯在回忆自己的光荣历史。 两人思维不搭茬,但都很开心。 直到惠昭仪宫里的宫女采星跌跌撞撞的跑来,哽咽着说:“贤娘娘,救救我家主子吧!她被皇后叫去了!说她谋害皇嗣!” 第73章 采星一身狼狈,抽泣着把今日清晨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临近中午,惠昭仪被皇后娘娘叫去,采星也跟了去。但快到凤仪宫时,她们在门口遇见苗妃和丽妃,苗妃还挑衅一笑。 惠昭仪觉得这情形不太对,便让采星慢上几步,落到外头,自己带着采荷进去的。 果不其然,惠昭仪刚进正殿,就被皇后迎面扔了一盏茶,怒斥道,“惠昭仪,你谋害皇嗣,该当何罪!” 殿外的采星听着半句,忍着害怕,一路小跑出来搬救兵。可是嘉宁宫里没人,她跌跌撞撞跑了许久,才找到韩舒宜。 她不知道更多信息,韩舒宜也是急的团团转。她只怕来者不善,对方准备充分,她过去跟着送菜。 “就没有别的线索吗?” 采星擦着泪,“没了,我家主子肯定没谋害皇嗣,还请贤主子想想办法,救上一救。” “我想,想办法......皇上呢?” 清云道,“皇上今天一早,去京郊大营看演武了,眼下还没回来。” 是了,皇上不在,搬不到救兵,韩舒宜过去,也没有让人忌惮的筹码。 “清云,你先带着小六回宫去。采星,你去宫门口守着,等皇上回来即刻禀告此事。我先带着清月去凤仪宫里,拦一拦,至少别让棠姐姐蒙冤受屈,屈打成招。” 第53章 到时想翻供都难。 韩舒宜分配好任务,立刻赶到凤仪宫,她进门时,所有人都聚集在正厅,惠昭仪独自跪在中央,冷嘲热讽,咄咄逼人。 惠昭仪极力辩解,可双拳难敌四手,驳不倒这么多人。 韩舒宜收敛好焦躁,未进门先笑,行礼后镇定说,“皇后娘娘,打老远就听到凤仪宫内吵闹,臣妾还想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凤仪宫喧哗,原来竟是惠昭仪,不知道惠昭仪犯了什么错?娘娘该好生教导。” “贤妃来的巧,若是贤妃不来,本宫还要去请贤妃来呢。”苗妃不阴不阳的说,“人来了,就一块儿说罢。” “有些错可以教,有些错不能轻纵。”上首的程皇后淡淡道,“采兰,你说。” 下头跪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宫女采兰,正是惠昭仪的宫女。 她害怕的看了韩舒宜一眼,抽泣着,“我们主子入宫多年,一直没有子嗣,便暗中嫉妒那些有子嗣的妃子。” “自从常更衣有孕后,我家主子更是嫉妒难忍,常常在宫里咒骂常更衣,觉得常更衣身份低贱,根本不配孕育皇嗣。所以,暗中准备了布娃娃,日夜扎常更衣的小人,希望能让常更衣流产。” “奴婢碍于主子的威势,不敢开口,但是眼看着常更衣的皇嗣果真夭折,奴婢不能再忍下去,免得主子酿出更多的过错,所以来找皇后娘娘,弃暗投明!” “你说这话不觉好笑吗?采兰,这布娃娃,分明就不是我的绣工,是你们塞进我妆奁中,诬陷的!!” 惠昭仪难忍这样的诬陷,况且巫蛊是大案,会殃及满门,她决不能松口。 就算自己丢命,也不能祸及家人。 韩舒宜低头看托盘上的娃娃,一张普通的锦缎,上头写了生辰八字,想必是常更衣的。布娃娃的肚腹隆起,上面扎满了银针。 寒光闪闪的银针,瞧着就瘆得慌。 “皇后娘娘,这可是大事!”韩舒宜讶然道,“娘娘可查清楚了?一个宫女的证词,可不能全信,万一她被人收买,刻意构陷呢?有没有旁证?” “还要什么旁证?!贤妃想要包庇自己人,也该看看场合!”苗妃掩着嘴唇,涂着丹蔻的嘴唇微翘,“这可不是你能够隐瞒下的错过!” “还是说,贤妃对此事一清二楚,所以根本不惊讶?” 来了,她就知道,黑锅是跑不了的。 韩舒宜深吸一口气,“臣妾是为皇后娘娘着想,六宫若是出了这等事,娘娘也难免也有失察之罪,带累娘娘,最后倒是惹的皇上和太后震怒。” 她在提醒皇后,巫蛊事大,小心跟着受牵连,最后让苗妃渔翁得利。 皇后低头沉思,苗妃听出弦外之音,立刻眼神一瞟,“贤妃想要旁证,那就给你旁证好了。” “小路子,你上来。” 一个脸生的小太监上前,手里还举着一盏油灯。 韩舒宜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小路子开口,“奴才是照看小佛堂的小路子,负责给各位小主燃灯,照看长明灯。半月前,惠主子来小佛堂,点了一盏长明灯。奴才提醒惠主子,供长明灯需要提供对方的生辰八字。” “惠主子就亲手写下了字条,然后焚烧。但奴才亲眼看着,上头写的,就是夭折的小皇子的生辰。” “所以呢?” 韩舒宜不解,点长明灯祈福,这算什么证据? “若不是她害人心虚,点什么长明灯,求什么心理安慰呢!” 苗妃抛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哈! 不是你害的,你祈什么福! 韩舒宜听到这样的话,顿时觉得愤怒中带着荒诞,十分好笑。 好大一个笑话! 荒谬,荒谬至极!原来发善心是不对的,是做贼心虚! “哈!” 惠昭仪同样觉得好笑,太好笑了!原来她给夭折的孩子祈福,是害怕报复!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逻辑吗?但宫中人,就会拿它当做世间真理,用来佐证她犯了错,害了人! 两人都觉得掉进怪诞世界里,黑才是白,白才是黑。 “果然是你!你这个贱人,害我的孩儿!” 常更衣站起,冲过去劈头盖脸的想扇人,幸好惠昭仪躲的快,闪过她的巴掌。但常更衣还嫌不够,夺过旁边的茶壶,浇了惠昭仪一头一脸。 茶叶沾到惠昭仪的脸上,茶水顺着下颌流淌,胸腔里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烧的惠昭仪脑子都热起来。 她站起来,一把夺过托盘上的布娃娃,撕下衣裳的布条做纸条,奋笔疾书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上去,又拿起银针就扎,连扎七八针。 “我根本就不信求神做法这一套!要害人,有的是法子!”惠昭仪昂首挺立,再也不肯跪下,“我眼下扎了自己一顿,且看看,我会不会有事!” 众人看着银光闪闪的布娃娃,有人惊叫起来,“惠昭仪疯了!” “她疯了!竟然敢扎自己!” 上首的皇后怒道,“安棠和,你疯了!来人,先把她制住!” 皇后身边的嬷嬷吉祥上前,大力推搡惠昭仪,让她重新跪下。 第74章 惠昭仪站立不稳,膝盖咚一声撞到青砖上,发出老大的声响。 这声响也撞击到韩舒宜心上,她突然想起一事,刚过半月,棠姐姐确定自己有无怀孕了吗? 若是有了,在推搡中受伤怎么办? 想到此处,今日之事就显得格外异常,早不审晚不审,偏偏要趁着皇帝不在时? 难道是准备打着不知情的旗号,先害惠昭仪? 韩舒宜转头去看采兰,发现这姑娘一直躲着她的眼神,猜测便八九不离十了。 众人都被惠昭仪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难免也跟着议论起来。 惠昭仪这么理直气壮的,也不像真的会信巫蛊害人吧? “荒唐,荒唐!”皇后气的大喊,仪态都不顾了,“惠昭仪咆哮凤仪宫,该罚,掌嘴!” 她也是气坏了,竟忘了宫中刑罚多数都是打手心,不能打脸的。 宫人饿虎扑食一样过去,按着惠昭仪就要处罚,惠昭仪左支右绌,抵挡不住,韩舒宜只能过去勉力挡着,“皇后娘娘,宫里没有打妃嫔脸的规矩,打的厉害了,娘娘您也要被皇上斥责的。” “本宫怕什么,打!出事了有本宫担着!”皇后怒道,“难道本宫使唤不动你们了吗!” 皇后都这么说了,自然没人敢怠慢,朝着惠昭仪就要发作。 清月冲过来挨了两下,韩舒宜撑着手臂护着人,靠近惠昭仪,想要问清楚,她身孕的事。 惠昭仪一脸茫然,经过提醒才想起来,月信确实晚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太医确诊! 怎么办?咬牙忍下,还是豁出去曝光,就赌一个可能性? 见她这么犹豫,韩舒宜心知她更倾向于有了,于是一头撞开那些宫人,大喊着,“慢着!” “皇后娘娘,常更衣的事到底如何,还没有定论。但是惠昭仪之前跟臣妾闲聊说过,月信已经晚了半月,还未确诊。若是惠昭仪出点什么岔子,也有碍于您贤德的名声!” “还请娘娘高抬贵手!” 苗妃凉凉的说,“贤妃,招数用了两次,就不新鲜了。上次常更衣冒犯本宫,也是你跳出来,说让本宫以皇嗣为重,容忍了常更衣的冒犯。” "这次,你还打算用同样的招数,来糊弄皇后娘娘吗?” 皇后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遏,“贤妃,你还想冒犯本宫吗?借着这个借口,阻拦本宫处罚惠昭仪?!” 她亲自上前,“好,惠昭仪打不得,你也打不得?” 那些宫人瞧着皇后盛怒,再也不敢耽搁,抬手就是一掌。 韩舒宜咬牙顶了上去,吉祥的巴掌落到她胳膊上,火辣辣的。 惠昭仪奋力翻身,盖到她身上,“不可以,你不能替我挨打!” “我可以,你不可以!” “真是好一对真心真意的姐妹啊!倒显得咱们是什么恶形恶状的恶人,这难道不是惠昭仪先下手,毒害常更衣吗?” 苗妃故作惊讶的捂着嘴,得意看着底下被撕打的两人。 想跟她平起平坐,还早呢! 一直没开口的丽妃终于说话,“皇后娘娘,这样闹腾起来终究不好,还是算了吧,损了娘娘的体面。” “本宫体不体面,还轮不到你来说,管教六宫,本就是本宫的责任!”皇后一拍桌面,“闭嘴!” 丽妃不吭声了。 韩舒宜挡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挡住,眼看着惠昭仪在冲撞中脸色越来越白,嘴唇也颤抖起来,情况不妙。 难道今天真要这么交代了吗?! 韩舒宜眼中泛起白光。 朦胧中听到有人喊着,“太后娘娘驾到!”以及呼啦啦跪地的声音。 太后怒斥道,“皇后,你成何体统!” 韩舒宜力道一松,撑不住时,一只小手努力撑起她的重量。 第54章 “小,小六?” 小六小小的人,咬牙撑着亲娘的重量,小声说,“娘别怕,我搬救兵来了!” 韩舒宜想笑,小家伙,还想英雄救美呢! 还早了十几年呢! * 太后赶到凤仪宫时,瞧着一团乱糟,确实气的很。 皇后退到下首,恭敬束手站着,脑中热血褪去后,的确发现做的不妥当。 她今天怎么这么冲动,居然会让宫人动手? 皇后正在反思,听到太后训斥,赶忙认错,“臣妾是查到毒害常更衣的凶手,一时气愤,才会失了分寸。惠昭仪她包藏祸心,行事乖张,贤妃她包庇纵容,咆哮凤仪宫,惹恼了臣妾,臣妾才会失了分寸。” 太后听到皇后一一列举的证据,一时无言。 从前怎么没发现,皇后居然这么心浮气躁,头脑简单?阵仗闹得大,居然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侧间,跟着太后过来的叶太妃,正在替她们整理仪容,眼中流露出同情,“皇后娘娘这次行事,是太过了。瞧瞧,把人弄的多狼狈?” “要不是六皇子今天找太后来,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呢?” 惠昭仪脸色苍白,弯着脊背,肚子一阵阵的抽痛,好像有人搅动整个腹部,翻江倒海。 韩舒宜顾不上别的,求叶太妃先请个太医来,伤着人了。 叶太妃眨眼,“带了太医的,六皇子特意提醒了,快,让太医上来。” 太医上前,把着惠昭仪的脉象,沉吟一刻钟后说,“惠娘娘这的确像是滑脉,不过刚才动气伤身,胎气浮动,恐怕有些不妙。” “快救人呐!” “臣先给惠娘娘扎上几针,稳住气息,小祥子,你速去熬安胎药。”太医吩咐好,赶紧给惠昭仪扎针。 惠昭仪被安顿到侧间小榻上,扎完金针后,大概是放下担忧,眼睛慢慢闭上。 叶太妃亲自出去给太后回话,禀告惠昭仪有孕的事。 太后点头,“皇后啊,这次你太冲动了,惠昭仪的确有了身孕,你差点做下错事,幸好贤妃拼命拦着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你该如何交代?哀家又该怎么对列祖列宗交代?” 皇后捏紧了拳头,不得不低头,“是,臣妾这次冲动了。” 太后瞟了苗妃一眼,“你也是,做事这么冲动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不得别人好呢!” 太后咬着见不得别人好的重音。 苗妃心里一突,连忙认错,“是臣妾的过失,臣妾以后不会再犯了。” 太后挨个训完,又调转话头,“既然事情已经张扬出来,哀家也觉得,不如彻底查个清楚,看看常更衣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哀家这就让......” “太后娘娘,臣妾自请调查此事!定要让常更衣能得到真相!” 韩舒宜掀开帘子,自告奋勇,要来查案。 第75章 “太后娘娘,常更衣的孩子不幸夭折,臣妾听闻也觉得可怜,宫里其他姐妹也觉得惶恐。皇后娘娘继续查到些许线索,就该继续查到底,也好告慰孩子的在天之灵。” “惠昭仪沾上此事,本该是她自己亲自查证,证明自己清白,不过眼下惠昭仪动了胎气,需要静养,臣妾跟惠昭仪熟悉,便代她查证了。这样常更衣能够安心,诸位姐妹也能安心。” 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人选了! 太后沉吟,目光在皇后和苗妃,往后缩的丽妃中间扫过,“好,此事就交给你了,若是需要人手,来找哀家。” “是,多谢太后!” 苗妃看着贤妃居然出头,揽下这烫手山芋,心里一突。 平日贤妃一副悠闲安逸,懒懒散散的模样,遇到冲突也以回避为主,今天居然主动站出来,难道是有什么杀手锏吗? 哼,有也不怕,自己做的隐秘,谁也猜不到,等着瞧好了。 太后又安抚了一众嫔妃,让人用轿辇先把惠昭仪送回怡心殿。 韩舒宜牵着小六的手,听着清月赞小六聪明机警时,心里有些难受。 她知道生在皇家的孩子,难免懂事早熟,不同于一般孩子,可瞧着小六卷进大人的纷争里,还是觉得挫败。 自己这个娘都不能替孩子遮风挡雨,还当什么娘呢? 孟庭祯瞧见娘失落的神情,过去悄悄牵着她的手。 只要娘好好的,自己就算暴露一些机灵,又有什么关系呢? * 到了惠昭仪的怡心殿,太医又过来扎了一次针,说要按时服药,若是三天内有好转,胎儿就保住了。 采兰跪在殿外,正受着同事的言语奚落。 韩舒宜在惠昭仪床前守着,等她苏醒。 惠昭仪梦呓着,额头冒汗,挣扎着不自觉要醒来,韩舒宜连忙按着她的手,低声唤她名字,惠昭仪终于从梦中惊醒,缓缓睁眼。 “没事了,这是怡心殿,棠姐姐,我们都没事。” 惠昭仪想起身,韩舒宜赶紧拿靠枕,惠昭仪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是小六叫了太后来?” “嗯,他人小鬼大,不知怎么说动太后,救了我们。”韩舒宜又想叹气了,忍着了。 想起小六救场,自然想起今天对她的诬陷和诽谤,惠昭仪冷笑着,“皇后和苗妃真有意思,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玩的再顺手不过了!” 想起今天面对的场景,惠昭仪气苦,委屈像泡泡一样冒不完。 她从前总以为,这世上有说理的地方,有讲公道的地方,上位者克己,下位者奉公,彼此都承担起责任。 “但这是宫里,是最靠近权力的地方。棠姐姐,圣贤传唱千载的言论,不就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所以才被传颂吗?”韩舒宜语重心长的说,君子德与行,光一个不双标,很多人就难做到。 大家都是芸芸俗世的凡夫俗子,很难超脱。 道理,惠昭仪不是不知道,但遭遇现实打击,她还是需要时间才能接受。 韩舒宜实在太了解这种心态。 在前世,她是个同样清澈且愚蠢的学生,觉得这天底下就没有不讲道理的地方,就算撞破南墙,她也不肯改,直接的,间接的,吃过许多亏。直到当初一个学姐看不下去,对她伸出手。 “来,我带你。” 跟学姐认识的两年,她受益匪浅,渐渐才学到迂回行事,辗转达成目的。 所以当初认识棠姐姐后,她既觉得棠姐姐像没改变的她,又像当初对她伸手的学姐,总是忍不住想要回报一二。 “你说的对,或许吧。”惠昭仪垂头,“我还需要时间。” 两人都不开口,等到外头送来安胎药,惠昭仪喝完,一室沉静才被匆匆赶回的皇帝打破。 皇帝连衣服都没换,先赶来看惠昭仪了。 见到她脸上虽苍白,但神情还好,就知道身体还好。 韩舒宜很识趣的说,“皇上好生安慰棠姐姐,今天她可是吓的不轻。” 说完就先一步出去,站在花厅里。 采星气愤的很,“采兰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奴婢这次不好好教训她!” 韩舒宜盯着采兰,“别慌,你家主子的清名,还要落到她身上。” 没人指使,采兰敢站出来说污蔑的话?鬼都不信! 既然主动站出来,说了要查清真相的话,韩舒宜就不准备放过任何线索。采兰的幕后主使,不说是真凶,至少也是知情的,才会顺势摆下这个局。 采兰,是个破局点。 韩舒宜等着采兰被骂的差不多,才让采星说,“看着她,我去查案,还需要她的口供,还棠姐姐的清白。” 采兰听着,愈发的惴惴不安。 待了两刻钟,韩舒宜已经准备好带小六离开,却见皇帝一脸不虞,从寝殿出来了,吩咐了一声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就走了。 韩舒宜觑着他脸色,再结合惠昭仪的性格,猜到八成是惠昭仪提了什么让皇帝不高兴的话。 比如惩治罪魁祸首。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事情不是落到皇后头上,就是落到苗妃身上,如此点眼,惠昭仪受气又受罪,差点流产,这要求难道很过分呢? 在皇帝眼里确实过分吧,所以皇帝语气淡淡的,“多留心惠昭仪,她如今孕中急躁。” “是,棠姐姐平日很沉稳的,想来不是她急躁的,是她腹中的小孩子急躁,尽折腾亲娘呢。”韩舒宜展颜一笑。 “她啊.....” 皇帝的未尽之意没提,缓了缓神色,转身吩咐何欢,照着规矩赏赐补品和金银,这才走了。 韩舒宜松口气,面子情全了就好,都能过得去。 而她养精蓄锐后,要准备去查常更衣的事了。 第76章 之前太后提过一句,需要人手尽管去找,韩舒宜就真的去了。 她在宫里也确实没有可靠人手,既然坦荡光明,用太后的人手也不怕。 太后便分给她两个资历老的嬷嬷,还有几个虎背圆腰的壮力嬷嬷。 第55章 去了凤仪宫后,韩舒宜先进正殿,去拜见皇后娘娘。 两位嬷嬷一个姓乔,一个姓杨。乔嬷嬷见到贤妃如此能屈能伸,也不禁在心里点头。 撑得住场面,弯得下腰杆,贤妃能屈能伸,当真厉害。 正殿里,韩舒宜对着皇后毕恭毕敬,说今日打扰了,也请皇后娘娘宫中的侍女配合。 皇后气闷,但她先惹了太后的不悦,若是再对查案的事,推三阻四,难免显得失了场面,故而虽然冷言冷语,也点头答应让凤仪宫的宫人协助调查。 冷言冷语又不会少块肉,抓住核心矛盾才最重要,不论皇后怎么摆脸色,韩舒宜都不生气,得到许可,便去查问常更衣的侍女。 常更衣本身也是宫女出身,因为容貌出众才被皇后选中,她的侍女也是皇后调拨的,不是自小照顾的,忠诚性先要打个折扣。 韩舒宜把这群人分开询问口供,先问常更衣每日行程,具体到半个时辰,都要描述清楚,再拿每个人的供词,一一核对,确认无误。 宫人们战战兢兢,知无不言。 韩舒宜拿着日程表核对,这表格真是严谨无缺,太医来了都得夸夸。 不过,可能吗? 人是有惰性的生物,知道散步对自己好,但要三催四请才肯动的,不在少数。且现在的计时工具没怎么精准,多数宫人都是靠天色来判断时辰的。 能够严丝合缝的对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所有宫人事先串通过,保证说辞一致。 韩舒宜装成暂时被日程表瞒过去的样子,转身去检查常更衣的住所。 常更衣冷嘲热讽,抱怨连天,质疑韩舒宜的能力。 韩舒宜冷冷瞟她一眼,“常更衣眼下没有身孕,就可以罚站了,自己去门口站着。” “你?!” “小主请吧,奴才守着您。”金锭笑容可掬,主动指了指墙角。 常更衣愤愤出门去了,对着一屋子的宫人吼,“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们眼睛挖了!” 韩舒宜摇头,常更衣这性子.....能耐不大,脾气不小,到处招惹又没有管束下人的能力,被宫人背叛简直太常见了。 她继续让人检查屋子,不论是香包摆件,还是桌椅板凳,都要一一查看,就算是多了些香味,也不能放过。 屋里摸了一圈,没找着什么可疑物品,倒是银锭,耸耸鼻子,觉得自己闻着一点药味。 他顺着味道找不过,发现一盏盆景,盆底的泥土带着厚厚的药气,像是拿中药倒过。 常更衣的大宫女环儿见银锭在盆景上摸来摸去,赶忙跪下认错,“娘娘,都是奴婢的不是,小主偶尔会厌食,不想喝药,就偷偷把中药倒在盆景里,奴婢之前没发现,有失职之罪!” “失职不失职,你说了可不算。”银锭扬眉吐气,端着盆景,让太医去检查。 太医闻过验过,确定这盆景里的泥土,倒的都是安胎药,韩舒宜便暂时放过环儿,让她们继续在屋外待着,又开始搜房间。 宫人的房间都是大通铺,没什么隐私,顶多有个小木箱装点私人物品。 搜到绣儿的小木箱时,眼尖的银锭,又从夹缝里,搜到一片干枯的叶子,像是药材。 他如获至宝的捧到主子面前,让太医检查,绣儿也是连连解释,“这就是奴婢用来治咳嗽的药材,不是什么旁的东西!” 太医仔细辨认,“这好像是民间的一种补身药材,不治咳嗽啊!” “那就是大夫哄了奴婢的银子,难怪上次奴婢的咳嗽,一直不好。”绣儿强调道,手心捏的紧紧的。 太医确认无害,韩舒宜再次放过,这边想来查不到什么信息了,她就暂且放过,转头去找妙更衣和雪采女。 这三人都被皇后笼络,天然被看成一派,说不定能找到信息。 妙更衣见了她,像兔子一样胆小,问十句都不敢答一句。 雪采女倒还好,凡是知道的事就说了。 两人都没什么线索。 那就是找不到端倪了,韩舒宜叹着气,想把重点放在贴身宫人上。 贴身宫人时刻跟着主子,主子做事是瞒不过她们的,就像韩舒宜,任由如何,也很难瞒过清月。 贴身宫人的亲密度,更超过和皇帝。 环儿和绣儿,就是重心。 雪采女迈出门槛时,咬了下唇,回头望了韩舒宜一眼。 韩舒宜似有所感,与雪采女目光交汇,她目光如电,微微颔首。 快到傍晚时分,雪采女素服简装,偷偷摸摸的到了嘉宁宫。 韩舒宜遣退其他宫人,只剩了清月在身边。 雪采女一笑,“娘娘睿智。” 她只是眼神,没想到贤妃能准确捕捉到她的意思。 “雪采女也同样心细。” 韩舒宜坐下,“坐吧,今天的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本宫保证不会外传。” 要先保证告密人的安全呐。 雪采女再一笑,跟有信誉的人合作,果然有底气。 “其实嫔妾也不清楚,这算不算是线索,不过有些疑点,嫔妾想着告诉娘娘。” “什么疑点?” “嫔妾常常去看望常更衣,就是有日午后,正巧遇到常更衣喝药,隐隐约约的,就听到环儿跟主子说话,说这站胎药,效果很好,趁热喝。” 雪采女做回忆状,“当时嫔妾站在门口,听的迷迷糊糊的,是安胎药还是站胎药,嫔妾没听清。但是嫔妾进门后,环儿立刻就把药碗藏了起来,还马上洗干净收起来了,常更衣也旁敲侧击,想知道嫔妾听没听到什么,当时嫔妾装糊涂,糊弄过去了。” “之后嫔妾想,难道有什么秘密,常更衣不想嫔妾知道?” 韩舒宜沉吟着,“站胎药?这难道是什么别称吗?” 清月也摇头,“奴婢知道有些地方,会把孩子养大了,叫孩子站住了,但站胎药是什么,奴婢真不知道。” 韩舒宜也一筹莫展,她跟雪采女思考半天,没得出结论。 雪采女说完消息,如释重负,便告辞了。 韩舒宜继续思考着,甚至开始翻看地方县志,想要知道有没有类似的说法,直到入睡前,还在念叨着这三个字。 站站,怎么不叫转转,放转转上把她回收咯! 韩舒宜自己讲了个冷笑话,把自己逗笑了。 然后她霍然站起,站站,转转! 是转胎药! 第77章 在曾经的落后地区,经常盛行着这样的骗局。 社会环境重男轻女,于是每当孕妇怀孕时,就会有人求助于各种偏方,希望能心想事成。 骗子抓住了这样的心理,鼓捣出各式各样的转胎药,变身药,从中牟利。精明点的,用的就是完全无害的草药来骗钱,反正生男生女的概率都是一半,总能骗到钱。若是不精明的,就会用含有雄性激素的药来蒙人,最后导致孩子早产,畸形,流产等等。 如果说常更衣也被人哄骗了.....韩舒宜咬着指尖,不,她肯定是被人哄骗了,常更衣就是脑子全是泡,也明白孩子的重要性,以及母亲对孩子天生的关爱,她不会让孩子受损。 若是顺着这条线去查的话.....韩舒宜心里有底了。 她还是照常询问着常更衣的宫人,但力度越来越松懈,最近半天,甚至只来装装样子,搜都没搜,她的人只是站在围房内聊天,金锭和银锭两个主力,干脆躲在角落里偷吃干果。 金锭嘴皮翻飞,张嘴就是吐出瓜子皮,“娘的,干这活儿,又累人又烦,还找不着线索,回头主子问起来,骂的还是咱们。” “行了老哥,少说两句,咱主子对咱挺好,反正咱们就按规矩办,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实在找不着,跟咱们也没干系,对吧?”银锭附和着,磕花生的速度,比谁都快。 两人吊儿郎当,抱怨连天,躲在角落里,消极怠工。 他们还不知道,这角落旁边有个视线死角,刚好可以遮住人,但是能听到声音。 绣儿悄默的在这里听着抱怨,心头大石总算放下一半。 查不出来就好,若是查出来,自己肯定会遭殃。 绣儿踮起脚,小心挪回宫女房里,大出一口气。 环儿也悄悄跑回来,低声问,“怎么样?” “他们没发现什么,都说过几天要实在找不着,就撤了。”绣儿小声抱怨着,“这事都怪你,好端端的,给小主出什么主意。” 环儿赔笑道,“我哪儿是出主意,这不是为主子好吗?主子若生个皇子,咱们都跟着享福呐!” “再说了,东西拿回来,也是悄悄给太医瞧过的,太医都说没事。” 绣儿心想,既然都说没事,你为什么要等主子生产后,偷偷把草药都扔了?还不是怕牵扯到自己头上吗? 围房的所有宫人都这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等绣儿说出这句话,房门被猛然踹开,金锭和银锭狞笑着,把她们两都拿麻绳捆了起来。 第56章 “两位姑娘对不住了,恐怕你们两,要去刑房走一趟了!” 绣儿想起关于刑房的种种传说,吓的腿都软了。 金锭银锭这时机卡的太好,在环儿绣儿以为自己安全时,猛然出击,击碎她们的心防,让她们心惊肉跳,再加上又有刑房的氛围恐吓,环儿还能嘴硬一下,绣儿是什么都倒了出来。 她们是怎么听到流言,怎么安排了草药给常更衣服用,都说了出来。 绣儿哭诉着,“这草药真的没有害处的!每次熬出来,奴婢都要先喝半碗,这才敢拿给小主服用....” 韩舒宜心想,那也难怪常更衣没怀疑这几个宫女的,都以身试药了,常更衣当然不会担心。 但有些药物,常人可以喝,孕妇却不可以,身体状况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眼下,重点落到了提议喝药的环儿身上。 韩舒宜知道靠自己的人手守不住环儿,干脆利落的交给了太后身边的乔杨两位嬷嬷。 这两位都守不住,自己也可以早点洗洗睡了。 同时,她刻意打草惊蛇,把环儿被关的消息,散布的满宫都是。 “什么,环儿被抓住了?!” 苗妃听到此处皱眉,“这人不中用了,叫人传消息给她,咬死不能张口。” “以后她的家人,由本宫负责照料。” 红薇小心的提示,“娘娘,奴婢瞧着贤妃宫人那得意的劲儿,只怕环儿不说,其余人也会说的。” 送药熬药,都是一串人,扯出一个,抖落一群啊。 苗妃冷笑道,“没人证物证,本宫更没见过这个人,就算环儿当场指证,又能怎么样?” “是。” 红薇退下了,并且悄悄安排自己人,准备灭口。 环儿还在牢房里,盼着出去。苗妃势大,人所共知,只要自己坚持不吐口,苗妃娘娘一定会想法子救自己出去的。 她有这样的指望,所以对给常更衣提供药物的事,只说是一时糊涂。再者,她提供的也不全是假消息,民间的确有这样的草药郎中。 韩舒宜对此不置可否,也没有严刑拷打,只是让人守的更紧了。 这时,该心急的,不是自己。 果然两日后,一身狼狈的环儿被乔嬷嬷带到她身边,环儿呆呆傻傻,衣襟上还有血丝和呕吐的痕迹,她红了眼哭着说,“奴婢愿意把一切都交代出来!” 韩舒宜看她,这姑娘也是傻,这种宫廷秘事只要卷进去,就没有能善终的,还不如刚开始就装疯卖傻,糊弄过去,也好在现在深陷泥潭,不得脱身。 环儿交代的事,就是有个面生的小太监跟她是同乡,凑上来交好,教了她讨好主子的法子。 环儿自己也验证过,觉得没有风险,这才献上去给主子,并且对药物信以为真,真觉得可以等小皇子出生,跟着沾光。 只是没想到常更衣孩子夭折,孩子状态也不对,环儿心里害怕,便偷偷把剩下的草药扔了。 “你也知道害怕!”乔嬷嬷忍不住揪她耳朵,“学规矩时,嬷嬷有没有强调过,私下不许搞这些事!嗯!” 规矩是一回事,但宫人渴望出人头地的心思,是管不住的。 韩舒宜根据环儿口述的特征,画了简单的画像,让两位嬷嬷去找那个太监,翻找六宫,还能找不到一个小太监吗?! 不过等她们找到太监时,发现这是个管杂物的太监,中午刚吃了一顿没熟的豆角,拉肚子拉死了。 韩舒宜环视这群手下人,看来有奸细通风报信啊。 乔嬷嬷也同样面色难看,她带的可是太后福寿宫里的人!这都能走漏消息,不是打太后脸吗?! 第78章 “两位嬷嬷,线索断了,再查便要去宫外,本宫只能先回话了。” 韩舒宜叹着气,终究还是人手不足,防范不足。 乔嬷嬷忙说,“好在事情真相,还是查出来了,娘娘不用担心回话的事。” 乔嬷嬷心底有底,能够有本事指挥宫人,杀小太监灭口的,就那么几位主子。 乔嬷嬷也是这么跟太后回话的,毕竟人手是她们带的,居然泄露消息,嬷嬷也有责任。 太后听闻后震怒,她还以为福寿宫的篱笆扎的牢,没想到手都伸到她宫里来了!当真可恶。 韩舒宜温言软语劝道,“太后别气,兴许是巧合,毕竟吃坏肚子也常见。” 是不是意外,太后心里自有想法,她对韩舒宜也温和道,“你能查到真相,是个能干的,哀家记住了。” “皇帝待会儿到,你莫说话。” 韩舒宜谢过太后好意,她心知这事是丑闻,提话题的人很难不被迁怒,惹人讨厌。 皇帝忙过政务,到福寿宫请安,乔嬷嬷就站了出来,说起常更衣失子的事。 常更衣受宫女环儿蒙骗,误服药物,最后才会产下夭折的孩子。 而环儿,是被杂物房的一个太监哄骗的。 惠昭仪宫里的采兰,也是被同一个太监煽动,才会冒头,指证惠昭仪谋害常更衣的孩子。 乔嬷嬷把证据都摆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全。 皇帝瞥了一眼,怒不可遏,“当真可恨!这太监死不足惜!他叫什么名字?” “这太监当然死不足惜,而且,他也确实死了。”太后叹着气,“皇帝,还要继续查的话,线索在宫外。” 那药物,肯定是从宫外偷渡进来的。 “查!何欢,你拿着这些证据,继续追查!” 何欢硬着头皮接过证据。 韩舒宜心道,何欢作为太监首领,有句话叫县官不如现管,查太监们的弯弯绕,更顺手。 故而出福寿宫时,韩舒宜满目感激:“皇上真好,愿意查清真相。” “朕若不查,是不是就不好了?!”皇帝调侃后说,“事关皇嗣,朕也想知道,谁这么大胆。” 居然用这么曲折隐晦的法子来害人,当真是要正一正后宫风气了! 同时,皇帝对皇后也有些不满,没有确凿证据就闹的合宫不宁,议论纷纷,还差点伤到惠昭仪的胎儿,实在处事不够沉稳。 该给她提个醒了。 所以韩舒宜去找惠昭仪说话时,正听宫人传来一个消息。 皇后因为身体不适,犯了头痛病,恐怕有半年不能理事,诸位宫妃都暂时不用去请安,让皇后静养。 那就是夺了皇后的宫权,要让她好好静静的意思。 “痛快!”惠昭仪不光记恨幕后黑手,也记恨皇后的推波助澜,若不是皇后咄咄紧逼,她真要被当场掌嘴了。 这是羞辱,大过处罚。 “皇后娘娘的性子,唉....”韩舒宜叹气。 其实皇后何必擅自行动呢,本朝无大过不废后,皇后又是皇帝的结发妻子,地位稳固,好好端坐钓鱼台,欣赏底下的妃子们争相讨好,就行了。 “你猜,这次幕后策划的,是谁?” 惠昭仪跟韩舒宜对视,两人眼里只有一个候选,那就是苗妃。 只有苗妃才有这个手段,这个能力,驱使这么多宫人,换成韩舒宜,光是托人往宫里送药草,就难住了。 且苗妃最可恶的地方还在于,想一鱼两吃。害了常更衣不说,顺手还把锅甩到惠昭仪头上,把自己撇的清白干净。 至于伤害惠昭仪身孕的事,她更是把锅甩的干净,利用皇后算盘落空,恼羞成怒的心思,全力拱火,不论成不成功,她只有赚的份儿。 真是双赢,苗妃赢两次。 皇后要是想明白,估计也要憋屈死。 惠昭仪理顺整个逻辑后,眼底冒火,“我跟苗妃,誓不罢休!” 泥人还有火气,更何况吃了大亏的她? 韩舒宜安慰着,“事情已经让何欢去查了,我们查出来的证据可能有假,皇帝亲自查的,总可信了吧?” 这才是韩舒宜把事情让太后的人办,证据也爽快脱手的原因。有些人是心服口不服,道理明白,但是嘴上犟,皇帝就更是如此。 他很难承认自己看错了。 既然这样,韩舒宜索性不干涉,让皇帝自己想通了。 惠昭仪被说服了,“我遭了这么大罪,顶多换来她们的降位和禁足,便宜她们了!” “一步一步来吧,先让她们失了圣心,再想别的。”韩舒宜劝慰着。 惠昭仪压下满心的愤懑,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可不要让孩子受了影响。 “对啊,母亲生气,以后会生个皱巴巴的小老头哟!” “才怪!他要是皱巴巴的,我就赖上你了。” 惠昭仪抱着枕头,故意拿乔。两人嘻哈一会儿,韩舒宜就回嘉宁宫了。 她真切的盼着何欢能早点查到真相,惩治苗妃。 一天,两天,五天,十天.....何欢这次办事效率怎么这么低,还没查到真相? 韩舒宜不想坐等,于是主动出击,到了御书房打听消息。 何欢见着她,一反常态,嘻嘻哈哈,就是不回话。 第57章 不妙。 韩舒宜扬起笑脸,进了御书房,皇帝看着她,连手里奏折拿反都没发现。 尴尬蔓延。 韩舒宜不想推三阻四,直截了当,“皇上,常更衣的案子.....” 皇帝轻咳,“这案子有些麻烦,还没查到线索.....” “难道有难处?那太监平时跟谁交往,有没有收受银子,出入什么地方,难查吗?何欢什么时候这么笨了?” 皇帝打起太极拳,避而不谈。 韩舒宜想起还在床上休养安胎的惠昭仪,心凉半截。 证据都这么明显了,有什么查不了的? 她忍无可忍,“是查不到,还是不想查?” 皇帝顿时恼了。 韩舒宜垂下头。 一句试探,让她肯定,皇帝是查到一些跟苗妃很密切的线索,一时难以接受,才会这样表现。 她有些失望,皇帝当真是非不分,混淆黑白,摆在眼前的事实,都想掩耳盗铃。 可笑! 皇帝吼了一声,又觉得有些后悔,又有些下不来台。 被戳破心思,他觉得难堪,但让他认错,哪怕是微微低头,也很艰难。 御书房里一时静默无声。 何欢在门口,暗暗叫苦。 刚查出证据时,他就挨了一顿骂,再为了这事,皇上和贤妃闹崩了,谁来劝解活跃气氛,再被皇上迁怒,他的日子才不好过哇! 谁,谁来劝和一下? 第79章 皇帝正懊恼,不知如何处置时,瞧见宜卿低着头,眼泪扑簌簌掉到前衣襟上,下唇咬着,无声的哭泣。 她上前几步,抬起通红的眼圈,又是伤心又是委屈的说,“皇上,你凶我.....” 那样子,真是十足的委屈。 皇帝缓了缓语气,“也是你先失了分寸。” “我就是太过伤心,才会失了分寸。”韩舒宜抹了一圈泪,“皇上,臣妾失仪了,此刻不宜面君,臣妾先告退了。” 说罢,又深深看了皇上一眼,倒退着缓步走出御书房。 皇帝站起来,张唇想说点什么,又始终没说出口,最后跺脚,“何欢,送贤妃回宫。” 何欢赶紧领了差事,溜了。 半个时辰后,何欢回来,皇帝默然许久,还是问他,“贤妃,有没有说什么?” 何欢小心回答,“娘娘没说什么,就是一路都红着眼圈,回宫也没说话。” “唉,她,唉!” 皇帝心道,犯什么倔脾气呢! 何欢面上赔笑,心里想,惠昭仪和贤妃受那么大委屈,又是挨打又是丢脸的,宫里都传遍了,想讨个公道,又有什么错?就算对苗妃同样情深义重,也不能这么委屈别人吧? 幸好自己是个太监,不用去平衡这种妻妾矛盾。 庆幸。 * 韩舒宜一路回宫,眼睛都哭红了,清月和清云哪儿见过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去找冷水冰敷,挽救她肿的跟桃儿一样的眼睛。 韩舒宜正躺在榻上敷眼睛,小六磨磨蹭蹭的过来,挨着娘,信誓旦旦的承诺,“娘,等我长大了,给你撑腰!” “等你长大了,只怕都忘了现在说的话了。” “才不会!”小六发誓。 韩舒宜轻笑,“过来,抱着你。” 小六立刻蹬了鞋,依偎在娘怀里,闻着淡淡的皂角味,安全感十足。 韩舒宜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小六的额头,屋里的人都觉得她委屈坏了,其实她真没那么在乎。 不过是委屈给皇帝看的。 若不表现出来,皇帝真会心安理得的糊弄过去。 是她小觑了苗妃这个宠妃的含金量,以为只要拿出确凿的证据,皇帝就会秉公处理,殊不知,感情在其中也占了很大比重。 苗妃从十岁就与皇帝相识,到现在已经十八年,以后还会慢慢的变更长,彼此从小相识的分量,会让皇帝遇到问题时,下意识的替苗妃开脱。 举个例子,追一个已经成名的大明星,跟一个从小糊糊时期开始追的明星,容忍度是完全不同的。后者就算犯了大错,粉丝也会忍不住溺爱。因为陪着他从低潮开始向上,每个喜怒哀乐的瞬间,都把他们的情感强烈的联系在一起,所以,养成系的明星,粉丝是最难脱粉的。 不过,也不代表苗妃就无懈可击了。感情这东西,可以积累,当然可以流失,一次次的消耗,早晚会消失殆尽。 她等得起,苗妃损耗的起吗? 韩舒宜可以继续耐心等着,这次,就算不能扳倒苗妃,苗妃在皇帝心里的好感度,也会从90降到80。 韩舒宜请了几天假,闭宫不出,宫里宫外流言传的满天飞。 众人不禁感叹,新欢难敌旧爱,终究还是苗妃娘娘圣眷优渥啊! 就连苗妃自己,心里也是一松。 “皇上终究还是念着娘娘的,就算发现收买小太监的,是苗家的管家,还是替娘娘隐瞒了。”红薇忍不住庆幸。 “那当然,本宫跟皇上是何等情分!”苗妃自得道,“区区一个新宠,也想跟本宫匹敌?这下吃了闭门羹,也该好好收收性子了。” 苗妃收拾妆容,打算去御书房找皇帝邀宠,却不想皇帝以政务繁忙为由,不见。 苗妃被挡了几次,但见着皇帝谁也不见,也就暂时罢休了。 后宫如今的所有高位妃子,都沉寂下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韩舒宜只做不知,深居简出,连着半月,没有陪伴圣驾。 若不是偶尔陪着小六去逛逛,是半步都不肯出门。就算出门,也是看着小六玩耍,自己待在凉亭里,静静瞧着。 这日,她在凉亭里,陪着棠姐姐。 养了半月,惠昭仪的胎气稳固下来,气色好了很多,也常常出门走动,只是两人都懒怠了心气,没什么谈诗论文的心情。 两人相对发呆时,苗妃手下的萧美人,以及康福两位容华,举着扇子也来散步了。 康容华始终还记得,当初韩舒宜在御花园里怼她的事,一见面就开嘲讽,“这不是贤妃娘娘吗?怎么不见圣驾,在此处躲清闲呢?” 萧美人拿扇子捂着嘴,“康姐姐忘了,咱们贤妃娘娘,可是半月都没有陪驾了。” “还是贤妃娘娘清闲,不像咱们,忙的脚不沾地呢!”康容易继续说。 惠昭仪可受不得这个气,这仨加起来,都不是她一合之敌,她正要发作时,袖口被韩舒宜扯了扯。 惠昭仪一顿,就听到韩舒宜用一种软弱可欺的语气说,“既然能见到圣驾,就好好伺候。” “棠姐姐,我们走吧。” 她拉扯惠昭仪,让出凉亭,两人带着小六,就这么走了。 康容华目瞪口呆,“落荒而逃了?贤妃也太胆小了吧?” “还不是被苗妃娘娘的威势吓退的?”萧美人得意道,“早就说过,谁敢跟苗妃娘娘斗?” 她果然没投靠错人啊! 走到甬道,惠昭仪还在忿忿,“刚才你干嘛躲着她们?倒显得是我们怕了她们。” 那一伙子,没一个能打的,惠昭仪能怕?! “我们不避其锋芒,怎么能显出有人的得势就猖狂呢?”韩舒宜轻笑道,“刚才皇上的袍角,在树丛里。” 惠昭仪懂了,她们两还是高位,加起来,都能被苗妃的人欺负了,怎么不显得可怜? “可怜归可怜,皇上未必会做什么,他终究还是偏向苗妃的。” “那我们试一试,总归不会亏。”韩舒宜挽着惠昭仪的手,“走,先回宫去,吃顿点心压压惊。” 日积月累,她很有耐心。 惠昭仪压下不满,先回宫去了。 点心还没吃完,就听到萧美人跟康容华冲撞皇帝,被降位的消息。 韩舒宜看向惠昭仪,瞧,也不是全无用处吧? 第80章 萧美人再降一等就是采女,就显得不入流了,在端午的家宴上,只能跟一群小妃嫔挤在后排同一张桌子上,吃穿用度待遇大不如前。 宴席上,韩舒宜懒懒捧着面前的酒杯。 皇后养病,但重大场合也是要出席的,她的目光一会儿扫向春风得意的苗妃,一会儿看向贤妃和惠昭仪。 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她是被苗妃怂恿,才会冲动犯错,瞧着苗妃如此得意,皇后愤恨不已。 心机深沉的贱人,走着瞧。 整场宴会,只有苗妃最得意。 宴席尾声,钦天监的监正突然求见。 太后宣了监正。 监正进来后,就是一通洒洒洋洋的吉祥话,说国运昌盛,国家兴旺之类的。 钦天监偶尔也会这样,除了推算天象,也会过来刷刷存在感。 正当众人以为这次也一样时,监正突然话锋一转,“微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身边的伴星,黯淡无光。伴星无光,也不是大事,但长久下去,只怕会影响到正位。” 第58章 太后动了动,看无动于衷的皇帝,接了监正的话,“喔,这样的话,该如何是好?” “只怕要请一位跟皇上关系密切的女眷,去佛堂祈福,加持伴星的愿力,如此才能护卫主星的长久。” 喔,太后饶有兴趣的追问,“那这女眷,又该选哪位呢?” 监正掐指一算,“恐怕要选一位水命的女眷,水能涤尘,扫除一切障碍,最为恰当。” 水命,什么才是水命?韩舒宜放下酒杯,等着监正的下一步举动。 监正能这么说话,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哇。 果不其然,监正紧接着就报出一个生辰八字,一瞬,苗妃手里的酒杯被捏碎了。 她失声道,“怎么可能!” 她一定是遭人算计了! 太后看着皇帝的面色,浅浅一笑,“到底是哪位宫妃?” 苗妃犹豫片刻,不得不站起来。 “原来是苗妃,那就不奇怪了,”太后道,“苗妃跟皇帝情谊深厚,是紫薇伴星,再合适不过。” “臣妾才疏学浅,德行不出众,实在担不起此等大任,万一耽误大事,臣妾就百死莫赎了!”苗妃连忙拒绝。 两人同时望向皇帝,等着皇帝裁决。 争吵没有意义,皇帝的心偏向谁,谁就能获胜。 皇帝垂下眼帘,淡淡说,“既然监正这么说了,就照办吧,让苗妃去祈福,需要多久?” “历经春夏秋冬,三百六十五天,正好一年。” “那就这样吧。” 皇帝扔下酒杯,离席了。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苗妃,若有所思的太后,以及大仇得报的皇后。 那可是整整一年!见面三分情,见不着就没有情,若是把苗妃跟皇帝隔开,宫中又有如花美眷,一年后,哪儿还有苗妃站的位置? 皇后想大笑,活该! 她瞟了颓丧坐倒的苗妃,扬长而去。 宴席散后,韩舒宜过去扶着惠昭仪,惠昭仪低声道,“墙倒,众人推。” “是啊,众人推。” 她出了主意,惠昭仪行动起来去买通钦天监,意外发现,还有两拨人,都在打着类似的主意。 那还等什么?惠昭仪的人很机智,主意出了,人却不沾手,悄然退去。 自有人想要踩倒苗妃,自己上位。 不过惠昭仪还是忿忿,“便宜她了。” “想算账,有的是机会,棠姐姐,你先护着自己,等生下孩子,再来好好收拾她。” 惠昭仪摸着自己还没显怀的肚子,一想也对,先抓着主要矛盾。 * 宫中有个小佛堂,外围有个佛塔,供奉着大锦的历代先祖,苗妃要祈福的地方,就是这里。 条件自然没有宫里的锦衣玉食,祈福也不能食荤,苗妃刚去第一天,就被环境逼的想发疯。 “废物,废物!” 苗妃砸了一堆的东西,这些破烂,在她宫里就是给宫女用都不够格,何况是给她用? 红薇和红袖瑟瑟发抖,还要努力劝阻。 “娘娘放宽心,就是一年而已,咱们熬过去就好了。” “哪儿是一年的事?”苗妃颓废倒下,“分明是皇帝厌恶了我!不然怎么会同意祈福!” 她不怕别人争宠,只怕圣心动摇,这才是她最大的筹码。 红薇硬着头皮劝道,“娘娘,家里的老太爷曾是两朝宰相,老爷和大少爷都驻守一方,重兵在握,皇上跟你也是感情深厚,不会忘记您的,一年一满,即刻就能回去。” “到时候,还是您的地盘。” "再说吧。”苗妃颓然,她自认对皇帝心思有几分把握,知道皇帝的心思。 随后,她咬着牙挤出几个字,“韩舒宜,安棠和,我记住你们了!” 她的直觉比皇帝的心思敏锐,若不是这二人加起来的分量超过她,皇帝是不会同意祈福的。 账,记下了! * 苗妃一走,宫里顿时清静许多,皇后养病,太后代为执掌宫权,各个都是她的儿媳妇,没什么好区别对待的,就按照位分分东西,反而让所有人的心服口服,盼着宫权继续让太后执掌。 清芳去领分例里的茶叶,回来还高兴的跟韩舒宜讲,领到的东西,分量又足,质量也不错。 乔姑姑还送了一小包茶叶渣子给她,让她留着泡水喝。 别看是渣子,平日也抢手的很,小宫女拿不到这东西。 “乔姑姑?”韩舒宜拿着茶叶,玩味一笑,“那,杨姑姑呢?” “杨姑姑在教小宫女规矩,也是劳碌的很。”清芳回答。 那等于太后手里的嬷嬷,一个管财务,一个管人事,两样大权,都落到太后手中。 韩舒宜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皇后静养不插手,让太后也生出几分心思。 太后从前虽是庆妃,但始终被先皇后压制,没沾手过宫务,权力让人迷醉,眼下有了机会,当然要安插自己人了。 她之前带着乔杨两位嬷嬷立威,倒是顺应了太后的心意。 不过清芳开心,清月很不高兴,她进门就板着脸,“娘娘,皇上去了叶贵人那儿,去了璇贵人那儿,还去了惠昭仪那儿,就是没来找您,一晃就是一个月了,您不急啊!” 韩舒宜顺嘴说,“急又有什么用,说明你家主子失宠了呗!” “呸呸呸,不许这么说!”清月急了。 第81章 韩舒宜好笑道,“你家娘娘都不急,你倒是慌的很。” “娘娘!”清月放下手里的东西,“宫里这么多娘娘小主,皇上却只有一个,谁知道哪天有宠幸,哪片云彩下有雨啊!” 虽然只要争宠,就有失宠的一天,清月还是盼着这天来的越晚越好。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韩舒宜心里是真有数,避而不见和近人情怯,有区别的。 不惩治苗妃时,皇帝觉得对不住自己和惠昭仪,等苗妃挪到佛堂,他又觉得对不住苗妃。 多情之人的心里,总是这个舍不得,那个放不下的。 韩舒宜倒不觉得皇帝多情有什么不好,多情总比寡情好,今天皇帝对苗妃多情,日后自然能够对自己多情。 韩舒宜正好试试自己如果赌气,皇帝能够容忍她到什么程度。 她还真挺好奇。 跟皇帝谈情,也是要有酸有甜的有波折的,一味的千依百顺和闹脾气都不可取。 趁着眼下时机刚好,韩舒宜要摸清皇帝的底线在哪儿。 所以她安抚了清月,忧心忡忡的清月走了。 不过,惠昭仪怀孕,自己沉寂,皇帝对后宫兴趣寥寥,唯二能见到圣驾的,就是璇贵人和叶贵人了。 两位新宠顺势而上,占据了皇帝身侧的位置。 太后虽盼着后宫百花齐放,但这两位妃子得宠,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去小佛堂礼佛,事毕后,瞧见小佛堂的后间有个素衣打扮的女子,路过台阶时脚下一滑,手中托盘上的经文如同天女散花,掉的满地都是。 有些被风吹着卷上天,有些挂到树上,还有些掉进水坑里。 素衣女子捡不了这么多经文,就只能放下托盘,慢慢收拾着,把完好的经书收起来,叹息着。 “弄脏了.....重新抄吧。” 她极力把经文收起来,重新回到小房间,拿出纸笔,开始专心致志誊抄经书。 翠嬷嬷捡了一张半湿的经书,上面抄写着《心经》,末尾落款写着。 信女向氏,恭祝吾皇及太后长乐无极,平安喜乐。 一张张经书,从字迹粗陋到笔法娴熟,显然不是一日之功。 “向氏是谁?”太后皱眉问。 翠嬷嬷小声回答,“跟叶太妃小侄女一届进宫的妃子,犯了错,被贬到佛堂清修了。” “喔,倒是个有心的。”太后瞧了一眼后院,毫不动容,径直离开了。 翠嬷嬷没说什么,随手放下经文,也走了。 小房间的向姬音依旧在抄写经文,等确定整个小佛堂都没有外人后,这才跨下脊背,松懈下来。 她泄气,自己辛苦抄了个把月的经文,手腕抄肿,笔都写秃好几支,全是给皇上和太后的,怎么太后也不说瞧自己一眼。 “别慌,要做就要做到底。” 一把低柔的女声在禅房内响起。 韩舒宜转个弯,从屏风后施施然现身。 “太后若是见你,那你才是做了无用功。太后不见你,但事后一定会派人调查你,你的架子都搭了起来,休要半途而废,一定要做到底。” 韩舒宜翻看向姬音抄写的经文,淡淡说。 “这样真的管用吗?”向姬音不懂,她觉得这样献媚讨好,太隐晦了,太后真的能懂? “上次的红疹伤到皇上的贵体,本人不在乎,做娘的能不在乎?你得罪的就是太后,想要复宠,一定要先把太后的怒火平息,不然,始终有隐患。” 第59章 向姬音点头,她明白这个道理,才会接受贤妃娘娘的帮助。 "这只是第一关,还有太后真正的关卡要过,我不能时刻提醒你,总之你就记住一个原则,低调,隐忍,臣服。表明自己知错能改,今生都愿意赎罪。” 韩舒宜点点她的脸,“妆容全部洗了,任何脂粉都不要擦。你在礼佛,素服才是礼节。” “再说了,你很漂亮,年纪又轻,就算不施脂粉,只会显得你心思虔诚,纯净。” 向姬音捧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同样妆容简素的贤妃娘娘,结结巴巴道,“娘娘为什么要帮我?” “你在宫里待了一段,也该看出来,宫里单打独斗是不行的,但拉帮结派又过于醒目,能够保持一种合作的关系,偶尔帮把手,敲敲边鼓,互相扶持也就行了。” 韩舒宜起身,“不过现在的你还差的很远,先复宠成功吧。” “等你的好消息。” 韩舒宜从后门悄悄离开,走了一段才跟躲在假山附近的清月汇合。 虽然在试探皇帝的底线,但也不能不多做一手准备嘛。 多个向姬音,像她说的,敲敲边鼓就够了,要做真正的盟友,她标准可是很严格的。 韩舒宜出来溜达打的旗号是逛花园,来都来了,当然要散散心再回去。 天气虽然逐渐变的炎热,但花草当真开的正好,争奇斗艳,绚烂夺目。 清月摘了一朵正红的芍药,想要替她簪发,比划了半天遗憾说,“娘娘今天的打扮,不适合簪花。” 那是当然,今天韩舒宜为了扮落寞,没有精心打扮,只穿一身月白裙子,描绘了长眉,别的一概没有。 打眼一瞧,就知道寂寞如空庭月。 “我不适合簪花,你戴也可以啊!”韩舒宜拿起芍药,戴到清月发间。 清月羞涩一笑,悄悄伸手摸一摸芍药,又觉得十分好看。 两人且停且走,很快走到御花园附近的歇脚凉亭,还没走进,先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韩舒宜驻足往前看,果然看见凉亭内,璇贵人和叶贵人一左一右,围绕着皇帝作画。 皇帝兴致颇高,不仅做画,还握着叶贵人的手,亲自教她怎么勾勒线条。 叶贵人仰头一笑,温柔无限。 韩舒宜定定的看了两刻钟,等何欢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后,瞧了何欢一眼,转身退到假山后面去了。 何欢张嘴想喊,又觉得没立场,倒退回来,欲言又止。 皇帝察觉到何欢的动作,但没吭声,等璇贵人和叶贵人去采花,他才开口,“刚才是谁站在哪儿?” “回皇上,是贤妃,看了一会儿又离开了。” “她怎么不过来?” 何欢心想,明显是场合尴尬,贤妃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吧。 皇帝低声骂道,“朕不叫她,她就不能主动点过来吗!难道朕还会赶她走吗?” 难说,何欢腹诽。 第82章 再让皇帝开口叫人,他又拉不下这个脸,只好赌着气,继续画画。 等璇贵人和叶贵人回来,也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 何欢赔笑道,“皇上想起政务上的烦心事。” “皇上若是忧心,便是大臣们无能,该打他们!”璇贵人嘴快道。 而叶贵人轻柔一笑,“还是怪臣妾们,不能让皇上松快起来。” “跟你们没关系,是有人,故意惹朕生气。”皇帝瞥了一眼何欢。 “是谁,该抓起来打板子才对!”璇贵人又道。 皇帝不答,何欢只好笑呵呵打圆场,“两位小主,这里日头大,不如先回御书房说话吧。” 硬是把话题转移了。 不过皇帝也没什么兴致继续画画,扔下了画笔。 * 韩舒宜扮了一回落寞,便回到嘉宁宫,继续宅宫生活。 有太后理事,也没人敢怠慢。 不过天气热起来,又该商量去行宫避暑了,不然宫里热的,像个蒸笼。 太后起草了随行人员名单,好在宫里妃子还不算多,都能带下安顿好。 写完名单,太后想了想,还是把向氏的名字添上了。 她打算亲自瞧瞧向氏的诚心。 向姬音能够随行行宫,知道自己的起效,更加兴奋。 不过她谨记着贤妃娘娘的叮嘱,无论如何,都表现的低调沉稳,柔顺听话。 韩舒宜去太后住的保平楼抱太后大腿时,也能看出向姬音得到亲近太后的资格,向姬音抄写的经文,太后愿意放在手边诵读,就是预兆。 拜见过太后,一直跟着太后的叶太妃反而先问,“怎么没带六皇子来?许久不见,还有些想那个机灵小家伙了。” “小孩怕热,臣妾怕来回走动热到他,所以没带,若是娘娘想瞧他,下次臣妾一定带来。” “那可要记得啊!我一瞧见六皇子的模样,就想起皇上小时候,真可爱!”叶太妃笑吟吟的,比划着孩子的模样。 太后道,“她呀,是个最爱孩子的性格,若是那孩子再机灵点,更是爱个没完,要哀家说,做个奶嬷嬷,贴身照顾最好!她肯定开心。” 太后都能这么跟叶太妃说笑,可见两人关系匪浅。 韩舒宜陪了一阵,走到保平楼的门口,叶太妃还不忘招手,“记得带六皇子来玩啊!” 韩舒宜点头,承诺一定带。 多个长辈疼爱,对小六也不是坏事。 她步行回静水堂,因天气炎热走了小路,那边有高大的灌木遮阴,清凉不少。 绕过假山,就见到前头隐隐有人影晃动。 皇上的新宠,叶贵人带着贴身宫女,站在小镜湖旁边的小池塘。 韩舒宜发现了,慢下脚步,准备转身换一条路走。 刚动了动,就听见叶贵人出声说,“东西拿来,我要毁了它。” “姑娘,您何苦呢!”宫女劝说着,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叶贵人狠狠心,从宫女手里抢过什么东西,颤抖着拿出火折子。 “东西没了,才能彻底放下。” 叶贵人长出一口气。 “奴婢只是怕姑娘您后悔,毁的了东西,能毁的了心吗?” “这不是我后不后悔的问题,只有毁了,断了念想,才会有后来,我已经是皇帝的妃嫔,难道你想看着我哪天,万劫不复吗?” 宫女不说话了,任由自家姑娘动作,烧掉了什么东西,焦糊的味道散发在空气里。 叶贵人望着湖面,怅然许久,最终还是走掉了。 她人走了,站在假山内的韩舒宜也终于放下心,刚才那气氛,说她没想偷听,都没人信,实在尴尬。 她本想转身走掉,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还是站到刚才叶贵人烧东西的地方。 地上只有一小摊灰烬。 清月拿树枝刨了两下,终于捡到一块小指大的布料,宝蓝色的,绣着青竹。 这种颜色和款式,通常是男子所用啊。 韩舒宜若有所思,视线扫过这小块布料。 清月快手快脚的把灰烬扔到水里,那就一点痕迹都不剩了。 “走,咱们先回去。” 清月见娘娘没说话,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时间像小船一样,晃晃悠悠,不减速度。 众人本想着,看看贤妃失宠后的笑话,没想到这女人脑筋真是灵活,后脚就搭上了太后,还得到太后的青睐。 有太后护着,总能有几分体面。 至于其中花费了韩舒宜多少心思,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天,她早早去伺候太后梳妆,梳头的嬷嬷手脚很快,巧妙的把太后的白发藏了起来,看着只有满头黑发。 不过人上年纪,头发的确没有年轻时茂盛,想要挽个像样的发髻出来,颇费了一番功夫。 韩舒宜悄悄拿出提前定做的义发帽,也就是假发,示意递给梳头嬷嬷。 义发帽就是用假发掺杂了铁丝,凹成固定的形状做装饰,可以掩饰头发稀少的问题,并且能戴更多的金银首饰。 嬷嬷很快弄明白这东西是怎么用的,用真发盖住假发的衔接处,佩戴好首饰,瞧着俨然就是自己的头发。 太后对着镜子左瞧右看,十分满意,这义发一戴,确实衬托的她华贵许多。 对着刚赶来伺候的叶太妃说,“外头都说哀家疼这孩子,她们怎么不说,这孩子对哀家有多尽心呐?” 叶太妃跟着也是一阵惊叹,“好巧的心思!这是怎么做的?” “臣妾也不过拾人牙慧而已,以前有位老太后,喜欢玩这些新花样来装扮自己,臣妾就照着古籍,模仿了一下。”韩舒宜谦虚说。 “那别人肯定也看过古籍,怎么没想到这些?”叶太妃啧啧称奇,绕着太后欣赏了一圈,“灵儿这丫头,实在赶不上你的一半啊!” 跟在姑母后头的叶贵人也说,她不如贤妃多矣。 气氛相当融洽,太后甚至主动说,等到外邦使者来朝的宴会上,她也要这么装扮。 第60章 外邦来朝? “对,边境打了胜仗,摩,摩什么来着?那个小国快输了,主动投降,要到京城来建交,商量交换俘虏的事。”太后笑眯眯的。 韩舒宜还真没听闻,既然如此,倒是可以期待一下。 第83章 韩舒宜回去收集了消息,才想起这场战场,已经打了快两年。 摩可是个小国,面积不大,不过它地理位置好,刚好卡在大锦和南齐的中间,是个兵家必争之地。 摩可国的国王是个野心勃勃之辈,积蓄二十年之力,想要扩张领土,侵占了大锦边境的土地。 起初大锦君臣都没把摩可国当回事,毕竟边境常有小摩擦,直到后来,摩可侵占了边境的一座大城池,这才引起先帝的愤怒,调集了大军去跟摩可国对打。 一眨眼就是两年,大锦打了胜仗,要班师回朝,摩可国也低头认输,准备来京城和谈。 这算是皇帝登基以来,头一回大场面,所以务必要准备的尽善尽美,才好彰显国威。 行宫里最大的晖元殿被清理出来,用作当日的宴饮场地,王公大臣,贵族将军,都要来参加宴会。 韩舒宜照着规矩梳妆打扮好,坐在晖元殿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她环顾四周,发现低位妃嫔差不多都到齐了,不过,向更衣没在其中。 她有资格参加宴会,但现在还没到,显然在准备什么节目,等着一鸣惊人。 韩舒宜摇着团扇,能得个帮手,还是不错的。 宴席上人渐渐多了起来,韩舒宜正张望时,有个轻柔的声音叫她,“贤妃娘娘?” “嗯?” “是臣女,傅家三娘,想来跟娘娘道个喜讯。” 原来是傅汐,她一扫从前眉宇间的郁气,舒展自然。 “臣女已经跟新科的探花郎定亲,不日就要成亲了,若是有空,还想给娘娘送些喜饼。” “啊?恭喜恭喜!能被皇上选中做探花郎,想必也是英才,跟傅姑娘也是郎才女貌,本宫一定去凑个热闹。” 傅汐说完,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很想跟贤妃娘娘分享喜悦,分享好消息。 事情说完,傅汐就离开了。 韩舒宜心道,对方成亲,送一对吉祥如意的花瓶当贺礼,合规矩也合身份,不错。 惠昭仪挪到她的位置来,韩舒宜吓的了一跳,“该我去看棠姐姐,姐姐怎么反而过来?” “没事,这才三个多月,胎像稳固了。” 惠昭仪满不在乎的摆手,“你都不好奇摩可国人长什么样子吗?” “反正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又有什么稀罕的?” “听说他们高鼻深目,长相跟大锦人截然不同,倒是很偏向南齐人。”惠昭仪冷哼一声,“摩可国就是个墙头草,欺软怕硬,谁强就跟着谁混,就算国主投降了,我不相信他们是真心降服。” 韩舒宜好笑看过去,没看出来啊,棠姐姐还是个铁血鹰派,主张这么激进。 “不是我激进,只要你通读摩可国多年历史,是怎么反复无常,左右逢源,就晓得他们的承诺有多不可信了。”惠昭仪冷笑,“不信就看着好了。” 韩舒宜正要点头说自己信,人群突然一静,有人缓步上殿。 一个高大威武,体格惊人的汉子缓缓迈着步子,正往前殿走,鹰视狼顾,气场惊人。 他所到之处,竟然没人敢和他的眼神对上三秒。 那一瞬间,都不需要人提醒,韩舒宜便感知到,这一定是此次摩可国的主事人! 哪怕摩可国主事人都快走到内殿了,也没人上去拦着,马上就要到女眷席。 女眷们都紧张的往后缩,生怕这个鲁莽汉子,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僭越就在眼前,终于有个挺拔如青竹的身影上前,伸手,“索罗大皇子,这里没有您的位置,这是女眷席。” 索罗慢下脚步,直接用摩可话发问,“那本皇子该坐哪里?” 拦人者,韩世衍也。 他现在是御前一等侍卫,有护卫之职,看到索罗乱闯,自然挺身而出,挡着索罗。 索罗的体格,比韩世衍高出足足一个头,膀大腰圆,压迫感十足,他盯着韩世衍,试图用眼神让他让步。 韩世衍不动不摇,清俊的面上,一片平静,手臂平举,拦的严实。 气氛凝滞,互不相让。 一句摩可话响起,“贵客,这里没有你的座位,请跟着你面前的人,到你该去的地方。” 索罗听到摩可话,韩世衍听到熟悉的嗓音,都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韩舒宜站了起来,保持淡笑,朝着大哥点头。 韩世衍不露声色,心里松口气。 这大汉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但是架势不能丢,嗯。 索罗见到有人懂摩可话,不能再作势装糊涂,趁机下台最好。 他刚要走,对面那个小白脸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索罗就听懂一句兵器。 对面的女人再次开口,充当翻译,“客人,面见我们的皇帝,是不允许带兵器的,交给你面前的人,宴会散后,兵器会还给你的。” “倘若我不交呢?” “那就只能请客人先出去了。” 韩舒宜面对他迫人的气势,针锋相对,完全不退让。 两军对垒,气势最重要,韩舒宜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输。 索罗瞪了许久,发现对面的女眷根本不怕自己,一时犯难,下不来台。 若退让,岂不是连个小女子都压不过?脸面往哪搁? 僵持中,皇帝缓步而来,鸿胪寺的官员也到了,韩舒宜在队伍末尾,还瞧见了亲爹韩国公。 皇帝对刚才的僵持恍若未觉,朗声道,“怎么了?” “回皇上,”韩舒宜堆起甜笑,一下松弛下来,“这位客人走错位置,御前侍卫阻拦,不过语言不通,臣妾学过一点摩可话,正好替他们沟通交流呢。” “鸿胪寺来的刚好,正好安顿客人。” “宜卿还学了这个?真是多才多艺。韩国公教养了一对好儿女啊。”皇帝夸赞着。 韩国公十分受用。 鸿胪寺卿赶紧带着翻译,过去拉着索罗大皇子离开。 给下马威的计划已经失败,再留着也是显眼,索罗不情愿的换了位置。 应酬完毕,韩舒宜施施然坐下。 惠昭仪早想助阵,奈何听不懂摩可话,只能捏把冷汗,没想到宜妹妹胆子大过天,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真叫人惊叹。 第84章 “怕什么,还能当场杀了我不成?”韩舒宜好笑,“仗打输了,还想玩输人不输阵那套,我偏不惯着他。” 刚才大哥问话说的是座位不在这儿,对方用摩可话回的也是该坐哪儿,这能是完全不懂大锦话吗? 惠昭仪领悟,对方这茬,找的还很明显啊。 不过被挡了回去,哈! 鸿胪寺的大人们怎么谈判细节,她们操不上心,不过想要借机立威,没门。 上席,贵客在谈笑风生,好像刚才的冲突没发生,一片祥和。 韩舒宜专心品尝御膳房的菜色,夏天果蔬丰富,要什么有什么,御膳房也是拿出浑身解数,上的全是拿手菜。 这个清爽,那个醇厚,各个美味,御厨还拿荔枝干,做了一道甜口的饮品,能把新鲜的口感,仿个七八成,韩舒宜吃的不亦乐乎。 皇帝从高座上看着,转头对何欢说,“再给贤妃上一盅荔枝杨梅汤,瞧她爱吃。” 何欢领命而去,心里想,看样子皇帝跟贤妃娘娘和好的日子,快了。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不多时,舞坊和琴坊准备的节目就要上了。 韩舒宜回头看,发现向更衣还没到,便知道她肯定会在下个节目中出现。 这种大场合露脸成功,是有极大可能获得皇帝青睐的。 一串悠扬的琴声响起,响彻整个大殿。 随着琴声的律动,一群身着白衣的舞姬次第出场,挥舞着水袖,展示柔美的身姿,极尽所能的挥舞着,展示着。 舞姬们娴熟的技艺,柔美的面孔,顺着水袖而来的香风,无一不昭示着她们的美丽优雅。 舞到动情处,白衣舞姬聚成一团,恍如一朵白荷。 而花蕊之中,冒出两个穿着淡粉色舞衣的女子来。 两人一经亮相,惊艳四座,蛾眉螓首,巧笑倩兮。 两个美人一起登场,不但没有抢对方的风采,反而在互相衬托下,多了一种交相辉映的美丽。 妆容之下,韩舒宜一眼看出,那分别是叶贵人和向更衣,两人且歌且舞,很快跳完了一首《桃夭》。 皇帝显然也认出人来了,笑的如沐春风,亲自过去扶起两人,安顿好座次。 穿着舞衣的向更衣,胸膛起伏,捏紧手指,自己复宠有望了! 这是最好的信号。 安顿好二人,自有乐伎继续抚琴奏乐,活跃气氛。 第61章 皇帝俯身询问,“索罗大皇子,觉得我们大锦的歌舞,怎么样?” 鸿胪寺有人翻译。 索罗眼皮都没抬,“软绵绵的歌舞,没意思!要说歌舞,还是得我们摩可的精彩!” 翻译官擦汗,努力翻的文雅些。 皇帝并不动气,显然索罗的话不会引动他的情绪,还顺势让索罗说说,摩可国的歌舞,有什么特殊之处。 索罗顺势站起来,“听过不如看过,且让我的妹妹,亲自给皇帝表演罢!” 说罢,一抹火热的红色,出现在晖元殿,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这抹红色,从头到脚都是深深浅浅的红,带着玫红色的面纱,头纱,上身只穿了一件小衣,雪白的臂膀和腰肢都露在外头,白的荡人心魄。 下身是一条洒金的百褶裙,但是行动之间,能够看见赤裸的脚踝。 这些都不算什么,关键是红衣美人,生了一双浅蓝色的眼眸,碧波荡漾,波光粼粼,美的心醉。 她都不用跳舞,光是站在那儿,就足够吸引人了了。 索罗瞧着那些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得意哼声。 红衣美人惊艳亮相后,扭动着柔软的腰肢,跳起了胡旋舞。裙摆像盛开的曼陀罗,充满着迷幻的风情和魅力。 许多人盯着场上,直到对方跳完舞,退下,还恋恋不舍的追着看。 索罗得意一笑,索茉儿的魅力,从来都是所向披靡的。在摩可国,索茉儿是最璀璨的宝石之意,她也没有辜负这个名字,成功长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索罗想看到大锦皇帝失魂落魄的模样,抬头向前,发现大锦皇帝还是眼神清明,不为所动。 而其余女眷,都快把自家丈夫的脊背瞪穿,看什么看! 而后宫诸人警铃大作,死死等着索罗大皇子的方向,这么漂亮的美人,这么惊艳的亮相,不会是打着献美迷惑君王的想法吧? 不要哇! 好在美人跳完舞,索罗大皇子反而提出另外一个话题。 “皇上,在我们摩可国,有个很著名的谜题,谁若是揭开谜题,就能获得国王最心爱的宝石。” “这个谜题,历经三百年,始终没有被人破解,谜题也就一直都在。今天有幸到大锦来,希望大锦的智者,能够替我们解惑。” 韩舒宜轻笑,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果然之前在装疯卖傻。 不过他夸了大锦的智者,文臣武将自觉挺直腰背,准备展示自己的风采。 索罗从怀里取出一块足有小儿巴掌大的红宝石,光华璀璨,耀眼夺目。 “这宝石里,有个天然形成的孔道,贯穿宝石,奈何孔道弯曲,根本不能穿绳佩戴,所以这颗宝石一直不能绽放。今天就请大锦的智者,想办法给宝石穿绳,解决这个三百年的难题!” 索罗在场上走了一圈,让所有人都能看清宝石,再把宝石呈上御案。 文臣武将起身去看宝石,都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宝石是好宝石,孔道也是真弯曲,扭的一点规律都没有,这东西,怎么穿孔? 就算能用铁丝引导,也不过只能穿一小段,不能穿过全程。 韩舒宜轻轻一笑,托着下巴,真有趣,这么简单的事也拿来为难人。 这不是她小时候看过的脑筋急转弯吗?实在简单。 她俯身对清月说了点什么,清月扭头而去。 皇帝看到她这边的动静,定定注视着她,良久才移开视线。 “诸位爱卿,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有文官上前道,“臣等恐怕还要亲自摸一摸宝石,才能知道。” “好啊。”索罗大笑着,亲自将宝石端到说话的大人身前,“还请大人仔细看,慢慢看,然后,快点给我出个主意。” “其实这个谜题三百年没解,大人解不出来,也属正常,别这么为难嘛!” 文臣被托盘怼到脸上,一脸郁闷,早知道就不开口了。不过不开口,事后皇上也会迁怒,为难啊。 突然一把女声响起,“大皇子,这位蒋大人很为难,但他为难的是,该怎么在不伤害大皇子自尊的情况下,把这个谜题解开。” 索罗咬牙,又是你这个女人,话怎么这么多! “这位夫人又有什么见解?”他转身。 “这谜题实在太过简单,我们大锦的皇宫里,便是随便指个人,都晓得怎么解答,不信,大皇子试试?” 韩舒宜手指一点,点到坐在最末尾的向更衣。 第85章 向更衣顺势站了起来,含笑点头。 索罗并非没有常识,他也知道,座位在尾端的人,代表着地位不高。 他挑眉,轻蔑道,“区区一个女人,也能破解我们三百年的谜题吗?” 他环视一圈这些文臣武将,别是故意的吧?想着让小女子开口试探,就算不成功,也不丢人,反正不重要。 向更衣被这么人看着,的确有些胆怯,但想到刚才清月在她耳边说的法子,又挺起胸膛。 她要镇定的胸有成竹,表现优异,才能重新获宠。 坐在向更衣前方的萧采女,何美人,赵贵人等等,都不相信她有这个能力,赵贵人还伸手来扯她的袖口,“坐下!少丢人现眼!” “这是国宴,要是搞砸了,杀头都不足以抚平你的罪过!” 向更衣看向自己的袖子,简单朴素,是新裁制符合更衣身份的宫装,跟赵贵人刺绣精致的袖口,完全被比下去。 向更衣眼中,带着深切的渴望,凝视着贤妃。 * 韩舒宜轻轻一笑,“索罗大皇子也太小看女子了,能够进入后宫的女子,无一不是聪明机智,各有所长之辈。若是大皇子不信?向更衣,展示你的能耐!” 向更衣转身朝着高台行礼,得到皇帝许可后,开始诉说自己的“法子”。 “其实很简单,宝石平放,寻来一只蚂蚁,在蚂蚁的腰上,系上最轻最软的丝线,放到宝石的孔道一头,孔道另外一头,抹上蜂蜜。蚂蚁嗅到蜂蜜的甜香,就会顺着孔道爬行,丝线自然而然就被带到另一头了。” “在我们大锦,只要稍稍上过学,有些知识的人,都能想出办法来。” 向更衣灵机一动,又添了这么一句。 殿内鸦雀无声。 这可是狠狠踩了索罗的面子一脚,瞧瞧,你们三百年搞不定的事,我们连小孩都知道! 杀鸡焉用牛刀哇! 索罗的脸即使被络腮胡挡着,也能看出青一阵红一阵的,着实有些下不来台。 这脸,可是被送上来打的! 皇帝欣赏了一会儿索罗的难堪,终于大发慈悲道,“些许小事,索罗大皇子何须介怀,来,满饮此杯!” 说着举起酒杯。 索罗顺着台阶就下,夸了两句大锦皇帝的睿智。 气氛正好时,索罗一扫刚才的倨傲,热切道,“既然大锦皇帝解开了这个谜题,那么摩可最璀璨的宝石,也属于皇帝了!” 众人本以为他要把宝石奉上,没想到他一推身侧的妹妹,索茉儿站了起来,端着宝石,恭敬伏倒在皇帝御案前。 “我愿意成为大锦皇帝的女人!” 鸿胪寺一翻译,后宫女眷就开始磨牙。 报仇,这绝对是报仇!眼看自己打不过皇帝,就送个妹妹进后宫报复,对吧? 索茉儿的身份,资质,又一个劲敌! 送索茉儿进宫,就是和亲。 目光集中到皇帝身上。 皇帝沉吟,“索罗大皇子有此意,朕也不好拒绝,公主带着两国交好的期盼,那就安排一座宫殿,给公主居住,先教教公主规矩吧!” 听到这样的安排,后宫女子更是气的要命。 “公主的位分就暂时定为美人,封号为“惜”,惜美人,真是个绝佳的名字。”皇帝端着酒杯,再次让人咬牙。 皇帝惜美人,容颜绝佳带着异国风情,还是和亲而来,注定了惜美人的后宫之路,一帆风顺。 宴席吃到最后,当真是食不知味。 摩可国和谈的具体条件,还需要跟鸿胪寺商议,这中间扯皮和推拉,至少几个月。 不过惜美人会先送进宫,教教语言和规矩。 宴会散时,皇帝挽着向更衣的手而去。 韩舒宜起身,想起刚才低头行礼,投射到自己身上灼热的目光,心道,吊人胃口的火候够了,差个巧妙的时机。 “走吧棠姐姐,我先送你回宫。” 惠昭仪担忧的看她,今天宜妹妹做了这么多大事,怎么也不跟皇帝顺势和好呢? “我心里有数的,你等着瞧好了。”韩舒宜一笑,“偷不着”的妙处,就在于此。 她在心里轻声哼唱。 * 可灵是可心被杖毙后,才送到丽妃身边的宫女,她顶替了可心的位置,渐渐超过顺意,成了丽妃得用的人。 丽妃扶着她的手,缓步朝赏风院走去。 第62章 “娘娘,太医都说您身体好多了,也该好好争一争皇上的圣宠了。”可灵瞧着主子在夜色里,也是美丽出众的脸庞说。 丽妃摸了摸脸颊,确实,她休养身体都快一年了,总算把身体的多年亏空补了回来。 苗妃祈福,暂时不能回来,眼下就是最好时机,再不动手,恐怕皇帝真要忘了她这个人。 贤妃灵巧,惠昭仪端庄,璇贵人家世顶尖,叶贵人解语,连今天那个向更衣,都是不俗。 现在还多个惜美人。 一个月也就三十天,再分一分,彻底没了,一个月能见皇上两三次,就是盛宠。 “是啊,该重新出现了。”丽妃想,愧疚也是有时效的,她要抓紧时间,重新获宠。 * 后宫平静,韩舒宜闲来无事,就去陪着惠昭仪养胎。 她这孩子怀在二三月,到时生产就在冬天,甚好,不怕坐月子时热坏了。 孕妇产妇都怕热,但是用了冰又会不舒服,以现在的物质条件,夏天坐月子时纯受罪啊。 惠昭仪眼下都已经热的不行,冰盆都不敢放近了,听了也是畏惧。 不过好消息也有,孩子到了八月,娘家人可以进宫陪产,见到亲人也是好的。 “希望棠姐姐别重蹈我的覆辙。”韩舒宜喃喃道。 “你也别慌,咱们提前做好准备,带的都是自己人,不怕别人做手脚。”惠昭仪反过来安慰她。 当初韩舒宜生小六,就差点被人动了手脚,也是多亏韩国公府的嬷嬷老奸巨猾,啊,不对,老谋深算,发现了端倪,果断告诉主母,韩夫人当机立断,捉住暗下黑手的人,才免了产后血崩的结局。 下手的人逮住了,但是幕后主使没捉到,韩舒宜一直挂心此事,便私下告诉了惠昭仪,让她安排好人手。 惠昭仪自然不会松懈,提前就找好了人。 第86章 两人闲聊消磨时间,不多时,有人来拜访。 康福两位容华,一个生了大公主,一个生了四皇子,加上位分相同,也就顺理成章的经常凑到一块,彼此不离。 不过前段日子康容华被禁足了,出不了门,福容华另找了个聊天搭子。 康容华平时没事就喜欢拈酸吃醋,嘴上不饶人,反而是福容华经常当和事佬,打圆场,人缘可比康容华强多了。 她过来,惠昭仪自然欢迎,还拿出冰镇的西瓜,请两人吃。 几人说说笑笑,福容华先聊起惠昭仪的身孕,"怀相还好?” “还好,这孩子不闹腾,也不难受,前些日子有些食不下咽,很快也就过了。”惠昭仪笑着说。 “这孩子定是个乖巧的,知道心疼娘。”福容华感叹,“不想我的孩子,当初胃口不好,一直折腾到五六个月,才算是过去。” 在场三个都有或者快有子嗣,就衬的剩下那个范美人,有些落寞了。 不过范美人心性也豁达,转移了话题,“瞧你们的样子恐怕还不知道,丽妃最近又复宠了!” “嗯,丽妃之前就很受宠,不过产后失调休养生息,重新获宠也是常事。”福容华说。 范美人道,“是啊,皇帝真喜欢的,想复宠也容易的很。丽妃就是送了几回糕点,在御花园偶遇了皇上几次,就又拿捏了皇上的心。” 像她这样不得宠的宫妃,就是把十全大补丸送上,把御花园的地砖都磨碎,也甭想重新得到青睐。 “皇上长情,记得每个女子的好,范妹妹也不必忧心,你对皇上如何,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韩舒宜安慰她,有些宫妃走的是得宠路线,也有人走按部就班路线,后者虽然慢些,但是熬资历也能熬出来。 “不说这个,你们知道新进宫的惜美人,规矩学的怎么样吗?”福容华问。 三人摇头。 “我上次在花园碰到惜美人了,已经改换了装束,规矩学的一般,但是那股子天生的风情,啧啧,真是把好多人都比了下去。”福容华啧啧有声的赞叹着。 “以我的想头,只怕很快就要侍寝了,她那么漂亮的容色,只怕艳压后宫啊。” 福容华感叹完,又觉得好像失言,歉意道,“贤妃娘娘的姿容,自然胜过惜美人许多,光这股端贵之气,就不是小国出身的惜美人能比的。” 韩舒宜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话题跨度有点大啊。 但她没说什么,微微点头。 不过提到后宫宠爱,气氛终究不再融洽,又坐了片刻,福容华跟范美人就离开了。 韩舒宜略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路过小镜湖时,还真的看到了惜美人。 惜美人正在凉亭里纳凉,双手托腮,露出淡淡的哀思,大概是在想家吧,行宫虽富庶,但是也赶不上自己的家乡熟悉。 旁边的宫廷女官正在碎碎念,说惜美人的坐姿,表情,仪态,都不符合规矩。 惜美人听的烦了,用食指塞着耳朵,用行动表示自己听不见,听不见。 韩舒宜忍不住噗嗤一笑。 笑声传到凉亭,惜美人抬头一看,眼睛一亮,叫道,“聪明的夫人!我在这里!” 韩舒宜慢慢走近,还能听到女官强调,“那是贤妃娘娘,正三品的妃位,美人要行正式的大礼,称呼她的尊位才行。” “陈姑姑也别急,惜美人才进宫多久?这些规矩要全部学会,很需要时间,慢慢来吧。”、 韩舒宜都这么说了,女官自然不会再强调,退下了。 “聪明的夫人,你真厉害!”惜美人眼睛闪闪发光,看着自己束手无策的姑姑,被旁人一句话就劝退了。 “不是我厉害,而是女官考虑到,你的确初来乍到,一时半刻也学不会大锦的规矩。”韩舒宜坐到石凳上,“日子还习惯吗?” 惜美人用摩可语抱怨着,吃的不习惯,住的不习惯,生活也不习惯,什么都不适应,又要学规矩,日子实在难过。 “既然都不习惯,就先学会官话吧!等你学会了,可以指挥周围的宫人,改造成你习惯的样子,她们都会听从的。”韩舒宜慢慢说着。 “聪明的夫人,你是怎么学会我们摩可语的呢?” “我也只是会一点,闲来无事学的,不精通。”韩舒宜道,其实摩可语的语法很像她学过的外语,触类旁通,背单词就行。 不过韩舒宜也不是那么精通,她不会写,只会说,也只背了常见词。 说的多了,词汇就不够用。 不过对于没人沟通的惜美人来说,也足够了,她拉着韩舒宜聊了半个时辰,这才依依不舍的放手。 回宫路上,清月忿忿不平,“娘娘,您真不怕惜美人抢了您的宠爱啊?” “宠不宠谁,都是皇上做决定的,你合适经过,皇上重用周首辅, 就不搭理钱首辅呢?” 宫妃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把谁拉下去,不代表自己能上位。 不过啊,自己该准备准备,重新露面了。 * 摩可国和谈的事,落下帷幕。 摩可毕竟是战败国,拿不起桀骜的架子,步步退让,都是正常的。 与之相反的是,惜美人很快就崭露了头角。 她一朝获宠,就呈现碾压之势,连着七天,皇帝都歇在她的惜景阁,日日恩宠。 就算惜美人官话都说不明白,两人中间还要站个翻译,也没能阻挡皇帝的热情。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啊,就算当初丽妃得宠,也只是连着四天而已。 也就是现在不需要去西凤阁参加晨会,若是过去,惜美人定会被所有人的眼刀扎透透。 惜美人独占鳌头,就连旧爱丽妃,新晋上位的叶贵人,也退了一射之地。 第八天,众人蠢蠢欲动时,皇帝终于不去惜景阁了,但也没去其他人宫里,而是独自歇在闲云阁。 歇了几天后,继续去找惜美人。 这下行宫里真的是酸气弥漫,怨声载道。 第87章 韩舒宜摇着团扇,听面前的两位美人抱怨连连,言语里都是对惜美人得宠的怨怼。 不知道的,还以为待在醋房呢。 向采女在她们旁边,小心品尝着新做的荷叶花糕。 重新获宠后,向姬音升了一等,成了向采女,不用再过从前的艰辛生活,哪怕还是低位,她也心满意足。 范美人和赵贵人抱怨完,范美人又说,“贤妃娘娘,嫔妾真是看不惯惜美人得势就猖狂的样子,前儿还特意把皇上叫去,就因为看到窗外晃动的树影,说是吓的不能午睡,皇上偏还巴巴的过去了,安抚了好一阵子。” “宫里哪个妃子,论家世,不比惜美人强?论容貌,贤妃娘娘更是强过她许多,就算是向采女,也比她出色,凭什么就她一个得宠啊?” “就是!压的别的姐妹,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赵贵人忿忿道,手里的丝帕都快绞成丝线了。 “好了好了,别气。”韩舒宜笑道,“惜美人就算万般不好,偏她有一样好处,皇上喜欢呐!她又是新人,背井离乡的来到大锦,咱们也该拿出点东道主的气度,好好照顾惜美人才是。” 第63章 “再说了,皇上不是不念旧情之人,两位妹妹回去好生打扮,多去偶遇皇上,皇上定会想起你们的好。” “本宫这里有几柄丝绣团扇,送给三位妹妹,希望能给妹妹们的妆奁增色。” 她们收了韩舒宜送的折扇,惊喜的拿着。这么精巧的扇子,扇骨如玉,刺绣精美,拿在手里,更增丽色。 等范赵二人走了,向采女摇摇扇子,感受着微风,这才开口,“娘娘,这两人不安好心,像是在鼓动娘娘出手去对付惜美人。” 说话拉踩,对比,她就算傻子也闻出那个味了。 “敏锐不少嘛!”韩舒宜讶然的看她,“她们的确有煽动之意,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心里有数,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皇上正值盛年,宫里的美人少不了,还能来一个对付一个?还不如专注自己,发挥自己的长处。” 向采女当初刚搬到自己宫里,难道在自己耳边念叨的人少了?不过韩舒宜心里非常有数,整倒一个还会再有其余美人而已。 向采女瞧着面前摇扇子的贤妃,发现贤妃的确有一种不似后宫众人的淡定和安然,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己心情也定了下来。 也对,惜美人得宠,也没妨碍自己晋升,急什么? * “她真这么说?” 范美人回答,“是啊,贤妃看着一点都不急呢。” “你以为她真不急?不过是装的像罢了,惜美人以容貌见长,正好顶了贤妃的空缺,贤妃眼下该急的跟热锅蚂蚁一样了。” 纱帘后的冷哼,“别停,继续鼓动她,我还真的不信,她能再稳几天?” 皇后坐不住了,丽妃不淡定了,就算在佛堂里的苗妃,也上蹿下跳,谋划着给惜美人一个狠的。 惜美人俨然是后宫公敌,最大的眼中钉,不过碍于皇帝的态度,她们还没想到更好的法子对付惜美人。 不过这个时机,也快了。 * 摩可国和谈的事已经进行到一步,接下来应该是摩可国先把各种赔偿统统运送到京城,然后再安排下一步。 皇帝特许了惜美人去驿站,送一送自己的家人。 索罗早就等着妹妹过来,见到一身珠光宝气,打扮更加出彩的妹妹,连忙拉到僻静处,“你在宫里怎么样?” 索茉儿展示一身的金银珠玉,“这还不明显吗?大锦的皇帝很痴迷于我,对我好过他的许多妃子。今天送这个,明天送那个的。” 索罗看衣饰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但听到妹妹亲口承认,还是更能放心一点。 他叮嘱,“咱们摩可,国小力弱,一向都是看大国的眼色过活,看南齐的眼色,还是看大锦的眼色,并没有区别。你在大锦,要好好讨好大锦的皇帝,观察他的心思,好给咱们摩可通风报信。” 索茉儿郑重点头,这也是她本来该做的事情。 这等美人吹的枕头风,也是格外厉害。索罗不信,大锦的皇帝真的能抵抗。 这样,他也能放心回去布置了。 * 摩可国回去了,惜美人跟家人分别,显得郁郁寡欢起来,加上胃口也不好,吃不惯本地的食物,消瘦了几分。 可把皇上心疼坏了,在一次家宴里,宣布要给惜美人找几个摩可当地的厨子,专供惜美人一个人使用。 惜美人泪盈于睫,感动万分,垂泪感谢皇帝的厚爱。 家宴上的其他妃子牙齿都要磨碎了,手指甲不知道掐了自己多少次,才能忍住不出声。 这样特殊的荣耀,谁得到过? 这还不算,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又说,“朕这些日子跟惜美人闲聊,惜美人屡屡提到自己的家乡,不擅耕种,不擅渔猎,百姓过的苦寒,又没有抵抗天灾的能力。” “朕有意从民间挑选出一些灵巧的匠人和有经验的老农,送到摩可国去,让他们的生活好起来。” 话音刚落,韩舒宜惊讶的抬起眼眸,正好撞上皇帝的视线。 皇帝的想法,不会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皇后一掌捏碎了酒杯,淋漓酒液撒到裙摆上也顾不得,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说,“不可!皇上此举,是否太过看重了惜美人?” “惜美人只是一届宫妃,虽然带着和平之意而来,但是宫里哪个妃子,不是重臣显贵之女?贸然让惜美人的待遇凌驾于众妃之上,以后宫妃人人都会效法惜美人,以为只要得到一夕宠眷,就能左右皇上的意志,干涉朝政了!” '“是啊皇上!您若是喜欢惜美人,不论怎么善待她都可以,修缮宫殿,重金赏赐都行,为何要加恩到整个摩可国呢?” 丽妃也站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爱屋及乌,而是爱屋及国了! 谁能忍下这口气!明晃晃打她们的脸啊!就算宫妃的父兄,都未必能得到这样的加恩,眼下,惜美人都加恩到整个国家了! 有她们两个率先出声,其余宫妃陆陆续续发出反对的声音。她们实在难以忍受,惜美人有这样的待遇。 但是皇帝在她们发话后,脸色一沉,“朕做事,还要听你们的吗?” “别忘了自己的分寸!”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谁也不敢继续说话了。 皇帝继续道,“朕意已决,散。” 拂袖而去。 第88章 惠昭仪跌到座位上,低声道,“皇上真的是.....” 疯魔了,就为了一个和亲来的公主吗?这么多人反对,一点没打消皇帝的念头。 韩舒宜咬着下唇,心里却不觉得皇帝真的疯魔了,皇帝绝不是这样的性格。 她低声安抚道,“别担心,左右跟咱们都不相干的,棠姐姐你好好养身,才重要。” 惠昭仪轻抚肚子,倒是明白过来。 惜美人就算如何盛宠,跟她也是没关系的。她明白皇帝并不喜欢她这样的性情,现在又有了孩子,还在乎皇帝宠爱谁吗? 皇上再宠爱,也没有荒废朝政,荒淫无道,顶多就是格外恩赏惜美人而已。 理顺思路,惠昭仪一下子不慌了,淡定的起身,回宫去了。 不过这夜宫里到底起了多少波澜,单看第二天内务府管瓷器的总管就知道。 他把库存的老底子都翻了出来,才勉强够用。 皇帝动作迅速,真的在民间安排匠人,给他们安家费和酬劳,不日就要去摩可国了。 皇后眼神一凛,决心不再等候。 * 天气炎热,夏日里总是闷闷的,连风都带着躁动的气息。 到了傍晚能好些,韩舒宜让人订好窗纱,点了驱蚊香,等一切都布置妥当,才靠在静水堂的榻前,轻轻给小六扇风。 小六四仰八叉,再热也坚持要把衣服穿的整齐,在屋里东跳西窜,跟哈士奇消磨精力一样,闹腾够了,才过来挨着娘坐。 他不停看韩舒宜的脸色,韩舒宜耐心等着,终于等到他开口。 “娘,父皇喜欢别的妃子,你不生气吗?” “谁在你面前说这些?该打!”韩舒宜扇子顿了顿,又继续摇晃。 “不是谁给我说的,是我听到的。”小六期期艾艾道,“去花园,去湖边逛,偶尔听到他们念叨,父皇更喜欢惜美人。” 其实原话更夸张,惜美人都成了祸国妖妃,压的六宫粉黛无颜色了。 孟庭祯记忆里,没记得到有惜美人这人,眼看着她得宠,他一边在心里狂骂父皇是“老色披”,一边担心娘伤心失落。 “噗嗤!”韩舒宜忍不住笑,“这些闲言碎语啊,听过就算,你该罚他们,让他们少传播流言。” 她继续摇扇子,“小六,我发现你是个早慧的孩子,有些事情呢,可以慢慢说给你听。这是皇宫,皇上是你的父皇,也是皇帝,他也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一天十二个时辰,谁得宠,别人就分不到关注。既然抢了共有的东西,就难免招人怨恨,焉知当初我得宠时,背后那些人不蛐蛐我呢?” “想明白就知道,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回。” 要为了皇帝爱谁不爱自己而伤心,谁是傻蛋。 皇帝那么多大事小事,顶多把一成的心思放在韩舒宜身上,韩舒宜同样也只回报一成的心思,很公平啊。 孟庭祯抬头,咦,他一直觉得娘对皇上一往情深,现在想想,怎么感觉不对味? 思索。 不过,娘不伤心就好,爱恨嗔痴,都恼人伤身。 韩舒宜继续摇扇,窗户外突然吹来一阵狂风,刮的树叶呼啦作响,天色也沉。 她刚要伸手,就感觉雨点重重的落到地面,在青砖上激起小小的水花。 “唉,下雨了!” 韩舒宜欣喜道,夏天的雨是很珍贵的,一扫燥热,能够一夜好眠。 这可比皇帝今晚待在哪儿,更得她心,她关上半扇窗户,心满意足,准备睡觉。 小六哼唧唧,“我要睡小床。” “好,就睡小床。”韩舒宜安顿他,给他铺好小床。 第64章 小六是不是怕打雷啊?平时他都要一个人睡。 不过小孩怕打雷也正常,现在的屋子墙体不够厚,一打雷整个屋子都是动静,感觉雷都要劈上来,关上窗户也不济事。 韩舒宜拉好厚窗帘,留好通气口,又安顿好小六,这才躺到卧榻之上。听着天然的白噪音,渐渐入睡。 一夜好梦,窗外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混合着尘土的味道,格外清新好闻。 韩舒宜舒展躯体,还没掀开被子,就见到清云着急忙慌的闯进屋里,下身裙摆和肩头都被淋湿了。 清云慌道,“娘娘不好了,惜景阁出事了!” “出什么事,这么慌?” “昨天惜景阁的横梁被雷劈中,整片屋顶都被劈坏了!”清云一口气说道,“眼下惜美人在侧殿居住,宫里人都在说,老天爷都看不惯惜美人的作为,上天预警!” 天呐! 韩舒宜一个翻身起来,“快,我马上赶去惜景阁!” 可这是妥妥的大事啊。 就算韩舒宜紧赶慢赶,梳妆好到惜景阁,还是来的不够快。 宫里三巨头,高位低位的妃子,已经站满了惜景阁的庭院,没地儿下脚了。 韩舒宜抬头看,惜景阁原先雕梁画栋的殿堂,已经被炸到一半,再加上风雨浸泡,室内一片狼藉。摆设,字画,还有装饰,全被泡毁了。 惜美人穿着一身睡袍,在侧殿垂头哭泣,梨花带雨。 太后第一个看到韩舒宜,朝她点头。 “太后娘娘万福,臣妾刚听到消息,就匆匆赶来了,惜景阁的宫人们都还无事吧?” 太后轻描淡写的说,“有个宫人下雨路滑,不小心摔到了头,还在救治,旁人都无事。” 不过看皇帝铁青的面色,根本就不像无事啊! 韩舒宜环视一圈,“还好,惜景阁只是坏了横梁,再重新修缮一番就好,行宫里还有别的殿宇,让惜美人暂时住一住,左右咱们在行宫也不会待很久。” 八月就回銮了,行宫也大,完全住的下。 “贤妃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皇帝盯着她,突然开口。 嗯?别的? 韩舒宜小心翼翼道,“皇上别生气,下雨打雷都很常见,人没事就是万幸,不必着急。” 不然她说什么? 皇帝神情稍微缓了缓,抿着唇角。 皇后却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道:“皇上切不可听贤妃的谗言!惜美人无福无德,还是妖孽降世,上天才会降下示警!应该早日将惜美人打入冷宫!以儆效尤。” 第89章 皇帝脸色铁青,也没能阻止皇后的疯狂输出。 皇后洒洒洋洋,核心点就是惜美人不祥,该早点做处置。 最终还是太后打断了皇后的施法,“皇后,此事暂且不提。要紧的是,先把惜景阁修复好,安顿好阁内的人,其余的,可以容后再议。” “母后!若是等到妖孽祸乱了朝纲,祸害百姓,再来处置也就晚了!”皇后不肯让步,“还是她也迷惑了母后?!” 太后气了个仰倒,皇后真真是......不可理喻! 丽妃俯身上前,满面忧色,“皇后娘娘的忧思很有道理,眼下惜美人在风口浪尖上,事情传出去,一定会满城风雨,朝野议论。为了皇上的安危,也为了惜美人的名誉,臣妾请,暂时把惜美人跟皇上隔开,彼此才能两厢安好。” 只要隔离开,就算惜美人有浑身媚术,也施展不了。 “是啊,皇上要以大局为重啊!” “江山社稷,万世基业啊!” 二人开头,其余的妃子也跟着助阵,一时间,到处都是反对之声。 皇帝身处其中,怒视皇后,“皇后,你是想逼宫吗?带着这么多妃子,要逼着朕低头?” 皇后丝毫不让,迎了上去,“不是臣妾想逼宫,臣妾的忠心,天地可鉴!上苍预警,千真万确!若不是那个宫人刚好去挡了一挡,被雷劈的,就是惜美人这个妖孽了!” “她罪该万死!还请皇上大局为重!” 皇后话音一落,人群里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若说雷劈屋顶还算常见的话,雷劈人就十分罕见了,皇后的妖孽之说,又添了有力佐证。 话题中心的惜美人茫然抬头,她只能听懂日常对话,听不懂引经据典的争论。 她茫然的开口,“不要为我争吵,我可以换个地方居住.....” * 皇帝的权威不容冒犯,皇后也跟犯了牛脾气一样,一步不退,就算是太后开口,也没能让皇后妥协。 偏偏皇后还拿捏着大义和劝诫名分,理直气更壮。 一把轻柔的声音响起,“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有事可以先进屋商量啊!这外头还下着小雨,这么多妃子都跟着淋雨,要是都得了风寒,宫里就要乱套了。” “先去侧殿修整,身体最要紧。” 说话的正是韩舒宜,打破一片沉寂。 皇帝有了台阶下,却没有收敛怒气,他冷哼,“朕看皇后就是得了风寒,昏了头了!”不看这么多人,拂袖而去。 太后赶紧使眼色,示意韩舒宜追上去。 韩舒宜举着油纸伞,一路追上快步而去的皇帝。 太后又让紫嬷嬷去拉皇后,拉进侧殿,让人送上热茶,这才苦口婆心的安抚,“你今儿是何苦闹这么一遭呢!” 跟皇帝顶牛,哪儿那么大气性! 文官劝诫,还讲究一个柔劝呢,若是惹恼皇帝,真会人头落地的! 皇后进了内室,像是再也憋不住一腔委屈,哀婉欲绝的哭起来,“母后,儿臣哪儿是在乎惜美人得宠的事!儿臣是正宫,本来就该有容人之量,儿臣是后怕!” “最近皇上日日歇在惜美人处,若昨日,皇上也在,该闹出多大的事情来!儿臣只要想起这个,就怕的浑身发抖!” 太后哑然,这.....啊.....唉,冤孽啊! 不怪皇后会如此激动啊。 * 韩舒宜一路追着皇帝过去。 皇帝是真的气狠了,大步前迈,根本不管后头的侍从,一群人就这么追着,也不敢抱怨叫苦,只会加快脚步。 皇帝急冲了一阵,又突然停下,“你追上来干什么?” 韩舒宜讶然,“给皇上撑伞啊!还在下小雨。” 皇帝回头看她一路小跑,裙摆和肩头都打湿了,偏生还要执着的举着伞,眼神执着的等着。 他又想起之前几次,宜卿几次有出风头的机会,都要让给别人,让别人增添光彩,眼下又要献什么殷勤? 他冷哼,“现在撑伞,又有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呢?”韩舒宜轻声道,“皇上要保重身体,要是生病吃苦药,喝不下,小六也会笑话父皇的。” 她没提刚才的事,不论顺着劝还是逆着劝,皇帝显然都不想听。 再正确的大道理,也要对方听得进去才行,不然就似苍蝇滋扰声。 皇帝不答,但是却放慢脚步,任由她撑着伞,一路回到乾泽宫。 到地方了,她躬身,“臣妾告退。” 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等她再次回到惜景阁,已经有宫人开始打扫了,除了几个高位还在,其余妃子都暂时离开。 太后坐在侧厅,安排惜美人新的住处,并且让今日的高位妃子们管好下人的嘴,不要传播流言。 韩舒宜看着皇后兀自生气的样子,心道这恐怕有点难。 这半日功夫,早传遍整个皇宫了。 安顿好一切,韩舒宜又过去扶着太后,一路送她回去。 太后揉着额角,显然劝导皇后的事不顺利。 “皇帝那边呢?” “皇上还气着。太后娘娘,皇上没错,皇后娘娘也没错,只是眼下,恐怕皇后娘娘不宜面君。” 韩舒宜婉转的劝道,再这么冲突一回,就不是几个人劝一劝能拦得住了。 太后也这么想,皇帝权威不容冒犯,皇后犯了牛脾气,只能是旁人从中劝和了。 “孩子,今天辛苦你打圆场了。” “臣妾不辛苦,都是为了宫闱和睦,也是为了臣妾自己。”韩舒宜恭顺道。 太后拍拍她的手,谁用心谁拱火,谁浑水摸鱼,她都晓得。 * 送完太后回宫,她回去后找来清月和清云,再三强调不许跟着宫人传闲话,传流言,否则撞进风波内,谁都救不了。 清月几次耳提面命,总算是勉强管住他们的闲嘴。 内有太后手腕强硬,关于惜美人是妖孽的风波,行宫总算平息下来,惜景阁也在修缮维护中。 不过韩舒宜觉得这事还没完,闹出这么大阵仗,早早收场,不像是皇后的风格。 果然,不久就听到御史台上奏的消息,他们集体参奏,询问行宫内殿宇为何会被雷击,为何需要修缮,是否有天象预兆。 皇帝怒极反笑,当场把奏折驳回,训斥几位御史,无事生非。 第65章 第90章 御史是一群越挫越勇的人物,但凡是他们认定的道理,撞的头破血流也不在乎。 罢官,廷杖,也不能动摇他们的意志,反倒是让他们认定了自己站在真理这边。 群情激愤。 赏风院里。 丽妃闲闲的用小银叉吃着冰镇过的西瓜,一口下去,消暑解渴。 不过,赏风院的布置,没有去年的精致。 去年她是宠妃怀孕,喜上加喜,内务府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把她伺候的舒舒服服,一丁点怠慢都不敢有,唯恐丽妃发落他们。 今年,也就是中规中矩的待遇罢了,一点出格的东西都要专门花钱去买。 东西送去了哪儿,不言而喻。 顺意在给丽妃揉肩捏腿,等可灵一进门,丽妃当即道,“顺意,去给本宫端一盅牛乳茶来,本宫想喝。” 顺意乖巧的退了出去,可灵这才开口,“娘娘,外头都安排妥当了,御史那边表示,一定会质疑到底的。” 丽妃满意的点头,“很好,就这么做,若是缺银子,你找本宫拿。” “是。” 可灵接手了顺意的工作,一边揉捏一边小声问,“娘娘,其实咱们也不用针对惜美人吧,她才是个美人,能够什么前途?” 费劲爬到昭仪或者妃的位置,才有跟丽妃叫板的资格。 丽妃目光如电,“等她羽翼丰满,再想对付就迟了!如此盛宠,如果再有个皇嗣,外有摩可国做他们的靠山,那还了得!” 她跟皇帝对弈,厮杀正酣,皇帝都能调头去找惜美人,怎么能让丽妃不警醒? 这还进宫不到两月呢! 可灵试探到丽妃的心意,也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又道,“奴婢找的小太监回来说,他还碰见好几个同样怀里沉甸甸,去找御史的生面孔,只怕打着跟咱们一样的主意。” “喔?”丽妃眼前一亮,“有几个?” “有四五个呢!” “哈,每个人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妃子看不惯惜美人,墙倒众人推,她是在劫难逃了!” 丽妃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喃喃道,“这里头肯定有皇后的人,惜美人只是抢我们的恩宠,抢皇后的,就是权力了。” 惜美人若是有皇嗣,哪儿还有病殃殃的二皇子的地位? 皇后忍无可忍,自然要断其后路。 她们虽不相识,但有默契,目标就是扳倒惜美人。 * 风波在表面上搅动,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阴云。 韩舒宜也就是待在自己宫里,能够清静些。出门后,多的是人议论惜美人的事。 惜美人不祥,惜美人是妖孽,要快些处置惜美人等等。 太后的铁腕,也挡不住他们彼此挤眉弄眼,传递消息。 皇帝正处置流言和御史们,太后也急的焦头烂额。 几乎是最忙的时候,惜美人的宫女,跌跌撞撞的去找太后求救。 “太后娘娘,不好了!有几位娘娘到了我家主子惜美人住的地方,她们吵起来,动手了!” 那宫女着急的禀告着,鬓发散乱,仪容狼狈,哭都不敢大声。 太后皱眉,“怎么回事?怎么动手了?” “奴婢,奴婢不知道,就知道吵了起来,还请太后赶出去救救我家主子吧。” 宫女拼命求救,太后只得去了一趟。 等过去后,发现宫女的形容一点不夸张,惜美人跟几个宫妃厮打成一团,扯头发的扯头发,拉衣服的拉衣服,每个人脸上手臂上都有痕迹,还有脸上的划痕。 惜美人以一敌四,不落下风。 哪儿像是端庄的宫妃啊,分明就是市井泼妇。 太后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各打五十大板,每个人都禁足,罚俸。 那几个宫妃罚的更重些,谁让是她们先冲到惜美人的宫室,找茬呢? 处理完毕,太后也头疼的紧,对皇后的不满也重新泛滥起来。 皇后称病不理事,但暗地里流言泛滥,少不了皇后的手笔。 她到处灭火,皇后四处点火,岂不是做无用功? 太后处置了这些人,最终还是先去找皇帝商议此事。 皇帝听过太后说起后宫的厮打事件,忍不住扶着额头,面对太后试探着提出冷落惜美人的事,终于说出自己真正的用意。 “母后,惜美人,根本不足以让朕看重,朕看重的,是摩可国的地理位置。” 皇帝缓缓说道,“通过惜美人的日常言语,得知摩可国的政治意图,想法,再去慢慢影响摩可的局势。” 他站起来指着地图,“摩可的位置,刚好卡在大锦跟南齐之间,摩可能够两面摇摆,屹立不倒,也是有几分能耐的。他们要是倒向我们,或者仅仅是中立,也足够了。又或者,朕让带着大锦血脉的孩子,去继承摩可的国王之位呢?再潜移默化,逐渐拉拢摩可国,以后的大锦,就多了一道屏障。” 皇帝的眼中,露出隐藏已久的野心,他所图甚大。 太后从头窥探到一二,难免兴奋。 不愧是她的血脉,天生就想向上,开疆拓土! 激动过后,太后又冷静下来,“母后明白了,一定全力协助你,平息后宫的流言。” 谁要是再敢跟皇帝较劲,她绝不轻饶。 不过,天雷劈殿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或者理由,解释过去呢? 太后沉思着。 她从皇帝住处出来,缓步走回宫殿,刚坐下还没歇气,就听到紫嬷嬷说,贤妃求见。 “传吧。”太后叹气,希望这次不是找她主持公道的。 贤妃缓步而来,只带了贴身的宫女,开口就请太后屏退左右,有要紧事要说。 太后也不怕她能做什么幺蛾子,就只留了翠紫两位嬷嬷。 * 韩舒宜从袖口里取出一本古籍来,低声道,“太后娘娘,臣妾也听说了惜美人和几个宫妃厮打的事,这事情若是继续这么拖延下去,恐怕对朝局不利。” “喔?”太后不动声色的反问。 “惜美人是摩可国送来和亲的公主,也就代表了和平,若说她是妖孽,那摩可国又算什么?刚平息的战争,难道又要重启吗?劳民伤财,百姓也是困苦难言。” 韩舒宜叹着气,打仗打的是后勤,一场战争,背后是大锦百姓几年积累的收成,和自家儿郎的性命啊。 什么都没有休养生息重要。 她压低声音,“再说,惜美人是妖孽,那宠幸惜美人的皇上,又成了什么人?” 妖孽跟昏君,都是配套出现的,难道还能独自清白? 太后神色一凛,她差点忘了这茬! 第91章 “臣妾想,早日平息流言最好。” 韩舒宜看到太后微皱的眉头,就知道她也为此事苦恼。 雷击乃是天象,在这个笃信神佛和轮回的地方,人力难以跟天象抗衡。 太后搬出多少借口,也盖不住这个问题。 韩舒宜犹豫道,“臣妾家里有些藏书,都是老祖宗积攒下来的,臣妾进宫时,也誊抄了一部分,闲暇时翻看,就找到一点东西。” 她递上一卷老旧的藏书。 太后不明所以的翻看,直到看见一行话,眼睛一亮! “紫嬷嬷,快,去把小橱柜里放的那个怪东西找出来!” 紫嬷嬷领命而去,不多时,就翻出一个像是油纸伞伞柄的东西,尖尖的,黑沉沉的。 韩舒宜心底松了口气,她还担心只是一卷古籍,证据不充分,没想到太后这里,还有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哀家的人负责清理重建惜景阁,清扫时,有个小太监偷偷把这玩意儿藏了起来,翠嬷嬷担心这小太监夹带宫中珍宝,直接就把人扣住了,东西也扣了下去,查来查去,也没查到端倪。” “那小太监也坚称是一时糊涂,想着把东西藏起来卖钱,翠嬷嬷便小惩大诫,放过了他,东西交给哀家。” 太后眼里射出深沉的光,“没想到的,这不起眼的东西,居然有这个用处。” 用钢铁之物放置到殿阁顶部,在雷雨之天,极有可能会吸引到雷电劈来,劈中屋顶大梁。 韩舒宜做出坐立不安的样子,“此等秘法,也是少见,但是用来害人,臣妾实在难以接受,所以才来告知您。希望能够还惜美人一个公道,也希望能够挽回局势。” 太后合上古籍,“哀家知道了,这事,哀家自会处理好的,贤妃安心。” “多亏有太后娘娘主持大局,臣妾等才能安心呢。”韩舒宜恭维了一句,这才离开太后的住处。 清月站在门外等候的,小声说了句,"娘娘心情不错呢。” “当然,我挖了个坑,正开心呢。” 韩舒宜哼着小调,笑靥如花。 皇后上次在棠姐姐的事上,想要坐收渔利,顺水推舟,光是禁足休养,又怎么够?时间到了,又能重新执掌宫权,又是光鲜的皇后。 第66章 这次皇后又想故技重施,搅弄风雨,韩舒宜就故意挑起太后的不满,延迟皇后掌事的时间。 反正太后想管宫权,有这个能力管宫权,那不如就让太后管好了。 至少比放在皇后手里强。 * 太后顺藤摸瓜,顺着小太监的线索,很快就影影绰绰的,发现宫里好几个妃子,都参与了此事。 她们甚至没商量过,集体把矛头对准了惜美人。 事情若是不涉及皇帝,太后没准还能欣赏她们的默契,但牵扯到皇帝,就触碰到太后的逆鳞,不容姑息。 太后特意将所有的宫妃都叫到自己的住处,说是有事相商。 韩舒宜去了,发现棠姐姐赫然不在此列,就猜想今天宴无好宴。 因为不是好事,所以特意没叫惠昭仪,免得吓到人。 宫妃们惴惴不安到了正殿,太后没废话,直接让人把证物,重重的扔在中间。 连同涉事的小太监,宫女和内务府的管事,都在。 重重的撞击声,撞上人心口上,叫人心惊肉跳的。 翠嬷嬷的声音响在正殿内,“这东西,想必有些主也觉得眼熟,没错,太后娘娘查到了,此前惜景阁被雷击,到底是怎么回事,人证和物证都是齐全的,更知道了是哪些人的手笔。” “不过太后娘娘顾惜她们的颜面,不打算直白的揭露出来,反而想等她,自首。若是自首呢,算是罪减一等,若是非要硬抗到底,那就只能按律重置了。” 翠嬷嬷说完,皇后心头一跳,勉强笑道:“母后,这有人指使,又是从何说起呢?儿臣实在没听明白。” “听不明白是好事,听的明白才是坏事。”太后眼皮都没抬,“哀家就等三日,三日后再看结果,散。” 也不听谁辩解,直接散会了。 韩舒宜听完全程,暗道姜的确是老的辣,太后娘娘这招打草惊蛇用的极妙,她不主动提及自己查到谁,查到什么程度,只让对方自首。 掺和到这件事的人,能安心吗?敢去赌一把吗?赌输了可是筹码全掉的,投降反而输一半。 这样可以瓦解对方的心防。 再者,只是牵扯其中,没有亲自动手的宫妃,也会心神动摇,担心自己被查出来。 太后打草惊蛇,就只用等着坐收渔利了。 韩舒宜心想,太后娘娘能笑到最后,果然有原因啊。 去给棠姐姐报信,免得她忧心。 * 几人欢喜几人愁,几人担心几人忧。 三日后,太后果然对参与此事的宫妃,做出了处置。 赵贵人是主谋,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丽妃和何美人,璇贵人,康容华都参与了进来,降位两等,罚俸三年。 还有几个贵人美人也参与其中,降位,罚等。 赵贵人平时依附皇后,是人都知道她没这个办大事的能力,但主动站出来担了罪名,不知道是被推出来的,还是自愿的。 太后没有继续追究。 听到这个消息的皇后,大大的松口气,只要这层面子留着,她就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吉祥忧心忡忡,“可是娘娘,这事,到底皇上跟太后也知道了,只怕对您不利。” “怕什么,本朝无过不得废后,既然太后没提此事,就是默认不会揭露,本宫就不怕。”皇后揽着自己的孩子,“再说了,本宫还有二皇子呢!那可是正经的嫡次子!” 也是她最有底气的一张牌。 她抱着二皇子,轻声道,“庭宴,快快长大,以后保护母后,好不好?” 二皇子呆呆的,听到母后的声音才回应,“好,保护....母后.....” 皇后露出满意的笑容,“禁足就禁足,本宫这段日子也不能闲着,让你找的坐胎药,找到了吗?” “已经熬好了,奴婢等着就端给娘娘服用。” 皇后轻笑,惜美人想要盛宠,也要看看自己的身板,能不能承担的起。 第92章 太后的宁夏居。 叶贵人提着食盒里的荷叶细点,先来拜访太后,得到太后不见的消息后,放下点心,“嫔妾手笨,也就做的点心还能拿的出手,就拿来孝敬太后了。” “您都手笨,别人都没有手巧了,这点心做的,扑鼻香呢。”翠嬷嬷笑盈盈道,“叶太妃正在暖阁午睡,小主快去吧。” “好。” 叶贵人提起裙摆,绕到暖阁,本该在午睡的叶太妃,其实懒洋洋的躺在睡榻上,感受着冰盆的凉意。 从脚步上听出是侄女来了,叶太妃懒懒道,“姑母教你的,可有错?” “姑母深谋远虑。” 叶贵人轻手轻脚的上前,承认自己的想法,的确没有姑母的靠谱。 “宫里啊,一动不如一静,没有完全把握的事情,不要做。皇后想要扳倒惜美人,结果反倒是扳倒了自身,也是好笑。”叶太妃起身,“如今再看,可对?” 叶贵人低头受教。 “你能低调行事就最好,笑的灿烂没什么,重要是笑到最后。”叶太妃叹道,“当初跟我一同入宫的十位秀女,如今也就剩下我一个了,就是我沉得住气。” “灵儿明白了。” 听到侄女语气里的心服口服,叶太妃也满意了,“慢慢来,先抓住皇帝的心思和脾气,再图谋以后,咱们都不急。” “嗯。” 叶灵儿揉捏着姑母的肩头,直到姑母真的睡下,她才起身,去姑母的妆奁里,取了一瓶药丸,塞进袖口,悄悄离去。 叶太妃浅睡两刻钟,醒来时侄女已经离去,又去看妆奁,少了一瓶药,非常满意的点头。 这孩子,听话,懂事。 * 太后处罚过后妃后,朝堂上的御史们也消停了,再也不敢质问此事。 不过,皇后的兄弟正在吏部当差,被上司用消极怠工的罪名责骂一通,还降职一等了。 其余人等的父兄,各有处罚。 眼下偌大的后宫,竟没个可心人,伺候在皇帝身边。 韩舒宜心想,自己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到了。 自己要是眼睁睁错过,一定会悔之莫及的。 她正谋划着复宠的步骤,突然听到消息,惠昭仪有事找她商议。 到了水荇楼,内屋就只有惠昭仪和付医女,先把韩舒宜吓了一跳,以为是惠昭仪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她焦急追问,惠昭仪只是摆手,“孩子好的很,我叫你来,是为了薄荷的事。” “还记得去年的七心草嘛?” 差点无缘无故的中招,韩舒宜当然记得,还记忆深刻啊。 付医女拿出一盆新鲜的薄荷叶子,“两位娘娘请看,今年的薄荷叶里,也掺杂了七心草。” “去年七心草事件后,卑职一直都有留意行宫中的草药田,不过再也没找到七心草的踪迹,此事就只能暂且罢休。” “而今年,卑职在另外一块小型的薄荷药田,就发现了七心草的痕迹,药田里,还生了不少。” “能找到源头就好。”韩舒宜松了一口气,“那看来去年的事,更像意外。” “我猜也是意外,特意叫你来,宽宽你的心。”惠昭仪接着说,“可是,咱们发现了,接下来怎么办?” 瞒下来,还是报上去? 两人的眼神碰撞,彼此都是同一个意思,报上去! 又没打算留着七心草害人,这种东西,当然是早点报上去的好,免得再被人误食,顺带查清楚,七心草的来源。 这种东西没人种植,也不会出现在草药田吧。 “既然都要报上去了,就让它发挥一下最后的作用吧。” 韩舒宜捻着叶片,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她的计划还要说给二人听听,才好互相配合。 * 皇帝如今懒怠见后妃,总是独自留在闲云阁。 这天看完奏折,正在歇息,突然听到门外有吵闹声,何欢在拦人,而对方想进来。 听出动静好像来自惠昭仪,皇帝终究还是起身去看看。 门口,平日里一向坚强的惠昭仪眼泪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看到他出现,惠昭仪立刻扯着袖子,“皇上,快去看看宜妹妹吧!” “贤妃?她,她怎么了?”皇帝迟疑。 “她怕是中毒了!”惠昭仪小声抽泣着,“臣妾叫了医女过去,正在救治,只想请皇上速去看看她!再不看,只怕就......” 惠昭仪没说完,但皇帝心头一紧,立刻喝道,“备轿!朕去静水堂。” 皇帝心急如焚,哪儿还稳得住?又要顾及惠昭仪的身孕,不能赶的太快。 路上惠昭仪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两人今日本来在静水堂,做做手工,打发辰光。宫女们采来了薄荷,两人就准备做点夏天驱蚊的薄荷香膏。 期间累了,口渴,宜妹妹就顺手用薄荷叶泡茶,清凉解暑。谁知道一杯茶刚喝下去,宜妹妹竟然吐出血沫子,呕了几声,人晕倒了。 第67章 惠昭仪急叫医女救治,又生怕出点什么事,落下遗憾,于是硬撑着赶来叫皇帝。 惠昭仪边说,手臂边微微发抖,扭过脸去,不想让皇帝看到自己狼狈落泪。 皇帝五内俱焚,但看到惠昭仪的样子,终究还是心底一软,安抚她,“没事,贤妃吉人有天相,还有龙气庇护,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今年的夏天,皇帝还是头一次踏入静水堂,一切都跟往日毫无区别,静水堂的宫人忙而不乱。尽管担忧,还是各司其职。 皇帝直奔内室,榻上,宜卿面色苍白,安静躺着,一身狼狈。 付医女正在扎折急救,手速如电,金针晃晃悠悠的,看着怕人。 付医女回神看到皇帝,还想见礼,皇帝蹙眉,“还将虚礼做什么,贤妃到底怎么样了?” “回皇上,这事说来话长,容微臣慢慢禀告。”付医女缓缓组织措辞,“贤妃娘娘的确触碰到了毒物,才会如此反应。毒物来自何处,微臣也查到了。” “不幸中的大幸,娘娘体质特殊,对细微毒物反应也极其剧烈,只是入口少数,就发作了。也幸好如此,毒物入体不多,加上微臣抢救及时,扎过金针,用药后,就没大碍了。” 皇帝提起的心才放下一半,剩下一半落在毒物来源上。 “宫禁森严,毒物到底是从何而来?” 清月硬着头皮上前答话,“是,是从药田里采来的。” 第93章 “荒唐!好好的药田,怎么会有毒物,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帝怒极反笑,觉得清月的话简直可笑。 付医女赶紧解释,“并非胡说,而是一种特殊的草药。” 她将一片薄荷,一片七心草拿出来,交给皇帝,皇帝也难以辨认区别。若不是薄荷带着淡淡的清凉,七心草无味,真会混淆。 “就是这两种东西太过相似,所以才会误服。微臣也是遍阅典籍,才会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付医女拱手,“这,实在不是事先能够预料到的。” 皇帝心里知道付医女的说法是对的,意外很难避免,但是眼看着宜卿深受其害,人还昏迷不醒,还是扼制不住愤怒。 “去查,查查薄荷田里,到底为什么会被混入七心草!” 怒气总需要发泄,那就只能发泄罪魁祸首身上。 惠昭仪跟付医女对视一眼,皇帝亲自出手,可就比她们费心费力的查线索,省力多了。 皇帝把闲杂遣散,内室只留了救治人等和惠昭仪,看着人扎针,喂药,然后,昏迷中的贤妃,看着样子就好多了。 “爱妃先去休息吧,你现在双身子,难免劳累,也坐不住,朕先守着,有消息告诉你。” 惠昭仪依依不舍的离开,再三强调一定要告知她,这才肯走。 四下无人,皇帝坐在床榻边,轻轻牵着那只手,喃喃道,“我后悔了......” 赌气做什么呢?有什么意义吗? 事情本来就是苗妃做错了,自然该得到惩罚,为了往日情分,忽略今日情分,岂不是自寻烦恼,自讨苦吃? “快醒吧,我以后都不会再赌气了....” 而睡梦中的韩舒宜显然是听不到这番话的,她还在做着奇怪的梦。 梦里她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自由自在,想要做点什么都可以,她可以跨越地理的限制,尽情遨游。 但是随着一声啼哭,她猛然降落到地面,踏上了地面,有了实感。 她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帐子顶,准备挪动一下,起身醒醒神。 睡了一下午,脑子都睡晕了。 她一动,身侧的人也跟着被惊醒,急忙弹了起来,不等她回神,先伸出胳膊环住她。 “你终于醒了,醒了.....这样就好.....” 烛火昏暗,加上睡懵了,韩舒宜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谁。等闻到淡淡的龙涎香气息,手摸到金线刺绣,她才懵懵的发问,“是皇上?你怎么来了?” 语气充满惊讶。 皇帝又恼了,“怎么,还不打算让朕来?” 说完皇帝更懊恼,语气这么不好做什么,人还病着。 韩舒宜从皇帝偏过去的头猜到几分,伸手握着皇帝的手,十指相扣。 “我是惊讶,惊喜,真的没想到,皇上还愿意来看我。皇上难道连惊喜都不准了吗?” 皇帝语气柔和下来,“那你还这么说。” “不,如今我说的,都是特别想说的话。”韩舒宜低着头,“想想为了些许小事,就跟皇上赌气,实在不值得。要是真的再没有相见之日,皇上岂不是要误会,我一直还在赌气吗?” “不许这么说话,什么没有相见之日,眼下不是好好的吗?”皇帝作势要捂她的嘴,“道理你都清楚,也有机会低头,怎么不早早多说几句好话,跟朕转圜呢?” “那是之前,我不知道皇帝心里还记挂着我,总以为皇上恼了我,烦了我,再也不想见我了。后宫美眷如花,也不缺我一个。” “皇上!我就只剩这点稀薄的自尊,这点一戳就透的面子,来维持摇摇欲坠的架势。要是我低头,认错,皇上还是不愿意跟我和好,那这点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韩舒宜扑进皇帝怀里,“这点念想都没了,人也没意思了。” 她的头顶靠在皇帝肩头,小声抽泣着。 皇帝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朕是大男子,也不该跟个小女子计较。闹点小脾气嘛,朕都能包容天下,还不能包容爱妃的小脾气吗?” 韩舒宜破涕为笑,“真的?” “当然是真的,皇帝可是一言九鼎呢。” 皇帝轻轻抚着宜卿的脊背,心疼的想,又瘦了。 苦夏,胃口不好,还生上一回病,等秋冬时,定要好好的补一补。 清月今天值夜,刚要推门时见到内里两人相拥,气氛正好,赶忙踮起脚尖,倒退出来。 她扶着胸口,哎哟,虽然娘娘一直让她不要担心,但清月始终悬着心。 这下总算好了,这是真的和好了。 * 皇上歇在静水堂,第二天才去上朝,但处理完政事,又到了静水堂,瞧着韩舒宜喝药。 要喝药韩舒宜真是一脸不情愿,等晾到温度合适,果断一口闷,压住药汁的回味。 付医女再次诊脉,神情松快,“恢复的不错,喝上七天的药,再休养几天就好了。” “还要喝七天啊?”韩舒宜垮着脸,“难喝的要命。” “苦口良药,喝了才能好的快,宜卿也不想被小六笑话吧?” 韩舒宜之前调侃的话,都被皇帝还了回来。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先听到一串咚咚咚的脚步,小六像个虎崽子一样闷头冲进来,咚一声跳到床上,埋在韩舒宜怀里就不吭声。 “怎么了,小六?” “我听他们说,娘生病了,不舒服,我害怕!”小六的声音带着哭腔,“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说什么呢!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娘就是中暑了!” 韩舒宜轻轻安抚他,就是担心把小六吓到,所以才提前把孩子安顿到棠姐姐处,打算等事情结束再让他知道。结果藏了又藏,还是没藏住。 殊不知,孟庭祯一直很警惕,水荇楼的宫人顾左右而言他,不让他回静水堂的举动,瞬间激起他的噩梦,于是他立刻甩开宫人,跑回静水堂。 看到娘时,一颗心才重新落回去,但是泪再也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皇帝亲自出手把小六抱到怀里,“你母妃没事,她就是贪玩,非要在正午最热时出门玩,所以热中暑了,小六啊,别学你母妃,好么?” 要是真小孩就被糊弄过去了,但孟庭祯不是,他光明正大白了亲爹一眼,继续扒着娘的衣襟。 “嘿,你小子!” 皇帝没跟他计较,还觉得有点新鲜,别的孩子在他面前,跟鹌鹑差不多,就小六,又调皮又捣蛋,还敢白他,一点都不怕他。 第94章 皇帝逗了一会儿孩子,命医女留守随时诊脉后,先行离开。 小六像麦芽糖一样缠着娘,就是不肯离开。 惠昭仪看着小六的样子,小心摸着自己起伏的肚子。 原来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黏着,是这种感觉,还真不错,她突然开始期待起来。 哄到小六安心了,睡着了,把人抱到隔间的小床上,惠昭仪才笑道,“心愿达成,开心了?” “当然开心了,又能跟皇上和好如初,还摸清了他的心思。”韩舒宜笑道,“棠姐姐呢?” “我啊,不急,等生完这个孩子再说。”惠昭仪摸肚子,就算有心去争宠,条件不支持。 宜妹妹跟皇帝和好后,她们形势一片大好。皇后跟苗妃,丽嫔都消停了,无人动心眼和手脚,她生产时,又多了一重保证。 “好,棠姐姐养身要紧,请的平安脉还好?” “都好都好。” 第68章 * 孟庭祯虽然暂时睡了,但两刻钟他就惊醒了,听到隔壁的细微响动,他才重新安心下来。 娘还在,还好好的。 但是,自己这还不到三岁的小身板,实在派不上用场! 他气恼的捶了自己一下,又把自己捶疼了。 拉拢潜力股,收集手下,预知后事,抢占先机,统统都不是他现在能做的。 难道指望自己虎躯一震,旁人对他纳头就拜吗? 实在没办法,就只能用装神秘这一套了。 孟庭祯想起眼下在行宫里,就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 韩舒宜休养身体,等着皇帝查清七心草的来由。 皇帝命何欢查案,何欢愣是没查到线索。 这其实也不怪何欢,行宫本身就只有度夏使用,平日里只留了少数宫人侍弄花草,照看宫殿,像修缮之类的活,都是不用的。 谁若是有腰牌,在闲季都是能自由出入行宫的。 且先帝尚在时,也差不多有七八年没来过行宫度夏,都是皇上登基后,行宫才重新启动的。 何欢没查到线索,自请领罚,皇帝就罚他带着侍卫和太医,把整个行宫都翻找一遍,不能再出这样的岔子。 大热天的,何欢戴着草帽,跟一群侍卫钻来钻去,又是热又是蚊子,实在遭罪的很。 众人都在心里诅咒那个杀千刀的种草人,他没事,自己可是遭老罪了! 何欢平日是皇帝贴身内侍,大太监自有小太监伺候,哪儿吃过这种苦,不到三天,黑了一圈。 都这样了,何欢狠狠心继续干活,自己干的这么卖力,好歹能在皇上面前,卖个好呢。 “何总管,你们这是.....?” 何欢回头,发现问话的是丽嫔娘娘。 上次劈雷的事暴露,丽嫔被降位罚俸了,失宠也有段日子了。 但何欢明白宫中恩宠不定的道理,对丽嫔还是恭敬守礼的,“回娘娘,前儿有个宫人,误食了这附近的草叶子,拉肚子拉了一宿,差点虚脱。报给奴才和太医院后,太医说这附近的草木有微毒,不适应继续种在行宫里,所以皇上让奴才都清理掉,改换成别的品种。” 何欢闲扯理由,总之不能说实话。 “喔,那你们辛苦了,等会儿去喝点绿豆汤,解解暑。”丽嫔赏了一个荷包,转身正要离去,睁眼看着何欢指挥人,去清理整片薄荷田。 薄荷。 薄荷!? 丽嫔的手一下捏紧了可灵,捏的可灵忍不住叫了一声,试探问,“娘娘?” 丽嫔深吸一口气,站在树荫下,仔细盯着何欢等人的动作。 宫人的确清理掉了很多杂草杂树,但是重点一直放在薄荷田里,薄荷田里是一根不留。 丽嫔心口,突然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紧接着就是一波再一波窒息般的疼痛。 她恍惚想起去年,她孕吐难受,常常用薄荷来缓解,若这些东西真的有微毒..... 丽嫔一晃身,幸好可灵机灵,扶着了她。 可灵发现,主子突然像是被人抽走了主心骨,整个人都低落起来。 可灵着急,正要呼唤主子,丽嫔回过神来,像是下定决心,“本宫没事,走吧。” 合宫上下都以为,她的孩子是被苗妃弄没的,她也借着这个借口,脱离了苗妃的掌控,还不用欠苗妃什么。苗妃因为这笔道德债,对自己也是一再容忍。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丽嫔忍着剜心之痛,回到寝殿,当天夜里,就发起高烧,卧病在床。 几人得意几人失落。 韩舒宜“养病”几日,喝完药,常常趁着阴凉在外散步,也碰见何欢清理杂草,还让小厨房准备了绿豆百合饮,给他们消解暑气。 何欢接过饮品,还不忘给自己邀功,“奴才这会儿可是全心全力办的事,一点折扣不打,光是昨儿,就有仨中暑晕倒了。” 韩舒宜抿唇,“的确辛劳,事情办完,本宫一定替何总管请功。” 何欢等着就是这句话,得到保证后,赶紧又去卖力干活。 提着食盒的清云正在分绿豆饮,伸出小勺子,不经意抬头,吓的突然惊叫一声,勺子都扔到地上。 “怎么了?” 韩舒宜几步过去,清云赶紧拉着她的袖口,“娘娘别看!吓人!” 清云刚才不经意从斗笠的缝隙里,看到面前人的真容,火烧火燎过的容颜,整张脸的皮肤都是扭曲蜷缩的,看不清哪儿是哪儿,只剩下两丸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着眼前人。 没提防的情况下猛然看见这样的脸,真要做噩梦的。 何欢眼看吓着宫女,作势就要一脚。 “让你避着人,听不懂吗!” “唉,何总管不必!” 韩舒宜抬手拦他,“他是哪里的宫人?” 何欢见她没发怒,这才解释,“他是行宫那位花匠老邓头,收的干儿子,虽然长的吓人,但是培育珍奇花木,还是有一手的。这不,奴才带的人手,好几个都中暑干不了活,老邓头找奴才说情,就把他塞进来,避着人干点活。” “谁知道他不懂规矩,差点吓到贵人,该打该罚!”何欢作势又要打人。 那宫人闷不吭声,任由何欢捶,像棉花似的。 清云缓过气来,主动解释,“不关他的事,是奴婢刚才看他一直缩在角落里,以为他没喝到绿豆汤,特意叫过来。” 这场吓,还是清云自己特意叫来的。 第95章 “他吓着了清云姑娘,就该罚,娘娘和清云姑娘莫气,奴才一定把他赶出去,赶的远远的。” 何欢点头哈腰,承诺着。 “这也不干他的事。他面容有异,能够靠手艺活养活自己,自食其力,本来就是好事,要是赶走了,岂不是只能流落街头。”韩舒宜叮嘱道,“何总管把他安排的偏远一些,别吓到其他人就好。” 刚才韩舒宜冷不丁瞧见此人,确实吓了一跳。要不是她胆子够大,真要跳起来。 但为难苦命人没意思,所以她就算了,让何欢挪远点就好了。 何欢又是一连串的讨好奉承。 清云刚才的确吓的不轻,但看娘娘没动怒,对方也确实可怜,主动舀了一碗绿豆汤。 “人人都有,你也不能少,喝完碗放在角落里,有人收走的。” 对方抬起眼皮小心瞧了清云一眼,犹豫着伸手,拿过瓷碗,躲到角落里。 韩舒宜走了。 那人喝完汤,继续闷头干活,何欢溜溜达达过去跟他说话,“青葙你小子运气真好,今儿来的是贤妃娘娘,宫里脾性最好的主儿,要换成别人,一顿打肯定少不了,严重点肯定要被赶出宫的” 本身就是内侍,还毁了脸,还能有什么活路?一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青葙抬头,呐呐说,“是何总管大慈大悲,替奴才转圜,奴才才捡了一条命。” “也是你自己手艺好,花房里什么珍奇花草都养的活。”何欢鼓励他,“好好干,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 青葙回了两句,继续低头卖力干活。 这本是一场小插曲,过了就忘,没想到清云出门,回来带了一大捧含苞待放的荷花。 小镜湖边缘的荷花,都被宫女摘的差不多,想要品相这么好的花苞,非要搭船进湖里,才能摘到。 “好漂亮的花苞!清云你不会去游湖了吧?小心掉水里去。”清月拿着花苞插瓶,摆出最好看的姿态。 “不是我,是上次咱们送绿豆汤碰见的丑太监,瞧见我,说是感激娘娘的恩德,特意送的。”清云嗅着淡雅的香气,“我不要,荷花放地上就跑。” “行,还是个知恩图报的,那咱们就收下了。” 清月把插瓶荷花摆到书房,这天,瞧见水灵的荷花真是让人欢喜。 等主子回来瞧见,果然喜欢,夜里还摆进卧房。 清云有时候碰见那丑太监,还会让他摘点别的花,换换口味。 * 暑热难耐,凉亭就是宫妃们的好去处。加上如今宫里皇后养病,苗妃祈福,丽妃降位成了丽嫔,韩舒宜成了唯一的高位。 她只要出现,总有数不尽的奉承和讨好。 "瞧惠娘娘这气色和肚子,就知道孩子养的极好,怕是个小皇子吧?” 福容华说着讨巧的话。 惠昭仪摇摇扇子,“皇子跟公主都好,只要孩子健康平安就行。” “那是那是,只要孩子好,一切都好。”福容华笑吟吟的,没在意惠昭仪的冷淡,“听说行宫有一棵古樟树,还是当年太祖亲手种植的,已经有两百年历史的。祈愿是极其灵验的,不少宫女都会偷偷过去祈愿,希望自己能心想事成呢。” “古樟树?在哪儿呢?”韩舒宜追问。 “行宫改建过,现在古樟树的位置比较偏远,在花房那一片。娘娘要是有兴趣,倒是可以去瞧瞧。” 第69章 韩舒宜本身不信,但去看一看古树也是好的,便打算傍晚时分过去。 福容华说完话,范美人接口,“贤妃娘娘好脾性,倒不知道有些人,仗着您脾气好,在背地里抱怨连连呢!” 韩舒宜回了一个尾音。 “便是常采女的事。皇上怜惜她失子,还是给她晋了一等。常采女在自己的屋里,常常咒骂娘娘。” 韩舒宜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什么,咒骂自己? “是啊,就是说娘娘的坏话。”范美人唏嘘不已,“嫔妾也想不通,她脑子到底怎么想的?明明是她自己不听嘱咐乱吃药,才会害了自己,也害了龙胎,居然也能怪到娘娘头上。” “欺软怕硬而已,常采女不敢骂皇上,也不敢说皇后的不是,自然只能逮着贤妃骂了。”惠昭仪一声冷哼。 “这种人的想法,贤娘娘不必深究,左右就是怨天尤人,怪天怪地,就是不怪自己。”福容华也鄙夷的说,“送上门的福气,也留不住。” “这样的人,娘娘该好好惩罚才对。” “她要骂就在屋里偷偷骂,左右本宫也听不见。若是敢当面提半个字,本宫不会宽宥。”韩舒宜摆手,“不提不高兴的事。” 范美人便转换话题,聊起别的。 韩舒宜稍微露出一点疲倦的神色,二人便主动告辞了,足够知情识趣。 “听了常采女的事,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啊?又不在我耳边骂,听到骂声的,也是皇后宫里的人嘛,不知道是先恶心我,还是先恶心自己。”韩舒宜起身舒展筋骨,“皇后娘娘摆明就是想膈应我,我偏不生气!有本事到我面前来说话啊!” 常采女要有那个胆子,韩舒宜才是真服气。 “皇后娘娘就喜欢用这种小手段,不毒人,膈应人。”惠昭仪也站起来,“也是黔驴技穷了。” 她转身准备回去,韩舒宜拉着她,“哎哎哎,不去看看古樟树嘛?不祈福,凑个热闹也好哇!” “那就,去?” “当然,走!” 韩舒宜兴致勃勃的要看樟树。 绕路走到花房,也不过两刻钟,隔得老远,都能看到树冠了。 巨大的树冠展开幅度,都能覆盖整个庭院,看着比附近的花房还要高大。上头还挂着许多红布条,随风摆动,每一条,都写着一个心愿。 她们刚过去时,还有几个小宫女悄悄的扔红布条,说是布条扔的越高,上天越能听到祈愿,实现心愿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本来没什么心思的惠昭仪看着这场景,心思也蠢蠢欲动,心诚则灵,祈愿也没什么不好吧? 命采星去找红布条,惠昭仪抬头欣赏樟树,这么大的树,确实少见。 第96章 韩舒宜揉了揉鼻子,“什么味道?我闻着鼻子有点痒。” “就是樟树的味道。樟树又叫香樟,带着淡淡的香气,据说可以驱虫,民间都喜欢用樟树木材做书箱,衣柜呢,就是取它能够驱虫的效果。” 惠昭仪抬头,看着那棵高大的树木。 她嘴里的清香,闻到韩舒宜的鼻端,就是一股叫人熏然作呕的气息,闷的人脑仁疼。 “我不行了,实在闻不惯,我在旁边等姐姐。” 说完,韩舒宜逃一样跑了,避到最角落的地方,避免被这股味道侵袭。 刚才听棠姐姐说起,她恍惚想起现代的樟脑丸,这东西最早就是从樟树叶子里提取的,用来防虫,家家户户都常备。 一想到这茬,韩舒宜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所以她确实很少用香料,就是闻不惯香料味道。 庭院内,惠昭仪还是提笔写字,在红布条上写下心愿,宫女代她扔到树顶上,扔了好几次才满意。 祈福完毕,惠昭仪满意拍手,“行了,咱们先回.....” 话没说完,韩舒宜哇一下吐了。 一地狼藉。 惠昭仪慌忙扶着她,连声催促,“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叫太医,快去叫太医啊!” “没事,就是恶心的很。”韩舒宜抬起沉重的脑袋,“这味道熏的我脑袋疼.....” 一个身影快速闪现,仔细观察了韩舒宜的面相后,又退开才低声禀告,“贤妃娘娘是被香味刺激了,才会呕吐的,挪开就没事了。” 宫女七手八脚的扶着韩舒宜离开,安顿到回廊边,空气流通,闻着新鲜的风,韩舒宜胸口的闷燥终于缓解了。 “我没事了,现在好多了。” 惠昭仪懊恼的很,“早知道就不来了,还让你受了一场苦楚。” 一棵古树也没什么好看的。 “这也不管人家树的事,顶多是我跟树犯冲,合不来就合不来嘛。”韩舒宜扶着清云的手,小心坐起来,试探着动了动,觉得自己缓过来,好多了。 她偏头,看到那个刚才替她看脉象的人,发现就是前段日子,在花房劳作的那个脸上有疤的太监,果真是精通花木,连气味刺激都知道。 “多谢。” 清云上前,准备给他递赏钱,那太监反而倒退一步,干巴巴的说。 “娘娘,奴才有话要说。” “什么话?” “很要紧的话。” 惠昭仪皱眉,“他是谁?” “是行宫花房的太监,估计是什么关于花木禁忌的话吧。”韩舒宜让随从站的远些,听不清她们聊什么,这才让对方开口。 “你说吧。” 那太监小声道,“奴才培育花木多年,也见过很多晕香味的人,但像娘娘反应这么剧烈的,还是头回,娘娘只怕要少来此地。” “什么意思?”韩舒宜的心慢慢提了起来。 对方犹豫,“奴才也不能红口白舌瞎说话,娘娘愿意给奴才一刻钟,确定吗?” 惠昭仪抢先道,“好,本宫允了。”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有什么龌龊事候着她们。 那太监转身回了樟树附近,上树,仔细摸索检查。 韩舒宜低声安慰自己,也安慰惠昭仪,“我们才停留了两刻钟,没什么大碍的。” “是啊,没什么大碍。”惠昭仪眼神悠远,"可是在宫里想平安度日,怎么就这么难呢?” 走错一步路,就有可能踏入深渊。 不多时,那太监回来了,他手腕一翻,拿出一个香包,“这是奴才从鸟窝里翻到的,一个香囊,树顶还有好几个。” 惠昭仪远远扇闻,觉得跟樟树本身的味道没差。 而韩舒宜一闻着就胸口发闷,“就是这个味道!” 太监翻手,又把香包放好,“这是经过好几种药材调配的香包,味道故意调的跟樟树相似,但里头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的。” “有毒?” “不好说有毒无毒,但是人闻了食欲不振,不舒服是肯定的。” 好精细的功夫! 韩舒宜心道,夏日本来胃口就弱,单吃不下饭,顶多是让人觉得苦夏,一般人也不会受什么影响。但孕妇吃不下饭就难受了,还影响胎儿营养。几个月积累,人就危险了。 “多谢你提醒,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青葙,便是青葙子的那个青葙,是一味清火明目的药材。” “本宫记住你的名字了,以后有麻烦,可以来找本宫。”韩舒宜拍手站起,示意青葙先把香包放回去,切勿打草惊蛇。 青葙放好香包,行礼后,悄无声息的走了。 他在花房劳作,能及时到此处,倒也不意外。 韩舒宜扶着惠昭仪,“棠姐姐,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惠昭仪犹豫许久,终于说,“杀鸡儆猴!” “咱们两个都太好性子,引的谁都敢来踩上几脚,若不拿出点威势来,真成了软柿子。像从前的苗妃,嚣张跋扈,就算人在佛堂,又有几个不怕她的?” 韩舒宜也确实着恼,个个都冲着自己来,难道真觉得自己好欺负? 她跟惠昭仪商量对策,说好了引而不发,只当成什么都没发现。 偶尔还到这附近转悠几圈,只是停留在外围,不进去。 如此过上一月,惠昭仪明显消瘦下来,连太后都问起她是不是胃口不好。 惠昭仪苍白着脸笑笑,“多谢太后关怀,膳房一直都很用心,不过臣妾胃口不好,吃几口就饱了,所以才日渐消瘦。看了太医,太医说天气凉快就好了。” “话虽如此,还是要多注意才好,别养了孩子,亏了自身。”太后说完,又送去一堆新鲜的食材和补品。 惠昭仪感动收下。 小聚完毕,惠昭仪又邀请宫妃们,一起去古樟树附近祈福。 几个宫妃之前也不晓得还有这等好去处,应约而来,看到随风摆动的布条,兴致大起,纷纷也写好心愿,挂到树冠上。 惠昭仪观察她们的表象,竟没发现一个不情愿或者忐忑的,也不知是真的不知情,还是胆子够大。 第70章 但肯来这趟就好了,也好做个见证。 第97章 宫妃们都知道花房附近有一棵古樟树,颇为灵验,许愿是极好的。 她们接二连三的出现祈福,也不落单,樟树附近永远都有人在。 这让幕后之人想要转移自己动过的手脚,也找不到可乘之机。 香包这东西是有时限的,时间长了味道就淡,不然难道还能管用一辈子吗? 惠昭仪想找的,就是对方更换香包的空隙。 雨后的天气,天空中还在下下雨,但是温度降下不少,体感非常舒适。 一扫连日来的炎热,所以许多人都留在宫室里,感受宁静,连宫女太监都在躲懒。 花房附近,当然没人看守。 穿着宫女服饰的人,躲在暗处观察了两刻钟,确定这附近都没人,这才快步跑过去,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手脚并用,快速的攀爬在树干之间。 从树顶到树冠,他停留在某一处,从中间摸出什么东西,换好,又快速下来。 仔细一数,会发现停留的次数,竟有十余次之多,也就是说有十余个香包。 脚踩上实地,对方跳下树,嘿嘿笑了两声,转头准备撤离。 一道悠扬的声音响起,“急什么呀!你家主子等着你回话吗?” 那人一惊,倏尔回头,发现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狞笑着,把她团团围住,没给她留一丝空隙。 采星跟采荷站在外围,冷笑着。 那人抬起袖子蒙脸,一个俯冲,就准备冲出去。 但她们带的太监,也不是吃白饭的,几个起跳,就把人按住了,扯开她遮脸的袖子,采星乐了。 “怪不得找不到人,原来是个男的!” 这人穿了一套宫女服遮掩身份,其实是太监,也难怪爬树爬的这么顺溜。 采星把人捆好收拾好,连同新旧香包,一起带到主子面前。 惠昭仪是有心去现场亲自捉贼的,但被韩舒宜拦着了,君子不立危墙,一切都以安全为重。 等到采星押着人进来,惠昭仪动怒冷笑,“好一个巧妙法子,还不招吗?” 对面的太监一声不吭,活像被锯了舌头。 就算这样也不怕,他既然是内侍,总会有人认识他。 惠昭仪把宫人叫来挨个辨认,总算有人认出他。 “这,这好像是康容华,不对,是沈美人的太监保顺呐!” 康容华是大公主的生母,潜邸时最早伺候皇帝的宫妃,所以得到容华的封号。但上次她参与了雷劈惜景阁事件,还被逮到现行,所以除了封号,降位美人。 没想到她心思不死,又掺和进樟树香包的事。 有人叫破保顺的名字,保顺急了,“不关我家主子的事!” “关不关谁的事,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押着人,送去太后那里!” 惠昭仪挽了挽披帛,“走,去太后那儿。” 哭诉,卖惨! * 其实光手里的证据,已经能够治对方的罪,威慑后宫中人了。 但是惠昭仪已经厌烦这种一次又一次的被动防守,想要一击绝杀。 卖惨就成了必不可少的步骤。 像惠昭仪这样平日端庄又沉稳的性子,哭起来也是格外的惹人怜惜,把太后弄的没办法。 毕竟事情是沈美人自己做的,还差点害了皇嗣,太后怎么可能不恼怒呢? 太后一心安慰惠昭仪,在旁边敲边鼓的韩舒宜祭出一计绝杀,“臣妾只要想到这事,就后怕的很。咱们不知道轻重,还叫了很多姐妹同去古樟树附近祈福,若是不慎害了她们,岂不是害了整个大锦的后嗣!” 太后听的心一紧,确实,要是宫妃人人受害,后宫就乱了套了!若是再传染给皇帝,这不天下大乱?! 滑坡谬误虽然荒谬,但在太后眼中可不荒谬,毕竟关系到自己的亲亲儿子,一点小失误都不行。 太后震怒,“来人,沈美人谋害皇嗣,将她贬为庶人,安顿冷宫,长公主交给太妃抚养!” 贬为庶人,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只要沉寂之后,又能获得皇帝欢心,但安顿冷宫,冷宫偏僻还有人看守,就是最大的惩罚,断了她的荣宠之路。 这样严厉的处置,不知道沈庶人知道后,会不会后悔。 她有公主作为底牌,安心抚养公主长大,以后也能出宫过上老太君的好日子,可惜就是想要更多,于是学着人争,抢,夺,反而挖坑埋了自己。 太监保顺听到自家主子被贬为庶人,大叫着,“太后娘娘,奴才还有话说!这个香包的主意不是我家主子出的,是常采女出的!” 一句话,又把常采女牵扯出来了。 太后顿了顿,保顺不敢耽搁,一股脑的把事情经过交代出来。 他家主子是怎么被人怂恿,怎么被人哄骗,又是怎么筹备香包的事。 保顺哭诉着,“主子就是一时糊涂,嫉妒惠昭仪娘娘,才会做出错事,但我家主子头脑简单,也没家世,上哪儿知道这种隐秘招数啊!” 什么遮盖香樟味道的香包,怎么让人食欲不振,沈庶人的脑子,确实没那个能耐。 但太后慢慢道,“保顺,不是每个人被人怂恿,就会干坏事,蠢事的,只有她自己同样动了那个心思,别人的几句话,才能劝得动她!” 劝人上进的话怎么不听,就要听那些害人的话呢?还不是符合自己的心意? 保顺绝望跌倒,太后已经让人去找常采女。 常采女起初还抵死不认,咬死了跟自己没关系,奈何她身边的宫女,都是上次转胎药事件后新换的,根本不敢隐瞒常采女的任何异状,忙不迭的扔出线索,生怕被牵连。 常采女被揭穿一切,索性过过嘴瘾,破口大骂。 “我就是不喜欢那两个贱女人!贤妃那个贱人,既然知道转胎药,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提醒我,我不就不会上当了吗?惠昭仪一样贱,我的孩儿刚去,她就怀上,不就是夺了我孩子的命数吗?” “该死,两个人都该死!” 太后的太监总管眼疾手快的塞住常采女的嘴,擦着汗。 老马失蹄,以为是个简单差事,没想到常采女果真恶毒,都要进冷宫了,还能骂上一场。 两拨人拉拉扯扯,都被押上马车,送去冷宫了。 惠昭仪在凉亭里听到骂声,冷冷一笑,“农夫与蛇,真是长了见识。” “怪自己很难,承认错误很难,但是怪别人,就简单多了。”韩舒宜同样一笑,“事情,了结。” 她们二人联手,扳倒沈氏和常氏,一下子就把其余人吓到了。 真正的狠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的确威势赫赫。 第98章 “你觉得,常庶人这事,皇后娘娘插手了吗?” 惠昭仪心里觉得,这么巧妙的香包,非医药大家不能配置,显然沈氏和常氏都没这个能耐,没这个人缘。 “不是不会,而是不像,多看几次就会发现,皇后娘娘喜欢顺水推舟捡便宜的事,主动冲锋陷阵,她反而不参与。”韩舒宜摇头,“常氏跟她牵涉甚深,她还在思过,没必要再搞事。” 总不会是嫌自己思过的时间不够长吧? 太后虽然在雷劈事件上,放了皇后一马,但显然不是为了皇后这个人,而是“皇后”这个名头。 再搞事,养病就要养的一病不起了。 所以韩舒宜不觉得皇后还要继续掺和。 惠昭仪叹道,“扑朔迷离,看不清楚啊。” “实在看不清,就等着它跳出来再说。”韩舒宜轻轻搭上惠昭仪的手,“养身体要紧,姐姐,等你平安生子,咱们再来计较。” “好。” * 事情平息了,无人敢再掠其锋芒。 那个提醒过她们,樟树味道有问题的太监青葙,韩舒宜记得他的本事,特意找内务府的总管提过,给此人涨了月例,专门留在花房。 青葙是靠着干爹老邓头的关系留下的,过了内务府的明路,也算是涨等级了,而且花房辛苦,挣的银子却不多。 以后青葙也能好好干。 青葙的行动还是一如既往。 他在一日清晨,在门口捡到一封火漆封口的信。 拆开一看,内里只有八个字,入我麾下,助你复仇。底下有个花纹很复杂的花押。 青葙眼神一紧,慌忙把信件塞到袖口里,躲到屋内。 助他......复仇,真能行得通吗? 他想要向这个世界最大的权利报复,也可以吗? * 韩舒宜闲闲躺着吃葡萄,这井水里泡过的葡萄,口感就是好,冰冰凉凉,清甜可口。 有人吱呀推门进来,狗狗祟祟的想要跳到小床上,假装自己从来没出过门。 眼睛一抬,就看到自己亲娘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小六头皮一紧,一下子炸了。 “娘,你怎么不午睡!还躲在这里吓我!” 第71章 他先声夺人。 “你要是睡着了,我不就吓不着你了吗?”韩舒宜两手一摊,“老实交代,又去哪儿野了?” 这天底下的孩子,还真是一个样,她小时候也不爱午睡,只要小伙伴一喊,拿着竹筐,篮子,就去摘野果,下水捉小鱼。 总之一切都比在家午睡好玩。 小六乖乖过来,脑袋朝一边偏,眼神乱转。 韩舒宜打量他,嗯,衣服没弄脏,还算乖巧,不过手心手掌蹭到很多墨迹,她顺手就用水擦干净。 “你出去玩没什么,但不能去危险地方,也不能玩水,要玩水一定有人带,懂吗?”韩舒宜轻轻摸一把他脸上的婴儿肥,“不然就你这个小身板,掉水里都没人知道!” “知道了,我很乖的。”小六点头。 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好好长大,快快长大。 傍晚,皇帝出现在静水堂,过来陪她用晚膳。 饭后,皇帝一把揽着她的腰,下巴搁在肩头,轻声道,“不开心?” “很明显吗?” 韩舒宜摸脸,她已经很努力控制情绪了。 “脸上没有,心里有,很明显。” 皇帝用气音说,“一瞧就知道不开心。” 韩舒宜反省三秒,挂脸不是好习惯,尽力改。然后叹着气说,“我在想大公主,离了母亲住在太妃那儿,成日哭闹,未免可怜。” 也就是七八岁的孩子,上一年级的年纪,懂什么? 皇帝轻笑,“朕反而很庆幸,大公主还小,不懂事,现在离了亲娘这个祸害,还有的教,能够改。若是被她母亲教成一样的性格,朕可要苦恼了。” 沈氏接二连三的犯错,消磨掉了他本就不多的情分。 “沈氏也就罢了,常氏我是真的想不明白,我到底哪儿得罪她了?”韩舒宜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给常氏解过围,不计较冒犯,查清过她孩子的真正死因,结果扭头常氏还恨上她了? 这逻辑,她是真的不懂。 “她的想法,你不用懂,只需要知道她罪有应得就行了。” 韩舒宜转个身,“是了,她们还想害棠姐姐的孩子,这个我忍不了。皇上,我想替棠姐姐求个恩典。自来宫妃有孕,母家亲人可以在八月时进宫陪产,您能不能给个恩典,让她的母家,早些进宫呢?” 皇帝沉吟不语。 正当韩舒宜懊恼,想要收回请求时,皇帝点头,“行吧,那就七月时就入宫吧,也好安一安惠昭仪的心。” 韩舒宜欢喜起来,这样棠姐姐一定会高兴的。 惠昭仪的产期是年底,腊月或者正月里,倒推到七月,也就是说十月里,菊花盛开,就能进宫了。 算算时间,果真是快的很。 八月回銮,秋收在即,皇帝日渐忙碌起来,也少进后宫。 韩舒宜自得其乐,开始办起月饼会。 反正随手做一做,打发时间,吃不完的月饼,就散给宫人,也不浪费食材。 她号召,无人不应,都涌到嘉宁宫里凑趣。 范美人如今有了点后宫大喇叭的风范,什么小道消息都能从她嘴里冒出来。 “娘娘,上回璇采女又在御花园里跳舞,想要引皇帝过去复宠,没想到皇上扭头就走呢。” “最近叶贵人倒是恩宠不少。” 叶贵人面泛红霞,嗔道,“范姐姐也打趣我,我以后可不敢再来了。” "哈,我说的是实话嘛!”范美人乐了,“得宠,总比压根没见过皇上好啊。” 范美人努努嘴,示意看远处那个还在揉面的宫妃。 韩舒宜瞧着不眼熟,迟疑,“这是谁啊?” “陈采女。当初也是她年轻气盛,倒霉。跟常氏拌嘴,涉及到前太子,被禁足半年。半年后出来,哪儿还有她站的地儿啊?” 璇采女,叶贵人,向采女资质都很出色,一下就把剩下的三个同期,压的黯淡无光了。 原来是这个人,韩舒宜都忘到后脑勺了,她都如此,更别说皇上了。 不过范美人提陈采女,难道是想牵线搭桥吗? 第99章 像陈采女这样进宫后,没有侍寝过的宫妃,皇后是有责任要替皇帝引荐的。 但这事韩舒宜不能做,要是做了,只怕皇后娘娘就要背后扎她小人,说她越俎代庖了。 不过陈采女也的确可怜,进宫都一年了,还没单独见过皇上,蹉跎岁月。 韩舒宜想了想,“那今天咱们一起做好的月饼,就让陈采女送去御书房,给皇上尝尝。” 提醒一下有陈采女这个人,皇上能不能看中,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范美人高兴起来,转头悄悄去给陈采女说话。 陈采女激动的眼圈都红了,碍着人多不敢直白谢恩,但心里是狠狠记住了。 在后宫里一直没有侍寝,陈采女心里也是慌的很,总是不踏实,现下得到面圣的机会,总算能够安心了。 之后陈采女又见了皇帝两回,终于成功侍寝。 宫中时日如水,缓缓流淌。眼下得宠的,就是韩舒宜,叶贵人,还有向采女,其余人也能见见皇帝。 曾经压的六宫无颜色的惜美人,因为雷劈事件被针对。从行宫回来后,太后给她安排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宫殿住着,好在皇帝没忘记她,还是宠爱着。不过有先前的浓情炙爱对比,就有落差了。 璇贵人降位成了璇采女,几次酝酿攻势也没能成功复宠,眼下沉寂了,估计着又要筹备下一波攻势吧。 韩舒宜留了一半心思在这些人身上,剩下一半分在小六和棠姐姐身上,留心她的安危。 等安家伯母和安大嫂进宫,就能安心了。 * 璇采女花了银子打听皇帝的行踪,在秋日的凉风里吹了一个多时辰,吹的浑身透凉,也没等到人来。 她不知到底是皇帝临时改变行程,还是收了她银子的人不办事,找不到源头,只能把怒气发泄到宫女身上。 摔盆砸碗,怒斥宫人,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璇采女心里才舒坦。 把人统统赶走,璇采女自己咬着指甲,思考对策。 哀兵之策没用,那让父亲上奏呢?让兄弟上奏呢?傅家那么多男丁,身居高位手握大权,不拿来护卫自己,补偿自己,打算带进坟包吗? 对,就用这个法子,一定管用,璇采女推开纸笔,正要给家里写信要银子,突然听到后窗有人敲窗,低声道,“小主,我家主子有事相商,要开窗吗?” 璇采女猛然开窗,发现站在窗外的,是个很眼熟的小太监。 她双手抱胸,淡淡道,“你家主子,又打算做什么?” 她住的还是永和宫西侧殿,苗妃虽去佛堂祈福,但只带了几个贴身宫人,大部分还留在永和宫。 这小太监,就是永和宫的宫人。 小太监露齿一笑,"小主别急啊,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贤妃得宠,惠昭仪得势,咱主子和小主,都被压的黯淡无光,既然这样,咱们就有合作的可能。俗话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不是吗?” 璇采女觉得当真好笑,苗妃是不是觉得自己都忘了当初刚进宫,怎么折磨自己的? 抄经,举水碗练仪态,伺候用膳,鞍前马后,睡脚踏,自己都忘了? 她的反应是,猛然关上窗。 对面的小太监并没有气馁,反而继续说,“凭小主的才貌家世,只要摸透了皇上的心性,早晚都是宠妃,而我家主子的要求也不难,她告诉你皇上的喜好,而小主你,只需要在皇上面前,说说我家主子的好话即可。” “怎么,贤妃后来居上,压的你家主子也慌了起来?”璇采女嗤笑一声,“告诉你家主子,有诚意,就把筹码开的更高些。” 眼下苗妃困在佛堂,才会找看不起的自己合作,而璇采女除了人在佛堂外,根本没有任何制衡的筹码,当然要先讨要好处了! 这生意,苗妃爱谈不谈。 * 韩舒宜正在御花园里赏早菊。 今年的菊花开的格外早,如今正是盛花期,朵朵金黄,朵朵灿烂。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叶贵人曼声吟道,“花中君子当如是。” “叶贵人博学,嫔妾可不知道什么君子,知晓这花好看,漂亮,珍贵。”向采女笑吟吟的,“听说花房刚培育出一品绿菊,少见的很,皇上巴巴的送到嘉宁宫了,别人看都看不着。” “皇上对娘娘真是爱到心里。” “那本宫对皇上,也是爱到心里呐?哪次有了新鲜东西,不是巴巴的送到乾泽宫?”韩舒宜捏着手绢,“还打趣本宫呢。” “要嫔妾说,皇上既然送了绿菊,娘娘再回赠一个绿菊的荷包,有来有往,这不是两全其美吗?”向采女说。 “快别了,本宫一瞧见针线就头疼。又要劈丝,又要配色,又要灵动,又要详实,实在太考验本宫的这双手了。”韩舒宜抬手,“本宫没留尾甲,就知道本宫不擅长这些。” 第72章 她的一双手,只留了一点指甲,没涂蔻丹,也没戴护甲,显得很天然纯粹。 向采女伸出自己的手,“娘娘手养的真好,不涂蔻丹也好看。” “蔻丹十来日就褪色了,掉色掉的难看,还不如从一开始不涂。” 叶贵人也伸手,她的手同样生的好看,不过留了尾甲,她主动说,“嫔妾的绣工还算可以,不如给娘娘做几个荷包?” 韩舒宜正要说不必,不费那个功夫,叶贵人的袖口里,掉出一个宝蓝色的荷包。 向采女手快的捡起来,“呀,叶姐姐的手艺的确精巧,这竹子,绣的栩栩如生啊!咦,看款式,这是男人用的啊?叶姐姐快说,是不是给皇上准备的?” 叶贵人脸色不自然起来,“这种荷包难登大雅,怎么敢送给皇上?这是嫔妾私下绣着练手的。” “练手都这么精湛,你若用心绣,该有多好看啊?”韩舒宜接过荷包,打量两眼,突然想,咦,这荷包,好像有点眼熟啊。 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她接话,“不过这种图案,的确不是皇上爱用的。给皇上绣的,要么是金龙,要么是山水风景。绣些花草鸳鸯的话,显得过于缠绵,小女儿情态了。” “是,谢娘娘赐教。” 叶贵人和向采女一起福身,谢过韩舒宜的指点。 第100章 向采女思索该用什么图案,给皇上绣荷包。 叶贵人稍有些魂不守舍,手藏在袖子里,像在紧紧捏着荷包。 看她的样子,韩舒宜终于从记忆里翻找到,到底在哪儿看过这个荷包。 行宫,湖边,烧过的荷包,还有叶贵人垂泪和遗憾的表情,闪电一样划过脑海。 一个荷包,珍而重之?没了一个,还要重绣一个?或者一开始就做了好几个? 含义,惹人深思。 韩舒宜没开口,正想说点什么话题岔开,突然看到御花园里的小溪,顺水飘来一盏精巧的花灯。 “咦,好精致啊!”向采女跑到小溪边看,捞起那盏花灯。 花灯不过巴掌大,手工做的很精巧,但是染色纸上,有反复折过的痕迹。显然做花灯的人,不是一次成功。 再细看,会发现花瓣上,用蝇头小楷抄写着《法华经》,字迹纤巧,又不影响花灯的美观,要写到这样的程度,殊为不易。 “哇,好生用心呐!” 向采女还在感叹,祈福花灯能做到这个程度,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韩舒宜已经让手脚快的金锭,去小溪的源头,看看是谁在放花灯。 金锭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轻声道,“娘娘,奴才看到了,是璇采女,就带了一个宫女,素服在前头放花灯。” 喔,懂了,璇采女换策略了。 向采女还没反应,叶贵人先若有所思,“璇采女,准备以此挽回皇上的心吗?” “多半是的,璇采女也是用心了。”韩舒宜淡淡道。 “璇采女怎么会选祈福花灯这招呢?”向采女还在疑惑。 韩舒宜斜睨她一眼,真笨!当初她教向采女抄经文,不就是同样的策略吗? 亲手抄,表诚意,不张扬,一直等到目标发现,才默默承认。 虽然受累吃苦,但对于求原谅求和解来说,是非常管用的。 也不知璇采女是大彻大悟,还是有高人指点,选了这么做。 * 这些暂时跟韩舒宜无关,她也不会去阻拦璇采女的谋划。 向采女想去看璇采女准备了多少花灯,韩舒宜便打道回宫。 等剩下叶贵人跟她并肩而行时,韩舒宜试探说,“叶妹妹手艺的确精巧,不知道刚才的荷包,方便借给我的宫女看看针脚吗?也好让她们学一学手法。” 叶贵人一愣,婉拒了,“这手工不够好,若是娘娘喜欢,嫔妾另送几个更好的来。” “另送就不必了,我是瞧着刚才的荷包,图案精巧,像是在哪儿见过的旧荷包,所以想看个清楚,回忆回忆。”韩舒宜浅浅一笑,“也有可能是本宫记岔了。” 叶贵人手一抖,像是掩饰什么,开口解释,“这就是市面上很常见的竹子图案,君子如竹嘛。当初嫔妾做了一个,送给自家哥哥。等嫔妾要入宫了,哥哥又去寺庙里求了平安符,装在荷包里还给嫔妾,荷包普通,但是哥哥的情谊无价,所以嫔妾才好好收着。” “估计也是这样,娘娘才在哪儿见过。” “或许是吧,叶妹妹一提,倒是让本宫想起自己的哥哥了。”韩舒宜展颜一笑,“惦记亲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随后把话题转向家人。 叶贵人悄悄吐气的样子,韩舒宜不是没看到,但,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会轻易交付信任。 * 璇采女还在日日坚持放花灯祈福,她像是大彻大悟,一放就是月余,任何小细节都不假手于人,坚持亲力亲为。 渐渐地,连洒扫宫人都知道了她的举措,纷纷夸赞。 而惠昭仪的母家人也终于踏着深秋的风,进宫陪产了。 拜见了中宫,中宫赏了些衣料,安老夫人和少夫人就住进了怡心殿。 安老夫人一掀帘子,只觉得一股带着香味的暖气,扑面而来,熏人欲醉。 怡心殿金雕玉琢,华贵大气,布局摆件,样样都是最好的,精美无比。 皇帝对惠昭仪,是给足了体面。 女儿斜斜坐在榻前,一身家常衣裳,青玉发簪挽发,但气势十足,一瞧就是六宫主位娘娘的派头。 惠昭仪吩咐人搬椅子,安老夫人靠上鹅羽软垫,只觉得轻飘飘,软绵绵,人都要陷进去了。 她忍不住说,“我就说当初送棠和进宫,是对的!这天家富贵,非同一般呐!” 要是嫁个寻常人家,能有这样的福气? 安少夫人连忙去扯婆母的袖子,这种话怎么好随意说呢? 惠昭仪面色不变,“娘,坐下说话。” 母家人进宫,就是为了宽慰产妇,让她能安心养身。但安老夫人不懂宫廷规矩,还要时刻找人提醒着,免得冲撞了谁。 惠昭仪找来的嬷嬷,重点都落在安少夫人身上。大嫂学会了,以后跟贵夫人们交往,也是有底气的。 交代完毕后,惠昭仪轻轻揉着额头。 不管怎么说,见到家人终究是高兴的,宫里还有医术精湛的太医,能够养一养母亲之前中风的身体。 照顾惠昭仪生产的人,早就查过好几遍身世背景,就为了以防万一。 韩舒宜也托家人查过,这才安心。 两个多月,就像撕掉的日历纸,很快就无了。 临近生产,生产嬷嬷督促惠昭仪多出门去走动,到时生的更顺利。 惠昭仪一一照办。 这天早上,她才刚刚起床,便觉得心脏跳的很快,咚咚咚,像战鼓一样。都不需要找太医来,惠昭仪也知道,这是快生的预兆。 她定定神,吩咐人把自己挪到彻底清洁过三四遍的产房,一边呼叫大夫,一边按照嬷嬷的指点,做好生产前的准备。 保存体力,喝鸡汤,清洁发肤,惠昭仪手里还捏着个海马,这是祈求顺利生产的吉祥物。 还是当初宜妹妹用过的。 想想小六聪明机灵的样子,这海马的愿力一定很强,她的孩子也可以平安降生,聪明康健。 惠昭仪深深吸气,随后,就被密密麻麻的疼痛湮没了。 第101章 疼啊,真是一种劈开身体,贯穿灵魂般的疼痛。 惠昭仪还有心思苦中作乐,怪不得她去问每个生产过的妃嫔,都跟她打哈哈,说不疼不疼,很快的。 但是真是疼的让人想大叫“再也不生了”的程度。 起初还能忍住,忍着忍着惠昭仪就来气了,想骂人,特别是那个,让自己这么疼的人。 所以她真的大叫起来,劈着嗓子都要骂人。 屋外的人听着这动静,都吓了一跳。 韩舒宜担忧道,“棠姐姐真的没事吗?叫声好凄厉啊。” “生孩子都是这么疼的,只能忍过去。”安少夫人也说,“太医跟产婆都是顶尖的,一定能好好照顾三妹的。” 韩舒宜听完这话嘲笑自己,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自己也是生产过的,结果扭头就忘了当初有多狼狈。 眼下又没有止疼泵这种神器,只能靠熬过去了。 屋里的更漏点点滴滴,很快就积攒下一个时辰的量,屋内的产婆还在继续忙碌,倒出一盆盆的血水。 上完朝的皇帝跟太后联袂而来,在花厅里等候。 “贤妃,惠昭仪那里,怎么样了?” “进产房一个多时辰了,接生嬷嬷说,孩子刚露头,还要等上一个时辰。” “皇帝,那就安心等吧,别太慌。” 太后跟皇帝去了花厅坐镇,韩舒宜继续在产房外等着,盯着忙乱的产婆。 “这孩子要出来,肯定要好好揍他的屁股,叫他一直折腾他的母亲。” 第73章 韩舒宜喃喃自语着,希望这样的折腾快点结束。 她眼神飘忽,看似盯着什么,其实注意力没放在这上面。 产房外有个端水盆的嬷嬷,看着她一直凝聚的眼神,突然悄悄往后缩了缩。 糟糕,皇上跟太后都在,贤妃盯的眼睛都不错,她怎么做小动作? 再拖延,时间就不够了。 嬷嬷正着急,几次想要伸手,又悄悄缩了回来,三番几次的折腾,眼看着产房里的动静,她终于狠狠心,手指看似不经意的放在木盆边,其实尾指指甲搭上了水面。 等着药粉融化。 这药物厉害的很,产妇用了会突然大出血,但症状上一点都不明显,只像是正常的产后出血。 嬷嬷数着数,等药粉融化,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嬷嬷吓的手一抖,水盆撒了,立刻凸显出她异样的手指甲。 韩舒宜眼神锐利,一把拧着嬷嬷的手,拧的嬷嬷叫唤起来,“娘娘松手,松手!” “陈太医,你过来瞧瞧!” 韩舒宜指着嬷嬷的尾指指甲,那里有什么东西,一泡水就成了粉红色,有些显眼。 陈太医赶紧过来,小心用银勺把粉红色的东西刮到干净手帕上,嗅了嗅后判断说,“这东西好像是许多种药材配置成一起的药粉,微臣也不知道具体配方。” 嬷嬷赔笑说,“娘娘,这是奴婢家传的药粉,凝神定气的,对产妇用了更有帮助,是好东西。” “好东西?”韩舒宜狠狠瞪她,“好东西干嘛不禀明了皇上太后,再来用药?需要你这么躲躲藏藏的吗?” “惠昭仪正在里头生产,一切都要小心再小心,本宫告诫过你们,切勿轻举妄动,都当耳旁风吗?押下去!交给太后。” 同样候在产房外的安少夫人,被吓了一大跳。 她屡次跟贤妃娘娘见面,只觉得对方美丽善良,望之可亲,是从前没见过的人物。没想到对方生气时,威势甚重,让人心里直打鼓。 不过这么厉害的人站在自己这边,就只剩下满满的安全感了。 韩舒宜转过头来,“安嫂子,还要麻烦你去床头守着,有任何异常都要叫我,注意是任何,一丝都不要放过。” 安少夫人连忙回神,跑到三妹床头,仔细盯梢。 关键时候,还是要娘家人得用,利益一致,不容易出状态。 下药的嬷嬷被送到皇帝太后面前,太后气的一拍桌面,“竖子!” 连她颇为喜爱的翠玉手镯,都在气恼下碎了。 皇帝小心捡起圆镯,“母后,小心手腕,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皇帝,你的后宫,要好好查一查了,有这样心怀鬼胎的人存在,哀家真真食不下咽。” 太后转头说。 “母后放心,朕一定一查到底。” 皇帝眼神一凝,动了真怒。若是住的后宫都不安全,他哪儿还有什么安宁可言呢? 那嬷嬷被盛怒的皇帝,吓的瑟瑟发抖。 还在独自努力的惠昭仪并不知情,经过两个时辰的煎熬,终于觉得身子一轻,轻松许多。 耳边嬷嬷叫着,“生了生了,是个小公主!” 确定自己平安生产的惠昭仪脑袋一歪,晕了。 婴儿哇哇的哭声在产房回荡,产婆清洗过血污,就把包好的孩子送到皇帝和太后面前。 “皇帝,这就是你的三公主了!”太后扶着孩子软软的脑袋,喜不自胜。 “好,这孩子长的真壮实,惠昭仪养的好啊!”皇帝看着闭上眼睛,小嘴微张的孩子,也很高兴。 皇家虽然更重视男丁,但也不代表生了女儿不喜欢。 他照着以往规矩,加倍厚赏了惠昭仪,逗弄了一会儿孩子,这才回乾泽宫。 临走前,皇帝道,“宜卿放心,下药的事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那一切就交给皇上了。”韩舒宜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 其实她打算双管齐下,一起查。 不能手无寸铁,等着别人来下手吧。 她进产房看了看昏睡的棠姐姐,一直等到她精力恢复,醒来,才抱着孩子跟她说,“棠姐姐,你有孩子了!” “生的,真丑。” 这是惠昭仪对孩子的第一句评价,回应她的,是孩子的嗷嗷大哭。 韩舒宜忍俊不禁,笑的肚子痛。 交代好嬷嬷们照顾产妇,她才离开,三五不时的,都要过来看一看。 冬天坐月子就舒适很多,不用像夏天,热的难受。 惠昭仪毕竟身体不错,养了个十来天,就能自由活动了,她起身在室内慢慢走动,舒展经络,也让采星打热水来给她擦擦。 不能洗澡,这样也能舒服点。 第102章 她转了两圈,觉得活动开了,就暂时靠在软榻上,歇一歇腰。 躺久了血脉不畅,还眩晕,倒不如坐着。 她刚坐了一刻钟,有人推开产房的门,进来了,一见面就惊道,“你怎么起床了,快躺回去,躺回去。” “娘,稍微起床活动,不打紧的,太医都说了需要活动。”惠昭仪没动,还是靠在榻上,舒展筋骨。 安老夫人小声嘀咕着,“从前我都是在床上,躺够了四十天的。你们年轻,就是没经验,老了有好受的。” 听到这种絮叨,惠昭仪一阵头疼,于是转换话题,问起补身药熬好没有。 太医按照个人体质和禁忌,给她配置了补药。 “熬好了,就在这里。”安老夫人殷勤的端起一碗淡灰色的中药,送到惠昭仪面前。 看着这不对劲的颜色,气味也酸苦的汤药,惠昭仪心生疑窦,“娘,这是我的补身药吗?” “当然是的,我亲自盯着熬好的,快喝吧。” 惠昭仪作势起身,“我瞧着不对劲,叫采星来问问,她是不是偷懒了。” “这是你娘我亲自盯着熬出来的补身药,还能有假?”安老夫人催促着,“喝吧喝吧,娘不会害你的。” “我不喝,采星!” 惠昭仪当机立断,叫嚷起来,采星跟安少夫人听到声音都进来了,张望里头发生什么。 “采星,我的补身药熬好了吗?”她淡淡说。 “娘娘,还在熬呢。之前您交代过,一定要奴婢亲自盯着,奴婢连半步都没敢走开。”采星小声回答。 “三妹,你这是.....” “没事,大嫂,这里有碗汤药,掉了墙灰进去,喝不得了,麻烦你倒了吧。” 惠昭仪忍着心里翻滚的情绪,让大嫂帮忙倒药。 安少夫人觉得这情形不太对,赶紧过去拿着碗,快步走回时,已经听到产房内的几声争吵。 响了几声,归于寂静。 安少夫人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只见婆母跟三妹各坐两边,胸膛起伏不定,眼圈泛红。 婆母还泪眼婆娑,“我这造的都是什么孽啊,好好养大的女儿,生怕我害了她哟.....不就是一点民间偏方嘛,是宫里贵人了,喝不得了!” “我这就走,明儿就走。” 三妹气的眼睛都红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安少夫人忙过去拉着婆母,“娘,三妹还在坐月子,您何苦说她呢,有事都说我,叫我!” 惠昭仪气苦,不知名没检查过的药,她不肯喝又怎么了! 怎么就要逼着自己,听话! 她强忍着,转过身去开口,“大嫂,带娘先出去吧,我想自己歇歇。” 有台阶下,安少夫人连忙一路拉扯着安母,回到侧殿。 独处的惠昭仪几次深呼吸,才把那股酸楚压下去。 摇床上,三公主发出轻微的梦呓。 小小的公主肤色雪白,脸蛋柔嫩,刚出生都能看出以后的美貌。 她是天之骄女,荣宠无忧,一定会过得顺顺利利。 惠昭仪轻抚孩子小脸,小婴儿还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吃睡。 可这是自己的女儿,血脉的延续,她定要做个好母亲,不会重蹈覆辙。 * 嘉宁宫,韩舒宜正跟金锭说话。 “你的那个同乡,可靠吗?” 金锭拍胸脯保证着,“娘娘,保证可靠,那可是奴才小时候一块儿活泥巴玩的交情,他在内务府只能干杂活,搬东西砸伤过脚,求到奴才头上来,奴才还告诉过娘娘,找了个见习太医给他治好的,他一直都记着情分呢。” “这回听说娘娘想在内务府留个耳朵,奴才一下就想到他了,又仔细观察了三个月,瞧他可靠,才透露一点意思,他就忙不迭来找奴才说情了。” “行,既然是你的同乡,我就信他一回。也不是要求他能上天入地,只要能传传消息,让咱们惊醒着就好。” 比如皇帝在查下药的事,多只耳朵,才能收集到更多信息。 得到允许,金锭乐颠颠的跑开了。 银锭不甘心上来,“主子,就没什么奴才能做的事吗?” 第74章 “不慌,人才贵精不贵多,你们平日留心着太监里,有什么有能耐,品行也过关的人,便举荐给我,我考察后觉得确实可用,就会想法子用他。” 太监比宫女好用,宫女到岁数能出宫,不会死命钻研出人头地这条路。而太监没权势,就晚景无依,自然拼了命的钻营。 但是有些太监性情古怪,急功近利,韩舒宜不喜欢这样的,只能先慢慢筛选。 她宫里得用的人,都是这么一点点筛选出来的。 银锭得到许可,想想也对,遂开始留心有没有得用的人才。 不过谁也没想到,这个“耳朵”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皇帝顺着下药的嬷嬷一路查,结果查到一个冷宫里的太监身上,那太监是传递药物的关键,被逮住之后,受刑,交代是贤妃娘娘吩咐他暗害的。 韩舒宜听到暗线传来的消息都气乐了,胡扯也要有个限度好么! 显然皇帝也不信,吩咐人继续查下去,一直查到水落石出为止。 此刻,也有人悄悄在惠昭仪耳边嚼舌根。 “听说了吗?之前惠娘娘生产时,贤娘娘专门守着,是打算监守自盗呢。” “啊,真的?你不是胡扯吧?” “胡扯什么啊,是内务府传的消息,有个小太监招认的,真真的。” 惠昭仪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对采星说,“拖下去,让内务府换人。” “多嘴又薄舌的人,我用不起。” 这些人未免也太小看了自己的气量,这么简单的离间计,她会上当吗? 惠昭仪雷霆一怒,剩下的人噤若寒蝉,都不敢再传闲话,安心养身。 养了月余,恢复的差不多,太后才通知她们二人齐聚福寿宫,说是下药的事情,水落石出了。 韩舒宜等人到福寿宫时,发现人来的格外整齐,连养病的皇后都来了,满宫的人都在。 实在有些风雨欲来的滋味。 第103章 人到齐了。 太后坐在郑重,身边的紫嬷嬷站出来说,“前些日子,有人趁着惠昭仪生产,暗中下手想要毒害她,并谋害皇嗣,幸好老天有眼,阴谋被识破,抓了现行,太后娘娘十分震怒,就命奴婢查清真相,也好还惠昭仪公道,还后宫一个清明。” 紫嬷嬷展示那张沾了药粉的手帕,“这就是要下的毒,这药粉十分阴毒,是用多种伤人血气的药材综合,反复熬煮成汁,再晾干成药粉的,效力是普通药粉的十倍百倍,只要沾上一点,常人都会气血大损,更何况是产妇?” “用的多了,会大出血而亡,就算太医抢救及时,也会终生不孕。” 宫妃们发出害怕的抽气声,这么阴毒的东西,她们哪儿见过?听着都心惊肉跳。 惠昭仪更捏紧了椅子扶手,她竟不知道,自己在产房内,还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紫嬷嬷继续道,“查到了药粉,就顺着查到产房林嬷嬷头上。她招供,是宫里的小太监让她做的,药粉也是太监给的。再顺着那个太监查,太监咬死不认,但是他的同房太监证明,他跟某些人,过从甚密,很有嫌疑。” 皇后忍不住插嘴,“母后,这种大事,绝不能姑息!否则以后六宫还何以安宁,何以平静?只怕人人都担心自己受害了。” “皇后的担心有道理,所以哀家才要严惩,以儆效尤。”太后颔首,示意紫嬷嬷继续说话。 紫嬷嬷抬头押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正是犯事小太监的同房,交代了某月某日,犯事小太监,跟三位宫妃主子见过面。 结合产婆的供词,就知道那天是他们接头,交换药粉的日子。 被点名的三人吓的连声认错,说自己绝没有那个暗害皇嗣的胆子。 “不急,三位娘娘,你们先说说那天,都去了哪儿,有哪些人证。” 第一个点名的,正是萧美人。她依附苗妃,自从苗妃去祈福后,她学乖了,低调了,把自己当成透明人,绝对不敢做任何多余的事。 她正绞尽脑汁思考当天做了什么事情,可宫妃的生活很单调,日复一日做同样的事,她是真的想不起来,那天到底干了什么,每提出一件,就会发现和日期对不上号,或者找不到证人。 到最后,萧美人绝望了,开始胡说八道。 苗妃的性子,人人都知道,要说指挥萧美人害人,也不是不可能。 紫嬷嬷打断她的话,让第二位先开口。 第二位是妙更衣。 她是皇后举荐的宫女,一直无宠,之前都是跟常氏抱团生活,常氏入了冷宫后,她更是缩紧脑袋,在凤仪宫里不出门。 此刻问起她,妙更衣欲哭无泪,“嫔妾之前有个老乡,在杂务房当差,说是生了重病,求嫔妾照拂,嫔妾这才去的,实在不认识什么小太监。” 她冤啊! 因为担心被人提起宫女出身的旧事,妙更衣是支开宫人进去的,也就是说,找不到人证。 要早知道会有这事,妙更衣打死都不会出凤仪宫一步。 但常氏进冷宫,也跟贤妃和惠昭仪有干系,若说妙更衣给同伴报仇,也是个立得住的理由。 皇后抢先道,“妙更衣虽是臣妾举荐的人,但臣妾可没教她害人作死!查实了,嬷嬷尽管处罚就是!” 一副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样子。 第三个开口的是福容华。 她站到正中,不慌不忙道,“别的日子臣妾可能记错,冬月十九臣妾不会记错的。十五刚发了分例银,臣妾想着十九是日光菩萨的诞辰,就命宫人去内务府领了一些彩纸回来,亲手折元宝以表崇敬,再供奉佛前。” “白日,臣妾去了御花园散步。回来后,带着我的宫女心容,心佩,一起折了一大筐的元宝,还抄了佛经,赶在下午送给小佛堂的师父们,他们都可以作证。” 紫嬷嬷跟翠嬷嬷一合计,立刻让人去找佛堂的师父们问话。师父们也想起确有此事,当时福容华送了好大一筐元宝来,确实需要折一天,才有那么多的分量。 福容华证明自己没问题,其他人也不觉得福容华有什么害人的必要。 她在宫里与人为善,人缘很好,谁若是有什么困难,求她她也愿意帮忙,所以福容华口碑很好,她还有四皇子,地位安稳的很。 “这事跟福容华也没关系,还是先查一查萧美人和妙更衣吧。” “她们两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实在可疑。” 许多宫妃都这么说着。 萧美人和妙更衣瞠目结舌,慌忙求情,“太后娘娘,嫔妾没有!嫔妾,嫔妾一定想清楚,会找到证人的!” 不过越是慌乱,越是想不出当天到底干了什么,两人都急哭了,生怕太后认定坏事就是她两干的。 韩舒宜一直冷眼瞧着,也分不清这两人到底是真的胆怯,还是演技太好,那股惧怕演的太真实了。 还是她们做了蠢事被揭穿,也想蒙混过去呢? 韩舒宜低眉敛目,清月快步过来,附耳对她说了几句话,韩舒宜一下捏紧了手帕。 “好,让她说!” 清月明白了,退后隐没在宫女群里,传达信息。 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中,雪采女怯怯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嫔妾有话说。” 她坐在末尾,一直不开口,此刻张嘴,整间屋子的视线都扫射过来,让雪采女瑟缩了一下。 太后这才留意到有这么一个人,“你说。” 雪采女站到中间,深吸气开口,“太后娘娘,嫔妾只是突然想起,冬月十九那天,见过福容华的宫女心容。” “当时心容站在假山内的花木下,遮掩了身形,拢共站了大半个时辰。嫔妾觉得奇怪,多看了几眼,最后心容走了,嫔妾上前,还捡到一个珍珠耳坠。” “嫔妾以为这是心容丢的,一定急坏了,毕竟只有大宫女,才有资格戴珍珠耳坠。嫔妾想还给她,没想到心容抵死不认,说没丢东西,嫔妾以为是一时眼花,也就算了。” “今天说起此事,嫔妾便想了起来,特将珍珠耳坠承上。” 说罢,雪采女将荷包拿出,捡出其中的耳坠子。 心容脸色发白,下意识的去摸耳朵,才想起今天自己戴的是碧玉珠的耳坠。 而旁边的心佩,戴了跟她同款式的珍珠耳坠。 被翠嬷嬷拉来一对比,显然就是同一批手工做出来的。 翠嬷嬷举着耳环,“心容,你的耳环呢?” “奴婢,奴婢的耳环早些时候就丢了,没想到是被雪采女捡到,对,就是不小心丢了,一个多月前就丢了。” 心容慌忙解释,“嬷嬷,这也不算什么证据啊!” 雪采女冷不丁说,“可是那天,我在假山的必经出口上,手抖撒了点红色颜料,也沾到了你的鞋底,这个,总不假吧?” “嬷嬷现在找人去看御花园的假山石,还能找点没打扫干净的颜料。” 第75章 第104章 颜料容易染色,就算心容的鞋子洗过,鞋底还是沾染了一点红色,洗不掉的。 翠嬷嬷找人按着心容,确认了颜料的存在。 雪采女垂头,“那天嫔妾也是刚领的颜料,本来想学作画的,没想到失手撒了,实在可惜。这事内务府有记档的。” 耳环何时掉的,确实说不清楚,但颜料,就有内务府白纸黑色的记档了。 推脱不了。 耳环,只是击碎心容防线的幌子。 紫嬷嬷双目如电,“心容,你主子说你们在屋里折了一天的元宝,怎么,你还会分身术,能跑到假山旁边站一个时辰?” 人证出错,也就不算人证了。 心容乍然被揭破谎言,慌乱抬头,想要把谎言圆回去。 不由自主的,她就把目光放到主子身上。 福容华不惊不怒,跟心容视线对上。 她不好开口,怎么说都是错,若再反口承认心容去过假山,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借口,还要心容找才行。 心容闭目,喊道,“因为奴婢私会宫人!站在假山那里,就是在等人!因为私会的事,主子不忍心揭露奴婢,这才说奴婢跟着折了一天的元宝,给奴婢打圆场的。” “求嬷嬷饶恕,求嬷嬷饶恕!不要赶奴婢出去。” 私会也是大罪,被发现不仅赶出宫,还要背负一身污名,显得心容起初不承认,也是有原因的。 但皇后终于逮着机会了,肆意喷洒毒液,“私会宫人,原来比你家主子的清誉更重要啊,宁愿让你家主子不清不白,也要掩盖自己的私会? “还是你用你的不清不白,来掩盖你家主子的幕后阴私呢?” 按照逻辑来说,肯定是谋害皇嗣的罪名,大过私会。私会只是赶出宫,谋害皇嗣可是要处死的。 这时,丽嫔也轻言细语的开口,“太后娘娘,心容说话不尽不实,恐怕还要送去刑房,让她好好吐露真相才行,顺便查一查福容华的宫人,这样才好还福容华一个清白。” 心容继续求饶,慌的磕头,没一会儿就见血了。 福容华终于开口了,“心容,你就去刑房走一趟吧,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主子.....” 心容被拉了下去,求饶哭喊声还在空气里回荡。 太后叹气,“阿弥陀佛,实在罪过,此事暂且告一段落,福容华和萧美人,还有妙更衣,都自己宫里待一段时日吧,等查清后再跟各位相见。” “是。” 其实这就是变相禁足,太后给脸,说的好听而已。 萧美人和妙更衣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总之找不到人证的话,她们的嫌疑还是洗脱不了。 丽嫔坐次刚好在福容华之上,路过福容华时,露出挑衅的眼神。 福容华恍然未闻,只一味的低头。 但是这眼神,刚巧被惠昭仪看见了,她若有所思看了两眼。 怎么感觉丽嫔跟福容华,有过节呢? 她落后两步等宜妹妹,韩舒宜快步过来,“身子还好吧?难不难受?” “养的好,不难受。”惠昭仪反手握着她的手。 天色黑沉沉的,云头矮的,像要压到人身上。 “像要下雪了,叫个轿辇来吧,咱们路上慢慢说。” 等轿的间隙,韩舒宜偏头问,“你觉得,事情像是福容华做的吗?” “我看不透呐。福容华平日的行事风格,不像这么蠢钝的人,但是提前准备好元宝,给自己不在场的证据,也是居心叵测。我平时,跟福容华也没交集,她何必?” 惠昭仪真想不明白。 “但是我又想起一件事。”韩舒宜慢慢道,“当初是福容华提过古樟树的事,咱们才想着去祈福的。” 这是一件可疑又不可疑的事,因为福容华就提了一嘴,也不是罕见消息,很多人都知道。 惠昭仪叹气,“这很难说,算了,咱们还是等着太后查个水落石出吧。” 她们东想西想的,都没用。 轿辇到了,韩舒宜扶着惠昭仪先上去,很快就离开了福寿宫。 晚一步从福寿宫出来的皇后看了两眼,想了想,对吉祥附耳说了几句话。 吉祥领命而去,去了刑房。 刑房的嬷嬷们都是专业的,一点迟疑,一点犹豫都会被她们捕捉到,再顺着线索一点点的敲破对方的防备,获得真相。 心容要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 果然,不过一天,心容就老实交代了。 她去假山附近,就是为了跟一个不认识的太监接头,拿着一个小纸包,交给对方,再磨蹭许久,才能回去。 事情就是主子交代办的。 紫嬷嬷带人去质问福容华时,福容华连声喊冤。 “嬷嬷,我没必要做这样的事啊!我日子过得好好的,又有皇子,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心容,心容一定是被人收买,刻意诬陷我的!” “福容华,这事您还是去太后面前,慢慢说吧!” 紫嬷嬷还搜出一点新的证据,就是心容的房间里,还放着一百两银子,上面还有福容华专属的记号。 不论摆出什么证据,福容华都不肯认罪,只是喊冤。 可证据链很完整,从心容到下药太监,都指向福容华。 太后看完证词,揉着额头,有点拿捏不准该怎么处置。 福容华是从潜邸开始就伺候皇上的,还生有一子,哪怕是看在四皇子的面上,也不能让他的母妃成了罪人。 不然以后四皇子该如何自处? 太后正头疼,背后伸出一双手,轻轻揉着她的额头和穴道,力道轻重刚好合适,手指温热,一下就舒缓了太后的头疼。 "阿翠,手艺进步不少啊。” 背后的人轻笑,“能得娘娘一句夸,也不枉费臣妾学上一遭。” “是你?”太后回头,“你都是太妃了,这些小事让下人学就好了。” 叶太妃绕到前头来,“能让娘娘轻松些,就是我的福气。” 第105章 “太后娘娘,您在忧愁什么?” “在想福容华的事,想怎么处置她,轻不得,重不得。” “福容华,真的暗下黑手害皇嗣,也害了惠昭仪?” “证据确凿,心容也交代了。福容华是担心惠昭仪生下皇子更受宠,抢走四皇子的宠爱,所以才下手的。就算不成功,也要绝了惠昭仪以后的指望,再也生不了皇子才行。” 太后叹气,“听着荒唐,推想又有道理,只是小四还小呢....五六岁的人....” 叶太妃也叹气,“可怜天下慈母心呐!福容华也是被一时的激愤迷住了心窍,才会做下错事。要是殃及到四皇子身上,只怕她悔也要悔死了。四皇子也可怜,自己的母亲害自己的妹妹和庶母,这叫四皇子以后怎么跟兄弟姐妹相处啊?” 叶太妃皱着眉头,感伤着。 太后顾虑也在此处,打老鼠怕伤了玉瓶,最终伤害的还是四皇子。 “娘娘,到底怎么处置,还要您先考虑,能够两全其美最好。” 是啊,可是怎么两全其美?太后偏头看向叶太妃。 “若依臣妾的想法,那就是削掉福容华的待遇,一降到底,但是保留她的名号,让她禁足祈福,也算是给四皇子留个体面,不然以后四皇子被说是是罪人之后,也不好过。” 健康的皇子才四个,任何一个都很珍贵。 太后思考过觉得也是个法子,这样既罚了福容华,也保留了四皇子的面子。 想好后,太后便去跟皇帝商议,皇帝沉默许久,同意了这么做。 “快过年了,尽快处置吧。” 拖到新年,对谁来说都不好看。 福容华原先居住的挽荷轩被封闭起来,宫人只留两个,四皇子也被抱给太妃们养着。 事情发生的太迅速,许多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得知这个消息。 尽管不可置信,但太后查出来的证据总不会有错。 暖阁里,宫妃小声议论着,“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福姐姐是这样阴险的人。” “谁知道呢,也许福姐姐是被人陷害呢?” 雪采女提高声音,“何美人是说,太后也会查错吗?” 何美人嗫嗫道,“这个,谁说的清楚呢......” “既然不清楚,何美人还敢乱说话?还是对太后娘娘的处置不满?”雪采女逼问。 何美人哪敢质疑,闭嘴了。 等雪采女离开,何美人恨恨道,“马屁精!成天拍贤妃和惠昭仪的马屁,也不见她得点什么好处,亏死她。” 范美人伸手拉她,“好了好了,都是宫中姐妹,少说两句。” 雪采女不喜欢跟她们一起说闲话,也就成了闲话中的一员。 何美人敢背后说雪采女,也是仗着雪采女没有家世,若是换成璇采女,哪怕璇采女位分也低,她也绝对不敢开口的。 第76章 说到璇采女,御花园的小溪持续有花灯飘来,还越来越精致,手工越来越好。 璇采女就这么放祈福花灯,坚持了近两个月。 做事情不难,坚持很难,她能做这么久,也是花费不少心思。 韩舒宜蹲下捞起一盏花灯,只见上面的祈福经文又变了,成了祈祷三公主健康顺利长大的祝祷词。 她抬起眼睛,顺着溪流找到正在上游放花灯的璇采女,璇采女一身素服,专注的盯着水流,慢慢推动花灯。 事情做完,璇采女也不凑过来,悄无声息的告退了。 她打扮的这么素净,连朱钗脂粉都没有了,跟她往日的明艳截然不同,倒是真有些楚楚可怜。 不过,或许是因为隔的太远,视野模糊,韩舒宜瞧着,怎么觉得璇采女的新装扮,模模糊糊的有些像另一个人? 何欢也捞了一盏,送到皇帝面前,那盏灯上写的是祝祷惠昭仪早日康复。 皇帝再怎么不待见璇采女,也随着看到花灯的瞬间,神色一松。 谁会不喜欢对方对自己全心全意,费尽心思? 要是璇采女能坚持,早晚能够复宠,这认错的态度,端正。 韩舒宜想明白这茬,回到凉亭依偎到皇帝怀里,撒着娇,“皇上,您打算什么时候给棠姐姐晋封啊?” 惠昭仪顺利生女,按理说要晋封一级。 皇帝点头,“等开春吧,眼下天寒地冻的,等二月春暖花开,晋封刚好,到时惠卿也养好身子了,不受累。” 韩舒宜满意了,皇帝能考虑这么多,说明他早就想过了,很体贴。 她顺势提出自己的建议,“皇上登基也有两三年了,宫中姐妹多是低位,她们侍奉恭谨,用心得当,没有功劳也算是有苦劳。臣妾就斗胆替她们讨一讨封赏,趁着年节,让她们也跟着欢喜欢喜。” 大锦后宫晋升慎重,能够晋升,确是天大的喜事。 皇帝垂眉思考。 韩舒宜目不转睛,也不避让,专心看着皇帝。 “那你觉得,应该晋封谁?”皇帝瞧她。 “臣妾只管提建议,要晋升谁肯定随皇上的心意,谁平日伺候精心,谁能讨您开心,就晋封谁呗。” 反正能封就好。 这对韩舒宜来说一箭双雕,她已经是高位,妃位有四,她跟棠姐姐占据其二,底下人怎么样都行。但等皇后和苗妃再出山时,看着满宫有名有姓的妃子,该头痛了。 其次,璇采女看样子要复宠了,她就帮皇帝找个合适的借口。而且其余人一起晋升,就打破了璇采女的特殊,而且人情,都记在自己身上。 怎么样都不亏的。 皇帝轻轻勾了勾韩舒宜的鼻子,“调皮!此事朕还要再想想。” “嗯!” 韩舒宜再次展颜一笑。 皇帝说是考虑,但想完后觉得有道理,也算是安抚人心,冲淡一下低沉的氛围。 于是下旨给一些低位宫妃晋升,先下旨,等到开春,一起办册封礼。 没晋升的也有赏赐。 旨意一下,顿时六宫就不讨论先前种种,而是惊喜于自己的晋升了。 宫妃是内命妇,分例等同朝堂官,升职称加工资,谁能不开心呢? 新年,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 除夕宴上,宗亲们还特意从宫外寻了江南来的烟花,准备热闹热闹。 点燃后,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点亮了整个天空。 烟花也是个稀罕物,不到年节不会放这么多,像绚丽的花朵。 韩舒宜搓着手掌,暖呼呼的,她低头摸了一把小六的脸蛋,也暖呼呼的。 但她还是紧了紧小六的围脖,免得灌风。 小六紧紧依偎着亲娘的腿,汲取暖意。 真好。 第106章 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陈采女满面含羞,站在前头来。 “皇上,”她低着头,“臣妾之前找太医请过脉,说臣妾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喔,是好事啊!”皇帝龙颜大悦,“那就先封为美人吧!” 新出炉的陈美人又惊又喜,赶紧谢恩退下了,皇帝还特意多拨两个太监,免得冲撞了她。 其余女人恨的牙痒痒,陈采女恩宠不过尔尔,居然也有身孕了,运气真好。 还鸡贼,身孕肯定是一早查出来的,偏偏要等到除夕才禀告,就是想混个好彩头,得更多的赏赐。 不过也没办法,有身孕了,就是能得意洋洋。 其余人如何腹诽,也只能憋在心里。 韩舒宜站到后排,正安静欣赏,雪美人悄悄绕到她的身后,低头福身,“嫔妾还没多谢娘娘。” “谢本宫什么?” “嫔妾能晋升美人,少不得娘娘进言的功劳。” “名单是太后拟的,也是你平日伺候精心,皇上才会同意的。”韩舒宜含笑。 雪美人低声说,“可是想晋升也要机缘,若不是娘娘提议,还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不论如何,嫔妾都记娘娘这个情。” 韩舒宜继续微笑,雪美人的确是个知情识趣的人。 “你是个好的,性子好人也好,本宫很欣赏。可你是皇后娘娘举荐的,天然带着皇后的标记,就只能一路走下去。在私底下跟本宫远些,对你是最好的。” 这就是站队的重要了,贸然跳队,就成为背信弃义之人,也没有下个团队敢接收。 雪美人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来道谢也是偷偷的,说完后,又悄悄隐没在人群中。 * 天空上的热闹,是整个皇宫都能看到的。 被禁足在挽荷轩的福容华,仰头看着天空上不断闪耀的烟火,手里不停捻着佛珠,一遍又一遍的念诵着佛经。 “唯愿我儿,无病无痛,安然长大。” 福容华不停的念着佛经。 挽荷轩只剩下两个躲懒的宫人,看着她的模样,嗤笑。 早干嘛去了,现在来后悔?晚啦! 被禁足的连皇上面儿都见不到,想翻身,难咯。 * 冷宫。 沈氏跟常氏也在看烟火。 跟其他欢喜的人不同,她们是越想越生气。 去年除夕,她们还在参加宫宴,看烟花,品美食,过的不亦乐乎,今年只能冷宫里待着,膳房特意送的肉菜,抢都没抢到。 别人吃的满嘴流油,两人就更生气了。 沈氏骂骂咧咧,“大公主也不知道来看看她亲娘,没良心的东西!” 常氏捏紧手指,“我的儿,如果顺利的话,也该有一岁了吧?” 她想着想着,渐渐痴了,幻想里,有个机灵又可爱的孩子,亲热喊着她母亲,投到她怀里撒娇。一瞬间,孩子长大,穿了一身皇子服,说要接她出宫享福,以后也是王府的老太君了。 常氏伸出手,想要搭到孩子手臂上,跟他一起进入富丽堂皇的王府,转瞬手臂就落了空。 跟绚丽的幻想相比,冷宫的环境格外让人失落。 常氏捏紧拳头,“我要好好活着,从冷宫出去,再获宠,让我的孩儿再投胎到我肚子里来。” 但最大的障碍就是将她送到冷宫的两人。 “贱人,贤妃和惠昭仪两个贱人,我不会放过她们的!” 常氏愤恨念着。 沈氏白她一眼,手下败将,还好意思说这个!先出冷宫再说。 随后又转向自身,“唉,我要是不听常氏的谗言就好了!” 什么破樟树,说的万无一失,结果最后人赃俱获!常氏这脑子,出的主意果然不靠谱。 沈氏念叨着,怀揣着幻想,进入梦乡。 * 正月初一到十五,宫里不让打骂,不让干重活,不然一年都会忙碌。 于是她们好好过了一个年。 正月二十,进宫来陪产的安家人,也该离开了。 韩舒宜收拾了一些贡品绸缎,准备送给安家两位夫人做礼物。不论自用还是送人,都很适宜。 只是没想刚到怡心殿,就发现气氛僵硬,空气凝滞的像水泥。 安少夫人见她来了,连忙扬起笑脸,“贤妃娘娘万福。” 几个月的耳濡目染,还是有效果的,安少夫人多了几分大家气度,沉稳很多。 “本宫想着两位夫人应该要归家了,所以送些绸缎给你们,少夫人随意取用。” 安老夫人张嘴,似乎想要拒绝。 安少夫人连忙抢先开口,“谢过娘娘好意,那臣妇就收下了。” 韩舒宜点头,二位安夫人退下后,惠昭仪瞧着更生气了。 “我送的东西就不收,你送的就收,凭什么!” “怎么气成这样啊!”韩舒宜坐下靠着她,“伯母跟嫂夫人难得进宫一趟,你不会舍不得吗?该多说说体己话嘛。” 她跟她娘每次见面都匆匆,话都说不了几句,若是能多待几个月,不知道多开心呢。 惠昭仪气鼓鼓的,最终没忍住解释,“我爹让娘不要接收我的接济,我娘牢牢记着,连我送些临别礼物都不肯收。” 第77章 就为了这个不愉快? 韩舒宜转转眼睛,“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惠昭仪更生气了,“我哪儿不对了?别人就算了,连你都向着我娘!” 她越想越委屈,凭什么! 韩舒宜等她气够了,这才悠悠道,“棠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你在伯母面前,还是个赌气的小女孩?但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父母子女的关系并不是恒定的,你长大了,不是那个被细细锁链捆着的小象了。” 棠姐姐一直还在拿女儿的身份对待母亲,母亲自然会用母亲的身份压制她。 “你得告诉伯母,你成熟了,沉稳了,不是以前那个无助的小孩,你想干什么,就一定能做到!你做到了,他们自然应该调整对你的态度。”韩舒宜摊手,“所以我说,是你的不对咯。” 惠昭仪低头思索着,转瞬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一点就透,既然母亲不接赏赐,那就拿给嫂子呗,反正都是给家里人用的,曲线做事一样可以达成目标。 她一下就通透了。 第107章 还没开春,璇美人已经悄然出现在公众场合,坐在角落里,安然若素,一派恬淡。 跟她刚进宫时的张扬,可说是判若两人。 不过她的新样子显然更能被人接受,既不逞强拔尖,也不鄙夷她看不起的宫人,温柔婉约,又不失灵动。 不过啊,韩舒宜瞧着她,就觉得活脱脱像另外一个人。 像谁呢,像那个在佛堂里祈福的人。 身上熏的香,眼角眉梢,还有举手投足的姿势,都有种似像非像的感觉,会让人觉得有既视感,可定睛一看,又有区别。 能模仿到这种程度,说苗妃没有配合,她是不信的。 这世上果然没有永恒的敌人,但有永恒的利益。 皇帝虽对璇美人淡淡的,但能出现在公众场合,就是璇美人的胜利。 接下来不过是水磨功夫,磨到皇帝心软。 “贤妃娘娘万福。” “是叶容华啊,可还好?” 叶容华抿唇一笑,“臣妾还好,就是懒怠走动,冬日里重了些,正打算出门走走消食呢。” “好啊,一起。” 二人就在御花园里散步活动,欣赏初春的花园。 春还未来,但花园里的新芽先绽放了,一派生机盎然。 两人一边走一边赏花,逐渐走到僻静处。 叶容华攀了一只树叶,淡淡忧愁,“灯笼易碎,恩宠难寻。” “怎么出此伤感之语?叶容华恩宠正盛,还是众人中的翘楚呢。” 同一批进宫的人,叶容华独占鳌头,她若感叹,别人真别活了。 叶容华摇摇头,“宫里美人来来去去,臣妾怎么敢奢望独占君心?有一日,过一日吧。” “这话说的,本宫都要灰心丧气起来,花无百日红,谁能确保自己一辈子受宠呢?”韩舒宜微微一笑。 “贤妃娘娘可比臣妾有底气多了,您跟皇上情谊甚笃,跟旁人是不一样的。”叶容华终于吐露目的,“若是娘娘看着臣妾还算可用,可愿意收下臣妾?” 韩舒宜了然,这是求投靠来了,叶容华也很爽快,不拐弯抹角的试探。 可,韩舒宜要拒绝。 “叶容华说什么收下,就显得沉重了。本宫忝居高位,并没有什么奋发向上的想法,只愿安安静静,平安到老。叶容华若是觉得跟本宫聊得来,说得上话,不妨就多说几句,若是觉得聊不来,换成别人,都行。” 韩舒宜展颜一笑,“本宫跟诸位姐妹都是平级的,都是皇上的妃子。” 什么站队什么投靠,她统统不知道。 叶容华顿了顿,“臣妾明白了。” 遂转移话题,之后也不再提起。 回嘉宁宫的路上,清月小心问起,“娘娘,向采女您都收下了,怎么会不搭理叶容华呢,依奴婢看,叶容华更得用呢!” 叶容华的容貌虽然稍逊向采女一筹,但性格更讨喜,皇上明显也很喜欢呢。 “向采女的性格我能看透,她就想往上走,身居高位,你能看出叶容华想干什么吗?” 清月想想叶容华几次见面的场景,摇摇头。 她真的不知道。 “不了解的东西,我不碰。再说了,我跟向采女也就是各取所需,谈不上队友,队友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韩舒宜轻声道,宫里的人,不要光看她嘴上说了什么,更要看她做了什么。 向采女当初想从小佛堂出来,韩舒宜指点一二,有些事向采女虽不解,还是不打一点折扣的执行了,光凭这点,韩舒宜就觉得向采女更值得投资,也更放心。 若是叶容华真心依附,韩舒宜会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她的所言所行,再做决定。 所以,随缘吧。 春暖冰消,到了二月。 挑了吉日,安棠和的册封礼正式办过,之后她就是堂堂正正的惠妃了。 想到走到这步的不易,她也是感慨万千。 等结束仪式,韩舒宜第一个跟她道喜。 “这身妃位的礼服,棠姐姐穿着格外端庄大方,好看!” “妹妹穿着也不差,还多添了几分美丽。”惠妃也夸她,“妹妹再努把力,也早日晋升。” “借姐姐吉言,我全力以赴。”韩舒宜笑道。 其实高位妃子晋升更困难,不是轻易能上去的。 一个萝卜一个坑,皇贵妃仅一,贵妃有二,妃位有四,昭仪限六,嫔位限九,之下的位分没有定数。 就算有了功劳,前头的妃子不挪坑,也升不上去。 所以韩舒宜只当听了个吉祥话。 惠妃晋升大喜,赏了整个怡心殿的宫人三个月的分例,大家都跟着高兴。 韩舒宜就跟着赏了一个月的分例。 大家都是无限的欢喜。 韩舒宜还想张罗着办春日宴,这满园的春色,怎么好辜负呢? “这次我有个新鲜主意,比往年的有趣。”韩舒宜说,“往年都是飞花令,曲水流觞,若是没学过才艺的姐妹,就不能露脸,少了机会。这次的话,各位姐妹擅长什么,就拿什么出来,擅长手工的就提供奖品,擅长书画就写,至于别的,有趣的东西,都行。” “咱们是同乐,没那么多限制。” 有人壮着胆子问,“嫔妾擅长捉蛐蛐,编草笼,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不是挺有趣的吗?你去找几只强壮的,咱们也凑趣看一看斗蛐蛐。” 得到许可的宫妃乐开了花,摩拳擦掌,真准备去斗蛐蛐。 既然不挑剔,那就挑自己拿手的来。 等到春日宴那天,她们到了花园里,才发现连布置都不一样了。 内务府把一些鲜花盆栽,间隔的插在座位中间,远远看着,人坐花中,交相辉映。 这次准备的茶点也不是以往吃惯的,而是新换了一家,小小一个,刚好一口,也不用掉渣子。 此外,每个人座位边上还放了三根木筹。 “咱们今天的节目,还有投票。等节目演完,喜欢的话,就把木筹放进花瓶里,算是一票。” “全部表演完毕,谁的票数最多,就是第一名,奖品是一对鸳鸯佩和五十两银子,第二和第三都有赏赐。” 清云站出去宣讲规则,其他妃子心头都微微一动。 宫里的各种赏赐都要登记造册的,能使用,不能变卖,若能拿着银子,那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此刻她们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认真准备了,争一争前三。 第108章 头一个上场的,就是那个会斗蛐蛐的湖采女。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有奖金,她就重新准备节目了。 斗蛐蛐,算什么有趣的。 奈何节目已经报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先上,拿出精心挑选的一对蛐蛐,放在陶罐里,用草逗弄她们争斗。 惠妃头一个伸头去看,瞧着瓦罐里两只蛐蛐互相对峙,试探发起进攻,最后咬成一团,斗的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有趣,的确有趣!” 惠妃抚掌笑道,她可算是明白为何有人沉迷斗蛐蛐了,这一场看下来,不亚于比武。 其余妃子也凑上来看,湖采女解释着斗蛐蛐的看点,她口齿伶俐,说的清楚,有她作为解说,更增了三分趣味。 两对的蛐蛐斗完,她的节目就该投票了,湖采女生怕颗粒无收,丢了脸面。 好歹有一票,撑撑场子嘛。 湖采女紧张的双手摆动,然后看到惠妃娘娘上前,投了第一票,“今天长见识了,好看。” 一票有了! 湖采女立刻高兴起来。 之后陆陆续续有几个人上来投票,最后湖采女拿了四票,心满意足的退下了。 能拿四票,已经很好了。 之后有两三个宫妃,表演了自己拿手的歌舞琴曲,都很优秀。 宫妃多是大家闺秀,也有小家碧玉,学过歌舞的人很多,所以才艺都不错,各有所长,表演起来也有趣。 第78章 坐在后排的惜贵人,笑了笑,举起果酒一饮而尽。 “该我了!” 她的大锦话经过大半年的学习,流利很多,已经能够跟人交流。 她报的节目也是歌舞,等她站上舞台,众人都想起当初她献舞,一舞倾城的风采。 就算不喜欢惜贵人的人,也要说一句,她的舞蹈,独一无二,风采斐然。 惜贵人抬手,舞动起来。腰肢轻摆,柔弱无骨,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浸淫舞蹈十余年才有的神韵和气度。 且她现在的舞蹈,还夹杂了一点大锦舞蹈的风格,更加柔美灵动,别具一致。 叫人见之忘俗。 太美了,这是一种刻在生命里的能量。 惜贵人一曲舞罢,韩舒宜捧场鼓掌。 跳舞的惜贵人,更是像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带着一股别样的魅力。 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真是自信满满。 惜贵人跳完舞,其他准备了舞蹈的人,都有些相形见绌,不论怎么想突破,都很难超越惜贵人。 叶容华在此刻站了出来,“臣妾准备的节目需时,臣妾就先开始了。” “好,叶容华自便吧。” 叶容华铺开桌子,研墨调色。 看来她准备的节目是作画,瞧架势就非常专业,画,差不了。 轮到向采女的节目了,她起身准备,临行前看了韩舒宜一眼,韩舒宜会意,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在后台汇聚,向采女紧张道,“娘娘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了,快换衣服。”韩舒宜推她一把,自己迅速的把衣服也换了。 发髻跟妆容都是准备好的,一拆就散,换了衣服就行。 一刻钟后,向采女衣服换好了,她犹豫着推开幕布,发现临时布置的舞台上,早就站了一个翩翩青年,穿着一身儒生服,正朝她伸手。 这浑身上下的气度,浑然一体,惊才绝艳。 向采女愣了片刻才回神,不好意思的伸出手,两人互相搭手,开始唱起《十八相送》。 两人的唱腔都是现学现卖的,唱词是很熟了,但曲调里的情致还是差了几分,没有专业人士的精湛。 但是二人的扮相,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扮男角的玉树临风,风采翩翩,小小的一个开折扇动作,就显得他的潇洒气度。扮女角的,娇柔婉丽,如同三月柳梢的一抹春色,明媚无限。 两人配合默契,唱起《十八相送》来,婉转动听,娓娓道来,唱出了祝英台和梁山伯的缕缕情思。 唱完后,众人还沉浸在表演里,忘了鼓掌。 惠妃开始鼓掌,众人才惊醒,拼命鼓掌。 惠妃就听到身后的范美人一边鼓掌,一边疑惑道,“这扮男角的是谁?个头又高,面容俊朗,举手投足都像个男子。” “可后宫里怎么会有青年男子存在呢?” “难道是新进宫的太监?” 众人都议论纷纷,一边偷看舞台,一边去投票。 惠妃也好奇,顺手把票投给十八相送,一边探头看舞台后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然后,一道嗓音响起,赞道,“唱的好!朕还不知道,后宫何时出了这样的妙人!何不来前台谢恩?朕有赏钱要给!” 后妃连忙蹲下行礼,她们没想到,自己在御花园里玩闹,竟把皇帝都引来了。 皇帝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官员,垂着头,恭恭敬敬的。 “皇上,臣妾们一时游戏,倒把您引来了。”惠妃行礼后道,“有些失礼。” “春光如此好,怎么能辜负?朕在御书房议事也觉得烦闷,所以出来走走,没想到你们自得其乐,玩的不亦乐乎啊!朕怎么能不凑这个趣呢?” “人呢?” 帷幕后绕出一个青年来,嗓音清亮,行着男子礼,“草民,见过皇上!不知圣驾来临,有失远迎。” “民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向采女也站出来,行了个万福礼。 皇帝眼前一亮,饶有兴趣,“你们这是玩什么把戏?” 当然是cosplay的把戏,扮演民间戏子了。 皇帝盯着那青年,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他的后宫能有男子?还这么光明正大出现,一点不避着人吗? 他打量青年,青年也大大方方的任由他看,一点不胆怯。 直到皇帝的眼神落到青年的耳洞处,再仔细看对方的五官,抚掌大笑道,“竟然是你!居然是你!” 青年这才变换神情,冲皇帝眨个眼,顿时冲淡了刚才的稳重。 没错,扮男角的正是韩舒宜,她垫了鞋垫,描粗了眉眼,调整了举止,看着就跟男子一模一样,但是又多了一点俊秀。 皇帝就是认了出来,才觉得稀罕。 但这场cos还要继续下去,她推了推向采女,“这是小妹音音,兄妹二人卖艺为生,还请客官,宽容则个!” 第109章 向采女往前一站,本来想对着皇帝讨巧卖乖,眼神不经意落到皇帝背后的人群,在瞟见某个人时,悚然一惊,本来准备好的套词,也一下子忘了,她呆了。 若不是脸上有厚厚的脂粉,她苍白的脸色一下就能被看穿。 韩舒宜推了一下见她没动,以为她是没搞过戏剧扮演,只好自己接词,“小妹音音怕生,失礼了,还望贵客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你们谋生不易,来,这是赏钱,换了银两,以后好好谋生去吧!” 皇帝顺手摘了荷包,充作打赏。 “多谢贵客!”韩舒宜接了荷包,做感激涕零状,“贵客一定能心想事成,添福添寿!有了这,我们兄妹也能置办几亩良田,好好过日子了。” 她拱手行着男子礼,带了带向采女,回到后台改换装扮。 向采女机械的拆掉装饰,换衣服,脸上还有些惊讶。 “刚才吓着了?” 向采女顺势承认,“有点,自己胡闹就算了,被皇上撞见,嫔妾真怕皇上震怒。” 韩舒宜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喜欢搞cosplay的皇帝多了去,还专门画像做留念呢!她们顶多就是彩衣娱皇而已。 “别怕,皇上不是小气的人,出去后大方点。” 向采女嗯了一声,重新给自己上妆。 外头,最后一个节目也表演完了,叶容华的笔也停了。 她眉眼含笑说,“臣妾的画作好了,正好让皇上题字。” “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好的题字,惠妃,你有没有灵感?”皇帝沉吟后望着惠妃。 惠妃站了出来,想了想,当场吟诵了一首七言绝句。 她文采斐然,熟读典籍,就算是临时想的诗句,也非常出彩,读着令人身临其境,恰逢盛会。 皇帝赞了一句妙,写到长卷上,盖上自己的小印,落款是山野闲客。 这是皇帝还是皇子时,最喜欢的一枚小印。 完整的画卷展露出来。 韩舒宜靠近一看,顿时明白叶容华为什么需要那么多时间了。 她竟把每个节目,每个人都画了上去,连后面赶到的皇帝等人,也画了上去,错落有致的分布在画卷上,有种清明上河图的风俗人情感。 画上的人笑着,闹着,嬉戏着,姿态妍丽,各展所长。赏画人站在其间,也跟着被中间的玩乐感染。 春光明媚,此刻正好。 皇帝忍不住称赞,“灵儿的画艺不凡呐!” 叶容华露出微笑,“臣妾多年练习,也算是找到惜花人了。” “将画作装裱起来,以后挂到朕的书房。”皇帝欢欣畅然,有心赞扬,交给了何欢。 众妃与有荣焉。 画作挂到御书房,岂不是能日日被皇帝看到?看到就会想起,也是刷好感的利器。 长卷裹好,皇帝终于想起自己的正事,“你们继续玩乐吧,朕还要去藏书楼。” 本就为了去找藏书楼的一些地方县志,辅佐谈政,结果驻足看春日宴,竟忘了。 他还要继续带着编修们讨论今年防洪堤坝的事。 妃子们恭送皇帝,人送走,惠妃转头拧了拧韩舒宜的袖子,“好哇,就你顽皮,竟然扮男装!” 韩舒宜笑着躲了躲,“哎哎哎,别拧我,我就是配戏的,主角是向采女啊!美人还要俊男配,有没有觉得我往那儿一站,美人都要多添三分光彩?” 说着她故意靠近惠妃,笑嘻嘻的,“棠姐姐这个美人也是。” 惠妃瞧着她清透如水的面容,还真是,确实有几分俊朗。 “不过刚才跟着皇上的几个青年官员,都是谁啊?” “翰林院的编修,修撰。除了在翰林院修书,也会伺候笔墨,起草诏令,只有他们能近身伺候。”惠妃随口回答。 “喔,那可是厉害啊,全国前二百名啊。”韩舒宜也说,“好了好了,咱们来看看,谁是前三名吧!” 等着颁奖呢。 最后这场春日宴,以向采女的节目为第一,叶容华的画作为第二,璇贵人的舞蹈为第三。其余没得名次的,也有封赏。 第79章 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宴会散后,韩舒宜跟向采女一同回去。 向采女在行宫复宠,回宫后安排了新阁院,不跟韩舒宜住同一宫了。 她虽然得了第一,拿了奖品,但兴致并不高,一直怏怏的。 韩舒宜快走了几步,等把后头的宫人甩开,抬头看着朱墙亮瓦,突然想起一句诗。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高墙绝红尘。从前还不觉得,如今再看,这宫墙修的真高啊!鸿雁也不足以翻越。” 向采女一愣,附和道,“是啊。” 韩舒宜粲然一笑,“不过古人的诗词真有蕴藉,本宫闲暇时,该多学学了。” “娘娘都这么说,那嫔妾该自愧不如了。” 向采女接上话题。 “不急,咱们的时日还多呢,可以慢慢写,走吧。” 韩舒宜摆手,继续往前走。 向采女沉默跟上,送到嘉宁宫后,独自回自己的青鸾堂。 遣退了宫人,向采女才低声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的萧郎,从来都是路人。 * 春日宴后,璇贵人的一舞倾城,终于还是打动了皇帝。她的恩宠日增,渐渐赶上了叶容华,跟向采女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别人想追,也望尘莫及。 她们跟韩舒宜的关系都还不错,说的上话。 嘉宁宫内,皇帝轻轻摸了一把韩舒宜的发尾,闻到淡淡的桂花味,突然道,“朕怎么突然发现,跟你交好的,都是美人?” 风格不同,但都很美。 韩舒宜一本正经的胡说,“皇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假话呢,皇上的宫里,哪里都是美人啊!想找个丑的,还找不到呢,这种情况下,我能交好的,自然都是美人了。” “真话呢,哈哈哈,皇上难道才发现吗?我生来就喜欢美人,我爹娘兄弟都好看,打小就没见过丑的,所以严格把控交友圈门槛,丑的,统统赶出去!” 她做个挥斥方遒的豪迈姿态。 皇帝噗一声笑,“那朕都不知道该信真话,还是假话的。” “那就信假话好了,好听嘛。” “行行行,那就假话。”皇帝一把把人揽了过来,伏在自己胸膛上。 纱帘渐渐垂下。 * 时间安然流淌。 本来一切都好,突然有从冷宫传来的消息,说是常氏自缢了。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所以乍然听到她自缢,韩舒宜实在惊讶。 “怎么回事?” 金锭气没喘匀,赶紧捡重要的信息说了,“是冷宫的宫人来报常氏自缢,应该有好几天了。送饭的宫人见常氏好几天没来领饭食,就去她屋里一看,那会儿常氏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当时场面很吓人,死了好几天的人自然不好看,收尸的宫人回去都做了噩梦,金锭就说的婉转些。 “冷宫日子艰难,只怕常氏吃不了苦,所以才会想不通吧。” “人死如灯灭,从前的恩怨就算了。”韩舒宜叹了一声,"就这样吧。” 第110章 常氏自缢的事,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毕竟她身在冷宫,若说是心灰意冷,想不通寻了短见,也属常见。 太后也不打算为难,按照采女的规格给常氏安排了葬礼,通知她的家人,送了丧葬银。 等葬礼完毕,后宫又少了一个人。 人死灯灭,以前的恩怨都没人计较了,不少宫妃都去送了一程。 * 藏书楼。 皇帝最近在查看地方县志,寻找治洪水的有效法子。 夏日雨水将至,这是头一等的大事。每年的堤坝都是修了垮,垮了修,国库的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但效果一点都没见着。 每每提起此事,皇帝就恼火的很,一脑门子气愤,不知道从谁发。 他正在翻找书籍,突然听到书架后,有人推开窗户,裁开宣纸的声音,不多时,研墨和书写声也传来。 一个童稚的声音小声的念着,“惟愿吾母,平安康健....” 每隔一会儿,这句话就重复一遍。 皇帝放轻脚步,绕到背后,见到一个幼小稚嫩的身影,正趴在长案上,一笔一划,极其认真的在抄写经文。 赫然是二皇子。 这孩子今年才七岁,刚启蒙的年纪,学会的文字不多,但已经能抄《金刚经》,还抄的像模像样。 皇帝看着他稚嫩的笔迹,心头一软。 “宴儿,怎么独自在这里抄经文?” 二皇子孟庭宴悚然一惊,墨汁染上小手,他慌乱的从长凳上下来,作揖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他虽然体弱,但规矩礼仪学的都很好,皇后也是认真教导过的。 皇帝瞧着他,亲自用帕子替他擦干净手心的墨汁,二皇子挣扎几下,脸上羞红,最终还是任由父皇亲近。 “宴儿,你还没回答父皇的问题。” 二皇子终于想起,乖乖回答,“母后生病了,许久没有痊愈,儿臣听吉祥姑姑说,抄经祈福有效,亲子所抄更有效,才来藏书楼抄经的。” “父皇,母后真的能尽快痊愈吗?” 皇帝一时语塞,大人间的矛盾,怎么好摆到台面上,跟孩子说呢? 皇后先是推波助澜的为难惠妃,差点害了皇嗣,之后又在惜贵人的事上,鼓动家族父兄宣扬惜贵人是祸水,才会被恼怒的皇帝禁足,“一病不起”。 那场事件里,惜贵人是祸水妖孽,皇帝是昏庸无能的昏君,就她皇后是忠心直谏的贤后,踩着皇帝的声名上去,皇帝能忍?! 自然只能将人禁足了。 但当着二皇子的面,他不能这么说,叹着气道,“你母后的病不能劳累,所以才静养的。放心,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最上等药材,一定能养好的。” 二皇子得到父皇的安慰,高兴了,又说,“那我要坚持抄经,让母后好的快些!” “你年纪还小,这时字写多了,会伤到手腕的,听话,抄一点就够了,懂吗?” “要是没抄够,会有效果吗?”二皇子仰起头,天真的补充一句,“大哥要是还在就好了,大哥可以跟我一起抄。” 这话好像一柄利刃,直接捅穿了皇帝的五脏六腑,让他疼的呼吸都缓了下来。 他何尝不会想,要是老大还在就好了!那孩子出生,他才尝到做父亲的滋味,怀抱着满腔的热情和怜爱,想要培养成最出色的继承人,倾尽了心血,耗尽了脑力。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大公子金章玉质,前途无限。 或许就是孩子太出色了,才会早早被老天爷收走,回到天上做仙童了。 皇帝痛的难以自抑,好半天才缓过来,勉强摸了摸二皇子的额头,“你大哥不在,但是父皇一样疼你,抄经的事,就先算了吧,等你再长大些,再抄不迟。” “那母后会痊愈吗?” “......会的。” 二皇子这才高兴起来,轻轻柔柔的笑起来。 * 皇后养病养了一年,除了重大场合,一般不出现。 但现在,她常常出现在御花园,或者书房,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给皇上送个甜点,送个补品什么的。 释放这样的信号,众人就明白,皇后恐怕又要复出了。 皇后毕竟是皇后,分属中宫,地位是特殊的,犯错可以罚,但是不会轻易被废。 过了一年不需要晨昏定省的日子,乍然又要早起,大家都露出痛苦的表情。 但请安问好是宫妃本分,无人敢抱怨。 皇后先恢复了逢五逢十请安的习惯,说辞是身体还没彻底康复,隔几天尽心意也好。 韩舒宜怕自己起太晚,于是那天起的大早,来到凤仪宫才发现,自己居然是最早的。 皇后还在梳妆,整理仪容。 吉祥姑姑让她先在花厅等着,韩舒宜刚坐下,就听到内室皇后召唤,“是贤妃吗?进来吧。” 韩舒宜进了内室,瞧着内室里皇后正在装扮,脸上的脂粉已经画上,只差最后的口脂。 “贤妃帮本宫瞧瞧,什么颜色最相宜?”皇后似笑非笑的点了点桌面。 韩舒宜恭敬应声,扫了一眼桌面,“若说合适,自然是这正红色口脂最相宜了,娘娘涂上,倍增丽色,又不失威严。” “是吗?”皇后拿起口脂盒,一点一点的把口脂涂到唇上,果真是,明艳动人,浓淡得宜。 “贤妃的眼光不错啊。” “是娘娘的气质独树一帜,能衬得起这颜色。”韩舒宜浅笑着,“臣妾愚笨,还有的学呢。” 皇后还想继续说什么,如意姑姑端了一碗汤药来,“娘娘,该喝补药了。” “哟,都到这个时辰,确实该喝补药了。”皇后瞧了一眼补药,突然开口,“之前贤妃给皇上侍疾,尽心尽力,连本宫都听说,皇上要喝的汤药,贤妃要亲口尝过,才进的了皇上口中。” 第80章 “这份心思,实在难得。不知道本宫,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皇后抬手,那碗汤药,就送到韩舒宜面前。 摇晃的汤汁带起清苦的味道,直接飘进韩舒宜的鼻腔里。 皇后送来的汤药,敢喝吗?能不喝吗? 第111章 汤药摆着就是难题,不论喝还是不喝,皇后都有话说。 不喝就是对皇后不敬,喝了,不怕皇后暗下黑手吗? 皇后欣赏着贤妃为难的表情,期待着她做出选择。 * 韩舒宜对着送到面前的药丸,抿唇一笑,端起药碗。 “这是臣妾的本分。” 皇后就看着韩舒宜真的端起药碗,送到唇边,一口气喝了半碗。 喝完,韩舒宜还浅笑着,“药汁苦涩,娘娘该备一些蜜饯和清水,漱漱口的。” “吉祥姑姑没准备吗?” 她放下碗,皇后的气恼一闪而逝,很快调整好,“贤妃也是有心了。” “吉祥,给贤妃准备茶水。” “良药苦口,娘娘快喝吧,臣妾好伺候娘娘更衣。”韩舒宜作势要去拿衣服。 如意挡了挡,“不劳动贤妃娘娘了,这些都是奴婢们做惯的事,手脚也快。贤妃娘娘不如先去外头等着,等下各宫的人该来了。” 韩舒宜转过头来,等着皇后示下,皇后开口,让她先去外头。 她作势告退,重新回到开晨会的正厅。 舔了舔舌头,回忆刚才的药味,好像有几味药,是固本培元,补血益气的坐胎药? 宫里女人喝的最多的,就是坐胎药。韩舒宜一闻就知道。 也对,后宫安身立命的本钱还是子嗣,皇后虽年逾三十,但想再怀一胎稳固地位,也属常见。 韩舒宜垂头,没有言语,暗暗捏紧了袖口的帕子。 能吐的,她都吐到帕子里了。 实在吐不了的,只能听命。 好在过了一刻钟,她也没什么反应,按着脉搏的手才松下来。 不多时,人到齐,一起聚在花厅里,聆听皇后教导。 作为皇后“痊愈”后的第一次晨会,皇后没有长篇累牍,就简单交代两句,散了。 出门时,惠妃牵起韩舒宜的手,“我瞧着你今天脸色不对,又是第一个到的,皇后没为难你吧?” “没有,就是训诫了几句,也是宫妃的本分。” 惠妃懊恼的说,“我找人打听过,原来皇上是见了二皇子,才松口解了禁足的。真恨我的莹儿还是襁褓婴儿,不能替母妃这么争宠!” 让小小幼童,都掺和到大人的恩怨里,幼童何辜! “照你这么说,我回去该打小六屁股了,他好歹能说能跳的,也没见他发挥用处。”韩舒宜揽着惠妃一笑,“走,咱们先回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能怎么滴? 回去路上,韩舒宜发现宫人时不时会偷看她两眼,眼神里透出担忧和惧怕,似乎她成了吃人的老虎,在挑选可口的猎物。 她不动声色,等回宫后,让金锭派他的老乡去打听消息,瞧瞧怎么回事。 金锭半日后回来,面露难色,清云催他答话,他嗫嚅许久才说,“奴才说了,主子不能生气。” 清云笑骂道,“你何时见过主子大发雷霆了!有事快说。” 金锭这才开口,“自从常氏过身后,那几个收敛常氏尸身的小太监,就经常做噩梦,整日里魂不守舍的。之后,就有人说在冷宫瞧见过白影子,飘来荡去的,吓到不少人,就有冷宫闹鬼的传言。” “不过传言都集中在冷宫的宫人身边。直到前些天,有个负责收敛的宫人不小心跌进湖里,要不是有巡逻侍卫经过,就没命了。他吓的大喊,大家就说,这是常氏来索命了!” “我不信什么索命,有那个本事,活着时为什么不报仇?再者,对方只是帮着收敛尸身,照这个说法对常氏还有恩呢,索什么命?”韩舒宜打断他,“然后呢?那些人为什么看嘉宁宫的人,眼神这么怪异?” 金锭豁出去说,“奴才打听到了,常氏自缢后,从墙角扫出一封遗书,说是自己心有不甘,死后要报复所有害过自己的人,头一个就要找主子!” 韩舒宜听的都要气笑了,“找我?我欠她什么了?还是觉得我是软柿子,谁都要上来捏一手?” 真是好笑,滑天下之大稽。 “主子别恼,宫人们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您也知道,他们都是听风就是雨的性格,不值一提的。” “行,我不恼。你去找几个面生的小太监,也传传流言,就说常氏是自缢,跟谁都无关,太后娘娘还安排了法事,常氏早就魂归地府,安心投胎了。” 金锭点头答应了,去找清月拿了银两,便去找生面孔传面容。 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韩舒宜并不在乎这个,这也是人性,等风头一过,下一个流言出现,前一个就过了。 只是不曾想,此事愈演愈烈,传的越来越邪乎。 有人开始说,在花园也见过白影子,吓的一脚踏空,崴了脚。 太后听闻后大为恼怒,这流言传的人心惶惶,还没到傍晚,就有很多宫人不敢出门走动了。 就算有敢走的,也是躲躲闪闪,弯腰驼背。 堵不如疏,太后心知,流言就是这么捕风捉影,越当真越传播。于是专门请来了大法师,说是做上一场法事,扫一扫宫里的晦气。 做法事的当天,宫里人都去了。 宫妃每个人都拿着了大法师开过光的平安符,捏在手里,就像捏着了主心骨,胆气一下足了。 瞧着皓首白髯的法师,有人悄声说,“法师来了,之后就没事了吧?” “肯定没事了,这是护国寺的大法师呢,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她们看着大法师,俨然就是看到了新希望。 法事完毕,大法师又分了一壶酒,“这是开过光的琼浆玉露,能够驱邪避讳,还请各位主饮用。” 他的小徒弟挨个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小杯。 太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像是雄黄酒,韩舒宜嗅了嗅,实在不喜欢那股味道,沾了沾唇,就倒到角落里。 法事完毕,太后说了两句让人不要担心的话,就让人散了。 因为天色晚了,韩舒宜就命人抄近路,快点回宫。 这场法事从早做到晚,实在累人,她等着早点休息呢。 第112章 穿越花园时,路上全是草木,白天看着是花木扶疏,绿影婆娑,但是到了夜里,这些花木就张牙舞爪,怪诞无比。 扶着韩舒宜胳膊的清云,看着一路的树木影子,狠狠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 “没事,奴婢没怎么走过夜路,不习惯。”清云解释着。 “别慌,慢慢走就是,咱们这么多人。”韩舒宜让金锭把灯笼举高些,试图照亮更多的地方。 不过在没有灯光污染的年代,夜里黑是真的黑,伸手不见五指,灯光能照亮的地方也有限。 韩舒宜伸手捏着清云和清月的手,一边一个,“既然路上无聊,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怎么样?” “好啊,什么故事?” “嗯,就民女和国王吧,从前有个很古怪的小国国王.....” 韩舒宜开始讲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这种短小故事很适合闲聊,不知不觉就说完了。 宫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到小故事上,浑忘了自己还在走夜路。 听完一个小故事,清月还意犹未尽,催促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清云,你拉我袖子干嘛?” 清月看着清云的眼睛越睁越大,越来越惊恐,扯袖子的手,抖如筛糠。 最后干脆眼睛一翻,晕了。 清云不是爱开玩笑的人,也不能表演的这么逼真。 清月瞬间觉得后背发凉,明白刚才清云肯定是看到什么吓人东西,才会这么害怕。 沙沙沙,她听到背后有衣物摩擦声,声音近的,就在自己的后背上,有什么凉丝丝的东西,落到后脖子上。 清月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回头去看,猛然看到一张惨白的脸,垂落的发丝,赤红的眼眶,还有顺着眼眶流淌的血泪....... 咚,清月立刻步了清云的后尘,眼睛一闭,晕了。 金锭和银锭旁观看的更清楚,他们眼睁睁瞧着清月的后背冒出一个白影子,披头散发,鲜血横流,张牙舞爪的朝着清月后背而去,吓的嗷呜一声,跳着脚到处乱窜,躲在假山石后不敢冒头。 银锭更是三下就窜到假山上去了,速度之快,生平罕见。 他们倒的倒,散的散,白影就飘到韩舒宜的前头,带着极大的压迫感,伸出枯瘦带着疤痕的胳膊,上头指甲足有一寸长,眼看就要插到韩舒宜的脑袋里。 指甲红红的,有粘稠的液体流动。 韩舒宜抬起头,仔细观察指甲上的纹路,跟白影对视。 第81章 昏暗光线下,实在什么都看不清。 白影动了动,围绕着韩舒宜转了一圈,像一阵青烟似的,又飘走了。 没一会儿,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留下一地吓坏的人。 韩舒宜记下它飘动的方向,这才过去叫人。 “醒醒,醒醒!” 金锭和银锭吓的哇哇大哭,互相抱着瑟瑟发抖,“有鬼,有鬼啊,主子!” “啊啊啊啊!”又是一长串的尖叫。 韩舒宜无奈撇嘴,“对,有鬼,但是你主子我一身正气,被我吓跑了。” “啊?” “有没有听过鬼怕善人?我一身正气,诸邪辟易,什么都不怕,你们瞧,我是不是好好的?” 韩舒宜转了两圈,一点事儿没有。 这种程度的惊吓,比如恐怖游戏的开门杀,转弯杀,容易多了。 她去捡灯笼,七八盏灯笼都被吓的扔地上,熄灭了,幸好金锭揣了火石,重新把灯笼点燃,他们握着灯笼,才找到一点安全感。 “别怕,阴阳两隔,就算是鬼,也不能随意伤人的。否则在地府里算起账来,他们还要倒欠阳间的人,要下油锅炸的。阎王老爷自有天眼,能看的清清楚楚。”韩舒宜耐心安慰他们,“咱们又没做亏心事,凭什么来找咱们?” 她镇定的态度感染了金锭银锭,他俩一想是这个道理,腿也不软了,不抖了,站起来去唤醒清云清月。 等二人醒来,又把韩舒宜的理论重复一遍,才安抚好其余的人。 他们互相搀扶着,躲在韩舒宜背后,活像老鹰捉小鸡,带着一串的人,小步小步挪回嘉宁宫。 看到熟悉的殿宇后,简直热泪盈眶,哭出来了。 韩舒宜吩咐人给他们倒热糖水,暖暖的一剂灌下去,又安排彻底点灯,免受惊吓。 今夜出门的宫人还有些惊魂未定,能这么安排,感激涕零。 韩舒宜把人都安排好,这才独自入睡。 安睡一夜后,众人精神恢复了,脑子也回来了。 金锭懊恼道,“奴才真没用!不仅不能护着主子,反而还要主子过来,提醒奴才们,真是没用!” 银锭更是抬手,要抽自己一巴掌。 “好了好了,人碰见害怕的东西是这样的,脑子吓懵了反应不过来,能忠心护主当然好,没反应过来也是人之常情。” 韩舒宜安慰他们。 她是不怕鬼,但是怕癞蛤蟆,要是猛一下看见癞蛤蟆爬脚面上,估计能窜三尺高,哭天抢地,都是一样的道理。 她继续说,“既然你们觉得惭愧,今儿就拿出百分百的本事来,金锭,你去打听消息,看看今天宫里有没有什么流言传播,银锭,你再去昨天撞鬼的地方,看看树木和假山,有没有刮痕,吊痕等等。” “我只怕昨天是有人,装神弄鬼。” “银锭,你的任务重些,一定要隐蔽,不能被任何人看到你的目的,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让你去摘花插瓶的,明白吗?” 银锭狠狠点头,这点小事都办不完,他就甭混了。 各人干各人的事,下午,消息就汇总过来了。 原来昨天夜里,撞鬼的还不止韩舒宜一个。 何美人跟范美人也撞见了,两人都吓晕过去,等何美人醒了,嘴上一直念叨着,我再也不传你的闲话了,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 听她的宫女说,她们昨夜撞的人披头散发,舌头老长都垂到胸前了,还在滴滴渗血,都是吊死人的特征。 “肯定是常氏,肯定是常氏!”那宫女吓的疯言疯语的,几个太监都拦不住她,让她跑到了甬道上,大声嚷嚷着。 附近宫室的人都知道了。 银锭带回来的消息更有趣些,他气的脚下用力,多踩上几脚。 “娘娘,奴才在假山上,看到有麻绳拖拽的痕迹,擦了不少灰出来,附近有一个大树,老高了,还剩了半截绳子头,刀口很新鲜。” 心里有气,那么高的树,银锭硬爬上去,把麻绳摘了下来。 第113章 韩舒宜去摸麻绳,试试硬度,这长度,若说承担一个人的体重,也是够的。 她转动麻绳,似笑非笑,“装神弄鬼,都装到我头上来了。” 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有麻绳当证据,其余人也回过神来,只怕昨夜是有人装的,把他们吓的够呛。 银锭也是气坏了,他昨夜差点扭脚,真是个完蛋玩意儿,居然敢玩这种阴招! “走,咱们先去探望一下何美人,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说干就干,韩舒宜收拾整齐,就去探望何美人。 范美人和何美人同住,才会一起回宫,如今殿内两个人抱成一团,根本不敢分开,谁靠近她们,她们就嗷嗷叫唤。 宫中几个高位都到了,正耐心安慰她们,不过她们吓的厉害,怎么说都劝不住。 “这世上哪儿有鬼!”丽嫔不耐烦的说,“定是你们看花了眼,把什么野猫野狗的,看成人了,还自己吓成自己。” “是真的!”何美人一反平日的轻嘴薄舌,痛哭流涕道,“嫔妾真的看见了,嫔妾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娘娘要是不信,就问我的宫女如茵!” 被她指着的宫女也白着脸,说自己看见了白影飘来荡去,但是没看到何美人说的什么十指滴血,开膛破肚的残像。 “我站在前头,你在后头,当然没看见了!范美人也看见了,对吧?”何美人转头询问范美人。 范美人拼命点头,“我都看见了,肚子,内脏,好多血,好多好多....啊啊啊啊啊” 她又开始尖叫起来。 何美人又神秘兮兮的说,“我们都看见了,地上留了一大滩血,但是事后让宫女去看,她们都说地面上干干净净,一点血都没有。不是鬼,又是什么?” “不是鬼,能有这个能耐!” 何美人提高嗓门,震的室内人都觉得后背一凉。 萧美人搓了一把胳膊,抖了抖,神秘兮兮的说,“贤妃娘娘,嫔妾记得你走在何美人前头,就没听到什么动静吗?” 韩舒宜故作惊讶,“没有啊!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就是什么都没听见,本宫才好奇过来瞧瞧的。” 她惋惜道,“还真想看看呢,到底鬼长什么样子。” 萧美人佩服,“娘娘就是厉害。” 这胆量,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惠妃打断她们闲聊,“好了,何美人吓成这样子,还是找太医来看,若太医不管用,就要请法师来试试,老这样也不是办法。” “回惠娘娘,已经叫了太医开药,不过娘娘喝了,还是睡不着觉。”宫女回答。 要这样,惠妃也没法子了,还是去叫法师安安何美人的心。 法师被请来,一进门就道,“好严重的晦气!” 萧美人一缩,恨不得把自己藏到柱子后。 “两位贵主昨夜呢,的确撞上了一些晦气,晦气缠身,才会受惊。好在程度不深,都是小事。只要做完法事,两位贵主在每日正午时分,在日头下晒两刻钟就行了。正午阳气乃是世间最利,无坚不摧,任何阴邪都会消融。” 不光是何范两位,其余人也竖起耳朵,专心听着。 法师说罢,就开始专心做法事。他镇定跟笃定的态度,让何范二人也平静下来,专心看着法师。 法师做完,便让小徒弟收拾现场。 他望着韩舒宜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开口,“娘娘留步?” “嗯?”韩舒宜回头。 “娘娘身上也沾染了一些晦气。”法师道,“恐怕还是做个法事,或者驱驱邪比较好。” “真的吗?”韩舒宜讶然道,“本宫都不晓得呢。” “娘娘若是不喜欢法事,晒晒太阳也是好的。”法师拱拱手,告辞了。 韩舒宜若有所思盯着他的背影,这人,到底是真的有什么神通,还是仗着心理学那套,摸透客户心理,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呢? 惠妃见大师还找韩舒宜答话,紧张了,立刻询问有没有事。 韩舒宜摆手,示意等会儿再说。 法事做完,何范二人终于敢出宫殿活动了,虽然还是怕,但不会瑟瑟发抖了。 宫妃们散去,各自回宫,惠妃挽着韩舒宜,二人步行,到僻静处,韩舒宜才把昨夜的事说了。 惠妃气的磨牙,“谁在背后弄鬼!要是谁被吓到,乱跑起来伤到哪儿,也够受了。” 想起昨夜金锭银锭被吓的嗷呜叫,韩舒宜深为赞同。 夜里又黑,又被吓,慌乱中跑起来摔跤,撞头,或者心脏病,都是隐患。 伤了或者死了,只怕幕后人只会庆幸。 惠妃上下打量,“你真的没事?没受伤?” “活蹦乱跳的,你让我去跑御花园三圈都没事。” 韩舒宜伸手,展现自己。 “棠姐姐,我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多加提防,别上当。” 第82章 “我懂,咱们先静观其变。”惠妃点头,心里做好防备。 她们告别后,约束各自宫人,不让他们继续散播流言。 * 宫里出现一片奇景,每到正午,就有宫妃顶着太阳,在外头晒着。 也幸好三月的阳光不毒,不然等皇上再进后宫,就要瞧见自己原本白皙如玉的妃子,各个都黑黢黢的。 何美人带头晒,一边晒,还要一边宣扬晒太阳的好处。 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路过的湖采女嘀咕着,“真是没事干了,专门出来晒太阳。” 这好不容易养到雪白的皮肤,天天杏仁粉扑着,玫瑰露泡着,她可舍不得晒黑。 湖采女美滋滋盯着自己的手臂,白皙,满意! “湖采女,也来逛园子吗?” 惠妃见了她,主动招呼。 对湖采女斗蛐蛐的事,惠妃印象很深,这是个心思舒朗的人。 湖采女立刻凑过来,现成大腿,不抱白不抱。 “嫔妾闲来无事,就多逛逛,不会打扰娘娘吧?” “不会,本宫也正好带着三公主出来见见春光。” 三公主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从刚出生的红皮猴子,逐渐长开,有了几分玉雪可爱的奶娃娃样子,谁见了都要夸一声。 湖采女自然不例外,摘下步摇逗弄三公主,小小的孩子,就随着她的动作转悠黑葡萄似的眼睛。 萌的湖采女恨不得尖叫。 惠妃笑吟吟的看着,有人喜欢自己的孩子,她也开心。 第114章 湖采女逗了一会儿三公主,心底很是羡慕,有个孩子,不仅打时间,而且总归跟皇上有点情分,时不时能见上。 越喜欢,越是想要沾沾婴儿的喜气,自己也生一个。 “嫔妾去那边,给三公主摘个花环玩!” 惠妃没来得及阻止,湖采女就站在小池塘边了,伸手去折花枝。 “慢些,别摔了!” “不会的,嫔妾会......啊!!!” 咕咚一声溅水声,湖采女的身影不见了。 惠妃急了,慌乱站起来,发现湖采女人已经滑进小池塘里。那么浅的小池塘,顶多到人的腰部,但湖采女在水面几次挣扎,硬是起不来。 “有东西,有东西,拉我.....咕嘟咕嘟.....”湖采女喝了好几口水,慌的乱打水,越挣扎,越挣扎越起不来。 惠妃在外头急的团团转,她的宫人都不会水,也怕被湖采女拉扯,两个一起沉底。 她心一横,干脆扯了宫女的腰带系长,一头栓上石头,使劲朝池塘中心丢过去,“抓着!” 湖采女伸手拉腰带,手里有了支撑,心才安定下来,加上惠妃大喊水不深,试探着直起腰,才发现整个池塘的深度,顶多到腰。 只是池塘底有淤泥,有些黏脚,她也慌,才被吓到。 湖采女靠近岸边,抹一把脸上的泥水,“真是终日打雁,被雁啄眼,嫔妾是会水的,谁知道居然会陷在一个小池塘里,起都起不来。” 她自己说完这话,突然打个冷战,怎么怪吓人的。 难道......是因为她没听法师的叮嘱,没去晦气? 还是水底,有东西? “你先上来。” 惠妃招手,找到刚才湖采女摘花的地方,摸了摸地面,淡淡笑了。 这块草坪里,有一些草根被打了结,再藏好,很绊脚,还铺了很多光滑的鹅卵石,怎么可能不滑? 她的动作提醒了湖采女,湖采女挪回池塘中央,蹲下,在池塘底细细摸索,很快,也找到打结的水草。 水草缠脚,又惊又吓,真会觉得水底下有人拉自己,吓也吓死了。 惠妃扔掉手里的草结,怒上心头,这背后搅风搅雨的人,当真讨厌。 “湖采女,今天的事别对任何人说,就说你不小心掉池塘里,明白吗?” “嫔妾本身就是不小心掉池塘里的,嗨,真倒霉,要回去换衣服了。”湖采女机灵道,“嫔妾失仪,先告辞了。” 湖采女灵醒的很,一点就透。 惠妃低头沉思,这背后的人,到底打算干嘛?制造恐慌?浑水摸鱼? 总之,风雨欲来。 惠妃更是提高了警惕,接连几次出现,甚至没摸到幕后人的尾巴,实在是个厉害的对手。 傍晚,给太后请完安,惠妃路过御花园,又看到白天的池塘,想起白日湖采女落水的事。 她站在桥上沉思,没留意到采荷采星惊恐的表情。 “娘娘,娘娘!” 惠妃正要回头,耳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像是有人的衣摆裙角摩擦,并且朝着她靠近。 静默且无声夜里,在安静的夜里更明显,咚咚咚,惠妃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想起宜妹妹的叮嘱,默念一切都是假的,猛一回头,撞上了一片白色且冰凉的影子。 好凉,甚至超过冰块,像冬夜里的一阵穿堂风,激的人打冷战。 啪嗒啪嗒,有什么液体滴到地面。 惠妃真恨自己的想象力,不过几个动作,她已经勾勒出全部的场景。 白衣,女鬼,披头散发,怨恨。 她鼓足勇气抬头时,发现真实的画面,远远比想象更可怕。 一张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脸,凑到她面前,指甲长长,冷淡道,“安棠和,拿命来,还我儿的命来!” 惠妃魂飞魄散,茫然的逃命。 * 请完安后,太后留了韩舒宜一会儿,说是最近宫里流言纷纷,好几个妃子都被吓坏,让她闲暇时,多安抚那几位。 韩舒宜答应了。 正准备离开,惠妃的宫女采荷一路跑进太后宫里,急躁的喊着,“太后娘娘,我们娘娘在花园里魇着了!” “求求您快去救人呐!” “什么?快去!” 太后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刚出宫门,就在甬道里碰上了皇后,皇后也是急匆匆的。 太后示意她边走边说,皇后就道,“臣妾听小太监说,惠妃在花园里受到惊吓,要去看她呢!” “娘娘恩德惠下,仁爱六宫,不过咱们还是快过去吧!” 韩舒宜脚下生风,恨不得再快点。 怎么会被魇着了,她提醒了没用吗? 韩舒宜又急又气,恨不得踩着风火轮。 人未到,先听到御花园的声响,有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喊着,“惠妃,你害了常氏!" “你,你胡说!” 采荷反驳道。 但最先发声的那人扯着嗓子大笑,“就是你,惠妃,你的孩子索了常氏孩子的命,哈哈哈哈!” 惠妃的样子的确像是魇着了,喃喃自语道,我没有,我没有。 她眼神飘忽不定,瞳孔放大,情况不明。 “来人,先拿下!” 太后指着胡言乱语的疯妇,她被侍卫们制住,还在大叫,说惠妃和贤妃害人。 皇后故作惊讶的掩唇,“呀,这不是沈氏吗?她跟常氏同住一宫,难道是知道什么?” 还想添乱! 太后一个眼风扫过,皇后才闭嘴。 韩舒宜扑过去,抱着惠妃,在她耳边不停重复,平安了平安了,别害怕别害怕。 或许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惠妃终于安静下来。 太后叹道:“这事闹的这么大,本宫不查不行了,先把沈氏带回去。贤妃,你也送惠妃回宫。” “是,娘娘。” 韩舒宜道:“惠妃跟沈氏举止都不对,说的什么,也并非出自本心,还望娘娘明察。” “哀家知道,贤妃安心。” 太后说罢,先带着沈氏走了。沈氏身在冷宫,还能出现在御花园,也是一件值得查的事。 太后带沈氏回宫,太医给沈氏扎针,喝安神汤,沈氏才平静下来,昏睡过去。 一个时辰后醒来,哑然道,“我,我怎么在这里?” 第115章 沈氏自己说,她本来是在冷宫的,冷宫蜡烛供给紧张,天刚擦黑她就睡了。 一醒,人在太后宫里。 至于刚才她念叨的什么惠妃贤妃害人,更是丝毫记忆都没有。 见多识广的翠嬷嬷听着,都被吓了一跳,这样子,神似鬼上身啊。 而且自身没有记忆,多吓人! 但太后不信,若是真有神鬼,世上不平事多了,怎么不见神鬼去管? 她命太医仔细检查,去看沈氏今日的饭食和脉象,太医仔细查看许久,终于发现一点不对劲。 沈氏脉象混乱,像是用过什么药物,但是具体什么药物,因为被吸收了,太医拿捏不准。 果然! * 怡心殿。 韩舒宜抱着惠妃,惠妃也抱着她不撒手,连换衣服都要跟着。 “好,我不走,就一直陪着你,好嘛?” 韩舒宜哄着她,腾出半只手喂安神药。 惠妃乖乖喝了,喝完就睡。 第83章 韩舒宜没动,她一动棠姐姐就醒,先这样吧。 她单独询问采星采荷发生了什么。 两人说辞稍有不同,但是事件一致。 回宫路上,娘娘登上小桥,背后冒出一个白色影子。 白影出现,娘娘大叫,乱跑,场面乱成一团,采荷去求援,采星留下,照看娘娘。 娘娘吓得厉害,沈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口口声声说娘娘害人,然后是自己赶到。 韩舒宜疑惑,她记得棠姐姐可不是这么胆小的人,看见一个白影,都能吓的乱跑。 中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不过眼下不是询问良机,受惊的人不能继续追问,让她好好休息,恢复精神最重要。 一夜风平浪静。 惠妃休息好后,昨夜的惊恐和惧怕缓缓散去,脑里虽有记忆,但当时那种害怕的心情已经没有。 她能够理性思考。 身子一动,发现床边还趴着采星,她一动,采星也醒了,惊喜说,“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采星一叫,屋里其他人纷纷醒来,睡在榻上的韩舒宜也醒了,扑倒床前,“棠姐姐,你没事吧?” “无事,你怎么在......?" 惠妃刚问完,脑子里模糊想起昨夜的事,难免羞愤。 真是昏了头了,居然吓成那样子。 见她醒了,韩舒宜不提昨夜,而是让她洗漱换衣,用过早膳。一切安顿好后,再来说。 处在熟悉环境,惠妃情绪稳定,仔仔细细的把她见到的女鬼说了出来。 白脸,血滴,内脏,想起来都惊恐。 但是采星跟采荷的说辞,都跟她不同。 惠妃皱眉,她怎么可能混淆?那么可怖的场景,今生难忘。 “别慌,棠姐姐,昨天你有没有碰到异常?任何异常都算。” 惠妃回忆不起来,但是采荷迟疑说,“奴婢不知道有件事,算不算?” “先说。” 采荷道,她记得去太后宫里前,吹了一阵风,把娘娘的披帛吹到了远处。 她去捡披帛,绕了两圈才找到,有个面生的小太监捡着披帛,问是谁的。 采荷说清披帛的颜色质地,对方就把披帛还给她。 “但是上面的香料味道变了,变浓了。” 采荷肯定道。 “快,拿过来!" 那条披帛这么折腾,居然也没丢,还好好的。 采荷去拿了一盒惠妃常用的香料,再拿披帛对比,韩舒宜细细闻着,两者味道,的确有差异。 脂粉香和花木香的区别。 “知道东西有问题,你还闻?”惠妃劈手把披帛抢过来,“去找付医女。” “棠姐姐,我有个可靠的猜测。有种罕见的花朵,名叫曼陀罗。它香味特殊,人嗅闻后,容易产生迷幻之像。至于具体产生什么,就看当时那人在想什么。” “当真?” “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就很符合曼陀罗的特性。比如刚看了一本志怪书,幻觉就是书里的志怪。之前宫里一直都有白衣女鬼的传言,一有任何不对劲,你就会想到这方面。” “好奇妙的东西!” “我猜用这种药吓你,更多是引导。因为有沈氏在,沈氏一直在说常氏的事。若是你被幻觉吓到,胡说八道,口不择言,泄露几句,就是你心虚,到时,屎盆子才好扣过来。” “同样,当初我碰见的,也是一样的企图,可我怎么没有异常呢?”这点,韩舒宜没想通。 “或许是你没中招,所以没有产生类似的幻觉。” 韩舒宜皱眉苦思,她没做的事,她没做什么事? 回想法事那天,要说她唯一没做的事.....雄黄酒! 想起那天语带暗示的法师.....两人目光碰撞,法师只怕脱不了干系! 只要找到源头,惠妃的自信心又回来了,她冷笑,“一直都是咱们挨打,也该轮到咱们反击了吧!” “姐姐别急,若真的是大法师做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声名扫地。” 玩戏法?她知道的戏法,是对方的千百倍! 惠妃相信她的能耐,暂时忍耐下来,等着证据查实。 一个法师不算什么,但他是护国寺的法师,就有点麻烦了。护国寺是大锦的国寺,象征国运,地位尊崇,就算是太后也要给些薄面。 “先瞧瞧他们到底打算干什么。棠姐姐,你先“养病”,我将计就计。” “好,一切小心!” * 惠妃受惊养病,贤妃亲眼目睹,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她加入了中午晒日光的队伍。 有人还将信将疑:“贤妃娘娘当真?" 她都不敢提那个字。 “嘘!”韩舒宜一惊一乍的,“怎么不真呢?惠姐姐多胆大的一个人,都吓的卧床不起了。她醒了告诉我,这东西有灵性,会缠人,还会打标记。但凡是跟她有恩怨的,就会悄悄打上标记,在顺着标记找过去,挨个报复。” “唉,这关我什么事啊,冤有头债有主,该去找害她的人呐!” 萧美人看不过几天,贤妃态度大变,心里也怕起来,赶紧站到日头底下。 何美人见到有人赞同自己的看法,顺势点头。 “我早说了,偏你们都不信!” 韩舒宜继续说:“不过像我跟惠姐姐这样的还好,顶多被吓一顿,恩怨就散了,谁要是对不起她,利用过她,害过她,这债啊,就要翻倍计算了!” 第116章 众人听到韩舒宜的话,赶紧反思自己有没有对常氏做过分的事。 “常氏是自缢,能怪别人?”萧美人提高嗓门,忿忿不平。 要说她害了常氏,她不认,要说她没有对不起常氏,她也不敢认。 人就是这样,大奸大恶不敢,小奸小恶频繁。 “嘘!” 韩舒宜摇摇头,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反正看着办吧,我先晒太阳了。” 她不跟旁人说话,留下其余人面面相觑,有人默默往太阳烈的地方挪。 有她亲身演示,流言愈发剧烈。 太后有些头痛。 佛堂。 自从进宫,法师一直住在佛堂东北角的东厢房,规行矩步,循规蹈矩,不肯逾越。 大法师道号是慧鸣,正是护国寺主持的首席大弟子。如无意外,今后等主持圆寂,慧鸣会接手护国寺。 所以进宫做法事这种美差,会轮到慧鸣。 慧鸣捧着经书,正仔细诵读,间或抬头问小徒弟,“太后娘娘还想留我们到什么时候?” 小徒弟答,“恐怕还要几天,最近宫里不太平。” 流言的事,连小徒弟也有所耳闻。 慧鸣嗯了一声,吩咐小徒弟自行去做功课。 自己敲着木鱼,一声声单调的敲击,扫清自己的心障。 咚咚咚,越单调,越安心。 做完功课,他低头看蒲团,意外发现蒲团下的一角信封。 慧鸣拿起信件,拆封,内里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几个简单的字。 及时收手,回头是岸,莫殃无辜。 慧鸣仔细看了看那几个字,轻轻叹气。 晚了,他的局已经布下,不能回头了。 再者,她们都从中得利,或多或少,算什么无辜? 慧鸣烧掉信件,继续敲木鱼。 单调的木鱼声,响彻禅房。 * 沈氏暂住在太后宫里的围房,条件可比冷宫强多了。 沈氏反应过来,这是她翻身的好机会,拼了老命讨好太后,哪怕还是庶人,只要跟着太后混,终究能够安度晚年。 所以太后让她配合做什么,她无不听从。 流言纷纷,太后再次求助于慧鸣大师。 惠鸣大师闭门焚香,经过整整两个时辰的测算,终于告知了太后结果。 宫中本就是阴盛阳衰之地,虽然有龙气护体,但是常氏生前,也属于皇城中人,所以,龙气对她的压制力,大大消减。 宫城中,有水命之人,有木命之人,二者结合,成了槐荫的命数,愈发助长了常氏的气焰。 常氏生前自缢而亡,有一口气始终没有咽下,影响了她轮回投胎,定要泄了这口气,才肯走。 “就不能强行送走她吗?哀家可以找人日日给常氏诵经。”太后皱眉。 “自然可以,但是欠债就是欠债,若是不还,会越欠越多,不仅影响今生,还影响来世,更会影响了大锦的气运。” 慧鸣低眉敛目,“贫道还是想尽力化解,免得影响愈发严重。” “好吧,大师慈悲为怀。” 太后叹气,“大师告诉哀家,水命木命的,到底是哪些人?” 惠鸣大师报出来一些出生年月。 太后记不得许多,转头去看紫嬷嬷。 紫嬷嬷回忆着,“有贤妃,惠妃,何美人,范美人,湖采女......” 全是在做法事期间,受过惊吓的妃子。 第84章 也是验证了慧鸣的话,此等命格天生更容易招惹阴暗之物。 “要她们做什么?” “闭宫潜心祝祷祈福,最少一年。常氏感应到歉疚之心,祝祷之力,怨气消解,自然而然就好了。这本身也是为了她们积福积德,会有福报积攒,来生更加顺遂平安。” “若是一年后,怨气还是没有消解呢?” 慧鸣迟疑道,“那,只能继续祈福了,直到怨气消弭。” “哀家明白了,等稍后再来跟大师商议。” 太后出了佛堂,揉揉额角。 听了慧鸣大师的话,太后实在心生疑窦。这一个名单,囊括了后宫三分之一的妃子,还多是受宠的,堪称一网打尽。 闭宫祈福,新人冒头,局面就要大改。 这话若是换个人说,太后立刻判断为争宠计谋。大师来说,太后会将信将疑。 那听还是不听呢,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倒不是心疼那些妃子,而是担心皇帝不乐意,少了消遣排解之处。 这么一犹豫,小道消息就传播出去,曾经撞鬼过的妃子,立刻麻了。 生存危机,压过了对鬼魂的恐惧。 祈福一年,甚至更久?回头皇上还能记得自己这个人? 本来恩宠就是争一分,少一分,谁抢自个的恩宠,就要把谁踩在脚下。 而韩舒宜听到这消息,有种尘埃落定感。 对方亮血条了! 只要有所谋求,就知道对方弱点。针对这点,再顺着推理,就能知道谁是幕后得利者。 三分之一妃子祈福,谁得利,就有动机策划这样的事。 难道是苗妃?惠妃思考。 苗妃本身就在祈福,把所有人拖到同一个地位,反而凸显出她的优势。 或者皇后,除掉劲敌。 还是哪个不受宠但是家世出众的妃子,用这招除掉对手,想成功登顶? 二人虽然猜到了幕后主使的目的,但猜不透它的身份。 既然这样,那就宁错杀,不放过! 惠妃眼神一凝,先对付那个胡说八道的大师,逼出幕后主使! 韩舒宜同意了。 * 思考一日后,太后还是想答应慧鸣大师的要求。 关系到国运的事,不可信其无。虽然皇帝会不开心一段日子,但只要说明缘由,想来他也会同意的。 太后到佛堂时,慧鸣正在做早课,声声木鱼敲击,动人心弦。 太后受其感染,站在门外等候,等大师做完早课,才深吸一口气,准备说她同意了。 但她还没开口,原先组织好的词语,被生生吞下。 “慧鸣大师,佛像!”太后惊讶指着佛像。 只见烟雾缭绕中,慈眉善目的佛堂,缓缓的,从双目之中,流下血泪。 慈悲,无边。 惠鸣抬头,看到流血的佛像,猛然倒退,手臂碰上矮几,东西哗啦撒了一地。 见到佛像流泪,他竟有种,报应终于到了的感觉。 第117章 “神佛震怒!” 太后心神震动,觉得这就是神佛震怒,降下惩罚的征兆。 “大师,这如何化解?!”太后一叠声的催促,“要做法事还是布施,不惜物力人力,都可以!” 只要能化解,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慧鸣几次想张嘴,奈何心乱如麻,实在想不出更合理的措辞。 原本站在慧鸣身后的小徒弟往前一站,“太后娘娘,神佛流泪,既是提醒,也是悲悯。只怕有什么稀世奇冤,不能昭雪,所以神佛才这样提醒。” “当真?” “自然,太后勿忧,吾与师兄商量,定能拿出一个法子来。” 太后内心稍安,命他们一定要在今日拿出章程来,这才折返。 太后走后,佛堂内一片安宁。 “慧合,多谢师弟刚才解围。” 名叫慧合的大师欲言又止,看向自己的师兄,眼神里蕴含着说不清的情绪。 慧鸣心头一跳,顺势开口,“怎么了?” “师兄,前日我卜了一卦,算的是师兄,但卦象显示是大凶,诸事不顺,我担心师兄。” “我好好的,怎么会大凶?”慧鸣勉强笑了笑,催促道,“去做早课吧。” 慧合就离开了。 次日,太后召见所有后妃,让她们齐聚佛堂,念经祝祷。 唯有太后清楚,这次祈福,是为了昨日佛像流泪之事。 众人到齐,素服庄重,人人虔诚。 慧鸣大师上前敬香,香刚插进炉子,从中齐齐截断。 而此刻慧鸣刚好拿起木鱼,多年使用摩挲光滑的木鱼柄,嚓一声,从中间断掉,掉到地面。 慧合捡起木鱼柄,神色严肃,“大凶之兆!” 后头的人群骚动起来,大凶? 难道是常氏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连大师都压不住? 慧合严肃的说,“师兄,可一不可再,征兆如此明显,只怕你不适宜继续主持仪式了。” 慧鸣看看香炉,看看木鱼,眼神温顺垂下,“那谁来.....” "让我来吧,我才是更合适的人选。” 慧合从后厢房搬出新的木鱼,新的香炉,强硬又不失礼貌的,把慧铭请到佛堂之外。 然后继续仪式。 新大师同样道法精深,通晓古今,而且温言软语,能够安抚人的心情。 在他的安抚下,对于仪式出错的惶恐,也被众人慢慢咽下。 仪式做完,何美人忐忑不安的上前,“大师,现在听说,驱除常氏的怨气,需要我们闭宫祈福,诚心诚意,信女想问,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吗?” 她是真的不想闭宫啊。 慧合温声道,“先前的卦象显示,的确如此,需要诚心的祈祷,才能消解恩怨。但是时移世易,卦象也会受外界的影响。” “前些日子,日光大盛,月光消退,属于槐荫的力量也减弱了。贫道也从祖上的宝库里,寻到一件至宝级的经书,能够消灾解难,化戾气为祥和。只要所有人齐心协力,合抄抄写经书千遍,再焚化到常氏的墓前,并且派遣道士,给常氏诵经一年,这桩恩怨,就算是化解了。” 何美人大喜,”当真?“ “自然。” “好好好,信女一定潜心抄经,不辜负了大师的经文。” 合抄经文百遍,就是把手累折了,也比闭宫强啊! 太后也惊讶道,“当真?” “是的。”慧合转身郑重的取了一只匣子出来,展开,“这是本寺的建寺大师手抄经书,沐浴了二百年的香火和国运,道法之力,根本不是一般经文都能比拟的。昨日,贫道才收到师父的传信,说见小道师兄弟迟迟不归,恐怕遇到为难之事,才赶紧把镇寺之宝送了过来。” 太后瞧了一眼经文,这经书古朴雅致,散发着一股异香,如兰似麝,又有檀香的清幽,一见就知道是好东西。 护国寺肯拿出这种级别的好东西,也是下了血本。 “既如此,哀家也是安心了,还请大师全力以赴,护卫皇城的安全。”太后行了个礼,慧合赶紧回礼。 持续一天的法事结束,又有护国寺的至宝撑场,众人都安心离开。 太后还惦记着佛像流泪的事,私下找慧鸣大师商议。 慧鸣大师捻着念珠,轻声道,“神佛示警,悲悯之心。昨日的事,是神像提醒贫道,若是不能好好消解常氏的事,会有大灾祸降临。” “不过好在师父的经书来的及时,有法力如此强大的至宝,一切都不是问题。” 太后嗯了一声,又换了另一个问题,“慧合大师主持抄经,那慧鸣大师是否有空,替哀家宫里的沈氏瞧一瞧?” “贵人有什么异状?” “沈氏那日不知道冲撞了什么,一直胡言乱语,心神不宁,太医说她受惊不轻,哀家想着,给她定定心神,安抚安抚她。”太后叹着气说。 “此事不难,拿出贵人的生辰八字,做法事就好。” “不过,太医院又有一位经年老太医说,沈氏不是冲撞了什么,而是被人下药,药品很像是,西域来的曼陀罗,不知道大师对此等药物,有没有了解?” 太后轻声说。 慧鸣听到曼陀罗三字,缓缓皱眉,“此物,贫道倒是听一位师叔说过。师叔生平喜爱走南闯北,刚好见过此物。服用者会心神不定,神思恍惚,眼见幻想等等,用的多了,还会造成永久的损伤,还没有有效的治疗之法。” “太后娘娘,若是真的中了此药,还要请一位好太医,好生医治才行。” “是啊,要好好治才行。”太后叹了叹,“大师都没办法,那只能先治了。” 太后离了佛堂,眉头还是没松开。 她一番试探,慧鸣大师毫无异状,难道沈氏被下药,真的跟大师没关系? 紫嬷嬷从甬道过来,看见太后快步上前,低声说,“娘娘,常氏的事在宫里沸沸扬扬,动静不小,当初替常氏收敛的宫人刚才悄悄来找奴婢,说常氏过身,不像是自缢,更像是勒死。” 第85章 “什么?” “自缢的痕迹,跟勒死不同,那宫人幼时听乡间的仵作说过,就一直记着。眼看常氏的事闹腾的凶,这才悄悄来找奴婢告密。” “回宫,哀家亲自问。” 第118章 慧鸣送走太后,厢房里只剩下慧合,慧合整理烛台,一回身,就看到师兄在冷笑。 “师弟,我的好师弟啊!” 慧合放下木鱼,淡淡道,“师兄在说什么,师弟不懂。” “不懂?佛堂只有护国寺的人,一切物件都是我们自己动手准备,我的香和木鱼,如果不是你动手脚,会突然断掉?” 事发突然,慧鸣也确实愣住了,失了方寸。 但师弟从容不迫,拿出自己的木鱼和香炉,对整个祈福仪式的熟悉,早早准备好的经文,都说明师弟对此,是早有准备的,早就想好要代替自己。 “师弟,莫非你对我这个首席大弟子的宝座,肖想以久?” 慧鸣逼问。 慧合不答,叹道,“师兄,你早日回头吧!” “我回头?” “天象,祈福,闹鬼,一切的一切,都是师兄你在背后谋划,师弟是真的不明白,美貌红颜,真的会有这么大杀伤力吗?让你如此痴狂?” 慧鸣断然否认,他没做过这样的事! 慧合再次叹气,从怀里取出半张烧毁的信封碎片,还有一个如意结。 丝线都被抚摸成黑色,可见主人的爱惜。 “还给我!” 慧合任由对方抢走纸片,丢进香炉,东西进炉,才发现如意结不是他平时放在怀里那个,纸片更不是。 那就是普通的纸张。 但慧鸣抢夺的举动,等同不打自招。 慧合叹气,“我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师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为了一个女子,毁掉你几十年的修行,值得吗?” “值不值,是我说了算的。倒是你,蓄谋已久,只怕早就等着这样一个机会吧?” 慧合没有否认,“到底是师兄你犯了错,我是在清理门户,否则,你以为为什么,师父会把经书送来,收拾残局?” “那可是护国寺的镇寺之宝!” “你还是不肯交代,那女子是谁吗?” 慧鸣死死闭着嘴,就像紧闭的蚌壳。 “就算你不肯说,也早晚会被我找到的,师兄,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回去该怎么讨到师父的原谅吧!”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过就是为了取而代之!有什么招数尽管用出来吧,别拿什么女子不女子的,来诬陷我!” 慧鸣厉声道。 慧合不答,锁上厢房的门。 “大师兄祈福劳累,需要休息,最近都别去打扰他,明白吗?” “是。” 房门一割,慧鸣等同禁足。 慧合安抚那些小徒弟们,让他们自行其是,他这个二师兄当的并不坏,很快安抚好人心,小徒弟们一切照旧。 三日后的夜晚,梆子刚响了一声,慧合就起床,披上一件纯黑的斗篷,来到小佛堂处不远的小花园。 这是早就约好的地方。 慧合到时,发现那里早就站了个人,一开口,就是熟悉的太监嗓音,“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风言风语,侵扰到后宫了。” 太监音嘿嘿笑了两声,“听你这话音,还不服气?” “是你们护国寺的首席大弟子,非要掺和到后宫事里,说大些,就是有不臣之心,准备干预朝政。偏偏手段还不够高明,被我们主子揭穿了,愿赌就要服输,错了就该立正挨打。” “我们主子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清理门户,自行处理减少损失,是你们赚了!” 慧合本来满心的不乐意,被这话一说,也是偃旗息鼓,话难听,但是实话。 当他知道一切闹鬼事宜,都是大师兄策划的,不照样惊讶吗? 要不是他反应够快,立刻求情,还保证解决事端,平稳度过,大师兄此刻已经身败名裂,连护国寺都要受到风波殃及。 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所以慧合压下心头烦闷,低头认错,又写了一封保证书,交给对方,才被获许离开。 那太监把保证书塞进袖子,挥挥手离开。 慧合注视对方,能在宫禁森严,侍卫巡逻的夜里自由出入,对方当真有些本事。 输了,服气! * 银锭正在假山里小声骂骂咧咧。 幸好天不冷,躲在假山里,裹着毯子也能过一夜,冻不着。 等天亮,熬到早上各宫打热水,他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跟金锭汇合,再大摇大摆的回到嘉宁宫去。 宫禁查的严,不代表花园也查的严,脑子足够灵,什么法子都能想到。 天亮,银锭跟金锭会合,顺利回到嘉宁宫。 内屋只有最得力的宫人,银锭把保证书拿出来,交给韩舒宜。 韩舒宜一目十行浏览,确定上面的笔迹跟文字正确,长舒一口气,放到最秘密的地方藏好。 “这里银锭立了大功,赏他二十两银子,至于你们,一人五两,清月,去拿银子。” 银锭刚想欢呼,又想起此事要保密,硬是压下声来,嘿嘿偷笑。 银锭捏着银锭,嘿嘿嘿。 清月虽拿了赏赐,但还是更关心此事的结局,“娘娘,那个慧合大师,写了保证书,真的能保证他们以后不再犯吗?” 就这么一张纸,清月实在不信。 “那不是纸,是他们整个护国寺的名誉。我要是把事情宣扬出来,整个护国寺都要声名扫地,捏着这张纸,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引线还放在我的手里。” “那他不会不写吗?” “不写?那我立刻宣扬,像这样的寺庙,清名甚至胜过性命,几代人的努力和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他慧合一个人,一个肩膀,是不敢做这个决定的。” 换成韩舒宜自己,也不愿意做出数代基业毁于一旦的决定。 “不过啊,就算宣扬出去,对我来说,也就是出一时之气,没有别的收益。还不如捏着这件事,让慧合心生忌惮,以后保不齐能够为我所用。” 护国寺毕竟是国寺,哪天没准就有用处了。 再说了,悬而未决,一柄利剑挂在头顶,始终不知道何时掉下来,才是最终极的折磨。 以后慧鸣慧合想到保证书,想到或者哪天会曝光,担惊受怕一辈子,那才开心了。 第119章 不过啊,她是真的没想到,居然有女子能够打动护国寺首座弟子的佛心,让他不惜代价的,想要送整个后宫的女子上路,也要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若不是她收买的佛堂小徒弟,拿到如意结和信封残片,她还不信呢。 这样的爱真是伟大啊,伟大到摧毁自己的信念,不顾惜无辜之人的性命,也要给自己的爱人垫脚铺路。 既然对方有这样的心思,也怪不得韩舒宜谋求报复了。 愿赌服输。 不过,到底是何等绝色,能够撼动首座弟子的心肠,她还真的有些好奇呢。 可惜慧鸣深知,这样的来往对该女子不利,把人捂得严严实实,就算顺着线索,搜寻遍后宫,也没找到是谁。 韩舒宜只能暂且作罢,脱了眼前的困局就好。 * 傍晚。 有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爬到一块假山上,揭开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再次一无所获后,小太监折返,回去禀告主子。 这已经是第三次没有任何信息了。 也是看在丰厚的赏钱上,又没有危险,小太监才愿意走这么一趟。 回去后,他报告了消息,主子叹口气,“知道了,这是赏钱,以后不用去了。” 小太监拿着赏钱,美滋滋的走了。 福容华望着镜中自己,容颜憔悴,周身简素,只穿着一身清灰色的素衣。 她低沉声音道,“何苦呢?还把自己折了进去,又一点助益都没有。” 对她的幕后之人一点损伤都没有,还伤了自个。 但若要福容华断然训斥,说对方做的是无用功,福容华也不忍心。 关心则乱。 眼下宫里的闲言碎语传出来,说不用给常氏闭宫祈福,只用抄经就好,福容华反而是松了口气。 她知道他策划的事,失败了。 输了反而更好,幕后之人看不上他的价值,便会松手,放过他。 就像她现在,虽然被禁足,却留下一条性命,何尝不好呢? 福容华转动手腕上的佛珠,再次祈福。 只愿在乎的人都平安。 * 常氏鬼魂作祟的事,就这么逐渐平息。 宫妃纷纷抄经,祈祷常氏早日转世投胎。 不过惠妃心里还是有些不爽,抄经也就是做做样子。 她平白受了一回吓,虽然折腾了护国寺的人出气,但心气没那么容易平顺。 第86章 还指望她抄经?不去踩两脚,都是她宽容大量了。 韩舒宜换了件家常窄袖,一边抄写一边轻笑,“可这护国寺的经书当真是好东西,有幸一见,我可得赶紧手抄几卷,赠给家人。” 要不是这次护国寺理亏,决不肯拿出镇寺之宝的。等大师开光后,她再转赠家人,也是一件珍宝。 抬脚进门的皇帝,就听到她们二人的对话,突然发声,“两位爱妃,抄到哪儿呢?” 韩舒宜手一抖,墨汁掉到白纸上,一张纸毁了,她嗔道,“皇上得给臣妾补回来,臣妾白抄了。” 皇帝尴尬的摸摸鼻子,“好好好,朕来抄。” 是他没让人禀告,突然进来的,倒也听到两位爱妃的实话。 韩舒宜从来管得住嘴,不说不该说的话,眼下也不惧,拿起羊毫笔,递到皇帝手里。 皇帝当起苦力,韩舒宜磨墨,惠妃兴致勃勃裁纸,一口气裁了一大叠,笑盈盈等着皇帝慢慢抄。 皇帝不禁苦笑,嗨,抄吧,也算是尽点心力。 “这些经书抄好,供奉,也愿常氏早登极乐。”韩舒宜真心实意的道。 登了极乐,也免得有人再拿常氏做文章。 皇帝能听出她语气里的真诚,又想起母后说,常氏可能是被人害死的事,不禁一阵头痛。 冷宫偏僻,无人看守,无人证明,导致此事成了一桩悬案。 他也是实在心烦,才想着过来清静清静,结果又想了起来。 不过皇帝努力屏退杂乱心思,转换话题问起三公主,提这个,惠妃明显多了许多谈兴,说起小女儿的许多趣事。 就连女儿眼馋别人吃桃子,拿到桃子啃不动,只能拿牙龈慢慢磨,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皇帝听着三公主养的极好,知道惠妃是上了心养育的,不经意又想起陈美人的胎。 除夕宴饮,陈美人自陈有了身孕,就一直派最好的太医养着。奈何陈美人身体娇弱,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吐两口都要赶紧找太医来,实在折腾人。 要是像惠妃和贤妃怀胎时这么省心,他也不用烦。 听出皇帝语气里的抱怨,惠妃不禁轻嘲。 那是陈美人不知道轻重,拿龙胎争宠吸引皇帝注意力,殊不知养好身体,养好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平安落地,有的是争宠机会,还差那一会儿吗? 聊到此处,皇帝突然起了心思,“惠妃,朕瞧你照顾孩子照顾的极好,不如去照顾陈美人的胎?” 一桩重担突然落到惠妃头上,把人砸的晕头转向。 韩舒宜心里急翻了天,面上却不露。 照顾别人的胎?功劳没有,全是苦劳,平安生子是应该的,若是出事,就是办事不利。 这种烫手山芋,谁沾谁倒霉。 好在惠妃不是昔日的愣头青了,说话极其婉转,“皇上能这么说,可见是信任臣妾的能力。不过臣妾也是头回养,也是摸索着照顾,自己的孩子摔摔打打的,也不妨事。若是经验不足,养的不好,就担心了。” “若是可以,不如交给太后或者皇后娘娘,她们经验更丰富,更合适呢。” 照顾后妃的孩子,是皇后职责。要是陈美人住在自己宫里,自己是主位,照顾还说的过去,不然,就是抢皇后的事干。 不过,皇帝能动这样的心思,说明对皇后,少了信任。 惠妃勾起隐秘的笑意,活该,自食苦果。 皇帝也是说完,才发现自己似乎太不给皇后脸面,浅浅一笑,不提了。 * 宫中,暂时还算平静,众人都在忙着抄经,安抚自身。 上次毁了一页韩舒宜抄的经书,皇帝要赔十页自己抄的经书。 皇帝都说,“宜卿不去放高利贷,简直可惜了,这可是翻了十倍的利润!” 不过架不住爱妃撒娇打滚,他还是同意了,好不容易抄完,还要亲自送去佛前供奉。 放到佛堂后,皇帝本想转身就走,侧殿窗口,却有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一闪而过。 素心! 皇帝恍惚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连忙追了过去。 第120章 追寻熟悉的背影,到了侧殿,眼前人影径直跪下,虔诚的朝着佛祖叩拜。 这窈窕的背影,合十的姿势,甚至头微微垂下的模样,都跟皇帝记忆中一模一样。 当初,他跟素心头次相遇,就是在一间小寺庙里,素心出门拜佛,祈求兄长高中,还求了个平安符,却跟他为母后求的护身符弄混了。 一场姻缘,就此徐徐展开。 思及往事,皇帝不禁柔和了神情。 只是素心还在祈福,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皇帝缓步上前,扣住素心的肩膀,想要看看她的模样,却不想,回头的是另外一张素净的脸。 “皇上?” 对方张口,瞬间打破了皇帝的旧思。 他不禁发问,“你怎么在这儿?” “臣妾来给兄长祈福。听说兄长治下,出了水患,颗粒无收,正是艰难时,偏偏此时,海盗来袭,不知道兄长有没有抵挡住。” “臣妾既忧心百姓,又忧心兄长,无以寄托,只能把心思放到佛堂了。” 璇美人回答,双眉微蹙,显然正在担心。 皇帝想起日前的奏折,的确,傅家长房的傅霆年正在闽南做巡抚,闽南进海,容易遭水淹,又有海盗的事,皇帝急令户部和兵部支援,不惜一切代价。 远水难解近渴,还不知道傅霆年撑不撑住支援到来,若是撑不住,事情就麻烦了。 想到此处,皇帝缓和了神色,“你有心了。” 虽然做不了什么,但至少不添乱。 璇美人趁机道,“臣妾进宫时,还带了些钗环,能值些银子,若是皇上能同意臣妾开个粥棚,布施穷苦积福,那就更好了。” 皇帝好笑道,“哪儿就到了这种程度了,需要用你的体己?放心吧,朝廷自有章程。” 璇美人也就会这些小女儿的心思了。 皇帝这么说,璇美人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皇帝安抚几句,离开了小佛堂。 那背影不是素心,他也不知,是不是失望。 不过终究还是被勾起一丝对往昔的怀念。 * 皇帝走了,璇美人并未立刻离开,待满一个时辰才走。 她现在学会了做戏做全套,露于人前的事,一定要踏踏实实的做好。 甬道拐角,红薇正等着璇美人,傲气依旧。 “怎么样小主,我家主子没骗你吧?只要你照着我家主子的指点做,一定能把皇帝吸引来。” 璇美人轻轻点头,“我知道。” “知道就好,以后得宠了,别忘了我家主子的恩德。”红薇再次强调,之后才离开。 红薇走后,璇美人才呸了一口,拿她当傻子不成! 苗妃的种种策略,的确让她渐渐获得皇帝的喜爱,赢得恩宠。 不过璇美人慢慢发现,这种恩宠是建立在她模仿苗妃,做苗妃的替身上的。 皇帝的确喜欢苗妃这个类型的女子,明艳不失灵动,跳脱但是懂礼,模仿宠妃也的确是一个获宠的捷径。 但苗妃的要求只是让璇美人一味的模仿,连一个弧度,一个抬手都要一样,久而久之,她就只是一个皮影,一个纸套。等真正的白月光出现后,替身立刻会被弃如敝履。 璇美人回过味来,自然不愿意。 刚才提堂兄,就是她的反抗。 这招的威力看起来不错,皇帝至少记得堂兄的功劳。 眼看着苗妃的一年祈福之期将满,自己的利用价值,也要渐渐丧失了,璇美人不甘心,正在思考该怎么拦住着苗妃。 苗妃还在祈福一天,自己的利用价值就在一天。 璇美人打定主意,便决定了。 这些日子,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啊。 * 苗妃的确是打着让璇美人当替身,增加正主的存在感,等自己出现再取而代之的心思。 之前的失利让她明白了,她在皇帝心中有地位,但别人也不是没有。 接受这点很难,但接受之后,也没什么大不了。 苗妃抚摸着手里的皮革,这些皮革,是她自己亲手硝制,切割,编制,最后做出了一条马鞭。 她正在做最后一道工序,上油。 上好了润滑油,摸着这条孩子用的马鞭,苗妃瞬间泪如雨下。 当初庾儿想去马场学骑马,缠着她要马鞭,她都用小孩儿不能使大人的马鞭挡了回去。 庾儿很不开心,嘟着小嘴,怏怏去了马场。 其实苗妃亲手准备了惊喜,她想亲手给孩子做一条马鞭,一条量身定做的马鞭。 不过礼物还没送出去,礼物的主人先在马场失踪了,尸骨无存。 马鞭就被苗妃藏在柜子最深的角落。 提到旧事,苗妃的心脏仍然会一抽一抽的疼。 第87章 可孩子去了,她还没找到害孩子的真凶,怎么能一蹶不振,就此堕落? 她拿出秘密武器,就是为了勾起皇帝的丧子之痛,再把疼惜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次,她不会再莽撞了。 * 苗妃跟璇美人的交易,丽嫔看在眼里,逐渐焦躁。 妃位有四,如今已得了三个,就剩下最后一个空位。 丽嫔是现在距离最近的,但并不是唯一的人选。 叶容华恩宠日隆,惜贵人和向采女紧随其后,都是她的对手。 若是不能及时卡住妃位,拦住底下的人晋升,以后怕是更难了。 可凭她势单力孤,想要晋升昭仪--妃位,并不容易。 要再去投靠苗妃吗?做她的手下人,借用她的权势? 想到自己失了一个孩子,才成功从苗妃处脱身,丽嫔拿不定这个主意。 再入苗妃麾下,就没有脱身机会了,反复无常,是宫中大忌。 但是晋升,也是她最渴望的东西。 丽嫔在恍惚中,决定再看看,再想想。 * 五月,下了几场大雨,把渐热的暑气浇了下去。 要说宫里的新鲜事,便是苗妃快从佛堂里搬出来了。 若不是永和宫除尘打扫,红袖日日在内务府和永和宫间走动,这事还不会被人知道。 许多人暗自扼腕,要是早些提防,苗妃想出佛堂,还真没那么容易。 皇上政务又多,后宫美人如云,没人提醒,一耽误就是好几个月,苗妃就要继续坐几个月的冷板凳。 不过终究还是苗妃有手段,能及时提醒皇帝,祈福期快满了,该让她出现了。 惠妃气的很,她还没忘之前的仇呢。 她很快找人打听,知道了苗妃是怎么复宠的,倒是沉默了许久。 拿夭折的三皇子说事,皇帝再铁石心肠也是个父亲,不得不退步。 苗妃,精进许多。 第121章 沉寂过后的苗妃,收敛了从前的轻慢,开始学会迂回做事了。 惠妃警惕道,“她若是再敢谋求算计,我也不是好相与的。” 韩舒宜安慰道,“棠姐姐,现在你是妃,她也是妃,虽然苗妃资历更深厚,但也没有平白让你忍耐的道理,她来,兵来将挡就是。” 不过韩舒宜心想,苗妃不会这么明晃晃的行事了。 吃了亏,总要长教训才行。 在一个凉爽的午后,苗妃悄然从千佛堂搬出,回到永和宫。 一年多没见的地方,还真的生疏了。幸好留守的红袖得用,把永和宫正殿守的严严实实,换上用惯的装饰,又是从前富丽堂皇的宫殿,高床软枕,犹在眼前。 红袖眼含热泪,激动行礼,“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咱们还是从前的架势,一定要好好收拾那些夺宠的小贱人!” “娘娘跟皇上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娘娘一回来,小贱人都要靠边站!” “来人,把这些大红大紫的摆件枕头都换下去,换成素色的。”苗妃轻叹,坐在梳妆台上,一件件把从前镶金嵌玉的首饰收起来,换成简约朴素的银簪。 红袖急了,“娘娘!您要认输吗?!任由那些小贱人嚣张?” “你啊,急躁。”苗妃点了点红袖的额头,“本宫是犯错,刚求到皇上的谅解,不趁机巩固这股怜惜,还要惹人厌烦吗?” “嚣张的,该是别人啊。” 苗妃眸色变深。 * 苗妃闭宫不出,自称思过,连晨会都不参加。 但言语间,眼神里,总归还是少不得要讨论苗妃。 她一直都是后宫稳居第二的妃子,地位不是旁人能比的。 惜贵人听得众人议论,不屑道,“她?有什么厉害的?” 她还没见过苗妃,不清楚苗妃的厉害。 韩舒宜摇着扇子,但笑不语。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个道理,也通用于皇帝和后妃。 “好了,苗妃是为了大锦国运去祈福的,现下祈福归来,又可以重新跟咱们作伴,不是什么大事。” 皇后轻描淡写说,“有空,你们也可以去看看苗妃,和睦相处,才是后妃之道。” 话虽这么说,但苗妃闭宫,也见不着人,除了同住的璇美人。 苗妃祈福祈了个什么,还无人知晓。 * 韩舒宜本在宫里,试着做件小衣裳,准备给三公主换着穿。 这个月龄的孩子长的快,个把月衣服就不合身了,要勤换。 不过裁衣实在为难韩舒宜了,她弄了半天,自我感觉良好,抓着刚进门的小六,“衣服怎么样?” “.......好看。” “你迟疑了,小六!分明就是不好看。” 韩舒宜泄气,“算了算了,我就不擅长这个,术业有专攻,还是让清云做吧。” 清云殷勤接过布料,改造韩舒宜的旧房工程。 小六迟疑靠过来,绞尽脑汁安慰,“娘做的其实挺好的,就是手生,习惯就好了。” “不擅长就是不擅长,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还要小孩子安慰。”韩舒宜刮了一把小六的鼻子,“说起来,你最近跟你的嬷嬷们,在干什么?” 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加上嬷嬷也有十来个,韩舒宜经常看见小六跟他们私下聊天,指挥他们干这干那。 小六有自己的心腹也是好事,确定他不是在折腾耍人玩,韩舒宜也就放过了。 小六刚想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借口说出来,又发现娘不在乎他怎么玩,只要安全就好。 这不是显得他的借口白想了吗?他气鼓鼓的叉腰,“我在教他们学本事!想当本皇子的人,没点真本事怎么行!” 他长大前,这点人手就是他的根基,当然要精挑细选,优中选优。 “好,若是碰上不合心意的,跟娘说,娘帮你换一个.....” 韩舒宜话音还没落,金锭跌跌撞撞的进门,喊着,不好了! 苗妃只带了两个贴身宫女,去叩响了怡心殿的大门,要给惠妃请罪! 惠妃闭门不见,就僵持上了。 奈何苗妃不走,候在怡心殿外,引的过往宫人纷纷看过去。 金锭见势不妙,才赶紧来报信的。 韩舒宜涩声道,好狠的招数! 若没人指点,那就是苗妃自己脱胎换骨了! * 韩舒宜匆匆赶到怡心殿时,场景果然跟金锭说的一模一样。 苗妃衣着简素,托盘上端着一尊金玉装饰,明珠璀璨的凤冠。 苗妃还在好声好气的说话,“惠妹妹,当初是我的不是,一时被妒心冲晕了头脑,才会做出下作事。眼下我悔了,悔的不能更悔,只求妹妹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她说的情真意切,门后的惠妃听得咬牙切齿。 荒唐!几句认错的话,就想抹消掉当初她受的屈辱和惊吓吗? 那句“不是做了亏心事,为什么要祭拜?”成为了惠妃心中梦魇。 每每她想要做点好事,就会想起这句话,又心颤的收回手。 所以她对想策划的苗妃恨之入骨。 原谅?永远不可能! 韩舒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苗妃这招阴毒就阴毒在,不论进不进门,她都赢。 放她进去,那就是和解了。 不放?她作为从前王府侧妃,资历还在棠姐姐前头,都这么低声下气,不顾脸面的道歉,就成棠姐姐不识抬举了! 韩舒宜心念电转,最终决定,让棠姐姐开门! 把人挡着能出一时之气,但对于棠姐姐的名声伤害更大。 有时候退让,只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她敲响宫门,宫人见到是她,这才开门。 惠妃脸黑的像锅底,双手抱臂,紧紧盯着苗妃。 苗妃脸上只有感动和感激,小心翼翼进了怡心殿。 看她虚情假意的模样,惠妃就想作呕,谁不知道谁,装给谁看! 韩舒宜连忙按着她的手,苗妃要装,那就装好了,看谁装的更久。 苗妃进门后,脸上都是感激,“惠妹妹,多谢你肯让我进门,我不求别的,只要妹妹能收下我的歉意礼物就好。” 她把那尊金灿灿的凤冠往前一送。 红袖脸上的忿忿不平,都要溢出来了。 那可是当初皇上专门给主子订做的凤冠!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像鸽子蛋大小的明珠,十年都未必能出一颗,但凤冠上用了一对。 给惠妃,真是便宜她了! 第122章 惠妃看都没看凤冠一眼。 独角戏,苗妃也唱的下去,一边诉说歉意,一边表达自己痛改前非的心意。 惠妃越发不耐,马上就要发作。 韩舒宜拦着她,自己上。 装绿茶,自己也会。 “苗姐姐,前程往事如同云烟,我们都忘了,苗姐姐也别放在心上,早就过去了。” 第88章 “贤妹妹这么说,就是不肯原谅我了。也是,终究还是我做错了,还敢奢望妹妹们原谅,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苗妃伤心欲绝,甚至掉了两行泪,悔恨到了极点。 惠妃捏紧手掌。 韩舒宜捏着手帕,泪盈于睫,含着晶莹道:“苗姐姐,当初的事,的确是把我们伤的太深!刚进府邸时,你温柔典雅,就是我幻想中关于姐姐的样子!私心里,我是真的把你当姐姐对待。” “阴毒陷害这种事,谁做都不会有你做,对我们的伤害更大!我们的姐姐,要把我们置之于死地啊!!” 说到动情处,韩舒宜还去握着苗妃的手。 苗妃一僵,想抽回来,但被韩舒宜死死握着。 “破镜难重圆,覆水也难收,苗姐姐,碎掉的镜子,修复成功,也会留下痕迹。” 韩舒宜松开手,心灰意冷的,“罢了,苗姐姐要原谅,那就原谅吧,之后以后也别来往,目前这样也很好。” 那怎么行? 若是不来往,皇帝看不到自己跟受害者冰释前嫌,之前不是做了无用功,脸也白丢了? 她急了,“到底要我怎么做,妹妹们才肯原谅我?” “等苗姐姐真心悔悟,我们感受到苗姐姐的诚意,自然原谅了。” 韩舒宜还是那副悲伤-脆弱-感伤三混一的表情,侧着脸,不肯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苗妃把指节捏的咯咯响,终于忍着没发作,黯然道,“我明白了,妹妹们请看我的诚心。” 她转身准备离开。 惠妃突然发声,“惠妹妹贤妹妹叫的亲热,只怕苗妃娘娘压根不记得我俩的闺名吧?” 她嘲弄道。 苗妃背影一僵,快步走开。 那样子,惠妃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她嗤笑,闷气终于出了半口。 装模作样的,被揭了面皮才知道轻重。 韩舒宜挽着惠妃进内室,“她要是再来,你别跟她硬着来,要软着来。” 示弱,卖惨,又什么了不起?来啊,对着卖惨,看谁更惹人怜呐! “我嫌她恶心,懒得搭理她。” “要搭理,她道歉,无非就是道给皇上看的,你搭理也是给皇上看的。她若是逼得紧,你就抱着莹儿,垂眸不说话好了。” 受害者+受害者,比惨苗妃是比不过的。 “总之你别硬,要软着来,让皇帝怜惜最重要。” 惠妃意兴阑珊,在韩舒宜再三强调后,懒懒答应了。 “不过啊,苗妃这么低头,可能会有想不到的好处呢。” “什么好处?想不到。” “再看看,没准你就知道了。” * 苗妃登门致歉,还吃了闭门羹的事,立刻传遍六宫。 跟苗妃料想的不差,她弯下膝盖,送脸上门打。多数人都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到这个份儿上,够了。 惠妃依旧对她爱搭不理。 热脸贴了冷屁股。 直到...... “什么唯一贵妃,也不过如此嘛!我瞧着真是窝囊的很。也就是仗着自己生得早,跟皇上认识的早。若是没有这层关系,皇上早把她忘了!” 一个长相美艳,妆容也艳丽的宫装美人,正在凉亭内大放厥词。 苗妃捏紧了拳头。 她没见过此人,但从湛蓝的眼眸猜到,此人是摩可国的公主,后宫里的新宠惜贵人。 以前谁要是敢这么议论她,她早就大肆处罚了! 可眼下,惠妃正在那边,嘲弄的看着她,眼神透出,你的诚意,就这? 现在是苗妃两难了。 当场发作,出气,但是之前的诚意形象崩塌。 忍着,维持住形象,但是心里憋屈。 一样的两难全。 红袖拼命扯着主子的袖子,让主子冷静下来。 不要发作不要发作,要忍! 苗妃想起自己复宠的不易,在清冷佛堂吃的苦,受的累,终于把那口气咽了下去,转头就走。 不走快点,她都怕自己立刻爆炸。 惠妃眼看着苗妃负气而走,心里那叫一个爽快! 堵自己的宫门?报应还在后头呢! * 苗妃一改前非的新形象,还真是叫宫中人诧异,而且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月两月的坚持着。 不再争强好胜,不再不甘于人后。 这样的她,也难免让人看轻了。 天气渐热,一般到五月底,就要搬去行宫避暑,但今年的脚步却迟了。 因为闽南海战大胜!赢的非常漂亮!不仅俘虏了几百海盗,还捉到了海盗的二当家。 而原先闽南的水灾,也是平稳度过。 掌事的巡抚本来应该交接,进京述职,但他做事认真负责,等新官上任后特意多留了半月,准备把职权交接清晰。 也是因为这半月,赶上突来的水灾,出了大事。若是新官管事,必定不能妥善处理,造成更大损失。 幸好,原巡抚留下了,有他的经验做支撑,此处水灾平安度过。 事情处理好,原巡抚和闽南海战的得力将领凯旋,一同进京受赏。 皇帝高兴,去了天坛祭天酬神,祭祀祖先,决定先办过庆功宴,再去行宫度夏。 如此一来,原先准备的度夏物资,难免不够用了。 都是主子,短了谁的都不好,内务府索性一视同仁,只要位分相同的,都送一样的东西。 红袖这才觉察出不对劲了。 以前她家主子,从来都是特殊的,比不过皇后也就算了,怎么连贤妃和惠妃都后来居上,赶上她家主子的待遇了? 内务府真是看人下菜碟! 红袖气急,还怕主子知道生气,只能试图瞒着,不过最后还是被苗妃知道了。 苗妃浑身颤抖,老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忍!” 到这个地步,不能前功尽弃。 第123章 不多时,就是犒劳宴会的正式日子。 头天,所有参与本次救水灾和海战的有功之臣,都在前殿接受封赏,由皇帝亲自颁发奖励,感受这光荣的时刻。 次日,王公勋贵并家眷,加上有功之臣一起参加庆功宴,共享这盛世盛景。 若是换到行宫,还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宫人早早忙碌起来,宫妃也腾出时间来装扮。 从头到脚都打扮妥当,韩舒宜挽了一块水蓝色的披帛,“走吧。” 重大场合,打扮的好看,才算是不失礼。 到了庆和殿,女眷席中,非常明显的分成两个小团体,一个是璇美人,一个是丽嫔。 璇美人的堂兄,是拯救万民,水灾中力挽狂澜的傅大人,只等着官升三等。 丽嫔的长兄,是海战里英勇不败,擒获贼首的英武云将军,前途无量。 不趁现在巴结烧热灶,难道还要等到排不上号那天吗? 韩舒宜瞟了一眼,就回到自己座位上,眼睛寻找自家人。 爹娘都去与人交际,联络感情,小弟韩世律眼睛一直盯着那些英武不凡,作风豪迈的闽南将军,哈喇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自小就是喜欢这些的,崇拜话本里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韩舒宜托着下巴,柔和一笑,其实他喜欢什么,就去做好了,拦也是拦不住的。 她正想着,面前有人行礼。 “贤妃娘娘万福。” “是你啊,傅三姑娘。” 韩舒宜从记忆里拉出这个人,眼前的傅三,看着比之前有活力多了,眼神也多了些期盼。 “正是一切都好,所以臣妇来提前给娘娘道个别。”傅汐笑道,“臣妇的丈夫秋天就要外放了,在任上可能好几年不回来。” “是好事,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等再次回京,一定通晓世事,官运亨通了。”韩舒宜笑道,“那本宫也提前祝你们一路顺风。” “去瞧瞧你的姐妹吧。” 傅汐笑容淡了点,行过礼正准备去看望璇美人,璇美人那边的某个女眷反而迈步朝这边走。 “三姑娘,你跟贤妃娘娘相熟吗?” “大堂嫂好,从前进宫时不慎摔到手脚,当时贤妃娘娘替我叫过太医,就认识了,多问候问候。”傅汐答话。 “是这样啊。”那妇人屈膝行礼,“贤妃娘娘万福!” “免礼,这位本宫记得,应该是大傅大人的夫人吧?” 提到自己的丈夫,傅姜氏露出浅淡的笑意,“正是,娘娘好记性。” “是夫人风采出众,一见难忘。问过安了,你们自便吧!” 二人便后退离开,先去璇美人处。 身处众人吹捧中的璇美人看到傅汐后,狠狠剜了一眼,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姜氏悄悄拍了拍傅汐的手掌。 虽然是隔房堂嫂,但姜氏还是知道当年盛安伯府上的旧事,天意捉弄,造化弄人,也不是谁的过错,但就是弄成如此尴尬的样子。 第89章 好在现在两人都出嫁了,也嫁的满意,多相处相处,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姜夫人安抚傅汐,耳朵不经意捕捉到关于自己的八卦。 “那就是大傅大人的夫人?瞧着温温柔柔的,也不像什么母老虎啊。” “知人不知心呐,我倒是想学学大傅夫人的手段,能把夫君管的结结实实,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一个。” 姜夫人勾起唇角。她的丈夫的确繁忙,抽不出多少时间顾及家庭,但空余的时间,都属于她一个人,完整的。 “可是大傅大人年近三十,好像连个子嗣都没有,管的这么严,以后大傅大人的基业又怎么办呢?” “嘘,少说话,人家没准心里有数呢。” 姜夫人的笑容又淡了下来,这也的确是她的心病。虽然丈夫安慰过,傅家子孙昌茂,不愁没人继承,孩子顺其自然就行。 可孩子总归是自己的好哇。 姜夫人心想,闽南偏僻,没什么好大夫,眼下进了京城,该找个大夫,好生调理一番。 嘴边泛起中药的苦涩,随后被一声清朗的呼唤打断。 “晚宁,累了吗?” 甜蜜再次充斥姜夫人心头,她小声说,“交际应酬,都是我该做的事,跟各家夫人交好,以后对你的仕途才有帮助。” 多少联盟和讯息,都是后宅交际中,不经意透出的呀。 傅霆年垂眸,“可我担心你辛苦。” “对你好的事,怎么都不辛苦。”姜夫人再次一笑,推了一把傅霆年,“快去做正事吧,今天最好带着霄年,化解一下恩怨。” 京城双傅,小傅傅霄年,眼下可是人人喊打,正在角落里喝闷酒呢。 傅霆年回京前,以为能看到这个堂弟大放异彩,声名斐然,没想到居然因为一个女人卷进天花案里,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了解真相后,傅霆年便准备让堂弟重整旗鼓,先化解恩怨。 不吃足苦头,受够罪,京城勋贵们怎么可能消气。 人家差点感染天花,没了命呢。 傅霆年强硬的把傅霄年提了起来,挨个挨个的给别家敬酒赔罪。 傅霄年形销骨立,人瘦了一大圈,看着颓废十足,垂头跟在堂兄身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傅霆年是炙手可热的新贵,有他的面子在,就算尖酸刻薄,说话难听,至少给面子喝了赔罪酒。 几圈下来,双傅都被灌的脚步沉重。 转眼来到韩国公当面。 本来正跟身边人说笑的韩国公,刷一下脸拉的老长。 傅霆年笑容依旧,牢牢举着酒杯,“还请国公大人,饮了这杯赔罪酒。” 韩国公把人晾着,侧头跟人说话。 傅霆年继续举酒杯。 直到韩夫人肘击丈夫,示意他圆场子,韩国公才收回眼神,淡淡道,“赔罪酒就不必了,没什么好赔罪的。” 仇肯定会一直记的。 韩夫人主动接过酒杯,“国公饮酒过多,不宜再饮,这杯酒由我代饮了。” 举杯,一饮而尽。 韩国公这么给人难堪,傅霆年也没动容,仍旧是翩翩君子模样。 韩夫人真心感叹,这种城府这种气度,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她再次狠狠踩了丈夫一脚,低声道,“别坏了女儿的计划。” 傅霆年此人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也是女儿私下推断出来的,还想纳女儿为妾,掩饰那个隐疾。 藏这么深的秘密被人知晓,当心被傅霆年翻脸报复。 韩国公恨恨捶桌。 要是他能耐再大些,也不用忍耐了。 第124章 所有人都敬了一圈酒,傅霆年回归座位,低声训诫堂弟,“小不忍乱大谋,你得先让这些人谅解,之后才能筹谋仕途,不然他们一定捣乱,乱你的前程。” “还是你甘心这一辈子就当个平头百姓?让那些没能耐的旁支压到你头上?” 傅霄年呼吸一错,没错,他没了仕途的可能,父亲扭头就把汐儿嫁给了新科进士,还准备把家族资源,倾斜给那个乡下来的泥腿子。 不就是觉得自己没指望了吗? 他不能这么颓废下去!再痛再苦,也要迈过去。 大丈夫岂能居于人之下? 傅霄年的心气一下被激了起来。 傅霆年重新看到堂弟斗志昂扬,满意点头,多个得力帮手,仕途才更顺利。 想起刚才不给好脸的韩国公,自然而然会想起他的女儿。 借着帷幕遮挡,他视线扫向前排的贤妃。 贤妃今日按照品级大妆,穿着绯色的满绣百合裙装,梳着牡丹髻,双目透亮,唇色绯红,正跟身边人笑吟吟说话。 她美貌又神采飞扬的样子,让傅霆年不禁开始想,成年女人,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这时,内侍通传皇帝到了,皇帝今日兴致高昂,快步进殿,路过贤妃时,特意停下跟她说话,还逗了逗六皇子。 六皇子正是可爱的年纪,抱着皇帝撒娇撒痴,逗的皇帝大笑起来。 傅霆年遗憾收回视线,佳人别抱,不宜多想。 * 韩舒宜借着起身给小六拿点心,才压下怒气,没气的当场砸东西。 等拿着东西回来,又是一张不见波澜的笑脸。 恶心的垃圾,现在跟她说话都不配的玩意儿,何苦跟他置气?想明白了,也就不生气了。 “皇上尝尝这个,这是我专门叫厨房给小六做的点心,一口一个,入口即化。”韩舒宜笑吟吟举着盘子。 盘子里是些五彩缤纷,又晶莹剔透的小点心,闻一闻还带着水果甜香。 “是什么?” “叫果冻,孩子吃最好。” 韩舒宜笑着推销,就是用鱼胶做的果冻,筛掉腥气,加天然色素,又用模型做好形状,卖相先赢了八分。 跟在皇帝身后的二皇子,悄悄多看了两眼,嘴巴动了动。 小孩子就喜欢这种东西。 小六看一眼盘子,自己动手尝了一个,咦,是桃子味的。 “二哥尝尝吗?” 他主动邀请二皇子。 二皇子渴望抬头看父皇,皇帝低头轻抚,“去吧,跟你六弟玩。” 得到许可的二皇子,牵着六弟的手,去旁边尝点心。 “这叫果冻,这叫双皮奶,这个叫奶冰糕,凉的,娘每天只允许我吃一个,怕我拉肚子。” 二皇子对着五花八门的小零食,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但他还记得母后的叮嘱,不选凉食,选了几个小巧的。 韩舒宜看着小六先尝食物的行为,难免心疼。 这孩子,懂事的过分了,深谙宫廷里的法则,不愿给人留下话柄。 至于皇帝,满眼欣赏,兄友弟恭,彼此友爱,是他最喜欢的场景。 而高台之上的皇后,捏紧了手心,生怕贤妃突然暴起,害了二皇子。 那是她仅剩的孩子,唯一的指望了!若是贤妃以一换一,输家还是自己。 在皇后按捺不住之前,皇帝终于分开两兄弟,把二皇子带到主桌,交给皇后。 皇后紧张的有些磕巴,“宴儿今天,怎么去找皇上呢?” “宴儿开始启蒙,有句古文不懂,特意去上书房找朕。”皇帝很乐意在二皇子面前扮演一个温和的父亲,所以没有责备,反而赞赏。 皇后缓了缓气,借着聊孩子启蒙,跟皇帝缓和关系,最后又提出,“宴儿也大了,不如送去尚书房,正式开蒙吧。” 皇帝迟疑,“宴儿还小,而且小四小五都没到去尚书房的年纪,就他一个,岂不孤单?” 皇后心想,要的就是独一份,跟别的皇子一起上学,怎么凸显宴儿的特殊?故而坚持要送。 皇帝妥协了,“好吧,等秋后再送,再给他挑几个伴读。” 伴读都是从世家大族里挑的适龄孩童,天资聪颖,以后是皇子最大的助益,而且,也多了帮手,能够吸引世家的下注。 皇后笑了笑,今夜总算得到一个最大的好消息。 随着一声清鸣,庆功宴,正式开始! 歌舞司今日准备的歌舞并不是往常的柔美风格,反而英姿飒爽,意气风发,透着勃勃生机。 皇帝赏了好几次酒水,给海战获胜的将军,让他们尽情饮用欢宴! 那群将军没见过类似场面,但日前得了封赏,今天又能在皇城里最大的宫殿欢歌宴饮,实在是生平妙事。 喝到尽兴处,有人站了起来,抱拳说,“皇帝,臣等也想献武!” 皇帝眼神朦胧,“是什么舞?” “是军中最常见的,剑舞!” 皇帝的酒醒了三分,对剑舞有了兴趣,但御前不能见兵刃,何解? 韩世衍立刻想到,可以用库房里对练用的木刀,不失威力,又不算兵刃。 于是立刻有人去找。 皇帝留心看了韩世衍两眼,心道韩卿家办事得力,有勇有谋,御前离不得,不如,升个官? 第90章 侍卫总管就很不错。 韩世衍并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想,尽忠职守的护卫前方。 台下,闽南武将清理出空地,手握木剑,一抬手,雷霆万钧! 军中常用的招数,极简,极朴,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有一击必杀的决心! 千锤百炼,方有今日之功! 丽嫔激动的捂着嘴,生怕自己叫出来。 长兄这么得皇帝赏识,她也有靠山了! 剑舞结束,皇帝头一个喝彩,干脆让何欢去库房找些宝剑,都赏给这些将士们。 好剑,应该配给好剑客! 掌声雷动,欢笑达旦。 这是个尽兴的夜晚,是个有功必赏的夜晚,也是有人浮想联翩,暗下决心的夜晚。 第125章 庆功宴后,没过几天,太后给璇美人和丽嫔都升了位分,赞为礼仪典范,六宫效仿,之后便是璇贵人和丽昭仪了。 家中父兄得力,自然有这样的好处。 一时二人门庭若市,许多人巴结奉承,想要讨个好。 丽昭仪是长舒一口气,幸好自己稳住了,没有重新去投靠苗妃,四妃之位,自己还有一争之力。 只要......璇贵人和叶容华,不挡她的路。 丽昭仪眯着眼睛,开始在心底谋算,若是先迈一步,卡住位置,旁人就没指望了。 * 不过暂且跟韩舒宜无关,她带着小六,跟着行宫度夏。 到了多水多木的地方,气温比宫里凉爽,孩子也有地方撒欢。 三公主莹儿刚半岁多,腿脚还没长结实,但是看六哥到处走动,一会儿摘个叶子,一会儿采个花儿,送到自己面前,高兴的直晃手。 韩舒宜送了个拨浪鼓给她,小姑娘一高兴,就摇的咚咚响。 “等她再大些,就能追着六哥到处跑了,多热闹。”惠妃瞧着两个小人凑一块,两张嫩咚咚的肉脸蛋,真是叫人爱也爱不完。 “有孩子在的地方,就是热闹。”韩舒宜摇着团扇,她们在大树荫下,凉风阵阵,无比舒适。 “两位娘娘好会享受!竟在这里躲懒,不知道能不能容嫔妾也来偷个闲?” 一道声音响起。 叶容华跟陈美人,还有范美人一起闲逛到处,看到韩舒宜她们搭的凉棚,也想凑个趣。 “过来吧,这里凉快。”惠妃招手,陈美人就扶着肚子,慢慢过来。 “你这肚子,应该有六个月了吧?”惠妃上下打量。 “七个月了,惠妃娘娘。”陈美人道,除夕爆出有好消息,但月份不是啊。 “那你过两个月生产,可要遭罪了。孕妇用冰盆用多了难受,不用又闷的慌,你得早点想法子啊。” 陈美人抚了抚肚子,又是得意又是自傲,“叶姐姐已经答应了,要把蔓叶阁腾给我住。” 蔓叶阁本是分给叶容华的住所,靠近湖边,清凉无比,也就是叶容华得宠,内务府才会分好的地方给叶容华。 陈美人一句话,就转让给她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叶容华,是不是太好性了? 叶容华轻轻柔柔的笑,“我跟陈妹妹是一起进宫的交情,让间屋子,不算什么的,只要陈妹妹住的习惯,一切都好。” “是吧?叶姐姐自己乐意的,再说了,龙胎为重呢。”陈美人傲然一笑,“以后小皇子出世,嫔妾定会好好教他,也孝敬叶姐姐的。” 惠妃住嘴了,这两看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旁人也没必要关注。 倒是韩舒宜说了一句,“腾地方,内务府多久才能清理好?” “还要个三五天吧,顺便重新布置一下。”陈美人有些遗憾,主要是她东西多,腾挪起来费劲。 “难怪你两都出来了,听着叮叮当当的,也烦人。”范美人接了一句,“到底还是行宫度夏好啊!” 宫里没树木遮拦,撒欢的地方都没有。 这点韩舒宜深以为然,到了行宫,小六都活泼多了,喜欢到处溜达,时不时还要捡点什么蜻蜓蚂蚱,小鱼儿什么的,也算是补全小孩的童年了。 这不,小六又捡了个二皇子回来.......等等,二皇子? 韩舒宜目瞪口呆,就看着小六牵扯着二皇子朝凉棚来了,后头二皇子的嬷嬷寸步不离,胆战心惊的。 韩舒宜都能想象,皇后耳提面命的,叮嘱过嬷嬷多少次,一定要离后妃远远的,架不住小六今天社牛发作,硬是把二皇子拉扯过来。 到了凉棚,小六得意叉腰,“看,二哥,我就说这里更凉快吧!” 他把二皇子往冰盆旁边送,旁边还有手摇的风轮,一阵阵的凉风伴着水汽就送来了。 韩舒宜赶紧拦人,“你们都还小,不能靠冰盆这么近,在旁边就行了。” 二皇子体弱,可不能这么吹。 二皇子被一路拉扯,脸蛋绯红,但衣裳还穿的整齐,佩饰一样不少,扣子扣到最前头,后背心都汗湿了。 看到许多庶母在此,挨个行礼问安。 众人又回礼,折腾一圈才坐好。 二皇子坐小孩那桌。 韩舒宜死命瞪小六,一天天的,尽给她找事! 她对二皇子没什么想法,就个刚上小一的孩子。但显然皇后想法很多,从那些紧张的嬷嬷就能看出来。 生怕韩舒宜化身暴龙,把二皇子吃的骨头不剩。 小六笑嘻嘻的,附耳轻声道,“这大热的天,二哥还在屋里读书,我怕他热坏了,带他出来凉快凉快。” 韩舒宜再看二皇子,二皇子正拿拨浪鼓,小心逗三公主,但眉头是松开的,表情也是松快的。 行吧行吧,大人的事没必要跟小孩计较,韩舒宜点了小六的额头,让他下次留心。 小六表面上应了,暗地吐舌,以后还少不了跟二哥打交道呢。 二皇子待了半个多时辰,最终还是告辞了,回自己书房。 路上他跟奶嬷嬷说,“三妹妹生的真可爱,笑眯眯,白嫩嫩的。” 至于六弟嘛.....一点都不可爱!力气大的跟牛似的,跑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动,硬是把他拖走了。 二皇子口是心非的想。 奶嬷嬷赔笑道,“二皇子,三公主确实可爱,但等以后,娘娘给您生个妹妹,那才是真的可爱呢!” “真的吗?” “对啊,生个跟您相似的妹妹,会软软的叫哥哥,那才是您最好的妹妹。” 二皇子给想象中的妹妹,勾勒出一个十全十美的样子,心满意足了。 * 凉棚聚会散了,韩舒宜牵着小六,先送三公主跟棠姐姐回水荇楼。 两人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采荷匆匆来报,“不好了,陈美人出事了!” “她什么了?” “陈美人不是跟叶容华范美人一起走的吗?” “万幸是一起走的。陈美人路过荷塘,想要摘荷花,把宫人支开只剩了一个,自己站在小桥边,贪看景色,结果小桥中间的木板腐朽,陈美人一脚踩空,摔了下去!她又挣扎两下,干脆就掉到水里去了!” 这七个月的孕妇,如此危险,受惊落水,那还了得? 惠妃一下站了起来,“走,边走边说,后面呢?” 孩子们安顿在水荇楼,她们先赶去华星堂看个究竟。 小六被撇下了,小小个人趴在窗户上,心想他的七弟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第126章 路上,采荷快速解释着。 陈美人受惊落水,叶容华扑通一声跳水救人,范美人急急呼救,找来太监把两人都救了起来。 但受这么一场惊吓,陈美人动胎气是难免的,需要赶紧安顿。她的华星堂正在搬家,东西少了一大半,什么都不齐。 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也是寸劲。 还是叶荣华当机立断,让先送到蔓叶阁去,住着人再说。 路上韩舒宜跟惠妃又掉头去蔓叶阁,就不免耽误些功夫。 皇后娘娘先到了,太后身边的翠紫二嬷嬷也到了,正在听太医诊脉。 孙院判一头的汗,擦都擦不完,“娘娘,陈美人情况不妙。” “怎么个不妙法?快说。” “陈美人的胎只有七月,还没到生产之时,发育不足,此刻生产,只怕孩子先天不足,陈美人也没有力气生产。可陈美人受惊不小,胎气涌动的厉害,金针和药物都压制不下去,已经有早产之象。” 孙院判继续擦汗,“保还是不保,还请娘娘拿个主意。” 刚进门的韩舒宜听明白了,早产孩子不保,保胎,可能两个都不保。 孙院判是怕担责任,最好请上头拿主意。 皇后不想担这个责任,径直催着孙院判全力以赴,不容有失。 翠紫两位嬷嬷没这个权限。 翠紫两位嬷嬷对视一眼,“还是要速速请太后或者皇上过来才行!” 她们两说话不顶事啊! 在侧榻上躺着,气息奄奄的叶容华挣扎着起身,催促道,“少华,去取我陪嫁里的那个螺钿匣子来,里面有雪莲保心丸。” 第91章 “姑娘,那可是你的陪嫁啊!咱们几代人传下来,都没动用过。”宫女少华急了。 “人命要紧!压着箱底,难道还能成仙吗?不如用来换陈妹妹的命!”叶容华厉声催促道。 那宫女不情不愿的去了,翻找匣子,最后拿出一个五彩缤纷,手掌大小的匣子。 盖子一开,就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 孙院判精神一震,“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雪莲保心丸?要用百年以上的天山雪莲,糅合其他珍稀药材炼制百天,才能得一丸?” 叶容华靠着宫女,虚弱道,“是的,这是祖父时机缘巧合得的方子,费尽半生心思也就炼成一颗,药丸下去,人就是进了阎王殿,都能把魂勾回来。” 这么珍贵的东西啊!叶容华也是舍得!搁自己身上,就是捂死了,也不会给别人的。 那可是等同于一条命的东西! 众人纷纷对叶容华侧目。 孙院判验过大喜,“好,果真是保心丸!有这个东西,微臣就敢放手一试了!” 速速去给陈美人扎针,保的母子万全。 大家都紧张的围着陈美人所在的方位。 韩舒宜朝着叶容华走去,她还一身狼狈,湖水湿了头发,鬓发散乱呢。 “瞧瞧你,这么狼狈,怎么不先收拾好自己?” 叶容华低头,像是才发现自己的狼狈,“刚才只顾着救人,都忘了。” “姑娘!”宫女少华十分不忿,“一见着陈美人掉水里,您不顾自己水性不熟,就往下跳,进了屋子,也不先清理自己,不怕冻着得风寒吗?” “对啊,先换身衣裳吧,也不急在这一刻。”韩舒宜推她,“你先替你家主子找衣服出来。” 宫女去拿毛巾和衣服,叶容华对着韩舒宜感激一笑。 衣服拿来,叶容华在屏风后,发出轻微的抽泣声。 “怎么了?” 韩舒宜伸头一瞧,声音放大,“你的胳膊和腿,都怎么了?好大一片伤痕!” “叶容华怎么了?”听到动静的皇后往这边看。 “皇后娘娘快来,叶容华也伤的不轻呐!” 皇后过来一看,也是倒吸冷气,剐蹭,碰撞,还有摔打,叶容华身上的青紫和血痕醒目,看着太吓人了。 皇后跟着吓了一跳,“来个医女看看,给叶容华上点药,这么美的人,要是留疤了多可惜。” 医女过来给叶容华上药,仔细包扎。 众人都知道, 叶容华为了救陈美人,跳水救人一身伤痕,连脚都崴了,为了不耽误救治,还一声不吭,咬牙忍着。 像叶容华这样温柔善良的人,后宫少有。 两边忙而不乱,一起等候。 韩舒宜靠着叶容华,轻声道,“你啊,也太实心眼了,做了好事,当然要宣扬起来。” “别人都不知道,那你不是白做了。” 叶容华轻声道,“多谢姐姐,只是刚才忙忘了,以后一定记得,不会白忙活的。” 韩舒宜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确实没问题,便离开去靠着惠妃。 “叶容华真是个实心眼,对陈美人这么尽心尽力,就是亲生姐妹也不过如此了。”惠妃感叹着。 韩舒宜但笑不语。 这么多人挤在蔓叶阁,天气又热,很快就有人受不住了,挪到侧阁。 但是蔓叶阁东西收拾的差不多,新的又没布置好,看着实在空旷。 内间是陈美人的惨叫。 一直到夜深人静,快到子时,终于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 嬷嬷们把新生儿洗干净裹好,抱给皇后看。 皇后瞧了一眼,看清面容后,就让送给陈美人看。 陈美人瞧见自己生了一个小皇子,浑身的酸痛和虚弱不翼而飞,硬撑着抱了孩子一下,这才缓缓躺下,交给奶嬷嬷们。 皇后轻声说,“好了,陈美人这里母子平安,先去给皇上和太后报喜,其余人等先暂时各自回宫吧。有心要贺喜的,也等半月之后,让陈美人休息好再来。” “是。” 众人散去,心思各异,眼瞧着陈美人产子,以后就是蒸蒸日上的命数了。 宫里皇子还少,一个健康的皇子也是很重要的。 韩舒宜跟惠妃缓步而行,一起漫步在宫道上,韩舒宜低头想着心事,就没说话。 快到水荇楼,惠妃快走两步,低声安慰她,“别想那么多,宫里早晚会有新的皇子诞生,也不差这一会儿。” 韩舒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安慰她呢,真哭笑不得。 第127章 “小六在我眼里啊,那是爱都爱不完的金疙瘩,就是在地上活泥巴,那也叫机灵可爱。可是我也清楚,我拿他当金疙瘩,旁人未必。他在旁人那里,就是蠢蠢笨笨的土疙瘩。” 韩舒宜轻声说,“我也不至于分不清这点。再者,宫里多几个孩子,才是好事。” 孩子多了,聚集的目光也就少了,遇到算计阴谋的机会,也少了。 惠妃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刚才我还担心你失落呢。” 韩舒宜佯怒,“我有那么小气嘛!” “哎哎哎,我错了错了,没有没有!” 惠妃被她逗的,赶紧承认错误,一路嘻嘻哈哈回宫。 孩子们已经被哄睡,韩舒宜让人好生抱着他,别吵醒了。 但回到静水堂后,刚沾着床,小六就醒了。 他揉揉眼睛,哈欠连天,眼皮都睁不开,“小七怎么样了?” “嗯,你怎么知道?谁给你说的?” 小六的哈欠打了一半,吞了回去,耍赖说,“我是小六,接下来的肯定是小七啦!” 喔,韩舒宜没多想,告诉他,“小七好好的,不过刚出生的奶娃娃,很娇气脆弱的,要是想找小七玩,先等几个月吧。” 还是早产的孩子,至少要养个半年,才敢出来逛吧。 小六耷拉脑袋,一点一点的,又像睡着了。韩舒宜把孩子放平,盖上小被子,去休息了。 屋里就留了一盏小灯,刚才还睡眼朦胧的小六,刷一下睁眼。 七弟比上一世早出生,那倒霉催的八弟,旭王,也快投胎了吧? 他冷哼,上辈子老八仗着外家,仗着当贵妃的母亲,没少整治自己。跟他那样的天生坏种比,十弟那样莽莽撞撞的性格,都显得可爱不少。 不过自己可不是之前的小可怜了,有的是法子整治回去。 临睡前,小六开始闭眼祈祷,五妹和十弟快来快来吧,这次六哥带你们飞。 * 陈美人生子是喜事,不过七皇子体质孱弱,有些不美。为了冲喜,太后给陈美人晋了位分,以后就是陈贵人了。 之外还特意准备了八个奶嬷嬷,精心伺候七皇子。 韩舒宜看着襁褓里的七皇子,手腕细的怕人,跟麻绳差不多,整个人都瘦瘦的。 嘴上却说太后爱听的,“孩子有苗不怕长,长着长着就大了。” 太后嗯了一声,满心欢喜,“哀家也觉得,这七皇子,有福相啊!” 陈贵人听得太后这么说,满心都是欢喜。 她还在月子里,大热的天还裹的严实,实在遭罪。 韩舒宜继续道,“太后娘娘,为了给七皇子祈福,不如去护国寺的山脚下施粥,布施恩泽,好有福德降到七皇子身上,也保佑他平安长大。” “贤妃这个提议甚好!既然这样,就由贤妃安排内务府去做吧!” 韩舒宜给自己揽了一桩差事回来,想想也没什么要紧,就答应了。 借着办差,还能多了解内务府情况呢。 韩舒宜正在宫里想着怎么把此事办的尽善尽美,突然接到拜帖,说母亲求见。 无事的话,母亲很少出入宫闱,担心惹上麻烦,但她既然递了帖子,那就是真的有事了。 一早韩舒宜就打扮妥当,在静水堂等着母亲过来。 韩夫人在宫里依次拜见后,才到静水堂,一进门,眼泪就忍不住。 “你三弟,他留下一封书信,跑到边关去了!” “什么?!” 韩舒宜大吃一惊,好端端的,三弟跑边关去干什么? 韩夫人一边流泪,一边把信拿出来,也亏韩世律还记得留信,不然家里人真要急坏了。 “你爹,一心想要世律走科举仕途,这样安全,加上家里的底蕴,总能平稳升职。但世律就是一门心思的想要走武官路,两父子吵过一回又一回的。之前,世律跟那些闽南海战的将领们走的近,出门饮酒,又被罚了禁足。” “你爹也是为了世律的前程着想,想要他回心转意,就让他在家待几天。谁知道他留下一封信,就说要去边关投奔你舅舅们,人影都不见了!” “他一个连鸡蛋几文钱都不知道的公子哥,千里迢迢去边关,人还没出京城呢,先被骗个精光了!” 韩夫人平时也是刚强性格,走过商贩过马的铁娘子,可惜关心则乱,遇到事关孩子,一下子没了方寸。 第92章 韩舒宜看信,信上跟母亲讲的差不多。仔细看信纸,像是随便从哪儿抓的白纸,而不是平日里韩府惯用的宣纸。 “娘,你来找我,我能做些什么?” 韩夫人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你求皇上,让他派侍卫出去,一定要把世律逮回来!再不行,发个通缉令也好,看他还敢不敢乱跑!” 韩夫人是真气晕头了,通缉令都来了。 韩舒宜按着她,让她坐着冷静冷静。 “逮回来之后呢?打断他的腿?关起来,锁起来,放笼子里,最好栓爹的裤腰带上,让他哪儿都去不了,是不是最好?” “娘,三弟已经十八了,寻常人家已经是顶门立户,撑起一个家庭的年纪。当父母的觉得孩子还小,这很正常,但是以后孩子想走什么路,是没办法勉强的。” “他喜欢习武,就是手打折,腿打断,他还是喜欢习武。” “有没有想过遵循他的想法,然后替他保驾护航呢?他要当武官,就去当,想法子护着他,总比现在找不着人强啊!” “什么意思?” “放手让他做。” 韩舒宜定定的望着韩夫人,看她的脸色从深思,咬牙,气愤,再是动容。 韩舒宜不失时机的补了一句,“当初爹使劲闹腾要娶娘,祖父藤条都打断三根,又是罚跪又是禁足的,爹也没改主意啊!以我看,这事该怪爹,就是他把倔劲儿遗传给三弟了!” 韩夫人老脸一红,战术性咳嗽。 随后又愁。 “现在说这些,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只要娘劝动了爹,我保证,三日之内就把三弟找回来!”韩舒宜拍胸口保证。 韩夫人咬牙,反正也不能更差了,遂决定回去劝服韩国公。 第128章 韩夫人前脚走,后脚小六期期艾艾过来,“娘,小舅舅离家出走?” 韩舒宜作势拧小六的耳朵,“大人说话,小孩不许偷听!” 小六乖乖让拧耳朵,不躲不闪。 “放心吧,你小舅舅的性格,我摸的透透的,知道他会干什么。” 韩世律经家中教导,还是明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 韩夫人归家后,再三说服,终于把韩国公劝通了。 韩国公也是没法了,毕竟孩子人都不见了,还能怎么滴? 他松口了,韩舒宜就命金锭,借着出门办差的间隙,把离家出走的韩三公子“找回来”。 小梨花巷。 韩世律在这里躲了三天,期间面都没露,三餐都是靠旁人送来的。 他接过今日送的午餐,悄声问送饭的人,“有消息吗?” “没有,只见到韩府一波又一波的派人出城,从官道上走了。” 对方回答,“放心吧,三少安心在这里待着,不会有人发现的。”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谁想的到,要找的人躲在城里,压根没出去呢?就是把边关翻过来,也是寻不到人的。 韩世律心里稍安,这是他能想到最安全,也能达成目的的法子了。 失踪几天,让家里人着急,再不经意出现,之后提什么要求,家里人都会答应。 韩世律一手举盘子,一手快速嚼嚼嚼,准备吃完继续在民房里躲着。 不等他吃完,突然听到小院外门外有人叫喊,“请三公子回家!” “请三公子回家!” 半个馒头从韩世律嘴里掉出来,他心想,完了,被逮到了。 父亲该雷霆大怒了吧? 外头还在一声声的喊,持续不断,韩世律焉头蔫脑,打开了小院的门。 本以为会看到熟悉的管家,却不想是一张半熟不熟的脸,捧着笑,声音有些尖利,“三公子,先回吧。” “你是谁?”韩世律疑惑。 "奴才在二小姐身边伺候,三公子应该有点印象。” 是有点,对方一说,韩世律瞬间想了起来。 事情不会闹大了吧?他心中忐忑起来。 跟着内侍模样的人,一路去往行宫方向,韩世律愈发后悔。 到了行宫门口,他还看到了大哥。 大哥过来拍拍他的肩头,轻声说,“别怕。” 别怕什么呀!越说越怕了! 韩世律巴巴等着大哥泄露天机,结果大哥就说了这么两个字,就再也不肯开口了。 韩世律心都提了起来,心知自己这次离家出走,闹的不好收场,接下来恐怕不仅愿望没实现,还要被爹狠狠揍一顿了。 他们一路来到行宫旁边的一处凉亭,二姐跟爹娘,正在凉亭中间安坐。 * 韩舒宜去求了恩典,才能在行宫里见到家人。 她要是不居中劝解,只怕一到家,就要吵翻天了。 韩世律到了凉亭,大刀金马的坐下,动作豪迈,一副豪气干云的样。 只有韩舒宜能看穿他背后藏着的胆怯跟担忧。 韩舒宜一笑,倒了杯茶,“一路走来渴了吧,喝点茶水,解解渴。” 她挨个倒茶,分到每个人杯子里。 爹娘,大哥,都先捧起茶杯,慢慢品味着。 韩世律的确渴了,摸着茶杯不烫手,一口气灌下去,随后噗一声,全吐了。 “这什么茶,这么难渴!?姐,谁敢拿这种茶叶糊弄你?” 韩舒宜慢条斯理转动杯子,“这是民间的苦丁茶,清热降火,最合适夏天饮用,路边,一文钱一大杯,老百姓都爱喝,你尝尝,苦涩之中,带有回甘。” “哪儿有回甘啊,舌头都没知觉了!”韩世律呸了两声,还是受不了那个味道,宁愿喝白水,也不想喝什么劳什子苦丁茶。 韩舒宜放下茶杯,轻叹道,“三弟,你连一口苦茶都受不了,让爹娘怎么放心你去从军呢?军营里,条件艰苦,睡大通铺,吃大锅饭,要是急行军,上马带干粮,一口气跑上千里,困了在马上打盹,你受得了吗?” 韩世律倔强道,“我都没去过,二姐怎么知道我受不受的了?没准我就是将领天才呢?” 韩国公再也忍耐不住,“我看你就是个天才,天生的蠢材!” 韩夫人噗嗤一笑,一边使劲拉丈夫,让他别冲动。 “是啊,没准你上了战场,真的是天纵奇才,所向睥睨呢?”韩舒宜没否认韩世律的能力,“只是,爹娘担心你的安全,你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这中间,很难两全啊!” 亲生孩子,谁舍得送去吃苦受累? 胸有丘壑,谁愿屈居人之下? 两边都有道理,都不愿意让步。 韩舒宜拍手,让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这样,作为家庭调解员,我出个各退一步的主意,大家若是同意,就照这个做。” “要是不同意呢,我就按头让大家这么做,总之,我说了算?嗯?” 韩世衍努力让自己不笑,听着二妹出主意。 “我想让三弟,去五城兵马指挥司,当一年的差事,证明自己的能力。” “那他不是心想事成了?”韩国公急了。 韩舒宜示意爹稍安勿躁,继续说,“但是三弟去兵马司,是有条件的。在兵马司,不能提自己的来历,不能借用家里的关系,只会给你一百两银子的备用金,用一年。” “当然三弟随时可以反悔,反悔后就回家,再不提从军。但你若是做到了,我也会说服父亲,让他帮你安排从军,如何?” 韩国公听完女儿说的条件,虎视眈眈盯着三子,生怕他答应。 韩世律心里没底,但嘴上叫的响,一口答应。 “口说无凭,签字画押。”韩舒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契约,让韩世律签字。 他签了,父亲不肯签,韩夫人拿过纸笔,自己先签上字。 “好了,律儿,赌约从今日生效,让你大哥先带你回去,收拾行李吧,赶早不赶晚。”韩夫人催促道。 韩世衍就带着三弟走了。 他们二人走过,韩国公才换成平和的脸色,“这招能管用吗?” “爹放心吧,你唱红脸我唱白脸,包管用的。” 第129章 韩国公转动茶杯,一口干掉苦涩的茶水,“这小子.....把沙场想的太简单了。若是武举这条路好走,当初祖祖辈辈早就走了。” 吃苦受累都是小事,武举吃天赋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文章可以多背两遍,记下再说。武艺上,棋差一着代价就是性命。 韩国公拢共就三个孩子,每个都爱的跟眼珠子似的,怎么舍得孩子去冒这个风险? “是啊,爹还记得冒家爷爷吗?” “宜儿还记得?”韩国公惊讶道,“那可是你两岁还是三岁的事。” “当然记得。冒爷爷跟祖父也是好友,小时候还带我上门玩过。冒家满门忠烈,也是满门凋零了,就剩下一个女孩,一个五岁大的幼儿。”韩舒宜叹道。 冒家人就是上了战场,浴血拼搏,才有一身荣光,也导致家里人丁凋零,所剩无几。 第93章 若是冒家人还活着,哪儿有现在几个将军的事?可惜,好人不长命。 说着她就想起那个冒家小妹妹,比她小了六七岁,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韩国公不知道她所想,也想起从前跟韩家交好的人家,多数都是从武转文,蒸蒸日上。 他再次叹息。 韩舒宜想完事,正色道,“爹,三弟既然有这个心思,就让他先去闯一闯,看看他的本事,若是闯的过来,再替他保驾护航。此外,从家里的旁支找些有读书天赋的人出来,也是一个办法。” “好,从二房三房找找,回去就找。” “不光是二房三房,老家也可以,大家同宗同族,扶持他们总比外人强。”韩舒宜强调,“最好办个族学,族人免费上学,包一顿午饭。” “行,都听你的。” 三人商量了一会儿细节,韩夫人终于忍不住问,“宜儿,皇上待你可好?” “皇上待我极好的,娘,若是不好,今日我怎么能求得恩典,见到家人呢?” 韩舒宜心里还是有数的,钱在哪儿,爱在哪儿这个定律很准。 对皇帝来说,爱在哪儿,破例在哪儿。 美人那么多,做不了唯一,那就做特殊的那个。 韩夫人从她脸上看不到勉强和无奈,也就稍稍放心。 韩夫人说起家事,想起个好消息,“对了,你大嫂怀孕了,刚诊出来,等明天,家里就要添丁了!” “娘怎么不早说,我该准备贺礼的,幸好现在还来得及!”韩舒宜嗔道。 “本来是双喜临门的,你大哥刚升任侍卫副总管,家里添丁,臭小子离家出走,你大嫂打马就想追,结果头晕站不稳上不得马,才诊出来的。”韩夫人高兴,想起小儿子的急躁,又想捶人。 “都是好事,都是好事。”韩舒宜安抚她,“娘心里有数,我也不多说什么,总之,让嫂子过得舒心最要紧。” 为了给大嫂做脸,她特意找出贡品和各地珍奇补品,一起让娘带回去。 目送爹娘离开,韩舒宜心头升起一丝怅然,下次能够这样闲话家常,又不知道是何时了。 人影已经看不见了,她倒退两步,正好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韩舒宜一惊,条件反射的抬头,又撞上什么,咚一声,听着都疼。 她慌里慌张的回头,才发现是皇帝,遭受她的头槌攻击。 脑袋多硬啊,撞上下巴,当然是下巴输。 她憋着笑,谁让皇帝悄无声息站她身后的!没撞肿,都怪她武力值不够高。 可面上还是慌张惶恐道,“没事吧皇上,真的没事?何欢,叫太医啊!” 皇帝捂着下巴,好不容易缓和过来,摆手,“不用兴师动众的,上点药就好了,叫了太医又让母后知道,她不安心。” 当然,撞人的贤妃也少不得跟着吃挂落。 韩舒宜明了他的意图,稍生歉意,“是臣妾不够稳重,竟撞到皇上,等会儿臣妾亲手给您上药。” “也是朕一时好奇,爱妃跟亲娘说什么,才站过来的。老实交代,有没有说朕坏话?” “说了,说了一大串!不过嘛,都是好话,皇上疼惜臣妾,什么好东西都送来,凡事都要先想想,臣妾开不开心。自然了,臣妾就恃宠生娇,被宠坏了。”韩舒宜甜蜜一笑,转身搂着皇帝的肩膀, 两人说笑着,就朝皇帝居住的闲云阁去了。 何欢紧随其后,心道贤妃娘娘真是会顺毛摸,顺杆爬,谈笑间事情就化小了。 * 韩舒宜去闲云阁,早就惯的,她也不打扰皇帝做事,先磨墨,磨完自己找了一本游记看,打发时间。 这些游记也不光是记载风景名胜,也会记录当地传说,风土人情。 韩舒宜翻了两页,觉得无趣,干脆自己提笔来写。 今天见了娘,就想起早年她贩马走南闯北的故事,于是主角就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女,她少年出道,误入了某处仙境,仙境里全是孔武有力的女武神,力能扛鼎。 少女从女武神处学到本领,一晃就待了十年,她的师父们说已经学成,出了仙境,发现时间分毫未流逝,还停顿在进仙境的那一刻。 少女有了奇遇,从此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在整个世间打抱不平,行侠仗义的故事。 韩舒宜才写到出仙境的第一个挑战,发现身侧多了一个阴影,皇帝正目不转睛看她写的冒险奇遇记。 看的不过瘾,皇帝还连声催促她写快点。 韩舒宜双手一摊,“写的手疼。” “朕给你揉揉,可好?”皇帝说着真的揉起韩舒宜的手腕来。 不过他手劲大,揉的韩舒宜龇牙咧嘴。 没有旖旎之心,只有争强好胜。 韩舒宜先撑不住了,正要投降,门外传来何欢的阻拦声,和女子的哭喊叫嚷声,伴着婴儿的哭泣。 这么软绵绵的婴儿哭声,一听就知道是新生儿。 韩舒宜皱眉,是陈贵人吧?跑来闲云阁做什么? 屋外,何欢左右为难,拦人也不敢拦的太狠,生怕碰到七皇子,结果就被陈贵人觑到空隙,闯到阁内了。 第130章 皇帝本谈兴正浓,想要继续聊话本,见到陈贵人直接闯进来,心生不悦。 听到七皇子弱弱的哭声,他才松开眉头,努力和缓面色,“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陈贵人抱着襁褓,哭的嘶声竭力,“皇上,求皇上给臣妾和孩子一条活路吧!” 她哭的这么惨烈,一直嚷嚷着要出宫去护国寺,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这样才能保着孩子跟自己的性命。 她颠来倒去的,就这么几句话,很快就把皇帝的耐性消磨干净,皇帝皱眉,“有什么事,直说!” 唉,韩舒宜心道,陈贵人真够不会看人眼色的,皇帝都生气了,还在玩欲擒故纵那套。 不过想想也对,当年陈贵人刚进宫,可是会跟常氏吵嘴提前太子的事,最后被禁足的性格。没想到几年宫廷生活,也没打磨好她的性子。 陈贵人听出皇帝不耐烦,这才抽噎着道,“皇上,臣妾早产,连带着小七也不康健,臣妾一直心生愧疚,希望能弥补一二。结果就有人来找臣妾告密,说当初臣妾摔倒,是有人谋害的!” 陈贵人要去摘花,结果在木板桥上踩空落水,导致早产的事,皇帝早就命人查过,结果就是木板腐朽,早就该换了。 内务府也准备了替换的木板,只等下午找齐人手就去换。 谁知道就是这么寸,陈贵人过去就踩中了,但凡晚两个时辰,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内务府该罚的人也罚了,如今,陈贵人却说此事是有人谋害? “没错!”陈贵人愤愤不平,“不光如此,臣妾还找到了证人,就是照管花草的太监小唐子!他亲口承认,是他专门从僻静处收集来腐朽的快烂掉的木板,替换到必经之处的木桥上。别说一个成年人,就是小孩也承担不起,一踩就碎的!” 陈贵人越说越不平,她早觉得古怪,什么破桥,早不碎晚不碎,等她一踩就碎?若说是没人动手脚,打死她也不信的! “那小唐子可说了,是何人指使?”韩舒宜插了一句嘴。 “正是现在宫里风头正盛的,璇贵人!” 陈贵人终于吐出这个人名,“她肯定是嫉妒臣妾有福气,想要连着皇嗣跟臣妾一起害死,皇上,给臣妾做主哇!” 陈贵人一哭,在襁褓中的七皇子也跟着哭起来,他本是早产儿,体质孱弱,哭起来憋的喘不上气,脸蛋通红。 皇帝面色不虞,告状就告状,带上幼子做什么? 韩舒宜倒明白陈贵人所想,光她一个受害者分量不够,加上这个因为早产受害的皇子,才能提醒皇帝,受害者有多可怜。 易地而处,她却不会这么做。情分难得,七皇子跟皇帝的父子情,不该消耗在这里。 皇帝让人传璇贵人和太监小唐子。 不多时,二人赶到。璇贵人穿了一件浅粉色的襦裙,没带装饰,看着多了三分柔弱,还有几声咳嗽。 “璇贵人身体还好?” “无事,就是天热咳疾复发,老毛病了,臣妾已经用过药丸,歇几日就好了,多谢贤妃娘娘关心。” 璇贵人答的滴水不漏。 皇帝问起木板和小唐子,璇贵人大惊,拼命解释,“臣妾怎么会有这样的狠毒之心!皇上明鉴,臣妾实在没必要啊!” 陈贵人立刻骂道,“放屁,你就是嫉妒我!你我二人一同进宫,我已经有了皇子,你还没有消息,不是嫉妒,又是什么?” 陈贵人指斥璇贵人包藏祸心。 璇贵人哭泣,不肯承认。 两厢争执,于是皇帝让关键证人小唐子上场,说清他到底怎么跟陈贵人说的。 小唐子上前,却是连连喊冤,“皇上,奴才没这么说过!” 第94章 “奴才只是在御花园干活时感叹,陈贵人运气不佳,偏偏在那一刻踏上木桥,所以才导致自己摔倒。谁知道陈贵人就这么冲出去,说奴才告密,说奴才调换木板,还说奴才是受了璇贵人的指使!” 小唐子把脑袋磕的邦邦响,很快见血,“奴才用性命发誓,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要是撒谎,天打雷劈!” “你,你你你!你分明就那么说过!现在反口,难道是害怕璇贵人的威势,害怕她的母家?自有皇上给你做主,怕什么!” 陈贵人急了,上去跟小唐子厮打起来。 何欢眼疾手快,赶紧先把七皇子抢了下来,这要是七皇子出点岔子,他最倒霉。 陈贵人一心想要小唐子改口,但小唐子不肯,就算他头脸都被陈贵人抓的稀烂,还是一边叫冤枉,一边躲。 陈贵人忍无可忍叫起来,“用刑,对璇贵人和小唐用刑!不大刑伺候,他们是绝对不会改口的!傅家威势再大,能大过皇上吗?” 璇贵人嘴边勾起一丝浅笑,继续陈情,“臣妾没做过的事,坚决不能承认!再说了,宫规如此,不能随意用刑,陈贵人如此叫嚷,难道是想毁坏臣妾容貌,排除异己吗?” “呜呜呜,陈贵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她捂着脸哭。 哭的哭,闹的闹,好一出闹剧。 皇帝忍无可忍,“行了!谁给你的权力,想对谁用刑就用刑,这是皇宫,不是什么菜市场,成何体统!” “何欢,先把小唐子关起来,陈贵人和璇贵人各自禁足,等查清真相再说,至于七皇子,先送到叶容华那里!” 陈贵人这种冒失性格,就不适合养育皇子! 陈贵人一听要把孩子挪走,哭天抢地,这才后悔莫及。 璇贵人也是连呼冤枉,自己什么都没做,难道就因为一个太监无凭无据的指责,就要被禁足吗! 璇贵人哭的动情,人突然一软,晕倒了。 忙碌的和缓只好先请太医,给璇贵人诊脉。 太医的诊断叫人吃惊,原来璇贵人有了身孕,怒急动气,才会晕倒的。 “璇贵人动了胎气,只怕后头要好生休养才行,切勿再次动怒。” “知道了,麻烦太医开药吧。” 韩舒宜转过来对皇帝说,“皇上,只怕调查木桥的事,要先缓缓了。” “你看着办吧。”皇帝懒得搭理陈贵人,只关心刚怀孕的璇贵人。 若是因为这出闹剧伤到胎儿,陈贵人才要倒霉。 韩舒宜吩咐何欢,依次把人送走安顿好,心想璇贵人这晕倒的时机倒是刚刚好,陈贵人一下就有理变没理了。 也是宫妃的老招数了,博取皇帝怜惜,也不费什么力气。 闹腾一场,皇帝不想说话,只静静望着窗外,跟韩舒宜说,“宜卿安静,朕也跟着心静。” 韩舒宜笑而不语。 这就是皇帝,又要活泼,又要安静,跟甲方一样,最喜欢五彩斑斓的黑。 第131章 韩舒宜接了任务,调查木桥和小唐子的事。 结果小唐子在牢房里,撞墙自尽,力证自己的清白。 陈贵人又没有别的人证,此事就成了诬告。 宫里有流言传开了,陈贵人莫非是想模仿从前苗妃的手法,趁机把潜在竞争对手-璇贵人的胎儿弄掉,提前给七皇子铺路吧? 陈贵人没人证没物证,只能自己生闷气。 她越想越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恐怕自己是着了璇贵人的道了!凭着傅家的权势,收买一个小太监先告密,再反口,实在太容易了。 她又去闲云阁闹了一场,这次连门口都进不了,就被何欢拦住了,禁足之期,又增加了。 七皇子暂时挪到华星堂,跟叶容华居住。 叶容华初次养育婴儿,但真的尽心尽力,找来宫里最老道的嬷嬷,仔细学习养儿之道,凡事亲力亲为,非常上心。 叶容华抱着七皇子去湖边乘凉,众人都能看出来,七皇子在她的照顾下,白胖了一圈。 叶容华倒是累的消瘦不少。 “叶姐姐也太上心了,凡事都有嬷嬷们在呢。”范美人一边逗弄孩子,一边感叹。 “嬷嬷们再周到,也有看不到的时候,我多看一眼,就没疏漏了,七皇子娇弱,定要看护周全的。”叶容华答道。 “不过叶妹妹,你的伤口好了吗?本宫有上好的玉容膏,待会儿让你拿回去。”韩舒宜轻声说道。 “谢娘娘,不过疤痕已经好的差不多,再养养就行了。”叶容华恭敬道。 “那本宫就安心了。” 叶容华请过安后,先抱着七皇子去给皇帝请安了。 人走远了,范美人还感叹,“叶容华对七皇子当真上心,亲生孩子也不过如此了,倒是陈贵人,嗤!一心想拿七皇子争宠呢!” 陈贵人那点小心思,当谁看不出似的。 “谁不想多留皇帝停驻呢?”韩舒宜笑了笑,“走,先去看看湖边的荷花,开的正好呢。” 范美人便不说话了,几人一同朝小镜湖走去。 大片大片的荷花,红绿相间,美不胜收。 不过岸边的荷花都被摘的差不多,想要好的,得去湖心才行。 韩舒宜正惋惜,就发现有人撑着小船,船上放着一大捧的荷花莲子,朝这边来了。 船只靠岸,对方朝清云举起荷花。 清云喜出望外,赶紧接过,这花苞开的正好,细心养着,还能开七八天呢。 范美人乐呵呵的想去分一捧荷花,刚靠近小船,眼睛一抬看到撑船的人,吓的大叫起来。 “啊!” 荷花撒了一地。 撑船的人一僵,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韩舒宜快步上前安慰,“这是花房的小太监,从前遇到危险被毁了容,但是种花木的本事特别出众,别怕。” 范美人抚着胸口,不敢抬头,“可吓死嫔妾了。” 她就看到半张受伤留疤的脸,魂都没了。 “娘娘心善,这么吓人的太监也留着。” “旁人有旁人的难处,他这样的,若被赶出宫,岂不是没了活路?” “娘娘说得对。” 范美人平缓呼吸,慢慢走开,还是怕,荷花也不敢要了。 韩舒宜无奈笑笑,让清云和清月一人抱了一捧花,让青葙先行离去。 她们离开荷塘不久,又有人来到荷塘。 璇贵人是出来散步的,正巧看到贤妃和几个妃子一同闲逛。 她回头问宫人,“最近贤妃经常到荷塘吗?” “是的,这处又清凉风景又好,娘娘们都喜欢这里。” “是吗。”璇贵人转了转手里的荷叶,随手扔到水里。 璇贵人身怀有孕,照理说,能够晋升一级。她苦等许久都没等到升位的旨意,一番打听后,才知道皇帝觉得,她刚晋升不久,风头正盛,不宜再晋升。 恐怕要等到平安生下皇嗣,才有机会的。 璇贵人心里也明白,晋升需要机缘,低位妃嫔,晋升容易得多,皇帝心情好,没准就升了。但到了中位,晋升难度几何上升,到高位更难,一个萝卜一个坑。 但她平白少了一次机会,还不许生气了? 璇贵人疑心是贤妃从中作祟,一进宫,贤妃对她的不待见,就摆在明面上。 既这样,自己也不必留手了,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就该早点灭掉。 * 叶容华抱着七皇子散完步,就在湖边散步。 叶太妃陪着太后散步,正巧碰见她。 见七皇子养的这般好,太后满意的点头。 这照顾孩子上不上心,也是很明显的,只有真把孩子放在心上的恶、人,才能把孩子养的这么好。 “你们叶家女孩教养的就是好,事事尽心。”太后赞道。 “太后这么说,臣妾都要羞坏了,不过是尽尽心而已。”叶太妃道。 “谁说的?哀家都替叶容华委屈,人都累瘦了。” 太后抚了抚叶太妃的手,“你们两姑侄难得见面,多说会儿话,哀家先去闲云阁找皇帝了。” 叶太妃就和叶容华并肩而行,一起返回太后住处。 叶太妃淡淡道,“姑母早就答应过你,会给你一个孩子,你瞧,眼下是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过上几年,劝服太后,就把七皇子记到你名下。” 叶容华垂着头,“七皇子是好,不过,侄女担心七皇子长大后,不跟侄女一条心,不向着侄女。养母再好,终究有个生母立在前头。” “这事简单,陈贵人那样的性子,早就招了帝后厌烦,再稍稍一推,她就会失宠了。进了冷宫,有没有生母都一样,沈氏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大公主不是都忘了这个生母吗?” 叶太妃拍拍侄女的肩头,“又不用经历生育之苦,更没有失宠之隙,这才是上等的福气。” “鼓劲,我在太后面前再吹吹风,再让你晋升一等,到了嫔位,四妃之位,早晚有你一个。” 第95章 “姑母替侄女考虑周全,先谢了。” “不谢,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叶家。” 叶太妃又提了一句,“来都来了,记得把药拿走。” 叶容华点头,去了叶太妃的阁院,拿走了一瓶药。 这瓶药非常有效,侍寝后服用,可保不会怀孕,效果拔群。 拿着药,叶容华低头看着七皇子,七皇子正咿咿呀呀的挥舞小手,跟叶容华打招呼。 这可爱模样,让叶容华心底一片柔软。 旁人的孩子都这么可爱,若是有个自己的孩子,该多可爱啊? 可她要是现在有孕,怀胎养身一年,的确有失宠之虞,还容易被暗害,姑母更不会轻轻放过她。 压下心底翻腾的想法,叶容华深吸一口气,返回华星堂了。 第132章 璇贵人心里早有了谋算。 贤妃既然喜欢去逛荷塘,她就用荷塘来做文章。也去同样的地方,之后再假装腹痛,急召太医来力证贤妃下毒。 下毒暗害有孕的嫔妃,而且还是荷塘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不小心就会殃及他人。可见贤妃是个心狠手辣,祸及无辜的人。 璇贵人计算好时机,就让人去荷塘下药。 * 韩舒宜一如既往的去湖边乘凉。 她带着小六,小六又发挥社牛本色,常把苦读的二皇子带来。 二皇子嘴上不乐意,但只要小六一带,他还是会来。孩童喜欢玩,也是天性。 韩舒宜就命人安静些,少说话,让二皇子能在阴凉处苦读,两不耽误。 小六自己玩,踮着脚想去够浅水边的荷叶。 韩舒宜主动替他摘下,反手扣他的小脑袋瓜上,成了荷叶帽。 小六左躲右闪,还是架不住亲娘出击,被扣上荷叶帽,满脸无奈,嘴巴撅的能挂油瓶。 正在读书的二皇子不知不觉就把眼睛挪到嬉戏的母子身上,露出三分羡慕。 母后高贵典雅,温柔端庄,但对自己,总是少了两分亲热,他也羡慕这样的自在玩乐。 小六准备敷衍的戴会儿帽子,赶紧脱了,他又去摘花,刚动了动,鼻头突然一痒,忍不住连打三个喷嚏。 啊切啊切。 “大热天的,不会是得热伤风了吧?” 韩舒宜担心摸着小六额头。 “不是,娘,我刚才闻到荷花香味,才打喷嚏的。” 难道是花粉过敏? 韩舒宜亲自去闻了闻那朵荷花,只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气,混合着另外一股香气。 “就是普通的荷花香味啊!没什么异味。你要是闻了呛的慌,就少来这边。” 小六低头想,不对啊,他这几天都来荷塘边,也闻过荷花味,怎么没打喷嚏? 他正想提出异议,有人拨开荷叶,驾着小船缓缓而来,意外撞落几朵花。 花落船舷,对方捡起来,嗅了嗅,脸色猛然一变。 他又摘了两朵花,发现荷花的花蕊之上,有黄色的花粉,更有散落的药粉。 他脸色巨变,“别碰,有毒!” 荷花花瓣,轻轻掉落到木桥上。 韩舒宜也是脸色一变,“什么毒?青葙,你快上来给六皇子看看!” 撑船的正是青葙,他扔了撑杆,上前来仔仔细细的检查六皇子脉象。 小六呆呆,任由青葙检查。 二皇子听着动静不对,正欲过来查看,韩舒宜连忙拦着,“二皇子别过来,这荷花被人动了手脚!” 跟着二皇子的奶嬷嬷见势不妙,赶紧去叫皇后和太医了。 青葙看了一会儿,回禀道,“荷花的花蕊上撒了一种药粉,跟花蕊同色,不易察觉,但是阴鸷异常,伤人血气于无形之中。要是没注意吸入药粉,会慢慢变的体弱多病,还没有药物痕迹。” “可恨!” 韩舒宜恨恨的一拍栏杆,手心被划伤也没留意。 她气完才想起,“青葙,你会医术?” “奴才不是会医术,而是专心研究花木种植,喜欢翻看相关的书籍,不知不觉就认识许多跟花木相关的药材了。” 青葙恭敬回答。 一通百通,专研一门学问后还学会别的东西,也属正常。 “那六皇子跟药粉接触,有没有事?会伤身吗?” “无恙,六皇子刚碰到荷花,就开始打喷嚏,接触不深。若是娘娘不放心,就让六皇子多喝些解毒汤药,休养半月就好,当然,娘娘也要喝。” “自然。” 不光是她们俩喝,今天来的宫人都要喝。 韩舒宜等青葙说完,带着小六和宫人一起退到边缘,等人来。 嬷嬷们叫了皇后,皇后担忧二皇子来了不意外,没想到皇帝也来了。 两人同去给太后请安,正好遇见,也就一起来了。 皇帝双眉微蹙,让太医先诊脉。 太医诊断的结果跟青葙说的差不多。 “二皇子呢?”皇后急道。 太医仔细问过,二皇子一直留在凉亭内,没靠近荷塘,不过太医还是把了脉,“二皇子无碍,没吸入药粉。” “就算没有,也不能轻易放松,还是让太医开些解毒药,以防万一。”皇后道。 二皇子小小的眉头皱起来,显然不喜欢喝药,不过没出声反对。 韩舒宜心中怒极,对孩子谋算下手,触及了她的底线。 她侧着脸,眼泪顺着面颊缓缓流淌,婉约又可怜,“皇上,不知道是哪个心狠手恶的人,想要害臣妾的孩子。他若是冲着臣妾来,臣妾绝无二话,可是为什么要害小六呢?小六才四岁,什么都不懂啊!” “害小六不说,还想害二皇子,这要是出点什么差池,臣妾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 她一边哭,一边把利害关系讲明,顺道把皇后拉成受害者。 皇后暗地里剜了贤妃一眼,也开口助阵,“是啊皇上,荷塘人来人往,不仅仅是贤妃和六皇子过往,还有别人来往,若是害了谁,咱们都后悔莫及。” “查,必须查到底!” 涉及两位皇子,皇帝不能姑息,当即命令何欢彻查。 远远的,韩舒宜看到远处有人走来,看清是谁后,赶忙提高嗓门,“璇贵人到了,还是请皇上拦一拦,别来这座石桥。” 远处的人停下脚步,绕远路到了她们歇脚的凉亭。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贤妃娘娘,不知这里怎么了?” 何欢把荷花里发现药粉的事说了,药粉阴毒,也不知道有多少花草遭殃,让璇贵人最近都少出门。 整片的荷塘,都要清理掉,重新种植。 璇贵人死死捏着护甲,她本来计划的很好,自己来湖边晃一圈制造时机,回去再召太医宣布腹痛,怎么回事,怎么药粉早早就被察觉了。 可面上,她还要装成担忧的样子,“还请皇上查清楚,也好让宫里安心呐。” “自然是要查的。” 清云在韩舒宜耳边说了什么,韩舒宜站起来,“皇上娘娘,最早发现药粉的小太监,说他有法子,皇上可要一听?” 第133章 因为青葙面容有异,他远远站着,让清云代为禀告。 清云先说了青葙的情形,再说他的主意。 “伤人的药粉自带一股香味,这样才能跟荷花香融合,还不引人注意。不过那小太监养了一条小狗,鼻子最灵的,完全可以找到药粉的来源。” “是了,这荷塘前几天还没有异样,今日才有的药粉,若是有人下药,只怕还残留着气味呢!” 何欢附和道。 荷塘边本来也有些脚印,但是最近来往人多,脚印乱糟糟的,做不得数,反而是气味残留,没准可以。 何欢觑着皇帝的面色,让青葙先演示一番。 清云摘了自己的香包,交给青葙,青葙身边牵了一条浑身都是黑毛的小狗,给它闻了闻香包的味道,再把香包藏到假山附近,用小石块压着。 小狗东走走西逛逛,不多时就走到假山附近,开始用爪子刨石块,直到把香包刨出来,衔在嘴里,塞到主人手上。 主人奖励了它一块肉干。 皇帝冷眼瞧着小狗的嗅味能力,让何欢把照料荷塘的太监都叫来。 璇贵人的护甲都要扎进肉里,心如同沉进深渊。 速度这么快,只怕那太监真的没来得及洗手,也没来得及串供,要是惊恐之下说出自己来..... 璇贵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狠狠捏着宫女的手,宫女也不敢出声。 照顾荷塘的太监一共五个,固定负责这片区域,何欢一叫来,几人还懵懂不知。 但听到说要让狗查他们有没有偷东西夹带,小太监们还偷笑。 狗查,能查出什么东西? 直到小狗朝着某个太监的袖口一直嗷嗷叫唤,青葙上前,把那太监的手往后一别,一个药包顺势就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何欢抢先一步过去捡起药包,闻了闻,跟荷花花蕊味道一致,相似度极高,冷笑起来。 第96章 “逮着了,先把这太监送到慎刑司,其余几个也没别放过。” 没准能知道这太监跟谁,过从甚密呢。 那个太监人还懵着,冤都没来得及喊,人就带走了。 璇贵人身子晃了晃,皇后锐利的目光立刻扫过。 “这是怎么了,害怕?” “臣妾的确是害怕,想着行宫里居然潜伏着这样居心叵测的人,臣妾就怕。”璇贵人扶着胸口,一脸娇柔。 “别怕,这些阴谋诡计,都没有施展的余地。” 皇帝安慰了两句,就带着二皇子和皇后去闲云阁,准备去给二皇子开药。 韩舒宜也准备回去,给小六和自己开药,以保万全。 璇贵人默不作声的跟上,走到半道突然感叹道,“唉,皇上终究是把皇后娘娘放在心上的,连带着二皇子也受宠,这不,巴巴的把二皇子带回去诊治了。” “臣妾真是担心啊,臣妾以后的孩子,只怕是赶不上二皇子的宠爱了,就算是个金元宝,又哪儿能有二皇子的恩宠呢?” 璇贵人摸着自己还没成形的肚子,一脸忧愁。 韩舒宜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璇贵人继续长吁短叹,话里话外都是感叹二皇子受宠,挑拨之意,溢于言表。 “璇娘娘,”清脆的童声响起,“二哥七岁,我四岁,弟弟妹妹还没出生,也就是说二哥给父皇当了七年儿子。七年比四年大,父皇更喜欢二哥,这不是很正常吗?” “等弟弟妹妹出生,时间长了,父皇自然会喜欢他们的。” 璇贵人语塞,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六皇子的话。 能怎么说,自己本意是想挑明二皇子身份贵重,压在所有皇子头上? 只能把话憋回来,闷闷说了一句是。 韩舒宜都快笑晕了,但脸上还要淡定,牵着小六的手,笑的直抖。 回到静水堂,韩舒宜揽着小六,“今天小六答的很好,你二哥比你年长,先认识你父皇,父皇自然多疼几分,不过咱们小六是个可人疼的孩子,父皇也一样喜欢你,懂吗?” 小六轻轻点头,他若是在意这些,上辈子就在意了,何苦等到现在?皇家的父子,不仅仅是父子,更是君臣。 “但是啊,他毕竟是你爹爹,小六也可以适当撒娇,卖乖,懂吗?” 小六皱眉,尽力吧。 韩舒宜找了太医开过解毒药,老实喝了七八天,终于思考另一个问题。 青葙这太监,虽然面容有异,但是本领不错,熟知花木,还认识草药,若是能收拢过来,也是一个助力。 她找了金锭,让金锭去打听青葙的为人处世。 金锭很快回来,太监们都说青葙平日里寡言少语,不爱跟人交往,独自守着花房。不过若是哪个太监有点小疼小痛,青葙也愿意指点一二,让他们找草药来治治。 那此人的人品和技术都算过得去,韩舒宜决定收拢他,问过他的意愿后,青葙非常乐意。 行宫虽清闲,但是也没油水,但凡有点想法的,都愿意进宫去。 等她们回宫里,就把青葙带上。 当着金锭的面,青葙感激涕零,感恩无比。 他把这些年攒下的散碎银子,工具,统统留给了老邓头。 老邓头看着他,欲言又止,还是说,“宫里就是一滩浑水,你还要搅进去吗?” “在哪儿输的,就在哪儿赢回来。宫里的确是浑水,但未尝不能让我摸鱼。”青葙笑道,脸上的疤痕跟着皱了起来,眼眶却含着晶莹。 老邓头知道劝不住,也就只能作罢。 青葙先跟贤妃的宫人,以后的同僚熟悉起来,行宫很大,遍植花木,青葙对此非常熟悉,哪有鲜果子,哪儿有当季的花,他都清楚,很快就跟静水堂的宫人打成一片。 “哇,居然摘到明目果,哪儿来的?” 韩舒宜从外头回来,一眼就看到几个宫人凑到一起,分享一小兜明目果,也就是无花果。 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松快不少。 “是青葙带着人摘的,说是孝敬给娘娘的。”清云端着洗干净冰镇过的果子,过来讨巧。 “娘娘尝尝,味道可好了。” 成熟的无花果的确,蜜一样甜,还别有一股清香。 韩舒宜尝了半个,味道颇好,“给六皇子送几个去。” 清云转身去送。 银锭试着问,“娘娘怎么愁眉不展的?” “荷塘下药那事,那个主使的小太监什么都没招,还伤重不治,没了。” 韩舒宜淡淡说。 第134章 人死了,线索就断了,也就查不下去了。 银锭咂舌,“何总管如此厉害,慎刑司的赵嬷嬷也不是吃白饭的,怎么会让人死了呢?” “奴才听说啊,那些行刑的人手底下可有数了,如果是假打,二十板子下去,养几天就能好。要是真打,能筋断骨折,外表还不出血。这种人下手拷问,能把握不好火候,把人弄死了?” “那当然有原因,估计是幕后之人出手了。” 清月添了一句,随后忧心忡忡,“倒霉,捉不到凶手,咱们岂不是还要担惊受怕吗?” “那也没法子,谁让线索断了呢。”韩舒宜叹气,“以后你们出门,一定当心,三思再三思。” 那自然,谁也不想平白的被毒一场,遭罪。 * 闲云阁。 何欢跪在皇上面前,大气不敢出,差事办砸了,他自然要乖巧些。 失了主子欢心,那才是真的完了。 “死了?” “说是用刑过重,人没了。” “......” 皇帝不信,慎刑司的人自有分寸,不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 “那他的行迹是否有可疑之处?” “也说不上可疑,荷塘是夏日的热门地,每个主子都爱去,跟小顺子说过话,赏过东西的,至少七八位,看不出什么。” 总不能把主子们挨个审问。 不过,何欢说完荷塘,脑中闪过一条线,慎刑司死掉的小太监管荷塘,前些天诬告璇贵人的小唐,也管花木。这些人都属于宫里花房管辖。 会不会有线索? 何欢小心抬头,提出这一点,皇帝思索后,觉得这些事,共同的瞄点就是璇贵人。 不对,璇贵人也是受害者啊,难道是他想错了? 皇帝虽觉得可能想错,但心底终归是留下一个疑影。 下毒粉的事,暂时搁置,重惩了相关人员。 花房的太监可辛苦了,顶着烈日,踩着淤泥,挨个挨个的清理掉荷花,难免抱怨。 夏日里也少了一样风景。 苗妃出来散步,见着残败的荷叶,也不免觉得遗憾。 但此事是为了安全,无人反对。 她绕着荷塘走了一圈,正巧就碰见皇后带着二皇子,走在前头。 二皇子牵着母亲的手,正在背《论语》的《阳货篇》,讲述治国之道。 二皇子背的断断续续,但皇后满眼欣慰,抚摸着二皇子的额头。 苗妃嗤笑一声,她家小三,刚四岁就学会论语了,进度可比二皇子快多了。 三皇子,也就比二皇子小四个月,但不论身体还是天赋,都比二皇子强。 可惜.....苗妃心里,泛起一阵针扎的刺痛。 二皇子病歪歪也还活着,小三早就没了。 苗妃触景生情,不欲再看,远远的避开了。 眼看要到月亮门时,突然听到背后,呕了一声,皇后突然弯腰,扶着柱子揉着胸口,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苗妃顿时停下脚步,转头借着草木遮挡,目光如电,死盯皇后。 皇后呕了几声没吐出什么,皱眉,她的宫女大喜,低声说了什么,一群人打道回府,先回西凤阁。 苗妃赶紧让人打听,果不其然,皇后召了太医。 苗妃的心底,缓缓一沉。 皇后疑似有身孕了! 皇后本来就有二皇子,眼下,又要有身孕了! 若是再生养一个,还有别人什么立足之地? 苗妃偏过头,咬着手指头。 自己才刚刚复宠不久,立足不稳,若是被皇后抢先生子,更没机会了。 苗妃一直疑心,是皇后害了自己的小三。 只有她有这个动机,只有她有这个能耐。小三一去,就是皇后独拥两位皇子,笑傲后宫。 她不能坐以待毙啊! 她回寝宫,速速写信给苗家,希望父兄给她出个主意。 苗家父兄也没辜负她的期待,很快就有回信。 他们私下在域外收到一个偏方,用之能确保女子受孕,孩子也不会有什么毛病,健康顺泰。 缺点便是透支了女子的受孕能力,之后不论怎么努力,就是取到仙丹,也不会再育。 这种稀罕东西,稀罕药材,也就苗妃的家世能够凑齐一颗药丸的材料。 苗家父兄是想苗妃找个宫女,借腹生子,再抚养孩子,至于苗妃本人想生,完全可以养好身子再说。 第97章 但苗妃捏着药方,举棋难定。 她想要个皇子,且要一个跟皇后的未来孩子岁数相差不远的孩子,日后夺嫡,才不会有明显劣势。 可这孩子若没有苗家血脉,推他上位,费尽心血,值得吗? * 皇后突然说自己中暑,身体不适,想要闭宫休息,免了众人的请安。 已经赶到西凤阁的妃子们也不好说什么。她们顶着太阳一早梳妆,结果连皇后的衣角都没瞧见,也不好明着抱怨,只能四散而去。 回去路上,韩舒宜悄悄跟惠妃嚼话头,“我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 “皇后娘娘自从恢复请安后,一日不落。就是喜欢众人簇拥,捧着顺着的劲,就算得过咳嗽也不例外,这会儿,会因为中暑,就停了请安?” 惠妃若有所思,“你提醒我了,若是中暑,来请脉的太医,怎么不是孙院判,反而是擅长妇科千金的南太医?” 南太医擅长的,可是妇科啊! 两人对视,心想,恐怕是皇后有孕了,想瞒过前三个月吧? 皇后有孕,的确是大事,也是后宫所有人瞩目的,想稳妥起见等胎坐稳了再说,也属正常。 韩舒宜对皇后有孕没什么想法,但她担心有人兴风作浪,风浪再把自己卷进去,立刻跟惠妃一起决定,日后谨言慎行,凡事低调,等熬过皇后孕期再说。 否则,该成众矢之的了。 * 皇后瞒谁,也不会瞒皇帝的,而且有了孩子,也能弥补从前的裂痕。 皇帝的确这么想,这个孩子是中宫嫡出,身份贵重,不论是男是女他都疼爱。 看着皇后满面慈爱,憧憬以后孩子生成什么模样,皇帝恍惚想起苗妃。 于是又去了苗妃处。 对于皇帝的驾临,苗妃并不意外,她买通敬事房,想办法把自己的头牌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还准备了从前皇帝最喜欢的雪露酒。 皇帝饮了几杯酒,望着苗妃,感叹着,“素心如今可是懂事多了,也体贴多了。” 苗妃捏紧手指,她再不懂事,可真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轻笑着,“从前素心还是年少轻狂,才会如此行事,眼下总该有些长进的。” “是啊,长进不少。” 皇帝拉着苗妃回忆年少的温情,说的两人都有些怅然。 临睡,苗妃推了推皇帝,“素心身子不适,恐怕要劳烦红袖伺候皇上了。” 侧间,红袖早就沐浴更衣,换了一件浅绯色睡衣,一身怡人清香,捏着袖子,等待皇帝驾临。 皇帝看了看侧间,看了看苗妃,轻叹道,“罢了,既然素心不适,朕就睡在侧殿好了,不用谁伺候。” 独自去了侧殿。 红袖脸上,血色尽失。 第135章 奉上新宠的计划失败,苗妃咬紧下唇,为什么?难道是嫌弃红袖姿色平平? 也对,从前她要献宠,也是丽昭仪那样的绝色佳人。 红袖忠心,但在容貌上,何止逊一筹? 可一时之间,上哪儿去找个容貌出挑,还愿意用药的美人呢? 皇帝歇息一晚后,便赶去处理政事,夏日来临,各地雨水不断,堤坝决口时有发生,闹的皇帝头痛的很。 韩舒宜去书房磨墨伺候,经常看到皇帝为此着恼。 她观察几天,小心对皇帝说,“我有些想法,皇上听了若觉得有用,那就听听,若是觉得算闲话,那就是闲话。” “喔,宜卿难道有什么良策?” “不是良策,我见皇上为了治水的事日夜煎熬,人都瘦了,也跟着着急,也不想皇上入宝山空手而归呐。” 哪儿有宝山?皇帝咂摸。 “就是前些日子被嘉奖的傅大人呐!他不就是治水有功被奖励的么?”韩舒宜笑的一脸钦佩,“许多大人对治水都是纸上谈兵,没有实践过,才会错漏百出。若是让傅大人写一本治水的宝典,加上亲身指点,一定事半功倍啊!” “这么卓越的经验,应该对所有官员广而告之才对。” 皇帝眉头皱起,又逐渐松开,好像,有点道理? 傅霆年本领不错,就该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其余官员才对! “好主意,宜卿这主意当真不错!”皇帝兴奋起来,“等会儿就召见傅霆年,让他写治水册子。” “能让皇上稍微疏解心事,我也不算白忙了。”韩舒宜转身退后,乖巧磨墨。 她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就算傅霆年看清了是坑,也得往底下跳。 书写治水良策,美名传扬,哪儿不好了? 但现在的时代,是个敝帚自珍,藏着掖着的时代。老百姓家里就算有个腌泡菜的秘方,都得藏着给自家用,一个秘方养三代人。 傅霆年自己苦心研究的治水良策,若是给族亲,门生传授,这些人得了傅霆年指点,不仅有了名声还有了业绩,更能官运亨通,成了他的枝蔓。 而皇帝下令,傅霆年整理,情是记在皇帝头上,功绩记在那些官员头上,美名倒是挂在傅霆年头上,但对于他这样喜好权势顶峰的人来说,又有什么用? 可他也不能拒绝呢。 韩舒宜悠悠的想,且让傅霆年自己犯愁去吧。 傅霆年正在候官,一传就到。 韩舒宜估算好时辰,悠悠走回寝殿,听着金锭打听来的皇后行踪,愈发肯定皇后是有孕了。 足不出户,偶尔出门都是太监开路,严防死守,架势十足。 为了避免嫌疑,她现在都绕着皇后走。 不多时,清云进来禀告,“娘娘,静水堂的太监没有异常,不过有个小宫女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 “她出门跟同乡闲聊,最后拿了一双同乡给的鞋子,几幅绣花样子。” 韩舒宜知道宫人互相交流,拿点小物件都是正常,毕竟宫人也是人,也需要情感交流。 不过她也要求过,拿了任何东西进宫内,都要找清云或者清月两个大宫女登记造册,以防夹带。 “娘娘,她没登记,还是同住的小宫女告诉奴婢的。”清云道,“奴婢等了两天也没见她来,心里想着还是禀告一声。” “那你直接去找那小宫女,看看东西。” 清云领命而去,不多时,就带着那个名叫花蕊的小宫女过来,花蕊好生忐忑,不停揉着手指。 “娘娘,奴婢没干什么,就是收了两幅花样子。” 清云瞥她,“我跟清月是不是再三强调过,就算收了一根针,一条丝线,也要告诉我们?检查过后,才能放起来?” 花蕊垂头,“是的,但奴婢不是故意的....” 花蕊刚十一岁,刚到这边不久,还是个在外围干轻省活的小宫人,教养嬷嬷一直说她很乖巧。 不过要清云说,就是这种乖巧的,才会干大事!冷不丁就惹个大麻烦出来。 她把绣花样子拿给韩舒宜看,“奴婢瞧着花样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哪儿怪。” 韩舒宜把图案颠来倒去的看,也没看出个究竟,她干脆把图案撕成好几页,拼拼凑凑,然后笑了。 这几张花样子,若是忽略空白,只看图案,就会发现拼凑成了几个字。 是诅咒,诅咒孕妇生产不顺的图案。 这种东西要是被人搜出来,加上宫里有两个孕妇,她就是张了十张嘴也说不清啊! 韩舒宜一说,花蕊吓的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哭诉自己就是一时糊涂,并没有陷害主子的心思。 “行了,这东西确实少见,就算被清云清月看过,也找不出端倪。但是花蕊,你拿了东西进宫,不照要求登记,就是你的问题。等事情过了,你暂时去绣房学手艺吧。” 这种又胆小,又有自己主意的宫女,还是留在绣房之类的地方学技术最好,省的卷入风波。 花蕊连连哭泣,被清云提了一把,抽泣着回到自己房间,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花蕊犯了错,要被打发走了。 对于严禁私藏物品这点,她们记的更牢了。 背后试探之人,很快发现静水堂的宫人,嘴巴闭的蚌壳一样紧,手也跟石头一样硬,塞什么都不要,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休养一月有余,胎像稳固,皇后才宣布了怀孕的消息,当然是引起轩然大波。 头一个变脸色的,就是璇贵人。 她的孩子跟皇后的相差不大,但有皇后的孩子杵着,还有她什么事? 但追随皇后的何美人头一个站起来恭喜,其余人也不敢怠慢,纷纷恭贺,好话连篇。 皇后扶着没起伏的肚子,心平气和,只觉得人生再也没有别的困难。 璇贵人随大流一起道贺,暗地里咬碎了牙齿。 惠妃反而放心了,皇后公布有孕,众人都知道避讳,自己也省的提心吊胆的。 险些被遗忘的雪采女和妙更衣,终于被皇后想起,又提到台面上,替皇后招揽圣宠。 第98章 妙更衣就是个凑趣的,雪采女舞艺出彩,知情识趣,倒是逐渐分到一些恩宠。 宫里百花齐放,美人争艳,各有所长,若是再犹豫,只怕连一点恩宠都抢不到了。 苗妃咬咬牙,把药丸用在自己身上,借着旧情,引得皇帝来。 所以一月之后,苗妃也被查出身孕了。 第136章 皇帝大喜,“今年的桂花开的格外早,原来是喜兆啊!” 太后也点头,“宫里有三个孕妇,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吉兆!赏,都赏!再找两位太医过去,日日都请平安脉。” 三个孕妇都是家世,教养出众的,平安生产,皇室血脉繁衍,子嗣昌盛,着实是大喜事。 宴席下的韩舒宜心想,一口气来三个孩子,拆三个盲盒,确实让人高兴。 太后一直照管宫务,没交还给皇后,眼下更是不用还了,让皇后安心养胎。 而且太后加紧了防护,对于膳房,药房等等位置严防死守,出入都要登记,宫人并行,谨防有人从薄弱处下手。 在这样的防护下,没人能够暗度陈仓。 三个孕妇都养的好好的。 小六孟庭祯扳着手指头算,这下老八,老九,都齐活了,就剩他的亲弟老十了! 老十虽然憨了点,傻了点,瓜了点。但是亲弟弟,不嫌弃,他可以从头开始教,打小抓起,把老十教的服服帖帖,当哥哥的小尾巴。 至于五妹,打小跟他就是一条心,又聪明机警,不用教都是好的。 盼呀盼的,孟庭祯满了五岁,璇贵人也瓜熟蒂落,顺利生产,生下了八皇子。 合宫庆祝,傅家更是在外城施了三天的粥,庆贺此事。 去道贺时,孟庭祯扒着摇篮边,看着八弟年纪小小,就开始皱起的眉头,肯定的想,就是这个味,不会错的! 老八从小就是暴虐性子,奶嬷嬷和宫女,待满一年的就算是老员工,他的宫人是换的最勤的。 不过老八的母妃娘家能量大,对于他频繁更换宫人的事,瞒的死死的,一直到老八十三岁,赶出去的某个宫女,一尸两命后,才被察觉。 好在此生,老八的母妃是没这么大能量了,璇贵妃眼下只是璇容华,不能一手遮天,他的双璧舅舅,只剩一璧了。 想到此事,孟庭祯就能偷着乐。 他也不遮掩,回去路上,一直偷偷笑。 韩舒宜奇道,“乐什么啊?你这么喜欢八弟啊?” “喜欢!” 孟庭祯答的清脆,“以后我们多来看看八弟好不好?” “行,你若喜欢,我们就多去看看。” “不过我还是喜欢亲弟弟一点!”孟庭祯狡黠一笑。 韩舒宜也笑笑,”随缘吧,孩子是天注定的。“ 她明白古代多子多福的思想和现实,身处皇室,只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才足以信任。甚至舅家,都比父系更靠得住。 父系的兄弟叔伯,都是皇位的隐形争夺者啊。 韩舒宜一直都在调养身体,保证身体健康,若是机会合适,等皇后和苗妃生产后,她觉得可以再生一个,跟小六能互为臂助。 凤仪宫。 皇后盯着诊脉的南太医,看南太医沉默不语,追问,“是否本宫的胎儿有异?” 南太医在皇后的逼问下,轻声道,“龙胎还康健,只是之前年节繁忙,皇后娘娘有些累着了,只怕到时,娘娘的孩子,有早产之虞。” 南太医已经极力治疗了,但皇后娘娘年岁偏长,之前身体也不好,腹中胎儿难免会提前出生。 吉祥道,“只要小皇子康健,早些落地也不怕的。娘娘,咱们早就准备好八个奶嬷嬷,一定会把小皇子照顾的好好的。” 皇后沉吟不语。 “南太医,你老实告诉本宫,腹中胎儿,是男是女?” 南太医垂头,“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拿捏不准,胎儿的性别。” 这是中宫嫡出,他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啊。 “那,若是孩子早出生半月,是否会有恙?” “半月的话,会有点小毛病,但只要奶娘养的好,问题不大。”南太医谨慎回答。 皇后就对南太医说了一句话。 南太医双眼瞪大,最终,缓缓点头。 * 二月二,龙抬头。 一早起来,韩舒宜就看到细微的雨水顺着天空飘下来,很快就湿润了地面,打湿了青石板。 “果然二月二必下雨。” 她看着窗口,伸出手掌托着雨水,感受雨水打在手背上的触感。 幸好最近皇后月份大了,免了请安,她们不用冒雨去请安了。凄凄沥沥,衣裳都打湿了。 其余宫人也庆幸不过出门。 不过等到了中午,提着食盒的金锭回来,带来一个惊天的消息。 “皇后娘娘生了!母子平安!” “真的?怎么之前没听到消息啊?!”韩舒宜惊讶道。 “奴才也惊讶呢,一般后妃生产,都要提前通知皇上和皇后,额...”金锭顿了顿,“皇后娘娘也就罢了,还需要通知皇上。” “奴才是去膳房时,听说昨儿夜里,皇后娘娘就发动了,但是皇后娘娘担心打扰了皇上休息,就只叫了太医院,等快到午时,就顺利生产了。” “知道了,那咱们快些用膳,再赶去凤仪宫。” 皇后虽然没通知她们,但她们知道了不能装不知道,还是要去贺一贺的。 韩舒宜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凤仪宫,没见到皇后,只见到她的大宫女吉祥和如意。 吉祥站出来说,“各位娘娘的心意,我家娘娘心领了,不过产后疲乏,无力接待,等出月子再跟各位娘娘同乐。” 何美人嘴快,追问一句,“娘娘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啊,是否平安?” “娘娘跟小公主都好,都康健,以后就是四公主了。” 吉祥面上闪过一丝晦涩,但还是答了。 赵美人赶紧找补,“四公主生在二月二,实在是上上吉兆,命格贵重,天之骄子啊!” 听了这话,其余宫妃赶紧奉承讨好,说四公主的好话。 吉祥笑了笑,“多谢各位娘娘,奴婢先回去照顾娘娘了,等四公主洗三礼,再来相见。” 说罢就走了。 皇后生的是公主,其余人也说不上庆幸还是失落,总之心思各异。 苗妃捏紧了拳头,扶着红薇的手,慢慢回自己宫里。 她的肚子已经满了七月,身形厚重,需要人扶着才能走动。 第137章 红薇扶着苗妃,谄媚道说,“皇后娘娘没福,生的是个公主,奴婢早说,娘娘不必担心的。” “担心什么呀,谁知道本宫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苗妃轻声道,太医院的人,都圆滑老道的很,不论套多少近乎,塞多少银子,都不肯说自己腹中怀的是男是女。 就是怕出岔子,再被记恨。 苗妃打听不到,只能作罢。 不过,既然皇后生的是个公主,她反而不慌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苗妃心中升起深刻的懊恼,要不是她生怕被皇后抢先,也不会冒险强行用药。如果是红袖伺候皇帝,再生子,她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是等孩子落地再思考怎么应付吧。 永和宫。 原本红袖跟红薇,都是苗妃信任得力的大宫女,地位颇高,还有小宫女专门巴结,讨好。 但红袖被苗妃挑中,准备推她争宠,大宫女的职责,就另外挑了一个红绫来顶上。 上位失败后,红袖又回不到原来的位置,又上不去妃嫔,便这么硬生生卡住了。 每当红袖想要捡起从前的活计,给苗妃贴身伺候时,总是被手快的红绫抢先。 “姐姐是金贵人,怎么还做这些粗活?小心划伤你的手。” 红绫抢过茶盏,笑意盈盈,端着茶进内室了。 红绫进门,亲手奉上清茶,又拿着木锤,小心敲击苗妃酸疼的腿脚。 看着门外红袖愣着的样子,红薇提了半句,“红袖姐姐她.....”以后打算怎么安置? 这么不尴不尬的,她都替红袖难受。 “先晾着吧,她嘛,本宫另有用处。”苗妃心想,既然要扶红袖上去,就得让红袖清楚,谁才是她的主子,该把谁放在心上,以谁为重。 否则个个都学着丽昭仪的样子,自立门户,她不是白忙活? “放心,红袖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不会让她没有着落的。”苗妃又许诺了一句,只是要等她的孩子生下,才轮到安排红袖。 红薇懂了,连捧苗妃心善。 私下里,红薇把主子的意思传达给红袖,让她耐心等着。 “主子没忘了我就好,红薇姐姐,多谢你替我打听。”红袖摘下自己的雕花银镯,按到红薇的手心。 这镯子,还是从前年节上,苗妃赏的,足足有二两呢。 第99章 回到自己住处,四下无人,红袖的委屈,却像泡泡一样忍不住往外冒。 又不是她贪慕富贵,想要攀上皇上邀宠的,是主子主动在大宫女之间提起此事。 自己容貌比红薇出挑些,才被选中。眼下邀宠不成,后退不成,自己成了永和宫的尴尬人了。 红袖越想越委屈,这就是奴婢的命数,随意被主子摆弄,主子是捧上天还是摔成泥,都由主子做数。 小宫女,命真贱。 她生怕被谁瞧见她,借着去膳房端糕点,躲在御花园的僻静处,抱头哭着。 结果,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红袖,你怎么在这里哭?” 听声音,是皇后宫里的大宫女如意。 红袖赶紧抹脸,整理仪态,“被沙子迷了眼睛,准备借水洗洗。” “这水多脏啊,还是我借你手帕擦擦吧。”如意递出自己的手帕。 红袖胡乱抹了几下,擦干泪痕,赶紧道谢,跑了。 如意若有所思。 等回到凤仪宫,如意就把此事告诉了皇后。 皇后靠在软榻上,看着襁褓里的四公主,神色淡淡的,“这又怎么了?主子跟奴婢,总归是一条心的。” 想叛主,只会两头不落好。 吉祥出声,“娘娘,奴婢倒是知道是怎么回事。” 永和宫不是铁板一块,影影绰绰的,吉祥打听到了消息。 “原来如此,苗妃也是黔驴技穷了,连这种货色都瞧得上,以前至少也是丽昭仪那个等级的美人。” 不过太美的美人,有资本争宠,便容易反噬,苗妃想找个好拿捏的,也在情理中。 不过.....皇后神色一转,倒是便宜她了。 先给苗妃埋个钉子再说。 想明白了,皇后唤来奶嬷嬷,让她们细心照顾公主,自己叫来太医开方回奶,准备早点调整回产前的状态。 大户人家的奶嬷嬷就是起这个用处的,让女主人早日恢复,早日再生。 * 苗妃抻着红袖,自己专心养胎。 不过等胎儿进了八月,太医来说,孩子恐怕有早产的担忧。 “怎么回事?本宫一向谨小慎微,对胎儿也是精心照料,怎么会早产?” “娘娘,怀胎十月,只是一个统称,其实很多胎儿,九个月就是足月了,再稍稍提前一点点,也是不打紧的。或许是小皇子小公主急着来见娘娘,所以才会提前出世。” “娘娘莫忧,有微臣在,有保心丹在,娘娘生产,一切都会顺利。” 苗妃得到保证,但是也不敢完全放心,换了两个太医,都是这么说,说她胎气涌动,的确快生了。 苗妃只得提前准备好生产。 没过七天,苗妃起床时,便觉得腰背酸痛,下身湿漉漉的,连忙叫红薇红绫。 她留了个心眼,学皇后的样子,没去叫皇帝和太后,而是直接找的太医院。 产房内外,忙成一团。 红袖拨开人群,赶到苗妃的床头,“娘娘,拿着这个海马干,有助产顺产的好意头。” 海马象征吉祥和多子多孙,所以产妇拿着海马,是好兆头。 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苗妃正好手里空落落的,捏着海马顿时觉得有了依靠,心里踏实了。 又有太医的精湛医术辅助,入夜时,苗妃终于生下了一个小皇子。 小皇子的哭嚎声,一下让苗妃红了眼圈。 多久了,多久没听到孩子的哭声,这样稚嫩的哭声,象征着她的小三,又重新回来了。 苗妃力竭,一下子晕了,自然没注意到,太医的惊呼和宫女的叫喊。 暗红色的血液,铺满了身下的锦缎。 刚赶到的皇帝抱着九皇子,欣喜之余,就听到太医急报,苗妃大出血,慌了。 “孙院判呢?南太医呢?” “在路上,马上就到了!哎哟,来了来了!” 何欢赶紧去扯孙院判的袖子,把人往产房塞。 孙院判是气都没喘匀,就要进去看诊,摸过苗妃的脉象,下金针,下药丸,抢救苗妃的性命。 有他们的急救,半只脚都踏上鬼门关的苗妃,又被拉了回来。 不过..... 孙院判小声的跟皇帝禀告,苗妃娘娘这次产后出血,伤了元气,非要好好养上两年不可,不过就算这样,想要再生育,也是千难万难了。 皇帝看着襁褓里的九皇子,脸蛋红红的,可依旧能瞧出长相混合了他跟苗妃的优点,以后长大也是个俊朗少年。 “罢了,性命最重要,只要苗妃能好好活着,就行了。来人,将苗妃晋升为贵妃,赐封号钰!” 代替皇后娘娘守在花厅的吉祥轻叹,苗妃始终是苗妃啊,占据了皇上心头的一块位置。 寻常宫妃晋升,都是事后下旨,由礼部挑选封号。皇帝一心疼,又是晋升又是赏封号,连考虑都不用,可见早就准备了。 苗妃....钰贵妃还生了个皇子,只怕以后,有的热闹呢。 不光吉祥这么想,候在花厅的妃子们,都这样想,钰贵妃娘娘宝刀不老啊。 不过,吉祥心道,她们也埋下了一根火药索,可以挑顺心的时候,爆炸呢。 几个高位妃子都在养身,养孩子,宠妃之位空缺,剩下的人铆足了浑身力气,准备争到皇帝的喜爱。 今儿唱曲,明儿跳舞,后天作画,应接不暇。 第138章 九皇子的洗三礼,办的隆重。 一连有好几个皇嗣降生,礼部的人也成了熟手,办什么都妥妥当当的。 钰贵妃躺在内室,听着屋外的动静,虽然浑身酸痛,但心里还是畅快的。 她狠心赌了一把,然后赌赢了,从此她有了傍身的依靠,苗家有了带血缘的皇子,更加可靠。 更要紧的是,她的九皇子,胜过皇后的四公主。就算皇后想方设法再生,一番折腾下来,至少比她的孩子小两岁。 钰贵妃此刻心满意足。 红袖折腾一番,日以继夜的照顾钰贵妃的月子,总算得到几分好脸色,能够进到钰贵妃的内室。 红薇叫她,“先前娘娘用过的那个海马呢?那是吉物,要好好收起来的。” 保佑过越多产妇顺利生产的海马,据说越灵验,都是要好好收起来,以备下次使用的。 “不是放在多宝架上吗,那个黑色的螺钿匣子。” “没啊。” 红袖亲自去找,也没找到那个海马,只好作罢。 她还要继续讨好钰贵妃,争取自己的前程。 别管是哪个方向,至少比现在强。 红袖就这么想着,看到皇后派了吉祥过来送洗三礼,送了许多珍贵的补品。 红薇负责登记造册,红袖负责检查。 吉祥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海马干,轻轻在红袖面上晃了晃。 红袖立刻眼前冒汗,后心湿透,手也跟着抖起来。 什么意思?! 吉祥不答,送完礼,飘然而去,只剩下红袖魂不守舍。 她找相熟的接生嬷嬷问过,握海马是旧俗,很常见的,海马干也是她去找了御药房,亲自挑的,怎么会辗转到吉祥手里? 又想起娘娘产后大出血,之后不能再生的事.....红袖心跳如擂鼓,知道自己着了道了。 但她不敢说,怎么敢呢,不要命了?只能觑着时机,要跟吉祥私下搭话。 吉祥躲了她半个月,终于被红袖找到机会,扯到假山里。 两人在假山里,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之后,红袖出来失魂落魄的走了。 吉祥晚了半刻钟出来,一声嗤笑,随手把海马干丢到池塘里。 那就是她随手从药房拿的,根本不是之前那块,也没动什么手脚。 但红袖不敢赌啊!她怎么敢去找钰贵妃,说自个的海马可能有问题? 巧妙抓着这个机会,吉祥就在永和宫,多了个内线。 * 宫里新添许多儿啼声,也多了几分热闹。 九皇子再办满月时,宫妃齐聚,许多人偷偷去摸九皇子的被褥。 听说摸了新生儿的被褥,就能保佑自己早日生子呢。 “这宫里啊,是越来越热闹了,等这四个孩子长大,不知道该有多快活呢!”范美人笑吟吟的说。 “是啊,咱们的小七,也会跟弟弟妹妹,一起玩的,对嘛?” 叶嫔抱着七皇子,捏着七皇子的拨浪鼓。 七皇子眼下也有十个月了,他生在夏天,当时还小小一个,眼下白胖了健壮了。但相应的,叶嫔是硬生生的瘦了一圈,眼下带着淤青,实在辛苦。 就是亲娘,也顶多做到这个份儿上了。 她的辛苦都被皇帝和太后看着,前不久,给她正式的升到嫔位。 嫔位便能做一宫主位,叶嫔也正式换了一个寝宫,独居一宫,享受主位的待遇了。 “羡慕了?”韩舒宜回头问向贵人。 “谁不羡慕儿女福分呐!”向姬音轻声回答,“瞧着叶嫔娘娘这么累,还开心的样子,嫔妾也想要,这孩子何时肯眷顾嫔妾呢?” 第100章 “会有的,早晚会有的。”韩舒宜安慰她,“养好身子,机会一到,就来了。” 以现在向贵人的恩宠,早晚的事。 向姬音想想也是,自己身体健壮,恩宠不缺,没准再等等,就有了。 韩舒宜跟向贵人搭完话,觉得脚酸,正打算坐下时,看到雪美人过来了,主动递给她一盏茶。 皇后要养胎养身,就推了雪美人和妙采女上位,雪美人更胜一筹,自然得到更多恩宠。 皇后对她不赖,看着一身江南上供锦缎打造的新衣,头上的合浦明珠,按照美人的位分,可是用不上的。 雪美人奉上茶水,“贤妃娘娘请用。” “嗯,多谢。” 韩舒宜拿着茶水,正欲饮用,突然在转身的雪美人身上,看到一抹醒目的红色。 她迟疑了一下,这是绣的红牡丹吗?但这个位置有点尴尬,刚好在臀部..... 她又多看两眼,才确定是月信的痕迹,而不是什么绣花,冲着雪美人招手,低声对她说。 雪美人脸色先是羞红,然后煞白。 这这这,这个场合,太丢人了! “没事,我带了半披风,你系上,先回宫去换,有人问起,我就说你头晕,先告辞了。” 雪美人一脸感激,忙去找了清月要了披风,急急赶回宫去。 韩舒宜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还想古代这个物质条件,月信期间的确太遭罪了,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出糗。 雪美人赶回寝殿,换上新衣后,才安心下来。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腹中,翻天覆地的疼痛,疼的她只能靠在床上打滚。 她的宫女心疼无比,“小主疼的这么厉害,不如禀了皇后娘娘,先停了那药吧!那药寒凉,对小主来说,是雪上加霜啊!” “不,不行!停了药,你家小主的,的恩宠也就彻底断了。”雪美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她何尝不知道那药不好呢? 但做了皇后的手下,便不能随意违抗。否则,皇后直接再抬个人上来,她就要彻底湮没在后宫了。 小宫女倒了热水,给雪美人暖身,带着哭腔道,“叶容华成了叶嫔,向美人眼下是向贵人,就小主,还是个正八品美人,都是前年封的。” 皇后压小主的位分,当谁看不出呢! 雪美人再次笑了笑,没吭声,仔细盯着手心的热水。 * “雪美人呢?” “头疼,疼的受不住,就先告罪回去了。” 韩舒宜捧着茶杯,“咱们也待满了一个时辰,可以回去了吧?” 跟钰贵妃的不合都是摆在台面上的,她们这次肯来,看的是皇帝的面子。 惠妃点头,起身准备回宫,在门口,正巧跟陈贵人一起出门。 陈贵人一脸郁色,一会儿看看九皇子,一会儿看看叶嫔。 眼神里透出的东西,叫人吃惊。 第139章 她这样子,就算惠妃见多识广,也难免心惊。 甬道里,惠妃边走边说,“母子分离,也难怪陈贵人这样郁郁。” 但皇帝和太后都决定让叶嫔抚养,陈贵人也是无可奈何。谁让她先前诬告璇容华呢?还是那么简单粗暴的诬告,诬告还失败了。 都觉得她不适合再抚养孩子。 韩舒宜叹口气,合不合适的,算了,不想了不去想这些烦心事。 她啊,还是回去看看小六,才能平心静气。 小六今年五岁半,还没到去皇子书房求学的年纪,但也早就开始启蒙认字。 他学的懒怠,只看一遍,第二遍就再也不肯看了。可你若是追问他,又会发现他早就学会了。 韩舒宜早知道小六早慧,智力点,点的比旁人多,但天赋不用,过期作废。更怕他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所以还要绞尽脑汁的劝学。 不辅导作业母慈子孝,辅导作业,就只剩母龇子啸了。 * 一踏进嘉宁宫,就看到小六拿着拨浪鼓,正在敷衍他的三妹妹,一样的生无可恋。 三公主莹儿两岁多,正是可爱时,趴在六哥的背上,一边泰山压顶,一边喊哥。 小六一脸郁闷,他倒是想跟三妹妹讲道理,可惜了,三妹妹听不懂,只会抓着他的衣摆。 他仰天长啸,三妹妹身上叠满了圣人说的难养buff,确实不好搞。 他郁闷的样子,被惠妃看个正着,小小的人,板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眉头蹙着,实在有种说不出的萌感。 惠妃直乐,“瞧,莹儿替你报仇了!小人自有小人磨,对不对?” “莹儿干的漂亮,今天贤母妃给咱们莹儿吃双皮奶,好不好?” 三公主听到有吃的,露出两颗小门牙,跟兔子一样可爱。 两人坐下,吩咐宫人先把孩子带到隔间,各自叙话。 “宜妹妹,听说你家三弟,要去军营了?” “是啊,拦不住这小子,倒不如让他去闯,要么闯出一番事业来,要么撞个头破血流,自然就打消主意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去闯闯,也是好事。” "那我还没恭喜姐姐呢,安伯父调入内阁,担任次辅,以后也是前程似锦呐!” 提到父亲,惠妃脸色淡了点,“我也是担心父亲,内阁四辅,没一个好相与的,都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父亲初初入阁,只怕要到处碰壁。” “别急,皇上既然让安伯父入阁,那就是看好安伯父的能力,自然会提前做好准备的。”韩舒宜安慰她,惠妃只得点头 她们是后妃,敲边鼓还行,旁的忙也帮不上。 韩舒宜倒是留了心,次日,带着小六和点心,一起去皇帝处刷上班卡。 进门时,看到惜嫔正在给皇帝点香炉,整理插花。 青烟袅袅,室内充斥着一股好闻的草木香。 “味道不错啊。” 一进门,韩舒宜就感叹着。 小六闻到这个味道,皱了皱鼻子。 “宜卿来了,先坐。”皇帝抽空抬头,“这是惜嫔家乡特产的醒神香,朕闻着倒是不错,就点了。” 他百忙中还不忘抬头。 “皇上先处理政事,臣妾会自己找乐子的。” 她总不会为难自己。 掀开食盒,摆在桌上,她有些惋惜,“今天臣妾准备的是玫瑰香乳糕,被熏香一冲,都不明显了。” 白费心思了。 惜嫔凑过来闻了闻,“好香的糕点,嫔妾能尝尝吗?” “尝,正好告诉本宫咸淡火候,下次好改进。” 玫瑰香乳糕需要开酥,但做好了,香酥可口,口感比一般的点心好吃多了。 惜嫔尝了,也是赞不绝口。 韩舒宜用小银刀把糕点切成小方块,摆盘,准备端给皇帝,一个错眼,发现小六人不见了。 咦? 她转了一圈,没找着人,就这么大一个书房,人能躲哪儿去? 她在书房里转悠起来,御案后,皇帝不动声色的拿衣摆盖了盖露出的小脚。 小子,露出马脚了! “怪了!” 韩舒宜又去殿外找了一圈,真情实感的困惑,“皇上,您看到小六了吗?” “小六?没留神,刚才只看到宜卿进门了。”皇帝动了动,一本正经的说。 “难道今天臣妾出门,没带小六吗?” 她两手一摊。 “不行不行,得先找到人才行,皇上,臣妾先告退了。” 韩舒宜挥了挥袖子,脚步声较重,听着像是走远了,其实她蹑手蹑脚的,又回来了,就蹲在御案旁边,屏着呼吸。 小六缩在桌子地上,耳朵竖起,听到外头没动静,父皇也不吭声,忍了忍,还是把头探了出来,结果,正好对方娘似笑非笑,成竹在握的表情。 “这不是消失的小六吗?还学会瞬移了?!一下子就从嘉宁宫到乾泽宫啦~” “嗷,娘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就是,看你不开心,想让你开心一下!” 韩舒宜作势打了他屁股,巴掌还没下去,孩子先哭天喊地了。 真是把人气笑了。 “好了好了,宜卿别跟他计较,小孩子顽皮嘛,很正常。”皇帝一本正经道,“饶了他。” 韩舒宜本来也就是装的,这下干脆放过了。 有小六打岔,皇帝也放下奏折,先过来歇一歇,看折子看久了,真是腰酸背痛,眼前发黑。 韩舒宜主动过去给皇帝揉捏肩头,舒缓肌肉,她力道不轻不重,皇帝顿时觉得缠扭的关节都活络了。 皇帝尝了一口清茶,舒服的直叹气。身边一人唱曲,一人推拿,还有幼子承欢膝下,朝堂风平浪静,实在是岁月静好。 幼子还悄悄跟他咬耳朵,“父皇,事情是做不完的,先分个等级,挑重要的做了,再做次要的事,您要是图效率想一口气做完,反而累坏了,更耽误。” “长命功夫长命做,对吧?” 第101章 那老气横秋的模样,一看就是学的大人。 第140章 皇帝忍俊不禁,“这谁教的?” “母妃教的嘛。”小六坐在榻前,双脚沾不到地,就轻轻晃荡着。 一翘一翘,像一围活泛的小鱼。 “臣妾教了,可不是这么教的!”韩舒宜扶额,“这孩子怎么话只听半截呢?” “哈,但是小六说的也不算错,政务日日都有新的,要是朕非要今日做完,真要累死了。” 皇帝仰头道,随口说,“小六既然这么信誓旦旦,不如就帮父皇整理整理,行吧?” 小六刚启蒙不久,字都还认不完,哪里能分折子?韩舒宜正要阻止,就看皇帝津津有味的盯着小六,想看他怎么做。 * 孟庭祯迈着小短腿去御案上,个头刚好跟御案一样高。 他心中感慨,这位置,真是久违了。该死的熟悉,连这硬邦邦的椅子,都是老样子,连个鹅绒垫都不舍得放,冬天冰屁股,夏天膈人。 这种折子,他只要扫一眼,就知道怎么回复,怎么安排,那是属于敬仁帝的本能。 但是不属于六皇子孟庭祯,六皇子眼下还没正式开蒙,还是个文盲。 他牢记自己的人设,随手翻开一张折子,瞄一眼,有了主意。 就这样,翻一下,看一眼,分堆堆,很快就把没处理好的奏折分类成功。 他分完,回来还作势捶肩头,“好累人,好累人,父皇平日真是辛苦了。” 小模样逗的皇帝忍俊不禁。 “那朕去检查一下小六的工作成果,若是不好的话,今天的点心,你就没份了!” 小六立刻嘴巴撅的能挂油瓶,满脸不乐意。 皇帝过去检查奏折,还是怕孩子把东西弄乱,结果逐本翻阅,意外发现,虽然有几本误差,但是大部分居然按照轻重缓急,分对了。 这孩子,运气这么好? 他回头,发现小六偷偷拿糕点,赶紧塞嘴巴里,生怕他来抢。 皇帝一哂,故意道,“分错了,全部分错了!唉,这下又要多好多工作量了。” “怎么可能!”小六不服气的昂首,“我照着字多字少分的,俗话说,字越少,事情越大!字超多,事情也大,不多不少的,中不溜。怎么可能出错!” 韩舒宜笑容一僵,这也是她偶然说漏过的。行了行了,自己先把锅背好! 小六气冲斗牛的走过去,再次翻看,很肯定的点头,“像这种,才二十个字,肯定是大事,这中不溜的,肯定是给父皇问安的!” 他手里拿了两本,分别做对比。 皇帝一看,一个是说沙暴连天,恐有蝗灾的,一个是絮絮叨叨介绍当地有种特产叫菠萝,菠萝怎么这么好吃,想要做贡品献上的,被他拒绝了两次还不死心的。 皇帝扶着额头,爆笑出声,真是绝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标准的确没错。 皇帝抱着小六,把人重新抱到侧间。 “小六很厉害,帮父皇减轻了工作量,我们就一起先歇一歇,吃点心,好么?” 他逗着小六,问他功课学到哪儿了,小六时不时答几声,要么支支吾吾敷衍过去,把个贪吃小孩,不学无术,表现的淋漓尽致。 惜嫔看着六皇子如此得宠,皇帝如此娇惯,不免心生嫉妒。 有孩子就是好,争宠都是两个人上,她一个人,怎么争的过? 惜嫔不甘示弱道,“皇上,臣妾看着您双目红肿,想必是劳累的,臣妾还有一种明目茶,可以消解疲乏,清心明目,明天就给您带来试试。” “好啊。”皇帝随口答应,反正都是妃子们讨好的小招数,没差的。 小六啃完点心,嗅了嗅手心玫瑰味的残留,又嗅了嗅空气,若有所思起来。 这味道他觉得分外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刚才惜嫔带着域外口音的话说起,一开口,他才想了起来。 那是一种域外秘香,提神醒脑,舒缓精神,刚开始对人是有益处的。 可这香是一种“子香”,还有“母香”,闻惯子香的人,对于身上带着母香气味的人,会有格外的好感,怎么看怎么顺眼,年深日久,逐渐成为迷恋和贪恋,好像成了无上之宾。 再之后,就是对母香言听计从,听人摆布了。母香所有者,成了子香的女皇。 这种香早期查不出来的,只有到了对方行为反常时,才会找到端倪,同时也是香入骨髓,难以救治。 这破玩意儿,曾经有人想拿来对付自己。 孟庭祯虽然觉得他父皇,到了老年时登味十足,不用什么香料也足够猜忌多疑,翻脸无情,但这种事,肯定是越晚越好的。 他的目光在惜嫔身上逡巡,成功找到一个香囊。 小孩子还是他最好的伪装,他跳下凳子,靠近惜嫔,伸出小手摸她带的荷包。 “好漂亮!” 惜嫔慌乱收回手,想要把香囊藏起来。 “小六,不许没礼貌!” “没事,惜嫔,让小六玩吧。” 惜嫔躲了躲,“这个香囊粗糙,若是六皇子喜欢,以后臣妾再做一个送他。” “对,不许玩别人的香囊。”韩舒宜准备把小六拉回来,怎么能随便碰别人随身东西,很没礼貌的。 小六辩解道,“我闻到惜娘娘身上的香味,好好闻的。” 他耸了耸小鼻子,还留恋看向惜嫔方向。 “你喜欢香囊,母亲回去给你做一个小的,你专门.....”韩舒宜还没说完,就看见小六眉头一皱,嘴巴一张,吐了起来。刚用的点心,吐了一地。 韩舒宜顿时慌了,扶着小六,“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胸闷,心慌,还是肚子痛?皇上,叫太医吧!” “别慌,乾泽宫有值守太医的。”皇帝镇定的安慰他,并且叫来了太医。 匆匆而来的太医过来检查过六皇子脉象,又问起他用过什么东西,再检查摆在案上的茶点,都是没问题的。 小六吐过,有气无力躺在韩舒宜怀里,太医又问起有没有接触到什么异常物品。 惜嫔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说六皇子闻过香囊。 “那就是了,各人嗅觉不同,六皇子可能就是刚吃了东西又闻到香气,觉得恶心反胃,才会吐的。回去少吃两顿,清清肠胃就好了。” 惜嫔不用去看皇帝的眼色,都知道他一定沉着脸不悦,所以主动说,以后不会再用这款香料了。 “多谢了,惜嫔。” “这是她该做的,毕竟御书房偶尔会有小孩子来,他们脾胃弱,闻不惯就换,再把今天的香料换了。” 皇帝道,小六还算好的,若是几个没满周岁的孩子来,情况更严重。 香料而已。 惜嫔只得捏着手心,认错道歉。 想要借着香料争宠的想法,无声无息被化解了。 第141章 小六不舒服,韩舒宜提前告退,抱着孩子回宫。 小六都是快六岁的孩子,抱在怀里沉甸甸的,韩舒宜不得不使出浑身力气,才能抱着不晃动。 孟庭祯起初还别扭的挣扎两下,最后没抵抗过血脉压制,被镇压了。 回宫后,韩舒宜把人放到小榻上,吩咐这几天让人饮食清淡些,免得肠胃继续不舒服。 小孩子就是这样,容易不知道饥饱,贪嘴。太医们开的宫廷秘方,都是让饿两顿。 不过韩舒宜可舍不得,小儿夭折多就两个因素,饿的,还有含铅的安神汤。 饿的抵抗力低下,含重金属的安神汤,“双管齐下”,不噶都难。 能活下来的,身体素质都远超常人。 晚上用餐时,桌上琳琅满目,小六面前就一碗清粥,顶多加点肉丁,吃的他愁眉苦脸。 他又不好说,之前的呕吐是装的,只能自食其果了。 寡了三天,感觉自个都能吃掉一头牛的小六,趁娘不备,偷偷溜到了皇子书房。 皇子书房停用十余年,也就是二皇子开始启蒙后,才启用的。 这两年,都是二皇子和他的伴读独享最顶尖的教育,最渊博的师傅。 不过,四皇子和五皇子快到年纪,秋天就要入学了。 上不上学的,对孟庭祯来说无所谓,不过来混混日子,也不要紧。 他趴在窗户边,看着内室的二哥慢慢研墨写字,耐性极好,一写就是一整篇,都写完了才停笔,露出欣赏的笑。 “六弟还好?” “我是还好了,不过饿了两顿。”孟庭祯小声抱怨着,讲起之前的遭遇,小孩子的意气溢于言表。 二皇子听着他抱怨,反而含着笑。 平凡琐事,听着也是有趣的。 二皇子的伴读在外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见到小六后,草草行礼。 孟庭祯不动声色,他知道这是程家大房的三公子,程博南,也是二皇子的表弟,两人关系可亲密着。 第102章 程博南自恃是程家嫡出,他的父亲跟皇后是一母同胞,向来都是眼高于顶,看不起旁人的。 不过孟庭祯没必要为些许小事,而动怒,反而伤了跟二哥的情分。 他仰起头,看着程博南端的东西,天真道,“这是什么?” 程博南草草回答,“安神汤。” 二皇子揉着额头,“是啊,最近是太忙了,不太舒服。” 他端起安神汤,又放下,大概是觉得汤太烫。 孟庭祯屏着呼吸,可算是懂了,后来为什么二哥会染上头痛病,原来是打小就积累的。 这一碗碗的汤药下去,人却得不到休息,长期下来,能不演变成头痛病吗? 他附耳,轻声道,“二哥,少喝安神药,喝多了更不舒服。” “为什么,太医都说这些东西喝了无碍的。” 那些老油条,怎么肯说实话的?恨不得之乎者也,云里雾里,绕圈把人绕晕。 孟庭祯腹诽后解释道,“累着就会头痛啦,代表二哥该休息了,休息好就不痛了。喝药安神,等于一边累一边继续做事,当然会继续疼了。二哥不如停下手里事,好好休息三天,没准就好转了。” 重点是,别再喝那倒霉的安神药了! 二皇子勾起一个苦笑,“我尽力。” 想要功课出类拔萃,自然要在背后下苦功,压得住伴读们才行,二皇子不得不在背后付出更多努力,熬夜赶工。 孟庭祯又强调了一次,这才离开书房。 路上,还碰到了过来蹭课的四哥五哥。 四皇子母妃是常年礼佛的福容华,五皇子的母妃更是小透明,两人抱团取暖,对于孟庭祯这样的宠妃之子,是嫉恨又羡慕的。 而孟庭祯能处之泰然,对于两位兄长都扬起微笑,“四哥五哥好。” 然后扬长而去。 四皇子在背后狠狠盯着老六,眼中直冒凶光。 五皇子扯他一把,示意这里人多,别冲动。 孟庭祯溜回嘉宁宫,自觉做了好事一件,更加舒爽,觉都睡的更香了。 直到一天,有人夜敲宫门,声音急促。 嘉宁宫人被吵醒,开门后才发现,是何欢何总管的徒弟,何高。 “皇上传贤妃娘娘和六皇子,去经纶阁面圣。” “知道了,稍后就到。” 清云应了声,连忙去给韩舒宜穿衣梳洗。 韩舒宜起身快速整理,一边想,深夜,还要叫上小六,只怕是大事啊。 面对睡眼惺忪的小六时,她还能撑着安慰,“别慌,咱们去去就回。” 小六揉揉眼睛,打着哈欠,眼皮快阖上,心底却想,到底什么事,连天亮都等不得,非要赶着把人叫去。 几人赶到经纶阁,发现此处灯火通明,宫人进进出出,还有好几个太医围在窗前,皱眉不语。 皇后正抽噎着,默默流泪,坐在床头。 床上是沉睡的二皇子,面色苍白,梦中还皱眉。 见她过来,皇帝松口气,让何欢出来解释。 何欢纠结后道,“今日入夜前,奴才过来给二皇子送东西,刚好发现二皇子意外昏迷,倒在床前。奴才急招太医,请来皇上皇后,还问了伺候二皇子的伴读,二皇子是否有异常。二皇子的伴读,程家三公子便说,前些日子,六皇子跟二皇子说过话,聊过安神药,怀疑是安神药的问题。所以皇上才把娘娘和六皇子请来的。” 皇后发出一声悲鸣,“稚子无辜,先救醒宴儿啊!”但字字句句,都是指明是贤妃暗害二皇子。 她小声抽泣着,伤心扑到床边。 被她指责,韩舒宜已经习惯,福身后说,“今日小六闭门不出,没踏出嘉宁宫一步。敢问何公公,程三公子说的前些日子,到底是何日?” 第142章 何欢语塞,转头去看程博南。 程博南上前拱手,“四日前。” 韩舒宜点头,“本宫暂且不问,为何四日前的事,程三公子为何今日才说。太医们诊断后,没提二皇子为何昏睡吗?” “太医说,暂且诊断不出,只能看出二皇子脉象紊乱,心跳加速,有用药痕迹,恐怕要等醒来才能知道究竟。床前小几上,摆了一碗安神药的空碗。” “那安神药,怎么回事?程三公子说。” 程博南站在中间,望向中央的皇帝和皇后,在姑母鼓励的眼神下,把四日前发生的小对话说了出来。 他道,“臣猜测,正是六皇子说了什么,才导致二皇子今日的昏睡。” 韩舒宜捏紧拳头,想邦邦两下,敲在程博南头上。 就为了这么无稽的理由? 再看台上,皇帝自从她进来后,一言不发,沉默审视。 要真是个爱慕皇帝,一心一意的女子,这会儿该伤心欲绝了。 很庆幸她不是。 韩舒宜酝酿好情绪,三分伤心三分感慨,把小六推到中间,让他直面帝后,“兼听则明,皇上,娘娘,先听听庭祯的说辞吧。” 孟庭祯藏在娘身后,本肃着一张脸,转到台前,变成孩子的可怜巴巴和泫然欲泣。 “父皇,母后,我没说什么呀!我就是,就是劝二哥少喝安神汤,最好不喝......” 他抽泣着,但口齿清晰的把跟二皇子的对话说出来,整段话都是安慰,没有过分。 怎么,弟弟安慰哥哥,都不许吗? 程博南听到完整对话,暗道要遭,场面对自己不利。 皇后打破沉默,拿出手帕擦着二皇子额头的汗,“既然六皇子这么说,宴儿为何还会昏睡?” 没错,程博南又有了底气,再次往前一站,“臣不信!一定还有蹊跷之处!一定是六皇子说了什么。” “父皇!我真的没撒谎!” 孟庭祯心一横,干脆利落扑到皇后脚边,“母后信我,您是我的母亲,二哥是我哥哥,我怎么会害哥哥!” 皇后被他冷不丁的举动吓一跳,差点蹦起来。 韩舒宜在心底夸,小六反应够快!够妙!求情冲着皇后不冲皇帝,反而显得坦荡,磊落。 赤子之心,可见一斑。 孩子灵醒,她也不能落后。 韩舒宜缓缓跪下,“当务之急是先救醒二皇子,再来追根究底。皇上,再召太医来吧,若是跟庭祯有关,臣妾愿打愿罚,吃斋念佛,都可以。” “是啊皇上,先召太医会诊吧。”何欢也附和。 “好。”皇帝终于说了进门后的第一个字。 何高赶紧去召集所有太医。 内室的气氛凝结如淤泥,沉重,压迫,压在人身上,路过的宫人,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皇帝的眼神,在皇后和贤妃之间来回逡巡。 * 韩舒宜沉默站在一边,等着事态发展。 平日负责给二皇子请平安脉的萧太医过来,着急忙慌的摆开枕木,二皇子却缓缓睁眼,一脸疑惑,“父皇,母后,你们怎么在?” 还有哭成花脸猫的六弟,在床前吓人一跳。 “宴儿!” “宴儿!” 皇后失声痛哭,这次真情实感多了。 皇帝起身去看,见二皇子逐渐有神,长呼一口气。 萧太医赶紧上前,请过脉说,二皇子气息平和,多半是无事了。 “那之前怎么会昏睡?”皇后咄咄逼人。 “这....还要微臣看过二皇子的药案才知道。” 二皇子这才知道,自己无缘无故晕倒,还惊动了父皇母后,引来满室来客。 他赶紧说,“是儿臣的不是,让父皇母后担心了。” 皇后揽他入怀,“我苦命的儿啊!” 二皇子还懵懂着,听到母后哭泣,更加担心。 皇帝追问,“今日宴儿可用过什么药,有什么不适?” 二皇子迟疑答,“本来是想用安神药的,但临睡前想起六弟说用药多了不好,就倒了。” 皇后瞠目结舌,皱眉道,“当真?” “当真,儿臣最近入睡难,就用了安神药,结果越发困乏,听了六弟的话,想先停药试试。母后,怎么了?” 孟庭祯放声抽泣,盖过一切动静。 “六弟别哭了,眼睛哭肿了,明日就不帅气了。”二皇子好声好气安慰着。 孟庭祯努力停了泪,回头狠狠瞪了程博南一眼,居然开始当面告状,“二哥,程家三表哥欺负我!他告我黑状!” 孟庭祯是理直气又壮,本来就跟他无关的事,硬扣锅,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扛不扛的动! 皇帝回头看程博南。 程博南背后冒汗,赶紧伏地请罪,头搁在冰凉地板上,也没人叫起。 他惶恐又不安,忐忑又害怕,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可他是在为姑母分忧啊...... 二皇子看表弟如此惧怕,出声求情。 “不行,三表哥还没跟我道歉!他非要说我害了二哥,我不服!” 第103章 孟庭祯两手叉腰,虎视眈眈,把个熊孩子演的淋漓尽致。 “那要是他不道歉呢?”二皇子好奇追问。 “那我,那我今天不走了!就赖二哥床上,吃二哥的,喝二哥的,一直要等到三表哥道歉为止!” 孟庭祯嘴巴一扁,“凭什么这么说我啊,道歉道歉!” 程博南顶着皇帝锐利的目光,硬着头皮给六皇子道歉。 “对不起,是臣一时糊涂,诬陷了六皇子......” 低头给自己看不上的人认错,滋味格外难受,仿佛一低头,尊严也没了。 “好了好了,既然道过歉,此事就算了,但是程博南,你照顾二皇子不周,罚还是少不了的,出去领五个板子。” 二皇子心知这已经是父皇轻罚了,再求情怕父皇恼了,默认。 程博南被带了下去,皇帝在床边轻声安慰两个孩子。 皇帝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换了这伴读,这样挑拨皇子兄弟关系的人,不能留。 幸好祯儿年幼,又宽容大量,竟不计较这些,没损了兄弟情分。 皇帝一边安抚二皇子,一边询问原因,“宴儿你还小,怎么就常用安神汤。” 二皇子捏紧被褥,承认道,“儿臣想把功课做好,日日用功,难免有些入睡困难,就开始用安神汤。” 孟庭祯又把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发现了,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二哥想用功-熬夜睡不着-用安神汤-白天昏沉导致功课更学不好-继续喝汤,最后什么都没落下。 功课也没学好,身体更不好。 他扯着皇帝袖子求情,“父皇,让二哥慢慢学,好不好?二哥很累的。” “好。” 皇帝轻轻摸了摸小六的发辫,孩子十岁才留头发,之前都是垂髫小儿,小六的头发摸着软乎乎的。 二皇子刚流露出一丝羡慕,父皇的手掌就落到自己头上,他像受惊的小猫一样,差点跳起来。 第143章 问题看似圆满解决了。 韩舒宜浅笑着,“好了好了,庭祯就别在这里打扰二皇子休息了,明日还有正事。” “好吧,我白日再来看二哥。” 孟庭祯从床边跳下来,牵着娘的手,挥手朝二哥道别。 “皇后留在这里陪一陪宴儿,朕跟贤妃说两句话,待会儿回来。” 皇帝迈步朝韩舒宜走来,显然是准备跟她谈话。 等人走了,皇后正色道,“宴儿,功课学好,也是有窍门的。等明日母后再去给你找几个伴读,让夫子专门负责你一个人的功课,可好?” “母后.......” “担心什么?你现在是长子,更是嫡出,身份贵重。这皇宫是你的,天下也终究是你的,所有东西都让着你,都是应该的。” 皇后把孩子揽在怀里,“别担心,母后会替你,扫清障碍的。” 二皇子本来想说的话,都被咽了回去。 * 出了经纶阁,小六恍如没事人似的,欢乐的蹦跶着。 小孩子真好,记性差,不会记得不高兴的事。 但大人还要继续布局。 韩舒宜揣摩着开口,“皇上,以后若是二殿下再用安神药,只怕要换个方子才好。常见的安神药里,有一味铅白霜,用后头脑晕沉,才达到安神的效果,但用的时间长了,更是对身体没有益处。二殿下还年幼,不用这种东西是最好的。” 韩舒宜絮絮说着,她虽不喜皇后,但是跟二皇子没有冲突,愿意提醒一二。 “爱妃说这话,是何意?” “为二殿下的身体着想啊,”她诧异回头,“既然知道,怎么能够不提醒......” 夜色里,灯笼下,皇帝的眸色不明,直直盯着韩舒宜。 他问的古怪,韩舒宜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顿了顿,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皇帝心里所想! 他怀疑,今日的事,是故意的! 不不不,不能这么描述。他既怀疑自己,也怀疑皇后。不知是皇后陷害宠妃,还是宠妃暗害皇后。 明白过来后,韩舒宜又敏锐察觉到,这是大好时机! 随着皇帝年岁增长,皇子们逐渐长成,这种怀疑难以停止,除非到了其中一方偃旗息鼓,进了坟墓。 既然是难以避免的,她就要去博取皇帝信任!博不到,至少要让皇帝遇到类似事,愿意冷静思考,有个辩解的机会。 她抬起脸,还跟往常一样,语气柔和,“二殿下身子要紧,最好是少用那些药,我不方便说,就只能让皇上代劳了....” 扬起俏皮的笑,盯着皇帝眉心的三角区,这个角度最像对视,又没有对视的压迫感。 她慢慢不笑了,轻声道,“皇上?您......怀疑我?” 泪水不知不觉冒出来,堆积眼眶。 即使如此,她也倔强的跟皇帝对视。 气氛凝滞的,周围的宫人赶紧低头,恨不得隐形。 前方,只有小六的脚步声。 韩舒宜深吸一口气,不退反进,主动靠近皇帝胸膛,仰头望着他。 “要是从前,我转身就走。懂的人不需要解释,不懂的人没必要解释。但皇上,我不想在二人之间,留下解不开的疙瘩,再叫皇上伤心,也叫我伤心。” “今天的事,就是意外。臣妾更没有让小六,跟二殿下对着干的意思。二殿下是中宫嫡出,身份贵重,小六远远不及,也没有非分之想。他更是小六的兄长,以后还要照顾小六,提携一众兄弟,兄弟们齐心协力呢。” “若,若是皇上不信,那不如降臣妾的位分好了!这样小六没了母家,自然也就省心了!” 皇帝深深的注视着她。 随着宫里孩子变多,容不得他不去思考继承人问题。但眼下并没有谁格外出彩,能够力压兄弟。 但宴儿身份贵重,显然胜过其余兄弟一筹,他就担心,会不会有人起了心思。 但不论是宴儿还是祯儿,兄弟亲密如旧,宜卿也还是刚进东宫的模样,甚至敢开诚布公的,跟他聊这么敏感的问题! 她不怕失宠吗? 那样子,真倔!倔中,还带着一点委屈和辛酸。 她真没这样的心思吧,应该试着多相信一点。 皇帝终于启唇,“瞧你,朕不过说一句话,你倒是有一筐子等着我,朕何时说过疑心你的?” “眼下没有,早晚会有的。”韩舒宜赌气道,“那还不如早点来,省的我日夜悬心,提心吊胆。” “好了好了,是朕不会说话,好么?” “光说说就行了,没那么容易啊!” “那宜卿想要怎么样?” 韩舒宜从皇帝怀中挣脱,朝小六招手,“小六!过来!” “前儿你不是说,喜欢你父皇的那幅《春树秋霜图》吗?快,问他要!” 小六很配合的摊手,“要!” “朕看不是小六想要,是你想要吧?” “都要!小六最想要!不过他年龄小不会欣赏,就暂时放在他母亲这里了。”韩舒宜一副厚脸皮样伸手。 “好好好,你去拿吧!” 皇帝一阵肉疼,那可是他派人在市面上找了许久,过了七八道手,才寻找的名家画作,珍贵异常啊。 狠心给了,他还要强调,“好好保存啊,朕要去欣赏的!” “行啊!” 刚才的剑拔弩张消失,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 韩舒宜回宫后,也恍如无事,教育小六以后没事要多去看看兄长们。 大人的矛盾没必要揭穿,小孩儿好好玩就行了。其次,皇后若是看见小六这么高高兴兴的找二皇子玩,兄友弟恭,不能发作,更要气死。 哼。 她准备了点心,还专门给皇后送去,说是给二殿下甜甜嘴的。 人一走,皇后就让吉祥,赶紧把点心扔到臭水沟里去。 恶心。 吉祥提着食盒到门口,正好碰见二皇子,看着食盒,二皇子道,“这不是小六爱吃的双皮奶和果冻吗?是贤娘娘送的?” 让吉祥的说辞都没地儿编去。 “肯定是送给我,一起送去经纶阁吧,让伴读们一起尝尝。” 吉祥无助回头,希望皇后娘娘出个主意。 皇后青着脸,忍着气,让二皇子带走了点心。 * 惹了一回皇后,韩舒宜准备暂时安静一阵,省的皇后气疯了。 饶是如此,在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她也挨了皇后好几个白眼。 第144章 幸好去福寿宫的路不算太远,很快就到了。 太后不喜喧哗,逢五逢十才需要请安。到了福寿宫,也就是过问子嗣,赏些补品之类的。 “哀家瞧瞧,七皇子怎么样了?” 叶嫔抱着七皇子上前。 太后满意的看着,这照顾的用不用心,一眼便知。七皇子身形白胖,脸色红润,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有神,孩子这么好,就知道叶嫔是尽心尽力的。 第104章 “好,很好!” 太后又赏了一对麒麟送子的玉佩,和一对花瓶给叶嫔。 “叶嫔把七皇子照顾的这么好,以后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照顾的更好。” “太后娘娘打趣臣妾。” “唉,哀家说的都是实话嘛!”太后笑了。 叶嫔害羞的垂头,阻拦旁人的视线。 陈贵人看着满堂的视线都集中在叶嫔身上,嫉妒,怨恨,酸楚等等情绪都冒了出来。 坐在正中心,接受满堂荣光的人,本来应该是她,是她! 叶嫔偏头,正好看到她的神色,心头一紧,觉得自己恐怕要多留心陈贵人。 那眼神,一看就知不能善罢甘休。 说了一会子话,太后开口,“哀家最近神思倦怠,精神不济,想要找个人替哀家抄经书,祈福强身。” 底下的低位嫔妃,跃跃欲试。 这活挺好,能在太后面前刷存在感,没准哪天皇帝过来请安时,看到侍奉妥帖的孝顺妃子,能交上好运。 她们纷纷出声争取这个机会,太后却略过她们,把目光落到惠妃身上。 “惠妃觉得你如何?” 惠妃一愣后,站了起来,“娘娘若是不嫌弃臣妾粗鄙,臣妾自然愿意效劳。” “惠妃可是后宫女诸葛,怎么会粗鄙呢?你抄的经书,哀家才放心呢。” 惠妃听得这话,总觉得不自在,但迎上太后笑吟吟的脸,又觉得是否是自己多想了。 晨会散后,太后宫里的紫嬷嬷就站出来,问惠妃娘娘何时能来太后宫中抄经。 惠妃愣了愣,“这么急?本宫先回去安排好三公主,即刻来福寿宫。” “那奴婢跟娘娘一起去吧,也好帮把手。” 惠妃心里的别扭感更重了,但她没提,而是转身朝着韩舒宜走去。 “宜妹妹,还要劳烦你今天照顾莹儿。” “没问题。”韩舒宜应下,跟着惠妃一起去了怡心殿,接了三公主。 这孩子不认生,而且平日两人互相照顾孩子,都是熟悉的。 莹儿一到嘉宁宫,就欢呼着满地的找六哥了。 小六被撞个满怀,接着妹妹才追问,“惠母妃呢?” “太后那边,有事托我照顾。”韩舒宜简单回答,“不是说要去看二殿下吗?收拾好没有?” “我收拾好了,那带莹妹妹吗?”小六苦恼道,手里还拿着拨浪鼓。 “一起去吧,也不耽误什么,快去快回。”韩舒宜顺手把东西给他带上。 皇子皇女早晚都要去上学的,就当提前熟悉环境了。 小六走了,韩舒宜处理嘉宁宫的杂事,不知不觉就天黑了。等两个孩子用过晚饭,莹儿就开始眼皮打架,东倒西歪。 等她睡熟了,韩舒宜抱着她,打算送回怡心殿。 本以为棠姐姐该等急了,结果到了,发现怡心殿还灯火稀少,没什么人走动。 她一敲门,采星赶紧开门,见到是她还有些失落。 “怎么,惠妃还没回来?” “回娘娘,是的。” “这都快天黑了,真是,本宫去找找吧。” 棠姐姐不是不稳重的人,晚归都不说一声,一定是有什么意外。 韩舒宜说做就做,安顿好孩子,跟采星一起提着灯笼准备找人。 东六宫都走遍,这才听到前方惠妃迟疑的声音,“宜妹妹?” “是我。” 前方出现惠妃的身影,她露出无奈的苦笑,抬了抬手,“先回去吧。” 韩舒宜靠近,握着惠妃的手,发现她手腕还在不自觉的抖动,显然是累极。 她大吃一惊,正要问,惠妃嘘了一声。 隔墙有耳,回去再说。 回到怡心殿,遣退宫人,内室只有惠妃,韩舒宜和采荷,她才说出今日经历。 自从跟着紫嬷嬷去了福寿宫,就被留在侧殿,一刻不歇,抄了一整天的经书。 惠妃觉得手腕抄疼了,刚想放下,紫嬷嬷挑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娘娘可是嫌弃了?不想给太后抄经书?” 翠嬷嬷一言一行,都是代表太后,惠妃哪儿能顶着干?一顶不孝母后的帽子扣下来,谁也顶不住。 惠妃只能咬着牙,写写停停,硬是耗到现在,才写完一本经书,被允许回来。 “那也不至于累成这样啊!” 采荷跟着惠妃在福寿宫,她气急了,“翠嬷嬷说抄经之人,心思要沉,不能沾荤腥,一整天,就给娘娘喝了一碗清粥!” 采荷边哭边说,“熬这么一天,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韩舒宜听完气的胸膛不停起伏,换成旁人,她定要打上门去,讨回这个公道! 可那是太后!再气只能憋着。 “采荷,你去端点汤来,让棠姐姐先喝,再去准备药膏。” 韩舒宜把人支开,才好说话。 惠妃摊开手,苦笑道,“也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了太后。” “太后也不会无的放矢,想来还是有什么事发生了。”韩舒宜握着她的手,“明天,若是太后还要为难的话,姐姐就装晕,总之先顾好自己,我去想办法打听,是不是前朝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若是不喜欢惠妃,早就为难了,何苦等到现在,再来施展这种婆婆折磨儿媳的小手段? 小手段,最大的用处是出气。 “我尽力而为。”惠妃勉强一笑,“先用饭吧。” 惠妃手腕酸疼,连举筷子都费力,只能用勺子吃饭。 越看越上火,韩舒宜忍了又忍,才忍下去。 次日,照旧先去给皇后请安,今日是不用去福寿宫的。 可笑吟吟的翠嬷嬷专门候在一边,“请”惠妃去福寿宫。 旁人羡慕的眼神投到惠妃身上,都以为是她得了太后的青睐。 中间的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振振衣袖,惠妃昂首挺胸的走了。 躲不过,不如直接迎上。 韩舒宜捏了把汗。 她昨夜已经写信给母家,但是信件等白日才能送出去,回信更是要等。 若想快速得到消息,最好还是去御书房,探探皇帝的口风。 事不宜迟,下午她带上糕点,去御书房。 结果到了书房,何欢为难的拦人,“皇上正跟几位首辅大人议事呢。” “那我先等一等。” 韩舒宜站在殿门的回廊外,眼神却在打量四周。 她看到了户部的两位员外郎,眉头紧锁候在外头。 安次辅的随从,跟几个随从一起等着。 唯一认识那个随从,她记得是老眼昏花的秦首辅的。 连不理事的秦首辅都被叫来了,可见是大事了。 内间,从窗户缝里飘出来一句,“银子,都到哪儿去了!”还有纸张摔打声。 银子?税银?!难怪来人中有户部的! 她记得,自从傅霆年的先进经验被推广后,皇帝一心省银子,准备挨个翻修一遍堤坝。前两年刚攒下的银子,就赶紧先去修直隶的河堤。 银子,安家,愤怒的太后......难道是夏家人做了什么,被安次辅揭穿,所以太后恨屋及乌了? 第145章 韩舒宜站了半个时辰,从内间的动静猜到一点线索。 眼看乾泽宫里事情还没议完,她故作遗憾,“看来皇上很忙,我先回去了。这些东西,公公跟他们分了吃吧,凉了口感不好。” 何欢笑吟吟接过东西,又有口福了。 韩舒宜放慢脚步,边走边思索,她虽然猜到几分原因,知道谜底,但此事,更不好解决了。 太后因为母家受困,迁怒于惠妃,这本来就是太后的不是。 可她占了长辈的名分,非要胡搅蛮缠,也是无可奈何。就算去找皇帝告状,也只会得到忍一忍这个结果。 哪有婆母给儿媳道歉的理呢? 惠妃又被折腾了一天,天擦黑才回宫,听到韩舒宜传给她的消息,倒是明白自己这回遭罪,是为了什么。 她同样一筹莫展。 韩舒宜只能安慰她,并且试图从皇帝处找到突破口,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韩家的回信,让她很快知晓发生了什么。 皇帝费心费力,户部东挪西凑,总算是攒出一笔银子,准备用去翻修直隶的堤坝。 顺便的,皇帝还把舅舅夏家的一个表兄,塞进了河工修整队伍里。 这本是优待,河工上,自有熟手官员操办一切,不用担心。这位名叫夏之杭的官员,只要做个样子,跟着跑跑现场,履历就能刷的漂亮,回京城有锦绣前程等着他。 却不想,他仗着自己是皇帝的表兄,伸手贪了河工的银子,连做个假账敷衍敷衍都不肯。 安次辅眼看要入阁了,就准备把手头的事务整理出来,交接给下一任。结果一查账目,夏之杭贪污贪的这么理直气壮,自然被安次辅当了典型。 第105章 夏之杭被捕时,还气势汹汹的叫嚷,自己是皇帝表兄,皇亲国戚!今天敢逮他的,统统都要等着吃牢饭! 这事传扬出去,皇帝丢个大脸。 自己费心提拔的表兄,烂泥扶不上墙,皇帝也懒得再操心。再说,贪污都贪的这么蠢,也是少见。 不生气才怪了。 韩舒宜放下信件,毕竟是太后的亲人,总想回护一二。想到是安次辅揭露此事,自然要把气撒到对方女儿身上。 事情不好转圜。 她能给棠姐姐出的主意,就是再坚持几天,干脆在太后宫里晕倒,请太医来证明自己生病了。 母慈子孝,长辈也是需要名声的。 找不到更好办法,惠妃只能依计晕倒,被“刚好赶到”的韩舒宜护送回去。 路上,翠嬷嬷还笑眯眯的说,“还等着惠妃娘娘早日恢复,继续给太后娘娘抄经呢,有了娘娘的经书,太后都睡的香甜了。” 惠妃张嘴想说什么,韩舒宜暗地里拧她,接口道,“一定一定,这是咱们应尽的本分。” 等翠嬷嬷走了,韩舒宜才叹气说,“嘴要甜,心要硬,太后是借着嬷嬷的口,提醒姐姐别想装病,但我们就是装了,怎么的?太后能冲到怡心殿,把你从床铺上薅起来吗?” 太后也要脸的。 手腕酸痛的惠妃噗嗤一笑,“你厉害,我说不过。照你说的,就装病。” 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 为了河工的事,皇帝忙的团团转,少进后宫,自然有后妃去乾泽宫转悠,刷安慰卡。 时间一长,流言传出,众人才晓得太后为何找惠妃抄经。 原来是太后忧心母家。 有人自告奋勇,要代替太后去给夏家人说情,讨太后欢喜。 连皇后都主动出面,替夏家人讨人情,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不过皇后不怕吃闭门羹,至少事情做了,太后也记人情。 皇帝烦了,不许后妃再来乾泽宫。 韩舒宜另辟蹊径,不找皇帝,却找何欢。 “天气快热起来了,何公公,本宫原先做的那套水磬,是不是没那么好用了?正巧,本宫找齐材料做齐了一套紫竹的,声音更清脆,更动听,你悄悄换上,若是皇上夜里睡眠不好,就用新的。” 水磬就是之前她搞得滴水白噪音,辅助入眠,现在是她的刷存在感工具。 何欢感叹着:“娘娘对皇上真是用心,瞧这紫竹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千挑万选的,浑然一体.....” 韩舒宜抿唇笑了笑,假装没听见从外而至的脚步声,继续调整着水磬的角度。 调好了,一坛子水从水磬顶端缓缓流下,流经每个管道,带出流水潺潺音,她欢喜道,“好了....唉!” 脚步一错,眼看要摔。 身后被人及时扶住了,闻到龙涎香的气息,她转头惊讶道,“皇上不是在忙正事吗?” “正事忙不完,先歇歇。” 皇帝扶着她到榻边,“先看看宜卿准备的惊喜啊。” “我也就这点小能耐,皇上舒心顺意,开心就好了。” “哼,有些人可不想朕爱心!” 皇帝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满脸不耐烦。 “宜卿听说河工贪污的事了吗?” 这个问题,答听说了显得后宫干政,答没听说又显得假,物议如沸呢。 所以韩舒宜选择回答,“我不想说假话给皇上听,隐约听到些许传闻的。” “那你怎么想?” “我吗?第一感觉是,对夏家的子弟恨铁不成钢吧。” 皇帝的眉头微微松开,饶有兴趣的等着。 韩舒宜继续说,“夏大人跟皇上有血缘之亲,皇上怎么也不会让夏家没有着落的。特意给夏大人安排的差事,只要按部就班做完就行,在基层历练几年,就能步步高升,可是他,哎呀他,真是的,怎么就,唉。” “嗨!” 皇帝被她一连串的形容词逗笑了,什么都没说,什么都说了。 “是啊,这么简单的差事也能办砸,朕真是给他脸了!” 想起夏之杭,皇帝还是觉得不爽,窝囊废! “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韩舒宜小心抬头。 “依律处置!” 要依律的话,夏之杭贪污了五万两,这可是要杀头的啊! 太后若是晓得了,不敢记恨亲子,不敢计较安次辅,还不把棠姐姐恨到骨子里?这个疙瘩彻底解不开了。 韩舒宜欲言又止的看着皇帝。 皇帝却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来,“回去帮朕劝劝太后,让她别生气家里出了个不肖子,自有好的。” 听着了这话,韩舒宜只觉得脑袋疼,她要是劝得动,除非太后突然傻了! 第146章 可她要是不劝,自己一贯的解语花形象就立不稳了。 回去路上,她反复思索,发现自己都是没招。 两母子的矛盾,互相说开最好,让人中间传话,中间人岂不是受夹板气吗? 她离开乾泽宫时,眉头紧锁,一脸沉思,让丽昭仪看见了。 丽昭仪也吃了闭门羹,正想该及时撤退,还是继续坚守时,就看到贤妃一脸沉郁的离开了。 她心思一动,立刻跟上。 只见贤妃出了乾泽宫,就一路走到福寿宫,望着福寿宫的匾额,轻声念叨着,“劝诫,劝诫,到底怎么劝啊!” 贤妃一脸懊恼和犹豫,硬是在福寿宫转悠两刻钟,才调头回去。 丽昭仪心里一动,劝太后?难道是让贤妃去劝太后消消气? 也对,这事本来就是夏家人办的不地道,损了圣誉,按理来说,应该夏家人主动认错的。 丽昭仪定定心,决定自己去当这个说客,人人都去劝皇上轻饶,她若是能把太后劝动,岂不是解了皇帝的困局?皇上一定会把她放在心里的。 说干就干,丽昭仪整理好衣衫,就去求见太后。 结果刚到侧殿,正巧听到内殿摔茶杯的声音。 “滚,都滚!” 钰贵妃一脸狼狈的出现了,衣襟上还沾着茶水,显然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见到丽昭仪,钰贵妃轻哼一声,扬起高傲的头,走了。 她都吃了闭门羹,丽昭仪心里直打鼓。太后为了母家人,显然正在气头上,也这么对待她,怎么办? 可想要皇帝青睐,不冒险是不行的,丽昭仪硬着头皮拜见,张嘴刚说了一句,请太后娘娘约束家中子弟,就被暴怒的太后赶了出去。 丽昭仪走后,暴怒的太后转成伤心,扶着紫嬷嬷的手不停颤抖,“这就是哀家的好儿子,好儿子!” “我在宫里三十多年,吃尽了苦头,在皇后手下战战兢兢,小心伺候,就是为了他的前程!如今,他就是这么回报哀家的,连包容一下手足都不肯!” “哀家还能指望什么!” 太后的泪水流淌在面颊上,冲散了脂粉。深宫女子,就这么点指望了。 紫嬷嬷努力劝道,“皇上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朝廷着想.....” “那哀家管不着!哀家只知道没有小家,何来大家!连夏家人护不住,哀家还当什么太后!” 太后砸了一堆东西,怒气冲天,正准备亲自去找皇帝说情。 她还不信了,自己拿出母后的名号,皇帝还能不听! 太后刚要迈步出门,突然听到宫人禀告,贤妃求见。 “不见!” 太后条件反射说,一听就知道是来求情的,还是让她退让的。 但宫人没拦住贤妃,贤妃还是闯到福寿宫里,果不其然,一张嘴就是。 “求太后出面,要求严惩夏之杭大人!” 生气到了极点,太后反而笑了起来,她示意韩舒宜进殿内,她不想闹出笑话,给宫人看。 韩舒宜进了内室,还是那句说辞,请求严惩。 “贤妃,你该知道,夏之杭是哀家的子侄?是哀家的亲人?” “是,臣妾明白。”韩舒宜昂首。 “那你还敢来劝哀家,亲自惩治他?!” 一盏茶水朝着韩舒宜飞过来,擦着肩头落下,摔个粉碎。 她并不慌乱,反而开始诘问太后,“那太后知道,大锦律规定,贪污上万两,立即处死吗?” 太后不语。 “太后还知道,皇上也是您的血脉,是您的亲人吗?儿子亲还是子侄亲?” 太后仍旧不语。 但从她表情看,韩舒宜也能猜到,太后完全明白,就是想胡搅蛮缠,让皇帝让步而已。 而皇帝为了律法威严,也不能让步。 那就只能通过中间人传话了。 韩舒宜起身,软下语气,扶着太后的胳膊,轻声道,“太后在儿子和母家之间为难,皇上何尝不是在太后和律法之间为难呢!若是能双方各退一步,不就两厢安好吗?” “哀家只怕,退了步,也没用啊.....” 第106章 太后叹息着。 韩舒宜灵光一现,突然明白太后到底在纠结什么。 太后并不在乎一个夏之杭,倒了夏之杭,还有夏之东南西北,夏家的子侄还多着。 太后是怕,皇帝不把夏家当舅家,从此闲置了! 明白太后的想法,韩舒宜立刻调整自己的策略,劝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让皇上有台阶下。太后娘娘,您亲自下懿旨申饬夏家人,再让夏家的家主自言教子不善,管教失职,要请辞官位,最后,让夏家适龄的子弟统统去书院里,重新读书。” “三管齐下,臣妾敢保证这次的风波能平息。” “贤妃出的主意,倒是让哀家吃惊,若是不管用,你又怎么说?” “那臣妾随太后处置。” 太后再次冷哼一声,“哀家要再想想。” 她松开韩舒宜的手,韩舒宜低头告退。 走出福寿宫,她才感觉到后背都湿透了。 跟太后对话,每句话都要揣摩太后心意,当真不易。 不过,她也还是闯过来了! 事情只算办完一半,剩下的,还要看太后能不能照她的谋划去做了。 太后递了台阶,皇帝接了台阶,两人一起下台阶,事情才算彻底过去。 韩舒宜有点腿软,刚才在内殿折腾久了,腿疼。 清月心疼的很,又好奇,“娘娘,您要去劝太后,怎么还要丽昭仪去拔个头筹呢?” “我不是让丽昭仪抢先,而是让她给我铺垫。皇后去找皇上,去给太后求情,钰贵妃中立,谁也不理。就差一块筹码,先给太后一点准备。” 要不然她干嘛让丽昭仪偷看她的行踪? 有了丽昭仪的铺垫,太后虽然气怒交加,但也难免心里一沉,降低心理预期,这时韩舒宜再出场,提出折中的法子,太后细想,也能接受了。 这就是想要开窗,先砸屋顶的实操。 清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些! 她感慨再三,还是先扶着娘娘回宫去。 次日,太后宫中就传出懿旨,严厉申饬了夏家人违法乱纪,贪污的行径,尤其是祸首,被太后要求严惩,以正国法。 第147章 至于太后,夏家,怎么跟皇帝拉扯,都跟韩舒宜无关了。 她功成身退,守着惠妃,看她的手腕。 养了好几天,惠妃酸痛养的差不多了,不过最好还是一直养到痊愈,这样才免得留下暗伤。 提起夏家的事,惠妃仍然心气难平。 从头到尾都跟她无关,但她却被太后迁怒,受罪。 对此,韩舒宜只能劝她放宽心,想想好的地方。 “也不怪人家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啊!当媳妇的,就是遭罪些,就算是皇后又怎么样,太后还不是想给脸色就给。” 惠妃叹息道,“宜妹妹,你想过早点晋升吗?” “想到,但是难。”韩舒宜叹着气,“谁不想升职加薪,但贵妃之位不轻许,没那么简单。” 惠妃坚定道,“可是到了贵妃位,就可以得到协理六宫之权,手握宫权,至少有反击之力吧?” 她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看她对贵妃位心动的模样,韩舒宜还是决定提醒一二,“棠姐姐没发现吗?太后权力欲,极重,宫权别说贵妃,连皇后都挨不着边。” 当初皇后犯错,养病,宫权被太后接手。后来是皇后怀孕生产,但现在四公主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见太后把宫权还回去。 皇后也不敢提。 韩舒宜看到后,心底琢磨,只怕太后根本没想过还啊! 惠妃若有所思说,“也对,大权在手,后宫拜服,谁愿意把到手的东西吐出去?” 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太后有辈分又有权力,谁敢听命不从? 晋升这条路暂时被堵了,但惠妃没打算放弃,就算无用,有也比没有强。 “妃位还有两个空缺呢....”她沉吟道,“不知道谁能夺到这个机会?” 是丽昭仪,叶嫔,还是璇容华?又或者是惜嫔,或者哪个异军突起的新人呢? * 谁也猜不着,这场争夺是怎么激化的。 是夜,皇帝处理好夏家的事,心情舒畅,跟太后看着,又是一双母慈子孝。 夏之杭被判了流放,算是法外容情,但夏家其余人没受到波及,依旧是承恩公府。 太后特特办了一次家宴,彰显天家和睦,还请来不少的宗亲,同庆同贺。 家宴开始,太后看着底下一水的皇子,有些遗憾了。 皇子都排到第九了,公主才四个,承欢膝下,终究还是女儿乖巧。 像她亲自抚养的婉和公主,论起贴心程度来,可远远超过忙碌的皇帝啊。 所以她看完几个公主,转头跟皇帝说,“要是能多添几个公主就好了,女儿乖巧。” 这不算是催子嗣,皇帝也含笑答,“母后说的是,朕也盼着多添几个女儿。” 正巧叶嫔过来敬酒,皇帝随口说,“若是像叶嫔这么乖巧的女儿,多可人疼啊。” 叶嫔脸上一红,“皇上打趣臣妾。” “唉,怎么能说是打趣,朕早就盼着呢。” 叶嫔娇羞一笑,敬完酒后,退后自己座位。 她刚坐稳,就看到陈贵人过来,说想抱抱七皇子。 毕竟是生母,叶嫔没有阻拦,而是交代乳母跟上,照看好七皇子。 陈贵人接过七皇子,贪婪的注视孩子,这孩子打从出生起,就没怎么近过她的身,孩子又是一天一个样,变化很大,陈贵人几乎认不出。 但她瞧着孩子,心里只冒出一个想法,这是她的孩子! 新出生的三个皇子中,就属七皇子的根基最薄弱,自身身体不算好,母妃也不是很得宠。 陈贵人日复一日的想着这些问题,终于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而今天,她就要实践这个想法。 她端起一杯水酒,走到叶嫔身前,浅笑道,“叶姐姐替我照顾七皇子,照顾的这么好,妹妹还没谢过呢,一杯水酒,聊表谢意。” 叶嫔笑了笑,“我不胜酒力,心意接收了,酒就不喝了吧。” “难道叶姐姐还记挂着我从前的失礼?妹妹从前不懂事,多有冒犯,但现在,妹妹真的悔过了!知道从前犯了多大的错!这杯酒姐姐要是不喝,妹妹就没办法安心啊!” 陈贵人认错的态度极其诚恳,而且许多人看过来,叶嫔不禁迟疑起来。 大庭广众的,陈贵人也不敢做什么要命的手脚。 所以叶嫔接过了酒,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随时准备吐掉。 陈贵人一笑,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准备退开了。 叶嫔点头,转过身准备悄悄吐掉水酒,手帕都掏出来,却觉得五脏六腑一紧,一股剧烈的疼痛袭击全身。 她一慌,半口水酒就顺势进肚,更是让她慌乱。 喉头一甜,叶嫔吐出几口鲜血,天旋地转倒下时,看到陈贵人惊慌失措的笑容。 慌成这样,不是陈贵人,会是谁? 叶嫔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先昏迷了。 这是宴席上,一点动静都足够引人注目,众人连忙退开,有人急呼皇帝,有人呼叫太医,乱的要命。 “快,把人抬到侧殿去!” 太后脸色铁青,叫人诊脉。 这事发生在大庭广众,宗亲眼前,脸是丢的大大的。 再者,也不知道叶嫔会不会丢了性命,那就成了皇家丑闻了! 陈贵人敬酒,桌上还留着半杯酒液,都是证据,叶嫔一出事,陈贵人立刻就被锁定了。 侧殿。 检查过叶嫔的脉象,和残酒,太医院院判硬着头皮说,“叶嫔娘娘,这是中了一种极其霸道的毒,入口即化,药力迅猛,中毒者,中毒者......” “此生都不能再生育了!” “什么?!”叶太妃第一个站起来,惊慌失措的站到太医面前,“她,她正当妙龄,怎么能够失去生育能力?太医,你要救救她啊!” 院判无奈摇头,这不是人力或者药力能够企及的事,就好像被摔破的瓦罐,就算能黏起来,也失去了原先的能力。 叶太妃失声痛哭起来。 太后面色难看,皇帝也同样,他把陈贵人叫起来,逼问她到底给叶嫔下了什么药。 陈贵人起初还不承认,说自己只是敬酒,没有下毒。直到太医宣布诊脉结果,避无可避,陈贵人才破罐破摔的笑起来。 “她活该,活该绝育!谁让她抢我的孩子!” 第148章 既然被揭穿,陈贵人也不再顾忌,癫狂挣扎,“叶嫔敢抢我的孩子,我就要让她,这辈子都没有孩子!” 她挣扎的厉害,几个粗使太监都制不住她。 “荒谬!”太后一拍桌案,“分明是你自己立身不正,肆意在后宫诬陷,还拿不出证据。跟着你这样的生母,七皇子能学到什么好?还不是学到不好的习气?你竟然不思悔改,下手暗害叶嫔!” 第107章 “实在,实在是,作死!” 太后暴怒的声音,隐隐飘出侧殿。 皇帝并不做声,但盯着陈贵人的眼神,已经如同看死物了。 大多数时候,皇帝都是宽容的,宫妃撒娇撒痴,都是趣致。但一旦触犯到底线,他也不会再手软。 陈贵人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想给自己壮胆。但随着室内一片安宁,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胆怯。 “来人,先把陈贵人关起来,全力救治叶嫔!用最好的药!” 皇帝喜欢叶嫔的性子,如果有办法救治,自然要用心。 但太医研究过残酒后表示,这种药物极其霸道,沾上一点就发作,很难化解。 叶嫔,真的,没有生育希望了。 * 还在正殿的众人也是一片恍惚。 谁也没想到叶嫔会突然倒下,口中吐血,疑似被人下毒。 宗亲们早就识趣的离场了,但今天人多口杂,肯定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的。 陈贵人,到底心里想什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做出如此疯狂举动,韩舒宜实在不解。 璇容华抱着自己的八皇子,摇着头,“陈贵人,真是失心疯了,之前诬陷过我不说,现在手都伸到叶嫔身上了,实在是罪无可恕。” 丽昭仪皱眉斥责,“璇容华,事情未定,这话不是你该说的。” “那嫔妾不说就是。”璇容华闭了嘴,但面上表情,还是那个意思。 稍后,皇后从侧殿出来,宣布让妃嫔们各自散去,先回宫闭门,不得随意走动。 有人壮着胆子说,“娘娘,叶嫔怎么样了?” “这不是你们该过问的,管好各自的嘴巴。”皇后脸色不好,直接斥责。 余下人更不敢说什么了,就算心里念头翻滚,也只能按下。 众人在各自寝宫等了三日,终于等来后续的消息。 陈贵人处死,七皇子改玉牒,成了叶嫔的孩子。而叶嫔,越级晋升为叶妃。 六宫哗然,从这不寻常的举动里,嗅到了更多味道。 陈贵人定是犯下大错,才会被这么严厉处置。要知道,以前的康容华和福容华,也就是贬为庶人,没有处死。 韩舒宜捏着手中水晶串,猜到叶妃也受到很大伤害,才会得到这么多的补偿。 她之前不怎么喜欢叶妃,是觉得这女人,大善似伪。对上陈贵人时,一点脾气都没有,跟面团一样,想怎么揉就怎么揉。但人毕竟是人,是有脾气的,不可能做到事事忍气吞声。而且叶妃纵容着陈贵人处处冒犯,她对之处处包容,反而有点借着陈贵人,彰显自己名声的意思。 不过,一码归一码,叶妃如今被害的这么惨,她还是应该去探望一二的。 收拾好各种养身补品,她去往叶妃的寝殿。 如今叶妃的住处,可说是门庭若市,六宫都派了人来。 叶妃的贴身宫女一一接待来客,统一回答主子还在休养身体,不见客。等休养好了,再行拜访。 只要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韩舒宜让人放下补品,转身走了。 在门口刚好遇到丽昭仪,她也是来探望叶妃的,见到自己,放下东西,跟自己搭话。 “贤妃,可知道叶妃为什么能够越级晋升吗?” 她一副知道内幕消息,很想吊韩舒宜胃口的样子。 韩舒宜顺势点头,“还真不知道呢。” 说两句软话又不会怎么样。 “叶妃啊,也是遭罪了,只怕现在还躺在床上呢!”丽昭仪的手帕遮住红唇,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光,“听说,陈贵人手段凌厉,给她下了绝育药呢!” 丽昭仪得意中带着幸灾乐祸,活该!真以为妃位是这么好坐的吗? 原来如此!韩舒宜一下就明白了,难怪太后都同意越级晋升。 不过丽昭仪这样的,心里也没憋什么好屁。 韩舒宜拍上她的肩头,“丽昭仪,咱俩从前也是老朋友,你坐东我坐西的,眼下,连叶妃都超过你了,你.....加油!” 说完就走。 丽昭仪面目一阵扭曲,她怎么不知道,叶妃占据妃位中的一个,她的机会变小了。 被不如自己的人超过,丽昭仪实在难以忍受。 先前有人在自己耳边念叨过的絮语,一下就进了丽昭仪心里。 * 拜会的客人离开了。 叶妃的宫女迎春笑了一天,脸都笑僵了。 来的客人,有人惋惜,有人看笑话,有人巴结,但种种情绪都建立在娘娘被人伤害的基础上。 迎春真是心疼坏了,还好自己挡着,若是叫主子亲眼瞧见,该多伤心呐。 迎春想要进内室,跟主子报告今日的客人,却被欢夏拦着了。 “主子说想一个人静静,不叫人进去。” 迎春心头一紧,主子单独待着,会不会想不开啊! 她不敢走太远,退到外院,始终留意着内殿的动静。 在她想象中,伤心欲绝,哀婉凄凉的主子叶妃,还算淡然的靠着枕头,跟面前的人说话。 “姑母,是你指使陈贵人的?” 叶妃对面的人摘下兜帽,没好气的说,“姑母费尽心思亲自过来探望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姑母的?” 叶妃捏住锦被一角,缓缓说,“陈贵人,没这个能耐。她是小官出身,家中又不富裕,上哪儿去找那么金贵的药物?见血封喉,即刻生效,连一点缓冲都没有。” 她已经防备,还是中招了。 找药,送药进宫,下手,样样都不是陈贵人敢做的。叶妃自忖对陈贵人的性格有几分了解,陈贵人是有贼心没贼胆的,没人煽动,她真的不敢。 看到自己当场倒下,陈贵人也是惊慌的。 “你!?” 叶太妃刚想反驳,又压住嗓音,伤心道,“你居然这么想姑母?” “深宫艰难,唯有我们血缘至亲,才能互相护持。灵儿,你要是怀疑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 “疑心是最伤人心的东西,难道你我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叶太妃说着说着,潸然泪下。 叶妃看着面前言辞恳切,还伤心欲绝的姑母,也分辨不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姑母会骗她吗?她真的不知道。 第149章 叶太妃继续说,“为了你的身体,我还特意找到圣品雪莲养身丹,想要治好你。” 她把药丸扔到被子上,“你就这么回报姑母的?” 药盒翻滚,露出里面雪白的丹药,清香扑面而来,一闻就知是极品的好药。 叶妃缓了缓语气,“姑母,是我伤心坏了,见着谁,都忍不住多想,我实在后怕啊!” “要是陈贵人不是下的绝育药,而是毒药,我现在就死了!” 叶妃伤心的垂头,眼泪一滴一滴,滴到被面上。 叶太妃缓了语气,“姑母明白你的心思,差点死了,确实后怕。而且被别人夺走机会,跟自己暂时不要,是两个概念。” “姑母让你暂时避孕,只是因为宫中美人众多,竞争激烈,怀孕的时机不巧,宠爱被夺,自己也难再复宠,连带着孩子,也不得恩宠。若是等到你站稳脚跟,再怀孕,不就是双喜临门?” “谁知道,唉!” 叶太妃伤心摆手,“不提了。你吃了药,好好休息,身体早晚能养回来的,咱们再想另外的法子。实在不行,七皇子从小被你养着,也是你的未来依靠。姑母先走了。” “姑母!” 叶妃轻声呼唤,“对不起!刚才是侄女想茬了。侄女心里难受,您能常来看看我吗?在宫里,我只能相信姑母了!” “我试试找太后说情吧,也许能行,但是你别抱太大希望,要好好吃药,明白吗?”叶太妃抚摸侄女散落的鬓发,“叶家的大业还没有成功,你我都不是一己之身,要懂得保全自己。” “我明白。”叶妃松手,目送着姑母从侧门离开,背影消失。 人一走,叶妃非常笃定的想,此事,一定跟姑母脱不了干系! 姑母善调药,保心丹,养生丸,都是她的杰作。那样效果迅猛,入口即溶的绝育药,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够调制出来。 难道姑母觉得掌控不了自己了吗? 还是真有个隐于幕后之人,对自己用了釜底抽薪计? 叶妃脑子里一片乱麻,实在理不清思绪。 她拨开纷乱的心思,不再思考,当今之计,还是养好身体,才有跟人争斗的能力。 * 新晋的叶妃免了册封礼,正在安静养身体。 她空余出来的宠爱,立刻就被丽昭仪夺了去。 她是旧人,熟悉皇帝的性格,此刻再拿出全部手腕,很快就把皇帝吸引了去,重新获得宠爱,连新人都要退一射之地。 一时之间,丽昭仪六宫侧目。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第108章 丽昭仪春风得意,又得了不少皇帝私库的赏赐,自然被人追捧。 向贵人忿忿的跟韩舒宜抱怨,前儿明明是她被召见去书房伺候笔墨,结果硬是被丽昭仪截胡了,当着她的面儿,丽昭仪大摇大摆的进去了,还翻白眼给她瞧。 向贵人实在气不过。 “你啊,别跟她计较,宫里的恩宠就是这么回事,来来回回的,今儿想起她,明儿想起你。”韩舒宜轻摇折扇,“你要是闲着没事,不如研习歌舞,到时候,一鸣惊人。” “叶妃善画,惜嫔善舞,你呢?总要学点本事才行。” 留下向贵人苦思冥想,自己学,学个什么才好? 不过最近丽昭仪争宠太过,冷落其他人,韩舒宜也该重新出山了。 她的长处在琴上,舞上,不论哪样都拿的出手。 韩舒宜叫了向贵人做陪,两人挑了御花园的一处僻静点,开始练习歌舞。 向贵人不擅长此道,琴也弹的马马虎虎,韩舒宜就教她,怎么从头开始学,怎么打基础。 琴为心音,若是随着自己的心情弹奏,更有消乏解闷的功效。 向贵人挑了一首最简单的《桃夭》,曲调欢快,就如同春日的桃花一样绽放,欢趣。 韩舒宜放下水袖,就着曲调,轻轻的舞动起来,身姿如同枝头的桃花,灼灼绽放,朵朵灿烂。 她跳啊跳,越跳越是尽兴,渐渐离开凉亭,在树林里,欢快舞动。 舞的入神,也舞进旁人的心底。 皇帝听了何欢的劝,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就看见这么一幕。 韩舒宜跟向贵人,都是顶尖的容貌,又有各自的风格,两人一起谈笑,欢乐逗趣,俨然是一加一大于二。 皇帝实在不忍心破坏这样的画面,反而想要加入,成为画中人。 也不需忍耐,直接上前。 等丽昭仪在御书房等急了,找来时,看到就是这样的画面。 其乐融融,跟她毫不相干。 丽昭仪迈步刚想上前,被何欢挡了,何欢笑笑,“娘娘,先前皇上吩咐了,不许打扰。” “本宫也不许?” “娘娘,奴才就是下人,别让奴才为难啊。” “好,不为难你。” 丽昭仪深吸一口气,狠狠看了何欢一眼,记下了这茬。 她默念,回去,加大剂量。 * 韩舒宜靠着双姝绝艳这招,再次吸引到皇帝的目光。 她从来不怕跟美人一起出现,事实上,美人都是各有各的美,不会输了谁。春兰秋菊,各有各的好处。 让漂亮的孩子站在一起,反而会交相辉映,互相衬托。 搭上她的车,向贵人也脱颖而出,拿到不少的贡品。 向贵人一直在思考自己的长处,琴棋书画不是她钟爱的,她平生就喜欢摆弄脂粉,研究妆容,怎么才能让自己更美丽。 她就想继续研究这个。 “娘娘别笑话嫔妾,嫔妾就擅长这个。” “这有什么好笑的,也是天赋的一种。”韩舒宜挑了两种腮红出来,“来,试试。” 向贵人对比颜色,挑了更适合韩舒宜肤色的腮红上去,涂在脸上,果然更添气色。 这要是在现代,向贵人就是妥妥的美妆达人,自己生的还这么美,一年不得挣上一个小目标吗? 向贵人得了夸奖,脸蛋都兴奋红了,今天再次被丽昭仪截胡的郁闷,也忘了。 而璇容华并不甘心示弱,还在努力给自己争取着,早日登上主位。 八皇子就是她最好的借口,每隔几天抱着孩子,过去找找皇帝,刷刷存在感,比什么都强。 谁让现在孩子白白嫩嫩,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呢? 璇容华照旧登门,不曾想,却在乾泽宫的殿外,看到何欢跪在碎瓷片上。 第150章 瓷片扎进何欢的膝盖,他还不敢叫唤,只能龇牙咧嘴的忍耐。 璇容华知道何欢可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最得恩宠,最有体面,不是大事,怎么会罚他? “何总管,你这是......” “娘娘,是奴才自己笨手笨脚不当心,倒的茶水烫着了丽昭仪,皇上罚奴才,奴才也是甘愿领受的。娘娘,先进殿吧。” “那何公公等会儿散了,我让宫女送些药膏来,公公用一些,也要早日恢复。” 璇容华说着客套话。 何欢点头。 璇容华进了殿,发现屋里早有了旁人,正是最近风头正劲的丽昭仪。 丽昭仪容貌出色,如弱柳扶风,清澈透明,又像是雨水清荷,带着别样的风姿。 不过她现在换了打扮,妍丽秾秾,又成了别的风味。 璇容华一看到丽昭仪,就想咬牙,这可是她晋升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皇帝允许后,璇容华迫不及待的,开始撒娇撒痴,缠着皇帝不放手。 皇帝拗不过她,也唤了她一起侍奉。 丽昭仪看了一眼璇容华,发现实在赶不走这女人,于是干脆挑衅一笑,伏在皇上怀里,轻笑道,“皇上,臣妾有一个请求,不知道皇上答不答应?” “只要朕能做到的,爱妃尽管说!” 皇帝双眼朦胧,挥斥方遒,一派风范。 “臣妾想,若是能够位列四妃,便能天天看到皇上了!皇上愿意,晋升臣妾吗?” 丽昭仪直白的话语,让璇容华瞳孔紧缩。 要是让丽昭仪升了上去,卡住妃位,自己岂不是再没指望,顶天做到昭仪了? 皇帝不会这么糊涂吧? 璇容华心都要提了起来,希望皇帝赶紧拒绝这种没有缘由的晋升。 结果皇帝居然沉吟起来。 璇容华越来越紧张时,皇帝开口,“也是,爱妃是潜邸旧人,跟了朕不少时日,也算是资历深厚,犯过错,也悔改了。这样,过些日子就晋升成丽妃吧!” 璇容华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愣着了。 丽昭仪立刻兴奋点头,当场谢恩,“多谢皇上!臣妾一定恪守宫规,给各位妹妹们,做个表率!” 说罢,挑衅的看了璇容华一眼。 璇容华气血上涌,气的想摔盆砸碗。 丽昭仪的心思昭然若揭,是觉得能稳压自己一头了。日后就算璇容华想尽办法晋升,从资历上来讲,也是低了丽昭仪的。 璇容华一气,就开始口不择言,“皇上,见者有份,怎么光给丽姐姐晋升,不给臣妾晋升呢?” 她这么说,就是想阻拦丽昭仪晋升,没曾想,皇帝点点头,“也有道理,爱妃进宫也有段日子了,晋升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样,就跟丽妃,一起晋升为璇嫔吧!” 狂喜席卷了璇容华的全身,她怎么也想到,就是提了这么一嘴,皇帝就答应了。 更重要的是,嫔位就是一宫主位,有单独居住的权力,她可算是能够从钰贵妃的宫室里搬出来,过过瘾了! 再也不用留在钰贵妃眼皮子底下了! 璇容华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也学着丽昭仪的样子,对皇帝极尽温柔。 消息由乾泽宫的小太监传出去,晓谕六宫,第一站就是钰贵妃的永和宫。 钰贵妃一听就炸了,“不行!本宫得去拦着!” 璇容华若是脱离了她的手掌心,凭着自己的家世,更是无人可挡,一飞冲天了。 丽昭仪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钰贵妃决不允许第二个丽昭仪出现。 再者,丽昭仪想晋升?她也得给搅黄了! 事不宜迟,钰贵妃立刻赶去乾泽宫,她来的快,人还没散。 皇帝嫌弃何高伺候的没他师父精心,正说要赶了何高去慎刑司,何高正求饶,钰贵妃就到了。 她进门,皇帝便懒得搭理何高,让他退下,唤钰贵妃过来。 钰贵妃一看,左一个丽昭仪,右一个璇容华,哪儿还有自己插足余地,不由得冷冷一笑。 璇容华不想让,但在场两位都比她位尊,只能不甘不愿的让开。 钰贵妃挪到皇帝右侧,轻声道,“皇上,您许久没去看看小九了,何时能去啊?” “有很久吗?不如现在去吧!”皇帝说着就要起身。 丽昭仪连忙阻拦,“皇上,不是说要要给臣妾的新居,提笔拟匾额吗?臣妾还等着呢。” “那就,先题字?” 皇帝起身,摇摇晃晃的去书案前。 钰贵妃见势不妙,表面上听从要帮着磨墨,其实开始吹耳边风。 “皇上,听闻您要给璇容华晋升,臣妾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能不能让璇容华不要搬走呢?臣妾偌大的永和宫,实在寂寞的紧,多个人陪伴也好。再说了,小九也好多跟八皇子一起玩耍,两兄弟从小培养感情嘛!” “兄弟和睦,这才是皇室的福气。” 钰贵妃本是试探,不答应就再想个别的招数,没想到,皇帝低头开始思索。 丽昭仪连忙上前,挡在钰贵妃跟皇帝中间,强笑道,“皇上累了,钰贵妃不如改日再说吧!” 第109章 她身后,皇帝的声音传来,“爱妃真的很舍不得璇容华?” “当然!” “那就不必给璇容华晋升了,撤销她的晋升,她就能留在爱妃宫里了,可好?”皇帝觉得自己的建议很贴心,很向着钰贵妃。 璇容华失声尖叫。 得到想要结果的钰贵妃并不高兴,反而迟疑起来。 听到晋升消息,赶到乾泽宫的皇后大叫,“皇上,您疯了吗!” “何欢,快去叫太后娘娘!快去叫太医!” 一串尖叫从皇后口中飚出,皇帝暴怒,推翻了案几上所有东西。 思及今日种种,皇上的表现实在奇怪。何欢心里一紧,鼓起勇气,上去抱着皇帝。 没人听自己指挥,皇帝气的晕眩,朝后一倒,真的晕了过去。 一片混乱。 丽昭仪生生撕裂了手帕,急急趴在窗户,询问自己的贴身宫女,“不是说那药,没问题吗?” 宫女为难,“按照剂量用,是没问题的,可是主子您足足加了两倍的药量啊!就,就不敢保证了。” “无用!”丽昭仪甩了对方一耳光,“快拿解药给我!” 宫女拿了解药给丽昭仪,丽昭仪急急的围过去,想要给皇帝服药。 可惜皇帝早就被太医团团围住,何欢虎视眈眈,任何举动,都会被拦住,对着丽昭仪,何欢更是皮笑肉不笑。 太后来了,再次震怒,把乾泽宫围的水泼不进,等着结果。 第151章 太医从左手切到右手,除了能看出皇帝气息紊乱,心跳剧烈,别无异样。 得到太后允许后,太医取出银针,扎在皇帝的中指上,挤出指尖血,只看血液上,带着淡淡的青色。 “中毒,这一定是中毒!” 太后急了,“哀家不管是中毒还是别的,重点是怎么解啊!皇帝人都晕了,先想办法把人救醒啊!” “这,毒素种类繁多,各家使用的手法不同,微臣只能先用最常见的解毒手法来试试。” “试!一拨人解毒!一拨人研究是什么毒!” 太后安排好太医,又去问何欢,“半月内,皇帝接触过的所有人和事,统统都给哀家叫来乾泽宫问话!” 毒总不会是凭空出现,一定要先接触到毒源。 何欢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把最近侍寝过,来过乾泽宫的妃子都带了来。 韩舒宜,惜嫔,还有雪美人。 雪美人有些无妄之灾了,她的恩宠时有时无,半月前,还是皇后推荐,她才在书房侍奉了一次笔墨,也被叫来了。 太后把人分开,挨个问话。 韩舒宜被分配给紫嬷嬷,挨个询问最近的行迹,以及有没有发现任何与皇帝有关的异常。 韩舒宜哪儿能记得这些?半月前吃的什么午饭,都能忘了。 不过乾泽宫内紧张的氛围,还是感染了她,她想从紫嬷嬷嘴里探听到消息。 紫嬷嬷叹气,“娘娘别问,对你没好处的。” 与此同时,太后亲自询问乾泽宫宫人,头一个就是何欢。 何欢老实交代,“最近都是丽昭仪伺候,奴才因为茶水烫着丽昭仪,被罚了,对内间的事情实在不清楚,要问何高才行。” “荒唐!茶水自有茶水房的人负责,用的着你端吗?” 太后眼睛一眯,“传丽昭仪。” 今天的事源头的确是丽昭仪,皇帝接连下了几个晋升令,都古怪的很,一点不像皇帝的为人。 丽昭仪却连声喊冤,“臣妾什么都没做啊!只是陪驾,真要说起来,难道不是乾泽宫的人陪的更多吗?” 这也是太后担心的事,比起来来回回的妃嫔,终究还是宫人待的更久,更容易做手脚。 所以,到底是谁呢? 皇帝昏迷未醒,太后封锁消息,免得出现更大的风波。 韩舒宜主动道,“太后娘娘,既如此,臣妾留下侍疾吧,等皇上痊愈再说。” 太后其实不放心她们伺疾,但用伺疾这个借口,把人圈起来,免得风声传播开,也是好的,所以答应了。 太后也允许了她们拿些贴身物品来。 韩舒宜吩咐清云,除了常用衣物,再拿几本医书来,打发时间。 她疑心皇帝的突然发病,并不简单。却也不得其法,只得翻看医书,尽尽心意。 乾泽宫有东西侧殿和围房,但要住下这许多人,还要好生安排。皇后和钰贵妃占据侧殿,嫌疑最大的丽昭仪独居,那就只剩下两间围房了。 惜嫔抢先开口,“我平日爱打鼾,恐怕惊扰了娘娘休息,还是让我独居吧!” “行,本宫跟雪美人住一起吧。” 反正也就是凑合住几天。 韩舒宜跟雪美人住到更大的那间围房,安顿好,清月就带着东西来了,身后还跟了个带着帽子,垂眉低目的太监。 “青葙?你怎么来了?”韩舒宜诧异。 青葙自从到了嘉宁宫,一直专心侍弄花草,从不多言,韩舒宜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 青葙低头,指了指角落,三人过去,青葙语出惊人,“娘娘,是不是有人生病了?” 韩舒宜没回答,只专心盯着他。 青葙解释,“事有反常,奴才猜的,看样子是猜中的。” “但是青葙,猜中了不代表你非要说出来,容易遭祸。” “若奴才说,奴才有办法治呢?” 青葙再次语出惊人。 韩舒宜一言不发,只盯着青葙的眼睛,想找到他笃定的证据。 “那我,能相信你的办法吗?” “这是奴才从典当铺里,搜集到的医书,据说效果很好。”青葙从怀里拿出一本半旧的书,“奴才用书中法,救过七八个伤者,都没有问题。奴才只是想要献书,能不能用,还要得到宫里太医们首肯。” “但是娘娘,献书,总归是有好处的。” 韩舒宜低头看他手里的书,纸张都卷边了,一看就是主人日日翻阅。 “行,那这书,本宫就先拿走了,至于能不能成,再说。” 青葙低头,“娘娘能记奴才的好就行了。奴才自从到了嘉宁宫,衣食无忧,还不受人打骂,能够安安心心做事,奴才也感激,想要娘娘过的安稳平顺,所以才献书的。” 他解释了,韩舒宜姑且信,让清月好好看着他,也守好嘉宁宫的门户,省的有人趁虚。 她拿着那本医书,亲手誊抄了一遍,也翻看了其中内容。 这医书有点偏门,有很多剑走偏锋的独门疗法,兵行险着,大概就是此书的思路。 但有些怪病,冒险一试,或许有希望。 韩舒宜拿着手抄本,去问孙院判,让几个太医会诊。 太医们苦于找不到毒药的配方,只能采用最保守的疗法,也是被太后娘娘催的耳根子发麻,束手无策,看到医书上的疗法,左思右想,觉得能够一试。 这毒药进了皇上的身体,保守疗法就是多喝解毒药,一点一点的排出身体,见效很慢。 但这本书上,写了个新奇解法,寻找多年的牛黄石,用药物炮制一番,放到伤口上吸附毒药,等牛黄石变色,就另换一块,直到解毒。 牛黄本就是解毒之物,冒险一试,好像也行? 太医们立刻把法子告诉了太后,得到太后许可,又急急的炮制解毒牛黄石。 太后有些恼怒,“这些太医!做事居然敢不尽心尽力!有什么好法子,还藏着掖着!民间说,太医救人,平民可活,贵人不活,竟然是真的!” 第152章 太后说的是有些太医给贵人治病,为了怕担责,所以用所谓的“太平方”,治不好,也死不了,拖拖拉拉,消耗时间,全靠病人自愈力。但对上平民,就敢冒险一试,用重药猛药,反而治疗效果更好。 韩舒宜过去搀扶太后,赔笑道,“太后娘娘这么说,太医们可冤枉死了,这毒物跟旁的不同,分为植物毒,动物毒,还有矿物毒,中间又要区分各种毒物的配比,想要解毒,自然是找到原配方,对症下药来得快。要是找不到,就只能用最普适的法子。” 慢,很正常。 太后反拍她的手,“你有心的,哀家都知道。” 上次夏家出事,太后突然察觉,在皇帝身边,还是要有个能吹枕边风的人才好。不管此人何种身份,能替她说话就好。有个人缓冲,窥探,进言,比她跟皇帝直接对话更好。 她有意将贤妃,纳入这个人选。 二人站在太医身边,看着太医们忙忙碌碌,炮制牛黄石,昼夜不歇,终于赶制出足够的分量。 太后点头,太医用小银刀在皇帝的胳膊上划了一刀,将炮制成雪白色的牛黄石贴上去,吸取血液。 血液沾染上牛黄石,居然没有变红,反而染上一丝青色。青色逐渐变浓,也就代表着毒素真的被吸了出来。 太后呼吸变的急促起来,紧紧捏着韩舒宜的手。 第110章 韩舒宜强忍着没叫喊,专注的盯着皇帝伤口。 一口气用掉所有的牛黄石,后来牛黄石只能吸出少部分的青色。 太医过来禀告,“太后,效果甚佳,不过毒药进了五脏六腑,只怕还要多吸几次才行。” “没关系,哀家调集库房里所有的药材和牛黄,专供你们使用!” “只要,能够治好皇帝!” 太医退下,太后亲自去看皇帝面色,果然,好转不少。 太后的心这才放进肚子里。 经过几日治疗,某天下午,皇帝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带茫然的看着身边忙忙碌碌的人群。 他就记得自己在书房批阅奏折,忙的不可开交,怎么眼一睁,人病倒了? 太后过去擒着皇帝的手,热泪盈眶,“皇帝,你终于醒了!好不好痛不痛,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朕有些头晕,别的还好,母后,到底怎么样了?”皇帝正待问话,皇后跟钰贵妃都扑了床铺上, 失声痛哭。 皇帝好声好气的安慰着,“朕没事,母后,先说说发生什么了?” “你可真是吓死哀家了!”太后埋怨了半句,正要说出前因后果,突然听到外头何欢故意抬高的嗓门,“礼亲王,您不能这么闯进去!这里可是乾泽宫,皇上寝殿!” “擅闯者,等同造反!” “哎哟!” 然后是何欢摔倒的声音。 外头吵吵嚷嚷,闹的不可开交,甚至还像动手了。 韩舒宜跟太后对视一眼,知道这位礼亲王,今日真的想强闯乾泽宫,想要一探究竟。 他是皇帝的大伯,尊位亲王,宗室里的宗正,身份不可小觑,更不好糊弄。 刚苏醒的皇帝,能够应付的了他吗? 韩舒宜看了一眼,走过去把钰贵妃扶了起来,“太后娘娘,臣妾跟钰贵妃娘娘出去拦一阵,您抓紧。” 钰贵妃一脸茫然,被她扯到殿外。 “贵妃娘娘,等会儿看情况行事。” 门外,何欢快要挡不住了。 韩舒宜扯钰贵妃过来,第一是潜邸时她就是侧妃,礼亲王肯定认识。第二,皇后的身份,不方便,撒泼。 门外,礼亲王义正言辞,抬脚踹翻了何欢,怒道,“狗奴才!还想阻拦本王!本王得到消息,皇帝重病,昏迷不醒,你们这些刁奴,甚至故意拖延皇帝的治疗时间!” “三天!三天时间,皇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就是你们这些刁奴害的!眼下还敢拦本王,难道是想颠覆大锦江山吗!” 礼亲王说的义正言辞,理直气壮。进宫不能带侍卫,但是他带了十来个宗亲里的亲王,郡王,势必要见到皇帝。 何欢被踹倒,侍卫苦于他们身份,只敢阻拦,不能真的动武器。 眼看礼亲王就要开门,韩舒宜深吸一口气,直接开门,冷道,“礼亲王,好大的威风!都耍到乾泽宫来了!” “怎么,打算给乾泽宫换个主人吗!” 礼亲王就看到正殿出现两个宫装女子,站前头那个,双目如同火焰燃烧。 后头那个他认识,正是钰贵妃。 钰贵妃也往前,“皇上得了风寒,正是需要静养时,礼亲王如此大吵大闹,真是不成体统。” 她跟韩舒宜一个唱白一个唱红,韩舒宜横眉冷目,钰贵妃轻言细语,目的就一个,拦着礼亲王。 礼亲王踌躇起来。 他可以对何欢,对侍卫拳打脚踢,因为身份不同,他是主对方是仆。但对着宫妃,不到撕破脸,他不能妄动。 礼亲王踌躇,他身后的人可没有,有个白胡子老头冷哼,“皇上昏迷,谁耐烦跟妇道人家扯什么舌头!咱们都进去!” 韩舒宜再次冷笑,“皇上得了风寒,咳嗽的厉害,所以才歇息几天,怎么,善郡王从哪儿听到的消息,皇上昏迷了?” 白胡子卡壳了,只好梗着脖子,“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本王不跟你说话。” “你不跟本宫说话,本宫还要跟你计较呢!谁跟你说的,皇上昏迷不醒?今天要是不说个一二三来,就别走了!” 韩舒宜当即跟他们吵了起来。钰贵妃一会儿劝劝这个,一会儿劝劝那个,忙的不亦乐乎,但实际上一点有用的话没说,全在和稀泥。 等吵的上头,对方再三要闯殿,韩舒宜扔了一句,“若是皇上安然无恙,礼亲王,你打扰皇上休养,该当何罪?” 礼亲王跟善郡王对视,他们的消息渠道绝对可靠,知道皇帝真的昏迷才敢来,所以礼亲王脖子一横,“任凭处置!” 等着就是这句话,韩舒宜让开,“希望你别后悔。”让开了大门。 这话笃定的,叫礼亲王心里一突,也硬着头皮往里头走。 乾泽宫一切如旧,布置摆设还是原来的样子。 皇帝穿着一件家常衣裳,面色有些苍白,身侧坐着皇后,正给皇帝剥莲子,说要给皇上炖莲子清火甜汤。 皇帝淡淡放下书本,“还喝什么甜汤啊,大伯这么急,以后朕怕是米汤都喝不上了。” 第153章 礼亲王跟善郡王,一下子汗流浃背了。 他们从特殊渠道得知,皇帝中了奇毒,昏迷不醒,太后极力封锁消息,不想让消息传播开,动摇江山。 但是皇帝不能理事,大好时机,如何能浪费? 礼亲王集结了众人,准备一探虚实。 但现在在看皇帝,面上有些疲倦,仪态松散,但好好坐着,条理清晰,不怒自威,气度不减。 哪儿像是昏迷了? 皇后坐在一边,愠怒的斜视着礼亲王。 礼亲王结巴道,“臣,臣,臣.....” 臣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现在看见了,看够了?知道朕安然无恙了?”皇帝再次冷哼。 礼亲王垂头,“臣知错。” “知错就好。礼亲王和善郡王,禁足半年,罚俸三年,其余人等,罚俸两年,禁足三月。” “滚吧,朕不劳你们看望了。” 礼亲王扯着善郡王的袖子,连滚带爬的离开乾泽宫。 那些跟来壮胆的宗室还去扯他的袖子,“王爷,这不对劲啊!这消息可是从他最亲近的人身边传出来的,怎么会有假?” “就是最亲近的人传的,咱们反而被糊弄了!人家那才是一家呢!诈我们呢。”礼亲王咬牙,“本来想露脸,结果露了屁股,转圈丢人!” “回去再说!” 这些宗室中,没有就藩没有封地,靠着俸禄过日子,这下被罚了俸禄,当真是肉痛的很。 礼亲王狠狠砸了红墙,这回,吃亏吃大了,还暴露了自己!倒霉。 * 皇帝把人糊弄走,身子软的坐不住,躲在帷幕后的太后一个健步冲过去,搀扶着皇帝到软榻上休息,并且轻声安慰,“不慌,太医已经研究出解毒的法子,养些日子就好了。” “母后才是真的辛苦,撑着局面不乱。”皇帝握着母亲的手,转头又对内室所有人说,“你们都辛苦了。” “臣妾不苦,皇上能好好的,臣妾就安心了。”皇后捏着帕子,默默拭泪。 钰贵妃更是扑了过去,伏在皇帝膝头痛哭,边哭边撒娇。 刚才她看着从容不迫,其实后背全是汗。 韩舒宜正思考,应该默默流泪,还是嚎啕大哭体现自己的担忧,看见皇帝冲她招手,于是想好了,默默流泪最适宜。 她走到皇帝身侧,清泪流下。 皇帝无力的手轻拍她,眼神示意不要担忧。 安抚好了,让她们先散开,皇帝单独跟太后说话。 这几日,他脑子混沌不清,甚至连前几天的事,都记不大清,需要跟母后沟通。 太后挑重要的事情说了,重点是他的异状,好像只要有人在他耳边进言,皇帝就会听从,照办。 这种药物,实在让人后怕! 太后后怕之余,又想起今日礼亲王这么笃定前来,只怕也是身边人走漏的消息。 她怒道,“皇帝,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只怕都要彻查一遍!不然哀家连觉都睡不好啊!” 皇帝疲倦的合上眼睛,“此事,就交给母后去办吧,查一查,到底是不是朕身边有奸细。” 若是有,不能姑息! 太后当即,风风火火的去办这两件事了。 害她的人,顶多一死了之,敢害她亲子的,一定会碎尸万段,求死不能。 几个涉事人还留在乾泽宫,其余宫妃,也得到指令,要求闭门不出。 韩舒宜也没想到,住在围房里,还要待上一段时日。 也不知怎么的,她常常觉得头晕,大概是换了地方,认床吧。 * 丽昭仪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生怕皇帝醒来,把她这几天陪侍最多,古怪的行为也最多的事讲出来,加上皇帝昏迷前,她也在场,这嫌疑简直大到离谱。 午夜梦回,她几次都梦到,自己被暴怒的太后推出去斩首,殃及满门。 第111章 听到皇帝醒来的消息,她更是吓的肝胆俱裂。 所以有人约她在乾泽宫的库房见面,她迫不及待去了。 丽昭仪先声夺人,“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药!竟然敢骗我!” 带着兜帽的黑衣人转身,轻笑道,“我给你的,可是好药。放在香囊里,幽香阵阵,闻惯了这味道的人,可会对你念念不忘,日思夜想,言听计从啊!” “那,那为什么皇上会晕倒?”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黑衣人两手一摊,“谁让你不听话,平白加大剂量呢?当然会出问题。” 丽昭仪咬牙。 这事也怪不上旁人,丽昭仪一心晋升,卡住底下人,所以在皇帝没有晋升之意后,故意加大药量,准备博出位。 谁知道博出的是问题。 此刻她居然有些感谢璇容华,当时恨璇容华截胡,用自己的田种她的果。可是有璇容华这么一搅局,自己的举动反而不显眼了。 要紧的是,如何洗清自己的嫌疑。 黑衣人一笑,“放心吧,我有办法把你,从此事中解救出来,但你知道,任何东西,都是有价格的。” “你要什么价码?” “做我的眼,做我的手,如何/” * 丽昭仪过来探望皇帝,腿软的不行,心脏跳的老快,很怕皇帝一口道破。 但皇帝看着她,居然低头想了想,才迟疑唤出她的名位,“丽昭仪?” 丽昭仪一颗心终于掉回肚子里,抽抽噎噎的哭着,“吓死臣妾了,看到皇上安然无恙,臣妾才能放心。” 又是一阵撒娇,直到皇帝乏了,丽昭仪才退出来,后背出了一身汗。 过关了! 黑衣人实在神通广大,居然连这样的事都可以做到。畏惧之余,丽昭仪又觉得胆气更壮了。 有黑衣人做后盾,有她的药,她可是真不怕了。 韩舒宜就看着丽昭仪神情不断变幻,一会儿心虚又一会儿镇定,十足古怪。 她心里是觉得,这回的事就算跟丽昭仪无关,她也知道点什么。 不过丽昭仪嘴紧,硬是没吐露什么,她若是贸然找太后提,也怕引火烧身。 丽昭仪走了,她才端着莲子甜汤,推门而入,正巧看见皇帝站在窗边,隔着窗口注视着丽昭仪,眼眸深沉。 她只做不见,端着甜汤,让皇帝润润口。 皇帝收回眼神,见到是她,缓了神色,“宜卿辛苦了。听说你献了医书,治疗的法子是你提的,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呢。” 第154章 韩舒宜软了声音,“还是皇上吉人天相,我从宫中翻出医书,乱七八糟的,但是刚好有解毒法子。我想着不妨一试,于是赶紧拿给太医看,真正做事的还是他们。” “宜卿还是跟往日一样,温柔谦让。” 皇帝接了甜汤,却不喝。 韩舒宜明白他在犹豫什么,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莲子汤入口,正是她最喜欢的甜度,清爽不腻。 她喝完了,皇帝才动了两勺,大概是不怎么中意吧。 喝完后,她识趣离开,独留皇帝一个人在室内。 他想起侍卫首领的回禀,他中毒昏迷的消息,是从最亲近的人传出去,再传到宫外的。 所以,到底是谁呢? * 韩舒宜发现,皇帝对每个妃子都很疏离,保持着警戒。 她全当看不见,一切如常,还是一如既往。帝心难测,一向如此。 但旁人就受不了了,钰贵妃还主动去找皇帝澄清,说事情跟自己无关。 皇帝安慰了她,但心里怎么想,谁知道呢? 在乾泽宫留了半月,太后终于大发慈悲,把她们放了各自宫室。 住不惯围房的韩舒宜,又要仔细照顾皇帝,韩舒宜瘦了些。 跟她同住的雪美人正相反,居然还胖了些,面颊更丰润了,眼睛也更有神。 两人分别,雪美人望着贤妃的背影,紧紧咬着下唇。 轻松自在的日子,一下就没了,又要重新回到原先的氛围。 雪美人的脚步,格外沉重。 * 韩舒宜回了嘉宁宫,才觉得一身松快起来。 但想到现在是宫闱多事之秋,又重新打起精神,叫了青葙过来。 他献的医书立了大功,该给的赏赐不能少。 青葙接过对他来说是一笔巨款的银子,迟疑后道,“娘娘,奴才有个不情之请,娘娘能允许吗?” “嗯?” “这些赏赐,奴才想分一半给行宫花房的老邓头,他是奴才的干爹,该孝敬的。” 韩舒宜缓了神色,这是好事,“应该的,那你去找金锭,让他办。” 青葙松了口气,能送出去就好。 韩舒宜又把面前的匣子一推,“医书献了,但本宫想,这书对你该也有用处,所以留了两本手抄本,原书,还是还给你,你留着吧。” 这书上的法子很有用,还给青葙,他还能继续精进自己的技术。 青葙迟疑着接过,他本来献书,就做好了再也拿不回来的准备,没想到,原本奉还。 “好了,没事的话去忙吧,本宫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青葙拿着东西,转头去找金锭,当他提出要给老邓头寄钱时,金锭主动给他换成了散钱。 “他一个老头,用散钱不起眼,免得遭人惦记。”金锭解释。 青葙恍惚,他也没想到,嘉宁宫的人,居然这么细心周到。 金锭冷哼一声,又带着得意说,“遇到咱们主子,你就偷着乐吧!” 反正他是没见过,比娘娘想的更周到的人,嘉宁宫的凝聚力,根本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 青葙接过纸条,默默看了一会儿,终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在主殿外求见。 正在盘点账目的韩舒宜让他进来,青葙第一句就是语出惊人,“还允许奴才给娘娘诊脉!” “怎么了?” “奴才会点粗浅医书,刚才看着娘娘面色不对,又怕不准,思来想去,还是斗胆,想要诊过脉,才知道究竟。” 韩舒宜很有兴趣,会诊脉?那可是技术性人才啊!她点头,清云上前,主动把手腕放到青葙面前。 青葙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双指按到清云手腕,笃定的说,“清云姑娘月信不调,常有腹痛,需要长期服用黄芪益母草丸,连服半年,药到病除。” 清云脸上一红,唾了一口,退下了。 银锭也过去,青葙诊出他少年时摔过腿,因为医药不及时,痊愈后留下后遗症,阴雨天气容易疼痛,也给银锭开了药方。 韩舒宜伸出手,“神了啊,看来青葙还是自学成才,都能看病了!” 这智商肯定没的说,医术可不是简简单单,看书就能学会的东西。 青葙低头,“穷人家,总要会点医术,会认草药,这样才不会病死。” 也对,技多不压身,保命的东西,会的越多越好。 韩舒宜低头,看着青葙诊脉,始终不语,倒是让她提心吊胆了。 她生重病了?治不好了?倒是给个动静啊! 青葙默然许久,终于说,“奴才刚才看的不岔,娘娘这是,有身孕了!” “那是喜事啊!”清云抚着胸口,“刚才那么严肃,奴婢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怀孕生子,对妃子来说,可是最大的绩效啊!顶顶大的喜事! 清云高兴的,在屋子里团团转,甚至想叫两声表达自己的喜悦。 主子有喜,她们也跟着鸡犬升天呐! 青葙又说了一句话,更是让清云跳起来。 “娘娘的脉搏里,有两个心跳,恐怕,怀的还是双胎。” 清云从嗓子眼里挤出惊叫,已经被震惊傻了。 韩舒宜倒还镇定,收回手,“当真?” “奴才从脉象中发现的,不敢做假,的确有两个心跳。” 韩舒宜沉思,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就要身处风口浪尖了,当即下令,“屋里就四人,加上清月,也就五个人,此事不宜外传,等瞒到三月再说。” 对她来说是喜事,但怎么不惹人妒忌呢?她不敢去赌万一。 “青葙,既然你会医术,三日给本宫诊脉一次,确保龙胎无恙,至于其他的,熬过去再说!” 韩舒宜下定决心,既然有了孩子,作为母亲,她一定要保住孩子,安全降生。 “是!” 几人交换了眼神,都明白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 嘉宁宫外松内紧,小心守护着这个秘密。 正巧,皇帝养病,不召见妃嫔,宫里也少了许多争风吃醋之事。每天就是拌拌嘴,逗逗乐,争一争分例。 直到半个多月,皇帝还没有召见过任何妃嫔,有人终于坐不住了,试探着问皇后,皇上是不是还没痊愈,需不需要妃子侍疾。 就算去乾泽宫晃悠晃悠,打个卡也好哇!总比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强。 第112章 第155章 皇后不耐烦道,“见不到皇上,那就是皇上不想见!你们不该反思,是不是自己没能耐讨了皇上欢喜,还好意思诘问本宫?” “怎么不回去好好修身养性,博得恩宠呢?” 问话的那个妃子被她一顿排揎,眼圈顿时红了,偏还不敢接口,只能默默行礼坐下。 一屋子人噤若寒蝉。 皇后缓了缓口气,“是本宫急躁了,四公主有些小病痛,本宫心中急躁。”又温言安抚了几句,这才让人散会。 韩舒宜出凤仪宫,若有所思的问,“最近,连皇后娘娘都见不到皇上吗?” 惠妃答,“能见到,但是也就待上一会儿。” 就是也被排斥了,怪不得皇后心底有火。 “咱们这位皇上啊,谁知道想什么呢!”惠妃不在意这些,“与其揣摩他的心思,我还不如回去研究,莹儿喜欢吃什么小菜。” 她一贯不怎么把宠爱放心上,所以皇帝不进后宫,她乐的清闲。 韩舒宜也乐得如此,大家都见不着皇帝,很公平,宫里反而平和,她也能更好的隐藏起来。 又过半月,皇帝依旧不召见嫔妃陪侍,是急坏了一群人。 皇后下定决心,要从宫里再挑些新人,进献给皇帝。 她揣度,上次进新人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六位新人只余其四。男人都贪鲜,平白送来新鲜的美人,岂有不收之理? 为了好掌控,皇后挑了两位程家麾下的小官之女,容貌不出彩,想要趁着家宴,一起献给皇帝。 无独有偶,钰贵妃也打着同样的主意,不过她想献的新人,是自己的宫人红袖。 红袖被她冷落了许久,应该认清了自己的出路,就是靠着苗家,会乖顺听话的。 家宴上,看着莺歌燕舞,努力展现自身魅力的两位小官之女,皇帝只是懒懒抬了眼皮,说了一声,行吧。 两位新人被封为正九品的采女,同住凤仪宫。 而红袖也被封了更衣,正式成了妃嫔。 皇后献的新人是一对双胞胎,已经很少见了,更少见的是,两人都生的漂亮,宛如并蒂莲花。 可惜的是,皇帝好像不怎么欣赏双生花,宠幸了两回,就扔到脑后。 皇后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为什么,皇帝突然转了性子,谁都不待见? 直到有天,程家老夫人进宫拜见,皇后才得知原因。 程老夫人窥视着女儿的神情,咬着牙,把事情避重就轻的说出来,“那日你父亲喝醉了酒,恐怕不小心把一些消息泄了出去.....” 皇后心底一沉,沉的见不到底,连声追问,“到底什么消息?” 程老夫人弱弱道,“就是,就是,你想要寻医问药的事......” 皇帝病重,昏迷不醒,皇后也心急,想要找到良方,她信任娘家人,自然找娘家人要主意,结果,娘家人这么摆了她一道! 想到鬼祟的礼亲王,皇帝冰冷的眼神,皇后一阵气苦,身体不停颤抖,“你们,你们要害死我啊!” “你爹也不是故意的,还是那个狐媚子惹祸,给你爹灌了不少酒....”程老夫人辩解着。 “她灌爹就喝?还不是自己管不住嘴!”皇后气的给了自己一耳刮子,“我也管不住嘴!明明知道你们是什么德行,还非要告诉你们!” 自找的,都是自找的! 程老夫人很受伤,“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娘呢?” “他泄露皇帝身体状况,还要我夸他吗?”皇后泪扑簌簌掉,“继续多嘴,继续说,拿到菜市口去说书才好!到时候程家判个满门抄斩,就痛快了!” 程老夫人被她的样子吓着,弱弱道,“哪儿就到了这种程度了.....” “难道不是吗?”皇后逼问,“等着我被废,宴儿雅儿都成了庶人,你们才知道厉害。” 窥视帝踪,那是一般的罪名吗?! 程老夫人急的团团转,试探提出,“不如我们把水搅浑!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凡是知道此事的,统统染上嫌疑,那你身在其中,也就不惹眼了。” 皇后没做声。 程老夫人继续说,“高位妃嫔,家里有势力的,都拖下去,绝了她们的指望!” 皇后深吸一口气,“我列个名单,母亲,你回去照我的说的办,一点疏漏都不能有!” “好,娘娘放心!” 程老夫人领命而去。 皇后知晓后宫被冷落的原因后,也不再折腾了,眼下,越平淡镇定越能度过危机。 程家人行动很快,根据各家家主的行动轨迹,故布疑阵,移花接木,显得好像各家家主,跟谁谁谁密会。于是,大家都很可疑。 然后,他们遇上了一家奇葩。 韩国公作为八位国公之一,女儿又是宠妃,当然也是他们浑水计划的人选。 可是,韩国公的路线太容易摸清了!反而根本没有糊弄余地。 白日,韩国公准时出门,去鸿胪寺点卯,点完就算没事干,也要熬到下午,要不然就跟同僚出去,同进同出。 下值后,你猜怎么着?他去东华门,接!孩!子! 韩家长子如今已经官至侍卫亲军统领,韩国公居然去接孩子下值!若是长子当差,他就去接五城兵马司的次子。 总之,要接孩子。 接到人,父子一起逛商业街,逛完就回家,不出门,第二天继续这个循环。 让想要根据他路线,模糊一下重点的人,都插不进去手。 无奈,他们只得放弃。 被怨念的韩国公打喷嚏,谁念叨他? 韩国公不是不想交际同僚,而是他家好歹是国公府,门槛高,总不能交些不入流的人吧? 而同等境遇的人家,在他年轻时,没少嘲笑他不学无术,败家子,早晚亏光家产等等。现在家里有了起色,韩国公索性不搭理他们,准备寻个新的交际圈。 他也不会想到,自己故作高傲的模样,反而避开一场祸事。 水被程家搅的越来越浑,许多人看着,都像是有嫌疑。 靠着这个间隙,韩舒宜成功把胎像瞒过了三月。 第156章 这期间都是青葙诊脉,告知她身体情况,做事还算细致贴心,让韩舒宜也升起一点别的想法。 棠姐姐有付医女这个世交,平时一些医药上的事,都可以得到解答,让她也想收拢一个懂医书的人,跟太医院的结果,互相印证。 青葙,就是预备役。 进了三月,胎像稳固,挑了个天气凉爽,皇帝也像是心情不错的日子,韩舒宜就去闲云阁找皇帝说。 闲云阁一直都是行宫固定的皇帝住所,一住就是好几年,但这次来,韩舒宜发现,闲云阁里里外外,连门口的花坛都被铲平了,换上了新的草木。 除了几个用久了习惯的老人,其余的小太监小宫女全都换了。 何欢站在门口,教训徒弟何高,眉宇间,藏着一抹忧色。 他能感觉到皇帝的古怪和不信任,但是,有法子改善吗?没有。 看到韩舒宜,他连忙请安,通传。 皇帝见了。 韩舒宜面上含着淡笑,对皇帝还是从前模样,“皇上!在看什么书呢?” “话本,刚写到一半,怎么后头没了?”皇帝随手把翻了一半的书扔开。 韩舒宜定睛一看,这不是去年,自己随手写的少女历险记吗?刚写到最精彩的部分,就断更了。 她笑了笑,没在乎皇帝的健忘,神秘的说,“那皇上还想看后面的情节吗?” “想啊,朕的胃口刚被吊起来。” “写话本的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皇上,还期待吗?” 皇帝低头看话本,发现笔迹娟秀,细致宁静,的确像是女子笔迹,脑中记忆划过,终于想起来,这是贤妃侍奉笔墨,写着玩的! 他勾起一抹淡笑,“宜卿还跟朕卖关子呢?不过这个关子卖的好,朕还真的有点期待。说说,要朕赏点什么,你才肯继续写呢?” “我啊,今天不仅要拿到皇上的赏赐,还不肯继续写,怎么办呢?”她故意笑着。 “喔?”皇帝挑眉。 韩舒宜把手放到皇帝手里,皇帝一愣,感受到手心的温度,耳边听着韩舒宜说,“我今儿来,就是给皇上禀告好消息的,我有了身孕,已经三月。” 嗯? 皇帝硬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怔,“宜卿有身孕了?” “嗯!” “来人,传孙院判!” 韩舒宜并不在意,保持着喜不自胜的姿态,等着孙院判来。 孙院判诊过脉后,结果跟她说的一样,而且说贤妃娘娘身体强健,胎像也养的极好,继续保持就好。 听到这个消息,皇帝脸上,好像春风吹拂,冰雪消融,都化成了暖意。 “又有新生命要诞生呢!我听太医说,三月大的孩子,就只有手指头这么大,等到了五月,就有皇上的拳头这么大,到了八九月,有小寒瓜那么大,长啊长,就长到小六那么大了。” 第113章 韩舒宜一边比划,一边形容。 随着她的描述,皇帝面前逐渐变幻出一幅画面,好像真有个孩子,从指头大,逐渐成长,变成可以牵着他的手,叫他父皇的孩童。 他心头一软,“孩子长起来就是快,朕还记得小六刚出生的样子,朕去看他,他还蹬了朕一脚,真是调皮。” “小六刚长大,又来一个,恐怕还要继续蹬人呢!” 韩舒宜对孩子的成长趣事娓娓道来,时不时夹上几句其他皇子公主的趣事,逗的皇帝接连展颜。 何欢在门口,庆幸不已。还是贤妃娘娘有本事,哄的皇帝开怀不说,还能在书房留了一个时辰。 最近,皇帝可是谁都没给好脸色啊。 看着时间不早,韩舒宜主动告辞,还找好了借口,“我口味古怪,爱酸爱辣,不想打扰皇上用膳的兴致,就先走啦。” “好,告诉御膳房,一切食材,都供贤妃取用,吃什么都行。” 韩舒宜再次笑笑,离开闲云阁。 次日,众人就知道,大批的赏赐,都被送到了静水堂。 宝石摆件,贝母屏风,还有数不清的首饰,补品,就跟不要钱似得,都被送到静水堂。 众人正记恨的咬牙切齿,准备去找皇后打听消息,就得知实情,原来是贤妃有身孕了。 这下,妒恨酸楚,更加强烈。 眼下宫中无人得宠,皇帝谁都不待见,但不能不待见自己的孩子啊!趁着这个空隙,贤妃手握必杀牌,简直就是大赢特赢。 偶尔有几句流言传到韩舒宜耳中,她只是笑笑。 若摸不清皇帝的心思,就算也捏着怀孕牌,也是白搭。 礼亲王带宗室冲撞皇帝寝宫,事后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皇帝又对妃嫔冷淡,她就猜测是否有人泄密。 后来,更是验证她的猜想。 皇帝现在的毛病,类似于创伤后遗症。越是亲近的人,他越不想搭理。 除了太后这位利益捆绑密切的母亲,他不待见任何人,也怀疑任何人。 柔能克刚,越是这样,她越是要如常,无害,柔软,波澜不惊,让所有的尖锐,都被棉花包裹起来,伤不到任何人。 实施的效果也不错,皇帝显然吃这套。 清月打开赏赐匣子,惊喜看着里头,“娘娘,这是一匣子蓝翡翠呢。” 这种颜色的,很少见,想必也是攒了一段时间,才凑齐一匣子。 韩舒宜拈了一块,“做成一套玉佩吧,送给大哥大嫂和小侄子。” “这一屋子的赏赐,用的用不完呢。”清月环视四周,东西堆满了整间屋子。 “这才是刚刚开始的,等着瞧,以后还多的是。” 韩舒宜拿起一柄团扇,轻轻摇着。 * 眼下宫中,贤妃一枝独秀。 她还带着惠妃,两人硬是把皇帝包围的,严严实实。 其他人挤都挤不上去,纷纷抱怨,自己吃肉,连汤都不让别人喝。 她们不知道的事,惠妃父亲本身就是皇帝的人,加上一向不参与争宠,所以,在这种时刻才能得到皇帝青睐。 太后也是过了段日子,才明白这个道理,开始心疼自己孩儿。 不见后宫就不见吧,又不是什么大事,等皇帝先缓过来再说。 韩舒宜每次换着花样的,哄皇帝开心,也哄自个开心。 从皇帝的库房里调出凉席,铺满整个厅堂,再把两个孩子放在凉席上,让两人自由走动,再丢点玩偶,积木什么的,就够他们玩了。 至于大人,当然有大人的乐子。 第157章 韩舒宜找来了竹片,切割成薄片,打磨光滑,再把历朝历代的名将,文臣都写上去,开始玩大锦版本的《三国杀》。 不过根据时代背景和人物,她调整了主线,删掉了一些对古人来说避讳的因素。 但这款游戏,综合了策略和卡牌,可联合可单打独斗,玩法很多,还有趣,能锻炼智谋。 皇帝一接触,就被迷住了,现在是拉着不让走,非要人跟他玩。 宫女太监又不能陪玩,就贤妃和惠妃,就是最棒的游戏搭子。 惠妃玩起游戏来上手极快,还学不会让人,每次都把皇帝的身份杀的片甲不留。 皇帝接连遇挫,也是越挫越勇,反复思考,要赢上一回,更能品尝到胜利的喜悦,成就感爆棚。 玩了两局,韩舒宜腰酸,正打算撤退,有人趴到她肩头,“娘,出这张!” “观棋不语真君子,小六不是君子吗?”惠妃笑他。 小六叉腰,“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 那小模样,相当搞笑。 韩舒宜顺势说,“那你先玩两局,娘休息一会儿。” 小六兴致勃勃的顶替上了。 韩舒宜还担心他记不住规则,没想到小六记的很溜,那架势,比惠妃还强。 他跟惠妃打起配合来,很有默契,不多时就把皇帝操纵的卡牌击败。 皇帝也不生气,“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都是父皇遗传的好!我聪明。” 小六不忘拍上一记龙屁,拍的皇帝浑身舒畅。 看他们玩的开心,韩舒宜也就不管了。 心头升起淡淡的疑惑,小六怎么玩的这么厉害?那么多规则都能记住。 兴许是脑子好使,一看就会吧。她忽略这个问题,继续休息。 又玩两局,皇帝终于罢手,“好了好了,朕不玩了,该处理政事了。” 劳逸结合,心情不差了就该做正事。 惠妃磨好墨,坐在榻边给韩舒宜递水果,看着韩舒宜懒洋洋的样子,和微微起伏的肚子,疑惑道,“宜妹妹,你的孩子是四月大吧?怎么感觉,比我那时,大了不少?” 已经挺显眼了,惠妃自己四个月大,顶多像是吃撑了。 “因人而异嘛,二次生产,肚子就是会大一些。再说了,我嘴馋,长得快。” 韩舒宜又吃了一块水果,甜甜一笑。 其实她每日照着食谱吃,该忌口就忌口,控制着增加。不过双胎这种好消息,没必要提前暴露底牌。 她跟惠妃嘀嘀咕咕科普妇产知识,惠妃听的连连点头。 皇帝看着她们两人嘀咕,小六教莹儿玩积木,风轮缓缓吹来阵阵凉风,心头竟是无比平静。 偷来浮生半日闲。 * 二人从闲云阁出来时,正好遇见钰贵妃。 钰贵妃的眼神落到韩舒宜身上,似笑非笑,“贤妃怎么不好好待着养胎呢?随意出门走动,小心动了胎气。” “怎么会呢,有皇上的庇护,本宫当然安然无恙,一切顺畅。”韩舒宜笑笑。 “倒是听说九皇子,天热起了痱子,钰贵妃娘娘生了好大一场气,要我说,也该好好教训那些奴才啊!”惠妃同样似笑非笑,“要不然,让皇上给您换个,清凉的住所?” 叶妃带着七皇子,住在最清凉的蔓叶阁,叶妃有愧疚光环,七皇子体弱,钰贵妃就算是贵妃,也不能与之争锋。 钰贵妃气的够呛,偏偏还只能憋屈的忍着,总不能在闲云阁门口吵起来。 韩舒宜跟惠妃施施然离开。 没走几步,惠妃噗嗤笑出来,“看她吃瘪,真爽快!” 而且不止能看一次,能看个够! 惠妃笑过了,又叮嘱韩舒宜注意身体,“我让付医女经常去看你,总之,小心为上。” “我明白的,身体要紧。”韩舒宜早就事事留心,不放过一点。她会保全自己性命的。 她严格按照标准作息,少吃多餐,柔和运动,便是孙院判每次请平安脉,都会说没见过比她养的更好的孕妇。 闺阁女子,以足不出户为美,韩舒宜并不信这套,平日都保持足够的活动量,反而养的身强体健。 听着太医的诊断,向贵人露出羡慕的眼神。 韩舒宜索性跟她说,“你要是想,本宫写一份强体健身的小秘诀给你,你照着练,不说别的,一定能强身,冬日少风寒。” “惠妃也用这个,效果不错的。” “那多谢贤妃娘娘了!”向贵人欢天喜地的收下了。 不知不觉,孩子有五个月大了,慢慢的,肚子大的很明显了。 韩舒宜很担心,腹中的两子争抢营养,导致一强一弱。幸好青葙真有两把刷子,给她撰写了专门的食谱,保证营养充足,孩子也能安然成长。 不多时,宫里就开始流传跟她有关的闲言碎语,都说她的肚子,大的有问题。 听到流言时,韩舒宜心想,果不其然。 后宫是无风都要起浪的地方,抓着一点异常,果然就要大做文章。 她只做不知,任由流言持续的蔓延着,等着后招。 后招也来的很快。 这日,她跟皇帝,太后,邀约一起在湖边乘凉,湖边凉风阵阵,吹的人浑身舒畅。 韩舒宜换了一套高腰襦裙,能挡一挡肚子。 第114章 不过太后有生产经验,瞧着她的样子,惊讶道,“贤妃的肚子,的确像是比寻常的大些。” 韩舒宜用团扇盖住半张脸,嗔怪的瞧了皇帝一眼。 “太后娘娘,还是让皇上跟您说这个好消息吧。” 皇帝心情很好,“贤妃怀的,是双胎。” “真的?!”太后也不自觉露出笑容。 “是真的,之前脉象不明显,太医拿不准,就没禀告。但是今儿上午,孙院判把了许久的脉,有把握了,才告诉朕的。”皇帝带着笑意,“母后又要做祖母了,还是两个孩子的祖母!” “哎呀,哎呀,这真是,大大的喜事啊!”太后开怀大笑。 “臣妾也是高兴的。只是这种天大的福气,臣妾想着,低调些更好,也免得折了福气。所以,还望太后保密呢。” “要的要的,确实要保密。”涉及到双生子,太后也跟着迷信起来。 第158章 太后开心,就想赏点什么。又要保守秘密,不能把好事大张旗鼓的宣扬,思来想去,终于想起来吩咐翠嬷嬷,“去,把哀家妆台上,那对福禄寿三色的翡翠手镯拿来,给贤妃。” 韩舒宜连忙推辞,“三色翡翠本来就少见,做手镯还费料,能凑齐一对,怕不是费了很大功夫。这么珍贵的东西,娘娘怎么能够赏臣妾,臣妾受之有愧。” 福禄寿翡翠,指的是一块翡翠原石上,恰好有三个颜色,绿红紫或者红黄绿,罕见又珍贵。 前世,韩舒宜就在博物馆见过,实物真是美的叫人眩晕。 “唉!东西再贵重,哪有哀家的孙儿贵重?况且这镯子,还是当初哀家怀皇帝时,先帝赏的,寓意吉祥。哀家顺利生产,也希望你能平安生产。” 太后故意打趣道,“还是你嫌弃,是哀家这个老婆子戴过的?” 韩舒宜怎敢,自然却之不恭,收下了。 紫嬷嬷拿了三彩手镯回来,送到韩舒宜手边,她也不客气,当场就戴上了。 这手镯翠色极好,绿汪汪的一团,红色红的耀目,真是美不胜收。 太后看她喜欢,也是乐的合不拢嘴,说了些养胎的要诀,还有皇帝幼时的趣事。 皇帝不想连他幼时喜欢吃藕夹的事,太后都记着,也跟着笑。 这种一家和乐的气氛,像温水一样熨帖,叫人沉醉。 气氛正好,钦天监的监副求见。 太后心情颇佳,就召见了监副,所为何事。 韩舒宜勾起半个笑,随后放平,来了。 监副是个年过四十的男子,眉头皱起,见面后就忧心忡忡开口,“微臣夜观天象,发现最近宫里,星像有变。” 太后惊讶开口,“当真?” 难道这还没出生的孩子,就自带了天象预示? 她含着笑,跟皇帝对视一眼,都等着监副的吉利话。 岂料监副一张嘴就说,“微臣接连观察天象半月,发现有血色小星出现,象征有祸殃临头,恐怕接下来,会有水灾蔓延。臣不敢耽误,赶紧来禀告。” “喔?”皇帝挑眉,不辨喜怒,“那该如何化解呢?” “此血色小星,数月前,伴着紫微星出现,沾染了紫微星的气运,恐怕不好应付,唯恐一损俱损,需要想办法,才能保住两方的安全。” 皇帝听着监副的话,句句都是意有所指,什么伴随紫微星,不就是在暗示皇嗣吗? 不,这不叫暗示,已经是明示了! 他不动声色,嗯了一声,“那依你看,该怎么解决?” 监副精神一振,重点来了。他轻声道,“分离两者,可保万全。” 皇帝怜悯看了他一眼,准备给他最后一个机会,“那,此天象,到底应在谁的身上?” 监副掐指一算,装模作样道,“应在了一位,双亲名字都带水的娘娘身上。” 韩舒宜再次笑了笑,这背后之人还是花了些功夫嘛。 她爹的姓名好找,她娘的姓名不好打听,幕后之人想尽办法,还是打听到了。 幸好,她也准备了后招。 正准备叫出自己的后招,皇帝突然起身,一脚踹到监副的肩头。 监副当场跪下,瑟瑟发抖,“微臣,微臣说的都是实话!天象不祥,还请您早做打算!” “血色小星,嗯?双亲带水?”皇帝居高临下,怒视着监副,“满嘴胡言乱语!” “水灾?眼下是夏日,哪里没有水灾?再说,朕是天子,上天钟爱,朕的子嗣,自然也被上天庇佑。若是有灾祸降临,上天怎么允许它投胎到皇家?若是允许,岂不是上天无用?” “还是你这个监副学艺不精,满嘴胡言,想要借着天象,达成自己的阴谋?” “拖下去,革职,永不录用!” 监副来不及给自己辩解,就被人拖了下去,他想大喊想辩白,立刻有人塞着他的嘴,让他不要乱说话。 皇帝处置完监副,又回头,“没吓着母后,贤妃吧?” “没事。” “没,没有。”韩舒宜缓了缓呼吸,“不过皇上,何苦生这么大气?” “朕不生气,只怕有些人,还要变本加厉。”皇帝意有所指的说,“说什么血色小星,不就是想要诬陷你和皇嗣吗?朕的皇嗣,天潢贵胄,怎么可能是什么祸星?” 天象?天象只是上位者手里的工具,想要工具朝东,它就不可能朝西。身为顶尖掌权者,皇帝怎么可能允许,一柄刀,反过来伤害主人呢? “就是。这天象要真有预兆,怎么看不出贤妃的双生子,是大大的吉兆?”太后也说。 她也不信天象,心中猜测,只怕是后宫的谁,看不惯这段日子贤妃受宠而已。 太后浸淫后宫数十载,怎么会上这种当? 太后转过来安慰贤妃,“你放心,哀家会守好这份福气的,至于有些事,就跟风吹过一样,马上就会散掉的。” 她掌管后宫,坚如磐石,谁敢多言? 韩舒宜感激的谢过太后。 等从凉亭里离开,韩舒宜望向附近树林一角,轻声对清月耳语,“叫监正离去吧,赏银别忘了。” 虽然监正没混到出场机会,但是演出费用,还是要结的。 清月领命而去。 监正白拿银子,回去后,还发现自己的副手被革职了,心中畏惧贤妃娘娘的能量之大,之后再有任何人打着天象的主意,让他找贤妃的麻烦,他都不敢了。 此局,平安度过。 倒是幕后之人,气的摔盆砸碗,消耗不少瓷器。 * “没用的东西,怎么不能把皇上引来?” 钰贵妃对着红袖抱怨。 红袖默不作声,认打认罚。 钰贵妃对她发足了怒气,红薇才过去劝道,“娘娘,贤妃就是一时运气,有了皇嗣,谁知道生个什么出来!就算生下来,养不养得大还另说,养大的聪不聪明,又另说。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钰贵妃咬着指甲,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她已经没机会生了,让旁人生,她是火急火燎的难受。 借腹生子,对她来说,才是上策。 想到这里,她又把红袖扶了起来,打定主意让苗家人,千方百计的再凑一副药出来,给红袖用上。 “刚才是本宫急躁了,红袖,不疼吧?把药膏拿来,本宫亲自给红袖上药。” 钰贵妃卷起红袖的袖子,“伺候皇上的人,怎么能留下疤痕呢?” 红袖不敢躲,只能任由钰贵妃敷药,展现主仆情深。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日子过得还不如大宫女,要是跟红薇一样,安安稳稳不好吗? 总比现在这样,一会儿主子冷如冰霜,一会儿温柔如火,冰火两重天来的舒服。 第159章 钰贵妃一门心思的催促母家,去凑药。 加上韩舒宜故意使坏,阻拦了某些消息的传递,那些没得到信号的大臣,自然按照原计划行事。 夏日炎炎,雨水丰沛,只要碰上连日大雨,就避免不了洪涝,水灾。 工部自有救灾流程,照着流程做就好。 但是,御史台有人风闻上奏,说天象预示不祥,恐有祸殃临头,还请皇上尽快查清预兆。 御案上的皇帝听到这话,不怒反笑。 真是,有趣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值得他们这么严阵以待吗? 他冷冷瞟了两眼,钦天监的监正头皮发麻,立刻站出来反驳,“不知道何御史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臣这个钦天监监正,反而不知道什么天象不祥。” 那位何御史一瞧,发现跟他们提前串通的监副,居然没在?立刻疯狂给监正使眼色。 监正目不斜视,恨不得当场剖出一颗真心,证明自己完全是向着皇上的。 “天象不祥,这个,那个.......” 有监正做旁证,何御史还无人相助,硬着头皮嗫嚅了两句,就说不出话了。 第115章 皇帝懒得理他,御史只是冲锋陷阵的马前卒,真正的幕后之人,还躲着。 他贬了何御史的官,顺藤摸瓜,摸到何御史背后之人。 苗家,程家,傅家,不约而同,很有默契啊。 皇帝直接把当家人叫来,找了些莫须有的罪名,加以申斥,贬官。 明眼人都知道,这种小错根本不值得专门骂一顿,但皇帝就是骂了,说明最近某些行为,触及到了皇帝的底线。 皇帝训斥了这几家人,傅家的反应最懂事,立刻闭门谢客,关门思过。 程家的长子程惟勇,兵部左侍郎,也是皇后的兄长,表面上在家思过,其实偷偷溜了出去,喝花酒,跟人抢花魁。 皇帝听后,一声冷笑。 肃武将军镇守西北已久,劳苦功高,皇帝本是不愿意让他们难堪的。但时间长了,西北只知程家,不知朝廷,俨然成了西北的土皇帝。 殊不知,为了筹足西北军的粮饷,户部尚书揪掉了多少头发,他又想过多少法子。 又想起之前中毒时,他身边亲近之人,泄露了他的身体状态,皇帝再次涌起愤怒。 查来查去,谁都有嫌疑。 不急,不急,慢慢来,三年一次的科举,选出来的天子门生,慢慢变多,早晚,他的人能够填满空缺。 想到此处,他又把心腹之人,胡上林叫了过来。 让他去押送西北军粮,顺便查下账目。 他特意叮嘱了胡上林,查到也不要当场发难,保留证据,全身而退再说。又许了胡上林便宜行事,随机应变。 胡上林一一答应。 皇帝看着胡上林在官场打磨几年,沉稳淡定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感喟。 若是小葫芦能看到弟弟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感慨万千的。 韩舒宜带着点心,本准备去闲云阁,在拐弯处,跟个人正巧遇上。 “是胡大人啊。” “贤妃娘娘安。” 胡上林倒退几步,连忙行礼问好。 “胡大人刚从书房出来,那皇上现在有空闲吗?” “有的,臣出来时,皇上正在歇息,娘娘此刻过去,正好。” “嗯,多谢。” “那位经常跟贤妃娘娘一起来的娘娘呢?” “你说向贵人?她怕热用冰用的多,得了热伤风,这几天好点了,本宫就让她先休息。”韩舒宜展颜一笑,“不多说了,本宫先进去。” 胡上林再次行礼,目送背影消失,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转身就走。 韩舒宜带着点心,送到桌案上,皇帝瞧着她,突然想起什么,“宜卿的弟弟,是不是还在兵马司?” “他啊,抗住了当初的赌约,慢慢做的顺畅了。”韩舒宜抿着唇笑,“当初闹出不少笑话呢。” 旁的不说,韩世律真是个四体很勤,五谷不分的人。 他拿着一百两安家,以一年为期,要照顾好自己。没过三月,就把银子花了个干净。 要再拿钱也容易,低头回家就行。 可他不甘心啊!就这么轻易回去,岂不是被爹娘看轻了? 他放下倨傲,跟身边的同僚学习,怎么置办家具,怎么用月俸过日子,慢慢的,不仅学会了过日子,还学到了不少人情世故。 但在赌约倒计三天,他遇到一位摔断腿,性命垂危的老者。 当时他兜里没银,付不起药费,而老者的伤,也不能耽误。 韩世律咬着牙,回家认怂,求父亲出手救人。 韩国公问清原因,也不会跟孩子计较这一点时间,不仅救了老者,还允了孩子,继续在兵马司当差。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韩国公过了心里那个坎,也就不在乎韩世律转走武道的事了。 韩舒宜把家事娓娓道来,像说什么市井闲语。 皇帝沉吟片刻,突然道,“朕将宜卿的弟弟,也派去犒劳西北军如何?” “啊?” 韩舒宜愣道,“皇上不怕他办砸吗?世律还没出过远门呢。” “没事的,他也不是主职,挂个闲差,先历练历练。”皇帝主意已定,“就这么办。” 这种差事就是去镀金的,跟之前太后母家夏大人拿的差事一样。 除了路上受些风尘,问题倒是不大。 韩舒宜不再异议,心里想着,回去写信,叮嘱世律好好办差,可不能阳奉阴违。 这是大好机会。 她退出御书房,正巧遇见皇后,皇后神色匆匆,没理会她的请安,径直冲进御书房喊冤,“皇上,臣妾兄长不是故意违律狎妓,杀害妓女的!这背后肯定是有人陷害呐!” 二皇子紧随其后,满面难色,犹豫着该先行礼还是先拦着母后。 韩舒宜让开路,“二殿下先进去吧,正事要紧。” 二皇子感激点头,匆匆跟着进去。 韩舒宜看着皇后的焦躁,心里感叹,家族繁茂,就难免有枯枝败叶啊。 回去管束自家先吧。 第160章 尽管皇后极力求情,但程惟勇出去跟人抢花魁,还打伤了跟他争风吃醋的外地富商,也是事实,很多人亲眼所见。 御史弹劾,要求处理,理所当然。 皇帝自然要罚,程惟勇贬官,离开兵部,罚俸,还要打五十大板,赔偿。 打完之后,程惟勇只能躺在床上叫唤,下不得地。 皇后命太医们调制最好的药膏,咬牙切齿的说,“大哥一定是招人算计了!什么花魁,庸脂俗粉,大哥怎么能看上?” 二皇子欲言又止,大舅舅若立身正,根本不会去秦楼楚馆那种地方,都不踏足,别人想陷害也陷害不了啊。 可是,皇后听不进去,一门心思琢磨,该怎么报复。 * 韩舒宜的胎儿进了七月,肚子就大的,跟寻常人的八月差不多。 曾经传过流言的人,渐渐回过味来,难怪之前不论怎么传流言,都没伤到贤妃的根本。 合着人家手握王牌,有法子化解,笑看她们上蹿下跳。 当真是气人,贤妃运气怎么这么好! 太后见她月份大了,干脆免了请安。 韩舒宜顺势提出,早些让母家进宫陪产。 时间也差不了多少,太后就点头同意了。 知道好消息,韩舒宜开心的很,早早就把东侧殿收拾出来,给母亲居住。 母亲进宫那天,她站在宫道口,远远望着红墙的尽头。 时辰一到,红墙尽头就出现个熟悉的小点,身形姿态,熟悉的让人眼眶发热。 “娘!” 韩夫人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着,“慢点慢点!” 这肚子大的惊人,不知道还以为快临盆了。 韩舒宜虚晃一招,其实只是吓一吓母亲,扬起笑脸,把母亲迎了进去。 进了内殿,两人说不完的话,韩夫人聊家中近况,韩舒宜聊宫里的人事,两人一说就是一个时辰,说到口干舌燥。 韩夫人瞅着空,喝完一大杯水,又屏退左右,这才担忧道,“你这肚子.....” “娘,这是双胎,才格外大些。” 韩夫人并不像一般人那么开心,反而担忧起女儿的身体,“两个,怕是不好生啊.....” “双胎确实麻烦些,不过呐,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我也一直精心调养,问题不大。”韩舒宜牵着母亲的手,“都怀上了,只能生啊。” 韩夫人让家里来的接生嬷嬷,仔细替她诊脉后,知道怀像不错,才安心。 但是紧接着,她又升起另外一重担心,“你这次怀双胎,风头太盛,只怕宫里其他人,都会不高兴的。” 都有了小六了,再生两个,岂不是成了孩子最多的妃子?太惹眼。 “娘,这事我想过怎么办了。”韩舒宜附耳轻声道,“装病。” 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她会让太医告诉皇帝,因为生产伤身,她需要静养几年,养回亏空。 沉浸在新生儿喜悦中的皇帝,多半会答应,而且,这也很正常,本来生两个就该养的更久。 就用养身做借口,避开侍寝。过上几年,宫中自然会有新人得宠,新生儿诞生,到时候,她的事,也就不起眼了。 韩夫人舒气,点头,“想的好,你有谱就行。” 她又补上一些缺漏,让计划更加完善。 心里有底了,韩夫人也放心了。 她跟闺女许久没见,但闺女还在闺中时,生活习惯就很好,不用担心她的身体。 保持着往常的作息,她们在御花园散步,想起三弟,“现在,该走到西北了吧?” “大半月了,该走到了。”韩夫人叹完气又说,“他就跟小鹰一样,见识过外头的风景,又磨炼过翅膀,再也不愿意回到笼子里了。” “娘,那就让他飞,也能完成你少时的心愿呐!” 韩夫人噗嗤一笑,“走遍天下?亏你还记得。” “当然。” 第116章 “不过他这样,也有他的好处,你舅舅们若是有事,也能指望上他。” “舅舅们还是不愿意到京城来?” “他们非说不愿意丢了祖上的生意,都是几代人留下的路线,马队,要是丢了,以后到了地下都要被祖宗骂的,所以还想继续带几年,等你表兄们能独当一面了,他就撒手了。” “那娘多留意着,看顾着舅舅们,听说最近摩可国生意不错,牛羊缺口很大,价格高,现在摩可国也太平了,舅舅们正好试试。” “知道了,下次说吧。” 两母女聊着家事,不知不觉都快走到凤仪宫了。 她正要调头,就见到皇后收揽的两姐妹,从凤仪宫出来。 韩舒宜只记得两姐妹姓花,姐姐的鼻尖比妹妹多一颗痣,五官生的极其相似,都是明艳照人的长相。 花氏姐妹见到她,连忙行礼,惊讶道,“这位夫人是.....” “是贤妃的母亲,韩国公夫人。” 两人分别见礼,姐姐惊讶道,“怎么韩夫人也能进宫吗?” “宫妃临产前,可以让母家进宫陪侍。” 姐姐流露出几分羡慕,能看到亲人真好啊。 说完闲话,韩舒宜掠过她们,继续散步了。 妹妹扯了姐姐一把,让姐姐回神。 “走吧。” * 韩舒宜知道,怀双胎是很容易不足月就生产的。 但拖过一天,孩子就多成长一天,就是好事。 嘉宁宫内,产房产婆都是早早备好的,做好万一准备。 暑气将尽时,她还没有生产的预兆。 韩夫人都感叹,“你运气好,孩子生在秋天,不冷不热的,刚刚好。” “是啊,要是太热太冷,都受罪。” 韩舒宜站起来,“娘,咱们去小佛堂祈福吧。” 反正每日都要出门,再走到小佛堂,也就是抬脚的事,图个心安。 她们在小佛堂祈福完毕,刚出门,就看到青葙按着个小太监的胳膊,还找了抹布,塞到对方嘴里。 那小太监敌不过青葙的力度,痛的咬牙,偏偏被塞嘴,还发不出声。 见到她们,青葙使劲在小太监的胳膊上一按,小太监嗷一声软倒,再把人交给金锭银锭。 “娘娘,老夫人。”青葙拍手,“奴才发现这小太监最近七八天,一直都在窥探娘娘的行踪,昨天甚至都跟到小佛堂来了。” “今儿还敢来,奴才就干脆把人拿下了。” 清月过去辨认,发现自己不认识这太监,摇头。 金锭银锭也不认识。 倒是韩舒宜仔细看了几眼,认出来了,她笑了,“这是太后宫里,太监总管认的干儿子。” 他仗着身份,少与人走动,一般人还真不认识,但韩舒宜去福寿宫多,记性也不错,见过两回。 第161章 “押去刑房吧。” 一声令下,金锭准备把人扭送到刑房。 那小太监嗷嗷叫唤,死命挣扎,竟也被他吐掉抹布,他开口求饶,“娘娘开恩,开恩呐!奴才知错了,知错了!” 银锭呸他一口,“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怕了!无缘无故窥探有孕妃子的行踪,就足够把你打死了,而且,牵连你的干爹,你干爹头一个打杀了你。” 秦总管跟随太后多年,好不容易混到一个平稳退休,颐养天年,若是被干儿子牵连,他肯?干儿子?亲爹都不行! 小太监也知道自己干爹的脾性,越发害怕,他赶紧道,“奴才招,奴才知道的事情,统统都说出来,还求娘娘给奴才一条活路啊!” 韩夫人慢条斯理道,“眼下不是我们给你活路,而是你,自己给自己的活路。你招多少,才能决定你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小太监眼下已经悔青肠子,不得不把自己知道的事交代了。 他经熟人介绍,说是让他跟踪贤妃娘娘,禀告她的踪迹,做完这件事,就会给他五百两。 小太监贪钱,答应了。 金锭叹道,“普通太监的月例半两到一两不等,五百两,你也敢伸手?怕不是买命钱!” 小太监也是此刻才想明白,后悔不迭。 他只是马前卒,除了拿钱办事,根本不知道任何内幕。倒也记得支使他的太监姓名,但这,肯定也不是幕后之人。 韩夫人抬头望向韩舒宜,这事该提前斩断,还是顺势而为? 韩舒宜附耳在娘耳边说,“顺藤摸瓜。” 她显然是众矢之的,所有人都想踩一下的存在。防的了这个,还能防的了那个? 还不如就利用最显眼的这个,先挡着其他的暗箭。 韩夫人颔首,同意了她的策略。 “但是,有个万一呢?” “这不是有娘在吗?凭着娘的能耐,还护不住我?” “好大一个重担啊!”韩夫人喃喃,“行吧,交到我身上。” * 回到嘉宁宫,所有人都恍若无事,装成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金锭怀里,有该太监签字画押过的口供,还有赃银,都是证据。 她们也配合小太监,让他继续“跟踪”。 一晃,又是半月。 韩舒宜在软榻上休息,小六扭扭捏捏的过来,两只手背在身后,像藏着什么。 她不动声色,招手让他过来,小六很有分寸的隔开距离,轻声说,“娘,闭眼,伸手。” 韩舒宜阖上眼睛,感觉到肉肉的小手,在她右手腕上忙活,系什么东西,摸索许久才成功系好。 “好了。” 韩舒宜睁眼,发现自个手腕上,系了一条五彩丝涤。 手工一般,丝线被反反复复的拆过,好不容易才编好,还有点歪扭。 “这是,祈福的丝涤吗?” “嗯!”小六点头,“希望娘能平平安安,生下弟弟妹妹。” “小六的心意,娘知道了,娘一定尽力啊!”韩舒宜摸了把小六的头发,“不过,小六快启蒙了,时间真快。” “我是哥哥嘛!我先启蒙,以后就能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学。”小六露齿一笑,露出牙上的豁口。 他开始换牙了,也有了偶像包袱,自从发现旁人会盯着牙齿豁口看,就使劲闭着嘴,再也不肯开口。 韩舒宜忍着笑,保护孩子的自尊心。唉,她可真是个善良体贴的成年人啊。 把小六哄走,她欣赏手腕上的丝涤,这点大的孩子能编成这样,估计费了不少心思呢。 小六真是有心,就是这丝涤,有点眼熟。 恰好韩夫人进门,看见她抬起手腕,顺嘴说,“这不是以前马队给孩子保平安的丝涤吗?样式都跟马鞭一样。” 韩舒宜仔细看,对啊,编法跟马鞭确实很像。 “谁送你的?” “小六送的,不是娘教的吗?” 两人面面相觑,韩夫人沉吟,“我没教啊!可能是巧合,丝涤嘛,样子就那几个。” 韩舒宜仔细转圈研究着丝涤,意外发现了,跟马队常用的款式,有点差别。 她从娘那里学到编法,闲着没事改良过,现在手腕上这条,已经是改良过的手法。 应该不会这么巧合,别人还会她自己琢磨的独家编法吧? 她心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还没理清思路,到了请脉时间,付医女过来,这次她摸了许久,终于说,“娘娘胎气涌动,快生了。” “这么快,还没足月呢!” “双生子就是要快些,而且娘娘的胎快到九月了,也不算早产。”付医女安抚韩夫人。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韩夫人追问。 “三天内吧,微臣已经做好准备,娘娘放心。” 韩舒宜书跟娘对视,好,机会来了。 * 这时间过的飞快,宫里人算着日子,快到贤妃临盆了。 这运气也忒好,她们再次感叹,若是平安生产,贵妃之位肯定跑不了的。 也有人悄悄的,想去沾一沾喜气。没准下个怀孩子的,就是自己呢。 何美人就邀请旁人,跟在贤妃后头祈福,期盼好运气。 她们在小佛堂东殿,潜心祈祷时,突然,听到正殿传来巨大的撞击声,惊呼声,然后是一串变调叫喊,乱糟糟的脚步。 不好,出事了! 何美人瞬间明悟。 她也顾不上看热闹,赶紧冲去正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 正殿里,一片混乱,宫人把贤妃娘娘团团围住,内里传出痛苦的呻吟。 贤妃的贴身太监,抓着个小太监拳打脚踢泄愤。 何美人上前,发现青砖上,有一股浓烈的灯油味,还有滑痕,旁边,还低落着一小摊血。 血!何美人一个机灵,完了,出大事了! 贤妃摔了一跤,还疑似是被人算计的! 同在小佛堂的自己,不会被列为嫌疑人吧?何美人一脑门子汗。 她忙喊自己宫人来保住现场,维持秩序,贤妃的宫人谢过自己,又急急的催轿子。 第117章 轿子来的快,众人搀扶贤妃上轿子。 跟何美人作伴的花氏姐妹开口道,“我们也去帮忙吧。” 两姐妹都靠近贤妃,姐姐指引方向,妹妹虚虚靠近,也似想帮忙。 可是,本来正被人搀扶的贤妃,突然抽空腾出手,回头,啪,扇了妹妹一记响亮的耳光。 “放肆!” 挨了耳光的花氏妹妹退回到何美人身边,一脸委屈。 “贤妃娘娘气急攻心,发泄发泄几句,也是正常的。”花氏妹妹做出大度体贴的样子。 第162章 何美人默默站远了些。 她跟贤妃共事这几年,也算是看出来了,贤妃娘娘在一众妃位里,是脾气最好的,你不招惹她,她也不会故意惹你。 花氏妹妹,只怕是做了什么,还想卖惨,她得赶紧站远点,省得溅自己一身血。 何美人紧赶慢赶的,先去嘉宁宫请罪了。 不多时,贤妃在小佛堂祈福,摔了一跤的事就传开了。 太后急忙赶到产房助阵,急着弄清楚原委。 不是说好好的吗?怎么会摔了? 韩夫人过来回话,还没开口,眼泪先下来了。 “太后娘娘,是有人存心跟宜儿过不去!有人在佛堂的门口撒了香油,宜儿没注意踩上去,摔了一跤。” “臣妇还在旁边,找到一个带着空香油瓶子的小太监,显然就是他干的!” 韩夫人眼圈红红,极其委屈。 太后登时怒极,斥道,“先留着那小太监的活口!等哀家查清,一定给贤妃一个交代!” “门口那几个跪着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太后娘娘!”这下韩夫人变的更加急切伤心,不顾礼仪扯着太后的袖子,“刚才有位娘娘故意靠近了宜儿的耳边,说我家小三出差犒劳西北军,结果路上整个队伍失踪了,是不是假消息?” “一定是假消息吧?” 太后竟不敢跟韩夫人对视,只能调转话题,“是谁胡言乱语?不切实的消息,不要乱传。” 韩夫人从太后的态度中,品出三分,疲惫的松开袖口。 “臣妇明白了。” 太后放软语气,安抚着,“贤妃生产的事更要紧,韩夫人先进去陪产。” 韩夫人点头,失落的走进产房。 产房里,韩舒宜还不肯躺倒,撑着一口气,等娘的回复。 “太后没回应,但是多半是真的。” 不回应,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韩舒宜身上一软,脑袋嗡嗡响,喃喃道,“三弟......”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呐。 韩舒宜她们,从被抓的小太监那里,得到消息,有人想要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撒香油让她摔倒,最好让她一尸三命。 她们也将计就计,做出自己中计的模样,其实暗中引诱出下黑手的太监。 进展很顺利,鱼儿也上了钩。 为了佐证对方害人,她特意挑了自己马上临盆的日子,做戏做全套。 可惜,终有黄雀在后。 花氏姐妹中的妹妹,在她耳边透露了这个消息。 “听说,韩家三爷在去西北的路上,失踪了呢!连件衣裳都没找到,唉,可怜喔!衣冠冢都没得立。” 言一入耳,她就知道,不止一波人想要她死,还要她的孩子也死。 可是,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去死呢? “皇上,哎呀皇上,产房血腥,您不能进去,不能!” 一阵旋风刮过,皇帝像阵风一样刮进来,直接冲到床前,握着韩舒宜的手给她打气,“没事的,宜卿一定会没事的,朕叫来最好的太医和产婆,还去求了平安符,一定会让保佑你顺利生产的。” 被挡在门外的小六顺势溜了进来,扑到床榻上。 韩舒宜费力的调转目光,“皇上,我三弟,真的失踪了?” 皇帝咬着牙,憋着气,恼到极致,“只是文书上说去西北的马队失踪,都是七八天前的事了,没准他们现在都找着方向,只是消息还没传回来而已!” “我,我明白了。”韩舒宜吃力的把皇帝推开,“您带着小六出去,别吓着他。” 产房,的确血腥,生与死之间,有大恐怖。 小六变调的童声尖叫起来,“不,我不走!娘,娘,我要娘!” 皇帝想要拉着小六离开,小六竟然发起狠来,对着皇帝膝盖就是两脚,硬生生跳了下来,再次扑到床边。 “太医,快救我娘!” 龙袍上多了两个明显的脚印,但是皇帝恼不起来,只得一声长叹。 这段时间,韩舒宜感觉到下身一点点蔓延开的湿润,摸了摸小六的脸蛋,“听话,快出去。” “娘一定好好的,保全自己,再生下弟弟妹妹,毕竟,没娘的孩子,多可怜呐。” 一语既出,原本放声哭泣的小六,像是卡住了,任由韩夫人把他拉出产房,安顿到回廊上。 太后搂着他,熟悉的香气,让小六变成小声的抽噎,泪水却湿了一张又一张帕子。 母子连心呐。 皇帝一言不发退出产房,深呼吸后,开始追责,“是谁告诉贤妃那个消息的?朕不是说过要封锁吗?!” 劳西北军的车队失踪的事是前几天传回来的,担心贤妃受惊早产,皇帝严令不许泄密,居然有人敢顶风作案? 何美人赶紧过去禀告,这事可不能殃及自己啊! 花氏姐妹扑过去求饶,一句臣妾不是故意的还没出口,先被捂住口鼻拖了下去。 匆匆赶到的皇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收到皇帝冷冷的一瞥。 这一眼,就冻的皇后浑身冰凉,寒冷彻骨。 便是从前犯错,也没见皇帝这么气恼过。 可,只有皇后自己清楚,她是真没有干过这样的事!她要弄死贤妃,多的是手段,何必用自己的人手,还用西北劳军的事做文章呢! 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但,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花氏姐妹是她举荐的,就脱不了干系。 皇后还想给自己争取一下,推了二皇子过去解释,结果,皇帝直接站起来,换到太后身侧。 他不想对二皇子恶语相向,更不想对皇后说什么。 就连太后望向皇后的眼神,也写着“你太过分了”几个字。 皇后有苦难言。 * 产房。 韩舒宜刚被扶起,灌了一大碗益气提神的参汤。 在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来袭中,她咬着牙,憋着气,积蓄力气。 真是倒霉,她不会是死于难产吧?那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但刚才小六的表现,真让她怀疑。 小六早慧,她曾经担心过小六是不是穿越者,几次试探后,又觉得不像,一心以为是错觉。 小六对她的依恋和孺慕,不似假的。 丝涤的事,小六露出了破绽,那是她的独门手法。 直到今天,一瞬间,她灵光乍现,突然想明白了,小六是重生的!只有这一个可能。 她不能死,她还没跟小六说穿这件事呢,更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没娘的孩子,多可怜呐。 第163章 孟庭祯头脑一片混乱,混乱中,残留的记忆片段,让他头痛欲裂。 十岁那年,皇家围猎大会,他跟外出的母妃一起遇上山体滑坡,就此失散,侍卫们找了七天七夜,只找到吓呆的他,和母妃的尸体。 但具体发生什么,他完全忘了。太医诊断后说他受惊过度,所以身体自动忘却,为了保护自己。 仅剩的信息,都是他费力打听出来的。 但刚才,他脑中闪过一些别的片段,奔跑,躲藏,山顶,树洞,叫他头疼欲裂。 突然他想到什么,冲到嘉宁宫的庑房,直接把里头那个正在调配药品的人打断。 “你不是医术精湛吗?现在,立刻,去救我的母妃,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行,只要保住她的平安!” 青葙一愣,“奴才医术都是自学的,恐怕没有太医们的能耐。” “别想哄我!你不是杏林世家,八代珍传的医术吗?”孟庭祯咬着牙,“只要你救活我的母妃,我答应你的一切条件,包括你想推翻景德太子案的结果,都行!” “这样的条件,不会有旁人敢答应。” 青葙浑身紧绷,竖起尖刺,“之前给我写纸条的,是你?” 他不再伪装。 青葙几次接到匿名纸条,让他投靠贤妃,青葙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思,到了嘉宁宫。 “不错,交换条件,你肯不肯?”孟庭祯咬着牙说,“明面上,景德太子死于急病,药石无灵,伺候的太医都被拖出去问斩了,但我知道,他是死于马上风,对吧?” 马上风是一种多么不光彩的病,要是传出去,整个大锦皇室的脸都要丢光了。 况且,跟景德太子一起被发现的那个人,又是另外一桩丑闻。 第118章 在六皇子吐出马上风三个字时,青葙就明白,六皇子不是诈他,而是真的知道什么。 想翻案,也的确只能依靠下一任掌权者。 先帝护子,保护景德的声名,皇帝从景德太子手里得到皇位,也得护兄,只有下一任,毫无顾忌。 敢冒险一试吗? 青葙伸手,“好,成交!” 就是粉身碎骨,他也要翻案。 * 产房里,产婆在内室忙碌,太医在外头调药,提升贤妃的中气。 中气充足,才能撑过整个产程。 但是贤妃受惊才会导致早产,中气不足,用药过量,又怕引起血崩。中间分寸,需要小心拿捏。 正左右为难,六皇子冲了进来,把身后的人往前一推。 “听他的!” 背后之人快速说,“用金针刺穴,提升中气,娘娘本身产期养的好,眼下只是一时之困,刺穴引出中气,后面一切都好办!” 六皇子追问,“谁的金针最好?” 太医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应声,万一出事怎么办? 关键时刻,韩夫人救场,“听他的,出了事,有老身一力承担!” 她相信,六皇子不会伤害亲母,也定是思前想后,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有她保证,青葙口述,太医下针,一套阵法后,韩舒宜确实觉得缓过气来。 再加上,她自己心气还在,决意要平安生产,不让别人奸计得逞,硬是憋着气,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产房里发出第一声婴儿啼哭时,侧殿等候的皇帝和太后都喜出望外。 “好,好好好!”太后又转了一圈念珠,刚才她不停转动念珠,祈求平安。 “孩子怎么样?” “回皇上,太后,是个很可爱的小公主。” 产婆把洗掉血污的小公主,抱给皇帝看,皇帝恋爱的摸了一把孩子的脸蛋,“这就是朕的五公主,当真可爱。” “生的有些像皇帝呢,尤其是眼睛,呀,下巴也像。” 太后想起刚出生的皇帝,才在身边养了一个月,就被先皇后抱走了,不免多了几分爱惜。 宫里公主少,太后愈发喜欢刚出生的五公主。 而旁边的皇后松了口气,双胞胎同性别的情况更多,前头是个公主,后面多半也是公主。 两个公主,不算什么威胁。 第二个孩子就调皮多了,从早上一直拖到入夜,过了午时,才肯出娘胎。 “哇,哇哇哇!” 听到孩子哭声,韩舒宜精神一松,极度的疲惫让她昏睡了过去。 韩夫人抱着女儿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孩子,还要抱着先去给帝后报喜。 “是个健康的小皇子!” “当真?”太后豁然站起,亲自去接襁褓。 里头果真是个皱巴巴的小男孩,一脸不耐烦的皱眉睡着,那皱眉头的样子,跟刚才的小公主一样。 果然是姐弟,面容有五分相似。 “好,太好了,是龙凤胎啊!”太后抱着孩子,不肯撒手,一直让皇帝来看,是一对健康的龙凤胎。 两个孩子都生的小些,也不打紧,只要奶水足,很快就长大了。重点是龙凤胎,大大的吉兆啊,象征着大锦皇室子嗣兴旺啊! “贤妃大大有功劳!”太后乐的合不拢嘴。 皇后气的捏碎茶杯。 太医出来禀告,“皇上,娘娘,贤妃娘娘这次生育危险,大损元气,只怕,只怕,至少也要休养三五年,才能养回来。” “没关系,让她安心养着,所有贵重药材,尽情取用,不要顾惜。” 皇帝道,“有这么好的孩子,足够了。” 心情激荡,皇帝就想把好东西统统给贤妃,“来人,择日将贤妃晋升为贵妃,封号的话....” 他想起“贤”字已经是封号了,于是说,“封号就为“嘉贤贵妃”吧!” “不错不错,嘉贤!” “皇上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太后,一道来自皇后。 皇后都想好了阻拦的说辞,谁想,皇帝竟然问都没问,兀自决定了,封号就叫这个。 妃子封号都为单字,非大功劳不可破例,皇帝贸贸然把双字封号给了出去,岂不是踩自己脸面吗? 太后劝道,“这是喜事,难道不该多加封赏吗?” 皇后呐呐住嘴,暗地里,咬碎了牙齿。 皇帝抱着孩子欢喜的看来看去,太后负责赏了嘉宁宫的宫人和办事得力的太医,将喜讯传遍了宫闱。 韩舒宜对此无知无觉,她的确脱力的厉害,昏昏沉沉中,好像陷入了梦境。 第164章 她好像躲在黑漆漆的山洞里,四周静的,能听见蚯蚓翻泥土的声音。 外头,是一串又一串的马蹄声,咚咚咚,好像敲在她心上。 她知道,山洞外有不可名状之物,只要她冒头,就会被抓走。 而怀里,还躺着一只小黑猫,睁着绿色的眼睛,望着她,跟她缩成一团。 时间流逝,外头的马蹄声不断,小猫乖乖的,并不发声,时不时用舌头,舔她的掌心。 一人一猫躲在山洞内,等着时间流逝,直到有人拨开草丛,伸头狞笑道,“抓到你了。” 韩舒宜一惊,骤然从梦中惊醒,一下回归到现实世界。 头顶是满绣的石榴帐子,身侧是熟悉的味道,刚睁开眼睛,就听到熟悉的喊声。 “醒了,醒了!” 脑子转了一会儿,韩舒宜才想起来,喔,自己刚生完孩子,正躺在嘉宁宫的产房内。 娘跟棠姐姐双目含泪,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给她看,“瞧孩子,多可爱啊!” 她看见两张红通通的脸,嫌弃道,“跟,红屁股,猴子,一样。” 丑。 韩夫人含泪带笑,“还知道美丑,那就是真醒了!” “怎么了?” 棠姐姐接话,“你睡了三天了!要不是太医说没事,在睡觉恢复,我都要急坏了。” 棠姐姐说着,用手帕擦泪,这几天,真叫人提心吊胆。 韩夫人赶紧挑要紧的说了,好让女儿安心,不然心一直吊着,难受。 韩舒宜虽然听着娘说话,但是跟流水一样,从脑子流过,一点信息没留下。 她疲倦的阖上眼睛,又睡着了。 迟来一步的小六气的捶门框。 韩夫人连忙去安抚他,“再睡会儿就好了,小六再等等。” 小六气鼓鼓的离开了。 韩夫人盯着奶娘给十皇子,五公主喂奶,两孩子又睡着了,这才跟惠妃说事。 提到当日发生的意外,惠妃还在咬牙切齿。 多狠毒的连环计!就是奔着让宜妹妹难产而死,孩子也跟着去的心思。 韩夫人也后怕不已,要不是她们早有防备,女儿心性坚韧,真着了道。 那个多嘴的妃子已被赐死,但在佛堂撒香油的人,还没找到。而且他们是一拨人还是两拨人,也无从分辨。 韩夫人能做的,就是先护好女儿,还有老三的事..... 韩舒宜又昏沉几日,总算缓过气来,但明面上,她还记得交代给太医的话,装着虚弱的样子。 皇帝下值就来看她,只是她在昏睡,这次,总算遇上她清醒。 皇帝亲手拿湿帕子,一点点擦干她额头汗水,又擦手指,最后握着韩舒宜的手,轻声道,“你三弟的事,不必太忧心,朕已经派了新的队伍去找了。” 韩舒宜轻点头,“我知道,天有不测风云,碰上意外,谁也不想的。” 但想到三弟生死不知,眼眶还是晕染上了湿意。 皇帝懊恼拍腿,“本是安慰,结果又把宜卿惹哭了,是朕的不是。” 他又换了话题,说起孩子多可爱,好不容易把人逗笑。 皇帝待了两刻钟才离开,韩舒宜换个姿势,活动一下肢体,对着门框后躲躲藏藏的人说,“进来吧,再不来,等会儿我又该睡着了。” 这时,那人才肯挪动。 “你们先出去,留本宫跟六皇子说话。” 小六主动把人清出去,放下内室的帷帐,这样,他们说话外人听不见。 韩舒宜叹口气,对着像猫一样,想藏起来的小六举起手腕,“这丝涤露了破绽,手法是我独有的,外人一概不会。” 她从现代学会的技法,怎么会平白出现在古代? 孟庭祯这才恍然,原来是这里留下疑点。 他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哪儿说起?娘去世后,父皇多了许多新宠?他跟弟妹抱团生存,被别的兄弟欺辱看轻? 又或者说,父皇到了老年性情古怪,狠辣多疑,又开始怀念早逝的娘,猜忌所有皇子,他凭着几丝怜悯和多番隐忍,终于笑到最后? 往事翻涌,以前觉得并不在意的事,都涌进孟庭祯的脑子,他一张嘴,没想到先冒出喉咙的,是呜咽。 第119章 十弟说他流血不流泪,原来不是他不流泪,而是没找到那个,能让他放心哭泣的怀抱。 孟庭祯垂着头,伤心的哭起来,哭尽前世的辛酸和委屈。 他哭起来,才更像一个孩子。 韩舒宜轻轻伸出手,摸着他的额头,“总觉得未来的你,吃了很多苦......” 孟庭祯更忍耐不住,泪水肆意决堤。 他畅快的哭了一场,撒尽了多年的郁结,又想到娘现在还好好的,心情就像拨云见日,总算好了起来。 他试探说,“娘,你不怕我是什么精怪附体吗?” 韩舒宜冷哼一声,“是不是自己的崽,我还是能认出来的,不要否定一个母亲的本能啊!” 重生的崽算什么,她还是穿越的娘呢! 得到肯定后,孟庭祯开始简单说起后事,听他轻描淡写的,韩舒宜却能窥探到中间的艰难险阻。 看人走钢丝,总觉得不过如此,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凶险。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娘一定爱惜性命,护着你长大。” 韩舒宜再次心疼的抱着他。 孟庭祯享受着温情流动,终于破涕为笑,“娘放心,我也会想法子的。” 不然他岂不是白活一场? “你现在啊,最要紧就是好好长大,至少长到十来岁,才能有些资本,不然还想虎躯一震,让别人纳头就拜吗?”韩舒宜点他的鼻尖,孩子还小,就算王霸之气附体,也是不伦不类的。 孟庭祯不好意思的笑了。 说了一会儿话,韩舒宜把孩子推出去,自己继续休养。 对外要说自己元气大损,但她可没打算假戏真做,尤其是知道自己未来命运的。 她要养好身体,留作底牌,直面未来的风雨。 第165章 韩舒宜坐完了双月子,养好了,这才重新出门。 为了凸显出自己的虚弱,她还专门化了一个素颜妆,看起来有种清水芙蓉,清淡柔顺的美,跟往日的打扮,大相径庭。 韩夫人进门,还吓了一跳,以为女儿没休息好。直到韩舒宜擦去脂粉,她才信了。 “阿弥陀佛,你这招也是够绝的。”韩夫人感叹着,“也对,宫里风头太盛,不是好事。” 风头太盛,所有人都会先盯着这个出头的椽子。 也是此刻,韩舒宜才知道皇帝当场给她晋位,还选了双字封号的事,她也惊讶。 韩夫人知道双字封号的含金量,整个大锦朝,一共就两位妃子,曾经得到过双字封号,无一不是皇帝钟爱之人。 而且,这一下,韩舒宜就越到钰贵妃前头了,韩夫人很担心,女儿集宠一身,也集怨一身。 “放心吧,烈火烹油,我知道急流勇退的。”韩舒宜补上脂粉,眼下她不就是在示敌以弱吗? 两位皇嗣的满月宴上,宫里所有人都出席了,光从满月宴的规模都能看出来,皇帝太后的看重。 极尽华丽,极尽热闹。 再看向两个活泼可爱,牙牙学语的皇嗣,好生叫人羡慕。 不过,看着嘉贤贵妃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想要有这么大福气,也要付出很大代价。 皇后和钰贵妃坐在上首,笑的脸都僵了。 两人想过很多办法,想要拦着嘉贤贵妃的出头,只是没想到,一番功夫白费,还让她彻彻底底站稳了脚跟。 皇后觉得自己尤其冤枉,自己举荐的花氏姐妹明显是被人收买了,才会乱传消息。可花氏咬紧牙关,愣生生说不知情,被赐死后,这锅也牢牢扣到自己身上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已经调动了手中暗线,准备拉钰贵妃下水。 * 韩舒宜跟众人应酬过后,早退回到寝殿,看着两个婴儿发呆。 两个孩子不知愁滋味,咂吧着嘴,还沉浸在睡梦中。 自从在小六口中,得知自己未来后,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想到自己去后,家中没了依靠,孩子没了母亲,一定是门庭冷落,凄凄惨惨的。 就算是为了护好孩子,她也要苟到最后! 韩舒宜下定决心。 既然这样,就开始谋划吧。 * 时光匆匆,一转眼就是三年。 皇帝已经到了四十不惑的年纪。 这几年来,皇帝醉心政事,收拢权力,逐渐把散落的军权收拢到自己手里,或是换上自己人,或者合并交叉,彼此监督,大大加强了中央的权力。 这三年里,后宫只有一个公主诞生,太后琢磨着,是该再一次选秀,充实后宫了。 潜邸的妃子逐渐年长,慢慢失宠,不进些新人,皇帝更不爱进后宫了。 太后说罢,还特意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此事该你,好好操持起来。” 皇后勉强笑了笑,起身应是。 她比皇帝小一岁,也是粉褪花残的年纪,早就不指望皇帝的宠爱,又拿不到宫权,就一门心思把精力扑到二皇子和四公主的教育上。 眼下要选秀了,太后总算想起她这个人,把她提溜出来当伐子,皇后不免在心里腹诽。 皇后坐下后,余光就落到钰贵妃身上。 钰贵妃比她小三岁,如今看着,竟是大十岁都不止。 只因为皇帝已经彻底冷落了钰贵妃,只是看在九皇子和苗家的脸面上,没有废黜她。 当初嘉贤贵妃在佛堂摔倒早产,事后查到,指使两个小太监去倒香油的,竟是永和宫里的红袖,红更衣。 那可是钰贵妃带进宫里的娘家侍婢,再忠心不过。 事发,红更衣一言不发,吞药自尽,也留下钰贵妃,接受无尽的指责。 不是屎也是屎的滋味,钰贵妃算是尝到了,自此受尽冷落。 之外,就是惠妃,叶妃,称病的丽昭仪。 还有带着八皇子的璇昭仪。 美艳绝伦的惜昭仪。 在此之下,妃子升升降降,太后也记不太清。 交代完选秀的事,太后就此退出,回到寝殿歇息。 寝殿内,早有一个巧笑倩兮的宫装女子等待,见到太后后,奉上一副水晶镜片。 “听说太后娘娘眼睛不适,臣妾特意找来巧匠,打磨了这副镜片,太后戴上试试,好不好?” 太后接了镜片,也嗔道,“一副玲珑心思,不往皇上身上使,往哀家身上用干什么?哎哟,这看的真清楚!” 账本上的字迹,一下就清晰了。 “臣妾往太后身上使心思,头一个,就是因为太后也待臣妾好啊,第二个,那就是替皇上尽孝,不该吗?” 韩舒宜仰头一笑,三年时间,除了让她更沉稳淡然,没留下任何痕迹。 "那要是哀家不对你好呢?” “那臣妾更应该对太后好了啊!没准哪日太后就被臣妾感动,给臣妾留上这么一丝丝的好,那就够了。” “你啊,尽是甜言蜜语,好吧,哀家还就吃这套!”太后乐呵呵的说。 两人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口长一声短一声的喊,“祖母,娘!” “娘,祖母!” 声音渐近,两个小萝卜头迈动小短腿,进内殿,然后一人一个,抱着大腿不撒手。 太后看着两张相似的笑脸,就不由自主乐呵起来,“祎儿,潇潇!哎呀,你们两个捣蛋鬼,又去糟蹋祖母的花园了不是?” 被称呼为祎儿的,就是十皇子,潇潇则是五公主。 祎儿把手往前一伸,争辩道,“才没有,我们是去给祖母摘花了!” “给娘戴花花!” 潇潇踮起脚,韩舒宜顺势低头,她就把海棠插到韩舒宜的鬓发间。 祎儿也这么干。 太后乐呵呵的,扶着花,一下就不计较被糟蹋的花园,欢喜起来。 乐完后,太后留她们用饭,用完饭,两个孩子直犯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韩舒宜顺势提出,“让他们睡吧,臣妾先回了。” “嗯。” 太后的侧殿,眼下是专门给这两个鬼机灵住的。 韩舒宜一个人带不了三个孩子,她更不想让皇后照顾,于是看着太后喜欢孩子,顺势交给太后。名义上太后照顾,其实一半一半。 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太后也愈发喜欢这两个。 把孩子抱进侧殿午睡,韩舒宜还碰到了叶太妃,也来看这两个小鬼头。 叶太妃也稀罕小孩子,什么好的都送来。 她也喜欢七皇子,上次七皇子重病,叶太妃守了两夜照顾,七皇子刚好,她就病了,养了半月才好。 太后都不免感慨她的用心,私下跟韩舒宜透露出,叶太妃从前也怀过孕,但是五个月时被人所害,从此断了生育指望,也愈发喜欢孩子。 韩舒宜想起叶妃,两姑侄身处后宫,竟然命运相同,不由得感慨造化弄人。 第166章 韩舒宜回到嘉宁宫,得到何高传信,晚上皇帝要过来用饭,于是赶着布置菜单,准备皇帝爱吃的口味。 第120章 饭菜飘香时,本来还在福寿宫睡午觉的两个小鬼头,居然迈过门槛,大呼小叫的回来了。 他们一进门,就嚷嚷着要看母妃,韩舒宜被他们两一边抱一个,动弹不得,无奈伸手,把祎儿跟潇潇劝了又劝,他们才松手。 这次,去经纶阁上学的孟庭祯,也上完学回来了。 他入学已经三年,经纶阁的师父评价说,天资聪颖,奈何心思不肯用在学习上。 这话听着,跟现代老师说,孩子聪明但是不肯学,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韩舒宜知道,这是小六不肯露出锋芒,藏拙而已。其实他心里,有数。 她也不打算让孩子显的太聪明,成了出头的椽子。 孟庭祯丢下书包,跑去侧间看妹妹弟弟,两个孩子,正在摆弄七巧板,十弟摆弄半天,就是找不着地方,幸好五妹机灵,三两下就拼好了。 唉,孟庭祯小大人似的叹气,十弟还是这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幸好五妹的脑子好用,一如既往的机灵。 也罢,一个壮实一个机警,进可攻退可守,勉强能用。 心里犯愁,孟庭祯去找娘寻找安慰,韩舒宜无奈,"你妹妹弟弟才三岁,能自己吃饭都要夸夸的年纪,能指望什么啊?” “你当每个人都跟你似得?” 孟庭祯不依,“可是我急啊!多个人多个帮手。” 韩舒宜本想说尽人事知天命,看到小六眉眼间的焦躁,缓了口气,“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不怕。” 孟庭祯想不到开解之语,只能扭股糖一样缠着娘,不想离开。 一年,还有一年。 皇帝进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开始笑话孟庭祯,“哟,这是小六,还是小十啊?怎么还缠着娘不松手啊。” 孟庭祯换了副表情,像每个这年龄的孩子,狗嫌猫厌,噔噔噔跑开了。 “他是不是,怕朕查问他的功课啊?”皇帝冒出这么一句。 “皇上您都知道,还要故意逗弄他,他当然要躲了。” 皇帝奇道,“朕以前还是皇子时,最希望父皇来查问朕的功课了。” 一瞬,韩舒宜就明白为何。 先皇后抚养着皇帝,但是她有亲子,不会把全部精力放到皇帝身上,宫人们更是看人下菜碟。要是功课出色,至少能得到先帝的夸赞。 她心里软了软,“还是怪我,太放纵小六了,他就是对功课不上心。” “其实也不一定,或许是小六开智晚呢。”皇帝反过来安慰她,“也有不少宗室子弟,之前表现平平,长大开智,进度并不比旁人慢。小六就是这样。” “希望如此吧。”韩舒宜说罢,“清云,你去叫小十和潇潇过来。” 在清云到侧间前,十皇子和五公主,正在互相咬耳朵说悄悄话。 “今年是几年?” “是父皇登基第十年。” “那就是只剩下一年时间了。”十皇子孟庭祎狠狠捶地,“这个小身板,实在派不上用场!” 要是换成他精心锻炼,以一敌十的身体,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五公主孟亭潇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弟弟脑门,“说你笨,你是真的不聪明!真到了那日,你我轮流装病,缠的娘脱不开身,不去什么围猎大会,不就行了!” 她就不信了,到时娘还有心思出门。 “对喔!”孟庭祎恍然大悟,“姐,还是你聪明!” 孟亭潇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人变小了,脑子也跟着变小了?” “本来就会变小啊,我身板才多大。”孟庭祎回过味来,勃然小怒,“姐你骂我笨!” 他骂骂咧咧,又不敢真的干什么,来自血脉的压制,让他已经习惯了。 清云过来时,正巧两人闹腾的厉害,清云偷笑,两位小主子经常这样,一会儿好一会儿孬的。 人到齐,用晚膳。 韩舒宜把孩子放到地毯上,任由他们玩玩具。 皇帝瞧了一会儿,觉得这些玩具眼熟,而且有些陈旧,不像是新制的,顺口问,怎么用旧玩具。 “虽是旧的,也是新的。”韩舒宜靠着皇帝轻声说,“这是当年,太后娘娘为皇上制的,只是没送出去。” 皇帝心头,蓦的一动。 “太后送给他们俩,就好像看到皇上玩着一样。” 一句话,就把皇帝勾回曾经的皇子岁月。 哭泣过,憎恨过,抱怨过,终于归为平静。 “朕以前,也抱怨过太后的绝情,把朕送到凤仪宫,就不闻不问,连私下送个手帕荷包都不肯。朕到底是不是后她的儿子?于是愈发赌气,不肯当面叫她,碰面了也叫庆娘娘。” 韩舒宜柔柔握着皇帝手,听他吐露心声。 “也就是长到出宫开府,朕跟太后才慢慢亲近起来,有了联络。等朕成了皇帝,才知道母后的良苦用心。只是缺失的感情,一时半刻也补不回来。”皇帝反手揽着韩舒宜的肩头,“能够弥补母后的遗憾,也是弥补了朕的遗憾。” 透过小十和小五,两人的遗憾都得到弥补。 韩舒宜察觉到皇帝此刻的脆弱,柔声,“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过去的事,如何懊恼也没有办法折返回去。所以,怜取眼前人。” “好。” 皇帝解开跟母后的心结,也不迟疑,次日提前完成政务,专门空出三日,在太后身前尽孝。 太后起初还惊讶,后来安然受之。 她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但肯定是韩舒宜的功劳,记了这个人情。 * 选秀在即,众人心思浮动。 有人只是想进宫镀镀金,回去好生嫁人,自然有人羡慕宫中富贵,准备搏一搏。 谁不知道枕头风的妙处呢。 就说丽昭仪和向容华,民女出身,家世平凡,还不是借着皇恩,扶摇直上了? 而高位妃子的母家,也寻思再给宫里的娘娘,送个帮手,不论是争宠还是生子,都用得上。 皇后母家程家刚提出这个建议,就被皇后驳了,“皇上眼下不待见我,也不待见程家,低调些,免得再惹人烦。” 钰贵妃的苗家也这么说,钰贵妃笑的古怪,“看我不得宠了,想取而代之?行,送一个,本宫弄死一个,直到他们不敢再送!” 而璇昭仪所出的傅家,还没开口就被璇昭仪打断,“要是有合适的女儿,不如送到各家联姻,扩大傅家的势力。送进宫的新人就能保证得宠,保证生出皇子来?不想着支持八皇子,还打算改弦更张吗?” 傅家家主夫人一想有理,便把原先教养好的女儿,嫁给朝中新贵,又多一门有力的姻亲。 第167章 递名帖,初选,复选,选秀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这次还不光是给皇帝选人,宗室里有波年轻子弟到了年纪,也该成亲了,所以这次中选机会很大。 京城热闹,连带金银首饰和绫罗绸缎都水涨船高。 凉亭里,韩舒宜摇着团扇,望着花园里压抑不住兴奋,叽叽喳喳的女孩子,透出几分兴味。 “瞧见她们,臣妾倒是想起从前,刚进宫的样子,真是青涩又稚气。” 向容华轻声道。 “人嘛,都是从这一步走来的,再说了,成熟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惠妃轻声道,“进退自如,胸有成竹,又是另外一桩好处。” 向容华抿唇,“也对。” 她看着惠妃带的三公主,转头摘下流苏簪子,逗弄三公主。 三公主长到知道美丑的年纪,拿着叮叮当当的簪子,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把她惯坏了。”惠妃嗔道。 “一个簪子,又有什么贵重的?三公主喜欢就玩。” “采荷,你盯着点三公主,别让她跑远了,掉到哪儿去。” 采荷听命,准备去追跑远的三公主,结果她还没追上,三公主抹着泪回来了。 “怎么了?” 三公主举起小手,哭着说,“向娘娘给的簪子,被踩坏了!” 原本金丝编织,穿插珍珠的簪子被踩坏了,金丝弯曲变形,不复美貌。 三公主伤伤心心的哭着,她刚到手的宝贝,没了。 三公主身后,还跟着个穿秀女衣服的女子,草草行礼,带着三分倨傲说,“簪子坏了,臣女赔就是,赔几只都不要紧。” 她见三人衣着简单,以貌取人,觉得不过是几个低位妃子,打算糊弄过去。 殊不知,她们穿的衣料叫天香绢,清凉丝滑,触手生凉,是夏日里最清爽的布料,皇帝特意赏的。 惠妃觉得天香绢不需要繁复的刺绣,方显飘逸灵动,没做过多装饰。 听到秀女的回答,惠妃怒极反笑,赔?这光是簪子的事吗?无故踩坏公主的簪子,至少先道歉认错,再说赔偿吧? 她气极,反而冷静下来,“你是谁家秀女?” 真当她是个没脾气的? 韩舒宜瞥了一眼秀女衣襟上挂着的身份牌,“是国子监司业林家的义女。” 第121章 “林家啊?”惠妃打量她,不记得林家有这么个人,“听她这语气,本宫还以为是公主郡主,金枝玉叶呢。” 身份跟嚣张程度不符啊。 她话语一激,对方立刻急了,“谁说的!我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喔,皇后娘娘姓程你姓林,哪儿扯的上亲戚关系?!” 林姓秀女脱口而出,“我说是就是,难道还会诓你不成?” 惠妃嗤笑,都懒得搭理此人,“林家义女是吧?本宫记住了。” 说罢,把人赶了出去。 林秀女被赶出去后面红耳赤,被随后而来的秀女们询问,又拿起趾高气昂的架子,“娘娘们不过叫我过去问话,能有什么?本小姐可是有关系的。” 她才注意到,那位妃嫔一直自称本宫,那可是一宫主位才能用的称呼。 心底一沉,林秀女瞬间慌乱,生怕被找茬。 转瞬她又安慰自己,不怕不怕,她姑母可是皇后,六宫之首,怕什么?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可心底,就是不安。 惠妃的性子,欺负她可以,欺负三公主,绝对不行!当即就决定去找太后告一状。 她偏偏被韩舒宜拦住了,耳语一番,就换了主意。 有人帮忙,当然比亲自动手强了。 惠妃做哭哭啼啼状,当即去找皇后告状,把个委屈,辛酸,还有忍让,表现的淋漓尽致。 “谁让那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呢!臣妾只能算了,三公主的委屈也白受了。” 谁见了不得说,这是一朵风中摇曳的苦情小白花? 唯有皇后愤怒,吃惊,还有被冒充亲戚的愤怒。 她自己有哪些亲戚,她能不知道? 安抚了惠妃,送出一堆的礼物,皇后召见了那名林秀女。 结果,叫她吃了一惊。 对方躲躲闪闪,期期艾艾的叫着,“姑,姑母......” 从她的五官,皇后真的看出三四分熟悉,压着怒气,“你是谁家的孩子?” “七,七房的第八女。” 程家枝叶繁茂,程老七是皇后的庶弟,平日关系不深,来往不多,但仔细看,也确实是程家人的长相。 但他的女儿,改名换姓,冒名成了国子监司业的义女,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防谁? 只要一深想,皇后就会勃然大怒。 “滚!” 林秀女忙不迭跑了。 皇后气的头晕目眩,扶着椅子,泪如雨下。 她是为了谁在勉力支撑?结果最后,最亲近的家族,给了最致命的一击。 强调了无数遍的,程家要低调隐忍,二皇子成年开府就好,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取她而代之?! 来自亲人的刀,最割人。 皇后气恼过后,手下也不容情,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了。 * 选秀最后一日是殿选,最后选出了十个最优秀最出众的女子。 曾经言之凿凿,说自己是皇后侄女的林秀女,理所当然的落选了。 评价上,还写了一个“下”。 若是普通姑娘得了这等评价,就是一生孤苦的命数了。 而林秀女,也算是皇后跟程家撕破脸的导火索。 这十个女子,有五个成为宗室妻子,有五个成了新妃,根据父兄官职,定了名位。 新人进宫,合宫都要在凤仪宫晋见。 韩舒宜许久没在重大场合出现了,但新人入宫的日子,她还是要去一去的。 众人落座,新人上前。 第168章 “嫔妾,江宁织造之女,邱氏,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各位娘娘,娘娘们万福金安!” “嫔妾,威武将军之妹,赵氏,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各位娘娘,娘娘们万福金安!” ....... 新人见礼,各宫都有礼物送上,至少在面上,维持着和睦亲近的表象。 皇后送完礼,招手问了中间容貌最出色的那个,“姜氏,你过来。” 说着,亲手赠给姜氏一只五彩斑斓,双面异色绣的团扇。 姜氏羞怯的上前,站到皇后身边。 她年方正好,整个人有股空谷幽兰般淡雅的气质,宁静悠远。若是单看,并不显得多么出挑,但只要跟旁人站到一起,那股气质就会让她超脱出来,显得格外出彩,一眼就会看到她。 人本身的气质,就是这么微妙。 也难怪,其余四人都不太乐意跟姜氏站到一块儿去。 这不成了姜氏的陪衬吗? 皇后显然也看出这点,有心重点栽培姜氏,柔声问,“年方几何,闺名呢?” “嫔妾年17,闺名是姜伽娴。”姜氏羞怯的回答。 话音刚落,满堂寂静。 有人隐晦的视线,朝韩舒宜看过来。 韩舒宜正一心二用,跟棠姐姐八卦,慢一拍反应过来,看她做什么? 稍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为着这个! 她对自己的认知是名字,是贤妃,对她的双字封号没那么敏锐,平时叫她贵妃的人也更多。 不过,姜氏的名字跟她的封号撞了,怕不是偶然吧,有人想膈应自己? 她轻摇扇子,就是不接这个腔。 需要缓和气氛的,不是她。 良久,皇后麾下的一个张贵人才强笑着说,“名字不错,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凝滞的气氛早就让姜氏察觉到异常,勉强回答,“伽是伽蓝之意,娴是娴静的娴。” “真是个好名字,好听,寓意也好。” 张贵人说完暖场话,众人都不答腔,张贵人恨不得给自己两下。 让你多什么嘴! 等气氛酝酿的差不多,韩舒宜这才缓缓开口,“的确是好名字,连皇上也是钟爱的,特意择来,做了臣妾的封号。” 姜氏脸色一白,这才明白自己的名字,犯了宫中贵人忌讳。 她脑子也不笨,避讳这种事,在刚入选的阶段,就会提前做好准备,怎么可能贸贸然,到了最后关卡才察觉? 姜氏慌忙行礼道歉,“嫔妾并不知道此事.....” 可是该怎么办?难道她要当场改名? 韩舒宜拦了拦她,“这是缘分,怎么好叫妹妹请罪?再说了,你的姓名跟本宫的封号,只是同音,并不同字。这难道不是缘分一线牵吗?可见妹妹是注定要进宫。” 姜氏勉强站起来,顺势站到旁边。 “贵妃娘娘心胸宽广啊。” 满堂都是溢美之词。 韩舒宜轻笑道,有人不就打着这样主意吗?毒不死人,恶心人。 故意找来一个跟她封号读音相似的女子,若是不计较,就消解她封号的独特,若是计较,那就是心胸狭小,连这点的容不下。 这种毫无用处,只是单纯膈应人的东西,她倒相信不是皇后干的。皇后若是出手,一定会做的更隐蔽,更狠,怎么会搞这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呢? 这场晨会散后,她跟棠姐姐商量,她也这么想。 “不过宜妹妹,你还是多当心。”她叮嘱。 新人进宫,又是一番风云呢。 * 五位新人轮流侍寝后,很快就分出了高低。 最得宠的,是姜氏跟另外一位邱氏,两人各自晋升一等,成了美人。 邱美人机灵活泼,姜氏淡然优雅,都是出色的。 邱美人喜欢热闹,便去找了茶点房,要了一堆点心,邀请姐妹们同乐。 爱凑热闹的,想打听消息的,都来了,说起宫里得宠的娘娘,心生艳羡。 皇后娘娘端雅大方,嘉贤贵妃明艳照人,钰贵妃和善可亲,其他的高位娘娘,也都是和善温柔的。 她们在宫里宠爱多,资历深,身居高位,举手投足都是宫里富贵的具象化,可比她们这样刚进宫的小虾米,好多了。 美人位分,连吃点顺口的点心,都要专门使银子呢。 邱美人越听,越是羡慕,不由得开始盼望自己,早点升位分就好了。 这时,有人悄悄对她说,“我这里啊,有个秘诀,保管能把皇上引来......” 尽管面带红晕,但邱美人还是努力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到底是什么秘方。 听的她面泛红霞,还不住点头,记在心里。 邱美人得了秘诀,有些不好意思吃独食,便低声跟姜美人说,要不要也跟着一试。 姜美人迟疑,“这,不太好吧?听着就有点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不就是拜月神吗?”邱美人不以为然,“顶多就是找假山难一点,不算什么的。” 只要拜完月神,月神显灵,就可以许下心愿,永远得到恩宠,不是大大的好事吗? 不过刚好告诉她秘诀的人强调过,法不传六耳,说的人多了就不灵验,她不能再说更多了。 邱美人记下此事,回去悄悄做了香囊,装上小米,傍晚时分悄悄出门,找到最高的假山,把香囊放下晒月光,同时祈求月神灵验。 第122章 这样晒月光,要晒够十四天,最后一天还要算好时辰,准时把香囊拿走。 邱美人算着日子,白天收走香囊,傍晚去晒,日日不落。 香囊里装的小米,也一日一日的起变化,让邱美人更加笃信不疑。 她虔诚的期待着。 十月十五,金桂飘香,满城都是馥郁的桂花香气。 一闻到这个味道,韩舒宜就会想吃桂花糕,做桂花香包。 而用过晚膳后,看着天空中的一轮圆月,皇帝也来了兴致,想要去御花园赏月。 他要赏月,自有人提前去御花园布置好,不让他费一点心思。 “饮金桂酒,望团圆月。”皇帝看着凉亭之外,诗兴大发。 韩舒宜忍着笑,擅长政事的不擅长诗词,听着只能算是通顺。 不过她还要捧场的鼓掌,助兴。 在御花园消磨了半个时辰,皇帝的兴致还没散,韩舒宜都想打哈欠了。 她用袖子遮掩,悄悄打哈欠,结果,哈欠刚落,就听见石子滑落,竟然有个人,从假山上滑了下来! 第169章 有人突兀出现,还是夜里,何欢喊着护驾,冲了过去。 举起灯笼,才发现竟是个女子,再细看,发现还是新人里颇为得宠的邱美人。 “邱美人,您怎么在这儿?” 何欢心道,不会是邱美人得了御前哪个小兔崽子的信儿,跑来这儿玩截胡这套吧? 也不长长眼睛,看看截的是谁的胡? 不对不对,或者就是知道是谁,反而有胆子来尝试。 贵妃娘娘惯是个好性子的。 何欢满脑子阴谋论,而邱美人只有羞愤和气恼。 她很努力的攀着假山石,不想在皇帝面前这么狼狈,结果手臂上气力不济,终究还是摔了。 毕竟是个年轻女子,当着人摔成这样,邱美人很难堪,很想钻地缝。 皇帝微微皱眉,显然是跟何欢想到一个方向。 有人泄露行踪? 邱美人被引到御前,她慌乱解释着,“嫔妾,嫔妾不是故意的,只是出来赏月,没想到会碰到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没说信还是不信,正要命人送邱美人回宫,假山后面再次咚了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今儿的御花园,实在热闹。 侍卫过去检查,何欢惊的声音都变了调,“皇上,是个男子!” 男子!入夜后竟然还有男子停留在后宫? 邱美人伸长脖子,想看看是谁,殊不知,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实在有些像,密会啊。 男子被侍卫五花大绑,踢了一脚跪下,他猛地朝前一倒,衣襟里,有个粉色的荷包倒出来。 邱美人惊讶捂嘴,这不是她遍寻不着的荷包吗? 晒了十三天月光,就今天快完成了,荷包不见了! 但邱美人还是有些脑子的,没有脱口而出,说那是她的东西。 何欢捡起荷包,呈上,皇帝看了一眼,“去,查查这是谁。” 也不是每个男子都能进后宫的,侍卫每次出行,至少要五人一队,没谁敢轻易脱离队伍,违者,杖五十。 那男子使劲遮挡脸庞,终究还是没挡住何欢的利目,何欢认出他是谁。 “上半年刚进宫的侍卫,姓岳。” 何欢记性很好。 而被他认出的男子,一个猛扑到皇帝跟前,额头触地,磕到见血,嘴上脱口而出,“不关嫣儿的事!” “嫣儿?”皇帝玩味一笑。 连闺名都知道,还求饶? 就算邱美人在傻,也知道自己卷入一场风波中,她急忙跪下陈情,“嫔妾,嫔妾根本不认识此人,还请皇上明察!” 后妃若是卷入桃色事件,那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那男子也急忙求情,“是的没错,微臣根本不认识此人,刚才是一时口误!还请皇上相信微臣的一片忠心啊!” 但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荷包香囊,着实叫人浮想联翩。 韩舒宜揣度着开口,“皇上,此事不如先查问清楚再说?也不宜张扬,也许就是新人不熟悉地方,误入御花园。” 皇帝没应声,注视着邱美人,“先送邱美人回宫,岳辛的话,先收押。” 至少皇帝有打算好好问个清楚。 韩舒宜松口气,这种问题太过于敏感,她也不敢贸然开口。 邱美人被内侍们送回寝宫,路上失魂落魄的。 眼看到了宫门,她抓着太监何高的手,“小高公公,您替我在皇上面前求求情吧!我只是在御花园拜月神啊!” 她也顾不上保密,把谁告诉她可以拜月神许愿的事,一股脑抖了出来。 她怕! 此刻邱美人才知道,为什么进宫前,父亲千叮万嘱的强调,要谨慎行事。 而平日对她和颜悦色,甚至点头哈腰的小高公公,只是冷冷的瞥她一眼,慢条斯理的说,“咱家知道了,邱美人先回吧。” 不复往日的热情。 邱美人狠心拔掉头上最大的簪子,才得到何高的一个眼神,“咱家会告诉何总管的。” 但能不能顺利过关,就要看邱美人的造化了。 * 御花园的事,没传出风声。 岳辛被关到慎刑司,逼问他的来意。 那日岳辛不该当值,但是他跟同僚换了班,到点了也不出宫,在庑房里装成休息的样子,最后偷溜出去。 而邱美人,最近日日都在傍晚时分,去御花园,总有几个宫人能看见。 两人“私会”,似乎板上钉钉。 邱美人透露出,是同为新人的赵采女告诉她,可以去拜月祈福的。 赵采女被何欢问询时,吓的连连摆手,也硬着头皮承认,“是,是嫔妾说的,但嫔妾也是有次遇见很多宫女闲聊天,听她们说的。” 追问源头,赵采女也不知道。 何欢刚把赵采女的证词登记造册,听到底下人来禀告。 "何总管......那个,那个岳辛.....在慎刑司,咬舌自尽了!” 何欢脑袋一嗡,完了! 岳辛自尽,简直是不打自招啊!难道不提供证词,就可以洗清嫌疑吗? 不,只会让脏水,越来越浑。 检查尸体,查明死因,何欢硬着头皮去报告。 皇帝不辨喜怒,看过所有供词后,淡淡说,“查不到就算了,邱美人,贬为更衣。” 虽没彻底成为庶人,但谁都知道,邱美人的恩宠之路,彻底断了。 哪个皇帝还会宠爱一个,疑似跟人有私情的女子? 邱美人的骤然失宠,余波慢慢散开。 皇后特意在晨会上说,“咱们后宫女子,以贞静为要,可不能做出些,丢了皇家脸面,还丢了自家脸面的事。” 外头,是邱更衣磕头求情的哭喊声。 新人噤若寒蝉,此刻才发现宫闱的冷酷之处。 韩舒宜也无能为力,这种事,谁都不敢开口求情。 她回宫,小十出去野了,潇潇还在,她抱着潇潇,狠狠吸了一顿幼崽。 从孩子软绵绵的身上,她才获得振作的力气。 就算是为了孩子,她也要撑着,给他们遮风挡雨。 潇潇的小肉手,环着母亲的脖颈,轻声说,“娘不伤心,哭哭飞走~” 韩舒宜抱着她,被童言童语逗笑了。 向容华也逗她,“那向娘娘呢?不管向娘娘了吗?你可是搜罗了向娘娘不少好东西啊。” “向娘娘也好,潇潇一起照顾!” 她嘴巴是甜的很,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哄的向容华,又开心起来。 第170章 向容华逗了会儿潇潇,又慷慨的舍出去个玉坠子。 韩舒宜叫人把潇潇挪到侧面,嗔道,“别惯坏了孩子。” “她喜欢,就给嘛,再说了,一个蜻蜓坠子,也就是雕工值钱,拿着玩的。”向容华笑道,“又不是给不起。” “好好好,行吧。” 韩舒宜压低嗓门,“你既然喜欢孩子,何不考虑自己生一个?以你的恩宠,早晚会有孩子的。” 她也奇怪,怎么向容华没怀孕呢?连惜昭仪都怀过孩子,虽然最后不幸流产了。 向容华脸色倏尔一白,手不由自主的放到小腹上,“孩子都是命!命数没到,孩子就不会来。” “也不一定,事在人为,你强身健体,准备着,孩子总要来的快些。” 也不是韩舒宜喜欢催育,作为后妃,始终不一样的,孩子才是最终的依靠。 向容华勉强笑笑,“我明白的。” 她既这么说,韩舒宜就不再开口,转而说起其他。 但向容华像是有心事,匆匆告辞了。 回到她自己的摘星楼,贴身宫女过来禀告,“娘娘,那药,快用完了,需要弄一批新药材来。” 弄药不易,只能化整为零,时不时讨一批药材,再慢慢凑齐方子。 第123章 向容华道,“知道了,你先去找太医院,要几味药吧。” “娘娘,这药用了许多年,也不见效,要不要换一个啊?” “多嘴!” 宫女噤声。 向容华缓了口气,“这是我娘家送进来的补身坐胎药,灵验无比,既然没效果,就是时机还没到,耐心等着便是。” 宫女点点头,退下了。 等人走后,向容华看着小瓷瓶苦笑,现在,她怎么敢怀孕呢? * 韩舒宜出门,准备去经纶阁,给小六送点心时,路上正好遇见邱更衣和姜美人争吵。 邱更衣苦苦哀求,想要姜美人去圣上面前说情,姜美人左右为难,但她也知道这种事,不能随意插手,故而婉拒了。 不过姜美人也拿出一荷包的碎银,想贴补邱更衣,让她过的好点。 邱更衣一掌把荷包拂落,“谁稀罕你的臭钱!” 她还在荷包上踩了两脚,捂着脸跑来了。 姜美人怔了怔,蹲下捡荷包,拂去脚印。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攒下的月例呢,何苦跟银子置气? 她能低头捡起荷包,韩舒宜反而欣赏她。事有轻重缓急,能分清楚而不是一味赌气,能屈能伸的,才能在宫里长久。 姜美人捡着荷包,察觉到后面有人,连忙转身,见到是韩舒宜,大吃一惊,颤声问安。 这还是二人头一次在私下场合碰面,平日,姜美人都尽量避着走。 她心知姓名的事,早早得罪了贵妃,生怕贵妃现在找她的茬。 谁曾想,贵妃只是淡淡叫起,对她说,“做的不错。” 然后走了。 姜美人愣在原地,不知道她,到底是哪儿做的不错了。 对邱更衣吗? “姜美人,你没被为难吧?” 旁边的树丛突然冒出一个人,正是赵采女,抚着胸口不停替姜美人庆幸着。 “幸好,幸好贵妃要面子,没为难你。” 姜美人试探说,“宫里都说嘉贤贵妃娘娘,脾气最好,从来不为难宫人的,怎么你这么害怕?” 赵采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种传言你也信!宫里能站上高位的娘娘,哪个是省油的灯?什么贤良淑德,都是装出来!伪善!” “你啊,以后也该多长个心眼,小心被人利用啊.....” 姜美人听得烦闷,她并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于是打断赵采女的发言,离开了。 赵采女冷哼,等着瞧吧,等吃了亏,才知道厉害呢。 * 韩舒宜一路把点心送到经纶阁,带了许多份,不光有小六的,小六的三个伴读也有份。 这个年龄的孩子嘴馋,什么都想吃。韩舒宜只要有空,就过来送送甜点和旁的,让他们高兴高兴。 小六捧着小瓷杯,一分害羞,九分得意。 看,别人都没有! 韩舒宜看着他们吃的香甜,又叮嘱小六用心学习,便离开了。 等她走了,便有人阴阳怪气的说,“六弟真是还没长大啊,来上学了,还要亲娘接送,是不是怕路上,磕掉你的大牙啊?” 小六淡定说,“四哥羡慕啊?早说啊,我让母妃多准备一份,咱们兄弟两,说这种客气话干什么?” 一句话,全当听不懂四皇子的阴阳。 反而堵的四皇子说不出话来。 四皇子退下,八皇子迎上,“六哥也太不懂事了,经纶阁是进学的地方,怎么能让后宫妃嫔们,贸然进出?” 这话一出,差点笑掉小六的大牙。 自己一个年龄没到,硬蹭到经纶阁上学的孩子,在说什么胡话呢? 他怜爱低头,仗着身高优势摸着八皇子的头,“乖,听话,边儿玩去。” 八皇子气的摇头,但是也不能摆脱他的手掌。 七皇子身体不怎么好,本来是该好好养着的。但他一个人觉得无趣,就常来经纶阁闲逛,这里有许多同龄人。 皇帝思来想去,就允了七皇子提前来经纶阁,但不是上学,而是学前班。 而允了七皇子,璇昭仪和钰贵妃都不乐意,硬是把自己的孩子都塞了过来。 于是经纶阁多了三个没够龄的皇子,太傅们还要额外照顾。 提起这点,八皇子就恼。 他比小六小了四岁多,自诩人才出众,要不是年龄小了一点点,最得宠的皇子,一定是他! 所以,处处针对小六。 小六则不紧不慢的展示兄长风度,经常激的八皇子跳脚。 眼看今天又是这样。 八皇子指着小六,你你你说了几句,突然眼一闭,人往后倒,晕了。 小六吓了一跳,他可没有碰老八啊!别想栽赃到他身上! 还是四皇子过去检查,发现小八双目紧闭,牙齿叩的咯咯作响,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于是,急忙叫太医。 太医赶到后,透过乌青的嘴唇,判断八皇子是中毒。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催吐,吐出毒物。 于是太医们弄来皂角水灌下,反复几次,按压腹部,终于让八皇子哇一声,吐了不少的秽物。 第171章 一番折腾,八皇子浑身狼狈,还虚弱无力。 他是个不肯服软的性子,当即嚷嚷着有人要害他。嘴上这么说,眼睛一直盯着孟庭祯。 孟庭祯冷笑,他跟老八,那就是前世冤家,生来就不对付。没想到这辈子他从来没惹过老八,老八还是原来那死样子。 他垂着头,盯着脚尖,装起了委屈。 “别怕,二哥作证,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二皇子扶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孟庭祯嗯了一声,内里冷笑,等着老八闹大。 闹呗闹呗,反正丢脸的不是自己。 八皇子说自己被人所害,没人敢怠慢,一边查膳食,一边请皇上过来。 皇子们的饮食都是各自寝殿宫人送来的,没人碰的,查来查去,也没找到源头。 皇帝开始皱眉。 太医们更加惶恐,查不到源头,就是太医们渎职。 找来找去,最终在八皇子宫人还没来得及洗的碗里,发现一点残留的汁液,验过后,发现有异样。 八皇子顿时像找到什么把柄,一下子趾高气昂,瞪着孟庭祯。 孟庭祯暗笑,过去闻了闻味道,心里一下有数了。 这是安神汤的味道啊。 铅霜半两,人参半两,混合各种药材,治小儿惊热,镇心神。 多服,重金属中毒。 娘是多次跟他强调过的,之前二哥这里闹上一场,没想到,老八居然还敢用。 所以他都不需要开口,只要太医说出安神汤几个字,皇帝立刻就会想到当年的事。 果然,皇帝脸色蓦然沉了下来。 “庭佑,你好好的,服什么安神汤?” 八皇子慌神,怎么不追责,反而问起他来了?他慌道,“儿臣,儿臣只是偶感不适,所以才偶然服上一次半次的。” 哼! 皇帝一声冷哼,叫八皇子心惊肉跳,慌忙请罪。 终归是自己孩子,皇帝没有重责,只是说,“以后别喝了,这东西不好。” 这才几岁的孩子,喝什么安神汤? 八皇子慌乱点头,承诺再也不喝了。 他既然无事,就让太医散开。且都来了一趟,皇帝顺便检查他们功课。 孟庭祯磨磨蹭蹭的背完一篇课文,本来想立刻跑路,二皇子拉着他,轻声宽慰。 “知道了二哥,我不会跟八弟计较的,他年纪还小,还没长到懂事呢!” 孟庭祯昂首道。 二皇子也跟着笑,还试图在兄弟间打圆场,“行,你都这么说,我们私下去看看八弟。” 看老八?孟庭祯眼珠一转,“好,去看!” 看看老八,背后会不会再出糗。 每个皇子和伴读都有专用的书房,供午休和歇息。 二人悄悄走到八皇子的休息间,还没进门,差点被飞溅的茶杯碎片伤到。 门内,八皇子正大发脾气。 “刚才,你们是不是眼睁睁看着本皇子出丑?看我的戏,好看吧?”八皇子冷笑着,十足的暴虐。 三个伴读噤若寒蝉。 八皇子又训斥了伺候的宫人,让人跪在碎瓷片,膝盖一上去,就扎破皮,血水顺着茶水淌。 宫人不敢反驳,顺从跪下,显然已经习惯。 八皇子还嫌不够,过去拧伴读的胳膊,提着一点肉皮拧,都知道这么拧,最疼。 拧完又踹,一通发泄,才命令伴读们闭嘴。 二皇子看的目瞪口呆。 孟庭祯一怔之后,反而觉得正常。 老八成年后更加暴虐,不过学会伪装,装的温文尔雅,道貌岸然。按照这个推论,毛病肯定是小时候种下的。 不过,现在叫二哥撞见了,该如何是好? 二皇子实在吃惊,没想到八弟私下会是这样。 第124章 他正想去劝一劝,屋内又有惊变。 八皇子越拧越气,还嫌不够,抬起砚台,想要砸到小太监头上。 结果,突然抽搐起来,手足乱舞,脑袋乱晃,背撞上椅子,闭气倒下了。 二皇子大惊,正要冲进去查看到底怎么回事,却发现一个高大的玄色身影越过他,直接冲到屋内。 他拿起勺子,塞到八皇子嘴里,防他咬着舌头。 “传太医!” 孟庭祯立刻撒腿去叫太医,恨不得越大声越好。 刚离开的太医再次到来,听到还是八皇子的事,认命回来。 谁让他们是太医呢。 但这次查来查去,还是没查出别的东西,八皇子脉象如常。 “无用!” 扶着八皇子的皇帝暴怒,“人都这样了,你告诉朕,一切如常?要是干不了太医,就换成能干的人来!” 他亲眼看着八皇子抽搐,抖动,说晕就晕,这像是没发生大碍吗? 太医院为首的孙院判硬着头皮说,“微臣无能!” “不过皇上,也许是八皇子的脉象,被饮食和熏香之类的东西影响了,一时摸不清楚,只要清静饮食几天,就能摸清了。” “行,朕再给你们三天时间,若是再没有动静,太医院就全部换一批人!” 皇帝看着孙院判,下了最后通牒。 孙院判擦着汗,答应了,派来了小学徒,蹲守八皇子的饮食。 * 锦绣阁。 璇昭仪刚进门,就听到有人急报,八皇子的病,被发现了。 “什么?怎么发现的?” “八,八皇子在经纶阁,当场发作,还被,还被皇上撞见,立刻传了太医.....” 禀告的人死死垂头,根本不敢抬起来。 “废物!” 滚烫的茶水泼来,身上火辣辣的,宫人也不敢动弹。 听到皇帝亲自把八皇子带到身边,璇昭仪便知道,这次是彻底藏不住佑儿的毛病了。 这样,岂不是会影响到日后佑儿的前程? 璇昭仪慌乱的很,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残局。 良久,她才赶紧收拾好,赶去乾泽宫,亲自守着孩子。 孩子生病,母亲不知道,实在离谱。 皇帝对璇昭仪,也是一肚子怨气,怨她不尽心尽力。 但璇昭仪抱着皇帝的大腿哭,说自己只知道小八生了小病,于是一直治着,根本不知道小八得的到底是什么大病。 她作为一个母亲,悲伤十足,皇帝忍着怒意,让她戴罪立功,先照顾好八皇子。 第172章 太医们三日精心照顾,寸步不离,所有入口的东西都要验证,确定没问题,才会送到八皇子孟庭佑的口中。 孟庭佑虽年幼,但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反复挣扎,拒绝配合,直到母妃璇昭仪过来,对他点头,他才开始配合。 满三日后太医们会诊,几个太医轮流诊脉,最终得出结论....... "八皇子得的病,有些像小儿癫痫......" 也叫羊儿风,是一种成因很复杂的神经性综合症,一发病,就会像八皇子一样惊厥抽搐,重的还会昏倒。 皇帝并不懂这些复杂的因素,只问,能治好吗? 这孙院判如何敢打包票?这种病的成因很复杂,有些人到了成年后,会慢慢痊愈,但是也有人,终身不愈。 但出于不想招惹皇帝的心思,孙院判稍稍放松范围,“从现在开始,按时治疗的话,有五成的几率不再复发。” 皇帝略松一口气,“好,朕知道了,你要全力救治八皇子,确保他能够康复。” “是。” 璇昭仪手心捏着帕子,直到此刻才松开。 这一关,过了。 母子二人,俱是又庆幸,又捏把汗。 璇昭仪早就发现了孩子的毛病,但在她眼里,这根本算不上毛病。 孩子不过是娇惯些,吃不得苦头,折腾几个宫人,能算什么毛病,就算是拿人参来漱口,难道傅家就供养不起吗?何况这还是宫里呢。 而且,她觉得孩子脾性像自己,很好,很妙。 璇昭仪心中虽觉得自己没错,倒也明白,这种想法不能表现于人前,于是,极力掩藏。 就是百密一疏,还是被发现了。 也好,以后佑儿就能慢慢改过来了。 * 二皇子遇到孟庭祯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佩,“小六,送你的。” “咦,这不是之前二哥很宝贝的玉佩吗?怎么舍得送我?” “二哥是要奖励你啊!奖励你之前的功课出色,你就受着吧!” 二皇子把玉佩硬塞,一溜烟跑了。 不要白不要,孟庭祯就收了起来。 殊不知,二皇子跑远了想,一块玉佩不够表达感激的。 他以前还觉得六弟,拦着他不让喝安神汤,是小题大做,现在看,完全是英明机智的! 这是对自己好,才肯直接说啊。 以后,要对六弟更好。 * 孟庭祯白得一块极品玉佩,当即得意的挂在腰间,炫耀着。 等回宫,把闹腾的妹弟赶出去,他才轻声跟娘交流情报。 暴虐的旭王,从小就有异的皇子....韩舒宜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一划而过,滑不丢人,但就是格外惹人沉思。 孟庭祯看着亲娘思考,也不打断。 他是觉得有些轻松的。 前世的老八是宠妃之子,圣眷优渥,自己是个小可怜,乏人问津。宠妃能够把儿子的异样,藏的严严实实,反过来说他心胸狭隘,容不下兄弟。 孟庭祯以前恨的咬牙切齿,更恨自己没有雷霆手段,能够揭穿旭王的真面目。 不过还在这辈子,老八没这么幸运了,早早就被发现有病,真有病。 他幸灾乐祸的想,但凡父皇脑瓜子还正常,都不会选这样的继承人,甚至,连亲王位都混不上。 乐。 而韩舒宜再想,八皇子是怎么来的病? 她跟璇昭仪一向不睦,也难寻到破绽。 而她印象最深的傅家人----傅霆年,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兼变态。 她幼时参加过一个闺秀们组织的诗会。闺阁小姐们,学的诗文又没地方施展,就喜欢组个小会,自己玩乐消磨时间。 这期间,傅霆年的诗社也在旁边,他文采 不错,诗会领头的人便会以诗会友,互相交流。 那时,傅霆年的眼神总会穿越池塘和帷幕,遥遥落到自己身上。 韩舒宜知道,自己生的不错。娘是美人,爹是颜控,她是挑着精华长,打小就是美人胚子。 但再如何“美人”,也是“胚子”,那会儿她才十岁!婴儿肥没退,手伸出来,全是肉窝窝,是个地地道道的孩子! 隔着帷幕的目光,一天天的叫人恶心起来。 渐渐地,韩舒宜回过味来,明白了傅霆年的特殊癖好,自动退出诗社,在家闷了几年,等自己长大。 傅霆年倒是真的消停了一段日子。 不过等韩舒宜再次出现在社交场合,傅霆年冷了几个月,又重新热切起来。 他是京城双璧,公子无双,家里大权在握,要是想给韩家使绊子,轻而易举。 所以韩舒宜才会义无反顾的选秀进宫,就是斗死了,也不想落到傅霆年手上。 结束不愉快的回忆,又想到双璧之一的傅霄年,据说他多年未娶,一直独身,都开始有人谣传,他是为了婉和公主才这么失魂落魄,不愿成亲的。 对此,韩舒宜只想冷笑。 不过,傅家出变态的几率挺高啊,一抽就是两ssr。 原来如此! 她一下想到什么,急急抽开信纸,让母家去查一下,傅家这些年的嫁娶情况,他们结的姑表亲,姨表亲,是不是很多。 孟庭祯看着信纸,有些不解,这有什么问题?现在都讲究亲上加亲,这种结亲方式很常见,知根知底啊。 韩舒宜吹干信纸,“等你外祖回信,娘再解释给你听。” 先证实猜测再说。 韩国公动作很快,当然,这些信息本身也是放在明面上的,不难查。 看着一张纵横交错的关系网,韩舒宜终于解开谜题。 这傅家,全是近亲结婚呐。 孟庭祯还是不解,韩舒宜便耐心跟他解释,为什么近亲结婚不好,各种遗传疾病的概率都会增加,容易生出笨孩子。 “可是,也有很多近亲的孩子是正常的啊。”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些不健康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孟庭祯打个寒噤,明白了。 傅家不正常,璇昭仪不正常,所以老八也不正常。 只要爆出去,他,就会彻底出局,不怪璇昭仪捂的严实。 这种致命的消息,当然要等到要紧关头,发挥出最大的用处才好。 第173章 第125章 所有推测出的信息,韩舒宜守口如瓶,还把来往信件都烧了。 这只是她的推测,不能拿上来说,再者,容易被群起攻之。 她一向能管得住嘴。 接着一切如常,她还是送小六去经纶阁上学。 八皇子生病静养,除了当天发现的人,外头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八皇子不来经纶阁,不去怂恿四五皇子,经纶阁的气氛反而好了不少。 孟庭祯趁机招揽了几个边缘伴读,多几个帮手。 韩舒宜见他如鱼得水,也不再担忧。 虽然小六是满级大佬进新手村,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操心。 母子二人在经纶阁徘徊时,这个空隙,向容华正好来嘉宁宫找她。 清云主动迎客,表示歉意,“向主儿去花厅坐,我家娘娘送六殿下去经纶阁了,稍后就会,需要派人去说一声吗?” “不用,我就是过来坐坐,人没回来的话就等等,你自己去忙吧。” 向容华是熟客,常来往的,清云就没想太多,找了两个小宫女照看,自己去操作了。 向容华对着贴身宫女使个颜色,宫女佩儿立刻过去跟小宫女说话,“你的络子真好看,是怎么编的?” 向容华借着空隙,从花厅溜到内室。 两刻钟后,向容华借口自己还有事,打算走了。 清云送客,刚到宫门口,就碰到韩舒宜回来了。 她见到向容华,连忙招呼,“找我有事?” “一点小事,想找之前姐姐说过的绣花样子,结果姐姐不在,就准备先回去。” 韩舒宜想了想,让小宫女去找她说的东西,向容华感激接过,笑道,“就是这个,画的真好!等我绣好了,给姐姐带一份。” “行呐。” 韩舒宜满口答应,送客后回屋,正准备舒展身躯,跟她出门的二等宫女喜儿叫道,“谁,谁动了手帕盒子?” “怎么了?” 喜儿指着盒子,肯定说,“有人动过手帕盒,奴婢之前叠好的!” 这小姑娘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喜欢把东西按照颜色深浅,材质,大小等等依次叠好,全部放好她才舒坦。 发现后,韩舒宜就让她管着首饰和贴身物品,三年了,没出过错。 “除了手帕,还有别的东西出错吗?” 喜儿立刻去检查,一一检查手帕,荷包盒首饰,看完禀告,“贵重东西跟碎银都没丢,但是手帕少了一条绣合欢的!” 韩舒宜走了两步,眼神从到书桌挪到宣纸上,从镇纸上的记号上,发现少了几张纸。 她没说什么,问起最近有何人出入过嘉宁宫。 清云回忆,唯有向容华。 韩舒宜若有所思,让清云退下。 今日,向容华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像心虚,又像欲言又止。 搞什么? 韩舒宜暗暗记下,并且打算最近试探向容华的反应,尽力解决问题。 她跟向容华,没跟棠姐姐那么亲近,但也算是走的近,能够消磨深宫时间的朋友。 她也不想跟向容华分道扬镳。 韩舒宜几次旁敲侧击,试着问向容华有没有什么困难,向容华都道,无事。 “就是愁皇上最近来的少的,是否是厌烦了我?” “怎么会?你容貌正好,知情识趣,皇上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厌烦?”韩舒宜安慰道,“别看有新人进宫,人不如故的道理,也是通用的。” 且,邱更衣失宠后,除了姜美人,也就另一个杨采女有些恩宠,皇上的心思还是在旧人身上。 到了年纪,懒得去认识新人了。 说起邱美人,她也是无妄之灾,可私通是丑事,查不查都是错。 韩舒宜暂且放下。 直到金锭告诉她,宫中又有关于邱更衣的流言掀起。 “什么流言?” “说邱更衣是代人受过,其实无辜。”金锭绘声绘色的讲述,“说是跟侍卫私会的,另有其人。邱更衣不过是倒霉,恰逢其会,就被人提出来,当了替死鬼。” 惠妃摇头,“流言之猛,我算是见识了。”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替死鬼都来了。 “奴才也说呢,传这种流言,不是叫皇上更生气么?”金锭道,“奴才碰上的几个宫人,都叫他们管好嘴巴,小心丢了性命。” “做的对,这种事外头人乱传,咱们管不着,但是自己传,小心被殃及池鱼。”韩舒宜夸了他。 金锭走后,向容华还捂着胸口,饱受惊吓。 “别怕,这种事只要不牵扯上自己,还是平安的。”惠妃安慰她,“平日谨言慎行就好。” “这种密事,皇上就这么介意吗?”向容华轻声问。 “不好说,但私会这种事,有一点传闻就够了,不需要真凭实据。”惠妃道,“所以,别去沾染。” 向容华的脸色再次一白,连胭脂都盖不住透出的苍白。 她坐立不安,提前告辞走了。 惠妃望着她的背影,“她怎么了?” “她最近心事重重,很关心邱更衣流言的事.....”韩舒宜道,“棠姐姐,万事小心啊。” “我知道,你更要小心。” 若是论起宫妃眼中钉这个位置,还得是韩舒宜牢牢坐着,一点不被冲击。 韩舒宜也是小心再小心的。 未几,流言被扑灭了。随后,换了个版本,悄悄在更隐秘的地方流行。 流言3,0版开始流行。 宫妃中的某个人,其实在少女时期,就有青梅竹马的情郎,两人浓情挚爱,难舍难分。 不过由于家族逼迫,两个有情人被迫分别,女方进了宫做了妃子。 而情郎被夺走爱人,奋发图强,入朝为官,俨然成了得力干将。 于是两人借着御前碰面的机会,眉目传情,两两相望,终于经受不起诱惑,干柴烈火,熊熊燃烧。 这出《宫廷燃烧岁月》传播的更隐私,也就存活的更久。 直到不小心被何欢听到,何欢下了大力气整治,才把流言清扫出去。 何欢是生怕只言片语传到皇帝耳朵里,惹来雷霆之怒。 不过,其实流言早就传进去了,不过皇帝不在乎而已。 身为皇帝,有种超乎寻常的自信,觉得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什么,你不喜欢皇帝?没品的东西! 他就是这么自信。 所以对类似的流言他并不在乎,怎么会有人放着金子不选,选铜钱? 不过后宫女眷并不知晓,为之胆战心惊。 好在流言被湮灭后,很快就有新的流言产生,冲淡了她们的担心。 为了扫清低沉氛围,皇后主动出面,找太后请缨,要办好冬至宴会。 太后也答应了。 皇后亲自照看每一处的细节,想把宴会办的尽善尽美。 皇帝已经登基八年,稳固了中心权力,再办起冬至宴来,自然是富丽堂皇,一派皇家威严。 第174章 借口养病,韩舒宜许久没出现在大场合,急流勇退。 但三年已过,她可以慢慢“康复”,所以,这次冬至宴,她要参加。 不过一改从前明艳富丽的风格,她选了清淡宁静风格的礼服,看着只觉得大方端庄,别有意趣。 这次,她的位次是左侧第一个,皇帝只要一侧头,就能看到她。 小六小十和五公主,坐在她的后排。 对面的钰贵妃,咬碎了牙齿。直到九皇子受不了勒,出声抱怨,“母妃,疼.....” 她连忙松手,“不疼不疼,端儿还好?” “不好,母妃,我想吃那个!”九皇子指着对面。 钰贵妃一看,对面的十皇子端着一碟奶羹,故意一小勺一小勺的送进嘴里,吃的香甜无比。 孩子本就嘴馋,看到同龄人吃好吃的,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不过十皇子这么吃,显然不想分享。 钰贵妃白对面一眼,哄九皇子,“母妃给你叫别的吃。”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那个,就吃那个!”九皇子开始撒泼打滚。 十皇子就是故意的,馋着老九他才开心。 在卡着老九马上要放声大哭的当,他上去跟太后耳语几句,太后含笑赏了双皮奶下去。 “端儿尝尝。” 吃到东西的九皇子,消停了。 太后也很满意,小十这孩子,嘉贤贵妃教的确实好,知道兄友弟恭,友爱手足。 这才是长辈希望看到的。 十皇子逗弄过老九,又去找太后卖萌撒娇,逗的太后笑的合不拢嘴。 韩舒宜搂着潇潇,给她喂零嘴。 潇潇来者不拒,连自己平日不喜欢的食物也吃了,之后悄悄说,“娘,你看向娘娘。” 向容华今天看着,实在魂不守舍。 “娘知道。”韩舒宜低声说,“今天向娘娘有心事,潇潇也不去打扰向娘娘,可好?” 第126章 “嗯!” 潇潇点头。 娘真是一点就透,不需要她装萌卖傻的提醒。 宴会上,酒过三巡,许多人喝醉了酒,都有些熏熏然。室内燃着铜盆,也闷的很。 韩舒宜闻着不舒服,就跟皇上告罪,退下更衣。 她出了大殿后,站在后殿,欣赏凛冽寒风下的腊梅。 梅香伴着冰雪,如冰雪般透彻,好闻。 举办宴会的大殿侧面有许多小间,是供客人临时休息,更衣所用。 向容华看着嘉贤贵妃离席了两刻钟还没回来,心里煎熬,一颗心像是放在铁板上,被翻来覆去的煎,难受的无以复加。 护甲扎到肉里,她正苦苦忍耐,突然听到六皇子问她,“向娘娘,我母妃呢?” “她出去透气了。” “喔。” 六皇子说罢,正要去找母妃,向容华再也忍耐不住,站了起来。 为了自己不死,就哄骗别人去死,跟水鬼拉替身有什么区别! 就算真的活下来,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还要殃及三个无辜的孩子! 想通后,向容华再也忍耐不住,站了起来,匆匆离席。 孟庭祯看着她离席,长吐一口气,幸好啊。 娘没信错人。 * 向容华匆匆赶到侧殿,找到门口摆了两盆梅花盆景的房间,正要推门而入,提醒嘉贤贵妃小心时,背后有人拉着她,让她转身。 “嘘!” 赫然是清月。 “向娘娘跟奴婢来。” 清月拉着向容华东绕西绕,一路绕到更偏僻的一个侧殿,推门进去后,发现不仅嘉贤贵妃在里头,还有一个满头白发,气度雍容的老夫人也在。 “坐吧,请你欣赏一出好戏。” 嘉贤贵妃没有动怒,没有摆脸色,含着笑,请向容华坐下,等着欣赏好戏。 向容华心弦一松后,又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娘娘,那个,手帕......” “嘘,不急。” 韩舒宜笑着制止她,介绍起身边的人,“这位是明允夫人,以前教过本宫的琴艺,今天难得碰见,本宫跟故人相见,真是嫌时间太短。” 明允夫人也点头,“老身也是,不过娘娘若是乐意,常来宫里相见,如何?” 韩舒宜低头,“算了算了,别扰了夫人的清静。枫雾山这么好的风景,夫人该留着,绘下一年四季的美景才对。” 要不是这次,她实在缺一个有力的人证,她不会去打扰师父的。 唉,明允夫人生满皱纹的手,轻轻盖到韩舒宜手背上。 两人相视一笑。 * 大殿里,太后精力不济,正打算回去休息,突然来了个小太监,低声道,“太后娘娘,奴才刚在侧殿碰到嘉贤贵妃娘娘,抱着昏迷的五公主,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还求太后帮手。” “什么?” 太后对亲自抚育的五公主,疼爱的很,听了坐不住,对皇帝说了声,立刻走了。 太后一去就是两刻钟,也没个人回来禀告,皇后便对皇帝说,“本宫也去看看母后吧。” “算了,朕一起去。” 看到母后没回来,反正宴会也快散了,不如去接母后。 二人带着宫人,一起朝着侧殿而去。还没走到,就发现侧殿门口,聚集着许多人。 璇昭仪正跟宫人,一声接一声吵架,非要进到内殿,去瞧个究竟。 皇后侧耳细听,发现璇昭仪质疑内殿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而挡在门口的宫女极力辩解说,说主子只是不想人打扰,所以才不叫人进去的。 但璇昭仪咄咄逼人,说话难听,宫女毕竟势弱,拼命想拦,也拦不住。 内里没有动静,宫人冲锋陷阵,里面的主子无声无息。 这热闹不瞧,简直亏本。 皇后给吉祥使眼色,叫他们控制住附近的人,不许任何人走脱,这才出声道,“本宫去看看。” 皇帝也上前了。 见皇帝到了,璇昭仪暗地得意,面上梨花带雨,“皇上,您可算来了!要给臣妾做主啊,这狗奴才,挡着屋子,不让臣妾进去。” “旁边有的是空房,你为何盯着这间?” “因为臣妾听见这间屋子,传出很难听的声音!”璇昭仪做出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模样。 一副“这有问题,快来问我”。 皇帝没说话,去看守着门口的宫人。 喜儿扑通跪下,“奴婢见过皇上!” 这是嘉贤贵妃的宫人,所有人都想到了。 加上璇昭仪的暗示,难道内室里,真在发生什么龌龊之事? 第175章 “开门!” 喜儿战战兢兢的推开门,小房间一览无余。 这种小房间只供休息,所以不大,有个窄榻,一桌四凳,还有一座四方的屏风。 推开门时,韩舒宜正在扶自己的发簪,重新戴好。身后,贴身宫女清月候着。 看到打头的璇昭仪,韩舒宜露出三分怒气,“璇昭仪,这就是你的礼仪吗?本宫在梳妆,你也擅闯?” “无礼至极!” 璇昭仪不吭声,冲着韩舒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侧身让开,露出皇帝太后和皇后的脸。 三巨头都来了,有好戏看。 韩舒宜惊讶起身行礼,太后抢先发问,“潇潇怎么样了?” “潇潇?好好的啊!在大殿,惠妃守着。”韩舒宜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难道有人说,潇潇出事了?” 太后一看,潇潇不在此处,心里先有了猜测。 有人故意的? “贵妃,你在这里做什么?” “臣妾在殿里闷的慌,出来透透气,正好遇上故人,所以聊了几句。” 璇昭仪听得想笑,贵妃,这简直是不打自招啊! 她开始阴阳怪气,“故人,什么故人?怕不是情人吧?” “璇昭仪,你的宫廷礼仪,学到哪儿去了?!”韩舒宜皱起眉头,“这种话也是你该说的?” “你做的,我说不得?” * 璇昭仪早就得了消息,说是今日嘉贤贵妃跟人私会,让她逮着机会,过来捉奸。 璇昭仪半信半疑,但捣乱使坏,她绝对乐意。 她盯着韩舒宜,韩舒宜镇定自若,任她看。 璇昭仪立刻把眼神挪到内室其他地方,她不信了,就这么大点地方,能藏着什么? 奸夫一定就在内室! 她在室内逡巡,很快,透过反光的地砖,看到屏风后站了一个人。 似乎感知到璇昭仪的目光,那人迅速的缩回墙角。 璇昭仪大喜,露出破绽了! 她立刻咄咄逼人,“贵妃大胆!竟然在侧殿,私会情郎!之前流言纷纷,说的就是你!” “你,一派胡言!”韩舒宜立刻转向皇帝,“皇上,璇昭仪满嘴胡言,莫非想祸乱宫闱?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是啊,璇昭仪休要胡言。”皇后难得说了公道话,“本宫不信。” 璇昭仪立刻道,“信不信的,查一下就知道了,还请皇上搜查室内!” 所有人都看着皇帝,等他发话。 “朕不信。” 皇帝开口。 韩舒宜唇角勾了起来。 不枉费她多年尽心,赢到皇帝的几缕信任。 以皇帝的身份来说,几缕,就够了。 但璇昭仪哪里甘心,她引了这么多人来,还抓到把柄,当然要抖出来! 她状似不经意转身,实则一个健步冲到屏风后,看清人影后,伸手就扯。 “啊!” 有人一声叫,摔到地上,仔细看,是个侍女。 璇昭仪定睛一看,拉错了。正准备再拉,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住手!” “这是老身的侍女,还请娘娘手下留情。”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跟璇昭仪想象中的男子声音完全不同。 什么?! 怎么回事? 但狠话已经放出去,璇昭仪咬牙,准备把屎盆子扣严实,“原来贵妃癖好特殊,在这里跟女人私会....” “住口!” 太后斥道,“璇昭仪,管好你的舌头!” 这声怒斥,比贵妃开口还管用,璇昭仪立刻闭嘴了。 太后过去,拉着老妇人的手,轻声道,“你怎么来了?给你下过帖子,从来不肯到的。” 老夫人笑了笑,“老胳膊老腿的,在山上待久了,也想下来活动活动。所以就来了,没想到,正好碰到我的小徒弟。” “小徒弟?” “对啊,臣妾有幸,在老夫人手下,学过三年琴艺。”韩舒宜笑笑说,“难得碰见老夫人,自然流连忘返,舍不得走。” “原来是您来了,怎么不通传一声?” 皇帝也上前轻声问候。 这老夫人,到底什么来头? 璇昭仪觉得不对头,怎么太后的表情,都一下子变了?还带着几丝怀念? 第127章 甚至皇帝,都用对待长辈的语气? 明允夫人跟太后皇帝寒暄完才说,“今儿的事别怪她,是老身不让她说的,不想闹出太大的阵仗,悄悄来去。” 太后道,“那怎么行?来都来了,定要在宫里住上一月再走。” “唉,哎哎。”明允夫人被太后硬牵着,准备往外走。 皇后指挥人跟上,无关人等散去。 浩浩荡荡的捉奸,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 韩舒宜走到璇昭仪身边,轻声道,“好戏,还在后头呢。” 璇昭仪心里一紧,为何,贵妃这么成竹在握? 人还没跨过门槛,突然,西面的屋子传来一串宫女的尖叫。 宫女跑出来,吓的不停说胡话,“男,男人....” 男人?! 璇昭仪再次喜出望外,这还不是奸夫,捉个现行? 她第一个冲了出去,朝着尖叫传来的方向。 推开门,果然,小间里有个男人,抱着被子,正做着不堪之事。 隔着屏风,也能看清。 地上,还散落男子的衣衫。 璇昭仪精神一震,道,“原来奸夫在这里!皇上,臣妾没有说谎!” 她喊完,正要过去揭开奸夫的遮羞布,脚下踩上一块玉佩。 咔,玉佩裂开。 璇昭仪低头一看,顿时魂飞天外。 这玉佩她也有块一样的,不过上面写的是个“雲”字。 这是傅家嫡支子弟才有的身份玉佩。 地上的玉佩裂上,上半截是雨字头,下半截是什么字? 人群已被吸引来,璇昭仪条件反射的,想去挡门。 她反常的举动,更惹人怀疑。 怎么一会儿叫人来,一会儿又挡着不让看? 璇昭仪脑袋转的飞快,想要编出可靠的说辞阻拦众人,不过心神震动,实在找不到什么说辞。 而且门一开,内里的动静传出来,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帝脸色铁青,看了一眼,拂袖而去。 “何欢,你去处置!处置完交给皇后。” 何欢苦哈哈的站出来,涉及到私密,他还要挨个挨个的负责保密,工程量很大。 太后退到外头,一脸的恶心。 虽然在宫里见多了龌龊事,但还是觉得恶心。 韩舒宜慢了一步,还有些惊讶,她以为只是诬陷,没想到幕后之人还备了大礼,一个活生生的情郎啊。 也对,有情郎更难洗清嫌疑。 半个时辰后,难堪的男子,跟璇昭仪一起跪着请罪。 这男子,正是多年不出席宫廷宴席的傅霄年。 第176章 傅霄年自从多年前卷入到天花的事,就断了科举入仕的前程。 他颓废过后,便狠下心思,转为武途,从最低等的小卒做起,耗费多年,也总算冒头了。 武途跟科举不同,是要实打实吃苦受累的,当初被感染过天花的官宦人家,还给傅霄年使过绊子,捣过乱。 不过不论这些人如何捣乱,傅霄年都咬牙撑下来,久而久之,那些人觉得没意思,也就放过了。 傅霄年眼下混的不错,都进了兵部。 不过傅霄年都咬牙撑了下来,还混的不错,已经进了兵部。 不过眼下搅合进桃色里,只怕前途又没了。 他咬着牙澄清,“微臣是误入此地的!宴会上多饮酒醉,被小太监领到这里,之后就全然不知了!” “微臣绝无冒犯之意!” 说着,傅霄年不停磕头请罪。 璇昭仪也赶紧说,“太后娘娘,此事一定是诬陷,是陷害!臣妾堂兄一贯安分守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那你可还记得小太监的长相?” 何欢找来所有侧殿伺候的小太监,结果,无一人是傅霄年说的小太监。且他们都是两两成对,互相监督,没谁落单。 傅霄年目瞪口呆。 他又绞尽脑汁,想到另一个破绽。 “香炉!那香肯定有问题!”傅霄年急道,“微臣是闻到那股香气,才会......冒犯的!” 没错,傅霄年是个心有大志的人,他自然有欲望,但不会为了欲望,罔顾前程。 太后命人检查,倒是真的在角落里找到一小碟燃尽的香。不过叫了人来查验,就是普通的安神香,每个小间都有的。 傅霄年目眦欲裂,怎么可能! 韩舒宜默不作声的看着,反而真觉得香料有问题。 这陷阱是冲着她来的,当然不会放个男的就算完事,阴谋是一环套一环的。她若是误入此间,里头有个狂性大发的傅霄年,就算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好生阴毒。 幸好她提前找来一个,足够分量的证人。 傅霄年提出的两次证据,都被驳倒,混乱中,他也无计可施。 再说了,他今日做的事,本身就是冒犯。 太后沉吟后,把傅霄年的官职一削到底,并且,今后不论何种原因,都不许傅霄年再进宫。 这等于彻底绝了傅霄年的前途。 璇昭仪哭泣求情,也不能改换太后的心意。 “哀家已经手下留情了,没追究傅家管教不严之罪,你要是再求,哀家就先降你的位分,再治傅家的嘴!”丢下这么一句话,太后走了。 璇昭仪失声痛哭,傅霄年颓废坐倒。 完了! 看着他这样,太后还真有些庆幸了。当年还觉得傅霄年是个好的,想要许给婉和。如今再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明允夫人站在侧殿外,不欲掺和密事,太后扶着额头过去,哀叹着,“实在叫夫人看笑话了。” 明允夫人很豁达,道,“这宫里是天家富贵,权力顶峰,围绕着这些,难免有些龃龉。太后别忧心,老身懂的保密。” 明允夫人身份特殊,太后不好直接下令,所以这么示弱。老夫人也是通透之人,立刻做出承诺。 两人在前,韩舒宜在后,一路护送长辈到福寿宫。 把明允夫人安顿到侧殿,太后带着韩舒宜进内室,随后脸色一沉,“贵妃,今日之事,可跟你有关?” “什么?” 韩舒宜微露惊讶,丝毫不露,“什么跟臣妾有关?” “也许是哀家想错了,但是日前的流言,今天你也出现在这个场合,实在惹人深思啊!” 太后说的意味深长,太巧合了。 宫妃和官员的流言,傅霄年多年未娶,加上突然露面的明允夫人,太后不得不生出疑惑。 她望着贵妃,想从她脸上看出破绽。 不过看来看去,这惊讶和委屈,都是实打实的。 韩舒宜委屈道,“太后怎么会这么想臣妾!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为何明允会出现?” “臣妾一直跟老夫人有联系,邀请过很多次,不过老夫人不爱热闹,所以没答应。这三年,臣妾安心休养,联系少了。老夫人年龄渐长,也开始思念亲人,又经不住臣妾的劝,这才打算下山,顺道来看看臣妾。” 明允夫人身份特殊。她少年时护驾有功,故而被高皇帝收为义女,封了县主,地位超然。 高皇帝是皇帝的祖父。 加上她儿孙满堂,一家子都有有功之臣。辈分还高,高过了太后,所以,太后明面上也要让三分。 她会突然出现,太后确实疑惑。 韩舒宜见太后还是将信将疑,放出杀手锏,“且,臣妾也是想请老夫人,给潇潇做个琴艺启蒙。老夫人并不肯答应,只说先见见潇潇。臣妾是使出浑身解数,想给潇潇找个好老师。不然,老夫人如何肯来呢?” 提到孙女,太后脸色总算放松一点,“当真?” “若是假的,出门就叫臣妾被雷劈死!”韩舒宜伸手发誓。 “况且老夫人要下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收拾行李都要三天,怎么能刚巧赶上此事?您不信臣妾,也要信老夫人呢!” 太后沉吟着,思考着。 终于点了头。 “罢了,今天或许真是哀家想岔了。”太后缓了神色,“去接孩子吧,惠妃也是累了。” “是,多谢太后娘娘。” 韩舒宜保持着三分感激,三分委屈,离开了福寿宫,在宫门口,还擦了擦泪,叫翠嬷嬷看到。 做足了姿态。 惠妃帮她照看着孩子,但是眼下还不急着接人,嘉宁宫里,还有下半场等着她。 * 向容华早早被韩舒宜遣了回来,让她先在嘉宁宫等候。 被叫住时,向容华就知道自己做的事败露了,也说不上是懊恼多一些,还是轻松多一些。 她可真不是个干坏事的材料。 看着贵妃进门,向姬音默不作声的跪下了。 “起来吧,有什么话,先说清楚。” “娘娘不恨我?” “这就要看你交代多少了,我也没那么多空闲,去恨一个陌生人。” 第128章 韩舒宜放下茶杯,“说罢,拿我的手帕跟信笺,打算干什么?” 第177章 “我猜,是有人想要诬陷你私通......”向姬音默默流泪,“所以才需要这些贴身物品....” 有了,才能当做物证。 “那你为什么要做呢?” “因为,因为有人捏着我的把柄,我不敢反抗,只能想着蒙混过去.....”她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都可以?” 韩舒宜语出惊人,“你跟胡上林那点事,是你的把柄?” 向姬音惊的眼睛瞪大,涌到嘴边的话都忘了。 “我猜到几分了。” 其实两人已经尽力减少接触了,但是四目相对,熟悉的眼神跟不熟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胡上林又很得用,经常出入乾泽宫,遇到的机会很多。 两人的目光对视,一瞧就知道有问题。 韩舒宜恨她不争气,“胡大人早就娶妻生子,娇妻在侧。你也是皇上的人,过去的事,早些忘了吧。” 向姬音拼命摇头,“我早就断了心思,入了宫门,就是皇上的人。是有人抓到我过去的事不放,威胁我若是不听,就去告诉皇上。这种事一旦翻出来,就算子虚乌有,一定会损了胡大人的前程!” 想要前程,就要得皇帝信任,信任都没了,何谈其他? 总之,对方抓着了向姬音的软肋,向姬音只能听从,所以来偷了手帕。 韩舒宜摇头,“你真傻!你跟胡大人的事,又不是入宫后发生的,怕什么?都是前尘往事,大大方方的。可你要是听了对方的,陷害了我,一桩现成的把柄,又送到对方手里了。” 勒索这种事,打从开始,口子就不能开。 向姬音现在也明白过来,她又犯了错,忍着抽泣,“手帕跟宣纸,怎么办?对方肯定要拿着贴身物品做文章的。” “这个我有章程。” 向姬音再次道歉,“娘娘,我做下错事,差点害了你,以后也没颜面再见你。不论你打算怎么报复,我都接受,甚至要我服毒都行,不过要晚上一段时日,我怕牵连到娘娘。” “你知道犯错就好。不过就算杀了你,也于事无补,所以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补偿,明白吗?” “您要什么?” 韩舒宜沉思着,看着向姬音。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本打算说清楚后,就跟向姬音彻底远离的。 但她这么殷勤悔恨,也不是不能再做完最后一场戏。而且,幕后之人实在手段高明...... “有些冒险,你愿意吗?” “我当然乐意,竭尽全力,赴汤蹈火!” “好。你我做戏,彻底闹翻,然后顺着要挟你这条线,摸清楚到底谁在对付我,等找到罪魁祸首那天,我们的恩怨就两清了。” 向姬音不需要思考,立刻答应。 她眼下愧疚到了顶峰,很想做点赎罪的事。所以这个提议,正好切中她的心思。 韩舒宜则是想要弄清幕后之人。 此人心思歹毒,计谋高深,且一环套一环,怕不是从邱更衣开始,就是她的铺垫? 只要想到这个,她就不寒而栗。 找到幕后之人,才是当务之急。 * 嘉宁宫的内殿,传来碗碟破碎的声音,还有剧烈的争吵。 不过外头人听不清,到底吵什么。 过一会儿,向容华从里头出来,发簪歪了,右手捂着脸颊,狼狈不堪。 透过手指缝,能看到向容华脸上的红。 怕不是打出来的? 心儿跟佩儿大吃一惊,赶紧过来扶着主子。 向容华低着头,也不计较,就这么捂着脸走了。 而同时,娘娘也叫嘉宁宫的宫人进去收拾东西。 室内一片狼藉,地毯上摔了满地的碎瓷片。 清云小心翼翼的上前,“娘娘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嗯,我不气。” 韩舒宜起身,面色冷漠,“你们收拾一下屋子,我先去侧殿缓缓。” 这下是人都明白,主子彻底恼了向容华。 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贴身伺候的清月是知道的。 她心里不忿,觉得向容华是白眼狼,娘娘照顾她这么多年,居然也做了吃里扒外的! 为了撒气,她在领宫份时,专门跟向容华的宫女心儿吵了一架。 心儿伶牙俐齿的,居然唯唯诺诺,一个反驳的字都没说。 再加上两人也不再一起出门参加晨会,不出三天,宫妃们就看了出来,贵妃跟向容华掰了。 向容华主动讨好,送了东西去,结果叫清月直接丢了出去。 晨会后,有人试着去找向容华的麻烦,在以前,贵妃早就出言相助了,结果这次,贵妃目不斜视,径直走了过去。 大家这才确定,真的掰了。 这下谁都要过去踩一脚了。向容华本就受宠,惹人怨妒,不过从前有贵妃护着,大伙不敢开口。 现在还不有怨抱怨? 又被人一顿讥讽,向容华苦笑着。 从前有高位护着,所以不觉得有多辛苦,大家都笑脸相迎。没想到只是稍稍落魄,立刻有人来踩上几脚。 她只得沉默以对,或者转身离开。 形单影只,自己在宫道上缓缓而行,连宫女都没带。 前方,有个面生的小太监等着向容华,他看了向容华一眼,向容华默默跟上。 见面的小太监,都不是同一个,但挂着同样的腰牌。 所以向容华私下追踪很久,没查到对方身份,才想着铤而走险。 这次,又换了一个人。 向容华跟着对方,走走停停,一路走到假山里,她才疲惫的说,“我变成这样子,你家主子可高兴了?” “高兴,怎么不高兴呢?”小太监笑,“怎么样,反正现在也不可能更差了,要不要干脆继续听我家主子的?” “不可能!” 向姬音斩钉截铁的打断,“你们要挟我,我已经照你们要求做了,偷了手帕和信笺,还想什么?” 小太监笑了笑,“你跟别人的私情了了,但是陷害嘉贤贵妃的事,也没了啊!咱们一码归一码。” 向姬音心头一凉,知道果然被贵妃说中,要挟不会轻易结束。 第178章 向容华嘴上说的硬气,其实眼睛里早就透出惧怕和担忧。 小太监就是看穿这点,反而愿意让向容华上吊前喘口气。 小太监大发慈悲,“身在宫里,需要靠山的。你已经惹了嘉贤贵妃,再不找个更好的靠山,盯着被弄死吗?这宫里还混得下去吗?” “听咱家的,投靠我家主子,少不得你的好处。” “回去好好想想,到底哪条路更好。” 小太监说完离开,只剩下向姬音独个留在假山内。 她颓废的靠着假山。 一刻钟,两刻钟。 确定周围没人,向姬音立刻跳起来,伸手去摸假山里头的包袱。 里头有双新鞋。 她小心换上,把旧鞋放到包袱里,准备改日来拿。 假山后的地面撒了香粉。 避开之前的脚印,她从另外一个方向退出假山,还在假山附近的小树,挂了一个丝带,再离开。 见到丝带后,青葙过去摘下收好,又驱动自己的小狗,让小狗闻香粉味道,顺着味道找。 遇见其他宫人,都会恭敬的跟青葙打招呼,“青公公好,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遛狗消磨精力,这小狗太活泛了,怕伤着娘娘。” 青葙光明正大的回答。 等青葙走过,其余宫人都感叹,青公公运气当真不错,凭着这手养猫狗的手艺得了贵妃娘娘青睐,就算容貌被毁,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青葙带着狗,一路走到了某个地方,狗就停下了,朝着地面不停磨爪子,回头看主人。 青葙抬头一看,绿景宫? 这是丽昭仪的住所。 * “丽昭仪?她失宠很久了。”韩舒宜抱着暖手炉,沉思着。 当年皇帝中毒事件前后,丽昭仪招幸次数最多,旁人远远不及。后来,没查到线索跟丽昭仪有关,可皇帝心里不耐烦,逐渐冷着丽昭仪,便没了宠爱。 不过她位分还算高,资历也深,凭着从前的底子,过得也还行。 她能有这个能耐,驱使那么多小太监为她所用?她宫里拢共也没三个小太监吧? 她跟向姬音商量过,若是遇上幕后主使,引到僻静处,香粉撒地,追踪痕迹。 没想到,会扯到丽昭仪身上。 起初她还怀疑过钰贵妃和皇后,但行事,手法,又不像。 不管是谁,跟丽昭仪,跟丽昭仪的宫人,还是有关系的。 韩舒宜专门派了人,去盯梢丽昭仪,看看到底是巧合,还是必然。 同时,她还有一个关卡没过。 手帕。 第129章 这么关键的证物,怎么能没有出场机会? 韩舒宜每隔几天,就要去乾泽宫,刷存在感。 这天她进门,发现皇帝没在处理政务,而是在看画像。 “宜卿过来,帮朕看看画像,替大公主选夫婿。” 韩舒宜正想说大公主急着选什么夫婿,掐指一算,发现大公主都十五了,的确快到嫁龄。 公主出嫁自然是不愁的,但选好了人,还要再相处相处,若是不好就换。 怕耽误大公主的婚嫁,早点选也好。 韩舒宜笑了笑,把甜点放下,“皇上叫我选,那我绝对选不出来的。” “喔,为什么?” “首先,这些画像都失真了,尽量修饰缺点,画的更好看些,要看还是看真人。其次嘛,”韩舒宜两手一摊,“我看谁,都觉得不够俊朗,我的眼光不能作为参考。” 皇帝哈哈大笑,“那这张呢?” “丑的很有特色。” “这张呢?” “很有特色的丑。” “那张呢?” “丑的别具一格。”韩舒宜叹口气,“您这个父皇不能坑女儿啊,不如叫大公主自己看,自己挑,您替她把关好了。” 皇帝放下画像,过去揽着韩舒宜同坐,这个姿势,能感知到彼此心跳。 “宜卿,你来看看这个。” “手帕,同心结?又是哪个妹妹给您的?”韩舒宜斜睨他一眼,充满着“好啊又叫我抓到把柄”的兴味。 “拆开看看。” 同心结是折成菱形回纹的纸片,象征同心同情,通常用于男女之间传递消息。不过韩舒宜真没折过,拆起来还有点手笨。 好不容易拆开,她瞟了一眼,开始念,“鹏郎见字如晤,当年一别,悔恨沉沉........” “鹏郎是谁,皇上的字不是这个吧?” 皇帝见韩舒宜的迷惑不解发自内心,从胸腔里发出一阵阵低沉的笑声。 “你再看看这个。” “一块儿手帕,熏的什么香料,咳咳,好冲鼻子。” 韩舒宜摘下自己的手帕掩鼻,这才像是发现什么,“现在京城里流行这样的款式吗?跟臣妾这条倒是挺像的。” 她摊开手,对比两块手帕,迷惑抬头。 除了花纹,锁边,针脚,都相似。 “皇上,这到底是哪位妹妹送的?” “这是“你”送的啊!傻瓜!”皇帝点了一把她的鼻子,同时仔细观察韩舒宜的表情。 “今天一早,就有个小太监来告密,说自己在墙根底下捡到这么封信,交给何欢,何欢不敢擅专,又交给我,落款写着你的闺名,还放着你的手帕。” “喔,这样啊,什么,我写的?”韩舒宜瞪圆眼,再次细看这些东西,“这,这,这,都不是我的东西啊!” “朕知道。信笺是你喜欢的洒金笺,但是字迹只有五分像,你的字比这个好,这还是朕指点的。手帕么,你的女红,多年也没见有个进步,都是拿宫女绣的冒充。你也不喜欢香料,只爱天然香花,嫌香料冲鼻子。” 韩舒宜听着皇帝如数家珍,指出这些漏洞。 全是她故意伪装,然后又专门泄露给皇帝看,只属于两人的小秘密。 秘密是联系两个人的纽带,也更能拉近亲密。 眼下,都不需要她辩白,皇帝自己都能发现破绽。 “皇上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逗个乐而已。” 他手一松,信笺手帕立刻被丢到火盆里,几口就被火苗吞噬。 “想必是有人看你不顺眼,故意诬陷。” 韩舒宜看到这里,知道关卡过去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要她狠狠砸下。 疑心这种东西,最好一点都没有。 所以她迎难而上,伸手搂着皇帝的脖子,“皇上,您不疑心我,我很开心。但,臣妾还没说过,跟皇上的初见吧?” “唔,不是御花园里,你跟人放风筝,意外撞见朕?” “不是。” 韩舒宜缓缓启唇,“还要更早,那天,皇上您去护国寺求护身符,就是初见.....” 白雪,护国寺后山的红梅,戴着斗笠的少女,随着她的描述,皇帝的记忆逐渐复苏。 “从小我就嫌弃别家男孩,幼稚笨,还丑,发誓要找世间最好的男儿,那天看到皇上,突然想,我找到目标了。” “不知道目标,他怎么想呢?” 皇帝低沉的笑。 “他在想,原来姻缘早定啊。” 第179章 韩舒宜说的全是实话,可以经得起查验。 唯一的一点差异就是,她当时察觉到傅霆年的恶心心思,想要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不过傅家权利滔天,树大根深,想找到与之媲美,还愿意庇护她的家族,少之又少。 她去护国寺,是病急乱投医了,想要求助神佛。 天无绝人之路,她在后院撞见的人身上,看到蟠龙玉佩。 那一刻,她就决定了,就此一搏。 想起往事,她心里全是庆幸。 她和皇帝在内室聊了许久,携手去逛院子了。 何欢是长呼一口气,再次感动贵妃哄人的能耐。 拿到信他就暗叫不对劲,生怕再出点什么事,他这个御前太监总管,实在干的胆战心惊。 没想到,就这么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奇迹啊! 殊不知,奇迹都是背后之人,一点一滴铺垫出来的。 * 递交了私情信后,幕后之人总该看看成效。 韩舒宜盯紧乾泽宫,看看最近谁表现异常。 除了受宠妃嫔,就是丽昭仪。 她一改常态,经常去乾泽宫晃悠,即使没得到同意,也不懈怠。 绿景宫。 丽昭仪咬着指甲,发泄着,“怎么没用,怎么可能没用!” 她们先前做了那么多的铺垫,也逮住了把柄,怎么可能抓不住贱人的私情把柄! 想到这里,丽昭仪格外气闷。 要编情郎也要有谱的,拉来两个不相干的人,可信度太低。 等丽昭仪托人查过嘉贤贵妃的少女时期后,更气了! 嘉贤贵妃从小生的好,慕少艾的少年也格外多。 不过嘉贤贵妃打小古怪!一向只跟女孩子玩,哪个男孩若敢靠近她,轻则嘴毒吓退,重则追着揍。揍上几回,基本没男孩子再敢靠近了。 后来更是告病,在闺秀圈中隐退了几年,再出现,没过多久,就参加选秀进宫了。 实在找不出一个能说服别人的人选。 后来咬着牙,挑中了傅家公子,还能顺便搞一搞璇昭仪。 却不想,功亏一篑。 想到这些,丽昭仪就气闷。 她抱怨着,身边有个太监声音阴恻恻的说,“咱家早说过,这种法子不管用的。” “你懂什么?”丽昭仪道,“这种私通密会的丑事,最难解释,最难洗清,只要沾上,就算神仙来了都没用。” 因为矛盾核心是论心不论迹,没跟这个私通,难道没跟那个私通?以前没私通,不代表以后不私通!总之针扎下去,就会有疑心泛起。 不过丽昭仪以为万无一失的法子,最终还是失效了。 小太监笑了笑,“主子说了,你要害谁他都不管,但是做之前一定要告诉他,因为他要考虑更多。” 比如,考虑嘉贤贵妃生的皇子。 丽昭仪倒是想嘴硬两句,但合作四年来,对方的神出鬼没给丽昭仪留下大大的恐惧,所以,她只得点点头。 小太监从后门溜了,丽昭仪继续思考,该怎么样才能得个孩子。 她自己是没什么指望了,若是抱养别人的,反而有几分指望。 小太监溜出宫门,回头看绿景宫,也在想。 丽昭仪的利用价值不大了,她不受宠,还惹起过疑心,用来做个替罪羊,最合适。 * 韩舒宜最近常常带着小十小五去新开辟的小花园玩。 他喜欢秋千,于是金锭和银锭费了老大劲,才扎了一个新秋千,供他们玩耍。 小十扒着秋千就不撒手,自己一个劲的玩,潇潇急了,就想把弟弟掀下来。 一个没掀动,两人马上吵了起来。 看着韩舒宜都头痛不已。 这两是双胞胎,从小就要用一样的东西,就算吃的小馒头比对方小了点,都能吵上一架。 旁边明明还有一架秋千,这两就逮着要坐新的。 被他们闹的头疼,韩舒宜干脆把路过的七皇子叫过来,“你坐。” 七皇子:? 我吗? 他回头看母妃,得到叶妃的赞同后,立刻上了秋千,让小太监推动起来。 秋千只剩一架,小十和小五反而不吵了,两人和和气气商量好,互推够一百下,再轮换。 把韩舒宜气的不行,这两倒霉孩子! 叶妃坐到石桌旁,等着七皇子玩够。 第130章 “看你刚从叶太妃那儿出来,怎么,两人吵架了?” “这么明显吗?”叶妃摸着自己的脸。 “有,你眼圈还红着。”韩舒宜指指脸。 刚哭过的脸,就算擦干泪,还是有痕迹。 叶妃揉了揉脸,想到这里也没镜子,泄气的放手。 “确实拌了几句嘴,针对七皇子的功课。我姑母想要戈儿学这学那,什么都学,以后好成材,尽到皇子的责任,我呢,觉得戈儿恐怕不是这块材料。以后他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好了,开心最要紧。” “姑母对我恨铁不成钢,说了我几句,让娘娘见笑了。” “这有什么好见笑的,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不过太妃的想法,跟你的想法,有点差别,但都是为了七皇子好。”韩舒宜笑了笑,“别想那么多,既然大家都是冲着同一个目标,能商量的就商量。” 叶妃长叹一口气,垂头道,“希望如此吧。” “本宫啊,就盼着孩子平安,健康,于愿足矣。”韩舒宜起身笑了笑,“先回了。” 叶妃送她离开,等七皇子玩够了,才牵着七皇子回宫。 路上七皇子蹦蹦跳跳,突然出声道,“母妃,宁戎国在哪里啊?我怎么没在地图上看过。” 叶妃呼吸一窒,良久才说,“宁戎国旧址在现在大锦和南齐交界的地方,从前三国鼎立,各自拉锯。不过一百多年前,宁戎国治理不善,已经被灭了。” 七皇子喔了一声,“那母妃回去,给我好好说一说吧。” 叶妃抱着七皇子的手,良久才说了一声好。 第180章 叶妃寝殿。 书桌上摆着能找到的宁戎国资料,地图,县志,还有游记等等,共同勾勒出一个曾经强大,但是亡于腐败和军阀割据的国家。 七皇子就是三分钟热度,看了几眼资料,又没了兴趣,噔噔噔跑开了。 只留下叶妃收拾这些资料。 宫女想要帮忙,也被叶妃婉拒了。 她独自把书籍收起来,放到多宝格内,又开始沉思起来。 她跟姑母的确吵了架,争吵的内容也确实是七皇子的教育。 七皇子是早产儿,身体不甚强健,读书识字没问题,但若是涉及骑射,终究还是差了一筹,学来学去,也就那个样子。 姑母催促无果,难免就起了旁的心思,比如,再换一个皇子来养着,换个天资更出色的。 不过叶妃不同意,这才发生争执。 “你如此心软,早晚会害了自己!”姑母说的掷地有声。 叶妃苦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七皇子也是她从出娘胎时就开始照顾的孩子,日日夜夜,看着从一尺长长到现在的孩童,她能舍得? 非要选的话,她也会衡量轻重。但平日生活,她还是想七皇子过得顺畅些。 * 韩舒宜去福寿宫接孩子。 明允夫人见过潇潇,嘴上说孩子这么小看不出什么,但行为上可是喜欢的很,常常跟潇潇一起互动。 潇潇也是生来嘴甜,把明允夫人哄的服服帖帖。 “这孩子像你。” “还是太后娘娘教的好,我可不敢居功。”韩舒宜笑道。 “哀家尽心尽力,确实也少不得叶太妃的功劳。”太后说着,抚着叶太妃的手,“贵妃啊,赶明到了年节,还不得给叶太妃送上一份厚礼?” “那自然是少不得的,臣妾怎么敢忘?” 叶太妃连连摆手拒绝,说自己乐在其中,照顾孩子还得了许多趣味。 韩舒宜不是那么不懂事的,自然要多多感谢叶太妃,并且备好礼物。 她牵着潇潇离开时,突然觉得背后有一股锋利的视线,在遥遥注视着她们。 等回头,只看到福寿宫的大门。 但这种视线,也不像她的幻觉。 潇潇搂着她的脖颈,也奶声奶气说,“娘,有人看我们。” “或许是宫人吧。” 韩舒宜摸了一把潇潇的脑袋,安抚她,“我们先回宫。” 回到嘉宁宫,青葙过来禀告,有向容华写来的信。 两宫宫人现在是完全不碰面的,传递消息就靠写信。 韩舒宜拆开信件,“打听我的饮食习惯?怎么的,想下毒?”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青葙低着头,“下毒的可能性很高,娘娘要做好防备。” “但是想下毒,御膳房也不是吃干饭的,他准备怎么下?” 青葙摇头,他也不知道。 下毒肯定逃不过事先验毒,事后追责,如果想要斩断线索,就只能动用隐藏多年的人手。 就为了对付她一个,有点不划算吧? 青葙摇头,“娘娘未免太看轻了自己。如今皇后势微,钰贵妃空有名位,只有您,堪称后宫第一人。之前养病不出,其余人平分秋色。您养病结束,立刻独占了恩宠,只怕早成了其他人的眼中钉。” 交代完私情信的时,她的确跟皇帝重温旧梦,浓情如火。 韩舒宜叹口气,放下信,“行,先卖个小破绽,看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卖个破绽,看看对方要做什么。 她给向容华回了信,告知自己编好的饮食禁忌。 半真半假的,基本是她平日出席宴会的表现,找不到破绽。 向容华收到回信,告知对方。 负责提食盒这事,就有金锭或者银锭负责,时刻留神,保证从御膳房到嘉宁宫的路上,没人动过食盒。 再由青葙检查,饭菜里有没有做手脚。 草木皆兵几日后,银针用掉一整盒,也没发现什么破绽。 韩舒宜随手端了一小碗鸡汤,喝了几口,“看来对方是想跟我们打持久战呐。” 防守不进攻,当真焦躁。 孟庭祯也同样急躁,生怕在不知道的地方,娘就遭了毒手,不由得恨恨的吃饭,就像那是幕后黑手的。 韩舒宜喝完汤,这才咂摸出不对味来,这鸡汤里放了蘑菇啊。 虽然调味之后很淡,还是被她吃出来了。 每个人味觉细胞不同,就像有人觉得榴莲香的不行,有人觉得榴莲臭的冲鼻子,碰一下都要干呕。 韩舒宜就不喜欢吃任何蘑菇制品,她总觉得有股土腥味,难闻。 她这个喜好早就告知过膳房的人,他们不该犯这么简单的错误吧? 碰了自己不喜欢的食物,她放下鸡汤去漱口清理,再回到饭桌上,愣着了。 这才一刻钟,怎么小六一下子变老六了? “小六,你,你,长大了?” 她吃惊过去,想要抓着小六的手,现在这位置,坐了一个长身玉立,俊朗出众的青年。 青年的面容,有三分像她,还有三分像大哥韩世衍,最后四分像皇帝。 孟庭祯看着娘在虚空中的手,也慌了。 “娘你怎么了?”他慌乱过去,想要捉着娘的手。 在韩舒宜的视角,就是青年慌慌张张过来,想要扶着自己。 她在看四周,清月清云老的不像样子,都换上了灰色的嬷嬷衣服,青葙更是老的弯腰驼背,脸上皱纹能夹蚊子。 唯有面前的青年,姿容正盛,处于人生最好的阶段。 “小,小六?庭祯?” “是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哇,我们在飞哎!” 一晃神,古朴的宫殿就幻化成了现代的飞机,所有人都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正在翱翔云间。 “天呐天呐!” 她们正在云间飞行,飞机快速的划过空气,一日千里,偶尔又低空飞行,叫人看清地面的万家灯火。 高楼,大厦,灯光秀,还有忙忙碌碌的人群。本是习以为常的场景,偏偏叫她泪流满面。 她牵着小六的手,“你看!” 恍惚间,孟庭祯也看到同样的场景,高楼和大厦和不夜之城,只叫他怀疑,这是天界。 第181章 两母子遨游天际时,青葙挡着所有人,让他们先暂时别靠近。 桌上饭菜是他再三检查过的,确定无毒,可现在娘娘和殿下的异状,又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问题很严重啊! 青葙确定二人都没有杀伤力,反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才让清月清云过去,虚虚扶着娘娘。 万一伤害自己,他们能及时阻止。 殊不知,母子二人正徜徉天际,感受着未来的幻梦。 韩舒宜带着小六参观了一阵未来,药力消退时,逐渐觉得眼皮子粘到一块儿,昏睡了。 孟庭祯也跟着困了,睡着了。 青葙连忙过去摸脉,确定两人都无事,还是准备了一些解毒药,这才放心。 他让暂时保留着那桌饭菜,留待查验,等主子们醒来了,再说。 * 韩舒宜睡了好长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她扶着脑子,还觉得有点晕。 第131章 身边,小六也才慢慢睁眼,还有点懵。 “不是在用午膳吗?” 韩舒宜回忆着,“怎么人就倒了?” 一回忆,之前的事模模糊糊,进入了脑子。 救,救命!她开始觉得脚趾扣地,好尴尬。 她这表现,怎么像是菌子吃多了? 孟庭祯回忆之前的梦,迷糊发问,“娘,你还记得之前的梦吗?” “记不大清了,你还记得?” “记得!好神奇的地方,莫非是仙境?”孟庭祯回忆着,那里的发达和先进,实在叫人吃惊。 韩舒宜赶紧心虚的转移话题,“我们两到底是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清月跳起来,赶紧去找青葙。 青葙又一次诊脉,“娘娘和殿下看起来没事了,保险起见,还是再服几天药最好。” “被下了什么药,毒药?” 青葙摇头,“奴才又重新把饭菜都验了一遍毒,还是没查到问题。”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 韩舒宜缓缓说,银针验毒的原理准确率不高,提炼不纯有杂质的毒,才容易被验出来。 而中午她中的,明显是菌子。 俗话说,先菌子后小人,吃了菌子包见小人。 而且菌子里的致幻菌是纯天然植物的,没那么容易被测出来。 青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奴才要亲自试试!” 他翻出中午的菌子鸡汤,也不加热,就这么喝下去。一刻钟后,就开始晕眩,哭的泣不成声。 孟庭祯把不相干的人赶走,让青葙独处,免得暴露他的秘密。 “娘,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慌,不慌,对方既然显露了意图,咱们自然有法子应付。”韩舒宜慢慢说,找到源头,当然可以预防。 青葙在自己的屋里哭闹折腾了一夜,次日红着眼,不得不承认菌子的厉害。 因为菌子致幻,更多还是来自自身的想象力,越是想要什么,越能看到什么。 这样直击心底秘密,人是毫无招架之力。 青葙抹把脸,道,“只怕有人要用这种东西害娘娘,叫娘娘胡言乱语。要是再抖露出什么秘密来,解释不清的。” 外人只觉得这是菌后吐真言。 “以防万一,最近不要再随便吃有菌类的菜。”韩舒宜叮嘱小六,“我还好,对这个味道敏感,小六,你要加倍小心。” “娘才是,我还小,他们对付娘的可能性更大。” “不,孩子说的话,容易被取信,还能反推出大人有问题。”韩舒宜叹口气,突然想到,“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三人立刻开始商量该怎么就计。 青葙翻过典籍后,发现这种菌子很稀少,如果要下毒,定要用在最珍贵的地方。 如果要说最近有什么隆重场合,非除夕莫属了。 除夕之夜,合宫团聚,观众也够多。 韩舒宜还找到了,那人埋在御膳房的人手,不动声色,准备事后一起拔掉。 除夕。 合宫大宴,客如云来。 有上次傅霄年的事,太后再次独揽大权,执掌宫务。 皇后只能不甘心的退开。 宴席之上,热闹非常,到了下半场,太后还准备了烟花,在空中燃放,火树银花不夜天,众人欢呼雀跃。 虽然热闹,但韩舒宜也提高了警惕,但凡是看不出原材料的食物,她都不吃,不碰。 直到快散会了,太后见众人有些瑟瑟发抖,受凉,命人上了一道羊肉汤。 羊肉汤要撒足了花椒,胡椒,还有香菜才好吃,同时,也能盖住很多异味。 韩舒宜捧着汤碗暖手,看似在喝,其实都没沾唇。 后排的小六也是如此,装模作样喝的热闹,全倒到旁边碗里了。 他们在席上,很多做法复杂的菜都没碰,只捡了清淡小菜吃。 可是,羊肉汤喝完,还是没出现什么异状。 韩舒宜低头看着碗,难道是她想太多?其实根本没打算在除夕宴下药? 不管怎么说,她深吸一口气,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不会松懈的。 喝过羊肉汤,宗亲跟客人陆陆续续告辞了。 韩舒宜也站起来,准备穿好大氅,回去补个宵夜。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挡住她的光线。 “惜昭仪,你这是?” 惜昭仪穿着一身正红色宫装,金簪挽发,还是跟往昔一样美丽耀眼。 不过眼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射出的不是秋波,而是刀子。 她一巴掌拍到桌上,大声道,“贤妃!你凭什么抢走我的宠爱!” “我是哪里不如你?长相还是家世?凭什么你就这么得宠,而我要受冷落?” “我跟你拼了!” 说着人张牙舞爪扑了过来。 韩舒宜赶紧避开,生怕被惜昭仪按个正着。 结果惜昭仪看似精准,实则踉踉跄跄,站立不稳,明明韩舒宜人在右边,她却扑到左边,对着柱子拳打脚踢,肆意发泄。 其他人开始捂嘴笑起来。 惜昭仪恩宠不衰,又自恃是摩可国的高贵公主,对位分比她低的,一向不假辞色,对着位分高的,也爱刺上两句。 眼下跑去得罪贵妃,不仅要受斥责处罚,还当众丢个大脸,她们怎么会不开心呢? 眼看惜昭仪又要继续出言不逊,皇后站出来,把人带到侧后方的屏风后。 惜昭仪一看就是喝多了,才会出言不逊,先控制着场面,等她醒酒再说。 屏风后,惜昭仪被制住了,还在唧唧呱啦的出言不逊,皇后听了两句不对劲,赶紧请皇帝过来。 皇帝进去后,韩舒宜细听惜昭仪的胡话,猛的一颤。 惜昭仪中招了? 第182章 这种话,实在不知道到底该听不听,韩舒宜都想捂耳朵。 屏风后,惜昭仪正在自爆,说摩可国近些年屯兵十万,国力渐强,早就不是从前的吴下阿蒙。 早晚有天,要拳打大锦,脚踢南齐,碾压列强,成为新的强国。 老实说,这种话哪个小国心里没幻想过?不过,不能说出口。 惜昭仪这么说,皇后脸色能好?皇帝脸色更好不了! 屏风后,听得半懂不懂的皇后硬着头皮安抚皇帝,“惜昭仪这是醉的厉害,才会胡言乱语的。” “对啊对啊。” 皇帝铁青着脸,“先给她灌醒酒汤。” 不管此事是胡言乱语还是酒后吐真言,总之在皇帝心里,深深扎刺 看到帝后出现,韩舒宜赶紧装醉。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能听懂摩可国的妃嫔,这浑水她可不淌。 她装的很像,醉眼朦胧,无力靠在桌面上。 等惜昭仪被安抚住,皇帝和皇后才重新出现,宣布散会,再让人专门护送惜昭仪。 借着机会,韩舒宜也被人扶起来,准备缓缓离开。 “你的情郎今日未到,可怜啊,都不能看看孩子,天可怜见啊.......” 清月听到这句话,目瞪口呆,刚要分辨,就发现对方像鱼入水一样钻到宫女群里,不见踪影。 韩舒宜只能看到梳着辫子,跟谁都相似的后脑勺。 眼睛一眯,韩舒宜醒悟,好毒的手段! 她不了解菌子毒性轻重,但是人很容易受到语言或者场景的影响。比如睡前要是看上战争片,多半梦里也是相同的场景。 对方念上这么一句,如果她真的中了菌子毒,难免就会在言语上表达出来。到时,她的孩子,就成了身世存疑的孩子,哪儿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韩舒宜捏紧拳头,升起前所未有的战意。 这幕后的黑手,一定要抓住,剁掉! * 韩舒宜让清月搀扶着,准备慢慢回宫。 她脚步踉跄,把醉酒演的淋漓尽致。 既然费这么大劲下毒,又用惜昭仪做了铺垫,她不信,对方不会有后招。 “贵妃,还好吧?” 皇帝的步辇,从身后追了上来。 尽管皇帝脸色不佳,但遇上贵妃,还是努力放缓,关怀她醉后踉跄。 轮到她表演了。 “嘘,嘘!” 韩舒宜竖起食指,一副神秘样子。 “小声,再小声!别把这些金子吓跑了!” 金子?皇帝玩味一笑,看起来宜卿也醉的厉害。 他顺势从步辇上下来,“哪里有金子?” “这里,这里,全都是啊!”韩舒宜比划着,“结在金子树上,马上就要成熟了!” “火克金,要用火把烧一下,才能把这些金子摘下来,摘下来,给三郎,他有用处。”她说的煞有介事,好像真的一样。 皇帝绽开一个微笑,有心逗弄,“给哪个三郎?” “三郎就是三郎,哪有什么哪个?”韩舒宜小小吃惊,“四海八荒,就一个三郎。” 正当皇帝为这简洁的表白心动时,韩舒宜又扯着他的袖子。 第132章 “算你运气好,前面就是我家,请你参观一下!不要太吃惊啊!” 她扯着皇帝,朝嘉宁宫的方向跑。 闻到皇帝身上残留的胡椒味,她轻笑。 有了之前实打实吃菌子的经历,她胡扯起来,更有底气。 她扯着皇帝狂奔,一边介绍路过的风景。“这是步梯,这是喷水池,这是入户门,这里是我家.....” "看,这是新装的进宫水晶吊灯,每一颗水晶都是手工打造,颗颗璀璨,一打开,黑夜如白昼。” “这是整块的大理石,足足有三丈高,三丈长。落地窗也是整扇的,可以俯瞰万家灯火。” “这是电梯,可以直接到五楼。” “到了五楼,这个角度能看到车库后门,观景阳台居高临下,能够看到山下风景,还有起落的飞机,看,快看!” 她说的笃定,一点都不迟疑,但皇帝什么都看不到。 他只是好笑的望着说胡话的宜卿,顺从她的游戏,勾勒出她想描绘的风景。 至于什么日行千里的飞机,迅疾如风的跑车,高达百丈的楼栋,能够拉动千万斤的牛车,想的还怪丰富的。 要是这些东西都是真的,大锦,该富裕到什么程度? 韩舒宜描绘未来的场景,如此的美好和平,突然怔怔落泪。 她开始怀念过去。哪怕是个最简单的空调,也是现在可望不可及的。 “哭什么?” “这里明明是我家,可是我丢了进门钥匙,进不去了。” “丢了就丢了,换把锁就好了。” “钥匙,没那么容易找到的。”时空之门,如何打开? 皇帝拿着手帕,轻声安抚她,“没关系,我们一起找,早晚能够找到的.....好么?” 他揽着踉跄的韩舒宜,进了内殿。 何欢长长的松口气。 刚才惜昭仪的事,已经把人吓的半死,他是生怕贵妃再说出点什么事来,惹怒了皇帝,大家都不好过。 虽然刚才贵妃胡言乱语,但总比惜昭仪语出不敬的强。 而且怎么看,皇上也没生气,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是好事。 到内殿后,扶着醉酒的贵妃睡下,皇帝也懒得折腾,就在嘉宁宫歇下了。 装醉的韩舒宜轻轻睁眼,看着身侧的皇帝,希望能像之前小六一样,让皇帝做些古怪的梦。 装疯卖傻也要花力气的。 韩舒宜轻轻闭眼,准备来日积攒力气,找到那个谋划的人。 入夜。 皇帝在梦里,真的看到了高耸入云的高楼,飞速的古怪马车,说说笑笑,衣着干净的人群,轻松自在的活着。 这里黑夜如白昼,处处灯火辉煌,照亮每个角落。 这里的百姓还路不拾遗,有人捡到荷包样的东西,即刻交给路边的衙役,轻松走掉。 皇帝看着这样的世界,不禁想,莫非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仙境? 不然,怎么能如此宏伟,瑰丽? 正当皇帝想看到更多东西时,一声急促的呼唤将他惊醒。 “归来,归来,这还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归来,归来!” 失重感让皇帝猛然惊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嘉宁宫的卧榻上,身边人也被他动作惊醒,迷茫睁眼。 “怎么了?” “没事,睡吧。” 皇帝平复自己心跳,越想越觉得奇怪,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能够马上梦到,还这么详尽构成一个世界的的梦,很少见。 别的梦,总是缺胳膊少腿,有逻辑不顺之处。 这个梦,真实的就像他真的飞升仙境一样? 难道,宜卿真的握着进出仙境的钥匙?是方外之人? 第183章 面对皇帝的疑惑,不解,探究和追寻,韩舒宜恍若无事,什么都不知道。 宿醉醒来,她还揉着脑袋,“昨夜醉酒,皇上,我没说什么胡话吧?要是乱说话,皇上别怪罪,我先赔礼了。” 皇帝哭笑不得,“朕可没这么小气啊!” 他揉了一把韩舒宜的长发,长发垂到腰际,柔和的像匹缎子。 “快起身,今天还要祭拜先祖。” 大年初一,要忙活的事还很多,更要早起。 韩舒宜打着哈欠,起身梳洗。 隔着门框,小六趴在上面,目光炯炯的看着内室。 计划,没出岔子吧? 韩舒宜比了一个ok。 刚才的交谈就让她知道,起码没失误。 虽不知皇帝做梦会梦到什么,但内容肯定对自己有利。 这下小六放心了。 奉先殿内,在礼官引导下,帝后祭拜先祖。 今日,惜昭仪没有出席,都说她昨天醉酒醉的厉害,走不得路。 但韩舒宜心想,只怕眼下,惜昭仪正在拼命解释吧? 昨天的话,确实犯忌讳。 想到自己差点中招,她心中只有庆幸。 祭祖仪式过后,各自归宫。 韩舒宜给小六简单说了昨天的事。 小六气的,一掌拍到桌面。 “可恨!” 竟然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招数! “别气,他既然出招动手,自然会留下痕迹,再说了,也不光我们受害啊!” 惜昭仪不是同样中招吗?韩舒宜不信她不急。只要惜昭仪动手查证,他们黄雀在后。 * 皇帝找来钦天监,写下一个生辰八字,让监正看看吉凶。 若是别人,监正未必记得。但这个八字,在监正那里,可说是如雷贯耳。 不过他还是先测算了一遍,才恭敬禀告皇帝,“是上等八字,上上吉时,四角俱全,是个顺风顺水,心想事成的命格。” “怎么个心想事成法?” 这问题,还真把监正难住了,他就是顺嘴说了个吉利词而已。 愣了愣,监正才描补道,“便是做事一切顺利,遇到困难也有贵人相助的意思。” 皇帝收回手,若有所思。 “今日的事,不许透露。” 监正连忙承诺,绝不外泄。 就是再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泄露皇帝的事呐。 * 惜昭仪在自己寝宫里,急的团团转。 她醒来只觉头痛欲裂,对除夕宴上发生的事,浑然不觉。她甚至有些懊恼,应该借着酒醉,把皇帝勾到自己宫殿来。 直到贴身宫女结结巴巴提示,她昨夜的行径后,惜昭仪惊的魂飞魄散。 宫女还在努力安慰,“娘娘别着急,酒后无圣人,您胡言乱语几句,皇上不会放到心上的.....” 前提是,那真的是胡言!只有惜昭仪自己心里清楚,到底什么胡话,什么是真心之语! 她咬着指甲盖,决定马上弥补。 而弥补最好的方式,就是,送东西。 刚出正月,摩可国便上书说,准备进献一批马匹给大锦。 马匹是战略物资,异常珍贵。若是有个五千铁骑,更是能够左右战场的局势,决定战争的平衡。 不过战马培养不易,需要花时间一点一滴的积累,没个十几年,攒不够数量。 而这次,摩可国居然愿意敬献出整整五百匹战马,可说是大出血。 皇帝当即大悦,欣然接受了摩可国的进献。 并且为了喜上添喜,准备等摩可国的使者到京城时,一起观摩惜昭仪晋升为妃的仪式。 这可是几年来,唯一一个晋升到妃位的宫妃。 可把同样待在昭仪位的几人,气的够呛。 任由父兄如何努力,都没爬上妃位,璇昭仪恨的钻心蚀骨。 自己本心是想设计贵妃,拉惜昭仪就是做个垫背,没想到反而促成惜昭仪晋升,丽昭仪更是如火焚心。 这女人,真是该死的好命。 摩可国很懂眼色,就成了惜昭仪最大的助力。 她傲视群美,把原先跟他差不多的妃子都挤了下去,唯有贵妃,能跟她分庭抗礼。 她得宠的如火如荼,内务府愿意通融一二,惜昭仪自然发现,除夕宴上她的醉酒,有问题。 且,她恍惚记得,有人在耳边说了一句,摩可国的兵力。 要不是这句话,她也不会顺着心里所想,说出摩可国屯兵十万的话。 其实根本没那么多,但,摩可国屯兵是事实。 惜昭仪查证一番,找到了璇昭仪头上。 人有种奇怪的心理,对于新闻里的亿万富豪没什么感觉,但要是邻居同事比自己多挣了五百块,一定记恨的咬牙。 惜昭仪也没脱离这个范围,嘉贤贵妃是她争宠的劲敌,她会妒恨讨厌。 但若是有机会,她优先选择把两个同位分的昭仪拉下马。 惜昭仪的报复,来的很快。 璇昭仪出门赏梅花,还摘了几只梅花回去插瓶,结果一回到宫里,立刻起了红疹,把脸都抓破了。 璇昭仪急的要命,赶忙请了太医来诊治。结果太医说,璇昭仪这是花粉过敏! 第133章 谁见过对梅花花粉过敏的! 璇昭仪换了好几个太医,都是这个诊断结果。而且因为璇昭仪痒的厉害,使劲挠了,多半要留疤。 璇昭仪气的赶紧留在宫里,治疗红疹。但这么一番折腾,少说也有三月,不能侍寝。 绿景宫。 丽昭仪都快笑死了,她不过推波助澜一下,惜昭仪这个没长脑子的,马上就上当了,下了狠手对付璇昭仪。 而自己坐山观虎斗,轻松搞掉两个对手,坐收渔翁之利。 沉浸在得意中,丽昭仪就忘了检查手里的脂粉。 当天夜里,她就开始起了一样的红疹,而且起的比璇昭仪还厉害。 伤口又红又痒,丽昭仪曾经引以为傲的容颜,被破坏殆尽。 第184章 不论如何,容貌都是后宫女子最得意的利器,也是面圣后,吸引圣宠的第一步。 若是连留个好印象都难,就算有十八般武艺,也很难施展。 丽昭仪怎么也没想到,会惹火烧身。 惜昭仪不是已经信了,璇昭仪才是幕后主使吗?怎么还会殃及到自己? 丽昭仪不知道的是,她跟惜昭仪在害人这事上,不谋而合。 她想对付的是嘉贤,为了不被猜出目的,所以拉了惜昭仪做垫背。 惜昭仪同样这么想,拉了丽昭仪当障眼法。 目前,丽昭仪最关心自己的容貌能不能恢复。 她找来了那个跟她联络通讯的小太监,让她转告背后的主子,治好她的伤口。 小太监原先觉得,这种小事根本不用劳动主子,只需要自己出手,就够了,于是开了药方,先给丽昭仪治疗。 三天后,伤口不仅没有好转,还红肿的更厉害,险些把丽昭仪弄的毁容。 作为一个曾经美貌无双,冠绝后宫的妃子,这是绝对不能忍受的,所以丽昭仪跟癫狂一样,要求主子立刻现身,替她诊治。 虽然已经将丽昭仪视为弃子,但弃子还没发挥最后的用处,所以,幕后之人也要现身,替她诊治。 他们一共,日日盯梢绿景宫的青葙就发现了,报告给了贵妃。 入夜,绿景宫。 来人仔细检查了丽昭仪的伤口,脉象,还是查不出什么。 太医院也并非浪得虚名,怎么诊断,都像是花粉过敏。 还是来人沉吟一番后,要丽昭仪割破手指,把血液滴到一块石子上。 石子变色,对方才说,“是中毒,不是过敏。” “什么,中毒?” “是中毒,一种非常罕见的毒,只入表里,不入内脏,但是发作起来,非常要命。”来人擦去血液,小心把石子收起来,“你放点血,我带回去,才好给你研制解药。” 不对症下药,这毒会越拖越严重。 丽昭仪紧张自己的容貌,自然照办,对方索要珍贵药材,也是一一照办。 趁着夜色,来人和小太监一起从绿景宫后门出发,悄然而去。 但青葙早就准备,默不作声的跟上。 一路绕路,把东西六宫都绕个遍,最后消失在冷宫处。 “冷宫?” 韩舒宜咀嚼这个词语,突然发现自己的盲区。 争宠都发生在当代妃嫔间,随着先帝的离去,前代妃子逐渐偃旗息鼓,一代人换一代人。 但没人说,前代的妃子一定不能参与啊。 尤其是冷宫废妃,已经争宠无望,还落到衣食无着,如果能参与一下,获得便利,自然是上了再说。 已经不能更差了。 “青葙,你去告诉金锭,让他找内务府的人打听,冷宫废妃现在还有哪些人,曾经的家世,还有擅长什么。” “是。” 安排好外力,还有内助,韩舒宜揽着小六,“之后,冷宫有什么异动吗?” 孟庭祯哪儿会留意这些?他的精力都在老登父皇,还有那群怨种兄弟身上,确实分不到别的地方。 但要是谁是怨种兄弟背后的助力,他一定知道。 思来想去,孟庭祯摇摇头,“不知道。” “他们能藏这么深,你不知道也正常。”韩舒宜安抚他,别急,“咱们慢慢找。” 露了马脚的,还想继续藏头露尾吗? 因为丽,璇昭仪都容貌受损,不能参加晨会,愈发显出惜昭仪的一枝独秀。 她跟惠妃并排而站,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惜妃看待了。 给皇后请过安,在前往福寿宫的路上,惠妃轻声道,“你觉不觉得丽璇花粉过敏这事有蹊跷。” 韩舒宜轻轻颔首。 惠妃上下打量前方极力讨好皇后的惜昭仪,“她胆子也是大啊。” 根据既得利益原则,惜昭仪嫌疑最大。 她轻声,“根据我对皇上的了解,妃嫔争宠他不在乎,反而是小情趣。但要是伤到妃嫔的脸,那就是大事了。” “因为妃子是皇帝的所有物,伤害妃子的脸,就像打破了皇帝珍藏的瓷器,就是冒犯他的权威。” 惠妃冷冷道。 韩舒宜叹气,“是啊,惜昭仪走了一招臭棋。” 她都会发现,不信皇帝发现不了。 惠妃看着前头得意张扬的惜昭仪,“等着瞧好戏。” 眼看后头有人靠近,惠妃立刻转换话题,聊起之前送韩舒宜的衣裳。 “漂亮大方,就是袖口窄了点,我喜欢宽松的。” “冬天穿的厚,我算错了尺寸,下回就知道了。”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福寿宫。 请安问好一系列流程后,皇后站了出来。 “母后,内务府正在筹备大公主的嫁妆。儿臣想着,大公主是这一辈里,头一个出嫁的,定要办的风风光光,也好给底下的弟妹们做个表率。所以儿臣想亲自给大公主备嫁妆。” 太后沉吟不语。 这事理所当然,本来就该皇后给大公主准备嫁妆。而且大公主生母不方便出面,太妃们也不好准备。 太后虽不愿,但自己腾不出手,就点头了。 皇后嘴边,勾起一个隐秘的微笑。 其实公主的嫁妆,内务府早有准备,但没人盯着,肯定是能混则混,混过去算完。有母妃盯着,才更仔细。 皇后既然接了这个任务,少不得要跟内务府交流,怎么修公主府,怎么规划府邸,又用哪些规格出嫁。 毕竟是头个出嫁的公主,定要体体面面。 太后管理宫务,好几次找不到内务府的管事,也算回过味来。 皇后这是用这种法子,悄悄跟她争权呢! 太后本想发作,但是被翠嬷嬷一劝,也就按捺下去。 毕竟管理宫务本是皇后的责任,说起来,终究还是太后没理。 太后默认了。 借着机会,皇后慢慢在宫务上插了手,借机安上自己的人手。 保持这种微妙的平衡,本来很好,皇后得到的是实惠。但是,皇后的母家瞧着皇后重新插手宫务,立刻动了心思。 每年送到京城的贡品,数不胜数,后宫女人早就习以为常。 这日,皇后就收到一份贡品,是刚从海里采到的合浦南珠,光辉耀目。 这南珠只有一对,但是个头大的惊人,做耳坠太耀眼,放在发冠上才刚刚好,而且压得住场子。 皇后收了,当即命造办处给她打成凤冠。 却不知,太后还在等着这对南珠。 第185章 每年上供的南珠都是有数的,其中的珠魁,一贯都是送给太后,再由太后分配。 跟太后闲聊的诰命夫人提起珠宝首饰,便说起每年的珠魁,还没见识过,到底有多闪耀。 “这有何难?阿翠,去把珠魁找出来。”太后笑着吩咐翠嬷嬷。“这珍珠虽然好看,但是容易灰败,还是没宝石来的强。” “要是娘娘这里都没有好的宝石,咱们呐,更别提了....”诰命夫人顺嘴捧了太后几句。 太后满脸堆笑,直到翠嬷嬷空着手回来。 “太后娘娘,今年的珠魁还没送来呢。” “什么?”有夫人惊讶插嘴,“送贡品的珠人都走了啊。” 珠人都走了,珍珠呢? 多嘴的那个夫人眼看太后脸色一沉,恨不得捂着自己的嘴巴。 怎么就这么多话呢! 太后处变不惊,笑了笑,“估计还在路上呢,内务府做事慢的很。” “是啊是啊。” 诰命夫人们赶紧转移话题,免得触了太后的霉头。 等诰命夫人们散了,翠嬷嬷赶紧去催内务府,才得到消息,原来今年的珠魁,被送到凤仪宫了。 “哈,皇后?” 太后怒极反笑,“谁送的?” 哪怕是正常分配贡品,也是先分给太后的。毕竟以孝为先,太后是长辈,有好东西要先给长辈。 “内,内务府送的。” 太后深吸一口气,“行,知道了。” 内务府真是看人下菜碟,比墙头草还不如。 第134章 不就是想看情势吗?也该睁大眼睛,看看谁才是东风。 几天后的福寿宫晨会,太后揉着肩膀,感叹道,“人真是不得不服老啊,上了年纪,一到倒春寒的日子,手脚就酸疼的很。” “太后娘娘正是老当益壮的年纪,您都要服老了,我们怎么办呐?” “是啊太后娘娘,再说了您年纪增长,只给您丰富的阅历,可不是我们这些愣头青能比的。” 被皇后和钰贵妃几句话捧的眉开眼笑,太后嗔道,“都是哄哀家的,哀家都知道。” “不过哀家确实有件正事,要跟你们说。皇后之前身体不佳,加上忙着照顾二皇子四公主,实在难抽出手来管理宫务,哀家就勉力管着。但哀家现在上了岁数,精力不济,难免要让你们顶上了。” 此言一出,整个正殿一静。 皇后按住手腕的抖动,咬着舌尖,让自己冷静。 太后把宫权把的严严实实,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松口? 而钰贵妃也是精神振奋,没了宠爱有了权力,一样能够站稳脚跟。 韩舒宜用余光留神着太后,她跟太后接触最多,了解太后性格,太后会是把到手的鸭子放飞的人吗? 所以她没打算有动作。 惠妃微微抬头。 叶妃低着头,盯着腰带上的玉佩。 至于其他人,都觉得天降馅饼。 太后把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坦然自若的说,“后宫早晚都要交给你们的,趁着哀家还有精神,教教你们,让你们走的更顺利,才是长辈该做的。” 俨然是分权的承诺。 皇后再也忍耐不住,主动站出来,“母后,儿臣愿意为母后分忧。” “好,是个孝顺的孩子。” 不等皇后绽开笑容,太后继续道,“但是你手里还管着大公主嫁妆,实在抽不出空来,且事情做到一半,扔给下一个,继任者也弄不清进度,反而惹的麻烦。皇后啊,你先管着嫁妆吧。” 皇后的笑容冻结了。 此刻她才窥探到太后的意图。 办嫁妆只是小事,但是这个借口,刚好拦着皇后管理宫务,借口还是现成的。 谁让管嫁妆也是皇后自己讨的任务呢? 给皇后分完任务,太后转向韩舒宜。 韩舒宜柔柔一笑,“太后,臣妾也想替太后分忧。但臣妾身体不好,好一阵歹一阵的,没准什么时候又病了。况且分神照顾孩子,已经无暇他顾,实在没办法再管理宫务了。” “要说分忧,臣妾多看顾看顾小十和潇潇,就是帮忙了。” “你啊你,真是的,罢了,身体要紧。”太后笑意多了三分真实,“那就交给钰贵妃吧,钰贵妃,库房里有这么多年的库存,你负责清点一下,把陈年的库存清理出来,能用的用,不能用的处理好,腾出库房。” “是!” 钰贵妃压着兴奋,答应下来。 其实这是个辛苦活,内务府的库存浩如烟海,一百多年的积累,损耗的,丢的,核对登记,没个两年登记不完。但,那又怎么样?摸到宫权的边才最重要。 此外是惠妃和叶妃,太后命她们二人协助钰贵妃。 之后,太后宣布散会。 散会后,皇后脸色难看,狠狠瞪了一眼钰贵妃。 钰贵妃恍若未觉,一直轻笑。 回去路上,韩舒宜提醒棠姐姐,“管公务这事,棠姐姐定要小心分寸。” “为何?” “太后娘娘的性格,你我都略知一二,她不像是能这么轻易松手的人。” 韩舒宜轻叹,“而且宫权,多少人盯着!姐姐若是表现的不好,以后就落个话柄,说你能力不强,难当大任。再有什么大事,这就是现成的借口。” 惠妃悚然,“我明白了。” “总之这次,惠姐姐一定当心,宁少做,不做错。” 韩舒宜轻叹,总之意图不详,且行且看吧。 而皇后回宫后,气的不行。 她以为自己的小招数太后容忍了,没想到,太后闷不吭声,给她个狠的。 “本宫是皇后,凭什么不能管宫务?太后这是越俎代庖!” 吉祥和如意都不敢吭声,跪在角落里。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太后非要管,皇后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缓缓图之。 皇后如何懊恼不提,钰贵妃只有高兴的。 心态不同,应对反应不同。对钰贵妃来说,宫权本来就不是自己的,能沾边就是好事。 她鼓足了劲,要把清理库存这事,办的漂漂亮亮的,而且,她想着压嘉贤一头。 被念叨的韩舒宜打个喷嚏,揉揉鼻子。 “可是着凉了?” “没有,出门灌了一阵冷风,鼻子有点痒。”韩舒宜笑了笑。 “身体无小事,就算灌风也要注意,免得成了大病。”皇帝正要絮叨几句,突然听到通传,说丽璇两位昭仪到了。 皇帝收敛神色,“传。” 丽璇二人迈步进门,两人同时张口,“求皇上做主!惜昭仪心怀不轨,给我们二人的脂粉里下毒!” 第186章 皇帝揉揉额头,无奈道,“行了,仔细说。” “皇上,先把惜昭仪叫来,当面对质!”璇昭仪急道。 “有什么证据吗?” 璇昭仪抽抽噎噎的拿出一罐脂粉,“皇上,之前臣妾跟丽昭仪,一起对花粉过敏,脸上起了藓疮,养了许久才养好。这藓好不容易养好了,臣妾又翻出从前的脂粉,用了一次又起了红疹,这才知道,原来之前不是对花粉过敏,而是脂粉里,被加了有毒的东西!” 她拿出那半罐脂粉,送到皇帝面前。 丽昭仪带着面纱,接口说:“臣妾跟璇昭仪一起去查证,最终找到了内务府管脂粉的人。他们查了登记册子,当天就只有惜昭仪的小宫女,去过库房,有机会接触到臣妾的脂粉!” “皇上求您给臣妾们做主啊!” 二人再次放声大哭,泪水顺着面纱滚下,留下一道道痕迹。 丽璇二人一向不怎么和睦,这次居然能一同来告状,也是罕见。 韩舒宜早就觉得,丽璇二人同时脸上过敏,背后隐隐有惜昭仪的手笔,但她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眼下丽璇是有了实证,才想来御前告状吗? 璇昭仪哭了一阵,坚持要找惜昭仪来。 皇帝便让何欢传话。 不多时,惜昭仪就到了,还是那副明艳照人,妖媚耀眼的宠妃模样。 一见面,惜昭仪笑道,“皇上可是又有什么东西要赏臣妾吗?” 等看到带着面纱的丽璇二人,惜昭仪掩唇笑道,“两位姐姐脸成了这副模样,该养好了再来见皇上才对,也不怕皇上瞧了厌烦吗?” “你!”丽昭仪气的爆炸,想到接下来的证据,又按捺下来。 惜昭仪的得意,也就这么一会儿了,等下人证和物证上来,看看她还笑的出来?! 丽昭仪努嘴,璇昭仪立刻叫了人证来。 一个怯生生的小宫女,从后头出现,见面后就跪倒,哭泣承认自己的错误。 惜昭仪先吓了一跳,再仔细看,发现那人就是自己宫里负责洒扫的三等小宫女,甚至没资格进内殿。 更不是她的亲信,便放心了。 结果小宫女张嘴,却把惜昭仪惊了又惊。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听绘春姐姐的吩咐。绘春姐姐给了奴婢一包药粉,让奴婢趁着取脂粉的机会,下到丽娘娘和璇娘娘的脂粉里。奴婢这里还有包过药粉的纸包。” 说罢,小宫女哭着请求轻罚,还拿出她说的纸包。 惜昭仪惊疑不定,她很确定,自己没有这么吩咐过,绘春更不是她信任的宫女。 得到她重用的,是叫写夏的宫女,那才是她的心腹。但,她让写夏下药,用的还真是一样的法子。 写夏胆敢泄密? 丽昭仪看着惜昭仪坐立不安,心里的气总算解了三分。 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 何欢叫来候诊的太医,太医检查过纸包后,惊讶说,“这附着的药粉,是一种产自摩可国的药材。若是入药熬煮,清热下火解毒除晦,是上等的好药。但是这种药的原株,表面有一种特殊的绒毛,摸了浑身都痒,怎么除都除不掉,挠起来浑身火辣辣的疼,症状也非常像过敏。” “而且它的毒性,只在表皮发作,脉象上也是看不出的。” 太医的诊断一出,惜昭仪背后开始冒汗。 难道真是写夏出卖了她?竟然把这些事情,抖露的一干二净? 太医说完,丽昭仪继续开口,“臣妾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惜昭仪,竟然让她用出这么歹毒的手段,来损害我二人的容貌,皇上!臣妾们无辜啊!” 璇昭仪接嘴,“况且,臣妾跟丽昭仪受害也就罢了,惜昭仪这么大的胆子,今天敢给臣妾们下毒,明天就敢给贵妃下毒,再后头,只怕是敢给皇后太后下毒了。” 第135章 “还请皇上严惩!” 惜昭仪急急解释,“皇上!臣妾哪儿有这样包天的胆子,臣妾绝对不敢啊!再说了,摩可虽是小国,但来往的客商也不少,能够找到草药的人,更不少!也不能就锁定到臣妾身上呐!退一万步说,拿这么特殊的药材来下毒,岂不是自曝身份吗?” “臣妾真没那么笨啊!” 三人齐齐出声替自己辩解着,都想证明自己的无辜。 韩舒宜听着,视线在三人身边扫来扫去,也看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轻叹一声,“贵妃,你怎么看?” “臣妾又不是县令,哪里会断案呢?”韩舒宜笑了一笑,“这事,还是要皇上下决断。” 浑水她可不淌。 皇帝指了指那个人证小宫女。 “你叫什么名字,在惜昭仪宫里,负责什么?” “回皇上,奴婢叫菱儿,平日在惜昭仪宫里,是负责外围洒扫的。” 皇帝笑了笑,“喔,洒扫?朕没记错的话,都不能进到内殿吧?初荷,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你不找心腹宫女,会找一个洒扫宫女吗?云念,假若你要下毒害人,不找娘家带来的人,会找内务府分配的?” “朕看起来,就那么像傻子吗?” 丽昭仪被问的张口结舌,不对啊,为什么皇上反而替惜昭仪分辩反驳呢? 怎么会这么明晃晃的回护呢? 皇帝挥挥手,“这小宫女的话,根本不能算作证词,一个小宫女谁都可以收买。再者,背主的宫女留不得了。来人,把这宫女赶出宫去。” “初荷跟云念,你们先回去,此事,朕心里自有主张。” 丽璇昭仪目瞪口呆。 璇昭仪脱口而出,“皇上,你这是是非不分!惜昭仪明明这么可疑!至少也要审问一二吧!” “有什么好审问的,朕相信她。” 皇帝大手一挥,还带着一分不满,“朕知道你们生了藓疮,心里不痛快,但是也不是随便逮着个人,就诬告吧,未免太不庄重了。” “回去好好学一学女则,以后少犯错。” 丽昭仪双目瞪大,不可置信。 今天这事,的确有很大水分。丽昭仪得了擅药的人提点,查遍了身边的东西,才找到中招的源头。 脂粉里,也真放了来自摩可国的特殊药材,才引起过敏。 但小宫女是她们收买来,给惜昭仪泼脏水的。本来想着,只要线索指向惜昭仪,审问她的宫人,自然有破绽出现。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皇帝会把惜昭仪,护的严严实实。 第187章 丽昭仪还想继续说,只得到皇帝不耐烦的一瞥。 韩舒宜也被惊着了。 她认识皇帝的时间不算短,皇帝的确会回护亲近之人,但基本的是非对错也是有的。就是从前钰贵妃,也没得到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回护。 眼下,皇帝正拉着惜昭仪的手,怜惜她有没有收到惊吓。 那股矫揉造作的劲,让韩舒宜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试着出声,“皇上......您刚才答应了臣妾,要陪臣妾一起去逛花园,看看早春的花儿.....” 皇帝回过头,摸了摸鼻子,和颜悦色道,“爱妃啊,你先去逛吧,惜昭仪受了惊讶,朕需要先安抚安抚她。” “皇上!”韩舒宜拖长了绵软的调子。 “你先去吧,乖。” 韩舒宜跺了跺脚,扭头不情不愿的走了。 她出了书房,满脸不爽。 先一步出书房的丽璇二人没想到她也出来了,顿生惊讶。 不是,连贵妃都没抗住惜昭仪吗? 从她们身边路过,韩舒宜不爽说了句,“看什么看?!” 然后不爽的走掉了。 丽璇二人目瞪口呆,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从前惜昭仪受宠,也就罢了,受宠的也不止惜昭仪一个。现在不知道惜昭仪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这么把惜昭仪放在心上?! 凭什么? 璇昭仪眼睛一眯,“丽姐姐,妹妹还没请姐姐去过寝宫呢,不如去喝杯热茶?” “好啊。” 丽昭仪捏着手绢,答应了。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有永远的利益。 * 韩舒宜离了乾泽宫,很快恢复表情,静心思索。 要说惜昭仪最近的情况,那就是摩可国进献的马匹的,成了惜昭仪最大的底气。 难道皇帝是想树一个千金买骨的例子吗? 想来想去想不通,她就暂时放下。 次日,皇帝到了嘉宁宫过夜。 昨日在乾泽宫的事,韩舒宜就像没发生,笑盈盈迎接皇帝。 反而是皇帝,在二人独处时,试探问,“宜卿不好奇,朕为何对惜昭仪这么体贴吗?” “皇上想对谁好,就能对谁好了。”韩舒宜斜睨他,“臣妾哪儿敢管啊,否则皇上要生气的。” “哈哈!” “不过我还是觉得皇上,不像这样的性格,或许是有什么事吧。”韩舒宜一半试探,一半抱怨说。 皇帝眼睛一亮,神情得意,但嘴上说,"惜昭仪远来是客,又为了和平远离故土,念及于此,朕才多顾惜几分。后宫的其他人,也该多让让她。” “臣妾明白了。但是在臣妾宫里,皇上就别提其他人了,好么?” 皇帝从善如流。 * 花园里,范贵人抱怨着,惜昭仪不通礼仪,上次撞了人,一声不吭就走了。 何贵人也说,上次领月例,明明是她先到,惜昭仪的宫女故意撞开自个的宫女,抢先拿了月例走了。 “贵妃娘娘,您得管管惜昭仪啊!” 韩舒宜放下茶杯,叹道,“惜昭仪远来是客,又是一国公主,身份跟咱们不同,该让的地方,也确实要让一让。” “可是,也不能让惜昭仪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呐!那以后我们这些小妃嫔,都没活路了。” 韩舒宜放下茶杯,冷冷说,“那你们自己去找皇上告状呗,还来找本宫做什么?” 其余人讪讪住口了。 “行了,都知道你们委屈,只是眼看惜昭仪要晋升了,该恭敬的地方,也要做全礼数,想想各自的身份,也就算了。” 范贵人委屈瘪嘴。 韩舒宜安抚几句,送了匹布料,此事就罢了。 事情传到惜昭仪耳中,让她更加得意且张扬。 * 开春后,摩可国的队伍和礼官终于到了,也带来了商量好的战马。 这些战马被送到马场,可以改良本地马的血统,更加适应战场。 皇帝龙颜大悦,给惜昭仪办了隆重的晋升仪式,之后,惜昭仪就正式成了惜妃。 穿着清雅的妃位制服,惜妃抚摸着上面繁复的花纹。 这么漂亮的服饰,就该穿到她这样的美人身上。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荣升妃位!” 写夏恭维道,“娘娘,您可是皇上第一个,无子封妃的妃位啊,可把其他人都比下去了!” “喔?”惜妃果然开心,让写夏细细说来。 写夏便仔细解释,这其中的含金量,只有盛宠的妃子,才有如此殊荣。 惜妃听的高兴,又感叹道,“可惜啊,贵妃之位只有两个.....” 只要原先贵妃还在,妃位是升不上去的。 室内一静,这话宫女们可不敢接。 怎么接呢?把嘉贤贵妃,或者钰贵妃弄下去?实在犯忌讳。 写夏灵机一动,拍起马屁,“贵妃之上,还有皇贵妃呢!娘娘不需担心,您的前程,大着呢!” 惜妃一下子高兴起来。 万事俱备,惜妃唯一的缺憾,就是少个孩子。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道,不急。等过了这两年再说。 等事态稳定,怀不怀孩子,掌握主动权的,还不定是谁呢。 * 天气变好,春意盎然。 不过惠妃最近忙的脚不沾地。 她跟着钰贵妃清点账册,虽然不需要她出力,但是跟着看账册,也还是学到不少东西。 不过就是累的慌,而且库房里灰尘很大,让惠妃的嗓子很不舒服。 她轻咳两声,韩舒宜赶紧递了雪梨饮过去,让她润一润。 “棠姐姐这么辛苦,也实在费神费力。”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惠妃笑了笑,“让我闲待着,我才难受,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做点事呢。” “好吧,我是个闲的,忙也忙不起来。”韩舒宜也笑了笑,“不过呢,有个好事想告诉姐姐。” “什么好事?” “小六快十岁了,身强体健,底子不错,我想着,该给他种痘了。” “你有把握吗?”惠妃紧张起来,自言自语,“莹儿也快七岁了,可以种起来了。” “肯定是有了八成把握,我才敢跟姐姐提这事。我想着,趁现在天朗气清,不冷不热,不如就给小六种痘,以后就安心了。” 第136章 天花是顽疾,但人类也一直在跟天花搏斗,慢慢的,就出现了种痘之法,不过种的痘痂是人痘,危险性比较高,而种牛身上的痘痂,就要安全许多。 韩舒宜这些年一直都在让韩国公府留神此事,在民间收集案例,几经试验后,确定了安全性,才敢给孩子用。 种人痘还是有死亡率,但牛痘就安全许多。 第188章 惠妃思前想后,还是想说,“这样,就让莹儿跟小六一起种痘吧.....” “不慌,此事不急在一时,小六毕竟大两岁,身体也强的多,等他成功了,莹儿再试也不迟。” 韩舒宜拦着她,“一步一步来。” “也不怪我急,天花这病,实在吓人。前朝的许多皇子皇女生痘去的,不在少数,甚至有两位亲王,二十岁,三十岁还有生痘去的,实在吓人。”惠妃叹息着,“等种完痘,我也安心了。” 韩舒宜深以为然。 到了近现代,天花还是个顽疾,康熙这个著名的麻子皇帝且不说,道光皇帝也有女儿,亡于天花。 直到80年代,天花才被彻底消灭。 在五分靠药力,五分靠基因的古代医疗条件,天花就是死神的镰刀。 “等小六成功了,再慢慢推广,以后的孩子也能少些病故,都是好事。”韩舒宜叹息道,“不提了,等好消息吧。” “嗯,不送你了,懒的换衣服。”惠妃懒洋洋的躺着,她累的厉害。 “那我回了。” 韩舒宜笑着拍了一下,出了怡心殿,去经纶阁接小六。 经纶阁热闹的很,皇子们和伴读聚在一起,绘声绘色讨论今日功课。 正巧有些小雨,皇子们都在屋檐下,等宫人撑好伞,披好蓑衣,再踏进雨幕里。 二皇子正跟小六说话,也叫了一声贤娘娘万福。 “嗯,二殿下回去小心,下雨路滑。”韩舒宜叮嘱一句,等二皇子走后,这才牵着小六回去。 小六转身对伴读们挥手,让他们路上小心,快些返家。 不过慢了几步,路上还是淋了雨。 小六打了几个喷嚏,觉得有点起鸡皮疙瘩,怪冷的。 用过晚饭,韩舒宜就跟他说起种痘的事。 孟庭祯举双手赞成。 “此事越快越好!等我种痘成功,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 要是两个资质相同的皇子,一个种过痘一个没种过,自然是种过的有优势,不会抱病身亡。 “让你种天花,你都不怕吗?” 孟庭祯狡猾一笑,“我相信娘,娘不会坑我,对吧?” 韩舒宜扶额头,“拿你没办法,这个法子确实安全很多,放心,没把控的事我不做,而且我会亲自进去照顾你的,你啊,就当是一场风寒,病几天就好了。” 候在外面也是揪心,不如进去亲自照顾。 孟庭祯和她商量会儿怎么布置病房,怎么安排人手,安排的差不多了,孟庭祯才回侧殿安睡。 梦中混混沌沌,突然,他被一声尖叫惊醒。 孟庭祯被惊醒,骤然起身,怎么了? “有叫声!” 守夜的金环被惊醒,迷茫的说,“怎么了怎么了,六殿下不舒服?” “没,我刚才听到一声尖叫,你去外头听听,是谁在叫?” 孟庭祯捂着猛烈的心跳,总觉得有些不安。 金环出去打听一圈,问了守夜的人,都说没听到尖叫。 “或许是我听岔了,算了。”孟庭祯让心跳平缓下来,重新倒回榻上。 但后半夜,他半梦半醒,始终有些不踏实。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用过早饭准备再去经纶阁,金锭急匆匆的闯进来。 “不好了,二皇子发高热了!” “你等等,二皇子为什么发起高热,是昨天淋雨了吗?”韩舒宜放下筷子,让金锭慢慢说。 金锭急的跺脚,“凤仪宫里说是淋雨感染风寒,但是奴才偷偷跑去凤仪宫门口看了,守卫森严,人人进出都要检查,不像是风寒啊!” 他看韩舒宜还没明白,干脆挑明,“奴才是怕六殿下被传染风寒!” 韩舒宜豁然站起,“当真?!” 是了,风寒可大可小,且孩子抵抗力弱,通常一传就是一个班,大家一起倒下。 二皇子生病,她是怕小六也跟着传染啊。 孟庭祯安抚她,“娘,请个太医来就好。” “太医院的好手都去凤仪宫了,剩下都是资历浅的,不然奴才也不能急啊!” 韩舒宜跟着急躁起来,这可不对劲啊。 关心则乱,还好孟庭祯稳得住,他让嘉宁宫的人通知福寿宫,小十和潇潇暂留,此外,娘赶去凤仪宫,亲自打听消息。 韩舒宜说了声好,收拾整齐就去凤仪宫了。 凤仪宫果然守卫森严,她想进门,都被吉祥拦了下来。 "娘娘,二殿下生了风寒,皇后娘娘正忙的焦头烂额,恐怕没时间接待娘娘,还请娘娘先回去吧。”吉祥笑不达眼底,拦着韩舒宜。 被她一挡,韩舒宜心里有数了,“那请吉祥姑娘禀告一声,本宫来过,要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她转身走了。 其实站在不远不近的宫道,听着动静。 不多时,她就看到上完早朝的皇帝,匆匆进了凤仪宫。 * 皇帝听了禀告,急的朝服都没换,赶来了。 见到皇帝,皇后有了主心骨,哭的软倒,“皇....皇..上,宴儿他,他......呜呜呜....” “别急,好太医都在这里了,一定能救回宴儿的。风寒而已,不用怕。”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皇帝也心疼,温声安抚皇后。 但皇后抽噎着,不忍心说实话。 她心里还抱着一个指望,好像自己不提那个字,宴儿就不会得病。 但皇帝从她的吞吐中猜到几分,转头逼问如意,“宴儿到底得了什么病,不是风寒吧?” 如意在皇帝逼问下,结巴着说,“太医说,说,可能是天,天花.....” 天花! 皇帝悚然一惊,宴儿一贯体弱,再加上天花发病,真能挺过这一关吗? 再想起最近宴儿的行程,皇帝瞬间后背冒汗。 宴儿在经纶阁上学,那里,可是聚集了所有皇子呐! 皇帝腿上一软,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扶着扶手,勉强镇定下来。 “有,有几分把握是天花?” “太医说,说有六分是,是。”如意抽泣着,几乎扛不住皇帝逼问。 好半天,皇帝才强自镇定,“调,调太医,去所有皇子处,查查,他们的脉象,快去!” 如意忙去看皇后。 “快去啊!宴儿这里的太医,先调几个出去!”皇后也急急补充。 她也是一惊后,才知道皇帝在担忧什么。她封闭凤仪宫没什么,要是天花的源头是皇家学堂.......这,这,涉及到所有皇子,事情就大发了! 抽掉了一半太医,匆匆而去,各自去寻皇子。 候在凤仪宫外的韩舒宜,看到太医们扛着药箱,跑的飞快,腿软的站不住。 要是,要是小六也被传染了......她不敢想。 第189章 在清云的协助下,韩舒宜才勉强回去,正巧,太医也赶到了,正沉吟着给小六诊脉。 天花刚发病时,跟风寒很像,也是高热鼻塞,咳嗽。等身上起了水泡,才能确诊。 太医感觉六殿下有些咳嗽,但实在拿捏不准,是不是天花,只能先留了药方,按照风寒治。 太医走后,韩舒宜还是不放心,反复试探着小六的体温,生怕自己漏了什么细节。 孟庭祯既受用,又觉得不好意思,转移话题聊起二皇子的事。 他有些担心二哥。 韩舒宜叹口气,“皇后娘娘把消息拦的严实,但二殿下身体一向不怎么好,只怕......棘手啊。” 二皇子就是皇后的命门,要真出点什么事,还不闹的天翻地覆? 因为担心小六染病,韩舒宜调配了嘉宁宫的班次,分成内外轮换,既不让外头的人进来,外头的人也少出去,以防万一。 此刻她还有些庆幸,最近几天小十和潇潇在福寿宫玩的乐不思蜀,太后处也安全些,不然她真要焦头烂额了。 一夜后,最先出现症状的,反而是九皇子。 他年龄还小,病势汹汹,来的很快,当天夜里,就发热发的不省人事。 钰贵妃急的乱了阵脚,冲到凤仪宫里,跟皇后抢太医。 若不是皇帝及时赶到,只怕要闹的不可收拾。 钰贵妃嘶声竭力,哑着嗓子说,“我只是求个太医,这也不可以吗?皇后,你已经害了小三,还想害我的小九吗?” 面对泼来的脏水,皇后凛然不惧,“贵妃慎言,本宫可没有害过谁!长幼有序,二皇子可是九皇子的兄长!再说了,永和宫又不是没有太医,凭什么来抢宴儿的?” 第137章 孩子性命攸关,两位母亲就像两头困兽,拼命撕咬着。 只要还有一口气,有一只爪子能动弹,就要护着自己的小兽。 皇后和贵妃拼命拉扯,皇帝在中间左右为难。 二皇子体弱,九皇子年幼,都很难挺过这一关,也需要最好的太医来照料。 手心手背,割哪个都疼。 但皇帝狠狠心,对着皇后说,“皇后,你宫里共有三名儿科圣手,就分个给钰贵妃吧。” “皇上!”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宴儿可是嫡出皇子啊! “谢皇上!” 钰贵妃干脆利落的谢恩,裹挟着太医就跑。 抢到手里就是谁的,小九的病要紧。 皇后跟皇帝吵了起来,凭什么给钰贵妃太医?! 皇帝放缓声音,“宴儿这里有两个院判,加上其他太医也够了。小九那里,没个镇场子的太医,怎么行呢?” “但也不能抢宴儿的!宴儿这里就要留着最好的太医,他是嫡长身份贵重,凭什么不能拥有最好的?” 皇后怒发冲冠,把心头所想说出来。 皇帝面色缓缓一沉,什么意思?留了两个圣手不够,一点活路都不给其他孩子留吗? 他变了脸色,皇后才发现自己失言,又软不下身段缓和,就这么僵持着。 内室,二皇子还在发热,挣扎,并不知道一场风波。 九皇子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烧的厉害,两处灯火达旦。 第二天的夜里,又新增了两个病人。 四皇子和七皇子也相继倒下了。 这下,宫里真是彻底乱套。 太后急坏了,四皇子的母妃是福容华,一直禁足祈福,平日由太妃照料。但太妃们年老精力不济,照料病人撑不住。 七皇子也需要叶妃和叶太妃照顾。 太后无暇他顾,自己还要守着十皇子和五公主,不能涉足病人居所,无奈下,放福容华出来,让她先去照料孩子。 病人多,生药库的库存也不够,还要紧急调配。 目睹宫里乱象,还不能出门走动,韩舒宜的心被揪成一团,既担心小十和潇潇,又怕小六生病,两厢为难。 而孟庭祯在回忆前生。这次的染病古怪,他前世没听过。天花疫病通常在冬日肆虐,天气寒冷才方便传播。 但现在是初春,虽也凉,但不算寒凉。 怎么会有天花呢? 他沉思着,总觉得背后无形的大手,在拨弄风雨,也让他愈发的急迫,想要抹去自己的弱点。 第三天。 几个病人接连发病,情况危急。 烧了这么几天,又是孩子,最担心的就是烧出毛病,烧傻了。 钰贵妃日夜守在孩子跟前,寸步不离。 猛兽亦有软肋,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皇帝一边照看皇子,一边还要查出幕后主使。 都是他的孩子,未来的皇朝继承人,谁居然有如此手段,如此胆量,想把皇子们一网打尽? 皇帝先查了病源,一个在经纶阁伺候笔墨的小太监。他生了病自己还不知道,照常当值,才会让天花蔓延开的。 皇帝大怒,当即处死了小太监,家人流放,以儆效尤。 剩下的线索,还在继续查证中。 可钰贵妃不信。 她的小九,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偶尔去次学堂,为何也染上了? 钰贵妃动用暗中人手,找到了将死的小太监。 承诺了帮小太监照顾流放的家人,恩威并施,小太监心理防线崩溃,才吐口。 “内务府的总管,侯三宝侯总管,这些年在盗窃库存,贩卖获利.....他见娘娘查账查的认真,生怕被发现夺了官职,所以想要让宫人染病,造成混乱,一时顾不上查账,耽误几个月,他能想办法把账平了。” “娘娘!侯总管只是想让宫人染病,绝对没有敢害皇子的心思呐!” 小太监不停叩头,“奴才知道的都说了,还请娘娘高抬贵手啊!” 钰贵妃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宫人染病,难道主子能够幸免吗?” 天花面前,人人平等,可不会因为谁是主子,就放谁一马。 钰贵妃冷笑,侯!三! 等死吧。 第190章 韩舒宜日日叫人打听,几位皇子的病情,现在还在危急当中。他们的母妃熬的人都干瘦了,无比憔悴。 韩舒宜很能理解这种心情,换成是她,同样会心急如焚。 幸好,小六没生病,小十跟潇潇也还是好好的..... 韩舒宜刚端起茶杯,准备喝水,就听到银锭跌跌撞撞的脚步,和哑了嗓音的叫喊,“不好了,六殿下发热了!” 茶杯粉碎,茶水溅上她的衣摆,但韩舒宜浑然不觉,径直冲到小六所住的侧殿。 小六半靠在榻边,微阖眼睛,听到脚步声后睁眼,“娘.....” “别浪费力气说话,身体怎么样?” “有点晕,有点热,别的还好....”他还没说完,额头被母亲的额头触碰,感受温度。 韩舒宜用原始办法量体温,又觉得不准,把孩子放平,“发热就发热,问题不大,娘亲自照顾你。” “先休息。” 小六听话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出了侧殿,韩舒宜这才变了脸色,“金锭,你去给帝后报信,银锭,你去请太医,记着,一定要请医术最好的!” 要是请不到,她恐怕也要学钰贵妃了! 二人撒腿就跑,各自做事,听到这消息,太后险些晕过去。 一场天花,把所有皇子都扫进去,要是出点意外,该怎么办! “快,快把哀家的太医调过去,一定要保着六皇子,快!” 在太后的催促下,太医匆匆奔赴嘉宁宫。 唯有璇昭仪,在自己的宫殿里,差点笑歪了嘴。 她的八皇子,因为之前养病不需去经纶阁,反而避开了这场祸事。 眼看着一个两个的皇子都倒下,璇昭仪心里,不免生了心思。 要是都没了,八皇子可就脱颖而出了。 * 小六发高热,到下午,脸上就起了水泡。这水泡要是挠破了,以后就会留疤。 韩舒宜轻轻用羽毛抚动,缓解痒意,魂不守舍。 她自认门户守的严实,没想到还是传染给小六了,要是这关闯不过去,怎么办?! “别担心,小六一定会好好的。” 身后传来一声温和的抚慰。 韩舒宜顺势靠上去,“皇上能多留半个时辰吗?我心里实在没底。” “宜卿真是,朕难道连半个时辰都无了?” 皇帝搂着韩舒宜的肩膀,“歇会儿,朕看着小六。” 韩舒宜替小六争取到来自父皇的关注,身心俱疲的去问太医。 太医说,小六的情况还算好,眼下正在发热,出花,等花都出完了,就是毒素排出,之后就慢慢痊愈了。 太医说的轻松,可韩舒宜知道,就算风寒也有烧成肺炎,最后身亡的。 这几天,绝对不能放松。 皇帝守了小六半夜,又早起上朝去了。 之后只要有空闲,他都会尽量来看上一眼。 韩舒宜日日守着小六,同住同食,便是夜里惊醒,也要先去摸摸他的额头。 幸好他虽发热,热的不厉害,昏昏沉沉三日后,就逐渐好转了。 不过脸上还是留了几个小点,恰好在右边,像个星点。 孟庭祯摸着自己的脸,觉得当真神奇。他前世是十三岁才染了天花,之后留下了痕迹,没想到今生,又在同样的位置留疤了。 命运,会流经同一处河湾吗? * 二皇子作为头一个发病的,反而是最晚痊愈的,拖拖拉拉,病了半月。 好不容易好透了,皇后抱着二皇子喜极而泣。 虚弱的二皇子揽着母后,轻声安慰。 皇后失声痛哭。 同样的场景还发生在四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身上。 钰贵妃宁愿跟皇后撕破脸也要抢太医,如今九皇子安然无恙,觉得一番辛苦,没有白费。 抱着七皇子细心安抚的叶妃也是如此。 一脸病容的七皇子见到母妃双唇一张一合,终于忍不住说,“母妃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叶妃一怔,放大声音,七皇子还是摇头,表示耳朵嗡嗡响,听不清。 叶妃捏紧下巴,立刻催人把姑母叫来。 叶太妃来了,对七皇子检查一番,神色凝重。 姑侄退到侧间,叶太妃沉重的说,“七皇子,耳朵出问题了。” “什么?!”叶妃失声,“那,治得好吗?” “难说,先试着治吧。”叶太妃皱着眉头,“高烧这种事,没个定数的,有的耳聋,有的目盲,还有人不良于行的。” 她叹气,看着侄女,“尽力治吧。” “也,也只能这样了。”叶妃生起满怀愁绪,“小七,怎么接受这种事呢?从原先的天之骄子,一下就成了残疾.....” 第138章 叶太妃心里更加恼火,精心养育许久的皇子,突然生了这种病,能治还好,治不好的话,肯定要被踢出继承人行列的。 前功尽弃吗? 叶太妃急着回去,寻找治疗之法。 隔着窗户,叶太妃看到叶妃正给七皇子掖被子,满脸都是担心和沉重。 叶太妃喃喃,“当初的选择,果然没错啊.....” 女人易生母性,不论对亲生子还是养子,都是如此。 七皇子只是叶妃的养子,都能得她倾心教养,若是亲子,哪里舍得拿来冒险? 那她们多年谋划的大业,又该怎么实现。 她这招釜底抽薪,果然是永绝后患。 * 七皇子耳朵出问题,瞒不过太医们,很快就被皇帝知道了。 他默然许久,说了句,人没事就好。 毕竟是皇子,耳聋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皇家养的起。 不过,七皇子生了这病,显然是跟大位无缘了。 * 小六养好了病,韩舒宜张罗着把整个嘉宁宫都打扫了一遍,焚了艾草,熏过白醋,彻底通风,才敢把小十和潇潇接回来。 一见面,小十就醋意十足的扑到母亲怀里,想要占据母亲的宠爱。 潇潇使劲把他扒拉下来,“不知道娘很累吗?下来!” “是啊,娘胳膊没力气,小心摔了你。”韩舒宜虚虚环着小十,“进屋去吧。” 小十不高兴的噘嘴。 小六抿了抿嘴,没表现出自己的得意劲儿。 就算是同胞兄弟间,也会争夺父母疼爱的。韩舒宜只得尽量端平水,余下的,让他们自己解决。 第191章 小十一句接一句的,跟他六哥拌嘴,企图挑衅哥哥的权威。 小六轻描淡写,举重若轻,要是小十说的多了,他只用一句,就能噎的小十说不出话来。 可说是血脉压制了。 潇潇趁机挤到娘面前,问起娘的情况。 他们在福寿宫,也是心神不宁 韩舒宜轻抚鬓发,“还好,你六哥痊愈的很快,也有宫人盯着,我不算累,再休息休息就好了。” “娘要保重自己,六哥嘛皮实,随随便便照顾就行了。”潇潇说的很嫌弃。 逗的韩舒宜忍俊不禁,“别把你六哥说的跟什么似得,他可是你们的大哥。” 潇潇抿嘴一笑,还带着三分不服气。 “好了,潇潇说说自己最近过的怎么样啊,宫人有没有照顾好你们?” 潇潇就小声说起自己在福寿宫的情况。 听着她软软的调子,韩舒宜只觉得疲惫都被洗清,只剩下满足感。 可爱的孩子,真是治愈心灵的良药。 * 而钰贵妃,就没那么开心了。 怀着满腔的恨意和懊恼,钰贵妃查了上次小太监提供的线索。 内务府是个盘根错节的衙门,许多人世代都为皇家服务,三代五代的积累下去,早就把内务府把持的严严实实。加上明面上内务府不怎么起眼,所以,他们的野心逐渐膨胀,把库房视为囊中之物。 每年都有全天下的贡品汇聚皇室,但宫中人用不完的部分,都存在内务府的库房。雁过拔毛,内务府隐瞒,报损,再从中牟利,并不少见。 钰贵妃新官上任,想把账目理的漂亮,自然夺了侯三宝的财路。 断人财路,胜过杀人父母,侯三宝生出那种大逆不道的心思,也不算罕见了。 钰贵妃收集齐证据,便直接交给皇帝,让他来处置。 皇帝望着这些证据,久久失语。 对富有四海的皇帝来说,内务府就像脚下的蚂蚁,门口的楹联,虽然日日看到,但早习以为常。没想到有天蚂蚁会咬人,楹联会砸的头破血流。 皇帝不语,钰贵妃怒道,“皇上,难道你还要放纵他们吗?这种人怎么敢留在身边?” “朕没有,朕只是有些,难以置信。”皇帝揉着额角,“朕需要查证,若是证实,朕不会姑息的。” 钰贵妃就知道,皇帝信了三分,内务府即将迎来大清洗。 小九的仇报了,她心里翻滚的怨恨才能停止。 顺着侯三宝的路线顺下去,皇帝不仅查到了侯三宝的胆大妄为,还有他的富有。 侯家在内务府经营三代,富裕程度,甚至超过了侯爵之位。 若不是翻到账册和赃物,皇帝是绝不敢信的。 此外,涉事人员,通过贪污造假,财富超过当朝三品大员。 皇帝判了侯家夷三族,涉事人员抄家,流放,牵连人员之广,堪称大案,震惊朝野。 也只有砍掉枯枝,新生枝叶才有位置生长。 借着这个机会,太后,皇后又忙着给空缺出来的重要位置,添置上自己的人手。 钰贵妃夹在中间,浑水摸鱼。 不过最近她有些不愉快,钰贵妃发现,她出现的地方,有人立刻闭嘴,但等她一走,又小声议论。 像是背后说人坏话。 她让红薇去打听,才知道这些人背后说的难听。 说九皇子是灾星,才惹来这么一场灾祸,还带给了兄弟,实在是不祥之人。 钰贵妃愤怒异常,当即处置了传流言的宫人,让他们跪地思过。 然后,钰贵妃转头对这些宫人的主子说,“管教不善,任由流言祸乱宫闱,惜妃,你若是管不好下人,本宫就替你管教!” 惜妃不服气的顶嘴,“他们难道说错了吗?明明就是......” 啪! 惜妃脸上出现清晰的巴掌印。 璇贵妃怒气不止,“敢议论皇子,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惜妃冷不丁被人扇了一巴掌,打人可不打脸啊,当即就闹腾起来。 不过她如何敌的过钰贵妃的下人?只能哭哭啼啼去找皇帝诉苦了,说钰贵妃横行霸道。 皇帝又要忙着两边安抚,一会儿说钰贵妃不懂事,一会儿说惜妃确实不该议论皇子。 各打五十大板,但两人都不爽。 便是皇后,看到钰贵妃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要不是钰贵妃太过于苛刻,那些宫人的报复,又怎么会牵连到二皇子?险些害了二皇子。 实在不祥。 * 惜妃吃了巴掌,尽管皇帝送来许多珍奇宝物,但惜妃也没消气,把珍宝摔的满地都是。 “钰,贵!妃!” 惜妃咬着牙,眼睛一转,立刻给娘家写信,诉说自己受到的欺负。 摩可国献完马匹后,还在鸿胪寺留了十来个人,说是想留下学习大锦的先进技术。 惜妃写信给他们,他们的回信,叫惜妃终于平下心口的气。 没关系,过了今年,管叫钰贵妃跪下来,求自己饶命。 * 小十和潇潇在福寿宫疯玩,看到母妃,连忙迎上去。 韩舒宜搂着他们,给小十擦掉额头汗,给潇潇整理衣领。 “又去哪儿玩了,跑这么一身的汗?小心着凉。” “没去哪儿,就在福寿宫里。”说完小十疑惑道,“娘,宁戎国在哪儿啊?” “嗯?好像在,在大锦和南齐交界的地方?”韩舒宜有些记不清,她只是看史书时瞄过一眼。 “那,在摩可国方向?” “不不不,应该还要偏右一点。宁戎国可比摩可国大多了,以前三国三足鼎立,不过宁戎逐渐没落了。” 小十点点头,“难怪了,今天有个宫人,给我说了一个宁戎国将军的故事。”小十口齿伶俐,描述了那个壮志未酬的将军。 手握大军,威望深厚,一身的武艺,受困于妒贤妒能的小人,阵前卸甲,输了最重要的战争,从此宁戎国一败涂地。 事后,将军和家人冤屈而死,六月飞雪。 这种充满美强惨要素的故事,在崇拜大英雄的孩子心里,最受欢迎。 韩舒宜点点头,“这个将军我好像听过,记不太清了,你喜欢这种故事?” “我不是喜欢这种故事,但是我喜欢娘给我讲故事。”小十抬头一笑,“娘有空吗?” 孩子都这么撒娇了,韩舒宜能拒绝吗? 而她的故事储备也多,随便都能找到。 小十听完血脉喷张,觉得自己就是故事里蒙冤受屈的大将军,拿着小木剑,肆意挥舞。 韩舒宜非常捧场的鼓掌。 “十殿下真是风采出众,天赋异禀,远胜旁人。” “太妃娘娘谬赞了,小十就是胡乱打几下,哪儿是什么天赋啊。”韩舒宜回头,正好看到带着七皇子的叶太妃。 叶太妃眼带愁色,看向小十的眼神里,全是羡慕。 韩舒宜能理解叶太妃的愁绪,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突然生病,毁了未来,谁都不好受。 她也只能安慰太医们医术精湛,没准过几年,就有法子了。 “借你吉言了。”叶太妃说罢,愁眉不展,带着七皇子离开了。 第192章 第139章 小十玩够了,韩舒宜进内殿跟太后告辞。 太后正跟诰命们说话,享受夫人们的吹捧,话题不经意说到今年度夏。 太后露出矜持而自得的笑,“年年都去行宫,早就去的烦了,今年该换个不同的地方。” 待到别人想打听一二,太后就笑吟吟的顾左右言它。 韩舒宜心想,能让太后都这么高兴的,一定是件大好事。 过了十天,这个谜底就被揭开了。 皇后在凤座上宣布,“皇上登基十年,承平日久。在皇上的精心治理下,国库日渐充盈。皇上有心巡幸江南,体察民情,兴修水利,不日就要南下了。” 一番话,叫整个后宫都震动起来。 何贵人试探说,“那皇上,准备带哪些人去呢?” 皇后淡淡的放下茶盏,“这就要看皇上的心意了。” 也就是说,不限制位分高低,而是看皇帝的意愿? 其他人心思一下子浮动起来。大家都久居皇城,没出过远门,若是能够搭上这辆顺风车,出门见识一番,难道不是大大的美差吗? 说不准,还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呢! 为了争抢这个名额,众人使出浑身解数,变着法的讨好皇帝。 皇帝不堪其扰,干脆直说了,位分在容华之上的,都能去。 此言一出,大家也就消停了,去不了的抱怨,去得了的收拾行装,兴奋异常。 江南啊,不知道是何等好风景呢? 韩舒宜能去的,也要带着小六去,但是小十和潇潇还小,路上又颠簸,怕他们受不了路况,只能留下。 韩舒宜一边收拾可能用上的东西,心头有种无边无际的平静。 而小六像个点燃引线的炮仗,谁要是挨着他,一定会被喷一脸的黑灰。 韩舒宜把他叫过来,“怕什么,我们早就做好防备了,一定万无一失的。” “我不要万无一失,只要娘,你......!” “那我保证,一定会好好活着,行不行?要是我食言,随便你提什么要求,如何?” 小六从愁容里挤出半丝笑容,“那我还是盼着这个赌约输了吧。” 他一点都不想赢呢。 * 一个月后,出行需要准备的一切都齐全了,挑了良辰吉日,就此出发。 不过,钰贵妃主动请辞,说不参与这次巡幸,留下来照顾宫里的老弱。 皇帝很欣慰,也允了她的请求。 一路走来,马车颠簸,一日不过三十里,行的极慢。 皇帝出行,为了安全,也必须如此。 好在没过几天,就上了大船,不仅速度快了许多,安保问题也轻松些,水面之上,就算有不轨之徒,也上不了船。 不过有些人晕船,就难受了,走路都像踩着棉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好在韩舒宜没这毛病,还能安稳的休息。 推开窗户吹风,正好瞧见隔壁船只上带队巡逻的大哥。 大哥在御前很得重用,一路升到御前大臣,负责安保。 他神情紧绷,一丝不苟,就算瞧见妹妹,也只是给了个眼神。 不过啊,爹在鸿胪寺没混上出行,估计在家气的跺脚呢。 还有三弟,自从办过慰劳军队的差事后,经常跟皇帝心腹胡大人一起出门办差,行踪成谜,眼下也是不知踪影。 不然,也能跟着出巡。 韩舒宜想了会儿心事,收回目光,重新回到室内。 惠妃恹恹的,三公主莹儿,正努力安抚母妃。 惠妃闻了闻手里的熏香,“快好了,快习惯了,莹儿,你跟六哥出去吹吹风吧。” 莹儿这才不情不愿的出去,还一步三回首。 仓房里少了人,惠妃总算可以放松的躺下,合眼休息。 她吐槽道,“早知道出远门这么辛苦,我就......” “就不出门了?” “就练好身体再来,怎么可能不出门啊....”惠妃吐槽,“这么难得的机会要是不来,我会郁闷一辈子的。” 韩舒宜笑笑,又替惠妃揉捏着迎香穴,让她慢慢缓过来。 等惠妃好不容易适应船上的日子,就到了目的地临安。 临安城内风景如画,白墙黛瓦,有着跟京城全然不同的风貌。 原先修建的行宫早就腐朽,当地有家富商主动让出自家的园林,供皇帝居住。 这园林充满了南派风情,假山回廊,绿树如荫,风景如画。 皇帝自然满意,还夸奖了办事的知府。 那知府乐的能看见喉咙眼。 后妃们留在园林里修整,欣赏湖光山色,而皇帝忙着巡幸堤坝,检查政绩,整日的不得空闲。 韩舒宜休息半日就缓过来,还有心思带着孩子去逛院子,垂钓。 她在后院的凉亭休息时,突然听到女子的吵闹声。 十来个穿着统一服饰,但姿容都很出众的女子,正在吵闹,甚至有人动起手来,推搡对方。 “这是做什么呢?” 金锭过去打听,那些人一下子安静了,乖巧束手停留在原地,等金锭问完话过来,他才吞吞吐吐的说,“这是,这是临安知府送来伺候的女子。” 韩舒宜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此“伺候”非彼“伺候”,只怕是知府遴选出来的良家女,想要进献给皇帝的。若是皇帝中意,那就能越过龙门。若是不中意,就只是干些粗活。 朝廷官员觉得枕边风威力无穷,一门心思想要走捷径。 “算了,你让她们别在这里争吵,再叫旁人听见。” 旁人可就未必这么好性了。 金锭听话的过去驱赶了人群,让她们先避开。 有人不甘心的往前看。 这个位置正好,若是皇上来了,正好能瞧见她们,没准就有了兴趣,若是离了这里,再找机会,可就难了。 果然,能够上位做妃子的,都不是简单人。 韩舒宜身处后院,虽然身前身后都是伺候的人,但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自由的气息。 一墙之隔,就是熙熙攘攘的百姓呢。 她沉思着,就没注意到皇帝巡视完堤坝,已经回来,一眼瞧见她在沉思。 皇帝悄然上前,想要吓她一吓。 但从地上的影子,韩舒宜早就发现了,只是故作不知,没有移动。 直到皇帝的手触碰她的肩膀,她才装成刚惊醒的样子,讶然回头,“皇上?!” 皇帝见目的达成,灿然微笑。 第193章 二人在凉亭里闲话家常,外头有人不甘心的握紧拳头。 眼角的余光注视着那个伟岸的身影,崇拜的眼神为那人镀上了金边。 居移体养移气,皇帝本身生的俊朗,再加上手握大权养尊处优造成的气势,的确让人向往。 这些女子都是知府精挑细选的,美而自知,被送到园子里来,也是带了心思的。 她们刚看到贵妃时,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这么明艳照人的女子,她们万难及其一二,长眼睛的都知道怎么选。 可是在看到皇帝跟贵妃温声说话时,伟岸不失柔情时,心底的渴望又咕咚咚的冒出来。 男人爱新鲜,万一就是喜欢自己这样的呢? 怀着这样的指望,这群女子抢着要去端茶倒水,争取露面的机会。 皇帝眯着眼睛,品尝今年的新茶,赞道,“这雨前龙井,果然不凡,自带了一股新鲜的茶香,竟比朕在京城喝的,还要好些。” 韩舒宜抿着嘴想笑,她倒明白为什么。 贡品只求品质稳定,今年100分,明年99分就是罪过,皇帝可不管什么收成不好雨水不丰之类的话,只会要求送上最好的。 未免劳民伤财,贡品能够稳稳保持到90分,已经够用了。 嘴上她还是解释,“这里是原产地,新鲜现制的,风味当然不同。” 皇帝接受这个理由,还打算多采购些茶叶带回去,正聊着该怎么运送,面前有个侍女一声惊叫,竟撞到石桌上的茶壶,滚烫的茶水顺着桌面蔓延。 热水将倒到韩舒宜手背上时,皇帝及时伸手,大袖一挡,热茶尽数倒在袖子上。 倒水侍女连忙跪下,“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说着说着,抬起一张雨后清露一般的小脸,祈求皇帝的宽恕。 这张脸,倒是我见犹怜,异常明媚,谁瞧了都觉得怜惜。 可惜皇帝最烦做事不上心的人,何况倒水这么简单的事,斥道:“这是哪来的宫人?连上茶的规矩都不懂,烫着贵妃该如何是好?” 要拉人下去抽手心。 何欢连忙解释,"这是肖知府送来伺候的人...规矩难免生疏了些..." 人本来不是干这个的,甚至多数人还是富商之女,还需要人照顾的。 “算了,既然是肖知府送的,送回去吧。” 皇帝也不想费事折腾,还是用御前惯常的人最好。 第140章 那姑娘没想到皇帝是这个反应,被带下去时还在不甘心的求饶。 韩舒宜叹了声气,对何欢说,“别为难那姑娘。” 这要是被赶出去,一定没好日子过,何必呢? 何欢瞄了眼皇帝,应声。 皇帝又多瞧外头侍女一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些人的意图。 献美啊。 他冷道,“宜卿都不会吃醋吗?” “臣妾要是吃醋,也吃那陈年老醋,不吃这种还没酿好的小醋。”韩舒宜哼唧两声,很想扮演下蛮不讲理,不过还没开口,就先泄气笑了。 这实在不是她擅长的。 她笑的如此开心,皇帝也板不起脸,慢慢展颜笑了起来。 于是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 水利的事巡的差不多,皇帝带着几个年长皇子,在临安城附近的农家,贴近农家生活。 虽然皇子不会为生活所烦恼,皇帝也不希望把自家孩子养成不识五谷的性子。 他们看过了连片的农田后,最终选了一处农家歇脚。 这几户农家也是肖知府早就精挑细选过的富农,生活算是很不错的。尽管如此,皇子们还是难以适应。 不论是吃食,还是住所,都透出一股泥土的气息,刚下过雨,地上一片泥泞,一踩一个坑。 皇帝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也还忍得住,四皇子五皇子很难不挂脸,摆出嫌弃模样。 二皇子不小心踩到一块湿泥,朝后一倒差点摔进泥坑里,幸好他背后的孟庭祯及时伸手,扶稳了他。 二皇子惊魂未定,他也不知道这淤泥能这么滑啊,差点出丑。 孟庭祯解释道,“这是乡间小路,底下的泥是踩实的,面上一层被泡发了,踩上去最容易滑倒了。” 淤泥只是陷脚,而这种路面,踩十个能滑十一个。 二皇子仔细观察六弟走的路面,果然有讲究,他难免羡慕,低声道,“六弟学识不浅啊,连这个都知道。” 孟庭祯正要回答,背后传来四皇子不阴不阳的声音,“六弟确实厉害,连乡下泥腿子的事都知道。” 这话要是能让孟庭祯动气,简直是给四皇子抬咖。 他笑了笑,用最疑惑不过的正经语气说,“民以食为天,食从土中来,土是万物之源,最最清洁的所在,泥腿子,又怎么了?” “你?!胡言乱语!”四皇子正要动怒,教训这个不知道尊敬兄长弟弟时,被何欢打断。 “二殿下,六殿下,皇上请你们上前。” 四皇子不甘心退下,眼睁睁看着老六享受着远超他们的待遇。 小透明的五皇子拉了拉四皇子,“他惯会花言巧语的,少跟他吵嘴。” “要收拾他,有的是机会。” 四皇子忿忿停下了。 殊不知他们对话早被皇帝听见了,能够提前做准备的孩子他欣赏,能够放下身段求教的孩子,也是好的。 又不会又不乐意虚心受教的,最麻烦。 皇帝叫二皇子过去,也是考校功课的意思。 二皇子提前做了预习,把临安城的情况分析的头头是道。 江南气候适宜,土地平整,稻子一季两熟,是难得的富庶之地。上交来的赋税,差不多占据整个大锦的四分之一。 也是大锦的银仓,粮仓。 皇帝很满意二皇子的回答。 可轮到四五皇子,他们能答的也就是书本上知识,又没有二皇子记性那么好,答的结结巴巴,叫皇帝直皱眉。 轮到孟庭祯,他很干脆的说,“三位哥哥说的差不多了,儿臣没什么要补充的。” 爽快,利落。 第194章 其实孟庭祯心底想,他要是答话,跟大人欺负婴儿没区别。 他熟知各地风土人情,人事任免,大事小情,甚至记得未来二十年的赋税多寡,了如指掌。 真要回答,兄弟们哪儿还有站的地? 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哇。 而皇帝也欣赏他的利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也是一种胆量。 至于四五皇子,结结巴巴,算了,至少知道答话,还行吧。 皇帝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双标,多让人咬牙切齿。 眼下稻子快成熟,在田地里沉甸甸的低头,象征着累累硕果。 看着满地收获,皇帝不自觉想起赋税的事。 抽肥补瘦,是大锦一贯的政策,江南的物产比别地丰富,赋税也更高一些。看似不公平,但苦寒之地,一年辛苦下来,收成可能才江南的一半,勉强糊口。 不抽肥,别的地方过的更艰难。 巡幸至此,按理说,这些城市都是要减免三年赋税的。 但是减免之后,有没有法子增加国库的收入呢? 皇帝思考完毕,就让几个皇子回答。 增加赋税收入?那除了加税,还能有什么法子? 四五皇子面面相觑,硬着头皮回答,“从一成的赋税,加到一成半?” 不然怎么办?赋税又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孟庭祯只需要脑子一转,就知道好多条办法。但他不想出这个风头,于是遮遮掩掩,不停地给二皇子打手语,试图让他去说。 二皇子看的似懂非懂,实在闹不懂六弟在说什么。 孟庭祯干脆挨着二哥,跟他说小话。 二皇子听完,眼睛一亮,“好办法!” 这个法子,可比单纯的提高赋税好用多了,也属于抽肥补瘦的一种。 不过他不肯独占功劳,一开口就道,“儿臣跟六弟商量出个办法,叫做阶梯式收税。父皇且先听听,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喔,怎么个阶梯式?” 二皇子便仔细描述,根据一户人拥有的田地来计算。 若是在二十亩以下,按照原先的一成赋税来计算。 若是二十亩到五十亩之间,按照一成三的税率来计算。 五十到一百亩之间,再按一成五来算。 拥有的田地越多,收入自然越多,要是想拿出更多些的赋税,也没那么困难了。 土地太少的,可能刚够一家子吃饭,就别折腾他们了。 仔细琢磨清楚这个政策后,皇帝也赞道,“确实不错!” 虽然实施起来有难度,但是至少是个思路。 “宴儿思路敏捷呐。” “还是六弟脑子转得快,主意是他想的。” 孟庭祯只得站出来,谦虚接受父皇的夸奖。 “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屁啦,这主意其实是娘教的,孟庭祯在心里想。 皇帝反复琢磨,愈发觉得可行,先记下留待以后备用。 午饭时分,他们在农家用饭。 农家精心准备了许多山野野味,别有一番风味。 用过饭后,他们在农家午歇,准备傍晚再回去。 四皇子躺在农家的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动,床板就跟着吱呀作响。 也叫他更加烦躁。 最后,四皇子索性翻身起来,咬着指甲思考着。 他的母妃赶不上老六的母妃受宠,这他认了。 但是自己长了几岁,还赶不上老六受宠,这他受不了。 凭什么啊! 四皇子越是想越是不爽,准备给老六一点教训。 他带着五皇子,一起去敲响了老六的房门。 “什么事啊?” 里头很快有人应声。 孟庭祯推开房门,一眼看到老四老五一脸的不怀好意,盯着自己瞧。 这种时刻,孟庭祯还有空想,出现了,迟来的兄友弟恭! 前世,这两位就经常摆出一模一样的表情,哄骗他做各种事。 不过干坏事也是需要天赋的,显然四哥五哥没有,不怀好意都写在脸上。 莫说现在,就是前世,孟庭祯也没吃过亏啊。 不过,他打算给四哥五哥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所以故作不知,听着四哥瞎编。 “刚才父皇叫你,让你单独去前头的林子找他,说是有话想要单独跟你说。” 四皇子一本正经的说着,“快去吧。” 孟庭祯嘴角抽搐,忍着笑,这种话智商超过五岁的人都不会信吧。 父皇传话不用何总管,用你?再说了,那是父皇,想说什么话,直接就传召,躲什么林子? 他装成没发现破绽的样子,还冲着四皇子道谢,然后独自朝着树林里走去。 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四皇子乐的直打颤。 “该!” 就要让空跑一趟,再在树林里摔个狗吃屎才好呢。 四皇子站在屋子边缘,等着老六无功而返,最好气急败坏,他再在父皇面前装可怜。 可是等啊等,等到二哥午睡醒了过来找人,老六还是没回来。 二皇子左看右看,没找到六弟,便直接过去询问。 四皇子结巴着说,“六弟,六弟......” 第141章 “六弟刚才肚子不舒服,就进小树林了。二哥,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六弟脸上挂不住。”五皇子抢先接话,面不改色。 “知道了,不过父皇下午还有行程,早些把六弟叫回来。”二皇子叮嘱。 “嗯,我们马上去叫。”五皇子接下这个任务,答应的妥妥当当。 等二皇子走了,四皇子急了,“老六他还没回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去找,让他不要乱说话。”五皇子镇定说,“本来跟我们就没干系,是他自己要进林子的。” 对对对,没关系,四皇子神志恍惚的念叨着这句话,还是有些不放心,带了几个侍卫去了小树林里。 走了几步,四皇子心底突突。这小树林从外围看着不大,其实很深,树木参天,挡着许多阳光。 若是谁在这里迷路了,找不到出口太正常的。 四皇子心里砰怦直跳,实在担心的要命。 不是,别,不会,真的,出事吧? 在树林深处,爬到半树梢的孟庭祯看着不远处的动静。 等把老四老五吓够呛,他再下来,也叫这两人知道,随意撒谎,尤其是这种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在树杈上悠闲适意,估摸着时辰,顺着树干溜下去,准备悄悄现身。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捂着他的口鼻,手臂一个使劲,就把他拉到一个岩洞里。 被人制住,孟庭祯暗道要遭。 老四还没遭报应,难道自己要先遭报应了吗? 第195章 孟庭祯在心里大骂,肖知府是吃干饭的吗?在自己治下,居然还藏着山贼和盗匪? 不对,肖知府好像真是吃白饭的,他记得肖知府平日行事全靠他的师爷出谋划策,这次巡幸结束,出了大案,后来这人被撤职查办了。 倒霉催的。 孟庭祯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别惹了对方不高兴,别暴露身份,冷静思考脱身之策。 对方把孟庭祯拖到岩洞里,孟庭祯发现洞里还有五六个同伙,从武力值上说,对付他绰绰有余。 孟庭祯此刻武力值,不超过0.5鹅。 他装乖巧,这群人先吵了起来。 “你拉个无辜小孩进来干什么?” “我看他在洞口走来走去,担心他发现什么,只能先把人制住。” “傻啊!本来没事都闹出事了。” 他们推了个年轻和善的,跟孟庭祯说话,“别怕啊小孩儿,等过几天,我们就把你放了,这几天你要乖乖的啊!” 孟庭祯猛点头,他肯定乖,一找到机会就跑路。 再带着肖知府过来,剿匪! * 一群侍卫一无所获,没找到六皇子,甚至连个衣角都没寻到。 大活人就这么丢了,还是皇子!听了这话,肖知府的后背冷汗能拧出水。 立刻动用全部人手,想要在皇帝反应过来之前,找到人。 四皇子怕的厉害,生怕被父皇察觉,想要去自首,而五皇子一心拦着他。 “自首是最蠢的!万一老六就是迷路呢,你现在出去,不被父皇大耳刮子扇才怪!” 五皇子努力说,“别慌,先去找人,没准他就是在哪儿摔了,还等着我们去救呢!卖个人情给他,老六也不好意思计较的。” “真的?” “当然!” 也不知道是哄自己,还是哄别人,五皇子坚信着。 肖知府急急带着人,在树林里盘旋。 好几次,孟庭祯都听到上头有声音经过。 但身处的岩洞实在巧妙,被一棵大树挡的严严实实,内里还用石块堵上,根本看不见。 他也怕自己刚出声,救兵没来,先被人抹了脖子,那才死的冤枉啊。 两刻钟后,救兵转移到其他地方。 声音远去,刚才一直挟持孟庭祯的中年人突然发声,“动静不对,这些人的脚步训练有素,不像是.....” 追杀他们的人。 “小孩,你是谁家的人?” 孟庭祯冒冷汗,干笑道,“我爹爹是附近的大地主,我家是个大姓,兄弟叔伯多得很。见我不回家,肯定出来找了吧。” “哼,你最好说的是真话。”中年人冷笑。 “就是实话啊!”不过藏一半露一半,孟庭祯想,皇帝本来就是最大的地主啊。 刚才来哄过他的年轻人再次过来,温声道,“小孩别怕,我们也不是坏人,反而在躲坏人,等我们脱险了,就放了你。” 孟庭祯苦笑,这话才是哄小孩的,他不傻。 不过装成信了。 年轻人的马鞭放到身边,见孟庭祯一直在抠指甲,索性把马鞭给他抠。 孟庭祯顺着纹路摸了一下,熟悉的手感叫他警醒。 他把马鞭从头摸到尾,目光炯炯注视着那个年轻人。 岩洞里黑暗看不清五官,但是他的轮廓很熟悉。 所以孟庭祯脱口而出,“你们是蔺家马队的人?!” 一语既出,整个岩洞的人都被惊的头皮发麻。 最大的秘密被戳穿,惊吓程度难以形容。 赶在他们行动前,孟庭祯抢先答,“我外婆也是蔺家马队的!我娘教过我这种马鞭的编法,说是马队独有的,给孩子祈福用的!” “我手腕上也有一条!” 干脆利落,叫那些人猛跳的心脏缓缓平复。 那年轻人过来摸索孟庭祯手腕,果然找到一条陈旧的编绳,磨损程度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好的。 孟庭祯有陆续说了些蔺家马队的章程,人名,叫他们将信将疑,嘀咕道,“有马队的女孩嫁到临安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要是真有,他们早去投靠了。 孟庭祯继续解释,“我们原先在京城,最近才搬到临安的。” 嗯,也不算说谎。 那个年轻人被几起几落的惊吓,弄的心惊肉跳,但看在孟庭祯的年纪上,还是解释,“我们在躲追杀的人,所以才藏起来,放心,既然我们是亲戚,一定放你安全离开。” “我不怕大哥哥,论起来咱们说不定还是亲戚呢,你在蔺家排什么辈分呐?” “我是言字辈的,叫讷言。” 果然是他,不怪孟庭祯熟悉。 要从蔺家算,蔺讷言真是他小舅舅,以后他最大的地下情报官。 孟庭祯目光炯炯,送上门的情报官,不要白不要啊。 他立刻鼓动这些人送他回家,然后他把这些人藏到庄子上,不论是什么追兵,也没法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作乱吧。 有他的热情邀请,吹的天花乱坠,马队的人终于动摇,同意了这个提案。 带着孟庭祯鬼鬼祟祟的爬出岩洞。 为了圆谎,孟庭祯狠心崴了脚,很快,脚踝就肿了起来。 他趴在蔺讷言的背上,跟他解释,“我许久不归家,我爹肯定担心出事。岩洞的事不好说,你们就说我崴脚摔了头,你们抱着我出树林找到村子里去了,这才彼此错过。” 免得再闹出什么风波来。 蔺讷言愧疚的答应了,他想护着马队的人。 一行六人,刚出树林,就被成群的侍卫围住了。 蔺讷言还在思索,小孩的外婆到底嫁到什么人家,就见一个威武肃穆的男子直冲过来,又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孩,温柔询问,“祯儿,没事吧?” 蔺讷言把早前商量好的谎话,一一说上。 他说的吞吐,皇帝早就发现不对劲,不过没打算计较,孩子安全最要紧。 于是点头,道谢,邀请对方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蔺讷言六人不疑有他,跟着皇帝一起走,走着走着,咦,人怎么越来越多,排场越来越大? 蔺讷言越到后面,越不敢吱声,难道这次上了个大当? 就算丢了性命也不要紧,但他们怀揣的情报,一定要传上去啊。 心急如焚时,孟庭祯回头,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 也不知什么的,蔺讷言一下就镇定了。 他们马队一贯互相扶持,度过,他不信小孩,但一定信小孩的外婆。 那可是蔺家的人! 第196章 孟庭祯早就想好说辞,眼下一一道来。 他误入树林里,然后遇到这几个壮汉,壮汉救了他,送他回来。 皇帝察觉不对劲,但不想逼迫孩子,便假装信了,暗地里,已经叫人去寻找树林内的痕迹。 而且,这几个青壮突兀的出现在乡下村子里,也很可疑。说是一家子,怎么连个老弱都没有? 不光皇帝熟悉孩子,孟庭祯对揣摩帝心更有一套,弱弱招手,“爹,有悄悄话跟你说。” 皇帝遣退外人,等着他的悄悄话。 “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些人还算是亲戚,他们是娘舅舅,蔺家马队的人。”孟庭祯直白道,“他们认出我手腕上的编绳熟悉,才会愿意救我的。” “但是爹,他们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临安,也是可疑,您要打听打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第142章 “朕知道了,那你呢,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皇帝还等着他说出真相呢。 他不信小六会是这么莽撞的,会偷跑进小树林。 谁知孟庭祯直挺挺倒下,被子盖头,“我是受伤的小孩,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气的照他屁股就是一下,孟庭祯立刻叫的跟杀猪一样,在榻上滚来滚去,不让皇帝再次的手。 皇帝气乐了,又不能不顾身份的扒小孩衣服,只得推开门,示意二皇子进去安慰安慰小六。 孩子间说话更方便。 二皇子进去安慰小六,问他脚伤痛不痛。 孟庭祯自己下的手,知道轻重,养三五天就好了,不是大事。 不过有人安慰,何乐不为? 二皇子问候完,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去小树林做什么?” “我去小树林?谁跟二哥说的?” “是小四小五他们,说你去树林里,嗯,转悠。”二皇子描述了四五的说辞。 孟庭祯瞬间了悟,这样啊。 呵。 他眼圈瞬间红了,嘴上还要逞强,“对,我就是没事去树林里转悠,闲的。” 二皇子哪能听不出弦外之音,当即要追问原因。 但孟庭祯紧紧闭嘴,犯起倔劲,就是不肯说。 二皇子无奈,只好说,“行了,我知道了,别生气了,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小四跟小五,也确实不像话,这可是亲兄弟,怎么能捉弄人,还害人受伤。 二皇子走了,留孟庭祯一个在,收拾妥当,他们准备回城了。 孟庭祯对着农家的土墙,轻柔的笑起来。 这世上有好几种坏人,像他这样的叫明坏。就算知道他坏,也不得不掉进他的陷阱里,因为没有对抗解决的办法。 像老四那样的,叫蠢坏,做坏事都没个章法,临时起意,甚至不去考虑怎么收拾残局,怎么洗清自己的嫌疑,阴谋暴露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而老五那样的,叫阴坏。自己不站到台前,推波助澜,阴谋怂恿,事后还能甩锅,算是最难对付的一种。 不过没关系,显然明坏的人,还是更胜一筹。 * 一场巡视,最后没头没尾的结束了,还让六皇子受伤了。 听到消息的韩舒宜可是急坏了,脚步匆匆,去前庭要看小六。 幸好小六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崴了脚,休息就好了。 看过小六,小六推她,“娘,去前头,爹找你有事。” 韩舒宜掀开帘子到了待客的书房,瞧见一个陌生青年。 那青年身处书房,拘谨的很,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见到韩舒宜过来,霍一下站起来,更慌乱了。 韩舒宜瞧了眼,看着皇帝还身着便服,身后也没站着何欢,就福福身,“老爷,找妾身何事?” 皇帝对彼此不用交流的默契实在满意,啜口清茶,“咱家小六今天出门遇上了亲戚,又被亲戚救了,出来让你认认人,还有道谢。” 亲戚? 韩舒宜看他,这青年有三分眼熟,但她没见过。 反而是青年,手忙脚乱后,迟疑道,“夫人生的有点像在下的小姑姑......” "你姓什么?" “蔺,讷字辈,名言。” 韩舒宜在听到蔺字时就知道,这真是她亲戚!还是近亲!她试探问,“你父亲是不是叫蔺顺?” “正是!” 韩舒宜瞬间舒缓下来,“是我小舅舅的名字!讷言,你是小舅舅的次子,对吧?” 蔺讷言一下就知道了,原来自己没被骗,真是自家亲戚啊! 他激动坏了,正要表现一下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又迟疑起来,“不对啊,小姑姑好像嫁到京城了....” 小姑姑嫁到国公府,只有血缘最亲近的蔺家主支知道,旁支和外人只晓得蔺家小姑姑嫁到京城享清福去了。 韩舒宜回头无奈看皇帝,“这可不是妾身故意泄露的......”而是蔺讷言不傻。 皇帝哈哈大笑,“朕不过是想一探真假,看看到底是不是真亲戚而已.....” 蔺讷言震惊抬头,朕?!这个唯独皇帝能用的称呼,叫他心跳加速。 “你既然知道我娘嫁到何处,大概也猜到了,他是谁了。”韩舒宜直接明示了。 蔺讷言愣在原地,巨大的喜悦冲击心脏,他恍惚又震惊,颤声道,“当真?” “你猜呢?” 这浑然天成的气度,这举重若轻的行动,蔺讷言早在心底嘀咕过,谁家地主能有这么大排场,这么严密的安保?谜底揭开,他竟有种果真如此的感叹。 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便从怀中取出一块破烂的布片,哽咽道,“蔺家马队第十一支小队,有关于摩可的紧急军情呈上!” 皇帝原先放松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他接过那块布片,仔细一看,发现是从亵衣上撕下来的,上头用血迹写了,摩可屯兵十万,意图再起战火的信件。 落款署名,是他派去摩可国负责两国交流的官员姓名,还盖了衙门的官印。 皇帝收起布片,肃穆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韩舒宜起身,检查附近有没有人偷听,确定整个书房就三人,何欢好好守着大门,退到角落,听蔺家表弟从头道来。 一路奔波,遇到无数追杀和危险,以为自己要折在半路上,结果峰回路转,遇到亲人不说,还遇到能主持公道的人,蔺讷言实在情绪激动,几次说不出来话。 他忍了又忍,也只能一边流泪,一边述说。 第197章 蔺家经营马队,已经有一百来年的历史,是家族产业。就算家中富裕,也没放弃祖产。 韩舒宜的大舅舅,蔺家家主更具开拓眼光,听说大锦派了人去摩可传授农耕技术,敏锐发现商机,开始繁育耕牛贩卖,狠狠赚了一笔,还打响了蔺家的名声。 蔺家小舅舅,就专门负责这一摊的生意,跟当地官员交好。 蔺家贩马出身,老本行没丢,任何关于马的事情,他们都能通过细节,倒退一二。 于是摩可偷偷养在山谷内的两千匹战马,就这么被发现了。 能有五千匹战马,就能纵横战场,力挽狂澜。况且明面上,摩可还有官府的马场,也养着上千战马。 以摩可的国力和国土而言,这差不多是极限了。 发现暗中马场后,蔺家小舅舅不动声色,顺着粮草的运送车,还发现了山谷里的秘密囤兵。 事关重大,他们摸清底细后,悄然告知了当地最大的属官,让他来判断该如何处理。 属官思前想后,最终写了一封奏折,却不想,奏折久久没有回复。 他察觉到不妥,便想通过蔺家马队的渠道,传递消息出去,却不想同样被拦截了,还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蔺家马队也同样遭了毒手,两方人马逃离摩可时,属官大人受了重伤,只能留在某个偏僻村庄里养伤,拿了有关证据和血书,让蔺讷言带人报信。 蔺讷言出发前,带了二十人,一路奔波上京。 一路上失散,落单,还有断后的人,好不容易才到了某个大城市。 结果他们还没进城,先看到了门口贴的通缉告示。说他们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盗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不能信任。 蔺讷言他们连城门都没进,被迫继续逃亡。 他们本来要找的人,是属官信任的一位同僚,但对方刚巧调职离开,找不到人,又一路迷路到临安城。 临安守卫森严,进出困难,他们不明就里,只能暂时藏在树林里。 听完整个过程,韩舒宜不得不感叹,小表弟运气好到不行呐!若不是刚巧撞上小六,只怕还要继续颠沛流离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达成目的。 皇帝沉吟着,他在摩可自有消息渠道,但也没有丝毫异状。所以,到底是蔺讷言说谎,还是这些人都被收买,蒙蔽? 摩可路远,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探听消息的,故而,皇帝决定暂时留下蔺讷言,等收到情报回信再说。 而蔺讷言如释重负,只要信件交出去,他也算不负重托了。 皇帝叫来何欢,让他安顿蔺讷言,连借口都是现成的,远房亲戚过来投奔贵妃,偶然遇上了。 皇帝遣走下人后,独自沉思着。 韩舒宜明白轻重,若是派去摩可的官员全被收买腐蚀,故意隐瞒消息,那就是大事了。 “若是诬告,皇上也不用在乎是谁诬告的,按律处置就是。” “唉!” 皇帝不答,反而揽过韩舒宜,两人并坐,等何欢回来说,安顿好蔺家马队,这才作罢。 韩舒宜告退,去侧间找小六,了解摩可是否真有狼子野心。 孟庭祯沉吟,“有确实有,但差不多是十多年后的事。” 打仗打的是后勤和国力,想攒下一笔家业也是不容易的。 摩可想扩大国土,也是需要多年积累,才有打仗的本钱。 第143章 所以积攒够厚,悍然发动了战争,打的大锦措手不及,战线接连溃败。 十弟这个刺头,当时得罪了人,被发配到战场,美其名曰历练,皇子监军,其实是想十弟在混乱中丢了性命。 幸好十弟天赋出众,居然扭转乾坤,立下了赫赫战功,创下偌大名头。 他刚想了一点,又被娘挥手打断,“想什么呢?” “没什么,想起摩可国的一些战事。”孟庭祯转移话题,“娘问这些干什么?” 韩舒宜就呵呵了,小子,想藏自己的心事,你还嫩着。 三分担忧,三分犹豫,小六这样的神情只针对最亲近的人,再加上十多年这个时间段,她一下推测到是谁。 但十多年后的事,她现在急也是枉然,只能先安慰小六。 “我没事的,我会保重自己。”小六反过来安慰她。 韩舒宜再次呵呵,“保重,保重到崴了脚?” 孟庭祯只好捂着脑袋,糊弄完了父皇,还是难过亲娘这一关啊。 * 皇帝虽叫人查证,但不能耽误巡幸的流程。不日队伍就从临安出发,辗转前往下一个地点。 船在水上行,两岸风景如画。 这次惠妃适应多了,精神气也算是缓了过来,还有心情调侃韩舒宜,“怎么了,舍不得走?” “的确挺舍不得,要想再看到这样的风景,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这话叫惠妃也沉默起来,是啊。 “瞧我,尽说些不开心的话。”韩舒宜转移了话题,“等到了平江,咱们玩点不一样的花样,如何?” 惠妃一边抱怨她花样百出,一边心里也期待的很。 就是,有的玩,便开开心心玩吧,哪儿管后日如何呢? 到了平江,住在前朝修建,还算完备的行宫里,就自在多了,而且行宫不远处还有热闹的集市,要是登上行宫修建的高塔,能把小半个平江城都收入眼底。 这个位置又安全,风景还好,登时成了后妃们的最爱。 韩舒宜跟惠妃去时,还碰见太后皇后,还有叶妃一起从塔上下来。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连连称赞皇后贴心。 皇后含着恭敬的笑,好像从前跟太后并无龃龉。 韩舒宜自然不会这么不识相的揭穿,还跟着赞了几句。 太后还想看看别的地方,先走了,叶妃倒是留了下来。 “贵妃娘娘,这塔上有些地方失修,我给您指指路吧。” “好啊,人多也热闹。”韩舒宜没拒绝,反正多个人,看到的风景也不会少三分。 她登上高塔,眼前的风景瞬间不同,广阔而辽远,市井烟火,徐徐而来。 叫卖的,行走的,满怀喜悦的百景图,呈现在眼前。 第198章 平江城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这场景倒是让惠妃想起自己幼时,跟随着娘的脚步,踏上街市,在期间穿梭,跟小贩讨价还价,省下三五铜板,在高高兴兴买上几块麦芽糖的往事。 她嘴角不自觉挂上微笑。 而韩舒宜也想起了幼时,托大哥给她带玩具的往事。 幼时的快乐真是简单,得到一点点就很开心,怎么越长大,拥有的越多,越不开心? 没人先开口,看过了市井图像,韩舒宜先开口,“本宫记得叶妹妹画艺极佳的,想这样的风景,妹妹若是愿意挥毫画下,再好不过的。” “娘娘若有雅兴,臣妾自然从命。”叶妃一口答应。 看够了美景,回去路上,自然就聊起孩子。 为了散心,七皇子也来了,而且,叶妃还带着寻访当地的名医,想要治疗七皇子的耳疾。 不过收效甚微,七皇子的一只耳朵h始终不能正常听到声音。 叶妃愁容满面。 惠妃轻声安慰,“孩子还小,慢慢治,平江没有好大夫,说不定别的地方有呢。” “希望吧。”叶妃视线停留在前院,正跟蔺讷言说话的六皇子身上。 也不知怎么的,小六跟这个从未谋面的亲戚小表舅很投缘,缠着他讲述马队历险的各种故事。 大概冒险类的故事对孩子有天生的吸引力吧。 叶妃看了几眼,艳羡道,“听说那人是贵妃娘娘的亲戚?瞧着倒是一表人才的。” “远房亲戚,早出五服了。既然小六喜欢,陪着玩一阵。”韩舒宜轻巧的说。 对于这种远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能得个陪玩的差事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不算打秋风。 韩舒宜说的随意又轻描淡写,丝毫没有多加关注。 “孩子大了,早该出门多见识见识,随他吧。” 能骗到小六的也没几个,再说了,吃亏也长教训。 前头拐个弯,韩舒宜便跟惠妃回了后院。 到了平江城,皇帝重复之前的行动,巡视水利,跟士绅们闲聊,了解风土人情。 等正事忙完,何欢试探着提出,叫皇帝出门去微服私访,深入民间。 皇帝自己想了想,也觉有趣,就答应了。 一行人改换装扮,装成普通的富家公子,去了平江城里,最热闹繁华的茶楼。 如今城里最热闹的话题,当然是皇帝出游,不过许多人连那天的仪仗队前排都没挤进去,自然只能发挥想象,描述自己看见的皇帝。 有人说皇帝是个七八十的老大爷,也有人说是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再被人反驳,“皇上登基十年了!你当是小孩呢!” 对各种猜测,皇帝听的津津有味,一点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何欢在一边偷偷擦汗。 茶楼闲坐,又要去集市上,皇帝先去感受下百姓们的日常生活,结果被街边的小玩具吸引了注意。 匠人手巧,用最普通的木料,雕刻出精巧的拨浪鼓,七巧板,还有栩栩如生的动物小摆件,憨厚可爱。 皇帝一瞧,便觉得宜卿一定会喜欢,遂停下,挑了好几套买下。 又陆陆续续挑了不少特产,他们准备折返回去。 快回到行宫时的某个偏僻小巷,路人稀少,突然传来一串柔亮的吆喝声。 “卖饴糖咯!甜滋滋,香喷喷的饴糖~” 一股香甜浓郁,闻之欲醉的饴糖香气,伴随着风飘来。 众人不由得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小巷深处,有个小门脸,挂着一块迎风舒展的布招牌,诱人深入。 皇帝抬脚朝小巷走,待走到门脸前,只见店门口铺开一个小摊位,两个明眸皓齿的布衣佳人,正在招揽生意。 左边这个梳着左披的麻花辫,布巾包头,打扮简单,难掩清丽,笑吟吟捧着一个小托盘,“客官尝一尝?刚做的饴糖,放了花生,芝麻,还有麦芽糖,味道又甜又香!” 右边那个麻花板朝右边梳,打扮的差不多,同样笑的温柔,“我手里的是玫瑰味,她手里的是茉莉味,店里还有桂花味,绿茶味,客官想要试哪一种?” 小桌板下,冒出一个梳着双丫髻,绒毛迎风抖动的小丫鬟,笑出两个酒窝,“客官,要买哪一种?” “你,你们......莹儿”皇帝失声,竟不知如何回答。 “客官,不买也不要紧,先尝尝!”女子主动把小托盘递出去,让皇帝能够轻松拿到。 小小的饴糖摆在干净的白瓷盆里,甜香扑鼻,皇帝挑了一块尝后,味道的确不错,不输御厨。 尝过,也回了神,皇帝挑眉,“你们两,这是玩什么把戏?” 站在小铺面前头,卖饴糖的正是韩舒宜和安棠和,一身简单的民女装扮,清丽脱俗。 店里搬东西的,洗碗碟的,擦桌子的,都是熟人。 有童声冷哼。 皇帝低头,这才发现小六还在门口支了个小摊,挂了个“代写书信”的招牌。 他正在摆弄纸笔,等着客人。 这俨然就是一家子摆摊,维持生机。 韩舒宜先站出来,笑吟吟道,“我们两姐妹是平江乡下的,家里穷,没办法维持生活,幸好我姐姐有一手做饴糖的手艺,所以才来试试。” “客官,新店开业,不买也给我们姐妹搭个人气,好不?” 皇帝畅然大笑,为了这逗趣的场景。 “好,买!若是叫我满意,今天就给你们的新店,开个张!买十斤,二十斤!” 皇帝来了兴趣,开始挨个品尝。 韩舒宜真当他是客人,给他仔细解释着,棠姐姐搭几句,介绍这些糖的来历典故。 皇帝笑起来,故意挑刺,“你们姐妹生在乡下,怎么你姐姐还会识文断字啊?难道是奸细吗?” “客官可别乱说!我们乡下有个老秀才,建了个私塾,我姐姐天资聪慧,也去旁听过几节课,为了这,年年都要去教束脩哩!” “也是如此,不然我姐姐怎么会做饴糖?” 这,圆的还挺好,皇帝轻笑。 第199章 三公主莹儿趴在六哥的小桌上,踮着脚,摇摇晃晃。 第144章 她显然觉得这么扮成民间小孩很好玩,脸上全是稚嫩的笑。 孟庭祯鼓着脸,很不爽。 搞民间cos有他们几个就够了,叫父皇来做什么,扫兴! 他正低头,突然面前响起一把怯怯的声音,“这里可以写信吗?” 孟庭祯抬头,看到是个年纪跟他相仿的女孩,手里还牵着另一个更小的孩子。 他一机灵,立刻回答,“对,这里可以写信。” “要多少钱?我只有三个铜板,够吗?” 小姑娘怯怯的从衣兜里摸出三个铜板,还带着体温,一看就存了很久。 写信是按字数算的,所以尽量简洁,省笔墨。 但不论怎么算,三个肯定不够。 莹儿看着对面的小孩,心就软的一塌糊涂,赶紧去摇六哥的手。 “好了好了,知道了。”孟庭祯回过头来,“本来不够的,但我今儿摆了一天摊,生意还没开张,就接了你这单吧,你准备给谁写信?” “在隔壁县上学堂的大哥,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但下个月要记得回家来,大舅舅要收稻,还要给表姐办酒席,记得买半匹布料......” 小姑娘絮絮叨叨说着,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孟庭祯提笔,用馆阁体写了家信。 名师指点,精心苦练的标准字体,从他笔下缓缓出现。 不多时,他写完了,晾干,交给小姑娘。 小姑娘拿着信,正准备离开,莹儿眼疾手快,给小姑娘和妹妹塞了两块糖。 “请你们吃的,好吃下次来。” 小姑娘拿着糖,梦游一样走了。 拈起铜板,孟庭祯走到内室,塞到娘手心。 “赚钱了,娘收着。” 韩舒宜拿着铜板,兴高采烈说,“好,给你攒着,等以后咱把铺子盘下来,也有个地方住。” 皇帝瞧着淡然融入民间小少年的小六,真想狠狠揉一把他的头发。 这孩子养的真好,不仅聪慧,还了解民间疾苦,更能放下身段,做事诚恳,以后就没他做不成的事啊! 韩舒宜在糖铺里待了个把时辰,还真卖出去几单,不过,肯定是亏的够够的。 时辰差不多了,就收拾关上铺面,明儿还要还给人家,至于没卖掉的饴糖,打算拿去送了。 事情只有何欢操办,她牵着小六,棠姐姐牵着莹儿,开始朝行宫走。 莹儿还没从兴奋中脱离,一直追问什么时候再来玩,惠妃哄她,“下次去收谷,去不去!” “要去要去~” * 韩舒宜回到住处,正在整理鬓发,改换衣衫,刚解开辫子,身后就被人抱住,还轻哼道,“朕这才反应过来,宜卿是之前跟何欢串通的吧?故意引朕出门,嗯?” “皇上本来就要体察民情,怎么能说是串通呢?”韩舒宜嫣然一笑,顺势依偎进去。 “嗯哼。”皇帝不答,反而捞了一缕发丝,放在手中细细探知。 此刻不需言语,都能感知彼此心意。 韩舒宜转身,主动抱着皇帝,额头贴着他的肩膀,轻声道,“这一刻,我突然又高兴又害怕。” “嗯?” “皇上,我的生活,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了,父母恩爱,兄弟得力,夫君爱惜,孩子懂事,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我都握在手里,而且,样样都是最好的,最圆满的。皇上,十五的月亮最圆满,最光辉,可之后便是盈极而亏了......”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皇帝干脆伸手,捂着她的唇。 看她还有点不服气,皇帝说,“朕是天子,上天钟爱,福运圆满,有朕的庇护,你当然可以幸运圆满,福寿绵长,懂吗?” “呜呜呜。” “快说懂。” “唔。” 皇帝这才肯松手,韩舒宜转身,继续说着情话。 在秀丽的风光中,皇帝跟韩舒宜的感情越发增进。 乘船出游,荡舟湖上,登山攀峰,欣赏最早的日出,做尽了一切欢乐事,感情更上一个浓度。 不过其他人就没这么开心了。 虽然早前贵妃也得宠,但那会儿大家也还能分到一杯羹,如今俨然成了独宠,霸着皇帝不放手,连口汤都不给人剩了。 也有人想给皇后告状,结果皇后娘娘只有淡淡的一句,自己无能。 别人只好压下这口气。 惜妃尤其不服气,趁着回程前一晚的宴会,主动提出要献舞。 虽然她的舞艺愈发纯熟,技艺已经到了大师境界,但皇帝也只是欣赏,赏下东西,并没有宠爱的意思。 把惜妃气的跺脚,眼中逐渐冒出凶光。 眼下关头要紧,她必须做个宠妃,站在离皇帝最近的地方,打听消息。 嘉贤贵妃,可别不识相,非要当那个绊脚石。 *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一眨眼,江南之旅就临近尾声,他们正要踏上回程的路。 因为前天爬山累的脚疼,韩舒宜的动作不免慢了些,落到众人后头,在准备踏上船的翘板时,更是脚上一软。 眼看要摔倒,外围突然有人伸手,想要扶着她。 电光火石,韩舒宜看清对方的袖口,硬生生转弯,扯着清月的袖子,让自己没有摔倒。 清月顾不上自己被撕烂的袖子,连连追问娘娘有没有事。 “没什么,回去上点药吧。”韩舒宜不动声色的扶住清月,挺直脊梁,缓缓朝着船舱走去。 而临危之际伸手的人,落空后,还觉得空气里残留着淡淡香气。 这香气并不是脂粉味,更多像是浅淡的花香,在鼻尖一晃,又消失了。 那人轻轻一笑,心头更添一份懊恼。 本以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美人,姿色虽出众,但仔细寻一寻,也未必寻不到好的。而且,他只喜欢女子稚嫩和懵懂的神情。 结果岁月弥长,对方随着时光逐渐成长,像雕琢过的美玉焕发光彩,像酿造的美酒经过窖藏,居然变的越发美丽起来,风韵也逐渐长成,竟成了谁也比不上的好风景。 可惜,这样美好的宝石,被至尊收入怀中,好好珍藏,别人连看一眼都不行。 要是早知道,便是要巧取豪夺,也定要收到自己手里。 心有不甘。 * 韩舒宜踏进船舱,就见到表弟站在皇帝当前,接受询问。 皇帝手里的奏折,已经被捏皱了。 第200章 能让蔺表弟回答的,大概就是摩可私建马场的事,皇帝还想更多了解细节。 韩舒宜并不出言,福福身,退下了。 不多时,蔺讷言也出来了,面上带着浓浓的愁绪。 她出声安慰,“别担心,不管是好是坏,至少对方不能打“出其不意”这招了。” 摩可实力总体赶不上大锦,才会考虑苟着突袭这种招数,眼下大锦有了防备,摩可是占不到便宜的。 “希望如此吧。”蔺讷言怏怏行礼,“娘娘,我先退下了。” “去吧。” 皇帝眼下心情估计正不好呢,少去触霉头。 内室的皇帝的确气的不轻,他派人去调查此事,不仅发现摩可建了马场,还偷偷开采铁矿,打造兵器。 明面上,摩可对大锦俯首称臣,毕恭毕敬,大锦派工匠去传授农耕和各种技巧,结果,摩可打的还是这样的主意! 呵,真当他是泥捏的! 皇帝平缓呼吸,真要打起来,谁吃亏谁占便宜,还不一定呢! 孟庭祯本想偷偷溜过去看看父皇的反应,结果何总管守护门口,里头也没人回话,心里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多半摩可的野心暴露,父皇正在暴怒。 暴怒之后,必定有针对。 他踮起脚尖,慢慢走出来,刚到甲板上,正巧听到七弟在闹腾,跟叶妃争吵。 叶妃劝七弟喝药,而七弟一掌把药汤打翻,咆哮着,“这些药有什么用,还不是治不好我的病!” “母妃,我以后就是个废人了!” 叶妃蹲下捡起碎瓷片,慢慢说:“可是就算是废人,日子也要过下去的,古往今来的人物,就算身有残缺,也不乏立下大功绩的,小七....你别自暴自弃...” “聋的人不是你啊,母妃说的轻巧!”七皇子说到这里,推开叶妃,独自跑掉了。 只留下叶妃一人收拾残局,把东西归置到原处,最后捂着脸,背对着门口,身体微微颤抖。 孟庭祯升起一丝同情。 发生这种事,母子二人本该互相安慰,互相支撑着度过艰难,可惜七弟实在太不懂事,说的话不光扎母妃的心,也扎自己的心。 何其可怜呐。 他摇摇头,悄悄离去。 叶妃捂着脸站了两刻钟,轻轻放下手,脸上却并没有泪痕。 她长叹一声,面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漠锋利和权衡利弊感。 姑母和她的意见相左,吵过无数次了,谁也说服不了谁,既这样,她便自己行动了。 第145章 * 御驾从运河上走了二十多天,便改成马车,上了陆路,估计再有十来天,就该回到京城了。 不过他们刚上官道,天公不作美,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官道上全是泥泞,车轮和马蹄都陷进泥里,行走艰难。 无奈之下,领队只好请示皇帝,该怎么办。 皇帝皱眉看着地图,终于指了一个点,“这里,以前是不是皇家马场?” “回皇上,是的,不过这个马场规模较小,马场扩大规模后,就转移了。” 虽然转移了,但原先的建筑物还在,足够容纳下他们这么多人的队伍休息。 “那就先去歇一歇,等雨过去再说。” 下雨天赶路,的确遭罪。 一行人即刻调头,朝着十余里外的皇家马场而去。 赶到一看,万幸,虽然破旧些,但是没漏雨,房顶也扛得住雷雨。 还有十余个留守的宫人。 于是所有人赶紧生火的生火,打扫的打扫,先把住处清理出来。 条件简陋,除了皇帝太后和皇后,其余人都要挤一挤。 惠妃看着宫人清理床铺,再看六皇子,今儿怎么格外粘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母妃,连打水洗脸都要跟着? 韩舒宜替小六擦掉蹭上的灰,笑道,“他怕打雷,又怕下雨,这里又不是熟悉的地方,心里直打鼓呢。” “六哥,羞羞。”莹儿笑他。 “毕竟是孩子,还小呢。”惠妃说,”不过没事小六,这雨下不了几天,顶多后天,咱们就继续上路了,很快回宫。” 小六嗯了声,借着这个理由,干脆纠缠着不走。 用完晚饭,韩舒宜和他一起站在回廊里,看着雨水从天而降,飘散到人间。 “别慌,咱们已经做好很多准备了。”韩舒宜轻声安慰他,“既然那只是意外,只要避开那些因素,意外就消失了,对吧。” 孟庭祯开始咬指甲,“不行,不行,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没做对,护卫,看守,工具,一定有哪里没做好。” 自从进了这个马场,他心脏一直跳的很快,危机感如芒刺在背,让他始终定下心来。 就算娘怎么安抚,准备如何的完善,他的心还是定不下来。 韩舒宜只好蹲下,“娘还备了万能工具包,随时能够自救,对娘的能力,总该有点信心吧?” 不过就算她说出花来,孟庭祯还是放不下心。 夜里惊醒了两三次,一定要过去亲眼看着娘好好睡着,他才能安心。 他强迫自己闭眼,告诉自己,自己一定会跟娘度过这次的死劫。 多年梦魇,一定要清理才行。 * 第二日天气依旧阴沉沉的,时不时飘着雨丝,地面也是湿漉漉的。 考虑到安全,队伍决定再留一天,等到第三天,雨停了,路面也干了,再出发比较方便。 小六一直碎碎念着,路面怎么没有地方官员负责修缮,全是泥地,一点都不好,等他有了机会,定要把青石板铺满所有路面,走哪儿都畅通无阻。 惠妃插了句,“开凿青石板可不容易,也没那么多石板啊。” 便是官道,也没这个条件。 “我倒是知道一个方子,可以做出比青石板还耐用,结实的石板,而且形状可以随意雕刻,非常方便,不过我忘了配方了,等回宫去,找找那些旧书。” “真的?那也是好事,以后出行也方便。” 孟庭祯让自己倾听着简单的对话,安抚自己的心情。 第三日一早,队伍出发了,不过他跟缺水的花一样,干巴巴的,眼下老大的青黑。 皇帝不忍,招手让他去御驾马车上歇一歇。 那驾马车四平八稳,用了十二匹骏马拉车,完全感受不到颠簸。 孟庭祯看看妃嫔用的青鸾马车,再看看皇帝用的御驾,灵机一动,硬是拉着韩舒宜,一起上了御驾。 第201章 登上御驾马车后,孟庭祯总算松了三分。 这里侍卫最多,护卫最严密,是队伍的核心,若是还能遇到意外,他真要认命了。 韩舒宜好笑的摇着扇子,不过小六能安心,依着他也没什么。 换成自己,牵涉到亲人安危,也会这么患得患失。 队伍从早晨出去,行到中午,渐渐有些炎热。眼下还在七月里,暑热犹有余威。 于是队伍停下休息,顺便用饭。 皇帝看着有些昏沉,还有精神不太好的宜卿,出声问询。 “我没事,不过小六不舒服,我去拿点薄荷粉吧。”韩舒宜想想说。 “不必,朕让何欢去拿。” 皇帝下马车,吩咐何欢去拿薄荷粉,干脆再给其他人都分一分,防着不舒服。 何欢领命而去。 孟庭祯趴在窗口上透气,就算喝了安神药也没什么用,他的心事,不是药物能解决的。 只有平安回宫,他才能安心。 “娘你......” 孟庭祯回头,一瞬,车厢天旋地转,传来巨大的震动,数不清的大小石头,砸在车壁上。 孟庭祯脑袋撞上车壁,眼前猛地一黑,转瞬间人事不知。 * 韩舒宜本来靠在车壁上,车厢传来强烈震动时,她也愣了愣,才发觉危机来袭。 瞬间,她眼疾手快朝小六扔了毯子,裹着他,自己就地一滚,蜷缩在地毯和座位间的角落,抵抗震动的力道。 在这种时候,固定最重要,要是乱滚被抛出车厢,才是真的没命了! 她撑开双脚,双手死死环着小六的腰,让他不被抛出去。 天旋地转不知道多久,震动才勉强停下。 呃,韩舒宜吐出痛呼,也不敢挪动,只能勉强抬头,伸手扯掉车帘,观察外头的情景。 四方窗口,透出阴沉的天。 她这是,在哪儿? * 异变发生时,谁也没预料。 皇帝刚下马车活动身躯,也准备过去给太后问安。 皇后记恨的看了马车一眼。 太后准备让人就地扎营。 惜妃看着马车,紧张的很,指甲扎进手心。 官道上,旁边的山顶,突然有巨石跟碎石砸落,一路轰隆隆朝着马车而去。 速度快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巨石砸上马车,马车就地翻滚,眼看就要掉到路边的悬崖内。 万幸,翻滚的马车转了几圈,被悬崖边上的几棵小树挡住,虽有摇摇欲坠之势,但好歹没有掉下去。 嘶吼声,命令声,乱成一团。 韩世衍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快步追上,命人去找麻绳,固定住半空中的马车。 “救人呐!”他嘶吼着,“小宜,小宜你没事吧?!别怕,大哥马上来救你!” “你还好吗?醒着吗?” 皇帝快步上前,“宜卿,别怕稳住,朕在,朕马上派人来救你!” 韩世衍估算着马车的承重,脚刚踩上车辕,还没发力,小树发出吱呀声,又往下沉了沉。 他赶紧收回脚,伸手拽住车轮。 车厢内传来虚弱的回应,“我没事,就是撞晕了头,有点难受,小六晕过去了。” “大哥,找绳子,我先把小六送出来。” “好,好,不慌不慌,别怕,这里有这么多侍卫,一定能成功救人的。”皇帝连声抚慰,厉声道,“来人!快来人!” 太后和皇后赶到悬崖边,急道,“贵妃和六皇子都没事吧?” “这,这挂在树上,没处下手,凶多吉少啊!”皇后惊讶捂嘴。 “闭嘴!”皇帝回头,狠狠瞪着皇后。 太后拉过皇后,这时候还说风凉话,何必找骂! 皇后讪讪退开。 侍卫们聚集到一起,对着半空的马车束手无策。他们空有力气,但对着马车无处发力,甚至不敢站的太近。 刚下过雨,路边泥土松散,人多了,路面扑簌簌往下掉。 韩世衍一咬牙,叫人用麻绳捆腰上,努力探出身子,去够马车的窗口。 车内,韩舒宜在估算窗户口,够不够塞下一个人。 万幸小六年龄还小,挤一挤还能塞下。 她一动,挂着马车的小树就跟着一抖,让她也不敢大幅度动作。 咬着牙,脚下勾着凳,胳膊颤抖,把小六从窗口慢慢的举出来。 韩世衍轻声道,“对,就这样,别急,别慌,咱们慢慢来。” 小六的脑袋慢慢出现,随后是肩膀,胸口,然后是腰。估计着能套绳辅助,韩世衍手腕一抖,把外甥套牢了,再慢慢拉,一点一点从窗口里拉出来。 这动静把晕过去的小六弄醒了,他颤着睁眼,才发现自己被半吊着,脱离半空中的马车。 他不敢乱动,免得影响救援,但颤声哀求道,“舅舅,救娘,救她。” 韩世衍咬着牙答道,“好,立刻救!” 他总要先把六皇子拉出来,才能救下一个。 第146章 众人都悬着心,巴巴盯着马车,若不是马车附近站不下,一定愿意伸出援手。 好不容易,小六被拉了出来,救援成功。 韩舒宜的心定下一半。她观察马车,看看自己从哪个位置方便脱身。 窗口太小,马车门被树枝挡着,撑不住她的体重。 硬要走门,只怕先掉下去。 “大哥,扔绳子!” 不用提醒,韩世衍也扔了麻绳过来,韩舒宜握在手里,还是慌的很。 实在不行,她先试试绕路,从车门离开,岸上的人力气大的话,也能拉住她。 她小心翼翼绕到门口,折断树枝,给自己留出空间,每个动作都轻了又轻。 眼看着车门处被清理干净,她可以扒着车门钻出来。 咚! 刚才滚下巨石的小山顶,又落下一块石头,不大,但砸到马车上,已经足够岌岌可危的平衡碎掉。 承担重负的小树吱呀一声,彻底断裂,马车再无阻拦,直接坠下无尽悬崖。 扒在车门的韩舒宜来不及反应,就跟着马车掉了下去。 她只能抬头看向空中,对上皇帝的眼神,低低嗫嚅了一句,郢郎,就随着马车消失了。 “不,不要!” 第202章 岸上,大家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马车坠落。 孟庭祯疯魔了,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众人惊呼,韩世衍眼疾手快,握着麻绳就是一捞。 万幸,刚才系在孟庭祯腰上的绳子没来得及解开,不然,他真要跳下去了。 皇帝也吓了一跳,一把揽过孩子,训斥着,“荒唐!还没到最后关头,你就想放弃了吗?” “没到最后吗?” “当然!”皇帝斩钉截铁的说,“现在只是马车掉下去了,未必会出事,你怎么就冲昏了头脑,竟然做出如此失智之行?” 皇帝训斥完,转头对侍卫们说,“来人,赶紧想法子去下头搜!一定要见人!” 至于没见到人的情况,皇帝不愿去想。 侍卫分出一半,想法子去崖下探知情况。 剩下一半,守卫原地,护卫剩下的贵人,同时,一小队人马持着皇帝手令,让附近的守军赶紧过来护卫。 太后见皇帝有心驻扎不走,不免皱眉,“皇帝,停留原地,是否安全?” 都出事了,赶紧回宫才对。 皇帝屏退众人,凝重道,“母后,您忘了一个关键。” “什么?” “掉落的马车,是朕的。若不是要去拿薄荷粉,朕本该在马车上。” 太后立刻变脸。 死亡跟皇帝,擦身而过。要是皇帝没下车,眼下情景该大乱了。 太后一下明白,“你的意思是,这不是意外,而是谋划好的?” “不然呢,那么多乱石,那么多车,哪辆不砸,偏偏砸了朕的。”皇帝眸色加深,“若是再乱走动,只怕顺了幕后主使的意。” 涉及到皇帝安全,太后是宁可错杀不放过的,立刻同意了皇帝的应对,多调些人马来应对。 * 人马倒回马场,惠妃正绞尽脑汁的安慰六皇子。 不论她怎么细心安抚,也很难让六皇子展颜。 而且惠妃自己还心如刀绞,这些劝慰的话,自己都不信。 她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就流下来。 她侧过脸擦干净,轻声道,“小六,你若是难受,明天就一起跟着搜寻吧,也省的你干着急。” “嗯,棠姨,我明白,不会消沉下去的。” 孟庭祯好不容易把人劝走,自己起身,扶着桌子。 忍耐许久的悔意,终于铺天盖地的弥漫上来。 若不是他带着娘去了父皇的马车,这次不会出事的! 难道命运,真的不可扭转吗? * 马车掉落的瞬间,韩舒宜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旁敲侧击,了解过自己怎么死的。 小六因为冲击过大失忆,后世的记录只写了南巡回来的路上突发意外,知情人都不肯说。 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所以掉下来的一瞬,她竟觉得宿命难违。 马车狠狠地砸向地面,预想中的剧痛没有来袭,韩舒宜清醒过来。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才不会认命! 巨大的冲击力把马车击碎,也让困着韩舒宜的桎梏解开。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才察觉不幸中的万幸,马车没掉到地面,而是砸到江川之上。 啊,福祸相依。 这辆皇帝用的马车车体庞大,还有铁板夹层,以防刺杀。所以之前的小树,才承不起马车的重量。 但也正是因为马车厚实,砸到水面后,才保护韩舒宜免受冲击。 水流湍急,一冲就是好几米,韩舒宜会游泳,但技艺不精,便抱着木块,顺水而下,一路沉浮。 她心里默念,不能死,她还要回去,狠狠地亲小六,告诉他娘福大命大,众望所归! 顺着水飘了半个时辰,到了水流缓缓处,韩舒宜努力朝岸边游去,顺势上岸。 不远处有炊烟升起,有村庄。 她起身,躲在草丛里拧干衣服的水,反面穿着,辫子打散,摘下上面的装饰。 幸好在赶路,她只戴了几只素净的银簪,不太出挑,换东西也方便。 收进怀里,原先准备的救援包已经被水泡坏了,幸好匕首还好好地。 收拾妥当后,韩舒宜悄悄走进村庄,从一户人家的晾衣杆上顺走一套衣裳,几个干馒头,留下了一块碎银,悄悄溜走。 继续躲在草丛里,食不知味的咬馒头。 其实她也可以去找村人求助,但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皇帝那边情况如何,若是两边沟通不畅,容易留下隐患。 她眼下独身出现,容貌又这么出挑,怀璧其罪,安全最重要。 躲在草丛里,韩舒宜度日如年。 不多时,遥远的村庄来了一队人马,十来人,各个骑马,耀武扬威。 进了村子,直接找来村长,一抖手里的画卷,“你们村子,见过这个人没有?” 村长见对方蛮横,生怕对方发作,战战兢兢看了画像一眼,“没,没见过。” “你们村里,其他人呢?都叫过来,官府办案,务必配合。” 村长急忙去叫村里人,一村老少都到了村口,挨个辨认,都摇头说没看过。 毕竟画像画的那么好看,见过一定有印象。 * 韩舒宜转移方位,倾听村口对话,幸好这里空旷,传音不差,她能听清。 见到救援人马到了,她喜不自胜,本想出去相见,左脚都挪到外头,突然醒悟。 这才几个时辰,对方上哪儿弄到她的画像? 她记得清楚,出门前没带这些东西。 而且对方的长相,有点奇怪。 韩舒宜退了回来,继续等待。 那队人马挨个问后,没得到答案,啧了一声,挑起马鞭,随意一抽,村长当场捂着胳膊,冷汗层层。 “记着,我们是官府私下办案,严禁泄密,不听话的话,这就是下场!” 对方人高马大,村里人敢怒不敢言,只得认怂。 对方上马,扬长而去。 而他们的动作叫韩舒宜万分庆幸刚才的决定。 她跟着娘学过骑术,对各家的骑术通晓一二,眼前这队人穿着打扮,都是大锦人的样式,但抬身上马的姿态,分明是出自摩可。 摩可国的人,搜寻她做什么? 想不明白,韩舒宜往草丛里藏的更深,继续忍耐着。 下午,第二队人马赶到这个村庄。 上午闹腾一场,已经叫村里人害怕了,第二队人马,更是让人战战兢兢。 第203章 而第二队人马,同样带着画像,领头的人倒还算是和颜悦色,展开画像问村长,“见过此人吗?” 这次村长学乖了,仔细看了两眼,嗫嚅回答,“没,没见过。” “大人要是不信,小的可以叫村里所有人都来辨认。” 对方嗯了一声,解释道,“此女是我家老爷的逃妾,花了五千两银子刚买的,结果卷了家当跑了,我家大人不忿,所以才到处找人。” “若是提供线索,赏银二百两!” 村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这是家里隐私,丢脸的事,难怪又要找,又要低调。 不过他是真没看见,提供不了线索,不然,对方提供的赏银真是叫人动心。 确定村长真的没撒谎,领头调转马头,立刻奔赴下一个村庄。 这些个村子,都在江川的下流,崖下,有马车的碎片,但是没找到尸首,连衣裳都没找到。 主子猜,要么是沉尸江底,要么顺水而下。 附近的村长肯定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的。 继续找。 * 韩舒宜缩在草丛里,屏住呼吸。 第147章 先前那队人马有些不对劲,所以第二队出现时,她也没有现身。 果然,同样有问题。 韩舒宜苦笑,她排面真是足,竟有两拨人同时找她。 也不敢贸然现身,也不敢贸然去县城,她思考之后,钻到附近的小树林,隐藏起来。 等可信赖的人出现,她才能冒头。 而她信任的人呢?同样点起了兵马,沿着江川下游,一个镇子一个镇子的问着。 韩世衍尽管心急如焚,还要抽空安慰外甥。 孟庭祯神情格外冷肃,“大舅,我没事,不找到娘,我不会罢休的。” 凭什么,他不能逆天改命,动用一切筹码,他也要找到! 他们带队,沿着下游,撒网似的推进着。 侍卫队分了好几组找人,但是一无所获。 所有人都倾向,说不定贵妃是顺水而下,彻底消失了。 但看着疯魔的六皇子,暴怒的皇帝,谁也不敢接这个茬。 再说了,大家也是亲自见证的,掉下悬崖的,是皇上的御驾。 这中间的奥秘,只能自己琢磨。 * 皇帝这日没有大张旗鼓,但私下早就派了暗卫,查巨石为何会掉落砸到马车上。 暗卫首领回答,“表面看着是下雨湿滑,所以巨石不稳,但卑职在巨石旁边,崖侧的缓坡,找到两个相似的脚印。” “果然。”皇帝睁开眼睛,“确有蹊跷,除此之外呢?” “卑职还在附近,捡到一个丝带。” 他把丝带交上。 丝带泡在泥水里,早就变了颜色,但从形状上,他还是认出是谁的所有物。 “呵。”皇帝轻笑,“狗急跳墙。” 幕后黑手,找到了。 * 大队人马在地平线奔驰,不仅在村庄里找人,也在野外的林子,山洞里找人。 不过找来找去,始终没找到人。 韩舒宜缩在山洞内,听着远处的动静,既盼且怕。 等脚步声远去了,她又失落的想,不知道大哥何时能找到。 她眼下只敢信任大哥,或者小六,别人她绝不会现身。 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环绕四周。本以为是路过的,没想到,脚步越来越近,竟像是朝着她藏身的洞穴来的。 韩舒宜握紧匕首,做好准备。 对方不紧不慢,显然胸有成竹。 他拨开遮挡洞穴的草丛和荆棘,叹息道,“找到你了。” 光线照进洞穴,韩舒宜惊喜抬头,然后变成惊吓。 那张脸并不是大哥,反而是..... 傅霆年! * 傅霆年几乎是叹息着,找到了宝物。 他伸手,“贵妃娘娘,臣总算找到您了。” 洞穴逼仄,内里没有出口,傅霆年把洞口也挡的严实。 韩舒宜心底一沉,知道眼下局面很难善了。 她被堵住了。 但是此刻还没撕破脸,傅霆年还叫着贵妃娘娘,她只得冒险一试,再图脱身。 所以她轻声回应,“傅大人。” “贵妃娘娘还能走吗?没受伤吧?” “还好,没受伤。” “那就请娘娘先出来吧,臣和侍卫都在外面候着。”傅霆年倒退走出山洞,留出空间。 他的君子之举,并没有得到韩舒宜的信任,她早知道,傅霆年这人深藏莫测,面上功夫做的到位。 她起身紧了紧鞋子,匕首藏到腿上,昂首走出洞穴。 外头不仅站着傅霆年,还有七八个侍卫。 她小松半口气,有外人在,傅霆年总要消停点吧? 侍卫不出声,傅霆年让出自己的马,让韩舒宜上马,他负责牵马,轻声道,“条件简陋,没有马车,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韩舒宜嗯了声,表示自己不在意。 “皇上心急如焚,命侍卫们分成几个小队,到处找人,这样效率更高。不过大部队就在十里外,过去汇合,等找到大部队,娘娘就安全了。” 韩舒宜沉默上马,握着牵马绳,并不出声。 十里,也不算很远,骑马的话,半个多时辰就到了。 她上了马,凭着骑术,也有逃逸的实力。 其余侍卫静默如山,分散着护卫在前后左右。 傅霆年像个端方君子,谨慎的指引方向。 她在马上缓缓而行,心再次一沉。 队伍沉默前进,大概走了两里路,她突然出声,“停下。” 傅霆年回头,轻声安抚道,“很快就到行宫马场了,娘娘再忍一忍,皇上心急如焚,正等着您回去呢。” “这根本就不是回马场的路。”韩舒宜叹息着,"傅大人,到底想做什么呢?" 傅霆年低着头,低低的笑起来,很快,低笑变成大笑,他笑的得意又畅快。 他仰头,虽然身处低位,但是并不卑微,“娘娘,我原先不敢确定,现在发现,你真是格外的通透。” 韩舒宜冷笑,“所以呢?” “既然都这么通透了,装装傻,不好么?” “装傻无用,那就没必要装傻了。平时装一装,是因为还有退路,没退路了,当然怎么痛快怎么来。” 韩舒宜一边说,一边看前头的侍卫,那七八人就像聋子一样,对她和傅霆年的对话没有反应。 所以,这些人都是傅霆年的死侍,根本不是大内侍卫。 傅霆年继续笑着,“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说说,当年是故意避开我的吧?” “傅大人可是京城双璧啊,君子如玉啊,怎么会有人避开你呢?会被避开的,当然是叫人厌恶的臭东西,烂东西,对吧?” 韩舒宜轻轻摸着马鞭。 第204章 傅霆年继续低笑着,丝毫不觉得自己被激怒了。 也对,他纵横官场,跟老油条官宦们相谈甚欢,也不是会被几句话就激怒的人。 幸好韩舒宜的本意也不是这个。 他恍若未闻,继续去牵马,韩舒宜一别马头,“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送贵妃娘娘回宫,重新回到皇上身边了。”傅霆年深吸一口气,“不过啊,路上遇到一点小危险,娘娘被滚落的巨石砸伤了脸,以后容颜不再,幸好,皇上也不会计较的。” 韩舒宜心底一沉,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他,竟然敢! 玩偷梁换柱这种把戏! 她并不在乎失了宠爱,丢了富贵这种事。但若那人,挪用自己的身份,干出逆反的事,岂不是祸殃全家? 韩舒宜闭上眼睛,狠狠皱眉。 傅霆年猜到几分,还柔声道,“别怕,只要你好好听话,我不会乱来的,一应供应,都照着最好的来,你的待遇不会少的。” 韩舒宜冷笑,这种情况哪里好了?隐姓埋名,躲躲藏藏,失去一切的依仗和社会身份,任人鱼肉。 就是去死,也不会比这样更坏了。 她低着头,开始寻找预先看好的的方位。 再近些,再近些。 她的沉默,被傅霆年以为是默许,也叫他生出得偿所愿的痛快来。 期待已久的东西落入怀中,真叫人振奋。 当然,冒的风险也够大,不过很值得。 且,对方不是被自己外表迷惑的肤浅女子,能够看穿自己深埋的想法,这让傅霆年觉得倾诉的欲望大增。 他侧着脸,缓缓开口。 “我极为喜爱女子的稚嫩,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多美啊,一旦过了这个年龄,就成了浑浊的妇人,多可惜啊。” 傅霆年遗憾的摇头,似乎在惋惜美丽事物的流失。 “你是例外,幼时天真纯稚,一派天然,如同待雕琢的璞玉。等长成后,难得的,没有变化,只是璞玉被雕刻成了美玉,更加光彩夺目而已。” “多难得,这块美玉,落到我手心,可以细细把玩。” 韩舒宜脸色铁青,再也忍不了了,张口就骂,“该死的ltp,下地府去吧!” 恶心,恶心死了! 她早把腿上的匕首悄无声息转移到手心,一出手,就是冲着傅霆年的心口。 早知道他恶心,不知道他这么恶心,这种人,早该去死了! 韩舒宜铁了心要以命搏命,所以下手又快又准,直接冲着心口。 傅霆年慢了一步,看见匕首才格挡,嗤,匕首划破皮肉,扎进他心口。 他倒退三步,鲜血很快流出来,淌在衣襟上。 那些死士立刻围着,两人抢救,更多人朝着韩舒宜围过去。 傅霆年低低咳嗽,面对死士还有心命令,“抓活的!要活的!” 韩舒宜喃喃道,“你不会成功的。” 若是落到这种人手里,她宁愿粉身碎骨。 她一抖缰绳,直直冲着山路而去。 这地点是她刚才选好的,不过之前想的是脱险,而现在想的是解脱。 马儿唏律律叫着,驮着韩舒宜跑到崖边。 第148章 可怜的马,温顺又听话,倒没必要陪她赴死。 韩舒宜飞身下马,深吸一气,纵身一跃,落下深深山谷。 真不想死啊,小六会伤心成什么样? 落下去的几秒,韩舒宜脑中过着走马灯,喃喃自语。 从马车上掉下去,她没想死,还有心做戏,叫着郢郎,给皇帝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给亲人留下一点余荫。 但这次再坠崖,她只有深深的悔意。 爹娘,大哥三弟,小六和小十潇潇,棠姐姐,还有那么多人...... 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做呢...... 咚,山川溅起水花,又很快归于沉寂。 * 晚来一步的死士连衣角都没碰到,任由韩舒宜坠崖。 傅霆年伤到肺腑,一咳嗽,嘴上就冒出腥甜。 他强撑着走到崖口,看着深深的崖口。 若说之前有马车阻拦,还有生还的可能性,此刻孤身坠崖,是彻底绝了生还希望。 傅霆年咬牙,“贱人!” 他心口疼的厉害,还不敢贸然拔刀,而现在,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掩饰自己心口受伤的事。 还在南巡途中,难道要说遇到盗匪了,还能伤到心口吗? 傅霆年找不到借口,又担心自个性命,只能赶紧返回营地,去找太医医治。 太医看到伤口,也吓了一跳,这伤真严重,差点就伤到心脉了。 拔刀,上药,叮嘱傅霆年不能再妄动,免得伤口裂开。 傅霆年遵照医嘱,回营帐躺着,寻人的任务,自然要先放下。 统领此次任务的韩世衍听说他受伤,亲自过去看望。 一进营帐,果然看到傅霆年气若游丝,面如金纸的躺着。 韩世衍察觉有异,便追问这伤是怎么受的。 傅霆年的亲卫回答,“路上遇见一个武艺高强的盗匪,假意投降,然后又行刺,这才伤到大人。” “何处的盗匪,竟然这么猖狂!这里距离京师,也不过几百里了。”韩世衍百思不得其解。 “盗匪都是亡命之徒,利益当头,哪儿会管什么天下脚下呢。”傅霆年苦笑,说的断断续续,“韩大人,皇上的任务我实在执行不了,便带这些亲卫去吧,也好尽尽我的心力。” “我也没这么苛刻,亲卫留下照顾你吧,人手还多。” 韩世衍安慰了几句,转头就走。 等到僻静处,他脸色一变,一定有问题! 心口这种位置,没那么容易伤到,一定要距离很近才行,既然是盗匪,傅霆年能傻成那样,让人近身? 那他早死八百回了! 韩世衍命人去打听今日傅霆年小队的行进路线,决定照着查一遍,定要寻到蛛丝马迹。 刚走两步,就碰到外甥。 不过才两天功夫,外甥完全变了个人,暴躁,愤怒,压抑,就像火山下的岩浆,时刻酝酿着爆发。 现在没有爆发,只是差个契机。 韩世衍甚至感觉,对着皇帝,外甥也埋藏着怒火。 他叹口气,不置可否,是非对错,很难说清。 他只是跟外甥说,准备按照新路线巡逻,让他一起去。 孟庭祯点点头,抬步就走,准备收拾东西。 第205章 孟庭祯找齐工具,准备出发。 “等等,六殿下!” 身后有人追来,对孟庭祯道,“六殿下,你的匕首没放好,小心割伤。” 他才发现,出声的人是叶妃,指了指他挂在腰间的匕首。 他重新把匕首放好,叶妃点点头,“贵妃娘娘吉人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的。这几天都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祝六殿下一路顺风。” 叶妃的安慰正说到他心里,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叶娘娘客气的,借娘娘吉言。”孟庭祯客气道谢。 娘还记挂着他,就算还有一口气,也会撑着他来的,孟庭祯就是这么坚信着。 “走,出发!” 一扬马鞭,韩世衍带队出发。 * 看他们走后,叶妃轻轻吐气。 六皇子天资不错,出身也不差,连外祖家都不拖后腿,论起继位的可能来,比旁人强了很多。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也有个足够强的母亲,把人护的结结实实,自身也聪明,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同样情况,十皇子就好拿捏多了。 姑母属意十皇子,她却更看中六皇子的锋芒,只要六皇子还在,长幼有序,十皇子真要退一射之地。 要找,就找最好的,差一点都不行 眼下的情况,真是天助她也! 叶妃轻吐气,决定命手下抓紧,绝不能让贵妃回来! * 这个营地里,不仅是叶妃这么想,还有很多人都这么想。 明眼人都能看出,贵妃以后多势不可挡,救驾之功,足够保住她和韩家三代荣华。 这荣华富贵都注定了,人就别回来了吧? 营帐内,皇帝握着一只银簪,把头深深埋进怀里。 那句郢郎,回望的眼神,深深刻进皇帝骨子里,随着时间过去,不会消失,反而越发刻骨铭心。 他轻叹着,宜卿.....怎么会这么傻呢。 人生八苦,求不得,爱别离。 * 被所有人思念,憎恶,厌烦的韩舒宜,在哪里呢? 她落水后,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让她晕了过去,求生的本能让她漂浮在水面上,载沉载浮。 直到被一艘打鱼船捞了起来。 撑船的是两个小姐妹,人小力弱,所以别人不乐意去的渔区,两人也要硬着头皮去,以此来养活自己。 结果远远就看到有人,姐妹中的姐姐忙一撑杆子,滑到漂浮物的身边,这才发现居然是个人。 妹妹吓的不敢出声,姐姐反而壮着胆子去捞人。 她念叨着,“若是活人,救人一命,若是死人,入土为安,也积阴德。” 总之不亏。 等人捞上来,她们才发现,对方还有浅浅的呼吸,还没死。 姐姐便熟练的控水,让对方先吐出肚腹中的水,再躺着。 期间人睁开了一眼,看了看环境,又晕了过去。 姐姐从对方怀里,摸到两只银簪,想了想,便叮嘱妹妹,拿着去集市上换银,在买药。 自己的钱自己用,也不算过分吧? 妹妹乖乖而去,银簪毕竟是硬通货,做工也不差,换来十两银子和十来斤大米。 两姐妹熬着药,煮着米汤,灌进对方嘴里,就这么维持生机。 * 韩世衍顺着傅霆年巡逻的路线追寻,竟在一处崖口,看到坠毁的痕迹,还是新鲜的。 傅霆年的亲卫也知道消灭痕迹。 但崖口这种地方,毁掉旧痕,就会留下新迹,反而欲盖弥彰。 孟庭祯蹲下,检查上面的滚石,还有水流的方向,又拿出地图,指出几个地点,“舅舅,去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找,都是下游。” “好。”韩世衍二话不说,继续调度,找寻这些地方。 岸边的人家,村子都一一问过,一无所获。 临近中午,人困马乏,他们随意找了个镇子,准备休整片刻。 孟庭祯食不知味,只是机械进食,为了保持体力而已。 若是没有这样的规律作息,他早就倒下了,根本撑不到现在。 努力把食物送到自己嘴里,孟庭祯努力进食。 扒了几口充饥,韩世衍起身结账,正要转身离开,外甥蹭一声弹起来,一把抢过老板娘头上戴的簪子,逼问道,“哪儿来的?!说!” 老板娘被他吓了一跳,破口大骂。 “这是娘的簪子!那天她戴的!”孟庭祯摊开手,“舅舅,这是线索!” 韩世衍低头一看,隐约有印象,既然外甥肯定,那多半是真的。 真的有线索! 他们顺着老板娘--当铺--药铺的路线,找到了拿着簪子来当的两姐妹信息,不过两姐妹常年飘在江上,岸边找不到人。 便只能分别派人守在渡口,等着对方衣食用尽,主动上岸的时刻。 一守就是三天,孟庭祯固执的留在渡口,不愿意离去。 直到视线里,出现那艘情报里的破破烂烂的小船,他连片刻都等不及,跳到岸边,直接朝小船游去。 两姐妹被他的架势吓着了,竟不知该进该退。 孟庭祯扒着船舷,透过舱房,看到在内里静静躺着的人。 懊恼,痛苦,绝望,统统弥漫上来。 难道真的一番筹谋,还是改变不了命运吗? 韩世衍招手示意船只靠岸,跳上船去,他比孟庭祯勇敢些,能够承担打击。 他颤抖伸手,去探鼻息,竟没感觉到有呼吸。 “没死呢!” 姐姐终于忍不住说,“还有气!早上还喝了米汤!” 别哭的跟天塌了似得,怪吓人的。 第149章 韩世衍喜出望外,“当真?!” 他也不是全无常识,若是真的人去了,早就惨白的不成样子,再看妹妹,虽然也苍白,但不是全无血色的白。 他慌忙再探,真的感觉到微弱的呼吸,连忙招呼侍卫,准备好马车,转移回去。 对于两个救人的姐妹,更要厚厚赏赐,奖励她们的救人之举。 马车用最慢最不颠簸的速度回去马场,急召太医。 听到消息,所有人齐聚营帐,听着太医的诊断。 “嗯,娘娘受了冲击,五脏六腑都受了伤,久久不醒也是这个缘故,如今,只能先养着,看娘娘的精神,能够恢复多少。” 皇帝坐在床边,握着宜卿的手,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回来就还有希望。 第206章 “什么,人回来了?”惜妃咬着牙齿,“该死,真是命大!” 那么深的山谷和崖涧,居然还能留着性命回来,这命确实很大了。 惜妃早盼着贵妃能顺利去死,为此,还特意向神明祈祷,没想到神明居然这么无用,硬是让贵妃回来了。 可恨! 身后人安慰惜妃,“别担心娘娘,回来了也不是全乎人,您瞧瞧那个太医环绕的架势,像是命长吗?顶多挣扎几月,就该走了。” 这话惜妃爱听,一想很有道理,便继续盼着贵妃早点驾鹤西去。 而叶妃也在这么想,怎么还不死? * 皇帝暂住的内殿。 太医交代了怎么护理伤员,维持生命体征,而且要找来熟悉的人,日日呼唤,没准能够让伤员醒来。 “真的有用?”六皇子逼问。 太医背上冒汗,还努力解释,“这是民间游医的法子,但微臣觉得很有用,昏迷的病人也能听见声音,听着听着或许就醒来了。” “先试试,也行?”孟庭祯低头喃喃,对他来说,任何方法都值得一试。 他靠在榻边,喃喃自语,解释这段自己的行程。 从噩梦成真的恐慌,到茫然失措,再到看见大舅舅,被大舅舅叫醒后的振作,他絮絮说着,这些日子的惧怕和恐慌。 被他握着手的人,眼皮微微颤抖,眼球转动,就是醒不来,但比之前的毫无动静,强多了。 孟庭祯精神一震,继续搜肠刮肚的找话题,说了个把时辰,口干舌燥,实在找不到话题才停下。 他都不知道他能说出这么多废话。 但看着病床上,娘的反应,他又觉得很值得。 大舅舅进来,告诉他那日巨石滚落的元凶找到了。 孟庭祯咬着牙,亲自去看。 他走了,皇帝反而进到殿内。 皇帝对真凶不感兴趣,反而想找个人述说,有些事不好说出来叫母后担心,那么不会回应的宜卿,就是最佳人选了。 被身边的人背叛,冷箭来自身后,终究还是让皇帝意难平。 说完对背叛的憎恶,皇帝长出一口气。万幸,对方不够沉得住气,早早暴露自己,眼下敌明我暗,皇帝可以慢慢布下棋局。 皇帝说罢,又轻轻抚平宜卿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她也皱着眉。 “快醒来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不是吗?春有轻风夏有荷,秋有残菊冬有雪,我们还要慢慢看,跟孩子们一起长大呢。” 皇帝的语调温柔缱绻,流转着说不尽的情义。从来没人给过他这样的震憾, * 而他诉说的对象,韩舒宜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她掉进江川,身不由己随着水波摆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口鼻浮出水面,等待救援。 期间虽有人接近,但混沌的脑袋处理不了信息,直到有一只手握着她,她才放心昏迷过去。 飘荡在黑暗里飞驰,游荡,她回到熟悉的场合,红墙黛瓦,金碧辉煌。 几个半大孩子,正在为难另外两个孩子。 大的那个,努力护着小的那个,阻止那些刻薄的语言。 小的那个不服气,被拦着还要使劲踢两脚,桀骜不驯。 虽然他们才两人,但战斗力不俗,硬是不落下风。 直到一嗓子声音响起,“太后到了!” 大的赶紧挡着小的伸腿,自己反而被欺负人的孩子踢中腿骨,疼的他倒退,还顺势带倒小的。 太后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太后怒道,“以大欺小,以多欺寡是不是?” “六哥,疼不疼?”小女孩哭的格外大声,但转过脸,冲着那几个欺负人的,扮鬼脸。 “没事,不疼。”大的搂着小的,坚强说,“兄弟们在跟我们玩乐.....” "有这么玩的吗?下狠手了!”太后罚了那几个动手的面壁思过,把这三个孩子揽着,心疼带了回去。 韩舒宜轻笑,这三个孩子配合真默契,大的出谋划策,小的出力,女孩通风报信,一套组合拳下来,大获全胜。 明明三个孩子,她心里怎么会涌上一股悲伤? 场景变幻,这三个孩子长大了,大的呕心沥血,天南海北闯荡奔波,什么政事难,就交给他做。 小的那个被送上战场,费力搏杀,几经生死。 女孩婚姻不顺,三娶三散,几经沉浮。 也遇到过很多艰难险阻,刺杀暗害,但他们三个齐心协力,风雨同舟,也算好运。 人近中年,三人登顶权力巅峰,再也没有阻碍。 三人到了中年,已经登顶权力巅峰,享受峰顶的风景。 三人相聚,彼此对视,大的轻声问,“后悔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已经尽了全力,把烂牌打好了。” “悔?顶多悔自己做的不够多吧。”女孩轻笑,“我自己做的事,从来不悔。” 风吹哪页看哪页,人生随缘。 “所以,别懊恼了娘,我们都会好好的。” 隐身的韩舒宜感觉到三人对自己说话,泪水再次划过脸颊。 好好的,但不代表会幸福,不是吗? 她还是舍不下人间的牵挂。 * 她轻轻睁开眼皮,盯着帐子顶,陌生的很,眼前还是天旋地转的。 耳边有人叫嚷什么,但一句都听不懂,有人靠近,试着问,“娘,你醒了?” “你,是谁?这,是哪儿?” 韩舒宜吃力吐字,脑子一片空白。 殿外,得到传信的傅霆年捏紧拳头。 他万万没想到,两度坠崖的贵妃,居然还有命活着,这要是吐露几分,他还有命在?傅家还有活路? 他想下毒了结对方性命,可惜六皇子犯了病,守的滴水不漏,能进殿内的东西,至少验毒三遍。 下毒没成功,就这么拖着也行,总能找到机会。结果,人醒了?! 他做好了反抗准备,结果殿内一团乱糟,六皇子急呼太医,太医急急进了殿内。 太医检查诊脉时,韩舒宜又阖上眼睛。 “娘娘这是身体和头部有了淤血,所以影响了记忆,什么都记不得了。等淤血慢慢散了,或许就好转了。” “那要是好不了呢?”六皇子逼问。 “这,这头部精密,微臣不敢打包票,只能尽力而为。” “我要的不是尽力,而是全力,明白吗?”六皇子说罢,嫌弃太医无用,将人赶去开药了。 而打听到贵妃头部受击,失去记忆的傅霆年,勉强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时间布局。 他不甘心束手就擒。 等了五日,贵妃病情稳定了,一行人才缓缓启程,准备回宫。 第207章 韩舒宜时醒时梦,状态不佳,但清醒的时间逐渐增加。 孟庭祯绞尽脑汁的发起话题,试图让娘想起一二,不过收效甚微。 惠妃看不下去,提议道,“要不把韩大人叫来?有些人成年的事忘了,但幼时的事还记得。” 人是逐步长大的,童年的事反而清晰。 孟庭祯想了想,特意去找父皇提议,也同意了叫韩世衍过来。 韩世衍努力回忆幼时的趣事,说着妹妹听,直到妹妹迟疑说了一句,“大,大哥?” “是我,是我!”韩世衍情不自禁的流泪,“你终于想起来了!” “只记得,你是,大哥。”韩舒宜吃力说着,“有要事,说。” “害我的,十三岁,那年的人。” 韩世衍握着妹妹的手,猛然抽紧。 他自然记得此事,或者说除了最小的韩世律,家里都记得。 那时家中无权,空有架子,敌不过权贵的觊觎。妹妹奋力一搏,入宫选秀,替自己搏出生路。 那时的不甘和憎恨还在心里,他还敢再来?! 韩世衍勃然大怒。 现在想来,傅霆年受伤,也有问题吧? 见大哥明白自己的意思,韩舒宜缓口气,继续说,“保密,寻找罪证,身败.....名裂.....” 第150章 傅霆年这种人,光死了怎么够?让他看着傅家树倒猢狲散,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才行。 韩舒宜也会记仇的。 “我明白了,你好好养身体,我会回去跟爹娘商量的,到时新账,旧账,一起算!”韩世衍咬着牙说,心疼妹妹说的气喘,让她安心。 韩舒宜还晕的厉害,但是把牢牢记着,最要紧的事说了,终于卸下紧张,再次昏迷。 就这么走走停停,五日后,终于回宫。 用轿辇一路送到嘉宁宫,宫内人吓的一跳,哭喊着去照顾娘娘。 皇帝把人安顿好,轻抚韩舒宜的额头,“以后每天都来看你,要好好养病,知道吗?” 睡梦中的韩舒宜没有回答。 皇帝刚走,太妃照顾的小十和潇潇扑过去,检查娘的情况。 小十看到娘苍白脸色,握紧拳头,“六哥,你是怎么照顾娘的?” 孟庭祯理亏,低着头不搭腔。 小十提着拳头,直直砸到六哥肩头,冷哼着宣布,“你,出去,我来照顾娘!” 孟庭祯倒退,潇潇连忙打圆场,“好了,这时还闹腾,存心让娘养伤都不安心吗?” 小十忿忿收回手,哼唧着进门,蹲守在娘床边。 潇潇扶着六哥,仔细问起这些日子的事情。 她们虽然有接到信件,但纸短情长,说不清详细的经过。 潇潇听罢,才知道原来短短时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怪罪谁不怪罪谁,都是空话。 最要紧的,还是先养好娘的伤,人还在,就有希望。 * 南巡结束,皇帝不仅巡视了水利和税务,还找到不少的弊端,宣扬了自己的威信,是一场成功的巡视。 若不是回程的意外,堪称完美。 皇帝如今不进后宫,只去看望嘉贤贵妃,就算有人怨声载道,也是无法。 毕竟救驾的功劳,谁能盖过去呢? 过了一个多月,皇帝还是持续这样的行程,惜妃坐不住了,开始试着出现在皇帝面前。 她有些担心,皇帝查到当日巨石滚落的真凶。 没错,此事是惜妃和摩可国策划,本意是想扰乱队伍,顺便杀了那个马队的人。 此人一出现,惜妃心里就警铃大作,十分不爽。 人虽没杀到,但意外击落皇帝的御驾,惜妃当时欢喜的,差点叫出声。 最后发现坠崖的是贵妃,不是皇帝,她同样欢喜。 可惜皇帝和暗卫动作都很快,顺着脚印就查到了人,不得已,惜妃只能推人出来顶锅,掩盖此事。 事情虽然盖过去,可惜妃还是惶恐不安,担心露出马脚,所以,想来试探皇帝态度。 她出现在皇帝的必经之路,宫人还带着些物件,慢腾腾走着。 皇帝看见,自然停下轿辇,跟她说话。 惜妃道,“臣妾去祈福了,希望贵妃娘娘,早日康复,身体康健。” 皇帝柔了神色,“你有心了。” 对惜妃的态度,一如往昔。 惜妃心里稍稍安定下来,福福身离开了。 没事发,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又过一月,宫廷如旧。 惜妃早起,便觉得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 她的宫人急急叫来太医,结果太医沉吟后说,“娘娘这像是喜脉啊!不过日子还浅,摸着不太真切,恐怕要等一等,才能确定。” 惜妃喜出望外,“当真?” “还是有五分真的,不过娘娘的脉象看着,顶多大半月,再过大半月才能肯定。” 不过太医都开了口,肯定也是有把握的。 惜妃格外开心,虚虚摸着小腹。 大半月前,皇帝唯一招幸过的就是她,没想到,好运就此降临。 有了孩子,惜妃再也没有遗憾了。 好消息叫皇帝知道了,皇帝当即到惜妃的寝宫看她,还赏了许多的补品来,叫惜妃养好身体。 “这可是咱们的孩子,两国和平的见证呐。”皇帝瞧着惜妃的肚子,格外疼惜。 “这孩子还没出生,怎么担得起如此大的责任。”惜妃嗔怪的对着皇帝说。 皇帝轻声道,“朕听说,有些小国,女子也可以继位,是么?” “也有的,不过是些小国。”惜妃答,小的不像国家,更像部落,若是国王没有男丁,女儿也可以继承位置。 “不错,朕和你的孩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资质?” 惜妃心神一震,居然忘了怎么接话,品出皇帝的含义后,她竟然愣住了。 “皇,皇上,什么意思?” 皇帝悠悠道,“朕想着,大锦和摩可之前永世结为友好之国,那以后就如同同胞兄弟一般。若是要让两国更加亲密,一个继承了两边血脉的孩子,岂不是刚刚好?他/她也可以继续跟大锦保持友好,互相扶持。” “罢了,说这种话还早呢,朕也是,搞些空想头。” 皇帝安抚了惜妃几句,安排好照顾的人手,离开了。 第208章 皇帝走后,内务府便按照他先前的要求,过来给惜妃换摆设和装饰。 把各处的摆件都换成顺应季节,鲜亮柔和的,连柱子都绑了布料防踢,务必要让人舒舒服服的。 当一个受宠的妃子,物资条件甚至远远超过某些小国的国主。 惜妃躺在内室的竹椅上,两手虚虚搭着,感受着肚子的动静。 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但她肚子里,可是以后的希望呐..... 她的贴身宫女仙仙进来,喜滋滋的说,“公主,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再要些农户和工匠吧!那些农户真有两把刷子,这几年派去摩可的,粮食产量多了四分之一呢!” 听着不多,但整个城市加起来,就是一笔大数了,国库里增加了好多存粮呢。 惜妃翻个身,懒懒说,“不急,才派了一批,又要,显得心急。” “奴婢怎么能不心急呢,哎呀,多派些人,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仙仙说罢,靠近惜妃,“难道公主还在想皇帝说的话?” “你说他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惜妃索性问。 “哎呀,别管是什么意思,都跟公主无关呐!”仙仙扬头,“大殿下的国主当的好好的,可比公主好多了!当国主多累啊,又要处理政事,又要团结大臣,不像公主,只用安享荣华富贵就好啦~” 仙仙天真的说。 惜妃心道,若是国主之位真那么不好,也没见哪个兄弟罢手不争呐?若是公主真那么好,她眼下待的地方就不该是大锦后宫,而是摩可的朝堂啊。 “算了。”惜妃道,“你去信给大哥,让他抽空来大锦一趟,若是要谈合作,也该他亲自来才好。” 皇帝一番话,彻底搅乱了惜妃的心绪,也让她升起渴望。 恰好此时,摩可国主主动说起,要来大锦交流,皇帝就同意了。 * 嘉宁宫。 贵妃养伤,不见外客,但同样没人怠慢,各式各样的补品,流水一样送来,堆的库房都放不下去。 但听说贵妃撞到脑子,没了记忆,那些人只能盼着,贵妃痊愈的时间越晚越好。 惠妃几乎搬到这边住,日日照看,亲自盯着宜妹妹的饮食用药。 “今天好些了吗?” 韩舒宜半靠在床上,慢慢回忆,“我还记得,你是比我早三年进东宫的妃嫔,姓,姓安,名字忘了。” “又错了,我比你早进来两年。”惠妃放下东西,“不过,有进步!之前就知道我是熟人,都不记得名字。” 她巧笑嫣然,“咱们慢慢来,每天走几步,路虽远行将必至,对吧?” 韩舒宜轻轻颔首。 她脑子里的记忆,是一段一段的,并不连贯,但瞧着面前的姐姐,就觉得亲近。 记忆可能出错,但是肢体语言很难伪装,这定是她亲近的人。 聊了会儿,叶妃带着小十和潇潇过来了。 小十小心翼翼爬到床边,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娘,今天还好吗?” “还好,头不疼不晕,太医也说淤血在慢慢吸收。”韩舒宜答话,抬头看,“你是,叶妃?” “多谢娘娘还记着臣妾,今日太后无闲,便是臣妾送两位殿下过来。”叶妃道。 韩舒宜谢过她,叶妃停留一刻钟说了会子话,就走了。 韩舒宜在养伤,孩子分别给惠妃和太后照料,不过白日里,孩子拦不住,坚持要过来探望。 送人来的要么是叶太妃,要么就是叶妃。 惠妃出去,留下小十和潇潇单独跟娘说话。 潇潇蹬了鞋子,跟小十一左一右的靠在娘身上,感受着体温和皂角气,喃喃自语,“比檀香好闻多了。” 娘还在,就是好。 潇潇知道娘现在病着,并不能处理对话信息,就放心大胆的说,“娘,接到信时,我跟十弟恨不得直接冲出去,亲自救援。可是我们人小力弱,连宫门都出不得,只能在宫里心急如焚的等待,那滋味,这辈子我都不想尝试第二遍了。” 第151章 “幸好,幸好,你还活着.....” 她说着先哽咽起来,泪水滴落到锦被上。 韩舒宜感知到了,轻轻摸着她的脸颊。 小十不甘示弱的仰起头,也在求摸摸。 一边一个,左拥右抱。 不过两个孩子都是懂事的,靠了会儿,自己溜下床,开碰头小会。 “你今天戴的璎珞.....之前没见过啊。”小十皱眉。 “皇后送的,当着太后的面。”潇潇摘下璎珞,“怪沉的。” “这么大个红宝石,确实沉,她想做什么?”小十不懂。 “无非就是拉拢,离间。”潇潇无谓的摊手,“二哥人还行,但皇后娘娘,快算了吧。” “钰贵妃也做过同样的事。”小十说,“我看叶太妃,也有点那意思。” 他们懂这些人的心思,无非就是看着娘势弱,想要捡漏,若是能够抚育皇子公主,也好有个依靠。就是没成功,离间贵妃跟亲子的关系,也是好的,左右都不亏。 不过遇上了他们俩,撞铁板了,好处一概收下,准话一句没有。 宫廷生活,早就锻炼出他们的心肠和手腕,小恩小惠,是起不了作用的。 两人嘀嘀咕咕,定下基调,谁也不信,谁也不听,等娘养好伤再说。 与此同时,在经纶阁上学的小六,也遭到不少的示好。 他并不接受,只当不存在。 不多时,该下学了,各宫都有人来接。 四皇子刚想走,看到孟庭祯,跟鹌鹑一样往后缩。五皇子倒还撑得住,跟孟庭祯打招呼。 孟庭祯心里暗笑,故意站到四皇子面前,“四哥,接你的人还没来吗?” “来,来了。”四皇子弱弱道,他慌的很,生怕老六把自己哄骗他进小树林的事,告诉父皇。 父皇非得骂死他不可,所以四皇子干脆退避三舍。 他越怕,孟庭祯越要靠近,跟他谈笑风生。直到宫人过来,接四皇子离开。 孟庭祯看了眼接送的宫人,面生,想了想才想起,那是福容华的宫人。 福容华闭宫祈福,上次天花后,太后允了四皇子探望,于是两边开始走动。 毕竟是母子,四皇子很快就跟母亲热络起来。 第209章 二皇子要履行自己兄长的责任,有宫人,也坚持要把六弟送到嘉宁宫门口。 正巧遇上探病的皇帝。 本身皇帝也想去看看孩子,遇上了,还少走几步。 他将人带到书房,考校功课,见二人都学的扎实,有心做点拓展题。 “朕给你们出个新题目,你们回去想想,该怎么回答。” “是。” “有两家商铺,各自做各自的生意,甲商铺生意大,种类多,利润也高。乙商铺位置好,种类罕见,利润也过得去。两家铺子觉得彼此争斗,两败俱伤,就打算联合起来,互通有无,组成联盟。” “本来两个铺子联合的不错,但乙商铺慢慢起了别的心思,想要盗窃甲商铺的货源,客户,还有商业机密,派来的奸细,还被甲商铺抓个现行。要是你们,怎么在动静最小,最不影响生意的情况下,让乙商铺翻车?” 二皇子听完了前置条件,皱眉苦思起来。要说制裁,那法子多的是,如果要求动静小,消耗少,需要考虑的地方就多了。 孟庭祯听完这些前置条件,悄然抬头,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父皇要对摩可动手了,还颇有把握。不然怎么有闲心,出题来考孩子? 他安心看着就是。 * 摩可国的国主,答应了过来拜见,不日就到大锦。 鸿胪寺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和行程,让摩可国的人单独居住。 当初来献俘的摩可国大殿下,经过光阴洗礼,气度倒是越发出众了。 他已经是摩可的国主,甚至学会了大锦话,除了口音和面貌,看不出多大区别。 此刻,索罗正在询问属下,“茉儿公主,有没有信传来?” “有,请看。” 索罗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看完,茉儿传来的信里,告诉他一切如常,并且她独得圣心,把皇帝迷的团团转。不仅这样,她还有了身孕,两国更添亲密。 索罗满意点头,这也是他愿意来一趟的原因,亲自看一看妹妹的孩子。 “有了这桩事,大锦皇帝的疑心,总该消了吧?” 他的属下笑道,“当然!大锦很重视姻亲关系,也重视血缘,若是按照民间的说法,大锦皇帝娶了您妹妹,还要把您当成大舅子呢!娘亲舅大,以后您也是大锦皇子的长辈。” 这话索罗爱听,真有个皇子外甥,对自己的计划也是好事。 索罗策划了养战马和发掘铁矿的计划,这些战略物资都存在库房里,以待来日。 毕竟物资不是一年两年能够攒够的。 却不想,这种机密要事,会被一个普通的马贩发现,带着人,差点混进他们的马场。 幸好索罗当机立断,杀人灭口,还千里追杀,没有泄露风声。 但事情总归是漏了气的,索罗也担心风声漏到大锦皇帝耳朵里。 故而这次不光是拜见,探望妹妹,还有打听口风的意思。 索罗沉思,这架势,自己应该还能苟段日子? 下人的禀告打断了索罗的思考,下人说,“大锦的二皇子来了,还带着鸿胪寺的人。” “这是干什么?” “国主,这是他们的礼仪,接待的人身份要高,才显得郑重其事,大锦皇帝派二皇子来,也是看中的意思,毕竟二皇子是中宫所出,是一众皇子里身份最高的。” 索罗面上带着笑,起身去迎接二皇子。 其实心里冷哼,二皇子算什么身份高?哪天叫大锦皇帝亲自接待,那才是真的高! * 二皇子孟庭宴已经十六,在平常人家,也是能顶个大人用了。故而皇帝派他接待外国国主,是历练也是寄予厚望,看他水平的意思。 正事有鸿胪寺的人做,二皇子且看且学就好。 按照礼仪,两方互相见面,二皇子背后,闪现出个更小的身影。 二皇子无奈介绍,“这是我六弟,缠着非要过来的。”其中亲昵,溢于言表。 孟庭祯故作天真,介绍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来长见识的。 索罗国主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都是皇室中人,见面是应当的。 他低头打量这小皇子,孟庭祯也在看他。 鹰视狼顾,野心之相,难怪后掀起叛乱。 这人,会有什么弱点吗? 孟庭祯思考着,想找出对方的弱点。 二皇子过来就是慰问,了解索罗国主有没有招待不周之处,既然对方说没有,他就准备走了。 他骑马,给六弟安排了马车。 临回程,有人说,“臣跟六皇子一起上车,照看六皇子的安全。” 众人正想看看是谁脸皮这么厚,发现是韩国公,自然收回视线。 这是人家当外祖父的,关心关心孩子而已。 见是外祖,孟庭祯也柔了神色,说起娘的伤情。 外祖虽得到特许,进宫探望过娘,终究还是没有日日得见来的安心。 孟庭祯仔细讲述了娘的康复过程,一日好过一日的。 韩国公长吁短叹,忧心不已,最终还是说,“六殿下你还小,外出更要注意安全。” “什么意思?” “臣听说啊,那摩可国的人爱打小孩,越可爱的小孩,打的越重!”韩国公吓唬着,“若是六殿下落到他们手里,肯定会皮开肉绽的!到时候痛的不得了喔......” 孟庭祯:“......” 拿他当三岁小孩吗? 他已经十岁了! “外公,我不信这些的!你若是发现什么线索,直接告诉我就行!”孟庭祯忍不住说,吓唬小孩就快算了吧! 韩国公低头盯着外孙,发现这小孩生的机灵,双目湛湛有神,的确比旁的小孩灵醒。 也罢,总归他们才是一个阵营的,韩国公斟酌着说,“我负责接待摩可国的人,为了招待周到,自然要到处看看,就瞧见摩可国自带的厨娘杀羊的样子......” 干脆利落,一刀封喉,那力道和需要的经验,让韩国公不寒而栗。 再看四周,连洒扫的下人,下肢都健壮有力,那姿势,都是骑术精湛之辈,没一个吃闲饭的。 虽知道摩可国民风彪悍,但这样的人人皆兵,还是让韩国公升起警惕。 外祖的细致观察力,也叫孟庭祯惊讶。他收起装乖巧,点头,“我知道了,会转告给父皇小心的。” “你明白就好。”韩国公忍不住手痒,想摸他的头,“若是想出门,多带点人手,明白吗?” 孟庭祯记下。 第210章 回宫后,孟庭祯捡着间隙,把此事告知了皇帝。 皇帝微讶,他是有暗线才能知道这些信息,不想韩国公眼力如此出众,居然也能看穿。 第152章 “父皇,摩可只怕来者不善啊。” 皇帝轻抚孩子的鬓发,“别担心,你父皇也有准备。” 大家当面鼓对面啰,唱上一场罢。 * 摩可来使,自然要大办宫廷宴饮,举杯同庆。 再次踏入宫殿,摩可感喟万千。 大锦的确比他们摩可更富饶,更华丽,也让他更眼馋。 跟上次的礼节对待不同,大锦皇帝这次亲热多了,唤着妹妹的小名,并且主动说,让妹妹跟自己团聚说话。 索罗自不会客气,位置安排在惜妃旁边。 皇帝举起酒杯,笑意若有若无。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给摩可机会了。 落座后,索罗迫不及待的开始追问妹妹,大锦皇帝的想法。 枕头风,有时威力胜过千军万马。 惜妃举杯挡唇,说起如今大锦朝廷的动向。 两国来往数年,交流密切,各自获利,但要说收获最大的,还是摩可。不仅学到了先进的农耕技术,还有各种木匠机关,比原先靠天吃饭强了许多。 惜妃说罢,终于还是犹豫道,“兄长,我们真的要跟大锦撕破脸吗?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背靠大国,左右逢源,日子过的舒服的很。 索罗脸上带着笑,其实训斥道,“胆小!你忘了我摩可儿女的荣光吗?我们各个能上马,人人能打仗,偏偏只能盘踞在一小块地盘上,在南齐和大锦间夹缝生存,如今还好,早晚要被其中一个吞并!” “时机正好,眼下从南齐和大锦薅到资源,强大后,就该这两个国家,看我们脸色了!” 索罗早有这样的心思,对着妹妹更不掩饰。 惜妃脸色苍白,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她也没想到,大哥对于脱离大锦的心思,这么坚定。 那她的算盘,就落空了。 索罗训斥完,又柔了表情,“放心,我不会忘记摩可的功臣。等日后咱们占了大锦的土地,我便封你做大公主,专门留一块地方给你做封地。”见惜妃还是不开心,他补充,“你肚里的孩子,毕竟也有咱们摩可的血脉,就养着吧,不耽误什么。” 索罗觉得自己很仁慈,很宽厚,殊不知,惜妃心里,早就起了别的心思。 做个没继承权的公主,还是国主之母,这两个条件很好判断。 两人各怀心思,宴席上歌舞升平。 索罗也学了些大锦的礼仪,正给皇帝敬酒,皇帝欣然笑纳,还专门给惜妃准备了孕妇用的菜色。 酒酣耳热,气氛正好时,索罗让摩可的舞姬献舞。 “这些舞姬跳的再好,也没当初索茉儿的摩可明珠的风采,不过,陛下已经将明珠收入怀中,也不在乎这点小遗憾了。” 皇帝淡淡一笑,“惜妃当年的风采,的确叫人难忘,不过其他舞蹈,也可一观。” 于是来自异域的舞姬们,开始在正殿中心,翩翩起舞,风姿绰约,一见倾心。 舞到最动人处,领头的舞姬变出一只鲜花来,托在白玉般的掌心,要献给皇帝。 已经十月,能找到鲜花殊为不易,皇帝正要笑纳美人送上的鲜花,那舞姬手腕一翻,竟然从舞衣里,翻出一柄匕首,直直朝着皇帝的心口刺去。 皇帝见机极快,抬头就挡,手边正好有瓷盘,舞姬的匕首敲碎瓷盘,去势不减,还是直直冲着皇帝。 关键时刻,旁边坐着的六殿下起身,拿着身边的花瓶一敲,集击中舞姬后心,才阻拦她的行刺之举。 耽误几秒钟,御前侍卫也终于冲了过来,护卫皇帝,拦着舞姬。 这骤然惊变,也就发生在短短的半分钟,场面上局势就乱了。 还在饮酒的索罗瞪大眼睛,怎么回事?出了什么岔子? 皇帝的礼服袖子被划破,惊魂未定,怒道,“索罗,你这是何意?居然敢在宴会之上,行行刺之举?!” “这,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舞姬的确是使团的人,但索罗绝没有行刺之心。 他还等着薅资源,攒家底,然后再打有把握的战争呢。 一堆人怒斥索罗和摩可的卑鄙行径。 而被团团围住的舞姬,居然直接拿自己的脖子,撞上侍卫的刀,立刻鲜血如注,救不活了。 临死前,舞姬奋力喊,“大殿下,二殿下让奴婢问你,忘了昔日国主的吩咐了吗?摩可国人,绝对不忍辱称臣,低头苟活!” “摩可,是自由的!” 舞姬强撑着喊完两句话,倒地身亡。 而索罗直冒冷汗。 同时,大锦臣子群情激奋,纷纷道,“乱臣贼子,不能姑息!” “皇上,农夫与蛇的故事,再次上演呐!” “我大锦对摩可仁至义尽,摩可却不思反省,当诛,当诛!” 乱哄哄,闹腾腾,若不是手中无刀,怕是要上来,当场把索罗砍成七八段。 索罗也不知道此事到底如何发生的,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眼下这场面要不好收拾,二殿下站出来说,“此事蹊跷,且事发突然,父皇,不如先暂时扣押人等,等查明真相,再还摩可国主一个公道。” 有二皇子求情,皇帝不愿意拂孩子面子,叹息着, “罢了,宴儿说的有理,就暂时扣押吧。无干人等留在鸿胪寺,不能随意外出,摩可国主,有意见吗?” 索罗哪里敢拒绝,只能答应。 宴饮不欢而散。 惜妃看着那群舞姬被抓了起来,投入天牢,暗自忧心。 难道大哥真的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先练练手?可是也太不谨慎了。 没法子,一荣俱荣,惜妃还要出面求情。 幸好,皇帝没有拒绝。 “惜妃,你来了,当心身子。”皇帝面有愠色,见到是惜妃,尽力和缓了神情。 惜妃小心开口,“皇上,我大哥绝没有不臣之心,也没有行刺的胆子,还请皇上明鉴,查到真相,也不能破坏两国邦交啊!” 皇帝缓了口气,"朕知道,国主没那个心思。" 惜妃的心刚松下去,皇帝就话锋一转,“但别人,就未必了吧?” 第211章 “朕知道,摩可国内,还有许多文臣武将,对大锦说不上友好,毕竟两国之前从无交流,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足为奇。”皇帝道,“不知者无罪,朕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怪罪。但两国也互相交流了数年,这些人竟毫无改变,不思感恩,就真的叫朕寒心了。” “皇上何意?” 皇帝让惜妃坐下,等她足够忐忑后才开口,"舞姬团里,有人告密,说刺客往来最密切的,竟是摩可国的索赫亲王,也就是你的二哥。他觉得摩可如今被大锦资助,丢了从前勇武奋斗,与天争命能力,所以,想要破坏两国的和平,唤起百姓的精神。" “而且,索赫,一贯都是跟南齐亲近的吧?” 惜妃看着证词和证据,目瞪口呆,实在想不通二哥是什么脑回路。 有轻松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困苦的日子? 从前摩可的确人人皆兵,武力值很高,但死亡率也高啊!若在碰上天灾人祸,百姓更是成片成片的死亡,元气大伤。 现在学着耕种,至少能混个饭饱啊。 皇帝叹气,“算了,惜妃你先回去吧,左右这些事跟你不相干的,回去养好身子,生个健壮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又命人亲自送惜妃回去。 惜妃被送回寝宫,马不停蹄的给索罗写信,告知信息。 而索罗在驿站勃然大怒。 众人都以为,他是在为了索赫二殿下的轻举妄动生气。 其实索罗气的是,此事到底是谁所为? 外人眼中,他跟大锦交好,索赫跟南齐勾勾搭搭,其实暗地里,这两兄弟是早就商量好的,以此换来摩可的生存余地。 墙头草,随风倒,可若真遇到风暴,也只有墙头草能够存活。 索罗不信,索赫真的生了野心,能干出行刺大锦皇帝的事,破坏和平。 那,到底是谁? 索罗没有思路,直到手下人提醒,会不会是公主呢? 若要说到熟悉摩可的情况,能收买舞姬做杀手,又能挑起不满,占据了这两样的,自然是公主。 索罗使人去打听消息,也从公主的侍女口中,得到了皇帝曾说过,想要索茉儿的孩子继承摩可国主的承诺。 对上了,都对上了! 索罗咬着牙,人心不足,就是血脉手足,也是如此。 正当索罗思考对策时,异变再生。 从摩可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索赫,反了! 索赫声称自己的长兄,已经被大锦的皇帝关押起来,不日处死。所以,索赫要执掌摩可的军政大权,攻打大锦,夺回国主! 听到这话,索罗惊的,差点晕过去。 二弟冲动易怒,行事不够稳重,索罗是知道的,但也没想到,能冲动到这个地步啊! 第153章 他们才攒下多少资本,就敢跟大锦扳手腕子? 索罗急火攻心,硬是晕了过去。 驿站里一片兵荒马乱。 等索罗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驿站,但床边坐着妹妹,急切的望着他。 “大哥,大哥你总算醒了!”惜妃焦躁道,“二哥,二哥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我身在大锦,怎么会知道?”索罗忍着急切和懊恼,催促妹妹,去打听更多的消息。 惜妃咬着下唇,“好,但是大哥,你要好好的留在驿站,养,养身体,明白嘛?” 索罗表面上点头,其实想着,觑到空隙,马上带人溜走。 他不放心索赫,得赶紧回去主持大局才行。 人都走了,回到国内,就算大锦皇帝如何暴跳如雷,也没用了。 至于妹妹......眼下还有用,就暂且留着打听消息。 索罗做出亲热的样子,暂时安抚住妹妹。 他刚想起身,挪了几下,竟然动不了。 他脸色大变,“怎么回事,我的腿,我的腿!” 惜妃忍着害怕,抽泣着回答,“大哥你中风了,伤到了腿上的神经,所以才会动弹不得.....不过你放心,已经找了最好的太医给你看病!一定能治好你的!” 索罗心生不祥,下力气敲着自己的腿,麻麻木木,没有知觉。 什么中风了? 惜妃继续转述太医的话,“平日大哥的饮食高油高盐,积累了很多脂肪,所以怒气攻心后,冲击血脉,所以就中风了,大哥,好好养着吧。” 说完,惜妃逃一样的跑了,心脏还咚咚跳个不停。 她觉得刚才大哥的眼神,像要吃人,所以根本不敢继续在房间待下去。 她走后,索罗狠敲床板。 着了道了! 索罗并不笨,情况急转直下,他当然明白是遭了算计。 可情况扑朔迷离,到底是谁,躲在背后算计? * 大锦和摩可的边境。 这里埋伏着一队士兵,人数少,但各个都是精英,能以一敌百。 这里看似崇山峻岭,波涛起伏,其实暗中藏着摩可最大的秘密马场和矿场,每日生产出无数的兵器。 查到地址,也颇费力气,幸好,也还是查到了。 信号一下,他们就会攻入马场,一举拿下。借助易守难攻的地势,捣毁此地。 咻,一支烟花划破天空,响彻云霄,照在埋伏精英们的脸上。 得到信号后,他们放缓呼吸,就开始了夜空下的秘密行动。 一切都被黑暗掩盖。 * 同样的圆月下,孟庭祯在祈祷一切平安。 他察觉到风雨将至,也猜到父皇定会让摩可国付出代价,只是猜不到具体做些什么。 直到索赫反了,索罗却留守在大锦国都,他才渐渐品出几分味道。 原来父皇是想扶持代言人,再慢慢取而代之,融合的法子。 这个法子见效最慢,但效果是最好的。如果成功,那摩可就永远都是大锦的附属,也不会再发生这种背刺的事。 而且,两边也免动刀兵,少了伤亡。 既如此,也就两全其美了。 内室传来声响,原来是娘的宫人在找他。 孟庭祯连忙调整成无忧无虑的样子,进门去跟娘说话。 桌上摆着信件,是小舅舅送来的,孟庭祯展开信,开始给娘读。 现在娘看了信,就容易头疼,所以这项工作就由他担任。 读罢这封平安信,韩舒宜缓缓蹙眉,“不对,你小舅舅,有事,瞒我。” “嗯?” “他从前这样,大事前,故意,装淡定,一看,就知道。” 韩舒宜疑惑,“他难道,闯祸了?” 孟庭祯不免冒汗,这直觉,太准了。 小舅舅只怕现在人在摩可,参加秘密行动,蹲深山老林里呢。 第212章 孟庭祯连忙出声,“小舅舅正在衙门当差,听说最近出了个大案子,忙的团团转呢,等他忙过这阵,有了功劳,也好找父皇求情,进宫来看看娘。” “这不是很好嘛!” 韩舒宜慢慢转头,“你也,瞒我。” 孟庭祯顿时汗流浃背了,等等,怎么回事,怎么一猜一个准的? 他正要绞尽脑汁的描补,韩舒宜慢慢道,“告诉我,安不安全,就好。” 她知道有些事不能不做,不能不冒险,但只要告诉她,是否有风险,就行了。 孟庭祯泄气,“秘密任务,安全的,回来小舅舅就能前程似锦。” 突袭任务,保密等级高,非亲信不能为。 “那就好。” 韩舒宜轻轻抚摸孩子的头发,“放手去做吧。” 她也很期待,三弟大展抱负呢。 * 摩可,这支突击部队,攻其不备,很快就占据了秘密马场,控制住了领头。 马场人谁也没想到,一个深夜,就这么被占据了。 胡上林和韩世律各有默契,一方负责进攻,一方负责安抚。 他们针对的只是马场的管事,干活的普通人只要不反抗,就没必要处理。 一间一间的屋子清理过去,工匠们都抱头蹲下,以示自己无害。 直到他们聊天,商量这些人该怎么安顿时,有工匠站起来,满怀希冀的说,“你们是大锦人吗?” “是吗?我也是大锦人,我是大锦派来支援工匠的亲眷!被骗来的!” 对方报上自己的户籍,姓名,忍不住痛哭,“你们怎么才来啊!我们在这里过得好辛苦.....” 他一开口,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报上姓名。 胡上林皱眉,仔细打听。 原来这些人竟不是自己甘愿来的。他们要么是支援工匠的亲朋好友,要么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手艺人。摩可派人以高收入招揽,条件给的丰厚,远远超过当地的收入。 唯一条件就是,要远离本地,传信不便。 但这么高的收入,还是有很多人动心,于是拖家带口,来到摩可。 结果就领了两个月的高工资,就被控制了人身自由,关押在这里,一边干活,一边挨骂挨打。 他们心中惴惴,生怕丢了性命,万幸,居然遇上了大锦的人。 “是老家的人报官了吗?” 胡上林顺势点头,“是,你们莫出声,还有许多跟你们一样的人,没解救出来,不要打草惊蛇。” 那些工匠赶紧捂着嘴,保证不会反抗挣扎,甚至自发起来,帮着维持秩序。 有回家希望,他们一下就有了劲头。 胡上林走出那些草屋,不由得长长叹气,他也是没想到,摩可还能干出这样的事。 韩世律过去揽着他肩头,一笑,“别想了,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救出他们,还两全其美。” 胡上林点点头,振作精神,继续做事。 * 摩可国的索赫亲王,出门游猎,也是回来,才知道自己“造反了”。 他大怒,对于打出这样旗号的三殿下就是一巴掌,打的老三找不到方向。 三殿下并不生气,吐了口血沫,反而说,“二哥!你甘心屈居于大哥之下吗?论才能,你不输大哥,论出身,你跟大哥平起平坐,就因为大哥比你早出生一年,就能占着国主的位置不放,让你当亲王吗?” “趁这个机会,夺了位去!” “你懂什么!”索赫反手又是一掌,“坏了大局!” 老三不服气的咽下话,他难道说错了?都是父亲的后裔,谁比谁差了?有能者居之! 但局面成了现在这样,就算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大哥回来,也不会相信自己毫无野心。 索赫接过了讨伐大锦的旗帜,要求归还国主,驻扎到边境,两厢对峙。 他们要调动资源时,发现马场和矿场都成了一片废墟,库房也空无一物。 局势危急。 * 皇帝接到密折,险些气笑。他还是低估了摩可的底线,还干得出撸人的行径。 若是再让他们发展几年,必成肘腋之患。 现在虽有一时之痛,总比患处发展成痈疽更好。 大锦耗得起。 明面上,他对索罗关爱有加,派去最好的大夫和药材,治疗索罗的中风。 索罗被留在驿站,得到了老二真的造反,拥兵自重的消息,现在的淡定不翼而飞。 就算老二原先没有心思,是被逼上去的。但时间长了,难免会生出做大的心思来,到时,怎么可能把位置再还给自己? 再加上有身边人的劝阻,索罗终于妥协了,开始对大锦俯首称臣,提供老二的情报。 自此,胜负已定。 皇帝终于安心了。 先前他想着,对摩可结盟就好,如今再看,分而化之,彻底融入,他才能安心。 不然摩可总会有不臣之心。 思及于此,他对惜妃,更加亲近爱重。 第154章 惜妃本担心自己受到母国波及,从此失宠,不想皇帝并不介意,还对自己更好,的确生了三分真心。 从前向着摩可,现在才发现,谁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以后若是大哥再做指使,她一定不听。 她觉得恩怨已过,索罗却不这么想。 索罗身在京城,唯一的价值就是名正言顺的国主身份,若是叫公主生出个身负两国血脉的孩子,自己的价值就消失了。 为了自己的命,当然要让别人丧命。 惜妃被哄骗喝下毒药,倒地不起,五脏六腑都痛的厉害,才从大哥的神色里,窥探到一二。 好狠,好毒。 当初是她策划了马车坠落的事,这算不算迟来的报应? 惜妃在宫女惊慌的喊声中,昏迷了。 醒来后,惜妃挣扎着起身,“孩子......” 宫女不忍心的转头,不想说出这个噩耗。 国主下手,自然没有失败的可能,孩子没了。 惜妃失声恸哭。 从前没有拥有过,便不觉得失去有多可怕。偏偏满怀期待的拥有,骤然失去,真是叫人肝肠寸断,难以自拔。 此刻,风亦停驻,为她悲伤。 第213章 摩可跟大锦对峙,终究少了胜算。 惜妃失子后,沉寂养身。 这个新年,因为有战事,也过的平淡。 天气转暖,韩舒宜休养许久,身体逐渐好转,便让人引导着,去外头逛一逛。 但凡她出门,都要清场,旁人不得擅入。 这独一份的待遇,叫人羡慕又嫉妒。 璇昭仪远远见了被包围起来的凉亭,停下脚步,想过去请安。 得到许可后,璇昭仪才靠近贵妃,顿时,嫉恨的心情再也压制不住。 本以为贵妃养伤,一定病容憔悴,损了容貌。却不曾想,贵妃衣着简单,一头长发仅用碧玉簪做装饰,却更加仙姿玉貌,超凡脱俗,宛如画中人。 凭什么啊! 璇昭仪努力压下嫉恨,行礼问安,答话都是惠妃代为答复。 璇昭仪试探问,“贵妃娘娘,身体还没养好吗?” “养到三分,慢慢来吧。”惠妃转头,“宜妹妹,还记得她吗?” 韩舒宜转头,对着璇昭仪仔细端详半晌,慢慢说,“后进宫的妃嫔,姓傅。” “不错,又记起一点。”惠妃很满意,“有在慢慢恢复,早晚会好的。” 不过依璇昭仪看,贵妃的表现跟往日大相径庭。失忆又是头上的病,脑部精妙,谁说得清何时好,何时坏?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很不错了。 试探完毕后,璇昭仪识趣告退,并写信告知堂兄。 堂兄非要打听这消息,又是她在前朝的支撑,璇昭仪只得照办。 接到密信的傅霆年,并没有打消疑虑。 斩草要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若是不能想法子除了韩舒宜,早晚她会想起来,也早晚会捅出自己,他不能冒这个险。 不过她既然失忆,要动手脚不急于一时,也可以选个更稳妥,不会殃及自己的法子。 想了想,傅霆年决定暂时停下往日的享乐活动,转移走相关人员,等事情平息了,再玩也不迟。 他动用人手,把人手转移到了护国寺附近的田庄,做的低调隐秘。 距离南巡,已经过去数月,他自觉安全。 可他不知,韩世衍一直派人死死盯着他。 妹妹的仇,可没那么容易忘掉。 韩家眼线偷偷跟上,发现傅家人要转移的,居然是个小戏班子?人挺多,马车上堆的密密实实,都是唱戏用的道具。 大家族养小戏班,其实不算什么事儿。内宅里娱乐少,女眷们都喜欢看戏,还能在宴席上待客,两全其美。 不过这个戏班被藏的严实,戏子上下马车都要带帷幕,反而惹了眼。 韩世衍收到眼线的回报,立刻命他们盯死了那个庄子,但是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惊动了傅家人。 他有预感,这次抓到一个大把柄。 说起傅霆年,堪称完人。从小就天赋出众,光彩哗然。科举之路顺顺利利,少年得志,连后宅也只守着正妻一个,没有风流传闻。正妻没有生育,他就打算抱养旁支的孩子。 这种十全十美的人,若是犯错,定会震惊世人。 * 风波暂时跟韩舒宜无关,她的嘉宁宫,也是风雨中的一隅宁静处。 韩舒宜本担心,少了自己庇护,孩子过的不好,被人欺负,却不想,他们反而很自在。 他们来照顾自己,反而更开心。 比如现在,小十翻开一本故事书,像模像样的给娘讲故事。 罡天反道了属于是,不过韩舒宜瞧他,很乐在其中。 韩舒宜心想,这种感觉,跟她小时候假装养洋娃娃,应该有几分相似?当顶梁柱,反而油然而生责任感。 不过...... “小十,认的字很多啊。”话本上的字虽然只是启蒙级别,也不是四五岁的孩子能认全的。 小十背上冒汗,潇潇正要张嘴解释,韩舒宜又自己想通了,“不过或许是小十天赋异禀吧,你们六哥也这样。” “啊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潇潇拉着不爽的小十,让他快点承认。 小十不甘愿的点头。 “好了,也别光陪着我,出去玩也好,找你们祖母也好,别天天待着殿内。” “我不!”小十摇头,“皇祖母忙的很,都把我们交给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岁数大了,也不能陪着玩闹。” “娘啊,你快点痊愈吧。”小十贴着娘的手背,嘀咕着。 “娘,尽力而为?”韩舒宜慢慢说,就算她真的痊愈,也会继续装病弱的。 风头太盛,不是好事。 小十狠狠点头。 与此同时,小六再次接收到各宫娘娘送来讨好的点心,堆了一桌子。 他把点心分给宫人,决定单刀直入,解决此事。 于是叶妃再叫人送东西来时,孟庭祯直白道,“我不需要这些,叶娘娘。” 他对叶妃印象不错,前世叶妃也是个和善温柔的长辈。 “叶娘娘,我知道宫里有流言说,父皇打算在母妃养病期间,找个养母照顾。我已经十一岁,不是幼童,有宫人有嬷嬷,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养母。” 孟庭祯拒绝了叶妃的亲近。 叶妃一愣后苦笑,“六殿下误会了,本宫并无想要代替贵妃的意思。只是小七.....”她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小七现在,定是没了前程,本宫担心他。父母早晚会离去,只有同胞兄弟,能够互相照顾。所以,讨了六殿下欢喜,以后能照顾小七一二,就够了。” 叶妃说着说着触动了心思,愈发感伤。 孟庭祯松口气,原是为了这个!可怜天下父母心呐!他点头,“小七是我兄弟,若是有余力,照顾一二也是应该的,叶娘娘不必担忧。” “有六殿下这话,本宫也能安心,既如此,些许小事,就让本宫做了吧!” 盛情难却,孟庭祯就说让七皇子做,也免得被人念叨。 叶妃感激涕零,说回去一定告诉七皇子。 等四下无人,叶妃叹息道。 有娘的孩子不好骗呐!贵妃只要还在,六殿下永远都会向着亲的,不会愿意多个养母。 叶妃低头,思考着对策。 怎么把人争取过来呢? * 叶妃常来嘉宁宫问候,陪着闲聊,私下里,惠妃都说她很用心,不嫌烦不嫌累。 陪着一个病人,长久闲坐,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住的。 叶妃偏偏坚持下来,甚至还亲自查医书,准备学着缓解病痛。 虽用不上,韩舒宜还是承了人情。 第214章 私下里,惠妃还跟韩舒宜说,叶妃真是个热心人,难怪宫里人人夸赞她心肠好。 韩舒宜笑而不答,她还是老看法,觉得叶妃怪怪的。 不过这种想法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像见不得人好似的。 她在寝宫慢慢走着,不需人搀扶,也稳稳走了一圈。还慢慢走到墙根处,看到刚开春时,小六种下的花草,冒新芽了,绿油油的。 新的希望正在繁衍。 一墙之隔,向容华在外头徘徊,想进,又不敢进。 犹豫许久,还是没进去。 她的宫女佩儿叹气说,“娘娘,若是想求和,不如就趁现在进去吧!贵妃娘娘忘了您,正是重修旧好的好时候呐!” 表现的殷切些,再吃点苦头受些罪,等贵妃娘娘痊愈了,也记得主子的好不是? “你不懂.....”向容华怅然抬头,她难道不晓得现在是刷好感的好机会吗? 但之前跟贵妃早有默契,明面上要装成不和,找到幕后黑手,若是自己贸动,怕坏了娘娘的事。 尽管心急如焚,向容华还是忍住了,没进门去。 她怅然离开,自己乱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花园里,见到了四皇子跟宫人打弹弓。 第155章 那宫人面生,还是佩儿认了,才想起是福容华的宫人。 福容华当年做了错事,看在四皇子的份上没有处死,而是终身禁足。 不过四皇子生天花期间,太后将福容华放出来照顾四皇子。福容华也识趣,等四皇子一痊愈,自己就退回去,依旧禁足。 她这么识趣,偶尔让自己的宫人跟四皇子见面,太后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向容华瞧了一会儿,怏怏的离开。 她也没想到,几日后,又会看到那个宫人在药房出入。 药房专门负责熬药,在小厨房外一字排开,向容华路过时,就见到那个宫人,抖了抖手帕,撒了什么东西在药汤里。 这,这是光明正大的下毒?! 向容华惊了,躲在墙角后,仔细看那宫人的动作。 宫人继续熬药,等药足了火候,倒好,贴上封条,要送往各宫。 封条上,赫然写着嘉宁宫。 这下向容华再也坐不住,继续跟踪,直到那汤药,被小太监一路送到嘉宁宫。 贵妃晾凉了药,正要一饮而尽时,向容华心跳的飞快,赶紧冲了进去阻止,“别喝,有毒!” 贵妃抬眼瞧了她一下,依旧慢条斯理的端着碗,要喝药。 向容华急了,上去想要把药碗打翻,被里屋的某人挡住了。 “别拦,娘娘心里有数的。” 向容华一瞧,居然是雪美人!许久不见了。 雪美人笑了笑,“是我们思虑浅了,娘娘有防备的。” 等贵妃喝完药,她身后的清月才站出来解释,“娘娘们先走,奴婢来解释。” 向容华按着呯呯跳的心,等着解释。 清月先问,“向娘娘,您瞧见是谁要下手害我们娘娘?” “是,是福容华的宫人,但不知跟福容华是否有关。” “嫔妾看到的,也是福容华的宫人。”雪美人搅着手帕说,那一刻,她按捺不住,冒着风险也要过来通风报信。 清月点头,“雪娘娘是上午看到的,向娘娘是下午看到的,都说有人动了手脚,但奴婢们让人检查了送来的汤药,却发现里头,根本没下什么毒药,只是有点咸。” “咸?”向容华都结巴了,“撒盐了?” “是的,咸了。”清月说,“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但总归有问题。” 任凭向容华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这是什么路数,多吃点盐,又不会生病,要干嘛? 清月笑了笑,“我们娘娘的意思是,莫轻举妄动,先盯着,拿到切实的证据再说。也多谢两位娘娘的热心,我们娘娘心里都记着呢。” 既然贵妃有防备,那她们也少了担忧,雪美人起身告辞,跟向容华同行。 雪美人先开口,“没想到向姐姐,也如此热心肠。” 向容华谨记自己的设定,“是我惹了娘娘生气,但娘娘从前的帮助,不敢忘。” “向姐姐还记得就好。”雪美人笑了笑,也不多话,就分开了。 留下向容华独自忐忑。 * 嘉宁宫。 那两份被叫了料的药汤,都摆在韩舒宜和惠妃面前。 不光是青葙验了,付医女也验了,毫无异状。 惠妃眉头紧蹙,“难道是什么罕见的毒药?查都查不到?” 转瞬她又否定自己,“不不不,真要有这么稀罕的东西,留着毒别人不是更好?” 毒贵妃,投入跟产出不成正比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韩舒宜托着下巴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故意让我们,发现呢?” 手段低劣过头了!下药还要找个显眼的地方下,是生怕人看不见吗?! 惠妃被她一点,若有所思,“有道理啊。” 太过点眼了。 “棠姐姐,眼下我不方便,只有你能去一探究竟了。” 惠妃点头,“明白了,放心。” 福容华到底搞什么把戏,一探便知了! * 过了几日,春雨绵绵,宫人都不怎么走动,惠妃悄然出现在福容华的寝宫。 福容华名义上清修,自然没人修缮,摘星楼处处破败,一派颓然。 惠妃摘下黑色兜帽,对着正殿里跪坐蒲团的福容华并不客气。 “有话就说。” 福容华停下敲木鱼,低头先说,“抱歉。” 惠妃嗤笑,“抱不抱歉的都一样,你当初做了什么事,就该承担什么样的果。” 她在香樟树上挂有毒的香包,想要害自己流产,惠妃能记一辈子。 福容华一默,这事没法否认,的确是她做的。 她再次道歉。 惠妃不耐烦,“你给宜妹妹下药,想要引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不想听福容华的解释,直击核心点,倒是让福容华准备的一番解释堵在肚子里。 福容华顿了顿,“不管怎么说,这些都不是我的本意。” “也就是说,你背后,还有人指使?”惠妃敏锐发现盲点。 福容华低声道,“是,是有人指使,但对方手段厉害,我不能明说,只能迂回提醒。” 第215章 福容华说的可怜,加上她困苦的环境,憔悴的容颜,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悯。 不过,惠妃不吃这一套。 “说破了天,别人难道是拿刀架你脖子上,逼着你做吗?你自己也有同样的心思,才肯动手吧?你大可以告诉皇上皇后,免受威胁。还是这幕后主使,大的过皇上去?” “你又不肯说出主使,又要向我们示好,不过就是想着两边下注,两边讨好罢了。” 惠妃冷笑,“但是,一人踏两船,当两船分头而行,你也只有一个选择,要么选择一个,要么落水。” “想上船,这样的示好,不够啊!” 惠妃三言两语,就戳穿了福容华的心思。 福容华哑口无言。 “总之,你自己考虑,别忘了,你还有个孩子,哪怕为了孩子,他也不该有个负罪的母亲。” 惠妃说完,不等福容华反应,就离开了。 福容华挽留不得,颓然倒下。 惠妃说得对,想要两头摇摆,是不成的。 不过她也没胆子去背叛幕后之人。 两难之间,寻不到出路。 * 惠妃回去后,将二人对话和福容华当时的表情,一一道来。 能让她担心成这样子,到底是什么人? 惠妃心里有个揣测,让她提心吊胆的,看着四下无人,终于说出来了,“宜妹妹,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太后?” “太后?”韩舒宜惊讶。 惠妃点头,“若说宫里有能耐做到这些的,非太后莫属了。她掌管宫权,又有亲信,想要谁生就可以生,想要谁死也可以让谁死。” 太后喜权,已经是宫中人的共识。 “可是太后,没必要害我啊!”韩舒宜不理解,自己对太后可足够毕恭毕敬了。 “太后不是想害谁,而是单纯想要你,不能痊愈罢了。”惠妃轻声道,“她要整治的,是“贵妃”。” 少个贵妃,少个高位,太后就能继续以“皇后不便”的理由,执掌宫权。 “钰贵妃,不是现成的例子吗?九皇子生病后,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查库存的事也不在乎了。”惠妃轻笑。 这话叫韩舒宜沉思起来,确实,钰贵妃真的沉寂很久了,皇后如此。 所以,太后真对自己不满意吗? “棠姐姐,我还是觉得这个推测不太靠谱,太后要为难人,多的是办法。”韩舒宜说,“罢了,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做不得数的。” 惠妃也觉得有些荒谬和不通,遂不言了。 * 福容华没有继续动作,宫里很快传出消息,她自己在庭院里,摔断了腿,动弹不得,只能静养。 四皇子还哭过几场,每日下学就去照看母妃。 她没有动作,韩舒宜也按兵不动,以待来日。 深深水面,掩盖了之下的波动。 时气和暖,韩舒宜恢复更多,行动也渐渐如常,不过此事只有她自己知晓,外头人看,她还病体未愈。 这是为了让敌人掉以轻心。 韩夫人每月进宫探望女儿,且传递傅家消息。 当初听到长子传递关于女儿受伤真相时,韩夫人恨的咬牙,真想提刀把人砍了。 长子费了很大功夫才劝住的,他说的对,身败名裂,才是傅霆年该有的结局。 关于傅家养的小戏班,他们几次盯梢,渐渐发现不对劲。 戏班讲究童子功,要从小练起,但长成后,职业寿命就算长,可以一直唱成老旦,最后教徒弟。 但傅家养的小戏班,连超过十五的小戏子都没有。 韩夫人觉得不对头,很符合傅霆年的本性,便加倍留意。 但是庄园里守卫森严,生人勿进,他们也进不去,只能买通送菜的菜贩,得到点消息。 第156章 韩夫人想让丈夫去抓对方官场的把柄,可惜傅霆年行事谨慎,滴水不漏,滑不留手,什么也找不到。 这回进宫,她就是想看看女儿痊愈到什么程度,再商量出对策。 韩舒宜听过母亲传递的消息,沉吟不语。 “娘,傅霆年不动,不代表他没做什么,像他这样的人,忍不住的。家里继续派人盯着,拿到真凭实据,一举扳倒才好。” “明白!”韩夫人谨慎的点头。 “对了,小表弟怎么样?” 韩舒宜问的是蔺讷言,跟着一块儿进京城,因为他提供的消息,马队的人论功行赏,都得了职位或者金银。 “他啊,差事做到不错,天赋还行。”提起娘家人,韩夫人笑意满满。 “这样也好,小舅舅也能放心,做贩马这行,还是辛苦了,以后多个路子。” 晋见时间一到,韩舒宜跟母亲依依惜别,还送上许多补品,还给小表弟专门送了些布料。 蔺讷言不喜装饰,不过混官面儿的,先敬罗衣后敬人,架势要拿捏好,免得被人看轻。 韩夫人回家,分发礼物,暂住在客院的蔺讷言,格外不好意思,自己又吃又住的,还要收礼物。 韩夫人嗔道,“我们都是实在亲戚,讲究这些做什么?再说了,你大表哥日日当差,三表哥出门在外,家里连个说话的孩子都没有,不跟你亲近,跟谁亲近呢?” 韩夫人一腔热情,没处发泄呢! 蔺讷言只得收下。 但他心想,姑姑和姑父对自己好,自己也不能吝啬,等第一个月月例发了,去买点礼物。 他在集市上逛来逛去,始终没买到心仪的,就不免越逛越远,走到僻静处。 巷子口的一家木雕店,总算找到他入眼的,蔺讷言拿了起来,正要欣赏手工细节,突然发现有个脏兮兮,乌糟糟的小孩,从他身侧擦过,躲到巷子拐角,堆放垃圾杂物的筐子里。 那里臭气熏天,小孩就跟闻不见似得,一头扎进去。 小孩刚藏好,就有一队家丁模样的人过来,凶神恶煞的,追着行人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小逃奴? 行人避之不及,都说没看到。 那些人到了蔺讷言面前,恶狠狠追问。 来了一段时日,蔺讷言也明白京城多豪奴,以貌取人不在少数。故而不答反问,“怎么说话呢,嗯?” 那些家丁见蔺讷言的衣着打扮,翩翩贵公子模样,玉佩发簪样样精品,态度傲慢有底,先怯了三分。 家丁领头上前点头哈腰,恭恭敬敬问,“请问公子,有没有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是我家的逃奴,主家让我们去拿人。” 他们礼仪到位,蔺讷言才拿捏着开口,“没看到,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下人能来的?脏了地。” 这话叫对方脸上青了白,白了青,又不敢计较,匆匆检查一番,跑去下个巷子。 他们一走,蔺讷言立刻上前,把藏在杂物堆里的小孩提溜出来。 小孩受惊,张嘴就咬,正要咬到蔺讷言手腕上,被他及时躲过。 “来帮你的!躲到旁边铺子的包间去!” 小孩如同惊弓之鸟,并不相信蔺讷言会这么好心,死命挣扎,又踢又踹。 蔺讷言干脆一手刀敲到小孩后心,让他晕了过去,然后三两下把人塞进铺子的包间,自己叫了茶水,悠闲喝着。 不到一刻钟,那群家丁果然去而复还,再找起来,别说杂物堆,连耗子洞都要捅两下。 幸好自己动作快,蔺讷言感叹。 第216章 家丁骂骂咧咧,嘴上不干不净,都在抱怨逃奴的胆大妄为。 等他们一寸又一寸的搜查过,的确这里没人,这才匆匆离开。 蔺讷言在包间里候了半个时辰,没在去而复还,这才准备离开。 有个小孩不方便骑马,他使银子,叫小儿帮他叫了轿子,从后门离开,动作快的很。 都把人带回去了,他才开始发愁,这么大个孩子,该怎么安顿啊? 韩夫人正巧过来看侄子,见到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惊讶道,“从哪儿捡的?谁家孩子?他爹妈该急了。” 这半大不小的样子,可能也就十岁,瘦的呀,胳膊上一点肉都没有。 蔺讷言顺势道,“我也不清楚,就是路上捡的,有人说是逃奴,我看着不太像.....” 蔺讷言交代经过时,睡在榻上的小孩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睡的地方不对劲,蹭一下缩到床脚,一挥手就摔了花瓶,握着瓶口,防备着。 韩夫人吃了一惊,“你说不像逃奴,我真信了.....” 这警惕又防备的样子,更像是饱受折磨的孩子应激了。 蔺讷言站起来,主动退后几步,“是啊,而且我看这孩子,胳膊上腿上,全是鞭痕,说是逃奴,下手也忒狠了.....” 再加上那孩子就算抹了泥巴,也能看出五官优越,他心里猜测,莫不是被卖到秦楼楚馆的良家孩子? “你别怕,我们没打算伤害你,你安心留下,等先养养再说。” 韩夫人柔声道,回首让人送了饭食和热水来,又把侄子拎出来,室内只留小孩一个。 她们站在庭院里说话,内室的小孩看清四下无人,这才狼吞虎咽的过去吃东西,梗着脖子的咽。 不过对于热水,他就洗干净了手脚,脸上的泥还是不肯洗。 透过窗棱,韩夫人看见小孩动作,“也是个可怜兮兮的,罢了,先留下,等养好了,再帮他找家人好了。” “姑母心善。” “也不是心善,谁都要倒霉的时候,能帮就帮一把,以后或许有福报呢...” 声音渐渐远去,韩夫人带着侄子去正院用饭了。 屋里的小孩吃完饭,依旧蜷缩在床上,手里的碎花瓶也没放下。 就这么过了几日,韩家人没有动静,举止友善,小孩就像换了领地的猫,一点一点试着伸出脚,丈量自己的地盘。 偶尔也愿意出现在院子外,不过一旦有人出没,他会迅速缩回去。 这点也很像小动物。 韩夫人看的想笑,也不去计较,转而专心接待客人。 “郡主,快坐吧,慢慢说,不着急。” 对面的美丽妇人还是止不住抽泣,哭的伤心欲绝。 她跟韩家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加上跟韩夫人关系不错,才肯登门求助的。 永宁郡主面容憔悴,红肿的眼睛布满血丝,拉着韩夫人的手,就像拉着救命稻草,“我实在没法子了,才登门求助的,新岫,求你帮帮忙,调派些人手,跟我一起去找宛宛吧!” “宛宛走丢了!” “什么?”韩夫人大吃一惊,“何时的事?何处走丢的?” 永宁郡主抽抽噎噎,尽量简要说了出来。 她嫁的人家家世优越,又是朝中重臣,极得恩宠的。 不过永宁郡主因为身体之故,只生育了一子,这位即将继承两家政治资源的嫡长子,又只生了一个女孩,今年九岁,从小就天资出众,容貌非凡,疼的跟眼珠子差不多。 眼下走丢,可是大事啊! 所以孙女丢了,永宁郡主找了几天几夜,都没有动静,慌了神,开始求助于亲近的人家。 韩夫人听她说完,连忙应承下来,“好,我知道了,这事一定帮忙!但孩子都丢了七八天,若是遇上拍花子的,只怕早就送出城了啊。” 永宁郡主道,“一事发,我就通知了城门卫让他们拦截,最近也没有看到有小孩子出入。” 那就是还有的救,韩夫人缓口气,“知道了,我调派人手,去找便是。” 永宁郡主感激握着她的手。 事不宜迟,韩夫人当即调动家里的家丁,跟永宁郡主家里分了片区,挨个挨个的打听。 说是富商之女走失,重金悬赏线索。 家丁们轮了三班,日夜不停地寻找。 不过在这样密度的寻找下,也没有找到永宁郡主孙女的行踪。 韩夫人敢说,这样情况下,就算是个躲通缉的江洋大盗也该被找着了,为什么会找不到一个孩子? 她有些疑心,藏人的人家,是不是同样有手段且位高权重呢? 她沉思不语,研究着手中的画像。 这画像是当初侯宛宛丢失的地方,根据目击的老百姓证词画下的画像,听说就是这些人,哄着侯宛宛去买糖人,然后消失不见的。 这些嫌疑人也跟消失似的,找不见了。 要不然,再筹备些人手吧! 韩夫人正思考对策,那个住在客院,偶尔外出探索的孩子,不经意看到那些画像。 画像上的人,让他面露惊恐,使劲倒退,迅速缩回住所的床上。 异样的举动,让韩夫人一下想通了什么。 她始终觉得有些异样的地方,现下被联结到一起。 难道拐了小孩的,跟拐了侯宛宛的,是同一伙人? 第157章 韩夫人并不迟疑,立刻拿着画像,追到客院。 站在门口,她说,“亲戚家有孩子走丢了,画像上,是那几个拐子的的模样。我猜你知道什么,能提供线索就很好了。” “若是有线索,我家和亲戚家可以一起出动,把人贩子报官抓了,送他们进牢房!” “拜托了,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们!那孩子的家里人,还盼着孩子回去呢!” 怕他听不清,韩夫人还说了三遍,然后放下画像,等着那孩子反应。 孩子缩在角落里,听着脚步声远去,想起自己所受的重重折磨,非人的待遇,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看清画像上画的到底是谁。 一共五人,其中一个,正是那日捉拿他的领头! 小孩沙哑着声音说,“他们都是人贩子,我知道!” 第217章 小孩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话,所以韩夫人才发现,竟是个女孩。 她乱糟糟的头发,黑黢黢的脸之下,藏着一张秀丽端正的脸。 小女孩鼓足勇气开口,过了心里这关,剩下的话就顺畅了,“这个人,从家里买了我,然后,买了很多很多小孩,放在地窖里,然后,打她们,饿她们。” 小女孩说,等磋磨的没脾气了,再给点小恩小惠,找大孩子来劝服,多数孩子都会屈服。 韩夫人听着皱眉,这很像是青楼的做派,买了新人就这么软禁,折磨,没有主见的孩子几次下来,自然就认怂了。 不过眼前有个例外。 这女孩叫翠翠,被这么折腾过三轮。不过她一直没有真正屈服,而是瞅着空隙,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和逃跑的路线。 她假意顺从,甚至主动帮着人贩子管理那些哭闹的孩子,替自己寻到了两分自由,平时还能帮着拿拿饭菜什么的。 然后,觑着他们没防备的空隙,藏到送菜的马车木板底下,就偷偷溜了出来。 对方很慎重,人消失半个时辰,就知道了。一查,顺着送菜马车追赶,几乎是擦着翠翠的前后脚。 翠翠机灵,眼看要被逮回去,提前跳下马车,缩进垃圾堆里。 剩下发生什么,韩夫人都知道了。 捉翠翠的人,也是掳走侯宛宛的人,翠翠能认出来。 “你真的很厉害!”韩夫人惊叹,“一般人绝没有你这样的心智和能力,能逃出来。” 翠翠被夸奖,有些不自在。 韩夫人想打听更多消息,奈何翠翠本身是外地人,不熟悉京城路径,甚至不辨东南西北,提供不了更多线索。 韩夫人就耐着性子,让她描述住的地方,花木,建筑风格,以及布局。还有逃出后,路上走了多远,在何处下的马车。 通过翠翠的描述,韩夫人又把书房的地图找了出来,估算着时间。 从东门进,两刻钟的话.....她的视线立刻停留在东边那一边。 京郊二十里外的东面,气候怡人,风景如画,风水上佳,当初就是一块宝地。 护国寺的第一代法师,就选了此地做点,修建了鼎鼎大名的护国寺,说是聚风聚水,更让这块地方抢手起来。 只有当初的开国贵族,能在这片区域建个别庄,也是身份象征。 不过几代人后,有人起有人落,别庄逐渐易主,换了新天,但依旧是块非显贵不得入内的好地方。 韩夫人心道,好一个灯下黑啊!这是达官贵人的地盘,便不会有人想到,有人在此地做龌龊行径,更没人敢登门查访。 但此地可疑,她定是要去看看的! 韩夫人想叫翠翠认路,辨别一下,又担心翠翠不同意。 翠翠看她不说话,主动开口,“婶子,你们认识官老爷吗?如果过去,会不会被人打出来?若是可以,我想救那些人!” 她还担心,韩夫人被赶出来。 韩夫人笑了笑,“放心吧,咱家认识的官老爷,可太多了!” 最大的官都认识呢! * 为免打草惊蛇,韩夫人找了几个生面孔,两辆不带任何标记的马车,带着家丁和翠翠,一起从东门出发,沿着小路开始找翠翠说的院落。 翠翠低头看着路面,仔细辨认,一旦有哪儿不对,就让调头。 韩夫人都听她的。 走了两个时辰后,翠翠开口说,“差不多就是这里,路边还有我扔的石子。” 这孩子着实机警,还知道做记号。 韩夫人抬头,叹气。 跟她想的差不多,果然走到护国寺山脚下的别庄了。 大概有二三十家,挨个挨个的查,怕惊动人,让对面狗急跳墙,伤人。 “你能认出到底是哪家吗?” 翠翠不说话了,庄子修的差不多,她真不认识,只能慢慢辨认。 “行,那咱们就一个一个来!”笨办法也只能先用着。 她们辨认了两三家,就被些别庄家丁认了出来,驱赶她们,很警惕。 韩家的家丁赔笑说是迷路,立刻就走立刻就走。 韩夫人也示意他们先撤退,等明天换成货郎装扮,继续来探听消息。 * 她们刚走,听着外头马车的声音消失,内里有人几乎绝望了。 她被绑着手脚,塞着麻布,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听到外头有马车的动静,她本来想努力发出声响,结果,看管她的嬷嬷狞笑着,把她捆的结实,还找人驱赶外头马车。 等人走后,再没有一点动静,嬷嬷才摘了她的堵嘴布,怜爱说,“瞧你细皮嫩肉的样子,若是被打上几鞭子,破了相,哪儿还有这么好的容貌呢?” “乖乖听话,老婆子不为难你。” 被粗粝的大手抚摸脸庞,侯宛宛悔的厉害。 她在爹娘长辈的爱护中长大,从来没见过风雨,只是一时跟爹爹吵嘴,就赌气跑下马车,想要耽误时辰,晚些回去,叫爹爹着急。 结果,却遇上了这些人,被哄骗至此,她才感觉到后悔。 这短短几天的遭遇,对侯宛宛来说,跟地狱一般可怕。 连哭都不敢大声,泪水顺着她面颊冲刷,留下一道道黑痕。 她哭泣之中,还显的秀美绝伦。 老嬷嬷心道,正是主子最喜欢的那一款,这回该拿赏钱了。 不过.....听这小女孩的口音,像是本地人啊!老嬷嬷嘀咕,别抓了不该抓的人。 老嬷嬷心里有疑惑,就去问负责“吸纳人才”的管事,那管事信誓旦旦说,“不是本地的!我问过,是外地富商,来京城探亲的!” “那就好,不是本地的好。”老嬷嬷点头,略过这一节。 既然管事敢拍这个板,出事了,也殃及不到自己头上,老嬷嬷这么想的。 殊不知管事因为之前逃了一个,凑不够数,这才赶紧硬拉一个优质素材过来,好填补主子的怒火。 就算发火,见到有个更好的填补,火气也先降了三分。 他们照着往常的习惯,引导这些孩子,修剪她们的枝丫,消磨她们的个性,想把她们剪成固定的模样。就像病梅,以曲为美,以欹为美,少了筋骨,才能供人赏玩。 侯宛宛身处其间,泪流干了,眼睛哭肿了,发誓自己再也不乱跑。 第218章 白天被训,夜里,侯宛宛跟其他孩子一起,被关在地窖里。 地窖阴冷,孩子们抱团取暖,都呆呆望着上方的地窖出口。 她们已经认命,接受自己的命运,只想快点出去,能够过上大孩子口中说的“好日子”。 侯宛宛默默流泪,眼睛都肿的睁不开时,有人过来,掏出半块麦芽糖,塞到侯宛宛嘴里。 甜滋滋的,平日侯宛宛看不上的东西,此刻就跟琼浆玉露一样。 那孩子叹着气说,“咱们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命数,早晚要找个依靠的。既然这样,现在这个主子就挺好的。只要听话,好吃好喝。我听姐姐们说,过了年纪还会放出去,给一笔安家银子呢!” “别哭了,省着主子不高兴。” 侯宛宛流着泪摇头,很想大声说,不是的! 她虽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不对! 为什么要平静接受?弯折自己,就为了让某个人高兴?分明就是强迫! 但侯宛宛不敢说出来,更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她早从这些人的举止里看出他们心狠。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怕下一个要做的,就是灭口了。 所以侯宛宛只是垂着头,安静的等着,盼望爹娘和祖母早点找到自己。 快来吧!宛宛以后一定不任性了! * 侯宛宛在地窖里度日如年,外头永宁郡主和韩夫人,变着法的试探。 可是查了七八家后,她们的举动太明显,其他家升起警惕,不论怎么样都不再开门,差点闹到报官。 永宁郡主又投鼠忌器,怕伤到孙女性命,只能忍着气,继续想法子。 第158章 她在心里发狠,若是叫她发现是谁做的,非弄到对方死无葬身之地才行! 气跟气,还只能忍着焦躁,继续查探。 * 傅霆年在朝堂上,受了政敌攻击。虽然是小事,能轻易化解,但也叫他格外烦躁。 他心里很清楚,他跟韩家已是死敌,不死不休。 但韩家一直没动静,甚至韩世衍看见他还笑脸相迎,一副亲热模样,好像亲密无间,通家之好似的。 另一只靴子不落地,他就要跟着担心一日。 所以傅霆年喝了些闷酒,就去了郊外的庄子,准备让自己开心开心。 庄子上的人做惯事的,主子一到,立刻有条不紊的把主子中意的东西奉上,讨的主子欢喜。 在挑人时,他们思来想去,挑了这个新出现的良才美玉。 一是对方出色,合了主子胃口,二是先给良才一个下马威,以后更好教导。 他们把人洗刷干净,稍稍装扮,就送到主子的房间。 侯宛宛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只知道自己待遇变好了,更是不安。 那个来劝她的女孩子很不甘心的缠着嬷嬷,追问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时刻。 老嬷嬷敷衍回答,快了快了。 那女孩子得不到答复,不甘心的瞪着侯宛宛,嫉妒她的好运。 侯宛宛被送到后间,在那里等待自己的命运。 她能感觉到前方,有个醉醺醺的男人,屋外,是七八个守卫。 她跑不掉,只能迎接属于自己的磨难。 男人喝够了,起身走到后院,侯宛宛抓着枕头,警惕防备着。 近了,更近了,侯宛宛心提到嗓子眼,做好拼死一搏的机会,看到面前的男人,突然眼睛一亮,称呼脱口而出。 “傅大人!” * 熟悉的称呼让傅霆年的酒一下醒了。 在这个院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但只敢怯怯的称呼,主子! 既避免泄露身份,同时也是提醒,他是所有人的主子,拥有生杀大权。 他可以让人生就生,让人死就死! 傅霆年迅速调整成平日的表情,如沐春风中带着三分疑惑,“你是.....” 侯宛宛扑过去,自报家门,“我是固安侯府长房的长女!我祖母是永宁郡主,我父亲是侯思之!官拜礼部侍郎!” “傅大人,你是来救我的吗?” 傅霆年心狠狠一沉,知道碰上了硬茬子。 永宁郡主是皇家人,而侯府也是勋贵世家,两家强强联合,才有了侯思之这个人,而面前的人,莫非是侯思之珍而重之的独女? 傅霆年不动声色,继续追问着侯宛宛的身份,侯宛宛都能答上来。 这下傅霆年真的能确定,这金疙瘩银宝贝,真的落到自己怀里。 侯宛宛还在满怀期待的说,“是父亲托人托到傅大人头上吗?傅大人亲自出面来找人吗?我以后一定不敢任性了.....” 出了家门,才知道外头有这么多可怕的事。 傅霆年看着侯宛宛,阴晴不定。 侯宛宛不是一般的贵女,身上带着两家血脉,若是出事,永宁郡主和侯家都会闹的天翻地覆,势必要查到真相,给孩子报仇。 可若是轻易放过侯宛宛,他多年的苦心积累,岂不是付诸流水? 左右思量后,傅霆年终于下定决心。 他的声名,傅家的前途不能破,他还有许多事没做,那就,只能狠下心了! 无毒不丈夫,想必侯宛宛能够谅解的! 他招招手,示意侯宛宛靠近。 侯宛宛迟疑,一步一步靠近,傅霆年都耐心等着。 直到侯宛宛近身,傅霆年才开口,“我受了你父亲的委托,过来寻人的,偏巧就遇见了你......” 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手,直接扼住侯宛宛细嫩的脖颈。 像一截柔嫩的柳枝,绷的紧紧。。 侯宛宛双目瞪大,呼吸急促,不可置信的看着傅霆年。 傅霆年柔声道,“别看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让你认出我了呢?你若是不开口,没准还有活命的机会,开了口,那我只能灭口了。” 他继续使力,扼制侯宛宛的呼吸。 侯宛宛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为什么迟疑。她潜意识里察觉到傅霆年的危险,可想要获救的迫切心情,让她忽略了这种危险。 几息之后,侯宛宛停止了呼吸,软软倒地。 傅霆年收回手,嫌弃的擦着。 这种事,平时都用不着自己动手,手下人早就处理妥当。 真是,愈发废物了,现在连这种棘手人物都招揽到手头,幸亏侯宛宛没沉住气,不然功亏一篑。 他动了怒气,自然有人要承担怒气。 庭院里响起棍棒挥舞的动静,还有闷闷的痛呼。 三息之后,有人小心翼翼上前,“主子,已经没气了。” “行,一起扔到老地方去。再出纰漏,别怪我手下无情。” 傅霆年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心,厌恶至极。 第219章 趁着夜色,别庄上的人,默不作声清理现场,一桶凉水过去,青石板上的血迹都被洗掉,又是清洁无尘的院落。 而被打死的仆人和侯宛宛,被拉上板车,准备丢到附近的某个山谷。 那山谷深不见底,投石无响,是个埋尸的好地方。 负责挑人的管事,教导的嬷嬷,都被随意打死了。 剩下的人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大声。 管事和嬷嬷都跟了主子十年以上,没想到也会被盛怒的主子打死。 他们哪儿还敢放肆呢? 路上拖着尸体,几个壮汉都挑小路走。 路上,壮汉们轻声议论,“主子生了大气了。” “谁让管事自己做事不够谨慎呢!” “要是再小心点就没这回事了,还连累我们。” 他们小声说着,这桩差事虽然危险,但回报也是丰厚的,一月足足有二十两,可够三口之家一年的嚼用。 所以他们只有感激的,没有二心。 走着走着,马车碾过石子,颠簸一下,后方传来轻微的掉落声,被他们的谈话声盖过。 谁也没发现。 走到山谷处,他们搬动尸体,扔进山谷,许久,山谷才传来细微的回声。 一具,两具....有人看着板车,看着同伴突然出声,“不是六具尸体吗?怎么少了一具?” “少了,你没数错?” “怎么可能,你问他是不是六具?” “是啊,刚才就丢了五具,真的少了一具。” 壮汉们面面相觑,突然打了寒颤。 这大半夜的,尸体突然少了,又干着毁尸灭迹的事,确实叫人害怕。 壮汉领头打完寒颤,恶狠狠说,“反正人肯定是死了的!只是尸体不见了!还想要命的话,谁也别往外说!” “明白明白,老大,我一定不说!” “我也是!” 连陪伴多年的管事都被主子打死了,他们对主子的手段怵的很,打算把事情瞒下来。 只是没有毁尸而已,问题不大。 壮汉们互相安慰,彼此搀扶着,回去了。 * 而那具滚落的尸体,正平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浸染了露水,朝阳,终于被早起的人发现了。 那人穿着麻布衣裳,涉过丛丛露水,看见了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的人。 他轻轻咦了一声,伸手探鼻息,发现对方还有极其微弱的呼吸。 若不是通晓医术,难以发现。 那人便搬动尸体,准备先扛回自己的住所。 * 几日查探,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永宁郡主发了狂,深深的担忧让她没法冷静。她已经带齐了郡主府人马和侯家人马,准备直接冲到别庄的后院,挨个挨个的搜。 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先救了孙女再说! 韩夫人劝不住,也就随她去了。 永宁郡主气势汹汹的闯进别庄,挨个查看。 韩夫人带了扮成小厮的翠翠,表面劝阻,其实借机让翠翠观察环境。 她们闯了七八家,终于在走到其中一户时,翠翠暗中扯韩夫人的袖子。 就是这里! 韩夫人会意,过去作势劝阻,而永宁郡主愈发起劲,吵吵闹闹,其实把别庄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 眼看要到后院,翠翠打手势指的地窖,别庄的主子,终于姗姗来迟。 看到他时,韩夫人瞬间觉得,不会错了,就是他。 因为这是,傅霆年! 傅霆年得到消息,匆匆赶到,气还没喘匀,就要面对阴阳怪气的永宁郡主。 “京城双璧,翩翩君子,不会藏污纳垢,暗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永宁郡主说。 “怎么会?”傅霆年文质彬彬,颔首道,“我只是听到家丁说有人闯进庄子,以为是谁不懂礼数,没想到会是郡主您呢。” 第159章 “若是有什么事,说一声不就好了,凭两家交情,世侄一定照办。” 他暗指永宁郡主仗着自己身份,胡作非为。 永宁郡主反而打蛇顺棍上,“既这样,傅世侄,我今日就失礼了,实在家里丢了孩子,紧张的很。” 拨开那些家丁,就要往后院闯。 傅霆年面露无奈,好像永宁郡主仗势欺人,蛮横无理,自己清白无辜。 卖惨卖习惯了,他一转头,就看到韩夫人似笑非笑看过来。 失策,这位不吃这套。 永宁郡主很快找到藏人的地窖,亲自下去查探。 韩夫人从翠翠的描述中,猜到就是这处地窖,暗暗捏把汗。 今天真能揭开傅霆年的真面目吗?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幸好自己在庄子外,准备了援兵..... 韩夫人胡思乱想的间隙,永宁郡主已经把整个地窖都看遍了。 除了些粮食,果蔬,里头竟连片衣角都没有藏着。 永宁郡主失望上来,面沉如水。 没找到。 永宁郡主理亏,还要给傅霆年道歉安抚,一群人退出别庄。 傅霆年都含笑接受,好像自己不会生气。 一群人退出来,永宁郡主作势要去查下一个庄子,其实暗中扯着韩夫人的袖子说,“地窖里,有血!” 藏在角落里稻草上,还是被她发现了。 韩夫人一惊,“他杀人了?!” 永宁郡主沉重点头,“谁知道呢,只是血,又不是尸体,他大可说是鸡血鸭血,地窖里放这些,也不奇怪。” 翠翠急道,“我记得后院的院子,就是这样的!后门上的雕花都一样!” “捉贼拿赃,没有受害人,没有尸体,他可以狡辩的。”韩夫人沉重道,“而且以他的身份,就算打死人,也可以引用律例,减罪一等。” 以贵伤贱,罪减一等,若对方还是家奴,傅霆年只需要交赎罪银,板子都不打。 永宁郡主气的咬牙,“我不信了,还真拿他没办法?!大不了我以身犯险,看看他能镇定到什么时候?!” 韩夫人拦着她,没必要,真没必要,自损八百。 永宁郡主作势又查了两家,准备下山时, 她们作势又查了两家,怏怏下山时,路过山脚,见到一个身穿单衣的僧人,双手合十,似在等人。 见到她们的马车,验过标记,上前问道,“敢问可是永宁郡主?” 第220章 永宁郡主心情并不好,若是平时,还能闲话两句,眼下只想赶人。 韩夫人以为对方来化缘,想想掏出荷包,周济一二,都不容易。 而对方拒绝了布施,打量了后方马车的记号,突然发声,“夫人是韩国公府上?” “你眼神倒利。”韩夫人打量他,只见僧人面容清秀,双目湛湛有神,不似寻常僧人,便主动说,“你是,护国寺的僧人?” 只有护国寺的僧人,风采出众。 "是,贫僧正是护国寺的僧人,慧鸣。" 韩夫人肃然起敬,这是慧字辈的高僧啊,是住持大师的高徒,身份不低,寻常人见不到的。 慧鸣苦笑,“哪里,贫僧才疏学浅,称不上高僧......” 反而是个在红尘里打滚,受七情六欲困扰的俗人。 心事翻滚一圈,慧鸣正色道:“贫僧知道两位施主在困恼什么事,贫僧也有法子解决,但是,还求两位施主答应,欠贫僧一个人情。” “只要你能解决我的烦恼,别说一个,十个我都答应!”永宁郡主抢答。 韩夫人慎重说,“人情没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都答应。” 她答的郑重,慧鸣反而信了,说明韩夫人是认真考虑过的。 有这么一个请求,就够了。 他让开路径,“贫僧在后山面壁苦修,正巧,救下了一个人.....” * 慧鸣苦修的草屋。 永宁郡主跌跌撞撞上前,走到门前,竟不敢推开。 还是韩夫人主动替她推开,这才露出房间里,不安的少女。 少女听到推门声,惊恐抬头,见到是祖母,这才放下心了,但脚步迟疑不敢上前。 永宁郡主激动的扑过去,看到孙女,不肯撒手。 “好孩子,你受苦了。脖子,脖子怎么回事?” 侯宛宛脖子上裹着一圈纱布,显然受伤了,她想张嘴,发不出声,又气又急。 慧鸣开口解释,“侯姑娘伤了脖子和气管,有段日子不能说话,不过只要治疗得当,不会影响日后发声。” 永宁郡主心疼抚摸着孙女的伤口,伤了喉咙,岂不是连吞汤药都痛,多难受。 慧鸣再次代替侯宛宛开口,“是有人大力扼住侯姑娘的喉咙,想让她折颈而死。” 提到凶手,侯宛宛不顾伤势,也想发出那个音节,傅,傅! 韩夫人沉重接口,“可是,傅霆年?” 侯宛宛眼中迸发勃然怒火,是他! 就是他! 永宁郡主直吸冷气,果真是他,别人说再多,也没有受害者当场指认来的震撼。 这傅霆年,竟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侯宛宛见到最疼爱自己的祖母,多日来的折磨和惊吓,差点死去的恐慌,都让她积攒下许多恐惧和愤怒。 她迫不及待想把傅霆年真面目讲出来。 告状,要告状! 她借用纸笔,把自己的经历写了出来。 永宁郡主又伤心,又难受,心如刀割,悔恨交加。 短短几日,孩子像变了个人,惊慌又恐惧,若是自己护着孩子,怎么会遭受这样? 韩夫人只是瞟了几眼纸张,泪水就一串串落下,面色惨白,几乎站不住。 她只能听闻都这么难受,若是女儿遭遇这些,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幸好,幸好....... 一时间,永宁郡主和韩夫人心里涌出相同的念头,傅霆年必须死,而且要死的难看,揭穿他的面具才行! 永宁郡主擦干泪水,急着带人回去,侯宛宛摇头,告诉祖母,傅公子还藏了一大批女孩在地窖,女孩还在受折磨。 她想救她们。 可是地窖永宁郡主也探过,没人。 慧鸣开口,“贫僧可能知道线索。” 他就住在后山,居高临下,如果有马车进出,瞒不过他。 他给永宁郡主提供了侦查方向。 永宁郡主答应了,顺着线索查,当是为孙女积福。 不过,先把孩子接回去! * 回程马车上,永宁郡主不得其解,藏这么多幼龄女童,做什么?傅家准备开青楼,招揽同党? 韩夫人知道却难以启齿,这种事,她说出来都觉得脏了嘴,但为了提醒永宁,她不得不说。 永宁听罢,瞪圆了眼睛。 天呐,一切都圆上了! 傅霆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直都是洁身自好的典范,跟妻子虽没孩子,但也恩爱的很。 若是他癖好特殊,根本不喜欢成年的女人,一切都说得通了! 永宁郡主还好奇,真有这么十全十美的男人?不过傅霆年二十年如一日,她也渐渐信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藏着这么恶心的事! 永宁恨的牙痒,幸好宛宛没察觉,否则就是终身阴影。 这让她愈发恨傅霆年。 * 有慧鸣提供的线索,找到傅霆年转移走的女童,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而且傅霆年还想玩灯下黑,说是转移,就是转移到自己名下的田庄。 也只有僻静的田庄,能藏下这么多人。 到了这种地步,永宁郡主也不在乎撕破脸,带着家丁冲到农庄上,救出里面被困的女孩子。 被关在地窖里的女孩,见到天光后,都不可置信,还要再三催促,才发现自己重获自由。 农庄上管事阻拦不了,被永宁郡主的人马制住后,竟然当场拔剑自刎,想要畏罪自杀。 被护卫眼疾手快挡下后,永宁冷笑道,“以死逃脱罪责?想的美!” 死了就不用交代犯罪经过?没那么轻松! 管事从头到脚都捆的结实,动弹不得。 还有田庄上的其他人,都是证人。 永宁带着这二十多个女孩子,准备先安顿到自己的地盘上,留作人证。 路上永宁郡主随口问一个女孩,多大年纪。 那女孩怯生生回答,十四。 永宁吃惊,十四?这看着就像十岁啊。 这些女孩也看出永宁是她们的救命稻草,七嘴八舌报上年纪,讲述自己的经历。 为了让这些女孩不长大,保持幼童的体型,她们一天只有一顿饭,清汤寡水,才能保持现在的瘦弱体型。 常人难以理解变态的脑回路。永宁郡主就是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这样折腾人的法子,对傅霆年的恨意更深一层。 差点,过上这样日子的,就是自己孙女了! 第160章 回去路上,被察觉到蛛丝马迹的傅霆年拦住着, 换成旁人,自己的阴私被拆穿,早就胆怯害怕,魂不守舍了。 傅霆年还能淡然说,“郡主,我敬你是长辈,怎么长辈还行事如此悖乱,没有分寸?我在庄子上蓄奴,犯了哪条王法?要让郡主这么践踏傅家的百年?” 第221章 傅霆年拿蓄奴说事,永宁郡主还真没办法。 勋贵养奴隶,养小戏班本就是常事,说破大天也是正常,奴婢的卖身契也是齐全的。 若是他跟奴婢或者小戏子有什么桃色绯闻,更加常见。 顶多就是行事不慎,被长辈说教惩罚,只要他愿意负责,更是没人找事。 永宁郡主这才发现傅霆年行事的谨慎,在官面上竟找不到破绽。 顾忌到孙女的名声,她也不能让孙女出面指证。 傅霆年,就这么有恃无恐。 难怪之前,韩夫人劝自己不要打草惊蛇。 * 见永宁郡主明白过来,傅霆年再次一笑。 没错,他就是知法犯法,踩着律法的底线,又怎样? 永宁郡主同样一笑,“给本郡主撞开傅家的侍卫,回王府!” 一势还比一势强,傅霆年可以钻律法空子,她难道不能玩恃强凌弱吗? 她父亲可是亲王!不能整傅霆年,难道那些护卫也不能整吗? 她一声令下,郡主府的护卫再无顾虑,直接朝包围圈撞去,那些傅家护卫就算挡在前方,他们也当没看见。 两军对峙,比的就是胆气,永宁郡主胆气更强,傅家的护卫自然逊了一筹。 也有人不信邪,执意要拦,结果直接被马车撞翻,断了腿,倒地呻吟。 永宁郡主有恃无恐,直接扬长而去。 傅霆年看着倒地呻吟的护卫,脸上难看。 他也没想到,永宁郡主不受他的拿捏,直接撕破脸就上。 不过没关系,傅家经营百年,也不是轻易倒下的。 * 带着一肚子气,永宁郡主回了娘家王府。 安顿好那些女孩子,永宁郡主马不停蹄,立刻去串联父王的人脉关系。 永宁郡主自忖跟皇室关系还近着呢,若是自己的孙女都让人欺负了去,以后更没人拿自己当回事了。 能忍? 她的父亲福王听罢,同样义愤填膺,暴怒起来。 但他比女儿想的更多,傅霆年行事谨慎,的确没有触犯律法。 王府可以私下使绊子,为难,但若要把傅霆年绳之以法,难免就要暴露侯宛宛。 “难道真要这么咽下这口气?!” “不至于,傅霆年经营朝堂这么久,总会有个政敌什么的,咱们想法子联络政敌,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把柄。” 福王说,真想对付什么,多的是办法。 永宁郡主听父王的,在政事上,父王更有经验。 她去看那些被收留的女孩子,那些女孩惶恐不安,如同惊弓之鸟,到听了管家的安排,逐渐平静下来。 在她们观念里,王府是多大的贵人呐!也就比皇上小了一点点,王府庇护她们,自然安全无虞。 在这群安静的女孩中间,有个茫然的孩子格外明显。她追问管事,“我回不去了吗?” “你还想回去?” 女孩断续说,“回去,对啊,回去,我想过上好日子!我老家隔壁村子,有个姐姐就被贵人选中,去了好地方,当了贵人的妾室,全家都过上好日子了.....家里还修了宅子,全家都享福呢.....” “为了也被选上,我爹娘费了好大功夫,还使了银子的......老爷,我真的不能回去吗?” 她怯怯的对管事说。 管事都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京城的贵人,哪怕是选妾室也会挑良家女,士绅之后,怎么可能会随便挑奴婢呢?飞上枝头的奴婢,万里挑一。多的是被玩腻抛弃,晚景凄凉的女子。 她追问管事时,这话叫永宁郡主一怔,还有人,还有更早一批? 对了,傅霆年癖好特殊,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成的,他熟练的态度,说明早有更多受害者,现在这些受害者,又在哪里? 永宁郡主精神一振,意识到自己找到突破口了。 一事不烦二主,她去找韩夫人商议此事。 韩夫人心底也有猜测,苦于没证据。 那这些之前的受害者,到底在哪儿?总要有个藏人的地方才对。 知道祖母在苦恼什么,惊魂未定的侯宛宛,迟疑着提出自己的猜测。 她被傅霆年扼住脖子,他以为侯宛宛死了,就随意把尸体交给手下处理,结果半路上,侯宛宛摔下板车,反而撞开了气窍,才留下性命。 这么想的话,那附近说不定就有傅霆年处理尸体的场所。 再拷问那几个护卫,他们一定会吐出什么的。 永宁恍然大悟,立刻照办。 这些家丁和管事落到她手里,起初还能硬着不回答,但开口,也就是时间问题。 永宁威逼利诱,终于诱的那些人开口,证明了,傅霆年不光玩闹那些女孩子,玩腻的,闹腾厉害的,还会随手杀掉,抛尸野外。 永宁拿着证据,不再迟疑,直接告上了京兆府。 京城震动。 这案子,一头牵着近年来声名鹊起,前途无量的京城双璧,一头是皇家郡主,告的还是命案,着实叫人吃惊。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主动去问傅霆年,傅霆年只是苦笑,欲言又止。 一番表现,多数人都觉得他有苦衷。 莫不是有人眼红傅霆年的前程,诬告? 亲眼见着傅霆年不发一言,光凭几个表情扭转事态的孟庭祯,对他格外服气。 不愧是跟他斗了十余年,能撑着傅家不倒的家主,做事就是滴水不漏。 最后若不是内里有人泄密,跟孟庭祯合作,他也很难赢的痛快。 孟庭祯在御书房见过人后,借口给娘请安,回了嘉宁宫,把一手消息告诉娘。 韩舒宜正给花木浇水,晶莹的水珠撒在干裂的土地上,她轻叹,“傅霆年一贯如此,滴水不漏,而且做什么,都不到黄河心不死。” 只要人没死,就还能挣扎两圈。 "娘,我知道韩家跟傅家有仇怨,傅霆年为了他的外甥,也没少给我使绊子,我要不要出手,助上一臂之力?" 孟庭祯跃跃欲试,趁现在傅家还没权倾朝野,先弄倒它! “你自己看着办吧,出手也行,但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回应她的,只有孟庭祯的跃跃欲试。 韩舒宜莞尔一笑。 第222章 永宁郡主找到人证物证,甚至还根据家丁证词,找到一具尸体,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交给京兆府后,本以为很快就会判决,没想京兆府一拖三五六,迟迟没有动静。 京兆府也暗暗叫苦,他才几品官,敢去判决傅大人?也不敢得罪郡主。 且,仵作验尸,竟发现那具尸体,其实是生病而死,根本不是什么被折磨而死,身上也没有伤口。 永宁郡主送去的家丁人证,一进衙门,就改口说是郡主逼迫,才胡乱开口的。 她差点气个半死。 证据,不能把傅霆年钉死。 于是京兆府私下找来两边的人,想要劝说和解。 永宁郡主一番折腾,没想到,功败垂成! 她甚至爆了粗口,恨不得当场捅死傅霆年。 而傅霆年面带浅笑,宽容随和,跟永宁郡主的破防比,更显云淡风轻。 他还对京兆尹说,“不怪罪郡主,她也是受了奸人蒙蔽......” 永宁气的跳脚。 扶着她的韩夫人,也捏紧手心,暗自恼怒。 “在这里啊!” 一道声音响起,一个少年身影进来,朝着韩夫人快步而去,“外祖母,叫我好找啊。” 韩夫人惊讶,“祯儿......六殿下?” 孟庭祯乖巧应声。 傅霆年不自觉收起笃定的笑。 孟庭祯继续扮乖巧,“嗯,是我,外祖母,在这里做什么呢?” “无事,只是陪着人过来。”韩夫人没答这个问题,反而让孟庭祯离开此处。 “六殿下怎么出宫了?” “我得了半日假期,父皇允我出来逛逛,我就想来看看外祖父外祖母。”孟庭祯乖巧回答。 案子判决,永宁郡主也不欲久留,跟着出了京兆府。 傅霆年跟着出来,默不作声的跟着。 六皇子他知道,颇得帝宠,天资一般,照理说不算什么威胁。 但傅霆年就是觉得,若八皇子想要脱颖而出,最大的障碍,就是六皇子! 他升起忌惮,仔细打量六皇子,怎么看,也就是个普通孩子,除了生的好看些。 孟庭祯感觉到背后如有芒刺,回头,冲着傅霆年一笑。 傅霆年更警惕了。 第161章 孟庭祯心中暗道,是的,就这么警惕着,防备着,把自己每个举动都翻来覆去的思考吧。 * 先送永宁郡主回府,再送外祖母回家。 韩夫人不想大人的事牵扯到孩子身上,闭口不言。 但孟庭祯本身就是冲着这事来的,三言两句就打听清楚经过。 韩夫人反应过来,还有些懊恼,自己嘴上怎么没个把门的。 她不知道,孟庭祯多年历练,想打听消息,没谁能够守住嘴巴。 听完经过,孟庭祯很快发现,永宁郡主和外祖母,是掉进傅霆年设置的幌子里了。 他既然作恶多年,不可能没有防备。且他自己的护卫,生死荣辱,身家性命和亲眷都被他捏着,怎么敢随意背叛! 只是设个幌子,诱人上当而已。 被他一提,韩夫人也反应过来,分外懊恼。 可恶,上当了! 不过,对重生的孟庭祯说,这可不算什么难题。 他胸有成竹道,“外祖母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他想要查清真相,可易如反掌! 把外祖母送回家中,还有些空闲,韩夫人就把外孙送去女儿昔日住的小院。 那里有女儿幼时种下的各种花木,绿草如荫,亭亭玉立,如今春日里开的正盛。 孟庭祯也怀念那处院落,前生,他遇到烦闷事,就会选择待在那里,整理思绪,当下就答应了,还找园丁寻了剪刀,想要摘花束回去哄娘高兴。 他挑了几束鲜花,难以抉择,干脆都摘了,送些给外祖母也好。 走到正院时,正巧大舅舅在跟外祖母说话,仆人也不会阻拦孟庭祯进去。 他听见大舅舅气愤难平的说,“傅霆年那个畜生,把小宜害成那样,若不是小宜让我谋定后动,我真想给他几刀!” 什么?! 花束坠地,孟庭祯皱眉听着外祖母和大舅舅对话。只言片语中,透出傅霆年竟然还是害母亲坠河的元凶。 不用知道经过,凭这点就够了。 孟庭祯捡起花束,变的认真起来。 本来只想砍掉傅家一臂,现在想想,让傅家全部陪葬,也不是不行。 作恶的人,该做好承担报复的准备吧。 * 永宁郡主诬告失败,傅霆年清清白白的消息,也逐渐在京城传开来。 众人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想。 毕竟那可是傅霆年啊,翩翩贵公子,怎么会干出杀人掳掠的事呢? 就是不知道永宁郡主犯了什么病,非要诬告,一般人,也收买不了郡主吧? 总之傅霆年是清白的,他的声名再上一层,有人说他不惧权贵,有人说他品质高洁,全是溢美之词。 韩夫人曾问孟庭祯,到底为什么要找人散布这种传闻,孟庭祯笑道。 站的越高,摔的越重。 像傅霆年这么完美无瑕的“君子”,只要一个污点,就足够打破所有的印象。 他让韩夫人帮忙寻找一个眼盲的老妇人,提供了老夫人的画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动用许多关系,韩夫人终于找到这个人。 眼盲老妇,住在一处偏僻村落,听说他们要对付傅霆年,二话不说,立刻收拾东西,跟他们走了。 韩夫人也没看出老夫人到底有什么出奇的。 孟庭祯只是笑,“她是傅霆年的乳母。” 乳母,难道握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把柄? “放心吧外祖母,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不报此仇,枉为人子! * 一个眼盲的老妇人,颤颤巍巍敲响了登闻鼓,状告当朝重臣,傅霆年,奸杀自己的女儿。 这事一传开,十成十的人都不信,甚至有人主动去安慰傅霆年,说傅大人最近流年不利,怕是要抽时间拜一拜了。 傅霆年谢过他们的建议,转身,变了脸色。 这老妇,不是收了自己银子,说好要一辈子闭嘴吗?怎么会隔了二十年又冒出来,告什么状?! 敲登闻鼓,是要上达天听,哪怕是皇帝,也要认真处理此事,给出结果。但登闻鼓不轻用,敲鼓的人要打二十板子,验证她没有随意诬告。 老妇人受了二十板子,几乎半死,但捏着一块半旧手绢,嘶声竭力的喊,“我女儿,是被傅霆年那个畜生奸杀的!尸体就在傅霆年院子的水井里!” 京兆尹的人,在孟庭祯和韩世衍的暗中示意下,早就候在傅家的大门外,等着搜查。 几乎是前后脚,拿着搜查令,就要进傅家。 第223章 傅家人和京兆尹的人对峙。 京兆尹不停擦汗,偷偷抬头看几十米外的茶楼二楼,窗户大开,有两个人影,正是六皇子和韩大人。 傅家人不肯放行,坚称这是对傅家最大的侮辱。 京兆尹眼看茶楼上,六皇子不耐烦的敲桌,心一横,辱就辱吧,得罪傅家,傅家会挑刺找麻烦,得罪六皇子,前程都别想要了! 他一声令下,衙门的人鱼贯而入,直冲盛平伯府,傅霆年的院子。 继承人的院子,显眼又华丽,里头果然有两口水井,一个新,一个旧。 京兆尹挥手,就冲着旧的那口去了,有人跳进去,小心摸索,果然从淤泥里摸到一具骸骨,身形瘦小,看盆骨,是个没成年的女子。 女子腕骨上,还戴着一个半旧银镯,跟眼盲老妇人的证词对应。 衙役起出那具骸骨,小心整理好,带离傅家。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傅家人,看到骸骨后,慌的忘了阻拦,就让他们全身而退。 京兆府的人一走,盛平伯和盛安伯两家齐聚,开始商量对策。 他们起初坚信傅霆年的清白,觉得不就是女人吗?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至于杀人?一定是诬陷,没想到真被找出尸体,还是傅霆年住的院子。 这一代的盛安伯先皱眉开口,“已经事发,骸骨也在,否认是否认不了的,实在不行,只能找个顶锅了!” 他们家最出色的子弟,傅霄年已经倒了,不能再倒一个傅霆年了,否则还怎么立足朝野不倒。 盛安伯的眼神在所有傅家子弟身上逡巡,显然在找合适的替罪羊。 年纪要合适,不能太小,否则对不上骸骨的死亡时间,身份更要合适,不会谁都能进出傅霆年院子的。 几个傅家子弟噤若寒蝉,生怕厄运落到自己头上。 盛平伯开口,"那就老二吧,他最合适。" 老二傅霖年,年纪只比老大小两岁,且是次子,能自由出入大哥的院子,看上大哥的侍女,也属正常。 天降黑锅要背的傅霖年,慌乱摆手,“父亲,我不行的....我怕我说漏嘴....” “慌什么!只是个奴婢,杀了就杀了,官府顶多罚你坐牢,我再把你赎出来就行了!”盛平伯不耐烦的说。 傅霖年低下头,可是自己的半辈子就毁了啊!甚至殃及子女,以后孩子都不能参加科举,女儿也说不上好人家了! 这些,父亲都没考虑过吗?还是考虑过,觉得牺牲自己也行? 盛平伯和盛安伯继续商量说辞,润色细节,定要把傅霆年清清白白摘出来才行。 不料门房来报,刚从郊外办事归来的傅霆年,已经被守在城门口的京兆府衙役逮住,押送牢房了! “什么?”盛平伯急了,催促次子赶紧去自首,换大哥出来。 傅霖年浑浑噩噩,连跟妻儿道别都来不及,就被赶鸭子上架,送到衙门了。 京兆府面对傅家的说辞,“笑纳”了傅霖年,也没放出傅霆年,两个一起逮了,关进牢房。 “都是嫌疑人,委屈两位公子了!” 盛平伯和盛安伯不防还有这招,长子没捞到,次子也丢了,大感吃亏。 * 傅霖年进了牢房,坐在稻草席,浑噩的脑子突然清醒了。 替大哥顶罪,连点好处都没有,他何苦,沾这么一身腥呢? 他也是傅家子弟,大哥倒了,对自己好处最大啊! 傅霖年抓着栏杆,高呼,“我自首,我有重要线索告诉大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若是从内里攻破,就一败涂地了。 傅霖年自己告密,从小他大哥身边的丫鬟就换的最勤快,差不多半年就要换五六个,持续很久。 不过换了丫鬟,都会好好安抚丫鬟家人,所以没人闹腾。 但是,傅霆年乳母的女儿,却是例外。她是良家子,跟着母亲偶尔伺候傅霆年,消失后,傅霆年说她跟小厮私奔了,送了不少银子,乳母却是不信,坚持要找人。 不过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乳母不找了,消失了,此事被默认解决。 现在再看,分明就是灭口了啊! 有傅霖年提供的信息,再对比骸骨身上的致命伤,就能定下傅霆年的罪名。 韩世衍出现在关押傅家家丁的牢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丁。 第162章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他慢条斯理,颇有闲心。 家丁们面面相觑。 主子,真的要倒了? “其实你们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们都是帮凶,下场好不了,衙门早就找到傅霆年让你们抛尸的地方,正在清点受害人。” “你们谁要是肯说呢,家里人可以得条活路,不说,也关系。” 韩世衍轻轻一笑,把握十足。 家丁小心翼翼,“小的们说了,不能活命吗?” “想什么美差?你们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现在事发了,还想活命?被你们主子害死的人,不想活命吗?没有抱着你们的胳膊,求你们饶恕吗?你们既然没有饶恕,此时何苦来求什么宽恕?” 韩世衍冷脸训斥,又转了语气,“不殃及家人,就是你们最大的运气了!” 他很直接的点出了,傅霆年抛尸的地点。 家丁跟自己知道的地点互相印证,再无侥幸,纷纷吐口,承认了。 这下人证,也有了。 韩世衍心里舒气,说起来得到这些藏尸地也是侥幸,是外甥通过大仙,“算出来的”。虽然的确找到尸体,但不能跟物证人证印证,不能称为证据。 有家丁们的证词,才是完整的证据链,而且家丁们,可是知道主子不少的隐私啊! 有他们墙倒众人推,傅霆年的真面目,才逐渐浮出水面。 他从幼年时,初触男女之事,就沉迷此道。遇上压力或者愤懑时,更加癫狂。 乳母的女儿,正巧遇上他学堂测试拿了第二,于是被愤怒的他扼死了。 头次杀人的傅霆年并不惊慌,只是把人推到井中掩埋,对寻人的乳母说,女孩跟小厮私奔了。 乳母就算不信,拿贵族公子也无法,收了补偿的银子,含泪咽下委屈。 第224章 自此之后,傅霆年一发不可收拾。 玩弄这些女孩子,成为他消遣的模式。在没有反击之力的人身上施展自己的欲望,如此的安全,如此的兴奋。 傅霆年深吸其中,难以自拔,越发难回到正常的相处模式之内。 明面上,他是翩翩公子,天纵奇才,背地里,他是所有人的主子,生杀予夺。 所以他做的事情被曝光,许多人竟产生了恍惚感,觉得怎么会如此离谱。 难道是新的一轮陷害? 然后京兆府摆出一轮又一轮的证据..... 乳母女儿的尸骸,被验证身份,是从傅霆年的院落找到的..... 在傅霆年的田庄上,还搜救出很多被关在地窖里,不见天日的女孩子...... 田庄附近的湖底,山谷,还搜到许多具骸骨.... 京兆府为了办成铁案,省的翻案,费了许多功夫,每一步都办的扎扎实实,务求不留一点隐患。 人证物证口供,证据链,一应俱全。 京城人这才信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老话,果然是至理名言。 盛平伯府,人人喊打,还连累了盛安伯府,谁让这两家,同气连枝呢?自然也是该受的。 傅霆年本是傅家的门面,出了事当然会连累傅家。 傅家所有在官场的子弟,都停职了,被劝回家中,名为休假,实为辞退。一旦空出位置,再想去站,可就难了。 连傅家女眷都受了牵连。 家中闭门不出,需要采购大量的米粮,管事出门,米铺老板对着满登登的柜台,都能说,柜上没货了,请去别家。 管事气的拍桌子,“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没货了,这些现成的,都是别家提前给了定金,定下的。”米铺老板笑呵呵说。 等傅家管事一走,米铺老板呸了一口唾沫。 就这种人,就不配吃自家的米!吃土去吧。 管事跑了几家铺子,都空手而归,硬着头皮回去禀告家主,盛平伯气的额角突突跳,“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什么用?” 一大家子等着吃饭呢!每日消耗的菜蔬都是大数目!要不了半月,就会坐吃山空。 管事唯唯诺诺,挨了骂才被暴怒的盛平伯带下去。 盛平伯想着牢房里蹲着的长子,次子,至少先走关系,把次子捞出来吧。 他吩咐人备马车,他准备求助于人,哪怕要了整个傅家的家业去,至少,先留着几个人才,才有翻身的希望。 思考着一会儿该怎么跟人拉扯谈判,盛平伯就没留心,远处的危险。 只见到一声暴喝,“他是傅霆年的爹!” 咻一声,人群里有臭鸡蛋袭来,端端正正,打到盛平伯的额角。腥臭黏腻的液体,顺着头发滑到面颊,再滑到盛平伯价值千金的锦袍上。 紧接着,腐烂的蔬菜,小石子,烂木头,跟流水一样,朝着盛平伯袭来。 打的他暴跳如雷。 “他是傅霆年的爹?子不教,父之过!” “父子一样的货色,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这样猛烈的攻击,打的盛平伯措手不及,硬是过了一刻钟才反应过来,在家丁的护卫下,勉强退回府内,跳着脚说,“谁干的谁敢的?敢袭击朝廷伯爵,不要命了!” 盛平伯气急败坏,招呼了家丁要给自己找回场子,再开门,刚才那群暴民,都不见了踪影。 打了就跑,不留痕迹。 家丁想要去周围的摊主处打听消息,结果摊主们一问三不知,纷纷装聋作哑。 找不到凶手,盛平伯白吃了这个亏,回去就气的病倒了。 * 牢房内,傅霆年一案已经被认定,所以,要转到专门的地牢,免得他伤及他人。 押送的衙役心里嘀咕,看着人模人样的,背地里还真是个变态啊。 就算衙役们在衙门当差,见过的凶犯无数,也很少见到傅霆年这个类型。 关押在重刑牢房,只有稻草和老鼠为伴,傅霆年也不吵不闹,只是闭目养神,堪称淡定。 衙役走后,傅霆年睁眼,默默算着自己进牢房多少天了。 想必外头的父亲,已经在为自己奔走了。 他没那么轻易被放弃,安心等待就是。 韩世衍隔着栅栏和牢房甬道,注视傅霆年。 想想妹妹的仇,想想外甥的种种策划,韩世衍心想,真想快点让傅霆年知道啊。 傅家会付出什么代价呢,呵。 * 盛平伯在床上挣扎了三日,不得不起来。 没办法,傅家所有的政治资源,都被倾注给了傅霆年和傅霄年二人,为了造“双璧”的势,还得罪了不少亲朋。其他的子弟,更加扶不上墙。 若是傅霆年倒了,傅家何去何从? 盛平伯夜间出门,接连去了好几个亲近人家。有的不见,有的用管家打发,也有人没那么大权势,但眼馋盛平伯的交换条件,狮子大开口的。 这些,盛平伯都没点头。 他可以拱手送出整个傅家的家业,前提是,傅家此次能够全身而退,不染淤泥。等几代人,又是好汉。 接连跑了几天,终于让盛平伯寻到一个合适的贵人,此人跟皇室关系亲近,而且,说的话足够管用。 不过对方胃口更大,不光要盛平伯的产业,还捎带上了盛安伯最核心的资产。 想到盛安伯也同样一蹶不振的现状,盛平伯咬牙答应了。 不过他提出自己的要求,“先给一半定金,事成后,再给另一半。” 免得再上当。 “可以。”贵人答应了。 盛平伯忍着肉疼,跟贵人签了不少文书,先把重要的铺子,田庄,还有不好变卖的字画古董,转让给对方,然后才憋着气,回家去。 他等着贵人的动作。 几天后,京城里爆发一次万民书事件。有超过几百的百姓,聚集在京兆府衙门门口,手持万民书,要求重惩傅霆年! “傅霆年所为,罄竹难书!他害了那么多人,应该判千刀万剐!” “没错,判凌迟处死,才能平息受害人的怨恨!” 群情激愤,都嚷嚷着要傅霆年付出代价,还有嚷着,让傅家所有人跟着一起处死的。 京兆府劝了又劝,甚至府尹亲自出马,才把聚集的百姓劝走。 所有人都知道,傅霆年难逃一死,就看死成什么模样了。 知道消息的盛平伯,竟还升起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动作快。 若是万民书事件后,再想说情,怕不是这个价格了。 第225章 处决的文书层层上交,终于上交到皇帝案头。 韩舒宜就知道,该自己出马了。 忍了这么久,可算到了复仇的时刻 她准备了甜品,叫人拿上,去御书房闲逛。 在书房门口,正好碰上下学的小六。 小六接过甜点,先闻了闻,“好香啊!” “现做的蝴蝶酥,烤的酥酥脆脆的,味道正好。” 小六欢喜道,“那等会儿,我可要好好尝尝!” 第163章 借着看点心的机会,小六低头说,“娘,等会儿见机行事。” 见机?韩舒宜微微颔首,决定进去再说。 她要钉死傅霆年。 * 书房内,皇帝蹙眉,正在处理政事。 韩舒宜让人放下东西,带着小六先在榻前,翻看杂书。 闻到熟悉的点心香气,皇帝松开眉头,轻声责备,“怎么走这么远过来?小心身子不舒服。” “身子慢慢养好了,若是成日不动弹,反而好的慢。”韩舒宜轻声道,“皇上眼睛都起血丝了,先过来歇歇,喝杯明目的菊花茶吧。” 左右也是为难,皇帝放下奏折,过来品尝点心,顺便问孩子功课。 闲聊过后,孟庭祯突然开口,“父皇怎么眉头紧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母妃和儿臣没准能开解开解。” 皇帝微叹,“傅家的事,可听说了?” “我听说了,可是闹的满城风雨呢。”韩舒宜也蹙起眉头,“傅家的那位,实在意想不到。” 人面兽心根本不足以形容。 皇帝也冷哼,“是啊,朕也实在震惊的很,这么多年,死了那么多女子,才被发现,瞒的真好啊。若不是盛平伯只手遮天,能瞒这么久?” 皇帝是把整个傅家,都算了进去,都烦上了。 韩舒宜轻轻点头,“子不教,父之过,盛平伯只怕是教而不善,没尽到该尽的责任呐。” 所以,傅霆年,必须死! “那父皇再仇什么?直接判决不就好了?” “朕烦的是,裕王叔联合了一众勋贵,出面替傅霆年求情,让朕轻判。” 轻判?可去它爹的吧! 害了三十多条人命,自己还想要活着?那些受害女子难道不想活着吗? 韩舒宜张嘴准备反驳,被孟庭祯暗暗拉了袖子。 她柔了语气,继续说,“可是傅罪人的罪行,实在是前后百年都难见的惨案,这都能轻判,以后谁还会信任朝廷的律法啊?王公大臣,也不能凌驾于大锦的律法之上吧。” 皇帝心里也这么想,以后谁若是都这么拿着勋贵名义来要他轻判,皇帝权威何在? 孟庭祯语气担忧的接口,“父皇,裕王伯和勋贵们,是不是拿出八议中的,议贵来说事啊?” 韩舒宜一下懂了。 八议是特权的司法制度,指的是对皇亲国戚,功勋贵族等八种人,犯罪后减免罪责的一种制度。 傅霆年本是盛平伯府的继承人,自然符合“议贵”这条。 她捏紧手指,不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傅霆年逃脱罪责。 孟庭祯只得再次提醒,用口型说,看我的。 就算娘肯,他也不肯的。 韩舒宜暂且停下,看小六表演。 孟庭祯挥舞拳头,抗议着,“裕王伯太过分了!怎么能帮恶人说话!” 皇帝也有些不爽,虽然议贵是前朝就有的制度,但微妙的拿捏感,让他不想痛快答应。 “裕王伯,是不是收了傅家的银子啊?才会这么替傅家说话。” “那不至于,只是勋贵间的同气连枝罢了。” 傅家本是勋贵中的一员,救了落难的傅家,以后才有人替自己说话,皇帝猜,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皇帝并不想轻易让他们如愿。 孟庭祯做恍然大悟状,然后贴着皇帝耳朵说,“那父皇装成答应,其实不答应,不就行了?” 嗯?皇帝在脑中转了一圈,瞬间想到法子。 “好,就这么办!” 皇帝眉开眼笑,同意了孟庭祯的建议。 韩舒宜糊涂的看着他们打起哑谜,准备私下问小六怎么回事。 有了合心意的应对法子,皇帝放松下来,点心都吃着更香甜了。 小六搀扶着韩舒宜出御书房,一到僻静处,她迫不及待问,“你在打什么哑谜?准备怎么处理傅霆年?” “勋贵们不是要“议贵”嘛!”孟庭祯气定神闲道,“那就议好了,从凌迟处死,改成秋后问斩,再夺了傅家的爵位。” “二百年基业,都毁于一旦!” 真想看看傅霆年知道这消息的表情。 “那也是便宜他了,一条命,如何能抵得过那么多女子.....”韩舒宜愤愤难平。 孟庭祯扶着娘手臂,慢慢说,“傅家在朝廷上,树大根深,子嗣昌茂,虽然子弟们官职都不起眼,但架不住数量大,一定会想到议贵这条来减轻罪责的。” “娘,说情的人,其实是我安排的,先收点利息罢了。夺了傅家的爵位,他们的凝聚力散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那也太便宜了他。” “他活着,才好眼睁睁看着傅家,树倒猢狲散呐。” 孟庭祯低头轻笑。 他喜欢这么一步步的,先给对手希望,再让对手陷入绝望。 * 秋后处斩的判决下来,盛平伯满心的不爽。 付出这么大代价,才只是换来一个秋后处斩?亏的厉害。 而贵人斥道,“想什么美事呢?眼下群情激奋,正是最难求情时,能求到一个延后处置,已经是我耗了人情,损了面子才做到的。莫非你还想跟皇上对着干,让他无罪赦免?” 盛平伯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贵人又缓了语气,“行了,你不懂事,我不会把事做绝。延到秋后,就是一线生机。到时复核,再核,毁一毁文书,找人拖延,又是几个月。再找些祥瑞征兆,引皇上开心,换到一个天下大赦,又是机会。” “一层层下来,悄无声息就把人救下了。不过傅家的爵位保不住了,你主动点上折子,要求除爵,给皇上面子,以后赦免时,皇上松松手,念着你们的好处,就过了。” 盛平伯咬牙,行,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这一点,同意了,主动上折,以教子不善的罪名,请求除爵。 皇帝欣然同意。 第226章 挂在大门前的匾额,是开国皇帝亲笔所写。 一手遒劲有风骨的字体,象征着傅家延续两百年的荣耀。 可惜,子孙不肖,荣光不在。 随着匾额落地,盛平伯,不,傅家主,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老宅虽然还住着,但一些违制的,不符合等级的物品,都要收起来。 再加上,为了求贵人出手,洗清傅家的名声,傅家主付出了家中大概三分之二的资产,家中一下变的窘迫。 由奢入俭难,以后的日子,注定过得不好。 隔壁的盛安伯,还对傅家主说,珍重,养身,活的越久越有可能有转机。 “若是有事,登门求助就好。” 傅家主苦笑,怎么可能啊!他对彼此性格都清楚,两家关系是早出了五服的,不过当初的双傅是亲兄弟,名声也响亮,两家才抱团结盟。 如今自家落魄,没踩两脚,都是看在“欺负自家人名声不好”的份儿。 以后的苦海,注定要自家浮沉了。 * 地牢。 衙役小声议论着关于傅霆年的处置,最后得出结论,便宜他了。 死的这么痛快,那些被他折磨过,折腾死的人家,怕不是每天都扎他小人,恨不得千刀万剐啊? “幸好,皇上英明,夺了傅家的爵位,以后再也不是贵人了。” “儿子没教好,祸害全家喔!” “就是就是!” 衙役们嗑了会儿瓜子,又换了别的话题。 牢房里枯坐的傅霆年缓缓睁开眼睛,吐出浊气。 他就知道,父亲会想办法救自己的,因为这不光是救自己,还是拯救整个傅家的名声。 若是他遭殃,整个傅家都没了指望。 只是这个代价,有些大啊。 傅霆年闭上眼睛,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自有翻身的办法。 他再次合眼。 * 乾泽宫。 璇昭仪带着八皇子,一起跪在乾泽宫的正殿门口,向皇帝求情。 她迟了一步得到消息,当时傅家被牵连的,已经除爵。 璇昭仪哪儿肯?虽然她的娘家盛安伯府没受牵连,但来求情还是需要的,毕竟之前两家同气连枝,都是她的靠山,也是八皇子的靠山。 为了达成目的,受些委屈也不要紧,璇昭仪毕竟是成年人。 不过,八皇子哪儿受的了这个委屈?来来往往的宫人,侍卫,看此处一眼,就足够让他恼怒,大发雷霆。 孟庭祯站在侧回廊,欣赏了一会儿老八的憋屈和愤懑,估摸着老八要爆炸的关头,学着五妹的样子,过去, 劝解。 “八弟先起来吧,璇娘娘也起来。” 璇昭仪并不理会,依旧跪着。 “傅家遭难,您的心情我很理解,谁也不想家中出了这样的不肖之人,但是您带着八弟,跪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岂不是让父皇难堪吗?” 孟庭祯拿捏着调子,全是替璇昭仪考虑的样子,“若是父皇同意,就是枉顾律法,失了威严,若是父皇不同意,又难免让璇娘娘跟着伤心,两难啊!哎。” 第164章 他摇着头说,“若是璇娘娘真心替兄长悔过,不如去施粥修桥,替罪人积攒功德,让他来生能少受些罪孽....” 孟庭祯句句都是好话,但听在二人耳中,何其刺耳!每句都像在讽刺傅家人不懂事不懂律法,才会养着傅霆年这样的败类来。 八皇子孟庭佑受不了激,站起来对着孟庭祯就是一顿推搡。 孟庭祯提高嗓门哎呀一声,倒退几步,这才施施然摔个屁墩。 人坐下来还没三秒,就被快步而来的皇帝扶起,紧张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你做什么?就是这么对待兄长的?” 八皇子梗着脖子,不肯认错,明明是老六先说坏话的! 璇昭仪看着暴怒的皇帝,还有不懂低头的孩子,狠狠一巴掌拍到他头上,怒斥,“道歉!给你六哥道歉!” 孟庭祯被皇帝紧张检查,再看看识趣的璇昭仪,乐了。 原来她会道歉,会认错啊! 怎么从前他被欺负,只得到一句轻飘飘的,都是兄弟间打闹嘛。 故而孟庭祯也缓缓开口,“八弟没什么坏心思的,只是跟我玩闹而已,父皇别气。” 悄悄扯皇帝的袖子,央求道。 他这么懂事,跟老八成了鲜明对比,皇帝更愤怒了,“孩子不懂事,母亲也不懂事?还是故意这么教孩子的?” “不是,臣妾没有,真的没有.....” “算了,老八也没上学了,回宫里好好思过吧,不懂友爱孝悌的东西,学了也是白学!” 皇帝斩钉截铁,宣布了二人的禁足。 璇昭仪脸上血色尽失,她禁足不要紧,不能害了八皇子的前程啊! 她还想求情,皇帝只有一句,“再求情一句,加一个月禁足。” 璇昭仪只得忍着,忍的五脏六腑都要烧烂了,才忍下去,低头说了声是,扯着八皇子走了。 临走前,八皇子望过来的眼神,如同狼崽,想把孟庭祯撕碎成片。 孟庭祯缓缓勾起唇角,是狼还是狗,上场一战吧! * 皇帝亲自把孟庭祯送回嘉宁宫,让他休养几天,再去上学,省的有什么没发现的毛病。 有机会休息,孟庭祯就笑纳了。 皇帝又是一番叮嘱,才肯离开。 韩舒宜问他怎么回事,孟庭祯便说了,他故意作弄老八。 韩舒宜轻叹,“这是小道,你要出气用也行,但不可常用。若是想要斗赢老八,应该放到政事上。” 政事上,老八更不是自己对手了,孟庭祯从善如流点头。 他探出身子,“娘在干什么?” “写信,痛打落水狗。你来的正好,正好替我写。” 韩舒宜调转信纸,递到孩子面前。 傅霆年还要坐几个月牢才死,这期间,也不能让他轻松啊。 韩舒宜发过誓,要让对方身败名裂的。 所以信上,她叮嘱家人,去寻个有名的戏班子,还有最有名的话本写手,把傅霆年的事迹,好好给他宣扬宣扬,传播的越远越好。 甚至连话本的框架,她都想好了。 就用真名真姓,书写傅霆年的故事,叫他遗臭万年。 第227章 韩家人早就憋着一口气,永宁郡主更是憋坏了,想给孙女报仇。 所以拿到话本这个主意,大声叫绝,立刻执行。 该叫傅家的名声臭大街才好。 人在干坏事时,总是格外起劲,又有重金开路,都不需要半月,十天就排了一出新戏,花费三日,就成了京城最红最热闹的剧目。 话说某朝某代,有个官宦子弟,人生的丑陋不堪,所以心思扭曲,喜欢折磨女子取乐。 他动手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乳母的女儿,因为近且方便,不易惹人注目。 这个名叫朱朱的女孩子,被扼住脖颈后闭气,被惊慌的傅公子当成死亡,匆匆掩埋。 天降大雨,冲开泥土,于是朱朱幸存,不过失去记忆,被其他人救下。 就这么过了五年,朱朱看到同样的场景,磕到头后受伤,一下通了关窍,想起昔日往事,于是想要复仇。 为了收集到足够有力的证据,朱朱又陆续遇上同样是受害者的翠翠,寻找阿姐的小蓝,三个弱女子一路收证据,斗贪官,与权贵斗争。 有人给出重金,有人威逼恐吓,当初那位傅公子还站出来说可以将她们纳为妾室,全了名分,都没有让她们屈服。 朱朱一口唾沫吐到贵公子脸上,“呸!跟你这种人为伍,我怕脏了我的眼睛!” 面对任何困难,她们都没有屈服,反而熬到京城,亲手把证据交给了皇帝,证实了贵公子的龌龊。 结局自然是天理昭昭,循环不爽,恶心的贵公子被判凌迟处死,三个齐心协力的姑娘拿着重金,回到家乡,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 这出戏排的漂亮,唱的漂亮,走红不足为奇。 加上还有韩家和侯家推波助澜,不惜成本,成绩实在出彩。 韩世衍还专门排了一出,就在傅家门口附近的戏班唱。 听着敲锣打鼓的声音,傅家人敢怒不敢言。 现在得罪不起,只能忍忍忍。可是忍字头上一把刀,这种耻辱感,不是那么轻易淡化的。 戏班最好的位次上,有个眼盲老妇人听着舞台上的唱词,听到最后幸福快乐的三个女子,老泪纵横,连声叫好。 翠翠握着老妇人的手,“婶子,我家里人把我卖了,我就没了爹娘,您没了女儿,你要是还看得上我,就互相凑个伴,以后一起生活吧!” “这,这怎么好呢?!你这姑娘好手好脚的,照顾我一个瞎眼婆子,多辛苦啊。” “这有什么辛苦的!若是回到家,冷锅冷灶,没个人跟我说话,那才叫冷清呢!”翠翠故意叹息着,“想来是婶子嫌弃我吧.....” 她说的可怜,被感动的老妇人一下子同意了。 “那我们,我们要不要搬个家?” “也不用搬到很远的地方,救我的那户人家说,要给我们都寻个差事,学个手艺,不论织布还是绣花都行。那些姑娘们若是愿意,都可以一起来。” 有些姑娘不想回到熟悉环境里,宁愿流落在外,于是韩夫人思前想后,干脆建个手工作坊,方便她们养活自己。而且选织布刺绣,众多女子聚齐,也不显突兀。 翠翠寻思自己没手艺,不如先去学学。 于是她们就这么决定好了,先学刺绣,再学织布,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 生活,从此走向新生。 * 宫外热闹,宫内也有热闹。 今天是小十陪着韩舒宜散步。 他仔仔细细的,搀着韩舒宜的手,碰到什么小石子小花枝,提前挪开,生怕这点东西,会伤到人。 诚挚的举动也暖心,虽然很想笑,但韩舒宜没笑,只是仔细给小十擦着汗。 走够今天的运动量,到了一座凉亭,小十轻轻依偎着娘,陷入沉思。 “怎么了?有烦恼跟娘说吗?” 小十转转眼睛,突然开口,“娘,我知道六哥是兄长,但你能不能,最喜欢我啊?” “我也是你的亲亲宝贝啊!” 他撒娇的口吻一听就是跟潇潇学的,不够熟练。 韩舒宜忍了好久才没有笑出声,做沉思状,"这个,很难吧。" “为什么很难,我可以很乖的,比六哥还乖!” “来,娘教你算一算数学题,你就明白了。” 小十尽管不耐烦,还是忍着继续听。 这种在兄弟姐妹间端水的事,实在为难人,不过难韩舒宜也要尽量做。 “假设娘的爱,可以划分成十个馒头。你六哥比你大五岁,之前独得这十个馒头,得了五年,一共五十个。然后呢,你跟潇潇出声了,十个馒头平分,你觉得该怎么分?” “每个人都拿三点三个!” “对,平分是这样的。然后又过去五年,每个人得到的馒头总数呢?你六哥多少,你多少,潇潇多少?” 小十低头算了一会儿,得到结果,“六哥一共六十六个半馒头,我跟潇潇是十六个半馒头。” “对啊,”韩舒宜两手一摊,“你六哥和娘相处更长,时间更多,更疼他是不是很正常?” 小十梗了梗,没找到理由反驳。 “你觉得六哥比你大,占了便宜对不对?那你若看他的角度,他本来可以独占娘的疼爱,你们来了,还要分你们一份,他委不委屈?” 小十愣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你六哥出生早些,相当于娘的右手,你跟潇潇晚些,相当于左手。固然右手要用的惯些,但两只手合在一起,才能捧起茶杯不是?” 韩舒宜一手拿杯,一手扶盏,“两只手,谁也少不了谁的。” 小十不答,试着只用左手去端茶杯,果然,好生别扭,总担心茶水倒出来。 加上右手,感觉才一下恢复了。 第165章 小十舒展眉头,好像一下想通了什么事,执念消解。 对着刚下学的孟庭祯没头没脑的一句,“六哥,你果然是个哥哥。” 说的孟庭祯摸不着头脑。 “他怎么了?” “跟你争宠呐!” 韩舒宜感叹着,谁说只有爱情有排他性?亲情有,友情都有,就是排队领一样的东西,还要争个先后。 人类的感情果真相当复杂。 第228章 小十气闷的冲出去,对着花园里低垂的枝丫拳打脚踢。 姗姗来迟的潇潇,闲闲看好戏,“怎么样,吃瘪了吧?” 小十停下拳脚,“哼,我就是不服气嘛,凭什么六哥比我厉害?我觉得我不差啊!” 潇潇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小十,“你说真的?” 怎么看都差很多吧?至少六哥不会问这种傻问题。 “那你说,我差哪儿了?是文治还是武功?还是招揽人心的本事?”小十还不服气。 “你,你自己,慢慢悟吧。” 潇潇同情的拍着傻弟弟的肩头,六哥的心机城府,以及心胸,可甩了十弟好几条街呢。 慢慢想,慢慢想。 小十停下拳脚,回头看凉亭,娘跟六哥正闲聊,这中间的默契和温情,的确叫他羡慕。 哼,论起争宠,他也不会输的! 小十拖着长调,一头扎到凉亭里,开始跟六哥争抢注意力。 六哥欣然退却。 潇潇摇头,哎,十弟估计再练十辈子,也学不会争宠啊。 * 宫中风平浪静。 于是,皇后趁着天赐良机,提出想要给二皇子安排婚事。 二皇子如今也快到十八,早该挑选可心的女子,结成秦晋之好。 不过先前是二皇子病弱,皇后一心调养二皇子的身体,如今觉得调养的差不多,又开始嫌弃,找不出十全十美的女子,来做二皇子妃。 二皇子不仅是实际上的长子,还是中宫嫡出,身份贵重,想要挑个优秀的皇子妃,无可厚非。 皇后提出此事后,不论皇帝还是太后都很重视,对着朝臣和命妇暗示过,若是有合适的女子,就递上名单。 一时之间,各色的名帖画像,堆满了凤仪宫,都是各家最优秀的姑娘,最璀璨的明珠。 不过皇后眼中,这种完美的女子,各个都有瑕疵。 “这个,容貌不够端正,听说她母亲生了三个女儿才诞下一个男丁,万一女儿也遗传了这种体质呢?不妥不妥。” “这个,家里有五个兄长,是唯一的幼女,父兄都疼爱,万一被教养的骄纵任性,欺负宴儿怎么办?” “这个,居然比宴儿大了半个月,更不妥了!” 皇后碎碎念着,挑着各家姑娘的毛病。 吉祥非常无奈,照皇后娘娘的选法,就是天上的七仙女来了,都得乖乖落选。 人又不是一筐筐的果子,可以挨个比对,想要优秀的,未嫁的,父兄还得力的,三个条件叠加,范围就小多了。 她只能劝道,“娘娘,先开个赏花会,见见各位姑娘的面再说,没准,二皇子的眼缘就在中间呢。” 终究还是二皇子娶亲,还要他乐意才行。 “他小孩家家的,懂什么婚嫁?还要我替他长眼,把关才行。”皇后不容拒绝的说,“不过你讲的也有道理,先看看人再说。” 于是凑个赏花的由头,邀请各家的命妇带女儿进宫赏花。 命妇们也明白此行为何,拼了老命打扮女儿,想要拔的头筹,一时间引的脂粉锦缎,都水涨船高。 内务府也把御花园布置的花团锦簇,十分美丽。 到了五月初一,宫妃们都聚集在一起,手握团扇,欣赏无边美景。 钰贵妃高坐期间,捏着白玉骨扇,又是烦闷,又是郁躁。 二皇子快成亲了,若是没意外,她的小三也该长到玉树临风,迷倒小姑娘的的年纪了......心头泛起剜肉般的疼痛,不由得捏痛了掌心。 钰贵妃缓了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参加赏花宴。 四皇子和五皇子本该远离这种女眷聚集的场合,但,路过看到,终究意难平。 他们也有十五了,操持婚事不算早。若是有母妃安置,何至于没人关心? 看向前头那个母妃得宠的老六,四五满心都是不忿。 其余宫妃虽各自有孩子,但还没到娶亲年纪,所以只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瞧瞧接下来要怎么办。 娶亲后,皇子就该出宫开府,唯有太子例外。 所以,皇上到底什么心思呢? 任何人,任何想法都不能打断皇后想要选儿媳的心思,跟命妇们客套一番,便轮到各家姑娘展现才艺,表现自己了。 琴棋书画轮番上场,偶尔还有些别的花样。 韩舒宜听琴声久了,难免头疼,眼看着宴席过半,便主动跟皇后请辞。 皇后只是略瞥一眼,“罢了,贵妃身子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那韩舒宜就真走了。 潇潇也来参加了赏花宴,见母亲目露倦容,就说先扶着到不远处的凉亭休息。 远离丝竹之声,昏沉的脑子好了不少。 韩舒宜揉着额角,“潇潇去找玩伴吧,我歇歇就好。” 命妇不仅带了适龄女儿,幼龄女儿也带了,没准跟哪个公主投契,就成了公主伴读呢?也是条青云路。 潇潇摇头,“我看着娘,万一娘不舒服,我好叫人。”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一下子听多了丝竹,耳朵涨的慌。” 再好听的音乐,多了也会变噪音啊。 潇潇仔细观察母亲面色,确定她无大碍,才安心。 看着争奇斗艳的少女们,她突发奇想,“娘,若是以后要给自己找儿媳妇,您喜欢什么样儿?” “你说的头一句话就错了。” “哪儿错了?”潇潇不服。 “不是我喜欢,而是你哥喜欢。”韩舒宜点点潇潇的鼻子,“你找夫婿,也要我先点头吗?” 潇潇缩了回去,“那你总有偏好吧?是喜欢文静的还是活泼的,能文还是擅武的?” “潇潇,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但有互相适合的人。文静懂诗书的人,就智慧多思。擅武的人,就健壮潇洒,都没什么不好的地方。看人应该喜欢她的优点,接受她的缺点。” “若是找个文静懂诗书的,又嫌弃人家有主见不盲从。找个擅武的,嫌弃人家莽撞,鲁莽,那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 “知道吗?任何性格都是有一体两面的。” 潇潇若有所思,她好像懂了一点点,又好像没懂。 这难道就是年长者的智慧吗? 韩舒宜话音刚落,草丛里冒出个兴奋的姑娘,“夫人,您还要儿媳妇吗?认个干女儿也行!” 第229章 韩舒宜被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 这才看清草丛里的姑娘,还顶着树叶,双目灼灼,热切的盯着自己。 潇潇仔细一看,不禁扶额。 这不是自己前生的好闺闺,翰林院的掌院林学士,林拾云嘛? 她父亲是文官,但林拾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跟林家诗书传家的氛围格格不入。 不过林拾云的武力值确实出众,几乎可跟同龄的武将打个不分胜负。 潇潇认识她时,她正被闺秀圈子排挤,独来独往,跟自己这个落魄公主,倒是很搭。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一人出智一人出力,双剑合璧,相得益彰。 不过现在,林拾云垂涎三尺,热切盯着娘,恨不得抢过来当自己的。 韩舒宜被小姑娘吓了一跳,恢复过后不禁双目一亮。 这姑娘,年纪小小,但衣服遮掩之下的胳膊,大腿,都有鼓鼓的肌肉,简直就是先天的运动员圣体啊! 这种体质,就是随便练一练,都能赶上别人半月努力。 天赋,真是不讲道理。 林拾云感觉到对面夫人欣赏的目光,更高兴了。 这实打实的欣赏,而不是厌弃,让她觉得自个也是有得意之处的。 林拾云还在继续等着夫人的回复。 俗话说,该出手时就出手,好丈夫难找,好婆婆更难找,碰上合心意的,得赶紧抢回去啊。 韩舒宜扶额,“林姑娘,你看到我的孩子后,未必乐意啊......” 小六心思深,小十太莽撞,都未必合人家姑娘心意呢。 “没关系,他要是不乐意,就打.....劝到他乐意为止。”林拾云把胸口拍的啪啪响。 韩舒宜打听姑娘的姓名来历,倒是觉得,可以给潇潇做个伴读。 潇潇刚才眼前一亮,可瞒不过她的眼睛。 潇潇其实也有心再续前缘,她跟林拾云做事可默契的很,黄金搭档啊。 只是做伴读还要查一查,她说的了不算。 但是黄金搭档的第一次碰见,印象都不错。 第166章 林拾云跟人聊天,难得这么投契,聊到后面依依不舍,想要记下人家姑娘的姓名时,远远传来呼唤,“母妃!” 小六找来了,没在赏花宴看着人,左瞧右看,在凉亭里看着人,就奔了过来。 林拾云听到这声响亮的母妃,结巴了,“母,母妃?” 潇潇一瞧就知道,林拾云被吓着了,故意说,“是呀,我母妃是嘉贤贵妃,没想到吧?”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口嗨,林拾云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救,救命啊!她刚才都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韩舒宜见她羞囧难当,轻声安慰她,“林姑娘赤子之心,实在难得,我还盼着你多跟潇潇玩乐,互相学习呢。” 说罢,又取了白玉簪赠她,安她的心。 林拾云立刻忘了刚才的茬,“好,娘娘,我以后一定会多进宫来找公主玩的!” 而且,她喜欢好喜欢贵妃娘娘喔,嘿嘿嘿! * 孟庭祯见娘正跟女眷说话,慢了几步,等人离去了才上前,“娘,那是谁啊?” “你妹妹未来的伴读。”韩舒宜答,“怎么了,不去赏赏花?内务府可是安排了许多珍稀品种呢。” “我还是避远点吧,今天的主角可是二哥啊!”孟庭祯顺嘴答,他若出现,能被皇后娘娘钉穿了。 韩舒宜轻笑,果然这点上,母子有默契。 皇后选儿媳,她们避的远远最好。 赏花宴上,二皇子坐立不安,硬着头皮按照母后的嘱咐,跟各家闺秀说客套话。 看的多了,各个都好像差不多。 他其实没心仪的女子,但对于这样生硬的相看,很反感。 但所有人都这样过来的,不是吗? 赏花宴散后,皇后左思右想,再三衡量,终于列出一个名单。 妃子正妃名单候选人,有皇后娘家的侄女,周首辅的孙女,还有大将军的幼女。 侧妃人选就多了,礼部尚书的妹妹,右都御史的女儿,还有钱首辅的侄女,一共十个人。 二皇子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单,心底都觉得一紧。 皇后还在继续说,“儿啊,这些人呢,你随便挑谁都可以,都是好姑娘,哪个都堪当大任。” 有权或有势,都能助二皇子一臂之力。 二皇子心知,母后虽这么说,但心里最盼望的,还是自己选娘家侄女做正妃。 可他对着程家表妹,更似兄妹,实在升不起绮思。 表妹十四,他就记得表妹喝汤被烫着,哇哇大哭的样子。 所以二皇子婉转的说,“要不,还是问问父皇吧,问问他的安排。” 皇后不甘心,“你自己选个合心意的。” “再合心意,也大不过父皇的安排,我听父皇的。”二皇子委婉拒绝。 皇后不甘心的追问三次,二皇子没松口,坚持到底。 皇后只得把名单转交给皇帝,让他来决断。 皇帝对二皇子自然疼爱,接过名单,私下问二皇子,想要个什么样的。 “儿臣想着,皇家媳妇不好当,儿臣还是兄长,还是找个端庄持重,柔婉和顺的女子更好。” 皇帝对着名单沉吟,要这么选的话,最符合标准的,自然是周首辅的孙女。 是周首辅亲自抚养长大的,家学渊源,饱读诗书,是个才华横溢的姑娘,而且脾气性格都不错,堪当大任。 至于侧妃.....给皇后一个面子也好,就娶程家的姑娘。不过人姑娘还小,晚几年成亲,刚好。 于是,二皇子的正侧二妃,就算定下了。 不过皇帝也有心让自家孩子过的平顺些,没有马上下旨,反而预留了一年半载的空闲,想让二皇子跟周家姑娘相处相处,增进感情。 二皇子感激接下。 面对这个结果,皇后自然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程家主支就这么一个身份够争正妃的姑娘,偏偏岁数小了点,能争到侧妃位置,已经很好。 可她还是横竖看周家姑娘不顺眼,觉得她夺了侄女的正妃之位。 不过二皇子倒是很欣赏周家姑娘,两人开头淡淡的,但周家有许多典籍和古书,二皇子偶尔提起,周姑娘都看过,取了手抄本送来清赏,就逐渐跟二皇子热络起来。 第230章 韩舒宜偶尔也会遇上周家姑娘,这姑娘礼仪周到,接人待物,无一不好。 她感叹,皇后这回也是捡到宝了,找了这么一个好儿媳,聪明懂事识大体,是福气。 所以潇潇想跟人做个笔友,她不反对,还盼着潇潇能跟着,学上些好处呢。 潇潇更不会在意了,她跟周家姑娘很投契,相信会有共同话题。 周家姑娘经常出入宫城,连公主都笼络了,所有人都觉得,周姑娘的皇子妃位置,稳稳当当的。 不过四公主看着自己的嫂子,偏生跟五妹兴趣相投,很不高兴。 凭什么?这不是二哥的妻子吗? 四公主不高兴就上脸,些许抱怨,被皇后看了出来。皇后揽着女儿,亲呢道,“不急不急,她是不知道萱儿的好处,才会跟五公主亲近的,其实萱儿才是最好的,对吧?” 皇后找了嬷嬷传话,让周姑娘也带上四公主一起玩。 周姑娘心中叹息,面上不露,“是,臣女一定谨记。” 五公主看似年幼,其实内里很沉稳,跟她也能聊起来,四公主年长岁余,反而还是个懵懂稚子。 不过嫂子带小姑,也不算什么大事,周姑娘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尽善尽美。 她在闺中接待两位公主,还叫来许多同族同龄的姐妹,一起玩耍。 潇潇看着今日人多,也不跟周姑娘继续闲聊,反而折腾着,弄出许多新鲜的玩法。 人多才热闹嘛! 潇潇从宫里带出来好几种玩具,像什么五子棋大富翁,棋牌杀,都是现成的道具,新鲜有趣不说,还是众人之前没接触过的。 玩起来,大家都忘了情,笑声连片。 四公主先前没玩过,记不住规则,一连输了好几次,她气恼之下,直接掀了桌面。 桌子上的木牌,小道具,散落一地。 四公主两手抱胸,气恼说,“不玩了,什么破游戏!” 场上鸦雀无声,僵住了。 周姑娘作为主人,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四公主不喜欢,那就换别的玩,先去吃些糕点,让人收拾这里。" 她揽着四公主肩头,准备把人转移到旁边的小花园去。 四公主怒气冲冲扒下她的手,“你别假好心!不就是想看我出丑吗?故意选些我没见过的东西让我玩,我丢人了你很开心,是不是?” 周姑娘哑口无言,她可算明白什么叫百口莫辩了。 就是稀罕东西才拿出来接待公主啊,否则不是失礼? 潇潇亦轻叹,四姐姐发脾气,人周家的姑娘也不是泥捏的啊!同样是家里金尊玉贵养着的,为什么要平白受气? 她同样过去缓解气氛,“这怪我,忘了提前跟四姐姐说明规则,下次再玩什么,都听四姐姐的,好不好?” 四公主推她一把,“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装什么装,存心看着我丢人是不是!” 她一把推的潇潇坐立不稳,摔个屁墩。 这下周围气氛更不好了,周家的女孩子们闷不吭声,都盯着四公主。 四公主怎么这样啊!耍什么横! 四公主一看周遭不友好的气氛,还有错愕倒地的五妹,又急又怕,又担心被告状,心一横,准备先来。 她扭头跑了,乳母嬷嬷们连忙跟上。一路跑到周府大门,四公主嚷嚷着要回宫。 周姑娘扶额,极力劝阻,这次是她组的局,若叫四公主这么回去了,她还不跟着吃挂落吗? 潇潇刚才没防备才摔了一下,眼看四姐姐跑了,她赶紧扶着起身,安抚别的姑娘。 “四姐姐一下子脸上挂不住,不是故意发脾气的,我替她道歉,改日专门请各位姑娘进宫去玩。” 还是周五姑娘先开口,“这没什么,今天也玩的挺高兴的,五公主先去看四公主吧,别气恼之下,出什么岔子。” 她先开口表示不计较,潇潇感激一笑,这才提裙匆匆赶到大门口。 四公主还在门口跟周姑娘来回拉锯,彼此僵持。 “既然四姐姐不想玩了,那就先回宫吧,周姐姐正好送我们一程。” 周姑娘看着倔强的四公主,只得答应。 等把人送进凤仪宫,四公主刚进门就涕泪横流,大声嚷嚷着被欺负了,哭的伤心。 皇后看着抽抽噎噎还不忘告状的四公主,阴晴不定。 周姑娘虽不觉自己做错,可女儿跟准儿媳身份有别,皇后会偏向谁,不言而喻。 她只能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自陈怠慢了公主。 潇潇也跟着认错。 皇后沉吟半响,安抚的女儿不哭了,勉强开口,“算了,萱儿也不懂事,想着跟你亲近,若是两人脾气不合,反而不美。” 第167章 “以后,你就少进宫吧。” 一句话,让周姑娘少跟二皇子来往。 周姑娘咬着下唇,轻声应是,倒退出了凤仪宫。 她眼眶泛起酸楚,还要强打着送五公主回去。 潇潇担忧又愧疚的说,“今天是我做错了,不该拿玩具的.....” 怎么知道会惹来一场事,还让周姑娘被迁怒呢? 周姑娘强打精神说,“今日也是我做的不够妥当,才让四公主生气的.....” 两人互相背锅,一路背到嘉宁宫。 韩舒宜正在浇水,看女儿潇潇焉头耷脑的进来,便放下水瓢,“怎么了?哭丧个脸?” 潇潇怏怏的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 潇潇又委屈又恼怒,而且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韩舒宜招招手,对周姑娘说,“周姑娘若不介意本宫唠叨,我便随便说两句,出了宫门,我可什么都没说过。” 周姑娘忐忑点头。 “首先是周姑娘,你请了同族姐妹作陪,本是好心想着热闹,但你没考虑到一个问题,你跟那些姐妹太过有默契,反而显得新来的客人,越像外人了,排斥感越强。” 韩舒宜轻声道,周围全是黑子,就两枚白子,白子就越发突兀,反而大家都五颜六色,随便什么颜色,都能融入其中。 这就是做主家的不是。 “其次是潇潇。你跟四公主熟悉,就该知晓她的性格。你拿玩具出来是好心,但也确实没考虑过,应该私下提点她一二,跟她联手,带她熟悉规则,再让她单独玩几局,才能放手,明白吗?” 潇潇抬头,看到母亲眼中清晰的传递出意思,因为你跟她是姐妹,同气连枝。 别人可不会管你们内里有什么龃龉不合,出门在外,你们就只有一个身份,四公主和五公主。 第231章 这话是在说五公主,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周姑娘羞愧垂头。 她既然是组局的人,留心客人的情况,就是她该做的,四公主不高兴挂脸,她早该留心到的。 见她明白了,韩舒宜又缓了语气,“不过这些事也不怪你们。不论是潇潇还是周姑娘,平时认识的闺秀,大多谦和有礼,你们都难得碰上其余类型的姑娘,只有接触过才知道如何应对。” “这种接触啊,急也是急不来的,只能靠时间磨,磨到阅历增加,所以也切勿自责,好么?” 她说罢,周姑娘眼泪喷涌而出,一下冲掉脂粉,留下白痕。 韩舒宜递上手帕,让她哭了一会儿,舒缓情绪。 哭出来心底的委屈能少点。 周姑娘自己哭了会儿,又觉得不好意思,停下来,进屋去重新整理妆容。 潇潇这才拉着娘的手,承认错误,“娘,这事确实是我不够周全。” 她自认是成年人心态,就忘了幼时自己也曾经敏感多思过,非常在乎别人看法,为了游猎比赛,能够苦练到深夜的。 四姐姐输了挂不住脸,将心比心,自己也会这样。 潇潇是真发现自己问题了,诚心认错。 “明白了就好,以后就改掉,好不好?” “嗯!” 潇潇轻轻依偎着娘。 等周姑娘收拾好了,韩舒宜又叫宫女,一路送她出宫,还送些字画安慰。 周姑娘心生感激,虽不能进宫,也送了经书进宫。 * 皇后听过女儿述委屈,思来想去,还是担心周姑娘出去乱说,坏了四公主名声。 她派人打听周姑娘行踪,却听说周姑娘红着眼睛,从嘉宁宫里出来。 “当真?” “真的不能更真了!” 皇后心底舒坦了,想教训的人,被讨厌的人教训了,还不用脏了自己。 哎,周姑娘的家世确实好,爷爷是首辅,父兄也是得力能臣,能助二皇子一臂之力,可家世太好的姑娘身骨硬,没那么柔软的身段。 看来除了周姑娘,还要多挑几个侍妾人选,省的委屈孩子。 皇后琢磨着开始挑人。 * 不过二皇子都快娶亲了,韩舒宜开始好奇,小六到底后来,找了什么样的妻子? 她悄悄问起这个问题,小六却一本正经说,“娘,我还小呢,娶亲的事不急,至少等个五六年再说。” “娘可不是催你,就是好奇什么样的姑娘,能收服你的心。你要是不肯说,也就算了。” 她不想乱点鸳鸯谱。皇后和钰贵妃之间的纠缠,足够惊醒人了。 小六继续点头,“眼下她还没进京呢,还跟在父亲在任上,想见也见不着。” “还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应该是个爽朗明快的性格吧......”韩舒宜喃喃。 只要小六喜欢,跟人家姑娘过的到一块儿去,什么样性格都是好的。 小六低头掩饰自己的羞恼,强行转换话题,“娘,最近你开始装病吧!风云将起,咱们避开微妙。” “这就是你说的时机?” “嗯,快到了,到时就算站在廊下,也容易溅一身水,还是站的越远越好。” 他透露出三分谋划,韩舒宜会意,自此,再次开始装病。 反正她三五不时就病上一场,后宫早已习惯。她又拉着棠姐姐照顾自己,棠姐姐不明就里,也心急跟上,每日寻医问药。 反而在无形中,避开一场风波。 五月底酷热难耐,宫中女眷依旧去了行宫避暑,大家都住在老地方。 到了水草丰茂,树木茂密的地方,温度至少低个五六度,再有些微风,舒服多了。 韩舒宜嫌弃扇子的风不够大,让人做了一个风轮,转动齿轮,八片扇叶一起动,风力强劲很多。 惠妃凑近感觉风力,觉得都快把自己扇感冒了。 太猛。 不过用起来,确实舒服,整间屋子都凉快。 “棠姐姐,你不去参加前头的宴会吗?” 惠妃懒洋洋说,“懒得去,都是一帮子不熟悉的人互相客套,说废话,连口热菜都吃不着。” 她挑了一牙冰镇的西瓜,美滋滋送到嘴里,“那我还不如就在这里待着,享清福呢!参加宴会,能有现在舒服吗?” “等等,我也尝一块儿!” 韩舒宜笑嘻嘻的跟棠姐姐抢起西瓜来。 她们正闹腾,突然听到远远有什么动静传来,有人高呼落水了!然后是巨大的吵嚷声。 “嗯,落水?” 惠妃起身去看,隔着老远,看见小镜湖旁边,确实有一波人聚集在旁,乱糟糟的。 “是谁落水了吗?” 韩舒宜也起身去看,“走,先去看看。” 万一有什么能帮手的,还能帮上。 惠妃扶着她,两人一起,还没走到事发点,就听到一声清晰的指责。 “奴婢是受了嘉贤贵妃的唆使!才会推周小姐下水的!” 韩舒宜疑惑接口,“嗯,受本宫的唆使?” 刚说完这话的宫婢,一回头就看到韩舒宜,竟吓的当场软倒,牙齿叩的咯咯作响。 皇帝皱眉起来迎接她,“你身子不好,怎么来了?” “刚才听到有人呼唤落水,本宫和贵妃都听见了,所以来看看。”惠妃解释,“皇上,发生什么了?” 韩舒宜的目光却在周围寻找,落水落水,受害者在哪里? 周姑娘本来穿了一身大红撒金碧桃的衣裳,戴着成套的红宝石首饰,交相辉映,但此刻,鬓发散乱,衣服沾水揉皱,狼狈不堪。 有人拿了斗篷来,韩舒宜先给周姑娘披上,转头道,“先让周姑娘整理仪容吧,实在不好。” 夏日虽不会着凉,但谁愿意这么狼狈的被人围观? 周姑娘感激点头,正好她住的静水堂最近,众人便挪到静水堂,等着周姑娘收拾仪容,顺便审问那个宫婢。 宫女换了十多条帕子,总算把周姑娘的头发擦的半干,周姑娘拒绝了继续擦,要去正殿听听,推她落水的人怎么狡辩。 第232章 韩舒宜坐在下首,算是把事情经过听明白了。 今日宫宴,自然有许多女眷命妇进宫,周姑娘更不例外。她又是内定的二皇子妃,有许多人想要趁机过来讨好。 周姑娘也不能一一拒绝,拒绝多了,总有人说她还没当上皇子妃,先摆谱。 应酬了许多人,周姑娘也累的不行,正巧有宫女过来,说见她累了,请她去侧间的小间休息。周姑娘不疑有他,就跟着宫女去了。 等两人走到湖边时,趁人不备,宫女一个闪身就把周姑娘推到湖边。 幸好湖边水浅,侍卫也来的及时,才没出更大的事。 韩舒宜目光一闪,这事干的光明正大,既不瞻前也不顾后,不像是为了害人呐。 而现在,推人落水的宫女声称,是自己指使的。 “皇上.....”韩舒宜刚刚启唇,皇帝就抢先说,“肆意诬陷贵妃,罪加一等!你不知道贵妃养病,很久都没出席宴会,甚至都没参加宫宴吗?” 第168章 “你还不说实话?是想牵连家人吗?” 他回头望向韩舒宜的眼神,带着满满的信任。 韩舒宜也乐的不开口,专心看这宫女表演。 一会儿功夫,何欢已经打听清楚宫女的身份,她就是一个普通洒扫宫女,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说话间,周姑娘已经打理好自己,默不作声站在正厅角落,等着结果。 看她狼狈又惊慌的样子,二皇子心底泛起绵密的心疼。 不管是谁策划的,冲的也不是周姑娘的身份,而是二皇子妃这个头衔。 还是自己殃及了她。 所以他开口求情,“父皇,此事一定要查清楚!省的再有人遇害!” “自然。” 皇帝轻哼,宴会上发生这种事,到底打谁脸呢? 那宫女看着满堂的人,目光都不友善,慌张把理由说了出来。 “贵,贵妃娘娘早就看周姑娘不顺眼了!周姑娘带了五公主出宫去玩,结果怠慢了五公主,贵妃娘娘训了周姑娘一顿,周姑娘还是哭着出去的!这事好多人都瞧见了!” “贵妃娘娘就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周姑娘!” 听到这话,周姑娘自己都笑了,“照你这么说,应该是我怀恨在心,准备报复贵妃才对,怎么还能反过来?” 宫女一下子卡壳了,这理由确实说不过去。 周姑娘笑完之后解释,“那日的确是臣女接送五公主出去玩,送人回来时不小心被沙子眯眼,贵妃娘娘借了地方替我梳洗,打理干净后臣女才离开。没想到一点小事,竟传出这么离谱的事来。” 宫里真是个无风都要起浪的地方。 她作为“受害人”亲自开口,诬陷的借口自然不存在了。 “还敢不说实话!”太后也怒了,“送到刑房,大刑之下,自有真话!” 侍卫们动手拖着宫女,宫女慌乱扣着门扉,喊了一嗓子。 “皇后娘娘!您答应了让奴婢做二殿下的侍妾,奴婢才起了坏心的!” “皇后娘娘救我!” 她一嗓子,竟把整间正厅的人都镇住了,皇后惊怒交加,“本宫何时答应你了?你只是一个洒扫宫女!” “您说过奴婢是宫女,性子柔顺听话,才能把二殿下照顾的好好的!娘娘,您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宫女奋力挣扎,就算被拖着也清晰喊出来。 何欢一看不好,直接过去堵嘴。 可惜完了,重点已经说完了。 皇后脸上实在挂不住。 太后更知道,最近皇后没事,常常召见一些中等人家的闺秀,专挑那种名声不错,柔婉美貌的,打的什么主意不用问都知道。 但现在,总不能让皇后下不来台,所以太后抢先说,“一派胡言,这宫女先攀诬贵妃,又攀诬皇后,其心可诛,等审完,割了她的舌头!” 回应太后的,是侍卫们整齐的动作。 查是谁指使还是其次,重点是先安抚周姑娘。 太后和皇后都赏了重金和补品,安抚周姑娘受的惊吓。 周姑娘没抱怨什么,只是柔顺的低头认下。 临出宫前,二皇子终究还是没忍住,亲自追了上去,摘下自己的随身玉佩,“我知道你这次受了委屈,难以弥补,但我保证,绝对没有朝三暮四的心思!” “你放心!” 周姑娘接了玉佩,也取了自己的玉佩做交换。二皇子当即挂在腰带上,以表真诚。 虽然闹腾一场,两人倒是瞧着更热络了。 不过皇后就很生气了,她何时答应将宫女指给二皇子了? 她连周姑娘的家世都瞧不上,能瞧上宫女? “诬陷,绝对是诬陷!”皇后怒气冲冲,又拉不下脸,去找周姑娘解释。 她是长辈,何时轮到给小辈解释了? 吉祥小心翼翼提了一句,“娘娘也可以派人去周府看看周姑娘啊......” “不行!”皇后断然拒绝,“婆媳之间,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本宫已经矮了太后一头,难道还要矮儿媳一头吗?” 两头受气,她不干! 吉祥就只能闭嘴了。 再者,虽然不打算安排宫女,那些小家碧玉皇后也真考虑过的,能怎么解释呢? 此事就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倒是事后,周姑娘进宫谢恩,看过太后皇后后,还特意来看了韩舒宜,送了自己绣的桌屏。 绣工精美,摆在桌面上相得益彰。 韩舒宜谢过她的心意,也回赠了东西。 不过后来,她慢慢回过味来。 只怕这事真不是皇后干的,而是有人想要一石三鸟啊。 “哪有三鸟?”惠妃追问。 “首先,先诬陷我跟皇后不和,想要蓄意打击未来二皇子妃。不过周姑娘亲自解释,消了嫌疑。” “其次,通过似是而非的侍妾事件,提前离间了皇后跟未来儿媳的感情。家和万事兴,若是婆媳不和,二皇子总要分一部分精力去处理后宅吧?疲于奔命,自有漏洞。” “最后,通过这事,告诉周姑娘后宫的复杂,若是能让她知难而退,最好,就算不能,也离间了她跟二皇子还没培养出来的感情。” 韩舒宜慢慢说,能做主母的女子,自然不会幻想后宅只她一人。但至少刚成婚时,能独享夫君几年,过些甜蜜日子。幕后之人大喇喇把侍妾的事捅出来,再热切的心也会凉的。 也是周姑娘涵养确实好,没大闹起来。 第233章 “要这么说的话,”惠妃努努嘴,“我觉得那谁,最有嫌疑。” 她指的是钰贵妃,当日一言不发,安静看戏,但若是能搅和散二皇子的婚事,她一定义不容辞。 不过韩舒宜却轻叹一口气,“我想的却是别的。” “什么?”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韩舒宜感慨万千的开口,“当初皇上跟钰贵妃情投意合,只等着年龄一到,就指婚成亲,结成鸳盟。但先皇不明就里,指婚皇后,让皇后成了皇子妃。” “为此,钰贵妃恨了皇后一辈子,两人的仇怨,深不可解。” “可是轮到皇后自己做婆母了,也喜欢给儿媳妇找事。找侧妃,还专找娘家侄女。到时,二皇子是亲近正妻,还是亲近侧妃表妹啊?” 这碗水能端平,就怪了! 惠妃也讽刺的说,“是了,一代又一代处不好的婆媳关系,就是这么来的。被婆婆折腾的够够的,好不容易等来儿媳,非要也折腾一遍儿媳才算完。” “一代又一代的,就这么传下去了。” “是啊,真没劲啊。” 韩舒宜叹气着。 不过这事可以抱怨,却不是她们可以插手管的,只能看着罢了。 韩舒宜伸个懒腰,换了别的话题。 这只是偶然的闲聊。 不过,没过几天,二皇子和皇后,爆发了一次剧烈的争吵。 也不知道为何,但吵的很厉害,一贯疼孩子的皇后气的狠了,罚二皇子跪在西凤阁门口思过。 二皇子脊背挺直,不偏不摇,就这么硬生生跪着,头高高昂起。 誓不认错。 而内间,皇后气的头晕目眩,扶着钻心疼的脑袋,追问吉祥,“他还是不认错?” 吉祥为难道,“二殿下,二殿下.....娘娘,二殿下犯了倔劲,您也别跟孩子较劲啊!” “他还算什么孩子?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他翅膀早硬了!”皇后潸然泪下,“我替程家要一个侧妃之位,很过分吗?很为难吗?” “他就非不同意?还主动跑去皇上面前,说要退了婚约,那以后悦儿这孩子怎么办?”皇后酸楚难言,更加憎恶周姑娘,“定是那姓周的,嚼了舌根,吹了枕头风!” 二皇子还没成亲呢,就不听母亲的话,再不找个跟自己贴心的儿媳,皇后真怕自己没地方站。 所以咬死了这件事,不肯点头退婚。 二皇子还在门口跪着,他身体底子毕竟不好,撑不住长时间的跪,最终晕了过去。 就算如此,皇后也没松口同意。 她固执的要程家女做侧妃。 二皇子躺在床上,皇帝亲去探望,也是想要让二皇子同意 ,娶了程家女。 “只是侧妃而已,娶了养着就是。” 二皇子直直的望过去,“父皇当初跟母后,也是这样吗?娶了就行?” 无爱只有尊重的亲事,对谁都是煎熬。 皇帝一时愣住了,哑然。 两头都犯起倔劲,都不肯先松口。又是家事,皇帝不好强逼着谁低头。 等二皇子病好了,竟专门去了程家一趟,找到了跟她有婚约的程子悦,许诺了许多条件,让程子悦去商量退婚的事。 他先斩后奏的行为,又把皇后气了一场。 奈何木已成舟,程子悦本身也不想嫁二皇子,她还小,并不明白婚约的意义。 这门婚约就算是退了。 第169章 所幸婚约也没公布过,不会对程家名声有太大的损伤。 不过皇后彻底记恨上了周家姑娘,还有叛逆期来临的二皇子。 唯有二皇子低下头想,以前的恩怨因果,都从他这里斩断。 * 婚约风波过去,宫里其他人才敢喘大气。 之前三巨头都黑着脸,吓的众人连一贯的送点心行为都停了,生怕被扫到。 如今气氛好转,她们才试探着出现。 如今皇后操心二皇子,两位贵妃不出现,正是新人们冒头的好时机啊。 韩舒宜在静水堂内摇着扇子,一连出了十来天的大太阳,热的要命,何时下雨? 孟庭祯抬头看天,掐算道,“可能再有个三五天吧。” 他记得清楚,热了一阵后连着下了五天雨,才有这件事发生。 “还要熬几天呐!”韩舒宜熬的难受,“罢了,小六,你真的有把握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唯有内乱,才会一败涂地.....”孟庭祯轻声说,“娘,你还记得盛安伯家的傅汐姑娘吧?也就是璇昭仪的姐妹,八皇子的表姨。” 韩舒宜停下扇子,“我知道她,你这是......” “她来找我投诚了,愿意当我的细作。”孟庭祯遥遥道,“也是个可怜人呐.....” 前世傅家权倾朝野,被唤做傅半朝,孀居在家的傅家姑奶奶傅汐,便暗中传递消息,助了孟庭祯一臂之力,扳倒了傅家。 没想到这次,傅汐没有隐于幕后,而是很直白的找上门来,愿意提供消息,助孟庭祯一臂之力。 当孟庭祯问起原因时,傅汐恍惚着说,“因为我要报复,报复整个傅家.....他竟然杀了我的丈夫,还不肯放过我的孩子......” 傅汐本以为,自己出嫁后随着丈夫去任上,傅霄年的心思就会逐渐淡化,走上正路。 丈夫回京述职时,傅霄年也确实表现的像个正经兄长,关心妹夫的前程,主动替他在吏部托关系,准备找个好的差事。 再以为往事淡去,她可以走向新人生时,丈夫出门上山烧香,却遇到山贼,夺财害命。 在傅汐伤心欲绝时,她的独子还突然得了天花,不过七天就去了。 双重打击,傅汐立刻就病倒了。 傅霄年趁机嘘寒问暖,把傅汐围的密不透风。 傅汐病病歪歪,缠绵病榻,因为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直到她偷听到山贼登门,找傅霄年索要赃款,她才知道丈夫死的冤枉。 彻骨的仇恨,一下激活了傅汐的求生欲。 她怎么甘心去死!定要拉着整个傅家下地狱才行。 第234章 孟庭祯还记得傅汐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消瘦,沉默,唯有凹陷的眼眶里,燃烧着两团幽幽的鬼火。 复仇之火,会将她焚烧殆尽,也会拉着她的敌人一起下地狱。 她跟孟庭祯可谓一拍即合,傅汐负责提供内幕信息,孟庭祯负责釜底抽薪。 孟庭祯查证过傅霄年的所作所为,都不禁感慨,人怎么能虚伪恶心到如此地步。 这傅家也算是风水宝地了,怎么专门养出些恶心的货色。 对了,忘了老八,他也有一半傅家血脉,这方面真是学的十足十。 韩舒宜低头喝茶掩饰,但冷笑掩不住。 她完全明白傅家人在想什么。 他们在找乐子,找刺激的乐子,找压迫人尊严的乐子。 普通的美人唾手可得,哪儿有伦理上的妹妹刺激呢?越是世俗不容,越是好玩。傅霄年可不会管,傅汐会被舆论辱骂。 孟庭祯顿了顿,又继续说,“有傅汐姑娘做内应,想要得到傅家的内幕消息很容易,再过几日,山洪冲垮堤坝,就会引出一件事来。” 听到有山洪,韩舒宜紧张起来,“会有水灾?受灾的地方多不多?” “会淹十几亩地,但那附近没人居住,问题不大。” 孟庭祯眼中闪过志在必得,这次,傅家在劫难逃。 * 如同他预测的,三五日的暴晒后,就是连绵不断的细雨,看似不大,人在雨中站上半刻钟,就会浑身湿透。 望着雨幕,韩舒宜心想,真的能够扳倒傅家吗? 傅家累世公卿,枝繁叶茂,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能够撬动傅家的根基。 她真是拭目以待。 夜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直直照亮了闲云阁的房顶。 皇帝一下从睡梦中惊醒,亲耳听着爆裂的雷声,惊的他半天回不过神来。 何欢着急忙慌的过去,皇帝扶去额头的冷汗,“罢了,打雷也是常事,过了这阵就好了。” 夏天都这样,难道还要跟天公计较么? 不过夜里睡不安稳,白日皇帝没什么精神。正要小憩时,太后忧心忡忡的到了,“昨夜大雨,哀家听过雷声,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皇帝安慰太后雷声常见,话音还未落,就听到急报,说景德太子陵寝,被暴雨冲垮了! 太后激动的站起来质问,“什,什么?” 她颤声道,“查,皇帝要查到底!天象预警,天意不祥啊!” 陵寝亦是风水宝地,工匠们数年辛劳所成,骤然冲垮,的确惊人。 皇帝从震动中清醒,“放心吧母后,朕会一查到底的!” 这可是最要紧的大事! 古人都深信,只要陪葬品准备的完善,到了阴间还能继续享受阳间的一切荣华,再加上还有入土为安的种种想法,对于葬礼和陵寝,是最重视不过的。 再加上感同身受,皇帝同样担心自己百年后的陵寝问题,当即派了一支队伍去彻查。 那支队伍三日就折返回来,禀告的情况,比皇帝想的更严重。 陵寝陵寝,不是说挖个方坑就完事的,一个完整的陵寝是由前殿,中殿,后殿还有左右配殿,共同组成的,此外,地面上还有楼牌,碑亭,门,殿,等等建筑物。 景德太子的陵寝规格,远超亲王,仅输帝王一筹,是实打实的豪华地宫。 这样的陵寝应该千年不腐,万年不倒的,怎么能才短短十余年,就被雨水冲垮了呢? 皇帝当即彻查,当年是谁负责修建景德太子陵寝的,是谁居然敢偷工减料? 若是被查实,一定是九族消消乐的下场。 朝堂上所有人噤若寒蝉。 入夜,有人悄悄敲敲盛安伯府的后门。 自从盛平伯的爵位被除后,隔壁的盛安伯府虽然没被殃及,但行事也低调不少,准备先苟过这阵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麻烦会自动找上门。 来人接连敲门,门房得了叮嘱,本来不想开门的,谁想对方提高嗓门,直言说,“傅大人,您若是不开门,可就别怪明日下官据实相告了!” 横竖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死了,傅大人也别想活着! 大门终于打开,门后,是傅大人愠怒的脸。 但,又有什么法子?他们现在就是同伙。 来人进门,一路避开仆人走到书房,傅大人忍着气,摔了东西,“说罢,你要做什么?” “傅大人,你要想法子救下官一命啊!”对方是工部的员外郎,姓石,“下官已经私下找人查过,景德太子陵寝出事,是因为横梁断裂,才导致垮塌进水的。这横梁的采购单子,也是在你的允许上才采购的!” 傅大人老神在在,翘着腿,“你说是就是?单子上签我名字了?难道不是你偷工减料,用了不合适的横梁吗?” 石员外郎急了,“卖横梁富商的回扣,我可是分了傅大人一半的!足足二十万两的,傅大人,你也不能出了事,就不认账吧?” 石员外郎也是满肚子委屈,这回扣看似平分,但他拿到手的二十万,还要分给手下,打通各处关节,才能让所有人一起闭嘴。而分一半给傅大人,就是为了出事时,对方能做个顶事的,结果傅大人不认账了? 那绝不可能! 不过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石员外郎憋着气,苦苦哀求,让傅大人给个主意。 当时傅大人是工部的左侍郎,是石员外郎的长官,真出了事,也逃脱不了罪责,但傅大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认罪,把对方晾的够久,才缓缓开口,“事情已经出了,一味推诿是没用的,你先把那个石料富商控制起来,必要时,推对方定罪。我呢,会找人敲边鼓,减轻你的罪责。” “不过你这个官位,多半是保不住了,到时只能告老还乡了。” “那,下官以后还有起复机会吗?”石员外郎小心问。 “想什么美事呢?!”傅大人白他一眼,“能留着命就不错了!还想留着官位?!你当皇上是泥捏的?” 他又安抚了一句,“有些事你先扛下,放心,我会给你的长子安排进白鹭书院,过上几年,他也能出头了,你家不会倒的。” 得到承诺的石员外郎,放心了。 第170章 “当初那个富商送礼,有没有留下什么账册之类的?”傅大人状似不经意的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石员外郎保证着,“下官办事,大人放心,一切首尾都是被扫干净的....” 这样啊,那自己也能扫干净了,傅大人点头。 第235章 傅大人送走了石员外郎。 石员外郎思考该怎么处理富商,傅大人也在思考怎么送走石员外郎。 这个时机要卡的准,才有效果,最好等石员外郎先帮着处理完富商,他再让石员外郎“畏罪自尽”,扫掉线索后,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 傅大人计划好后,很快叫来亲卫,吩咐他先盯着人,寻找良机。 他不知道的事,这一切的一切密谋,都被书房隔壁的人,用镶嵌在墙壁内的传声筒,听的一清二楚。 这个机关本是傅家先辈所设,方便做些不方便的事。之后后辈逐渐遗忘,竟不知道这处机关。 又机缘巧合的,被傅汐知道。 她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把傅大人跟亲卫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抬起半张脸,她轻巧的笑了起来。 * 皇帝要追究是谁导致的陵寝塌陷,满怀怒火。 事关己身,对景德太子的陵寝能糊弄,自己的陵寝是不是更能糊弄? 也无人敢求情,都在静待事态发展。 皇帝歇在静水堂,韩舒宜让宫人蘸了薄荷膏,轻柔的替皇帝扭捏太阳穴,舒缓他的暴躁。 好一会儿,皇帝才柔和了神色,觉得没那么生气了。 韩舒宜借机说,“皇上,何苦生气,反而气坏了身子。” “朕不气这个,而是气那些大臣阳奉阴违,私下偷工减料。哼,这次出事了才知道慌,若是没出事,朕就被糊弄过去了。” “若是皇上觉得这样不好,不如以后不论谁办的差事,都做个三级审核法,签上自己名字,并追责好了。” 韩舒宜想了想后说。 皇帝来了兴趣,“怎么个三级审核法?” “我宫中一贯如此,拿去领月俸为例,固定都是清云清月做此事,等她们领了回来,需要登记签字,再发放给个人,他们领月俸时,也需要签字,确保银子到手了,一层一层的下来,查任何一个环节都能找到人。” 韩舒宜轻摇扇子,事关银钱,省的有人暗中克扣。 皇帝沉思片刻后说,“看着粗浅,若是用好了,倒也不错。不会签名的,按手印也行。” 现下官府推卸责任的人太多,对他们有个威慑也好。 皇帝想好以后慢慢推进三级审核法,韩舒宜又说,“还有,几位皇子殿下都长大了,让他们做些跑路,跟班的事也好,锻炼锻炼,日后皇上也有人手。” “你啊你,也就你敢说这样的话。”皇帝轻叹。 “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吗?”韩舒宜抬起身子,轻柔一笑。 皇帝不愿意任用同辈的亲王郡王,免得助长他们的野心,但用自己儿子,总是不怕的。 既然二四五都有这个待遇,等小六长大,想要参政也容易的很,早有前例。 皇帝打定主意后,对于景德太子陵寝案,就派了二皇子去做督察,四五皇子做辅佐。 得到此等机会,四五皇子喜不自胜,专心跟在各位大人身后,餐风露宿也不在乎。 哪一处陵寝垮塌了,就从哪一处查起。 二皇子很快发现,是横梁的问题。那块石质的横梁中间有天然的生长裂缝,按照规矩,是不能做横梁的,以防震动断裂。 但采购横梁的富商偏用了这样的石材,这才是导致出事的缘由。 查到原因,调查小队就打算撤退,二皇子喊了一声慢,又命人把陵寝的全部布置都查看一遍。 四皇子性子急,直接说,“二哥,查到原因就早点回去禀告父皇,早点交差啊!” “当一处出现问题时,代表已经有无数问题出现了。”二皇子想起临走前,六弟的提醒,决心要把所有地方都查一遍。 不然以后若是再出问题,不成自己的问题了吗? 二皇子坚持要查,为此耽误了三日行程,但查到的问题也不少。 这陵寝用的横梁,竟有三分之一都有问题,多数用了不合格的石材,甚至包括牌楼和木材等等,不符合要求的东西,不在少数。 用这样的东西,就算今年不塌,早晚也会塌,不过运气不好,塌在今朝,若是晚个几十年塌,或许真没人追究了。 二皇子记下全部证据,返回皇宫。 皇帝看到处处漏洞的陵寝,竟有种怒极反笑的感觉。 本以为是天灾,不想竟是人祸。 所有给陵寝供给材料的富商,皇商,都要被抓起来。 不过等刑部的人赶到时,这七八家的富商,竟有三家的富商家主,留下认罪书后,自尽后。 剩下的五家惶恐认罪,自称都是附庸,跟着那三家做事的,知道一些皮毛,但了解不深。 等刑部人查到,跟领头富商关系最密切的,是工部的石员外郎时,石员外郎同样在书房里自尽了。 他临死前留下遗书,说自己对一切都毫不知情,但愧对朝廷,愧对皇上,只能以死谢罪。 刑部尚书无语坏了,心想你侮辱我智商? 白天还逛了青楼,花了几百两买字画,晚上幡然悔悟,自责到自杀了? 这灭口,再明显不过了! 而且,他们还在石员外郎的书房里,发现了十万两的银票,这可是他一辈子俸禄都赚不回来的! 财可通神,更可以通工部。 刑部尚书不动声色,先把家眷们都扣押起来,关进牢房里,其实是保护他们,免得背后之人再度出手。 同时也安排了人手盯着家眷们,看看他们跟谁深交,跟谁来往,有没有谁暗中接近。 刑部尚书还叫人放出消息,说从石员外郎家中,搜出无数奇珍异宝,还叫人在搬动时,故意翻倒了一箱。 当时的手忙脚乱,叫不少人看见了,刑部尚书就是靠这招,钓鱼呢。 果然,消息传到傅大人耳中,他气的砸桌子,“该死的石遥!果然藏私了!” 嘴上说着孝敬自己,其实还暗中收了不少好处吧? 他蹙眉思考,石遥藏私他不意外,人性如此,就是担心,石遥不会还藏了什么,关于自己的把柄吧? 第236章 千里做官只为财,捞金捞银辛苦忙。 石员外郎的家眷都被关进牢房,石夫人正大声咒骂。 老家伙,藏的够深的!明面上清廉如水,结果贪污了这么多银子,偏生自己一点都没见着!到底是给了哪个相好的? 这话就冤枉石大人了,他贪污的钱都自己藏着,就是怕家里人露富,走漏风声。硬憋着过的苦哈哈,他准备致仕后再拿银子,给儿子铺路,又安全,又不惹眼。 可惜了,以后都铺不了了。 牢房里,石夫人每天照三餐的骂,以此泄愤,吃饭速度不免慢了一些,她才啃了几口馒头。 正要歇口气继续大骂时,石夫人突然呛着了,然后一呕,开始口吐白沫,翻起了白眼。 狱卒眼疾手快,伸手抠喉咙催吐,帮着石夫人把嘴里的东西弄出来,石夫人被弄的极其狼狈,眼看着嘴上脸上泛起青紫,呼吸都微弱了。 “有毒!” 石家的家眷大喊着,众人纷纷把手里的馒头丢了,丢的远远的。 石夫人被狱卒拖到旁边的房间,叫大夫来诊治,石家长子高喊着,“娘,救救我娘!” 一番兵荒马乱的抢救后,石夫人勉强吊着性命,还有石家长子刚五岁的孙子,也受了牵连。大人心疼孩子,拿到食物也先喂孩子,导致孩子中毒很深。 凭着牢房里的医药条件,也就是吊命而已。 石家长子又惊又怕,他们都在牢房里了,还有谁会害他们?!难道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狱卒也这么猜,都把手伸到刑部天牢来,可见对方的手段。 若不是早有防备,真叫他灭了口去。 刑部尚书又召见了石家人,但见石家长子,目光闪烁,言辞躲闪,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尚书大人不动声色,挨个单独问话,终于问到了石家长子头上,他迫不及待的说,“大人!我知道父亲的一些秘密,只求大人找到秘密后,能找来御医,保住我母亲和孩子的性命!” 石家长子心知,那处秘密藏身点,是父亲强调过无数次的,只有最危急最紧要的时候,才能去打开。 但现在,就是那样的关头了!就算那地方有金银财宝,他们身处牢房,性命垂危,又能怎么办? 保命是最要紧的! 尚书答应了他的条件,于是,石家长子吐露了秘密。 石员外郎,在郊区的一处田庄,留了一些东西,以做东山再起之用。就告诉了自己长子,让他万一遭遇不幸,走投无路,再去开启。 第171章 刑部尚书去了郊外,发现这里有石员外郎提前购置的几十亩荒地,种了不少果树,修整的还算过得去。 可东西藏在哪儿呢? 刑部尚书指了指旁边那个简陋的坟冢,“那里!” 要不是石家长子指路,他们千算万算,也猜不到会有东西,藏在坟包里,一般人也不会故意去挖坟。 石员外郎也是颇费心思啊。 那些青壮挖开坟土,棺木里果然是空的,只放了一套带血衣物,还有几本册子。 棺材底下,是一锭又一锭的银子,铺满了整个棺材底。 这么多银两,足够过上富足的生活,而尚书大人眼前一亮,跑去捡起那几本册子,抖掉泥土,一翻看。 跟他想的差不多,就是这些年石员外郎跟人私下收受贿赂,自己暗地里记下的账本。 一共十来年,墨迹从旧到新,金额,牵涉人员,事件,无一不清。 册子上果然记载了,十来年前,石员外郎收了富商的银子,把采购景德太子陵寝横梁和木料的活计,交给对方,对方支付了四十万两。 石员外郎一半的钱留下打点环节,一半的钱交给长官疏通,是实打实的事。 马上就要真正的罪魁祸首了!尚书精神一震,然后崩溃的发现,石员外郎居然用一个代称,把最关键的东西,一笔带过了! 你在上面画了一个花纹,是什么意思?对方姓花吗? 刑部尚书接连翻了几页,发现所有涉及到长官的地方,都用了类似的花纹来代替。他明白了,这是石员外郎给自己留的后手。 只有他本人知道花纹代表什么,就有了腾挪的空间。就算他被捕入狱,只要长官肯捞他一把,他也可以胡乱攀扯,混淆视线。 真是个鸡贼的。不过再鸡贼,也抗不过快刀。 千算万算的,没算到对方直接灭口。 第237章 “二哥!” 下学后,孟庭祯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二皇子,轻声询问之前陵寝的查案进度。 二皇子先道谢,若是他自己过去,还真会忘了把所有细节检查一遍,有了疏漏,以后也不好撇清干系。 “都是小事,就算我不说,二哥也能注意到,只是多耽误几天时间罢了。”孟庭祯爽快一笑,“现在查到什么程度了?” 二皇子轻声叹息。 提供建材的富商,负责采购的官员,都死了,虽然此事当时是工部侍郎傅大人牵头负责的,但这老狐狸滑不溜手,早早请罪,但认的只是失察之罪。 孟庭祯眯起眼睛。 就算二皇子对政事不精通,也知道没有长官的首肯,属下是不敢擅自做主的,傅大人只是避重就轻。 “那没有更有力的证据吗?” “刑部还在查呢,父皇也是想追根究底的。”二皇子说,“罢了,咱们也操不上这心,慢慢来吧。” 就算傅大人只认了失察之罪,也轻不了,降职削官,都是轻的。 孟庭祯的目的,也不是一个傅大人,而是整个的傅家。 幸好他留了后手。 傅家。 傅大人正庆幸,自己下手够快,时机够巧,不仅灭了口,还没牵扯到自己身上。 而且,上天助我! 石遥那个狗东西,果然留了后手!可惜了,这后手太后了,竟没派上用场。 傅大人自己都觉得,老天爷都在帮自己,才会让石遥留下的账本,都是无法辨认的花纹。 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不过眼下,还不能庆祝,要等到尘埃落定,才能高兴。 傅大人起身,烧了一些有关的文书,浓烟飘起,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 傅大人立刻警惕起来,拔了做装饰的宝剑在手,厉声道,“谁!” 不管是谁,悄悄摸到自己书房,都不怀好心,只要找到,一剑捅死! 他提着剑胡乱挥舞,层层书架后,露出傅霄年窘迫的脸。 “二叔,抱歉,是侄子鲁莽了。” 傅大人这才缓了神色,“是你啊,在这里做什么?” “之前在这里看书,没想到太困,小憩了一会儿,然后就是二叔来了。” 傅霄年继续说,“二叔谈正事,侄子不好打扰,只能先等等,没想到反而扰了二叔的清静。” “是你就好,一点小事,我们叔侄间还说这些。” 傅大人亲热揽着侄子肩头,“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还要靠你指点呢.....” 二人亲亲热热的走开了,傅霄年不经意的回望一眼,书架后面已经没人了。 等傅霄年把二叔糊弄完毕,回到琴楼,琴楼的主人已经回来,正在望窗发呆。 琴楼是个很小的院落,根本比不上傅汐原先住的内院闺阁,傅霄年心疼的过去抱着傅汐,“等过些日子,让二婶给你换个新院子。” 让他一喜的是,一贯抗拒他的傅汐居然没挣扎,只是淡淡说,"我是出嫁女,回娘家住着已经是打扰了,又怎么敢奢求好地方住?有这样的院子,很不错了。” “堂兄不必为我操心。” 傅霄年一喜,“别说什么出不出嫁的话,若是可以,你完全可以做傅家的世子夫人......我还没有娶亲呢......” 没有娶亲,但是纳了好几房小妾,什么也没耽误,是吧? 傅汐垂头掩饰冷笑,,“堂兄说的好轻巧,今日非要约我去书房,若是叫父亲看到,我还活的下去吗?” “在书房里才好玩.......”傅霄年察觉到傅汐的不乐意,思虑再三,妥协了,“好吧,下次换个地方。” 就是可惜了,他刚想出来的刺激把戏。 傅汐任由傅霄年动作,眼神落到梳妆台的角落,那里,可藏着最要紧的东西啊。 能够致人于死地的东西。 她跟六皇子合作,也是跟韩家合作。韩家人告诉她,傅大人的书房里,藏着他私下的受贿记录,若是能拿到,就是最大的证据。 她几次谋划,终于找到了账本。 说起来,也是要多谢傅家的人,都小看自己。 傅汐眼中,幽光闪烁,久久不灭。 * 拿到账本,转交给韩家人。 韩家人要安排傅汐脱身,借着给丈夫祈福的由头,先留在寺庙里,避避风头。不然等傅家事发,她会被暴怒的傅家人整死。 傅汐笑了笑,“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她还有针对傅霄年的招数,没有用出来,怎么能提前离开,不去欣赏傅霄年的结局呢? 她不肯走,韩家人劝不住,只得作罢。 受贿的账册一交,傅大人就被请到刑部,协助查案。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本册子上登记了傅大人当官二十年,大大小小的受贿记录,金额加起来超过三百万两,是个实实在在的大贪官。 而中间更牵扯到收受石遥的二十万两,来自建材富商。 进了牢房后,傅大人一言不发,静待事情发酵。等到此事已经上达天听后,傅大人才开始喊冤。 “不,账册是假的!是伪造的!”傅大人连连喊冤,“我平时写字,遇到一横,喜欢顿提收,但这本账册上,明明没有这个习惯!字迹根本不是我的!” 他一边说,一边痛心疾首,“而且,账册的日期最早能够追溯到二十年前,用的纸张,确是最近五年才在京城流行的澄心纸,难道我还能提前十五年拿到近几年流行的纸张吗?” “这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 刑部尚书一看,果然跟傅大人说的一样,那账册也就不能当成证据。 “能够这么诬陷我的,一定是亲近的人。”傅大人长吁短叹,“家门不幸啊!” “那,谁最有嫌疑?” 傅大人毫不犹豫的说,“我的书房,不许仆人随便出,唯一进去过的,就是我的侄子,傅霄年!” 这个已经沉寂许久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傅霄年也被带到刑部后,得知自己的二叔,居然毫不犹豫说自己伪造受贿账册,不禁一愣。 为什么? 自己不是傅家子侄,利益共同体吗?怎么还会被抛出去,做了弃子? 第238章 牢房内,傅大人还在苦口婆心,劝解侄子。 “你想出人头地,叔父能理解,但是,怎么能伪造证据呢?”傅大人满满都是痛心疾首,把个嫉恶如仇,大公无私的叔父,演的淋漓尽致。 傅霄年这才知道假账本。 这种事如何能认!他注视着二叔,疑惑不解,“我伪造账本,想要诬陷下水?出了事,整个傅家都要遭殃,二叔,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伯府招牌倒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大家都别好过。 而傅大人露出正义凛然的表情,“谁知道你想什么,而我只能大义灭亲了!为国尽忠,别的,也暂时顾不上了!” 傅霄年深深注视着二叔,突然明白了。 他父亲是长子,继承了爵位,但是自己被人诬陷,早就失去承袭爵位的资格。这时,就只能考虑他底下的弟弟。 第172章 可二叔,心动了!打起爵位主意了! 不错,傅大人就是这么想的。自己是次子,一步晚,步步晚。大哥可以啃祖宗的老,拿到七成的家产和爵位,自己却要数九寒天,勤练不辍,为了前程,拼尽全力,跟几百人抢一个进士的位置。 一个爹妈生的,自己差在哪儿了? 反正现在这个世子还没定,花落谁家,还不定呢! 傅霄年很轻易就从二叔的表情中,解读出这些。有些想不通的事,也一下子想通了。 难怪之前傅汐对自己爱搭不理,若即若离,但最近,突然开始亲近了。原来是父女合伙啊! 傅霄年醒悟过后,自觉受到最深的背叛,恼怒之下,脱口而出,“此事分明就是二叔和他女儿傅汐合谋做的!跟我没有关系!是傅汐陷害我!她带我去书房的!” 刑部尚书一听,哟,这中间还有不少事呢!那就把人叫来,一起问个清楚吧。 正要着人去请傅汐,傅汐不请自来,先到了刑部,直言说,要告御状! 账本的事还没理清,告什么御状? 刑部陈尚书把人叫到牢房来,只见傅汐一身素衣,不施脂粉,看着阴湿的牢房和血迹斑斑的刑具,也不动摇。 她很镇定。 牢房内有人瞪她,有人盼她,她都不在意。 进门后,傅汐对着陈尚书施礼说,“大人,我所告之事牵涉机密,所以还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能有什么机密? “若是我真说出来,只怕整间牢房里的人,长了耳朵的,都要性命不保。陈大人,想试试吗?” 陈尚书望了傅汐一眼,妥协了。 傅汐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陈大人闭眼,得,还真是能要了整间屋子人性命的大事。 叫吧叫吧,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陈大人即刻命人进宫通禀,同时,追问假账册的事。 账册是伪造的?傅汐回望父亲,父亲眼底是藏不下的得意。 老奸巨猾的家伙,果然,那几日经常出入书房的傅霄年,早就引起了注意。老家伙防范于未然,先准备了假账册,猜错也没有损失。 万幸,她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傅汐深吸一口气,反问道,傅霄年说被自己哄骗,去了书房,才被拿捏了短处,那么,傅霄年凭什么一说就听呢? 巨大的愤怒让他脱口而出,“当然是你色......”话音未落,他猛然闭嘴。 “色什么?”傅大人闲闲追问。 傅霄年闭紧了嘴,他私下玩的花,但也知道,这不是能够拿到台面上说的事。 他闭嘴后,傅汐却开口说,“色诱,对吧?” “既然都做的出,还怕人说嘛?” 傅大人额绽青筋,“你别胡说!这只是兄妹间的交情。” “父亲,有些事不是你想盖,就能盖过去的。”傅汐轻声道,她眼下,准备揭开所有的遮羞布。 半个时辰后,太后贵脚踏贱地,到了刑部。 她脸色很不好,因为陈尚书的消息,叫她震惊极了。 事关重大,又不敢假手于人,她只得亲自来了。 到了刑部,陈尚书清理出一间屋子,留给太后审问,并且把傅大人,傅霄年,傅汐都叫了进去。 陈尚书担心太后再次出岔子,硬着头皮跟着进去,心里叹息,唉,皇家私隐,他也不想知道,倒霉啊。 进了房间后,太后身边的翠嬷嬷迫不及待问,“是谁说,璇昭仪的身世有异的?!” 那可是真正的大事!涉及到混淆皇家血脉啊! “傅汐你!” “你居然?!” 傅霄年和傅大人,异口同声,惊怒交加,这可是整个傅家最大的秘密! 他们剧烈的反应,立刻就让太后确定,璇昭仪的身世果真有问题!她扬手摔了茶杯,“到这个地步,还不肯说实话!那可别怪哀家手下不容情了!” 若是叫身份不明的人,成了妃子,皇子,她怎么对的起孟家的祖祖辈辈! 傅大人赶忙跪地陈情,“太后,别相信傅汐的一派胡言!璇昭仪的确是我的亲生女儿,傅家的血脉!傅汐是嫉妒姐妹成了皇妃,故意诬陷的。” “你觉得哀家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太后居高临下,质问傅大人,“来之前,哀家已经问过宫中老人,璇昭仪幼时,根本没进过宫,没见过哀家,甚至连你们亲近的人家,都没怎么见过璇昭仪!她已经及笄后,才开始慢慢出门社交的,不是吗?” 太后速度够快,已经把这些事打听的清清楚楚。 其实官宦人家送义女进宫,也是常事,大家都明白的。但用义女冒充亲女的,还是头一遭! 傅大人结结巴巴回答,“这,这个.....” “傅大人不肯说,傅汐,你来说!” 傅汐往前一站,“回太后,璇昭仪傅云念,原先是京城直隶十里乡小河村的农女,一路长到十四岁,被回京述职的傅老三看见了,觉得此女生的格外像自己的二哥,便怀疑是二哥的外室女,把此事捅了出来。” 傅汐回忆起往事,当时,人生骤变,天地颠倒,是她前半生第二大的噩梦。 她继续说,“但父亲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有外室女,于是派人查证生辰八字,便发现,傅云念的出生日期,跟臣女,非常接近。” 第239章 真相是一个非常俗套的故事。 一番查证后,傅家人发现,这个长的很像傅二爷的村女,就是他的亲女。 因为当初临近生产,但傅二爷官途不顺,得罪了上司正被整治,傅二夫人担心不已,出门祈福,在寺庙中早产,恰好有农妇也生产,才会在慌乱中抱错了孩子。 两家都没发现,各自抱着孩子归家,养育。 十余年后,村女和贵女都长大了,到了亭亭玉立的年龄,又机缘巧合,寻到身世。 跟一般故事不同的是,傅二爷决定,两个孩子都留下! 傅家又不是养不起两个小姐,当然都留下,再说了,养女也有养女的用处,不是么? 他们给了那对老夫妻钱财,让他们放弃女儿,老夫妻拿着足够富裕过三辈子的钱,快快活活回老家去了。 傅汐轻声说,“就这样,云念回到傅家,成了主支的小姐,也顺利进了宫,做了妃子。” 傅大人心头一松,他生怕养女编排出什么话来,说璇昭仪傅云念的身世有问题,到时,他们就犯了欺君之罪了。 实话实说就好。 岂不知,太后早就生气了,“荒谬!这种身世存疑的女子,也敢送进宫!” 对于太后来说,不愿意让皇帝冒任何的风险。你傅家说是亲女就是亲女了?谁知道是不是外头的反贼,苦心孤诣谋划,准备进宫行刺呢? 但凡有一丁点的风险,就不能冒! 傅汐低下头轻笑,她就知道。 立场不同,决定了对此事的态度也不同。傅家人觉得没什么,但太后觉得,有!非常有! 傅大人连忙解释着,“太后娘娘,此事是经过查证的,包括当初接生的嬷嬷,寺庙里的僧人,都可以作证,混乱中抱错了孩子,但是璇昭仪,的确是我的亲女!” “那又怎么样?她没有受过闺阁教育,都十几岁才回家,底蕴浅薄,能做皇家妃子吗?” 太后反问。 傅大人这才知道,太后在介意什么,这本不是他能够说服的。 当初傅云念想要进宫,他也是反对的。太后说的也是他的顾虑,没有接受过闺阁教育的女子,怎么跟闺秀们比拼能力,争夺宠爱? 但归家的傅云念,大吵大闹,闹的阖家不得安宁,转瞬又哀哀哭泣,哭诉自己的苦命。傅二夫人心疼自己的亲女,于是走了关系,也要把女儿塞进选秀名单。 傅大人也就默认了,能成,他跟着沾光,不能成,也不亏。 太后在内室来回踱步,厉声道,“不行!哀家必须再查一遍!” 这璇昭仪可是儿子的枕边人,容不得一点疏漏,她必须要百分百肯定才行! 傅大人看着这架势,就算证实了璇昭仪的身份,只怕以后也不能宠爱如旧了,不由得怒道,“傅汐,我傅家对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诬陷你的姐妹?” “不薄?傅大人说这话,真是不亏心啊!”傅汐冷嘲道,“刚才,你可是口口声声的,说我色诱堂兄啊!” “我没说过!”傅大人矢口否认。 “陈大人也听见了,不是么?” 太后转身望向陈尚书,等着他的答复。 陈尚书便把刚才傅大人,傅霄年和傅汐之间的争执说了出来。 假账本的事,还没理清呢,到底是谁哄骗谁,谁诱拐谁,还没下结论。 紧接着,傅汐深吸一口气,直言说,“臣女还要状告傅霄年,欺辱臣女!证据有傅霄年的腰带,还有,臣女知道他的背后,有一个虎型的胎记!” 腰带是贴身衣服,解腰带会是什么场合?背上的胎记,非脱衣不能看见,都是有力证据。 第173章 她第一大的噩梦,终于要消散了。 陈尚书惊讶,太后露出莫名的警惕。 话音刚落,傅霄年跳脚,“你胡说!分明是你们两父女,合起伙来,讹诈我,想要争夺爵位!” 曾经对傅汐吐露爱语的一张嘴,现在跳着脚,争辩自己的清白。 傅汐很想笑,就真的笑了起来。 她抬起手,“那我手里的,都是什么?” “傅汐!”傅大人警告似的唤着她的名字,“你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账本只是傅霄年一个人犯错,若是傅霄年欺辱妹妹,那可是关系到整个家族家风的事! 傅汐继续笑了,“我说谎?若是我说谎,我怎么能知道傅霄年的胎记,我还知道,傅霄年的背上,还有三道女子指甲的抓痕,是昨日新鲜留下的!” 她扑过去,准备剥开傅霄年的衣裳,傅霄年闪避,想躲开。 太后颤声道,“翠嬷嬷,你去,你去帮忙,哀家要看个清楚!” 翠嬷嬷这才带着人,过去剥开傅霄年的衣裳,露出背上的新鲜红痕。 若不是亲近人,很难知道。 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内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谁也想到,傅家,又出了一桩龌龊事。 傅霄年,居然跟自己的妹妹有染。 太后亲眼看到后,几欲昏厥,双目瞪大,鼻子不自觉一翕一合,震惊到了极点。 她扶着翠嬷嬷的手,“你,你们,龌龊,无耻之极!” 角落的狱卒有人悄悄退去,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动作,都被傅家的隐私事震住了。 狱卒溜出来后,赶紧通知自己的主子。 这跟先前商量好的,不一样啊!傅姑娘不是应该留到最后,在爆出这件事吗? 这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主子都商量好了,能不说就不说,免得先把傅姑娘牵扯进去。 怎么傅姑娘反而先说了? 快快快,主子快想办法呐! 狱卒急的团团转。 他重新进去后,傅霄年眼看此事遮掩不过去,果然露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 “是,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我的亲妹,玩一玩,不行吗?” 他嘲弄的一笑,“我记得很清楚啊,傅汐,分明就是你想留在傅家,留在富贵窝里,才刻意讨好我啊!” 众人再把目光转向傅汐,傅汐淡然说,“没错,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刚发现身世,我又慌又怕,怕被赶出去,所以拼了命的讨好你们,希望能看在往日情分上,你们留着我,就像养猫狗一样。可我还是没有傅公子龌龊,我可没有对当成兄长的人,产生欲望。” “可傅公子你呢,前十四年,我可是你实打实的妹妹啊!” 第240章 只要想起往事,傅汐就想作呕。 她真把傅霄年当成兄长,虽是堂兄,但几房人同住一宅,亲兄和堂兄,都是一样的亲近。 直到傅霄年借着她的不设防,开始哄骗欺辱,折磨,她才知道,傅霄年,抱着这种龌龊念头。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傅汐抱着自己胳膊,似乎能够抵挡,保全自己。 她想过办法,试过躲避,都没用。那时傅霄年正是府里的继承人,捅出去,她只有被病故的下场。 多年忍耐,她总算找到机会了! 眼看她要把那点事情抖露干净,傅大人起身,狠狠抽了傅汐一巴掌,抽到她嘴角渗血。 “太后!您别听信傅汐的一面之词!她是得了失心疯了,没错,就是失心疯!”傅大人解释,“我傅家对她不薄,虽是养女,也寻了门好亲事,让她嫁过去。自从她死了丈夫和孩子后,就得了癔症,疯魔了!成日神志不清,念叨着有人要害她,刚才那些话,都是她自己癔造出来的!” 傅汐抹去嘴角的血痕,“傅大人只手遮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我相信傅大人甚至可以立刻找个大夫出来,证明我得病已久了,但是,你骗的过太后,骗不过皇天后土!若是我说了半句谎话,只叫我天打雷劈!” “若是傅大人说了谎话,这雷,就全劈在你自己身上!” 傅大人嘲弄一笑,真是孩子气的话,朝廷断案,靠的是证据和证词,可不是什么赌咒发誓。 若是赌咒发誓管用,他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傅汐转向傅霄年,“我被堂兄多次欺辱,我一直以为父亲不知情,心底对父亲,还是有几分敬重的。现在看来,只怕父亲早就知道了吧?他为了刺激,特意选了书房,父亲不就将计就计,用来反制他吗?” “呵,原来你们这家子,从上到下,都是一路货色!” 啪,傅大人反手又抽了她一掌。 傅汐挨了打,反而笑起来,“父亲越是打,越是显得心虚呢!不然何必阻挡我呢!” “您的侄子,虽然龌龊无耻,至少比您敢作敢当呢!他至少敢承认!” 傅霄年道,“你又不是我的亲妹,在乎什么?” 身上背负了罪名,傅霄年索性无赖到底。 * 傅大人喘着粗气,绞尽脑汁,思考怎么辩解。 账本是一回事,整个傅家的名声,是另外一回事。 不能让傅汐继续说下去! 他假意靠近傅汐,做出劝解的样子,其实瞄准了傅汐的心口,准备当场打死这逆女。 她的命本就是傅家的,眼下不过是还回来而已。 他正想靠近,傅汐咳嗽几声,突然笑着吟诗,“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像郎边去。划袜布香阶,手提金缕鞋。” ”堂兄,你不是想要我模仿易和公主吗?” “闭嘴!” 太后脸色铁青,突然起身打断傅汐的话。 “闭嘴闭嘴,全部闭嘴!” 太后站了起来,“今日之事,不许任何人外传!如果敢泄露半个字,哀家绝不放过!” 傅霄年不知道,为何太后突然变了脸色。就是刚才,璇昭仪身世有问题,也没有让她这么暴怒。 傅大人惶恐请罪,也没让太后脸色变好一点。 傅汐,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终于,引起太后疑心了! 她的使命还剩下最后一步。 “民女,状告傅家将身世不明之女送进宫,并且欺辱良家女子,愿以死明志!” 咚! 傅汐撞上了坚硬的墙壁。 暗红血液顺着她的面颊流淌,鲜血迅速沾污了地砖和墙壁。 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傅家,百死莫赎!” 脑袋轻轻一倒,没了动静。 她之前还满腔愤懑,厉声控诉,转瞬就自尽身亡,谁也没想到,也就没拦住。 所有的争吵,都在那一刻停止了。 陈尚书倒退几步,他感受到了,傅汐坚硬的决心,不肯再叫傅霄年逍遥法外。 太后猛吸一口气,让翠嬷嬷去检查傅汐还有没有气。 翠嬷嬷伸手,这才发现自己手指还在颤抖。她按住右手,努力伸过去,没感觉到呼吸,才对太后轻轻点头。 没气了。 傅霄年一怔,随后立即说,“她都死了,刚才的话,就不能作数。” 他可没有犯罪,再说了,傅汐自己都承认不是亲妹,那就不存在乱了伦常。 他是清白的! * 太后抓着扶手,死死瞪了傅霄年一眼,心中已经决定,此人,留不得了。 心中寒意上涌。 皇家的私隐,傅霄年不知从哪个渠道打听到,还拿出来肆意取笑,跟人调情。 这让太后脸上,如何挂得住! 刚才傅汐提到的易和公主,是皇室里一位对外报暴毙的公主。 她与人偷情,事情暴露后,不思悔改,留下了那首绝命诗,自尽身亡。被太后深以为耻,并且处置了所有的宫人,只为掩埋这个秘密。 现在,让太后知道,此事不仅没盖住,还传开了?! 太后目光扫过室内所有人,陈尚书只觉得背上直冒汗,神经在急速发出警报。 危险,非常危险! 傅霄年也察觉到了,但他不知,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危险,还强调自己没做逾越的事。 太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心中已经定了死刑,嘴上却说,“刚才傅姑娘所告之事,毕竟关系到傅家声誉,你二人还是要留下,协助调查。” 只是协助调查,那还是有出去希望的,傅霄年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 行,他也不怕,就是一个女子的事,顶多就是污染声誉,他声誉已经够糟,坏不到哪儿去。 陈尚书押送着傅霄年和傅大人进天牢,以防逃脱。 太后站在廊下,目光盯的傅霄年很不自在。 扣人的狱卒正好转身准备去拿麻绳,天上风雨变幻,突然飘来一片黑云。 啪! 耳边响起炸雷,炸坏了地砖。 地砖上还站了人,傅霄年和傅大人一声不吭,就倒下了。 第174章 陈尚书目瞪口呆,手指指着二人颤抖道,“遭,遭雷劈了!” 虽然人赌咒发誓时,也常说天打雷劈,但亲眼见证,陈尚书也是头一遭啊! 开了眼界啊! 庭院里倒下的二人,没人敢靠近,生怕也跟着遭殃。 “果然是,做了天打雷劈的事。”太后语调冷冷,“罢了,等会儿再进牢房吧,狱卒们的命也是命。” 陈尚书躬身称是,心道,傅家的门楣,要倒了。 * 屋顶上,有人赶紧扑倒,顺便把手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藏好,不敢动弹,等人走光了,才敢偷摸下来。 主子交代的东西,果真神奇,居然能引雷,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绝了真是,莫非就是天命? 狱卒肃然起敬。 * 刑部后院,韩世衍无声的捏紧拳头。 对于怎么做引线,引爆傅家这颗雷,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只要把傅霄年引到室外,天雷降世,傅霄年就是注定的不祥之人,世所难容,也用不着傅汐自爆心伤。 只是没想到,傅汐宁为玉碎,也不想给傅霄年留活路,以死明志了。 作恶的还没死,受害人反而先丢了命。 第241章 世间难寻公道,也无人主持公道。 韩世衍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计划执行到底,不放过任何人,也让傅姑娘的牺牲,没有白费。 刑部的人关押好傅大人和傅霄年,便准备去处理傅汐的尸身。她跟傅家决裂,想必傅家人也不会再管她,陈尚书发了善心,自掏腰包准备安葬了她。 韩世衍买通的狱卒抢先过去,抱起尸体,韩世衍亲眼瞧着,傅姑娘的手指,动了动。 他以为眼花,不动声色的过去探了探,果然,感觉到了,非常细微的脉搏。 咚,咚咚. 他一喜,连忙给狱卒使眼色,狱卒会意,配合他把人换了出来,安顿到城中某处,细心救治。 而韩世衍停留在刑部,还等着下一步计划。 有一骑快马,匆匆而来,马蹄急急的敲在青石板上,那人高喊着急报,急报! 陈尚书眯起眼睛,发现是自己派出去的人马,便停下接应了那位骑士,拿到情报后展开一看后,悚然而惊, 正巧太后还没走,他颤抖着手,将情报交给太后,太后一目十行,压制不住的愤怒。 这该死的,反了天了! “陈尚书,你随哀家进宫!” 陈尚书认命点头,跟太后一起进宫,再次感叹,俸禄真是不好拿。 衙门里的人都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能让太后愤怒,陈尚书垂头丧气呢? 那自然是天大的事。 乾泽宫。 皇帝看过陈尚书呈上的情报后,跟太后一样愤怒,他压下愤怒,追问这是谁发现的? 陈尚书答,“臣自从接手景德太子陵寝案,便觉得事有蹊跷,富商行贿,官员受贿,赃款在哪里?依照账本,那可是足足三百万两了。而傅大人家中,并没有搜出那么多的银两,且钱庄也没有银子。臣又打听到,傅家时不时会送东西回老家老宅,臣便怀疑,他们偷偷地把银两送回了老家。” 陈尚书也是受了之前石遥的启发,就派人去傅家祖宅看看,结果,还有意外收获。 傅家的祖坟,几经修缮,规模庞大到已经逾制,用来支撑的横梁,分明就是汉白玉的。 跟景德太子陵寝是同一款。 这是赤裸裸的僭越和冒犯!没有任何帝王能够忍受!跟私藏盔甲一样的重罪! 再加上景德太子陵寝中,用的横梁居然不合格,傅家用的,却好端端的,傅家的心思,昭然若揭啊。 剩下的事情不用陈尚书说,皇帝已经了然。 皇帝怒极反笑,为了傅家的心思。 好啊,他们居然敢起这样的心思,那可就别怪朕手下不留情了。 “来人,把那些横梁通通拆了,送到宫里。” 皇帝一声令下,没人敢不照办,不过两天,那些横梁就出现在宫中。 跟之前景德太子陵寝用的横梁一对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傅家已经越过了臣子的那条线。 太后望着横梁,面色阴沉,又提起来之前,牢房内傅汐临死前的话。 绝命诗,相似的处境,以及不翼而飞的建材,如此种种,都昭示了傅家的心思。 皇帝起了杀心。 “母后,您觉得此事,是怎么泄露的?” 皇帝还想弄清这个,以便斩草除根。 太后沉思。 他们二人,都是经历过当初的事的,这是皇家的丑闻,必须捂得严严实实,怎么会传到傅家人耳中? 太后慢慢说,“当初景德太子入殓,近身伺候的人,都殉葬了。不过当时,傅徽负责修建陵寝,还是跟一些宫人打过交道,问过话,莫非是他从中发现了什么?” 只有这种可能。再加上傅家有不臣之心,就拿此事,肆意取笑,想要污损皇家清誉。 皇帝也这么想。 这家子人,不能留下了。 母子二人,心思都是一样的。 光是擅用陵寝横梁,就是重罪,跟私造龙袍一样的罪过,何况,他还知道那么多秘密呢? 此时,负责供应石材的富商,也找到了一封书信, 便是当初富商中的领头,他给出了四十万的贿赂,书信写道,石遥向他索贿,金额巨大,他倒贴都不够,加上合格的石材没那么多,只能用有裂缝的,供应给皇家。 他知道此事不对,但惧怕于石遥的权利,只能照办。留下此信,只为了减轻愧疚。 而合格的石材呢?早早被傅家占用了。 牢房内。 傅大人眼睁睁看着,家人越来越多,挤满了整个牢房。 他心生不妙,追问狱卒,狱卒怜悯的目光,更让他畏惧。 就算是受贿,搞砸了陵寝的事,他给出去一条命也就罢了,怎么会让全家都进了牢房呢? 而现在,傅家人哭的哭,骂的骂,闹腾的很。都觉得长辈做的事,凭什么要殃及到晚辈身上? 狱卒觉得好笑,富贵大家一起享受,灾祸自然要大家一起扛咯,世上难道有白得便宜的事? 有人拉着狱卒的手,给了金银,想要打听自己的刑罚,而狱卒摆摆手,没要,轻声说,好吃好喝吧。 等到了秋天,全家一起问斩,也算是不孤单。 傅大人猜出这层意思,颓然坐倒。 怎么会呢?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宫里。 孟庭祯撒了一把鱼食,池塘中的锦鲤,蜂拥而至,争抢那些食物,急躁的越出水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他轻声说,盛安伯傅家墙倒众人推,往日的仇怨,也该报一报了。 韩舒宜说:“我也知道,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不会是什么好人,但也实在没想到,他们能为恶那么多。” 傅家抄斩的消息一出,当初被傅家欺负的,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欺压良善,强抢民女,都只是开胃小菜。兼并土地,打死百姓,强挖别人祖坟,也还是小儿科。卖官鬻爵,顶替功劳,杀死立功的人,也是他们的基本操作。 听到最后,韩舒宜都觉得,死一次,真是便宜他们了。 孟庭祯轻声说,“要不怎么叫傅半朝呢?若是让他们继续活下去,官位更高,为恶更多。” 所以他不介意动用一些小手段,提前把他们拉下马。 不过,虽然动用了手段,傅家祖坟的事儿,可不是他捏造的。也是要到十几年后,雨水冲垮坟墓,当时的县令才发现,这个雷,他不过提前引爆。 第242章 孟庭祯拍干净手上的鱼食,站起来,走到凉亭外。 对着望风的青葙说,现在是你的时间了。 青葙并没有马上答应,恍惚着说,“真的可以吗?” 他卧薪尝胆,等待已久,就是为了这个,然而报复时间到了,他竟然有些不敢。 孟庭珍点点头,“对,这不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条件吗?眼下时机正好,既可以把傅家人彻底按死,也可以报了你的仇,还不会引火烧身,三全其美的好事。” “我是说,您真的同意吗?这可是皇家的丑事,爆出去,对您没有好处。” 孟庭祯就笑了,“皇家的丑事,又不是我的丑事,我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 这世上,天理昭昭,该有公道在。 * 傅家人,如今正是市井中的传奇,横扫热搜榜的存在。 百姓们只知道傅家是贵人,是官宦,是他们遥不可及的存在。却没想到有一天,傅家人也会落到泥潭里。 每次有人状告傅家,就会成为新的话题。 百姓津津乐道着傅家每一桩的丑事,惊讶的感叹,原来,贵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甚至手段肮脏,无所不用其极。 第175章 而其中,傅霄年的名声是最差的。 因为有流言称说,正是傅霄年的死,才会引爆了整个傅家的地雷。 而傅霄年是怎么死的呢? 傅霄年此人乃是色中饿鬼,贪恋美色,肆意欺辱丫鬟,不顾惜身体。这次,他竟然跟五个丫鬟大被同眠,白日宣吟,玩的正热闹时,死了。死的不光彩,又被大夫爆了出来。想要杀大夫灭口,结果大夫报官,此事才泄露的。 卧槽!百姓惊呼,那不是马上风死的吗? 这死法,好他爹的丢人,遗臭万年呐。 也有人说,“不对不对,不是马上风死的,是被雷劈死的,他玩的正高兴,天降神雷,就把他劈死了。” “听说他玩的人,不是丫鬟,而是后院的姨娘,雷才劈他的。” “啧啧啧,那可是他的庶母啊!“” “怪不得要雷劈他,活该吗这是。” 流言纷纷,甚嚣尘上。傅霄年人还活着在百姓口中,已经死过千百次,而且死法各顶个的难看,足够他成为京城百姓三十年内的谈资。 有人兴致一起,突然想起另外的人。 “还记得吗?从前,傅霄年和傅霆年,可是被称为京城双璧啊,没想到双璧,是这么个双璧法。” 众人拍腿大笑,乐不可支。 就是,哪是什么翩翩公子,分明就是龌龊的伪君子。这也算了,没想到连龌龊都龌龊到一块去了,一路货色。 傅家和曾经的双璧,名声臭不可闻,就算是再过百年,千年,也是会被拿出来鞭尸的。 市井传闻,不了解真相的人,一笑而过。但稍稍了解真相的人,就像被戳了痛处,一下子蹦哒起来。 比如宗人府的宗正,听到这些流言,直接叫家丁驱散人群,不许他们再说。 百姓散开后,宗正抬头看天,这天,莫非要变了? * 太后一直不放心,就在留心市井传闻,没想到,就听到这样的事。 似是而非,意有所指,像在影射什么。 紫嬷嬷一禀告,太后便去找皇帝说流言。 若是继续让流言传播下去,少不得,要牵扯到真正的事主身上。 甚至有些亲贵宗室,已经从熟悉的事件里,猜到一二分。 景德太子的事,莫不是泄露了? 太后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先清理流言吧。” 平心而论,太后听到流言,心底有种诡异的痛快。 做丑事的人,已经去了,活人还要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若不是当初先帝以此为要挟,施压要他们母子收拾,谁稀罕管啊? 现在,可不是他们泄露的!而是迟来的报应啊! 要不是牵扯到皇室,太后非常乐意看笑话。 皇帝叹了一声,“母后,此事恐怕,还是要落到傅家人身上,他们着实可疑。” 莫非傅家人眼看快死了,所以破罐破摔,干脆也拉皇家下水? 可是现在傅家人,都在牢房里啊。 太后淡淡道,“你忘了?还有一批盛平伯傅家人,活的好好的。” 除爵后,虽然沦为平民,但也过的很好。盛安伯都知道,盛平伯能不知道? 祖坟,可不是盛安伯一家的祖坟呐。 皇帝森然道,“他们想鱼死网破,可惜鱼一定会死,网却不一定还会破。” 再次出手,将原盛平伯府主事的人也抓起来,投入牢房。 自从横梁的事发后,原盛平伯府的人惶惶不可终日,有人卷了细软逃跑,有人四处走动寻找关系,用处不大,牢房相见。 这动静,惊醒了,闭目养神的傅霆年。 坐了几个月牢,当然保持不了风度,傅霆年跟往日大相径庭,还是从声音,被辨认出来的。 “你们,怎么进来了?” 傅霆年还指望着家里人运作,把自己先救出去,怎么先进了牢房? 他二弟不爽的回答,“不知道哪位祖宗干的好事!竟然敢去截皇陵用的石材,祸及全家啊!” “长辈不做人,累死全家啊!”他碎碎念着。 傅霆年接连问了几个人,都得到同样的回答。 傅家人哭嚎着,咒骂着,甚至行贿,都没人搭理。 守卫充耳不闻,目不斜视。 傅霆年猜到,这些该是皇家亲卫,只听从一个人命令,为了防止他们临终前乱说的。 他苦笑道,输了,这次是彻底的输了,没了翻盘机会,甚至输给谁,都不知道。 秋后问斩,距离秋后,已经不足一月了。 无端端的,傅霆年想起他入狱前,有个少年曾经对他一笑,就此排布好他的命运。 伴随着第一缕金桂,傅家,彻底退出了朝堂舞台。 * 郊外,有一座院子和作坊,许多女子在此地学习纺织,刺绣,自力更生,养活自己。 领头是个叫翠翠的姑娘,她敢想敢做,女孩子们都服她。 今天,又新来了一个姑娘,身体看着孱弱的很,带着面纱,干活不够麻利,好在脾气不错,慢也在学。 这样就不错,谁也不是天生就会这些的嘛! 翠翠很满意她的态度,追问她的名字。 那姑娘抬头说,“我叫朝阳,新生的太阳。” 不再是夜晚的潮汐。 第243章 随着傅家的落幕,市井上的流言暂且平息,而更多的汹涌波涛,还藏在深深的水面之下。 对于传的轰轰烈烈的傅家流言,与其再说傅家,不如说在影射,前太子。 前太子,景德太子。 前太子是嫡出长子,先帝的爱子,珍而重之托付了江山,结果景德太子正值壮年,一朝暴毙,突然身亡。 丧事办的隆重而速度,很快,前东宫里的所有宫人都换了,连带着侍妾也各自归还本家,不复踪影、伺候入殓的宫人,去守灵后,陆陆续续病故。 连带着当初照顾前太子的几位太医,事后也用照顾不周的借口,都处死了。 但这样迅疾而严肃的处理,更像是,灭口。 若是按照流言来映照,细节的吻合,他们会得到一个叫人惊惧的结论。 前太子死的太快,太脏,不能叫外人知道,才会这么迅速掩盖。 善郡王只要想到这里,就会捏紧拳头。 他对礼亲王道,“要,要不要阻止一下流言传播?” 这可是所有人都跟着丢脸呐! “不要命了!”礼亲王斥责,“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吗?知道什么叫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吗?反应这么剧烈,岂不是坐实了这事?” “不管也不行,管了也不行,到底怎么办?” "装不知道就行了,反正是市井流言,又没人当着我面儿说,本王就是不知道。”礼亲王梗着脖子,决定抵死不认。 都知道这是阴私,谁敢沾手。 糊弄吧,都想糊弄。 直到登闻鼓响,有一女子站出来,状告先帝。 草!菅!人!命! 一鼓敲响,震动朝野。 谁都知道,女子是告不赢的。哪怕她站了天理,站了圣道,对子告父,皇帝能当堂宣布,先帝做错了吗? 不能。 可女子就是告了,拿着状纸,告先帝。 京兆府只觉得人都麻了,状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若是不接,女子就在京兆府门口,大声朗诵状纸内容,百折不挠。 她父,本是太医院的院判,医术精湛,所以被派去照顾前太子。 前太子身体羸弱,又不遵医嘱,不肯服药,不肯保养身体,以致于暴病身亡,这些,脉案上都写的清楚。不过先帝不肯听,觉得这是借口,以失职之罪,处死了她父,和其余几个太医。 之后还觉不够,派人追杀太医的亲眷,斩草除根。 女子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活下来的。 如今返回京城,就是要告先帝,滥杀无辜,百死不折。 女子讲述案情时,桩桩件件,都跟先前的流言吻合,叫人想到前太子。 她说完,放下背后的包袱,解开布料,露出十几块牌位。 “钟家十三口人,都在此处,一同状告先帝!” 女子身穿寿衣,头扎麻布,做好了全家死在一起的准备。 百姓们挤在一起,怎么赶也不走。 “让她告!” 人群里有人叫了一嗓子。 “让她告!” “让她告!” 不断有声音加入这个行列,音量越来越大,恍如雷霆,轰轰隆隆,响彻大地。 让她告! 告! 事情用最快的速度蔓延开,不到一个时辰,街知巷闻。 衙门当然也可以把此事按下去,不过,衙门声誉,皇家信用也会跌到谷底,荡然无存。 京兆尹只得把人接进去,好生照顾着,还不能让女子突然死了,更显得衙门徇私 女子重新背起牌位,进了衙门。 第176章 爹娘,不管能不能昭雪冤屈,至少,所有人都知道,钟家的医术,没问题! * 皇帝在焦头烂额,思考对策。 此刻,没有任何人敢进去打扰。 公理,道德,亲亲相隐? 权力,地位,大义灭亲? 各种复杂的心情,在皇帝心头交织。 孟庭祯远远就看见了,很是高兴。 他就喜欢把难题摆在父皇面前,看他纠结,也尝尝他被父皇出题为难的滋味嘛。 好孩子,就该拿好东西,招待父亲! 二皇子手拿功课,本准备进去找皇帝,被孟庭祯拦下了。 “嘘,二哥,别进去,父皇正烦呢!”孟庭祯拉他,“现在连皇祖母都不来找父皇的。” 这个决定很难下,只有皇帝自己能下,骂名也只有他自己背。 想要平衡,没那么容易的。 “你说,大伯父的事?”二皇子面露犹豫,“这事,真难办。” 流言早就吹到宫中,不过摘去了少儿不宜的部分。 二皇子自己代入一下父皇的位置,都觉得快被难死了。 一头是父亲和兄长,一头是百姓和江山,怎么量,都量不出来。 孟庭祯背着手,缓缓而行,“要是我犯错了,鱼肉百姓,二哥会出面检举我吗?” 二皇子思忖良久才说,“先弥补受害人,再催你自首减轻罪责,最后跟着你一起赎罪吧。” “这不就结了?我也是一样选择。”孟庭祯笑笑,“走吧,让父皇自己去想。” 不论如何,他不亏的。 * 拖延是没有意义的,反驳更没用。 皇帝最后命京兆尹接了这案子,根据钟姑娘提供的线索,查案。 找到实据,才能判案。 但走到这步,已然足够,不论判输还是判赢,世人永远会记得,为了盖住前太子丑事,先帝灭口。 青葙站在当初家人坠崖的悬崖口,烧了三炷香,撒了纸钱。 他心头默念,父亲,翻案,我做到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首告,你不是怕死的人。” 六皇子的声音传来,他点了香烛,俯身行礼。 “我去告,跟钟家妹妹告,都是一样的效果,告的也是同一人,就没必要重复。”青葙淡淡说,“再者,我已是残缺之身,容颜亦毁,丢了家中颜面,损了清誉。倒不如钟家妹妹,她是个完美的受害者。” “你也真是强迫症啊,连这点都要追求完美,行叭,效果是一样的。” 孟庭祯摊手,这点小问题,他就当没看见吧。 这一局,终究是他赢。 青葙低头而笑。 他固然可以出面告御状,一雪家仇。可他在宫里待了许久,身份经不起细查,一查就会查到,他在嘉宁宫做了许久宫人,人人都知道。 若是牵扯到恩人身上,他就百死莫赎了。 所以,就先这样吧,也很好。 第244章 查前太子的事,查的皇帝心情很不痛快。 被逼迫,被低头的感觉,许久没尝过。 皇帝跟前太子关系是复杂的,偏爱,竞争,抢夺,捡漏,厌恶,庆幸,等等交织在一起,让他既厌烦又庆幸。 他不痛快,自然会让身边的人不痛快。 何欢都快哭了,求着哪位娘娘显个神通,快收了皇上的脾气吧。 不然整个乾泽宫的人都要没活路了。 这时,韩舒宜迎难而上了。 她跟往常一样,依旧去乾泽宫刷上班卡,捧了茶盏,送到皇帝手边。 皇帝喝了一口,皱眉道,“什么茶,朕喝不惯。” 重重放下茶盏,厉声道,“茶房的人,做差事越来越不上心了。” “来人,当差的人送去打五板子。” 韩舒宜顺势倒退几步,不出声。 皇帝发泄完怒火,又觉刚才过分严厉,想解释,“朕刚才不是冲着宜卿的,实在是茶房做事不上心。” 韩舒宜眨眨眼,“我知道啊,皇上也是只有在亲近人面前,才会多说几句,是吧,何总管?” 何欢点头,“对啊对啊。” 就是苦了他们,每天都要受这个罪。 韩舒宜借着皇帝心有愧疚的关头,说,“政事是处理不完的,今日的做完,还有明日的,但孩子们可是一天天长大呢,皇上,不如今日去看孩子们上课吧。” “他们的成长,不容错过。” 她伸手,皇帝顺势起身,去经纶阁。 何欢如蒙大赦,赶紧引路去经纶阁。 今日皇子们不学诗书,而是学箭术。 箭靶一个个立着,皇子们换上了方便行动的服装,由箭术师父指点着,开始弯弓射箭。 小六装初学者,也装的似模似样,笨手笨脚的,好像真是第一个接触。 他射了几次,连靶子都没挨着。换来其余几个皇子放肆的大笑,伴随着指指点点。 小六恍若未闻,继续练习。 还是二皇子看不下去了,主动出来指点小六该怎么站,怎么射。 “腰背挺直,抓着地力,方便你稳定,眼睛虚虚盯着红点,不要盯死,然后,放!” 咻一声,箭簇急飞,正正插到箭靶上。 离红心已经很近,还差一点。 “哈!” 小六欢呼起来,“二哥,你真棒!” “是你学的好,一点就透,来,自己单独试试。” 二皇子放手,看小六单独操作。 小六调整姿势,再次对准箭靶。 他明明看到八皇子在靠近,站到他身后,却装作没发现,继续调整弓弦。 直到八皇子的箭弓,不经意触碰了小六的箭弓尾部,导致他发力不对,再次失手。 八皇子开了嘲讽,“哈?老六你学的这么差啊,离了二哥,就连靶子都挨不着?” “就是就是。” “技术不行就练啊!” “你?!”小六急了起来,“分明就是你故意妨碍我!你还不承认?” “妨碍你,谁看见了?你叫他出来啊。”八皇子格外得意的说。 他压低嗓门,只对小六说,“你别得意太早了,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孟庭祯怜悯望去,老八在说什么胡话呢,圣宠,母妃,到家族,他有一点优势吗? 若不是为了套路他,老八都开不了口。 八皇子话音刚落,二皇子站了出来。 “我看到了,是你故意碰六弟的弓。” 二皇子站出来主持公道,描述刚才所见。 韩舒宜跟皇帝都站在回廊上,看着这一切。 韩舒宜适时开口,“二殿下真是个称职的兄长啊,一直都护着小六。” 她在称职和兄长上,咬了重音。 只有称职,才配做兄长。 而二皇子不仅称职,还超过,做足了大哥该有的样子。 比景德太子强多了。 皇帝恍惚的想。 看着皇帝愣神,韩舒宜就知道,她想传达的意思,成功了。把景德太子,跟兄长这个词,做了切割。不够称职的兄长,就不是兄长,也就不需要顾忌。 二皇子,满足了皇帝想象中,兄长该有的样子。 小六,供他自我带入。 * 皇帝没出面去解决这场小纠纷,而是二皇子镇压了不满。 纠纷消散,皇帝才登场,开始指点皇子们的功课。 小六退到韩舒宜身边,捏着衣角,窥探着娘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行事冒失,但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否则,就要等上二十年,等到他自己掌权才行。 机不可失。 不过惹了娘生气,他还会忐忑不安。 把小六晾着,本想让他反思,结果他可怜巴巴看过来,韩舒宜先心软了。 “唉!” 一声叹息,包含了数不清的担忧,庆幸,和懊恼。 她一声叹息,叫小六整个心揪了起来,比什么说教都管用。 小六主动承认错误,“我以后都不莽撞行事了,一定思考再思考。” “嗯。” “这次动手,我只找了最可靠的人马,不会泄露一点点的。” “嗯。” “我错了娘,你别不理我啊!” 小六开始撒娇,企图萌混过关,一边撒,还要一边看娘脸色。 韩舒宜又气又急,终究化成心疼,恨恨的揉乱小六头发。 儿大不听话,反了天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哼! * 虽丢人,但皇帝还是认了误判太医的罪责,翻案后给予了补偿。 那位钟姑娘翩然而去,再无踪影。 嘉宁宫内的青葙,沉默如昔。 皇帝如今,对新人没什么兴趣,反而把精力放到了教养孩子们身上。 看着曾经一尺来长的婴儿,襁褓内哇哇大哭,再到现在能跑能跳能跟父皇斗嘴,也是别样的感受。 第177章 皇帝沉迷于此,常常带着几个年长的皇子去书房内参政旁听。 每当此时,八皇子总会暗恨自己年龄不够,还不能跟上大部队,叫老四老五占了先机。 幸好老六没混上,聊作安慰。 孟庭祯才不在乎这个,甚至称得上欢喜。用娘的话说,打败0级的对手,跟打败80级的对手,成就感是截然不同的。 他不怕被人超越,若有人能超越他,他更有斗志。 第245章 经纶阁位于皇宫外围,方便太傅们和伴读进出。 临近下学,伴读们就会鱼贯而出,各自归家。 孟庭祯身边有三个伴读,一个是韩家旁系的子弟,天赋让他击败竞争对手,一个是宗室里长公主的孙子,还有一个就是大学士的幼子。 三人的天赋家世不是重点,他更看重的是这三人有一种跳脱的精神,不会墨守成规,也愿意听他的。 人才要从小培养才好,孟庭祯对这三人也是拿出全部手段来收服,如今三人早就是他最忠心的助力。 把伴读们送走,他扫视周围,就看到角落里,有周家的马车。 周家姑娘,未来二嫂,正在马车上,露出半个下巴。 少年少女,正是浓情挚爱之时,就算皇后不待见周家姑娘,二皇子也会不顾一切的,奔向所爱之人。 两人借着下学的机会,见上一面,能说几句话就足够了。 这种心思,孟庭祯也有过,所以见状只是含笑,回想往事。 孟庭祯转身,准备回去,越过回廊时,前方的灌木丛里,露出半张脸来,神似二皇子。 聊完了?这么快? 他起了作弄的心思,蹑手蹑脚的过去,一下拍到对方肩头上。 “二哥,躲什么躲呢!” 对方被他冷不丁这么一拍,当下趔趄起来,从灌木丛里摔了出来。 彼此打了照面,孟庭祯才发现,他认错人了。 对方年纪不大,也是少年,不过衣着朴素,看着应该是仆从的身份。 但对方看见孟庭祯,可就吓坏了,连忙跪地求饶,生怕自己无端被责。 “起来吧,没什么,刚才认错人了。” 孟庭祯叫对方起身,现在再仔细看正脸,又不觉得像二皇子了。 但刚才的侧脸,实在像的十足。 孟庭祯打量对方的面容,对方瑟瑟发抖,垂着脑袋。 孟庭祯心思一头,“你是谁家的?” “回,回公子,奴才是周家的车夫,送,送大小姐过来的。” 喔,孟庭祯知道了,周姑娘正跟二哥聊天,车夫就远远避开,免得听到不该听的。 本是常规操作,但孟庭祯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所以他没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周姑娘跟二哥聊完天,车夫点头哈腰,过去接过缰绳,纵马离开。 二皇子走过去,伸手在孟庭祯面前摇晃,“发什么呆呢?” “没,没有。”孟庭祯惊醒,“该去请安了,二哥同去吗?” 晨昏定省,必不可少。 孟庭祯跟韩舒宜在凤仪宫会合,他还想着心事,当娘问起时,他就照实说了。 “遇见个跟二哥很像的人,不是五官相似,而是感觉像。” 孟庭祯努力描述说,其实正脸真不像,但侧脸露出来,给人的感觉就无端端相似。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这很常见啊。”韩舒宜随口道,见孩子还在想这事,脑筋一转,“等等,你不会觉得......” 前有璇昭仪和傅汐,后面有二皇子跟那谁吧? 孟庭祯点头,又摇头。 “可是,不对啊,想弄错孩子,也没那么容易吧?” “你经历过的事,有这么一桩么?”韩舒宜问。 “没有。” 孟庭祯思及前世,二哥一直都是二哥,从来没冒出过这种身世疑云啊。 还不如关注进入老登期的父皇。 “你都说没这种事,可见是你多想了。”韩舒宜安慰他,“我进东宫时,二殿下已经有几岁了。那可是皇后的孩子,生产之时肯定把的密不透风,严严实实。而且,幼时的二殿下也很像皇后娘娘,不过长大后,更像皇上了。” 但从五官看,怎么瞧都是二人的集合体。 “希望吧。”孟庭祯叹了声,“实在是各种不思议的情况都会发生,弄的我都草木皆兵了。” 竟然觉得二哥没准被换了。 韩舒宜本想说他话本看多了,但一想,自己看的话本也不少啊。 再者,现实往往比话本离谱呢。 * 之后孟庭祯又撞见过那车夫两次,始终觉得,怪像的。 但思及前世,又把这种念头按了下去。 最近老八开始发癫,找他麻烦了。 孟庭祯很乐意跟他过过招。 不过老八没有前生的优势,使的只是小手段,造不成大伤害,逗逗他,还挺有趣。 孟庭祯逗了几次,老八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倒了霉。 他正可乐呢,璇昭仪居然带着老八,登门道歉了。 她态度极其谦卑,把姿态放的很低,一登门,就说是自己管教不善,教坏了孩子,让老八屡次冒犯兄长。 不光是他惊了,韩舒宜也惊了。 璇昭仪从前多趾高气昂啊,现在也有低头的一天。 孟庭祯感受更深些,前世不论老八怎么“冒犯”,璇贵妃就一个说辞,兄弟之间打闹玩笑,不必计较,全靠孟庭祯自己给自己讨公道。 现在璇昭仪和老八低头,他居然感到索然无味起来。 韩舒宜定定神,开口道,“八皇子确实该好好管教了,兄弟之间玩笑,也要双方都觉得好笑才行。推人下水,给人凳子上放黏胶,放蛇,这不叫玩笑,这是作弄。” “璇昭仪,说到底八皇子也是皇嗣,以后就算不能为国出力,至少不能为非作歹吧?” “孩子你自己管,若是管不好,自有人帮你管。” 璇昭仪一声不吭,还能笑出声,“是,臣妾受教了。” 她拉着不服气的八皇子,八皇子原先满脸不忿,今天居然也能忍着,恭恭敬敬的道歉,还送了礼物。 韩舒宜敲打够了,就让人走了。 孟庭祯一身鸡皮疙瘩去送客,听着老八叫六哥,说不出的古怪。 回去他问娘,“今天的事,娘怎么觉得?” 韩舒宜淡淡道,“璇昭仪此刻,只怕觉得自己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能这么容易改,早改了,何必等到家族败落才知道改呢? 璇昭仪眼中烧着两簇火,她不会看不出。 “我也觉得,看惯他们嚣张,这么怂,还真不习惯。” “你别大意,他们肯定等着抓你小辫子。” “那也要有辫子抓才行啊。”孟庭祯很有自信,前世都斗的赢,还怕今生吗? 第246章 出了嘉宁宫门,八皇子捏的手心见血,愤然道,“母妃,难道我们就这么认命吗?” 本来他占据这么多优势,结果,一朝尽丧。 璇昭仪淡然道,“行,你不认,你现在就冲进去,拿刀把人统统砍了,这样你就舒坦了。” 她做恍然大悟状,“说起来,还便宜你了!你做了这种大事,皇帝连祸及家人都不能了!毕竟你的家族,早就覆灭了!” “去啊,犹豫什么?” 被她一激,八皇子反而真犹豫了。 母家没了,固然丧失很大优势,但他还是皇子,以后有建功立业,翻身做主的机会。若因为一时冲动,坏了前程,那才是大事。 八皇子深深吸气,压制住自己的暴躁。 璇昭仪见他终于冷静下来,这才拉着孩子的手,循循善诱,“没错,就是这样的,忍得住气,才能成就大业。” “母妃,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去给自己寻个靠山。” 璇昭仪抬头看向钰贵妃的永和宫,她虽没了宠,但至少还有皇子,跟钰贵妃联手,未尝没有一争之力。 就是低头,总那么叫人难以忍受。 * 璇昭仪想要找个庇护的意图明显,而钰贵妃并不是好相与的人。 两人当年就有旧怨,几次交锋各有胜负,最终以璇昭仪晋升,搬离永和宫作为收尾。 眼下璇昭仪想要归入钰贵妃麾下,钰贵妃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使出浑身力气来折腾璇昭仪。 重温噩梦,璇昭仪日子艰难。 惠妃提起此事时,忍不住唏嘘。 “你说,她图什么呢?” “谁知道呢。”韩舒宜摇头,“我虽然挺烦她的,但也不会追着咬。” 恩怨了结后,事情在她这里就算过去了。 “也怪,你虽然烦她,但没出手对付过她。她跟钰贵妃针锋相对,反而愿意去钰贵妃手下讨生活。”惠妃摇头,“谁知道她想什么呢?” 第178章 总之不干自己的事,自己的小日子过的舒坦。 惠妃咬了一口新贡的李子,吃的津津有味。 看着韩舒宜觉得牙齿都要酸倒了,李子的酸味,一尝难忘。要不怎么会有道旁苦李的典故呢。 看她牙口这么好,韩舒宜心思一动,“棠姐姐,你不会是,有身孕了吧?” 惠妃一愣。 韩舒宜赶紧去宣付医女,付医女赶到后,诊断出来,惠妃的确有了身孕,不过时日还短,不足一月。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哎呀,这真是的......”惠妃早不在意皇帝的宠爱,但是,孩子她还是喜欢的。 “若这次棠姐姐生个皇子,那就是十三皇子了,大喜事啊!” 韩舒宜看着她。 并非重男轻女,而是生的皇子,以后能跟着出宫颐养天年,那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惠妃不自觉笑起来,“借你吉言了,若生个跟小六一样聪明乖巧的,那就好了。唉,要是像小十那么活泼的,也行。” 惠妃开始展望未来对孩子的期待,越想越高兴。 等胎像坐稳了,她才对上禀告。 皇帝跟太后自然高兴,孩子是永远不嫌多的。 皇后和钰贵妃无甚动静。 其余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皇上眼下不爱新人,偏爱旧人,她们都没法跟惠妃娘娘争宠。 * 璇昭仪凑到钰贵妃身前献媚,钰贵妃对她自然是物尽其用。 每日专门想些琐碎的,折腾的事来折磨璇昭仪。 比如今日,找来一筐子红绿豆混合到一起,让璇昭仪分开,说要煮佛豆粥。 红豆绿豆都极小,这是个费眼睛的活,璇昭仪忍着气,慢慢捡着豆子。 红绫见她乖巧,也就偷懒去休息了。 璇昭仪一捡就是一个多时辰,脖子一动,就酸痛难言。她缓了许久,才觉得没那么痛了,起身在小佛堂内走动。 走着走着,她突然心头一动。 她记得,钰贵妃曾经在小佛堂侧间,一待就是半天,极有耐性,有没有什么秘密呢? 时机正好,没人守着,璇昭仪轻手轻脚,进了侧间。 推开帷幕,内间香烛常明,浓重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 她走到供桌前,香花和香炉之前,摆了一把儿童用的弓。 弓箭已旧,但当初工艺很好,保养的也很好,还能用。 璇昭仪拨了拨弓弦,新换的。 她正想再看看,能找到些别的东西不,就听到宫门开启声,多半是钰贵妃回来了,于是赶紧溜回去,重新坐好挑豆子。 门外能听到钰贵妃跟人聊天的动静,然后就是钰贵妃进了小佛堂。 璇昭仪暗想,今日时机不巧,不然还能抓钰贵妃的把柄,留个后手。 如今也只能再忍一忍了。 * 宫城外,马车聚集,都等着各家的小主子回家。 周家的马车总是藏在角落里,等着二皇子过来。 周姑娘在内里等了等,看着日头,觉得这个时辰,差不多该下学了吧?怎么人还不来呢? 正想着,一群侍卫过来了,盘问马车之人的身份。 还不等她反应,他们先一把将车夫从车辕上薅了下去,摔到地上,拳打脚踢。 车夫呻吟着求饶,也不及他们动作快。 周姑娘连忙掀起车帘,喊着住手,那些侍卫才慢吞吞停手。 拿着周姑娘的身份腰牌,侍卫领头点头哈腰的道歉,“对不住周小姐对不住,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 “你们为什么打我的车夫?”周姑娘怒气凛然,不看僧面看佛面呢。 侍卫开始打哈哈,“是误打,误打。最近听说这宫门口,有刺客出入,伪装很好,咱们兄弟几个,就是来找刺客的,却不想,误打了这位小兄弟。” 话说的好听,却不能掩盖找麻烦的事实。 周姑娘咬紧下唇,心里知道自己常来找二皇子的行为,惹了有些人不高兴,故意找自己的茬。 不能对自己动手,那就打车夫杀鸡儆猴。 自己还没有嫁进去,那些侍卫玩弄小花招,她也不能惩治,只能忍气。 她下马车扶起车夫,在心里记下这笔仇后,准备离开,听到一声怒喝。 “你们做什么?!” 第247章 周姑娘听到声音,本盼着是二皇子天降神兵,结果仔细一瞧,发现是六殿下。 六殿下皱眉而来,训斥道,“你们这些侍卫,在做什么,无故打人?” “打的还是二皇子妃的下人?” 侍卫转头一见是孟庭祯,连忙收手,赔笑道,“六殿下,误会,都是误会.....卑职见此人行迹鬼祟,问话也不答,所以才小小,小小的教训一下。” 孟庭祯冷眼,早看到这几个侍卫的动作,那是别人行迹鬼祟吗?分明就是杀鸡儆猴,故意为难。 他也不多说,先扶起车夫,然后对侍卫说,“自己去领五棍,作为你们冒犯周姑娘的惩罚。” 侍卫们讪讪的,领头刚想开口求情,结果,六殿下斜睨一眼,领头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灌到脚,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舌头也好像僵着了,不敢吐出任何话语。 等六殿下搀扶着车夫走到旁边,侍卫才觉得重新恢复了知觉。 乖乖,他摸了一把后颈的汗,觉得下回可不敢再接这样的差事了。 * “周姐姐,”孟庭祯想了想还是换了称呼,“你没受惊吧?” “我没事,不过他估计挨了好几下。”周姑娘蹙眉,刚才侍卫下脚不轻,她亲眼看着踢到车夫的胸腹上,那里挨打最疼了。 “我看看....”孟庭祯正要掀开车夫的衣服,车夫连忙挣扎着说,“不劳,不劳公子了。” 转头向小姐求助。 “你不乐意我看就算了,至少上个药再走吧?”孟庭祯回头对伴读说,“你回学堂去,拿我书桌旁边摆的药膏。” 伴读小跑着走了。 孟庭祯刚从学堂出来,远远瞧见侍卫闹腾,那马车还很像是周家的马车,想起那个让他疑惑的车夫,还是没忍着过来一探究竟。 幸好来了。 “遇见几次了,还不知道车夫的名字呢,周姐姐,他叫......” “他是家中管家的孩子,也姓周,叫周福安。”周姑娘回答,“怎么了?” “不,没什么,他护主忠心,是个好的。”孟庭祯这么回答。 伴读跑的气喘吁吁,拿来了药膏。孟庭祯刚接过,就发现父皇也紧随其后。 他怔住,连忙行礼问安。 “平身吧。” 皇帝先上下打量孟庭祯的全身,没看到任何异样后长呼一口气,“果然没受伤。” 伴读解释,“六殿下,臣去取药膏,正好遇上皇上,不论臣怎么解释,皇上都担心是您受伤,所以来看看。” 孟庭祯别别扭扭的转头,说起是周姑娘的车夫受伤,他遇见,就送点药来。 周姑娘也过去问安,两人都没提起侍卫的事。 说的刻意,有告状之嫌,若皇帝有心,自己也会查到。 药膏送到,皇帝便携着孟庭祯返回宫城。 孟庭祯试探说,“父皇,有没有觉得,刚才那车夫眼熟?” “谁,眼熟谁?朕不觉得。” 孟庭祯心道,若是连父皇都不觉得眼熟,只怕真是他想太多。 也许就是跟娘说的一样,人有相同。 他便把此事放下了。 * 下次再见到车夫的场合,让人惊讶。 下学后,孟庭祯远远听到闹腾声,走近才知道,皇后娘娘正用“冲撞中宫”的名义,在掌掴下人。 不是,什么下人能在层层包围里,冲撞到皇后啊?孟庭祯满心疑惑,这编造也未免太生硬了。 太监张嘴的动静,清脆响亮。 他觉得不对,远远看见,被打的正是车夫周福安。 钰贵妃跟几个低位美人,正围着闲闲的看热闹。 见到孟庭祯来了,皇后意有所指的说,“别仗着有人撑腰,就不清楚尊卑上下了!” 话显然是说给孟庭祯听的,孟庭祯也终于知道,上次的侍卫都是谁指使的。 皇后娘娘也是心急,报仇的事,一刻都不肯耽误,马上就要把场子找回来,还带着妃子来看戏。 孟庭祯装成气的发抖的样子,思维快速转动,寻找破局之法。 但皇后对他,有辈分压制,他不能对长辈不敬,否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反而有了错处。 在孟庭祯还没想出对策前,掌嘴的太监力度过猛,直接拉扯到了周福安的衣服。多次浆洗的衣物也没什么结实,一撕就烂。 周福安的肩头上,正好露出半块胎记。 还在嘲笑皇后小题大做,连个儿媳妇都搞不定的钰贵妃心里突突一跳,不由自主的喊出声,“住手!” “住手?六皇子也太不知礼仪了......”皇后的嘲讽还没开完,就发现喊话的,竟是身后的钰贵妃。 第179章 太监没有停手,钰贵妃冲过去推开太监,抖着手去撕开周福安的衣裳。 周福安吓的左右扭动,钰贵妃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把人按住,直到肩头没有衣服遮挡。 哗啦。 肩头裸露,一片深色的皮肤上,露出半个胎记。 钰贵妃抚上那个胎记,泣不成声,“鸣儿......” 正是早逝的三皇子姓名,孟庭鸣。 一片兵荒马乱中,皇后厉声道,“慌什么?!这奴才冲撞本宫,又冲撞了贵妃,还不赶紧拖出去,立刻打死!” “不行!”钰贵妃把人护的严严实实,“他是鸣儿,是本宫的孩子!谁敢动他?!” 钰贵妃的宫人,硬着头皮过去跟皇后对峙。 皇后气的仰倒,“反了天了!钰贵妃还敢收容冲撞本宫的奴才,一起打死!统统打死!” 孟庭祯被突如其来的事实冲击,脑子虽乱行动不慢,“皇后娘娘!既然钰娘娘这么说,定是有什么证据,不如,先冷静下来,问个清楚。” “还问什么?她作为妃妾冲撞中宫,你也要有样学样,冲撞你的嫡母吗?” 皇后厉声道。 她虽然喊的厉害,但钰贵妃的宫人也不是吃素的,听从主子安排,先把人牢牢护着。 孟庭祯暗暗焦急。 这个点,通常父皇回来检查皇子们功课,人怎么 还没来? 若皇后要用强,除非撕破脸,不然他不好拦啊! “皇上驾到~” 孟庭祯转头,平日觉得何欢尖利的声音难听,现在有如天籁。 第248章 庭院内,一片混乱,吵的吵,闹的闹,还有人拼命过去,想要执行皇后的命令。 皇帝过来一瞧,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蹙眉,何欢立刻过去劝架分解,把各位主子拉开。 他气喘吁吁的忙完,皇帝才问到,“发生什么了?” 皇后抢答,“皇上!钰贵妃失心疯了!臣妾要处置一个奴才,钰贵妃拦着不让,六皇子也过来拦着,冒犯嫡母!” 孟庭祯摸摸鼻子,得,他干啥都是错的。 皇后话音刚落,钰贵妃扯着皇帝的衣角,急切道,“皇上,皇上,我找到了,找到了,这是我们的孩子!” 她把懵懂的周福安往前送,展示他的面容。 周福安脸上挨了掌掴,只见红肿,看不清五官。 而钰贵妃殷切等候着皇帝的反应,希望他能父子连心,透过伤口看清周福安的脸。 看,多像自己,多像皇帝! 皇帝一阵头痛,大庭广众,经纶阁外,闹的沸沸扬扬,生怕别人看不了宫里笑话吗? 他拂袖,“先回阁里去!” “小六,你来说!” 他点了孟庭祯的名。 孟庭祯晚来一步,还是尽力斟酌,用客观语气讲述整个经过。 皇后罚人,钰贵妃护人,互相对峙。 听罢,皇帝急急回头看了周福安一眼,震惊的难以自控。 什么,那是鸣儿?!年龄倒是差不远,但五官实在看不出什么。 他握紧拳头,缓缓道,“朕,知道了。” 仅凭胎记,是不能算证据的,还需要更多东西来佐证。 * 皇帝将众人汇聚到经纶阁内的空屋,再让其他人各自讲述一次。 皇后略过自己找茬的部分,只强调钰贵妃疯癫,抱着一个下人不撒手。 “他不是下人,他就是我的鸣儿!”钰贵妃强调着。 皇帝再次看向孟庭祯。 孟庭祯沉吟后回答,“父皇,此人是周首辅家的车夫,负责给周姑娘驾车。我见过几次,若真要问起来,还是应该叫周家人过来。” 站在人群后排的周姑娘这才得了机会上前,给皇帝解释是她带着车夫过来的。 皇帝让她去叫周福安的家人来。 等候的时间,钰贵妃怜惜抚摸着周福安的脸庞,伤的不重,但肿的厉害。 孟庭祯默不作声,努嘴示意伴读送上药膏。 皇帝看到这一幕,倍感欣慰,小六真是个好的,也像母亲。 上完药,周福安还懵着。 他今日送大小姐来此,大小姐碰到朋友去闲聊,他留守马车,结果一群人直接拉了他下马车,然后是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他被打懵后,又有人冒出来,说他是什么鸣儿? 周福安知道,面前的,随便来一个人,都是他平日触及不到的贵人,但现在这些贵人为了他聚集到一起,商量关于自己的事。 难道,难道自己也是贵人吗? 周福安呼吸急促,双目通红,心脏像个活物,按不住想从胸腔里跳出来。他捂着胸口,搂的死紧。 此刻,他又盼着爹慢来,让他好好感受这一刻,又想爹快来,快点揭晓答案。 他真的可以留下,继续享受富贵么? * 宫中传召,找周家的管事,管事哪儿怠慢,用最快的速度过来。 半个时辰的路,一刻钟就到了。 进了宫,到了经纶阁,只见到满堂肃穆,无数目光过来,吓的管事很想跑路。 但不行,他没这个胆子,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谁也不开口,孟庭祯主动认领了这个任务,“周管事,今天叫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周福安是你的孩儿,对吧?” “小安!” 周管事看到了一脸青紫的孩子,心疼压过害怕,一边应声一边说,“回,回殿下,他是奴才的孩子,也是周家的家生子。” 他怕这些人质疑周福安身份可疑,所以刻意强调家生子,殊不知听到钰贵妃耳中,更加心疼。 可本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啊! 孟庭祯并没有马上提及这话题,而是编了个借口,“经纶阁附近有野犬,周福安看到,挡在前头赶走野犬,功劳不小。所以我想奖励他,只是看来看去,觉得他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到底在哪儿看过,所以找你问问。” 周管事一愣。 他迟疑的动作,瞬间叫人领悟到,周福安身世,果然另有蹊跷。 众人神情各异,等着下文。 皇后暗中撕破了手帕,她格外担心,周福安的身世问题。 若是真的,她为了找周姑娘茬而做的一切,又成什么了?会变的格外难看。她格外盼着,都是假的。 直到周管家的话,戳破了她的幻想。 “小安,小安是奴才捡来的孩子。”周管事定神后慢慢说,“奴才老家在京郊,他是被村里人捡到的,吃百家饭长大,当初饿的皮包骨。奴才见他一个人可怜,就收养了,充作自己的孩儿。” 他好赖是个管事,能领月俸,养个孩子不在话下。 若是村里人捡到的,那就没有关系了。 孟庭祯思索会追问,“捡到他时,几岁?” “这,奴才听村里人说,瞧着五六岁吧?” “也就是说,不是从小捡的?” “不是。” 那这么说,可能性又高了起来。 皇后再次提心吊胆。 孟庭祯又问起那村子,到底在哪儿。周管事答后,钰贵妃紧张起来。 当初三皇子出门游猎,就只去了个半大的围场,后来遇上狼群,三皇子逃跑时慌不择路,坠落悬崖,尸骨无存,也成了钰贵妃心里永恒的伤口。 但周管事说的村子,距离围场还有五六十公里,并不近。 孟庭祯回忆起地图,虽说远,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他仔仔细细的问过每一样东西后,转头去看父皇。 父皇微微颔首,孟庭祯就说,“好了,知道了,周福安有功劳在身,我打算好好赏他。周管事你先带人回去好好养伤,等养好了,在进宫领赏。” 钰贵妃霍一声站起,又被皇帝轻轻按了下去。 不急在这一刻。 孟庭祯叫人又准备了药膏,先送人回去。 再转头看皇帝,皇帝轻声道,“先查,先查再说。” 没有证据,都是空谈。 第249章 钰贵妃失魂落魄,难掩失落。 皇后垂眉敛目,不知在想什么。 低位妃子没能进内堂,只在外面守着,也知晓这是大事,死死闭着自己的嘴巴。 一点风声都不敢泄露。 孟庭祯不欲此刻在父皇面前晃悠,人送回乾泽宫,自己赶紧去找娘商量对策了。 在寻找证据的几日里,注定所有人日夜难眠。 韩舒宜得了小六通风报信,也难掩诧异。 “三皇子死而复生......”她思忖着, “我进东宫晚,倒也在宴会上见过几次三皇子,但没有更多交际。而且三皇子失踪时,也才五六岁,小孩子的变化是很大的,一切皆有可能。” 一晃神,已经过去十三年,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 “这轮浑水,你别去趟,若是问起你什么,就装不懂,明白吗?” 孟庭祯点头,他当然明白,这可不是单单某个人的事。 第180章 就是皇后娘娘,怕是心里难受的厉害,他想。 本想找未来儿媳妇的麻烦,杀鸡儆猴,结果半路杀出来个周福安,疑似三皇子,若成真,皇后的慈母形象,会一塌糊涂。 她是头一个盼着周福安不是三皇子的。 但,事实能如愿吗? * 皇帝调集所有人手,去查周福安的生平轨迹。 跟周管家说的相差不大,周福安是被捡来的孩子,并不是周管家亲生的。可人多眼杂,也没人记得当初谁最早发现周福安,又是怎么开始养这个孩子的。 只记得他最初痴痴呆呆的,流落到周家村,说不清自己来历。见他可怜,村里人就养着。日子久了,周管家回老家探亲,遇上,觉得这孩子可怜,没个依靠,就带回去干些杂活,让他自食其力。 不过进周府后,周福安的呆劲儿反而慢慢褪去,变的清醒起来,做事也好,传话也好,都跟常人无异。 周管事认了义子,一直养着周福安。周福安又是从老家带回来的,许多不明就里的人,都以为他就是周管事的亲子。 而他的肩头的胎记,跟幼时的三皇子,很相似。只是图案变大了,不知是长大的缘故,还是别的。 看着摆在案头的资料,皇帝按着额头,也不知如何判断。 打心里,他是希望小三能够死而复生的,但作为君父,他不能这么轻易的下判断。 于是皇帝叫人重新搜索当年三皇子坠落的崖底,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侍卫们结起长长绳索,一步一险,去往当初搜查过无数遍的崖底。 当年崖底,除了有血迹,半张弓,并无旁物。 不过这次,侍卫们顶着中瘴气的风险,把崖底每一寸都细细摸过,连河底都捞了,没找到三皇子的尸骨。 既然没找到尸骨,就有一半获救的可能。 皇帝再次头痛起来。 他正要叫人继续查,书房外,传来吵闹声,何欢拦都拦不住。 他起身一看,钰贵妃撞开侍卫,豁出去大喊,“皇上,那就是我的孩子,你不认,我认!我养着他!” 钰贵妃已经认定,周福安就是自己的孩子,失而复得,已经让她承担不起任何的损失。 所以一查到周福安不是周管家亲生,便开始闹腾着要接人。 皇帝对着何欢点头,何欢就放人进来。 钰贵妃进门后,直挺挺跪下,“皇上!臣妾知道臣妾无德,不能抚养皇嗣,也不能讨得皇帝欢心。但是,小三是臣妾此生最大的伤疤,臣妾求皇上将他接回来,臣妾养着他,就好!” 说罢,钰贵妃开始拼命磕头。 白皙的额头在金砖上磕,不过几息,就磕到头破血流。血液顺着钰贵妃的面颊流淌,滚进眼眶,竟似血泪。 “求,皇上开恩!” 她如此决绝的姿态,叫皇帝想起当年,两人情热时的种种。 他也是真诚热烈的喜欢过钰贵妃的,对于这个热恋期出生的孩子,抱着种种期待。不论孩子能文还是擅武,活泼还是沉静,他都一样的喜爱。 眼下有个疑似三皇子的孩子出现,哪怕凭着往昔情分,也该好好安顿的。 他挥手,“罢了,你先让娘家收养,照顾这个孩子吧。” 虽然不能提供更多,但先提升孩子的待遇,还是可以的。 钰贵妃利落起身,抹掉血痕,回去安顿周福安了。 她写信给家中父兄,只说自己见着个有眼缘的孩子,想要收养,让人先照顾着。 苗家人摸不着头脑,倒也照办,按照待客之道,先安顿了周福安。 晚来一步的太后,见皇帝没有被冲昏头脑,欣慰说,“皇帝,做的很好。” 皇帝苦笑,他都不知道忍了多久,才忍得住不立刻把人接回来。 太后轻叹着,“皇帝,哀家亦是孩子的亲祖母,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若是个公主,接了也就接了,是个皇子,就要慎而又慎。” 太后这话说的冷漠,但皇帝明白,乃是为了他好。 皇家血脉,不能这么容易混淆。 他强打精神,“母后,等孩子脸上的伤养好了,你也见见。” 想起当初那个活泼不失乖巧的孩子,太后点点头。 周福安在苗家养了半月,伤口尽褪后,原本的五官显露出来。苗家众人惊讶发现,竟跟自家姑娘有三分相似。 差别之处也就是男女五官的分别。 听到宫里召唤,连忙恶补礼仪,将人送进宫中。 太后召集了高位妃嫔,一齐在福寿宫相见,韩舒宜自然去了。 周福安被苗家的人紧急教过,虽还有疏漏,但是瞧着已经像模像样,有些气度了。 看到他,韩舒宜上下打量,不禁发现小六形容的很对。 五官不像,神韵很像,尤其是侧脸,跟二皇子像的浑然天成。 异母兄弟,像到这个程度的,少见。 周福安一进门,钰贵妃眼含泪花,立刻招手,“孩子,到这里来,先拜见祖母和你父亲。” 她话音刚落,太后就打断了,“先叫太后罢!” 周福安不知所措的愣住了。 钰贵妃一顿,知道这是太后没有认同的意思,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忍着,让孩子先行礼叫太后。 第250章 互相见礼后,太后对下面人说,“你们都来瞧瞧,这孩子生的怎么样?” 殿内只有皇后,钰贵妃,韩舒宜与惠妃,丽昭仪,几人都是从潜邸出来的,也见过三皇子。 内情只有皇后和钰贵妃知晓,韩舒宜也悄悄给惠妃露过口风。 但丽昭仪还懵着,叫她看孩子,她就真的细细打量,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一二三。 她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发现。 惠妃有韩舒宜通风报信,装成初见的懵懂,仔细看。 可,五六岁的孩子,长到如今十八九,该有多大的变化! 三分相似,不能作准数。 问过各人想法,太后招手让周福安靠的更近些,自己开始观察。 良久,太后叹了声,夸了句好孩子,让周福安暂时退出去。 周福安走后,翠嬷嬷站出来,简单说过发现周福安的过程,以及他疑似三皇子的事。 几人的惊呼,难以压制。 韩舒宜也装成头次晓得的样子,试探问太后,“当真?!” 太后摇头。 但钰贵妃白了韩舒宜一眼,抢先答,“母子连心,自有心灵感应,太后,臣妾觉得那就是鸣儿,鸣儿重新回来找臣妾了!” "可是光有胎记和经历,不能作数的。" 都是可以造假的,十三年呐,沧海桑田。 皇后也附和,“母后,皇室血脉,岂能轻易混淆呐!以儿臣,定要万无一失才行!否则列祖列宗,都不能安宁呢!” “皇后,你看不惯我可以,别看不惯我的孩子,那也是皇上的血脉!” 钰贵妃反呛皇后,像是豁出去了。 她说,“若是拿不准,不如滴血验亲!” 古人深信滴血验亲,血相融者即为亲,也算是个法子。 但韩舒宜知道,这只能说明二者血型相同,不能证明血缘关系。 该不该开口提呢?她决定静观其变。 * 钰贵妃要滴血验亲,也算是个法子。太后转头去看皇帝,皇帝也同意了。 “好,朕跟他验上一验。” 为了找到孩子,做这些不算什么。 为了谨慎起见,太后亲自准备的水,翠嬷嬷还尝过,确保内里没有油或者白矾影响结果。 皇后几次想张嘴说什么,都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这点时间,两碗清水已经准备好,摆在中间,众人都能看见。 紫嬷嬷监督着,亲自看着周福安取血,两碗内分别滴了一滴。 殷红色逐渐在清水里蔓延开来。 皇帝起身,换了一柄匕首,扎破手指尖,也滴了一滴血下去。 滴答。 滴答。 两颗血珠逐渐接触,触碰,试探着攻陷彼此的防备。 殿内所有人,心都提到嗓子眼,紧紧盯着白瓷碗。 几波试探后,两颗血珠,正式融合,交织到一起! 钰贵妃身体一软,几乎是庆幸的叹了声,然后哭泣起来。 “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鸣儿!” 周福安呆呆的,一会儿看看皇帝,一会儿看看自己伤口,不知作何反应。 “血相融者极为亲!为亲!”钰贵妃一直喃喃重复。 她起身抱着周福安,放声哭泣着,哭的妆容都花了。 * 但这消息,对皇后来说,不亚于惊天噩耗。 她跟钰贵妃撕破脸,不代表她可以肆意殴打皇子啊! 不行,不能让这件事做实了! 也不知道皇后哪儿来的胆气,或者头脑混乱,她抢过紫嬷嬷手里的匕首一划,将自己的血液,滴到第二碗清水里。 第181章 她的动作没人阻拦,就让她顺利做成。 皇后看了一眼瓷碗,狂笑起来,“哈,这不能作数的!本宫的血也融合了,也融合了!” “本宫跟他,可没有任何关系啊!” 这惊天之举,真叫场上所有人都惊讶起来。 韩舒宜想起当初小六胡言乱语说的真假皇子,只觉得头皮发麻,小脑都要萎缩了。 她抢先一步过去看,果真,第二个碗里,血也相融了。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个事? * 这种惊天变故,也叫太后和皇帝愣住了。 太后甚至亲自去看了,确定水里血液相融。 可二三皇子的生辰,只差半年,皇后怎么也没有这天大本事,半年再生第二个吧?! 可被事实冲击,冲的人脑子都坏了。 殿内,韩舒宜第一个反应过来。 她知道血型相同即刻相融,并不能代表什么,于是提议。 “不如,叫钰贵妃也跟孩子验一验吧。” 对,这也是个办法。太后回过神来,立刻吩咐人再次备水。 这次太后亲自检查了水,让皇后和钰贵妃,分别滴了血来验证。 叫人难以相信的事情发生了,皇后那碗的确融了,可钰贵妃那碗,没有相融。 “不,不可能!我不信!” 钰贵妃快疯了,死命盯着碗底的水,“那就是我的孩子!就是!” 能跟皇后融合,但是不能跟自己融合,凭什么? 凭什么? 韩舒宜回头,给惠妃使眼色。 惠妃上前,也滴了一滴血进去,结果她的血液跟钰贵妃相融,但和皇后的不相容。 她可不是钰贵妃的亲戚。 她放下匕首,给自己包扎,同时说,“皇上,太后娘娘,这滴血认亲,时准时不准的,并不能做数的。” “是啊。” 韩舒宜帮腔,“臣妾也听闻过,还有些人的血是天生可以跟任何人相融的,这么一验,实在做不得准。” 万能的o型有话说啊。 太后长叹一声,“这架势,确实不准啊。” 太后重新回到座位,揉着鼓胀的额角。 她也没想到,流传千古的滴血验亲,会不准! 但事实摆在眼前,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血也能相融。 那到底这孩子,是不是皇子?! 韩舒宜也不知怎么开口,这血液不相融,也不代表没有血缘关系。 而且小六还觉得,此人生的跟二皇子相似。 哎呀,总之就是一团乱麻,解不开。 但显然钰贵妃不怎么想,她说,“既然滴血验亲不准,那,他还是有可能是臣妾的孩子!” “臣妾是个母亲,臣妾相信母子之间的血脉感应!别管是不是,他以后就是!” “臣妾愿意被贬为庶人,也想留了孩子在身边,还请皇上和太后恩准!” 第251章 慈母之心,显然已经冲晕钰贵妃的脑袋,沸腾的脑袋不能思考更多问题。 就算皇帝和太后不同意,她也会执拗到底。 皇帝几乎是叹息出声。 "朕也没有不同意。"皇帝亲自扶起她,“贵妃,你若是跟这孩子投缘,想要养着,也未尝不可,我们可以把他当成小三对待。” “只是这孩子岁数也大了,早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只能先安排在苗家。若是你中意,多召见就好。” 这种安排算是默认,钰贵妃终于破涕为笑,抱着周福安,宛如失而复得的宝物。 太后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皇帝眼色后,默认了。 罢了,养个孩子二缺一,并不费劲,就当养着给贵妃玩吧。 在钰贵妃的坚持下,周福安被暂时养在苗家,以义子的名义存在。 同时,查证他身份的行动,也没有落下。 从福寿宫里出来,惠妃一声长叹,“今天啊,到底算怎么个事呢?” 一番折腾,也没弄明白周福安的真实身份。 “毕竟有皇室血缘,不能这么轻易认下,失散这么多年,就算皇上敢认,宗亲们也未必同意吧。” 那群老顽固,这不得赶紧拿着鸡毛当令箭,好生为难一番呐? 惠妃也这么看,事情难办的很。 “咱们也是走一步看一步。”韩舒宜故作恼怒,“棠姐姐!刚才我使眼色,只是叫你找个借口,你割自己手指头干嘛?不疼啊!你可是有身子的人!” “那就这么娇贵了?这伤口都愈合了。”惠妃讪讪,“好吧,刚才是我莽撞了,主要是,这么做来的快么!” 现场展示一下滴血认亲的不可靠,比什么说辞都来的快。 韩舒宜仔细检查了棠姐姐的手指头,还好她下手有分寸,确实快愈合了。 “这次先饶了你,下回再犯,一定不会轻饶。” 韩舒宜轻轻把惠妃的手放下,"咱们呢,先瞧瞧钰贵妃,到底打算做什么。” * 苗家新收义子,且极得贵妃喜爱,迅速在圈子里传开了。 苗家毕竟也是勋贵,义子也是贵重的,比小户人家的嫡出子嗣还得脸,苗家还办了认亲宴,宣告周福安,从此改名苗福安。 没改名,是祈祝他从此福运又平安。 钰贵妃完全变了个人,全身心诠释什么叫有子万事足。 先是把自己陪嫁里的贵重物品,统统转送给苗福安,还托老关系,给苗福安找启蒙师父,学识不够渊博的,都碰不上门槛。 这些安排好后,她又日日召见苗福安,给他讨来进宫的腰牌。 之后带着孩子拜见皇帝,太后,甚至是皇后。 就算皇后嫌弃溢于言表,她也不气馁。 三巨头拜完,她甚至还说要来拜访韩舒宜。 当初韩舒宜生产,钰贵妃带进宫的宫女红袖,红更衣,暗中发力在小佛堂倒了香油,害她生产不顺,两人就结了死仇。 钰贵妃也是从此失宠,两人除了公共场合,从不私下碰面。 钰贵妃也忍耐的住,主动过来碰韩舒宜的钉子。 不过韩舒宜可没她想的那么小气,借口身体不适,没有见面。 但她准备了见面礼,让小六去接待。 孩子出面,更合适。 孟庭祯接人待物更没问题,他若有心,足以叫人如沐春风,舒适不已,就算钰贵妃也难以招架。 钰贵妃看初具风范的六皇子,又看看自己义子,也想让孩子快点融入皇子间的氛围。 孟庭祯把人请到自己的小书房,接待客人。 先前早有交集,不过谁也想不到,一月后再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苗福安被苗家打扮的琳琅满目,环佩叮当,他还不习惯,捏着玉佩,视线飘逸。 “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吃人的。”孟庭祯故意道,“还是怕我突然变身成猛虎?” 苗福安浅浅一笑,结巴着说,“没,没有。” “那你紧张什么?” “六,六殿下很像教我的夫子。” 孟庭祯一打听,苗福安的启蒙夫子,竟是白麓书院赫赫有名的山长,用来给孩子启蒙,暴殄天物都不足以形容。 苗家真是下血本了。 他略过这个话题,给了打发时间,开始教苗福安下五子棋。 两人不算熟悉,干坐着彼此都尴尬,还不如下下棋,打发一下辰光。 苗福安有些紧张,在得知五子棋的规则后,慢慢放松下来,不难学。 他下的投入,渐渐忘了紧张。 孟庭祯一心二用,下棋不忘观察苗福安的五官,手掌,还有其他细节,越想越是费解。 他的前世,真没出现过苗福安这么一个人,还疑似兄弟。 今生,这个人就这么大剌剌冒了出来,得到钰贵妃全部的支持。 到底是三哥真的没死,还是旁的呢? 两局棋结束,孟庭祯也没想明白,只好作罢。 他送了一套棋盘给苗福安,约好下次继续玩。 苗福安欣然点头,更添几分亲热。 孟庭祯把他跟钰贵妃一起送出嘉宁宫外,钰贵妃还准备继续拜访惠妃,就见九皇子气势汹汹而来。 九皇子今年才五岁,还是个小豆丁,但先前钰贵妃对其极其宠爱,呵护备至,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他年纪又小,闯祸也没人计较,可说是所向披靡。 九皇子冲过来,一言不发,抬脚就踹到苗福安的腿骨上。 挨了这么一下,就算小孩打的也不轻,苗福安狼狈摔倒,刚才送的白玉棋子,撒了一地。 “呸,敢抢本殿下的东西!” 九皇子还不罢休,想过去狠狠砸两圈,不过刚动手,就被钰贵妃拦下了。 “端儿,你做什么,打你的哥哥?” “他就是个贱皮子,下等人,什么哥哥,他也配?!” 九皇子被拦了,还不忘吐口水,正正落到苗福安脸上。 第182章 看着孩子呆住,钰贵妃怒火上心头,啪,打了九皇子一巴掌。 九皇子长这么大,还是头回挨巴掌,且是亲娘打的,一下子愣了。 他看着满地狼藉,护着陌生人的母妃,哇哇大哭,“母妃,你为了外人打我?!我不要母妃了,我也不要什么哥哥!” “我不要母妃了!” 九皇子哇哇哭着,跑开了,后面宫女赶紧追上。 钰贵妃无力的很,只能先去把苗福安扶起来,擦干净脸,对他说,“先回去换身衣服。” 苗福安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跟上。 不慎看到这一幕的孟庭祯赶紧缩回头,免得尴尬。 幸好小十不是这么个性格啊,他若是敢.....不对,小十敢伸手,他不得先揍小十一顿? 没挨过哥哥打的,不算好弟弟。 第252章 也不知道钰贵妃最后,是怎么哄孩子的,但九皇子的敌意没有消解。 九皇子从前跟孟庭祯就不怎么对付,很有敌意,但只要苗福安在场,他甚至会故意甜甜的叫六哥,想要给苗福安难堪。 这种稚嫩手段,就像孩子赌气。 孟庭祯自不会在意,还会帮忙解围。 在这种氛围下,又一年的冬天到了。 天气一冷,韩舒宜又开始深居简出保养身体,问起来就是旧病复发,难以行动。 反正她身体不好,也是公认,少出门就少出吧。 太后为了照顾她,分例是给的足足的,免得她受寒。 这天,孟庭祯穿好大氅,要出门去。 他特意过来请安,然后说,“有人献了骏马来,父皇叫所有皇子都去马场观马。” “知道了,注意保暖。”韩舒宜抚弄好兜帽,抚平褶皱,叮嘱道,“要是有事,往你父皇那边躲,明白吗?” “我又不笨的。”孟庭祯一笑,下雨了会往家里跑。 韩舒宜特特让青葙跟了去,以防万一。 到了马场,孟庭祯发现今天来的人还挺齐。 除了实在太小的十一十二,其余人都到了,骑射师父牵着马,正教着小孩子熟悉马匹性格。 会骑马的,自己挑了中意的在试驾。 孟庭祯的骑术中下,能骑会骑,但是不够精湛,平常用也够了。 倒是小十,一身的好骑术,马背上如履平地,估计是隔代遗传,得到外祖母的优秀基因。 大家各自坐好,驯兽师就牵着高头大马过来,展示此马的优良性。 它个高腿长,肌肉如同峰峦起伏,鬃毛柔顺飘逸,尽显健康之美。双目湛湛,透出三分灵动。 一看就知道是好马。 皇帝见猎心喜,主动要试这匹叫明珠的马,经过驯兽师的引导,明珠乖巧的低头,伏下脊背。 一登马背众山小,居高临下,皇帝只觉得十分痛快,一夹马肚,风驰电掣,连铺面而来的寒风都懂事了,只觉得舒畅。 场地太小,否则皇帝很想放开了跑几圈。 跑够了,皇帝才怜惜的拍了拍马头,回到主位。 驯兽师接着献马,个个出彩,但还是稍逊明珠一筹。 显然明珠是这一批的头马。 皇帝也喜欢明珠,但自己政务繁忙,没多少时间骑马,遂决定谁若是跟明珠配合的好,谁就能得到这匹骏马,作为今日彩头。 皇子们跃跃欲试。 孟庭祯对自己骑术有数,他养好马是浪费,十弟又小,不然还真的可以争一争。 他盯上了一匹性格温顺的白马,这匹长的浑身雪白,没有一点杂色,最是好看。 若是娘喜欢,也能骑上溜达几圈。 他去求父皇赠以白马,父皇很爽快就答应了,他就在旁边,试试白马的分量。 小十撇着嘴过去,“六哥,你就选这个?怎么不去跟他们抢明珠?那才是真正的好马。”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孟庭祯擦了擦汗珠,“我又不擅长骑马,岂不是叫明珠暗投了?” 若是十弟再大些,凭他的骑术,倒是可以争一争。 殊不知,小十心里也这么想着。 他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什么样的骏马都要拜服在他脚下。 前提是,他身高够到五尺,咳咳,现在的三尺,实在难以施展,上马都踩不着脚蹬 小十郁闷坏了,又安慰自己,过几年长大长高了,又有新的好马送上。 不过六哥挑中的这匹白马也不坏啊,样子挺漂亮..... 两兄弟本在场外说话,孟庭祯拿着萝卜条,正跟马匹熟悉,谁也没想到,原本温驯又矫健的明珠,为什么突然开始发狂,一仰天长啸,愣是把正在马背上的二皇子甩了下来。 二皇子猝不及防,就此摔下,他的骑射师父扑了过来,两人滚成一团,一直滚出老远,才停下。 刚拦下,骑射师父噗一声,咳出许多暗色血液。 这一下若是叫二皇子挨了,只怕要丢命。 二皇子被撞的天旋地转,眼睛发黑,心口一阵阵的发疼。 皇后哭嚎一声,扑到二皇子身上。 而甩掉二皇子的明珠一声长啸,还打算二次创人。 它双目赤红,摇晃马头,不知道看到什么,马蹄一扬,就朝着场边的孟庭祯孟庭祎两兄弟来了。 它像是盯着什么仇敌,气势惊人,几个驯兽师想拦,被它一脚踢翻。 马,快过人。 腥臊的风扑面而来,兄弟二人的身板,并不够壮实。 踩一下,轻的骨折,重的丢命。 孟庭祯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脑蔓延到背后,危急关头,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加快了他的反应。 他双手如电,想先把小十推开。十弟太小,能被马直接顶飞,更没命。 他伸手过去,却扑了个空。 十弟呢?! 一团蓝色,飞速的窜上马背,甚至没踩脚蹬,就轻轻一跳,就上马了。 他上马后,一扯缰绳,扯歪了马头。 明珠被扯着嚼头,并不高兴,唏律律的叫唤着。 而那团蓝色,一边扯着缰绳,一边伸手去盖住马的眼睛,在它的耳边,说着什么话。 这熟悉的姿势,叫孟庭祯愣着了。 明珠继续蹦跳着,但是没挨着孟庭祯的边,擦身而过。 孟庭祯仰着头,像是吓蒙了。 一个怀抱从身后拦着他,在他耳边一连串的说,“没事了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孟庭祯这才恍惚惊醒,急躁的指着远去的马匹。 十弟! “师傅们已经追上去了,马上就能回来。”皇帝轻声安慰道,“放心,没事的。” 安慰好孩子,皇帝蹙眉看着纵马离开的小十,心都悬到嗓子眼。 这么小的孩子,逞什么能!他又惊又怒。 而马背上的小十,没旁人想那么慌乱。 他上马之前,已经做好准备,先别马头,离六哥远些,自己再找个机会跳马。 反正自己体重轻,足够灵巧,控马不行,但跳马绰绰有余。 可等他真上马了,用出他惯常安抚马儿的招数,刚才还犯倔劲的马,也乖顺起来。 等骑射师父们追上来,再牵缰绳,明珠也没挣扎。 骑射师父抖着手把十皇子接下来,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刚才离体一圈,现在终于回到脖子上。 他们牵着马回到场上,匆匆赶到的太医,正要给十殿下检查。 面对这匹闯祸的马,皇帝怒极要处死,被孟庭祯拦了。 “父皇!这马发狂的突然,应该看看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惊着了。”孟庭祯委婉提示。 骑射师父更是干脆动手,掀开马背上的马具。 一个小拇指大的伤口出现了,马具上都沾染了血迹。 第253章 骑射师父伸手一寸一寸的抚过马甲,突然被扎了一下,手心冒血,这才找到端倪。 皮革制成的马具上,藏了一小团针尖,刚冒了一点头,但一扎一个疼。 骑射师父连忙解释,“就是这东西,才让马儿发狂的!” 可不是他们训练不精啊! 皇帝皱眉,“这马朕最先骑过,一点异样都没有。还是轮到宴儿时才发狂的,分明就是马匹没训练好,才让他们受惊的!” 他视线在呻吟的二皇子,呆愣的六皇子,虎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十皇子身上扫过,气就不打一处来。 反了天了,都反了天了! 骑射师父百口莫辩时,孟庭祯弱弱举手,“父皇,儿臣大概知道为什么。” 皇帝狠狠瞪他一眼,气他不知道珍重自己,但还是让他开口。 孟庭祯定定神,说出自己推测,“这马具上的银针,插的很巧妙,分量一定是经过计算的。先前父皇骑马时,针头还藏着,扎不到马背上。但随着时间推移,针尖会逐渐穿透皮革,扎到马背上。所以二哥一上马,马儿被扎疼了,立刻就想要甩掉背上的人。” 第183章 “但是小十,”他目光转移到十弟身上,“他年纪小,体重轻,对马的负担不大,马儿不觉得疼,便消停下来。” “若是换成成年骑手,这马只怕还要折腾。” 小十读出六哥替自己求情的意思,立刻打蛇顺棍上,摆出可怜兮兮,饱受惊吓的样子。 “呜呜呜我害怕,六哥我害怕.....”他开始假哭。 不过孩子小,假哭也叫人怜惜。 皇帝柔了神色,转身对何欢吩咐,“去查查,最近有哪些人靠近过马厩的。” 既然是动手脚,那总有痕迹留下,他不信查不到,哼! 既然知道是有人下黑手,皇后也怒道,“一定要查出来,皇上,宴儿差点没命啊!” 要不是骑射师父舍命抢救,现在躺着吐血的,就是二皇子了! “不错,此事不能姑息.....”皇帝正要吩咐,赶紧把伤者安顿好,再派太医过去诊治时,眼神一凝,落到小六的腿上。 孟庭祯顺着父皇的视线去看,只见他的衣袍下摆,有一大团暗红凝固,宛如盛放的牡丹。 什么.....时候.....蹭....上的? 孟庭祯脑子还没转完一圈,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万幸皇帝就在他对面,及时伸手,才免得他摔一身泥。 皇帝掀开衣袍下,发现腿上还有伤口,急的声音都变了调,连忙呼唤太医。 太医需要一个安全干净的地方诊断伤口,皇帝不做他想,直接让送去乾泽宫的偏殿去。 皇后不甘示弱,也叫人把二皇子一起送过去,都安置到偏殿去。 脱掉衣物,太医仔细检查六皇子的伤口,发现应该是被利器割伤的,不是骨折等更严重的问题。 包扎,上药,养伤即可。 但皇帝眼神一凝,叫太医保密,不许任何人知道,六皇子到底受的什么伤。 看完这头,又去看二皇子。 二皇子受的伤不重,毕竟有缓冲,可他身体底子不好,反而更沉重,肺腑上时不时有沉重之感。 皇帝命人调来好药给二皇子医治,并给皇后解释,“贵妃还病着,若是叫这么血淋淋送去,只怕一个没好,第二个又病了。” 皇后勉强接受这个理由,泣声让皇帝早点找到幕后之人。 皇帝自然不会轻饶,差点,他就丢了三个孩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他虽然编了借口,说六皇子留宿在乾泽宫,学些东西,但韩舒宜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小六不回来,通常会叫人传个口信,且,青葙也没回来,就太奇怪了。 她自己出发去乾泽宫,正好撞见太医给小六换药。小六疼的龇牙咧嘴,还觉得自个很硬气,就不叫唤。 他不疼,韩舒宜却心疼坏了,养的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受了伤? “不疼,真不疼,比别的伤,可差远了。”孟庭祯很想安慰娘,结果适得其反,反而让气氛更僵硬了。 死嘴,快说点好听的啊! 韩舒宜沉郁了会儿,自己收拾好心情,“太医说,养半个月就差不多好了,对吧?” "是啊是啊!”孟庭祯连连点头。 “要这样的话,等除夕宴你也就没有口福了,养伤需要忌口呢。” “忌就忌吧,本来也没什么能吃的。”孟庭祯说罢,心里还是有些犹豫,很想说自己发现的十弟异状,又担心隔墙有耳,忍着了。 再观察观察。 因为腿脚不便,皇帝还不让小六搬回去,韩舒宜就日日过去探望,看着伤口一日日的结痂,愈合。 韩舒宜心想,等伤疤脱落,要准备祛疤药呢。 正想着哪种祛疤药更好,同住侧殿的二皇子,在宫人的搀扶下,硬要来探病。 他自己还脸色苍白,却强撑着过来。 见到六弟靠床枕着,精神还好,他长出一口气。 “二殿下,你身体也不好,怎么还能来探病呢?等养好了,多的是相见之日。” “我等不得。”二皇子摇头,“要是那天,我能再谨慎一点,控住马就好了。” 他很自责,把责任归罪于自己。 “意外发生时,能管好自己就很好了。”韩舒宜笑了笑,“就像下雨,有人能躲在屋檐下,有人带了伞,有人淋雨。撑伞的,总不能觉得是自己带了伞,才让别人淋雨吧?” 迁怒除了让自己变的偏激外,不会有任何好处。 二皇子闻言,更加愧疚,“可是六弟伤到了腿,以后,以后可能会不良于行......我,我实在罪该万死!” 韩舒宜豁然回头,死死盯着小六,小六自己还懵着,他怎么就突然不良于行了?他今天还在室内转了一圈呢!好端端的。 韩舒宜收敛神色,“太医说能治好的,二殿下真没必要自责。” 但二皇子还是心事重重,觉得自己该背负责任,韩舒宜劝了又劝,只让他的愧疚加重了。 没办法,韩舒宜只得说,“二殿下有心的话,不如你们二人一起复健好了,互相陪伴,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二皇子觉得这主意甚好,就打算等伤口痊愈,一起复健。 第254章 送走心事重重的二皇子,韩舒宜皱眉,不良于行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点就是瘸了。 她看过小六的伤口,顶多就是伤到肉,没到骨,哪儿就瘸了? 孟庭祯同样不解,传这种流言,难道是想降低自己被父皇看重的程度?毕竟不良于行,就等于被排除继承顺序。 母子对视,都摸不着头脑。 虽不解,但他们也没打算去澄清。这种事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小六恢复好,一出门,立刻就会烟消云散,不需要特意说明。 他们都决定,暂时按捺下去。 韩舒宜探望过小六后回去,小十冒出来,怯怯的询问,“娘.....六哥他没事吧?” 小十也听到流言了,虽然他很肯定自己的骑术,没让惊马碰着六哥,但宫里流言如沸,他总是惴惴的。 韩舒宜抱着他,“你哥哥没事,养伤就好了。” “娘,咱们才是一伙的,六哥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咱们应该早点想主意才行呐!” 小十急的都快上房了,这火烧眉毛了,就别把他当成稚嫩孩童了吧? 他也可以撑起一片天的! 韩舒宜把小十唤进内室,没了外人,这才开口说,“这些都是胡说的,我亲自检查过你六哥的伤口,皮肉伤,再养半月就痊愈了。” “此事有古怪,只怕还有些别的讲究,你管好嘴,谁来问都装懵懂,好么?” 小十松口气,六哥没事就好。 他并不笨,只是更喜欢一力降十会而已,娘一提点,他就领悟到内有文章,所以点头承诺,人也镇定下来。 六哥前世能赢,这辈子没道理占据优势还输吧? 他放心大胆离开了。 韩舒宜先前就习惯了小六的早慧,自觉得这个年龄孩子都这么聪明,何况还是宫中耳濡目染过的?竟没察觉小十的特殊。 她只是在想,难道皇帝有什么打算? 能在乾泽宫里传播流言,只有皇帝了吧? 这流言还真是皇帝命人传播的,他冷眼旁观,想要看看谁算计他的继承人,还是一箭双雕。 按照年龄顺序,宴儿必然是第二个上马的,惊马再随机创个人,不论是谁,都成了二皇子心胸狭窄,容不得兄弟,借机行凶,两方结成私仇。 从这个角度来说,创祯儿是性价比最高的,皇后和贵妃一定会掐的死去活来。 他故意放出流言,意在激化矛盾,看看谁会得意忘形。 * 孟庭祯养伤,到快愈合时,伤口处就痒的厉害,皮肉在愈合,就总是发痒。 娘说挠伤口,容易留下疤痕,挺不好看的。实在难受,就轻轻敲,也能缓解。 他正轻敲伤口,突然听到一声嗤笑。 孟庭祯:? 谁? 抬头一看,发现是老四老五,结伴而来。 这俩抱团取暖,互为臂助,不管怎么说都有一席之地。孟庭祯本以为,上次的教训已经让他们知道,该怎么对待兄弟了。 就算桌底下打出血,面上也要做足兄友弟恭,那是给父皇看的。 但听到此刻老四老五的嗤笑,孟庭祯突然悟了,原来这俩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快掉出继承行列了啊。 真是的,跟这种对手计较,有种自己智商都变低的感觉。 他沉默不语,却让四皇子误以为他认怂了,趾高气昂道,“老六,你可怜,也别拿自己的伤腿撒气啊!” “说不定,多养几年,还有救呢。” “不过嘛,也别灰心,等以后你四哥,会好好照顾你的,只要你乖乖给我当狗,明白吗?” 四皇子说的极其开心。 孟庭祯则是拿看白痴的目光看他,傻子。 这可是乾泽宫啊!父皇的地盘,这不,父皇已经出现在几人身后,目光沉沉。 第184章 孟庭祯撇嘴。 五皇子察觉到不对,开始扯老四袖子,四皇子一把拽回来,“你怕什么?还担心他以后踩我们头上?他以后就是个残废了!” “残废,懂吗?” “朕想,祯儿以后不论依靠谁,也不会依靠你们两个吧?” 皇帝沉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的四皇子立刻转身,连忙跪倒。 “父,父,父皇!”四皇子口不择言辩解,“儿臣,这是为了激励六弟,对,就是激励!” “是激励还是落井下石,朕自有决断,滚吧。” 皇帝懒得理这俩,这两人根子就歪了,后天能扳回来就不错了,至于成材,别想了。 他把汗流浃背的两人赶走,坐在床前,勉强挤出几句软话,来安慰孩子。 孟庭祯装成感激涕零的样子,心里还有点起鸡皮疙瘩。 在他伤口养好,快要行动如常时,那个背后使坏的人,终于被逮到了。 竟是丽昭仪。 丽昭仪失宠多年,万幸位分还算高,没受过什么苛待,但多余的东西是一点不想要。 所以她能够派遣的人手,也就是自己的宫人,顺藤摸瓜,一下就查到了。 她命宫人去马厩里藏好银针,又算计好了,在六皇子衣摆上撒了药粉,方便吸引惊马。 要不是十皇子这么一跳,她的算计就成了。 面对责问,丽昭仪展现出难得的冷冽。 “没错,就是我干的,那又怎么样,我不能吗?” 她冷笑着,“这宫里的女人,当着皇帝的面千柔百顺,贤良淑德,背后,哪个身上没沾着人命?” “这次是我棋差一着,所以暴露了,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 她突然转头对着皇后喷洒毒液,“皇后!我这可是在帮你啊!除掉你儿子的竞争对手,不好么?” “贵妃,你以下犯上,心怀不轨,你教导出的孩子同样心怀不轨,我替皇后娘娘教训你,不该吗?” “还有钰贵妃,”丽昭仪笑的畅快,“你的心思藏不住啊,当旁人都看不出吗?” 钰贵妃脸色煞白,指着丽昭仪说,“皇上,罪人胡言乱语,还请立刻治罪!” 皇帝不语,“那就,赐毒酒吧,此等毒妇,朕不想再看到。” 小打小闹,可以轻饶,伸手到皇子身上,罪无可恕。 身后,传来丽昭仪肆意的狂笑,和放肆的咒骂,竟把自己多年的委屈,都骂了出来。 第255章 丽昭仪被拉下去后,满堂俱静,一时无声。 皇后张嘴解释,“臣妾绝无此心啊!各宫的皇子都要唤我一声母亲,我待他们,都是一样的亲厚。” 钰贵妃更是极力辩解,“臣妾跟皇上相识多年,臣妾为人如何,皇上一清二楚的,千万不要受了奸人挑拨!她是眼看自己要死了,也想把水搅浑!” 丽昭仪的企图,皇帝何尝看不出?他揉着额角,“朕都知道,爱妃不用多言。” 只是丽昭仪也是曾经偏疼过的女子,天真烂漫,怎么就成了心机歹毒的样子? 皇帝有些默默然。 韩舒宜看出他的心事,落在最后,悄悄抚过他的手背,试图安慰他。 人心易变,本就如此。困于旧事,并无意义,她只会去寻找下一份真心。 皇帝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暖意,轻轻一笑。 也是,困于旧事,毫无意义。 * 韩舒宜知道丽昭仪伏法了,但始终觉得事有蹊跷。 丽昭仪在宫廷也沉浮十余年,得宠失宠过,这类人有个特点,只要有一点空隙都会死死抓住,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丽昭仪一点不辩解自己暗害皇子,痛快承认,虽有破罐破摔的可能性,但还是很怪。 “你若觉得奇怪,就派人去盯着好了,反正丽昭仪也没几天活头了。” 惠妃提议道,亲自见证,总不会有假吧? 韩舒宜一想这话有道理,想来想去,就派了青葙去。 刑房没有她的人,但给个面子,也没问题。 皇帝给丽昭仪留了最后的体面,押在单独的牢房里,等着处刑。 青葙留心看着牢房内的丽昭仪,丽昭仪死期将至,竟是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非常淡定。 要么她是超脱物外的英雄,要么就是另有底牌。 青葙默默等待着。 刑房湿冷,辛苦,值夜的人常常喝些小酒,打发时间,也驱寒。 青葙也被他们招呼着喝酒。 他摆手,“算了,没什么胃口。” 牢头就自己喝了,自斟自饮,有滋有味的说,“你还怕这犯人逃跑啊?咱这是哪儿?皇宫大内!出了刑房,还有那么多巡逻侍卫,这些犯人,她逃得了吗?” 除非真的生了翅膀,能够飞天遁地呢。 青葙虽觉有理,但处于谨慎,并不想让酒精腐蚀自己的神经。 梆子敲了三声,午夜了。 牢头们昏昏欲睡,青葙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突然听到一串钥匙碰撞声,在深夜牢房内格外响亮。 青葙正准备一骨碌爬起来,突然发现什么。 这么大动静,身边的牢头一点声息都无,鼾声如雷。 他心头一动,就继续闭眼,假装酣睡。 钥匙碰撞声越来越大,青葙估算方向,是冲着丽昭仪去的。 来了! 牢房内的丽昭仪同样精神一震,出口抱怨,“你们怎么才来?太慢了。” 一个尖利的声音回来,“你当这是哪里?刑房!咱家使了好大力气,才想到法子进来的。” “别管那些了,我帮你家主子顶了罪,你家主子也该好好安顿我才行。” “否则.....”丽昭仪语带威胁,“我反口,大家都不好过。” 果然啊!偷听的青葙想,他也说丽昭仪承认的快,有问题!替人定罪,并不意外。 他侧耳,想要听到更多的消息,尤其是,跟丽昭仪串通的,到底是谁? 那把尖利声,很像内侍啊。 牢房动静还在继续,那内侍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瓷瓶,一看就装着好药。 “这什么东西?”丽昭仪迫不及待问 “送你归西的好东西。” 丽昭仪倒退三步,警惕着。 内侍继续说,“这药服下去,人就会气息全无,心跳也极慢,看着跟死了一样的。但其实没死,只要七日内服下解药,照样活泼乱跳,毫无影响。而且,这休眠的七日并不是全无用处,人在假死后,还会焕然新生,年轻上十岁。” 丽昭仪盯着药丸的眼睛,目光灼灼。 内侍继续说,“你假死后,先养一养身体,再扮成寡妇在京城做小买卖,咱家寻到机会,把皇帝引过来,让他对你起心思,到时候,你再次进宫,换了身份,也没那么多掣肘。” “只一条,要听我家主子的安排。” “没问题!”丽昭仪答的痛快极了。 她本来就饱受掣肘,还怕这么一点么?至少这位的掣肘只在暗处,不像钰贵妃,对她处处拿捏,让她寸步难行。 她接过药丸,还闻到一股异香,只有上好的药,才会有这样的气息。 仰头,吞下,片刻后,丽昭仪只觉得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就像身处春日,格外舒坦。 她打个哈欠,喃喃一句要睡了,就这么没了声息。 青葙咋一听有这么神奇的药物,都愣住了。医书看过千万卷,也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啊! 假死,还返老还童? 怔仲之下忘了反击,就让丽昭仪服药成功。 青葙按捺下焦急,继续等候着。 过了两刻钟,丽昭仪还是声息全无,那内侍呸了一声。 “咱家的好药,你也配吃?!去找阎王爷慢慢算账吧!” 随后那内侍走到牢头们面前,挨个扇巴掌。 这是泄愤,也是测试人醒没醒。 青葙忍着挨了一下,牢牢记住,那人站在自己身前的气味,走路姿势,以及举手投足的习惯。 那人打了一会儿,仿佛又觉得没意思,悄然离开。 青葙不知对方有没有留下观察,硬忍着熬,至少熬了一个时辰,才假装摔倒,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大声叫唤着。 这动静也惊醒了所有牢头,他们迷茫睁眼,龇牙咧嘴,怎么这么痛啊?睡前也没干什么啊? 他们摸不着头脑,青葙装模作样做戏后,突然发声,“等等,犯人怎么也没动静了?” 坚持要进牢房看个究竟。 门后,丽昭仪面色绯红,容光焕发,看起来很像在睡梦中。 只有搭过脉的青葙知道,丽昭仪已经气绝身亡。 第256章 “什么?真死了?”韩舒宜再三追问,“你确定?” “确定,奴才一直守到天明,亲眼看着丽昭仪的身体僵硬,起了斑点才回来的,确定丽昭仪已经没了气息。” 第185章 韩舒宜沉吟,“那药听着如此神奇,到底是真是假啊......” 虽然她接受唯物主义,但也不敢否定,世上真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奴才看过家中藏书,也没听说过这么神奇的东西。”青葙道,“但这也说不准天外有天呢。” 但他可以肯定,丽昭仪是实打实的死了。 线索暂时断了,青葙有些懊恼,若是自己当时能够看清对方面容就好了。 可若是睁眼,又怕神出鬼没的对方发现,或者他不敌对方,先丢命。 青葙暗自思索着,闭上眼睛回忆,当时的场景。 那人身边有一股非常淡的药物气息,只有长期沉浸在草药中,才会洗都洗不掉。 对方脚步很轻,若有若无,这也不是一日能练出来的。 还有,他总觉得好像漏掉什么....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来,“青葙,你发现什么了?” 是六殿下的声音。 青葙刚要睁眼,突然察觉到什么,又猛然闭眼,寻上蛛丝马迹。 孟庭祯疑惑靠近,“你做什么?” 闭眼一动不动的? 青葙再次睁眼,恍然大悟,“身高,是身高!” 他终于知道,是身高! 牢房里点了灯,那人靠近时,影子盖到青葙脸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场景复杂,他才明白过来,那人的身高太矮了!竟跟个半大少年差不多。 这可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个子这么矮的太监,这个范围很小的! 孟庭祯听完线索,同样震,“有门,放心,交给我!” 就算宫里太监再多,他也能找到。 孟庭祯夸下海口,没过三天,就自打嘴巴子了。 翻遍宫里,他就没找到那个个头矮的太监! 他还不信了,这可是宫里!内宫禁地,出入限制,一定是宫内人干的。 他气急,韩舒宜反而安慰他,“别慌,我有法子查到,此事不慌。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你父皇面前装乖巧,懂吗?” “娘,难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不一定,但装乖巧总是没错的,知道吗?” 孟庭祯乖巧点头,他可以借着腿伤的借口,装一装。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到底是什么呢? * 丽昭仪身死后,尸身被发还本家,安葬。 皇后恨极了丽昭仪暗害自己孩子,好生为难了一番,才肯放手归还。 之后,皇后全身心投入到给二皇子养病的过程中。 二皇子差不多两月没出门,太医再三保证说二皇子已经痊愈,才被允许出门透风。 此时,小六早就痊愈,已经四处蹦跶了。 哥俩在放风时间碰上,小六拿着风筝放,欣赏着风筝翱翔的样子。 二皇子流露出一丝羡慕,风筝都比他自在,能随意进出。 纸鸢在天上飞舞,孟庭祯出了一会儿神,又冲旁边的苗福安招手,“过来玩玩吗?” “可以吗?”苗福安受宠若惊。 “放风筝又没什么难的,一直举着还手疼,来试试。” 孟庭祯把风景线收回,又教苗福安怎么放。 苗福安有些笨拙,在手把手指点下,慢慢学习。 二皇子是隐隐知道苗福安身份的,皇后再三强调过不许亲近。但二皇子觉得此人身世可怜,疑似兄弟,也没必要避如蛇蝎。 故而没有挪开,只是留心看风筝。 风筝迎风飞舞,自在舒展,却把远处的九皇子吸引来了。 他又不需要上学堂,多的是时间玩,但宫女太监们唯唯诺诺,还是跟兄弟们好玩。 顺着风筝方向找过去,却看到凉亭内,坐着他最讨厌的人。 一来就抢了他的母妃,现在连他的兄弟也要抢?! 那是他的东西! 九皇子一生气就恼怒,噔噔噔走过去,伸手硬是拽断了风筝线。 拿着转轮的苗福安愣住了。 二皇子斥道,“小九,怎么这么没礼貌?!” 九皇子眼含热泪,“母妃不要我了,二哥也不要我了,哇!” 他自己先犯浑,又自己哭起来,跑开了。 苗福安手足无措,“我,我去赔礼道歉。” “道什么歉?他扯断我的风筝,我还没出声呢!”孟庭祯冷哼,“让他哭,哭够就行了!” “也顺便告诉他,世界不是随着他哭声转动的,哭几句就要所有人都向着他吗?” 他好端端坐着,风筝没了,他还没哭呢! “是啊,他闹小孩子脾气,别管。”二皇子也劝。 于是苗福安就惴惴不安的留下了。 九皇子一路哭回永和宫,遇上钰贵妃,身边的宫人一说,钰贵妃又打了九皇子几巴掌。 打屁股虽然不疼,但丢脸,九皇子哇一声,跑去找太后求救了。 红薇轻声说,“娘娘,也没必要对九殿下太苛刻了,他还小呢.....” “你懂什么?就是小才要纠正过来,等大了,打都不管用!” 钰贵妃长叹道,“算了,陪我去小佛堂坐一会儿。” “是。” 红薇扶着娘娘,进了小佛堂。 红薇进门时有些奇怪,从前小佛堂是祭拜三殿下的地方,如今三殿下都回来了,还留着做什么? 钰贵妃双手合十,在烟雾中,闭上眼睛。 她心里所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长叹着,心满意足。 小九,果然跟她预设的反应,一模一样。 小九越是闹腾,小安越是显得可怜,也越容易被接受。 小安立足不稳,所有人难接受他的身份,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只有兵行险着,才能让他逐渐融入皇室。 至于小九也简单,小孩子岁数小爱闹腾,不能这么轻易接受兄长出现,很正常啊!日后不论接受还是不接受,都有话说。 而小安.....虽然学识浅薄,根基不稳,但有一个天大好处,是小九没有的。 他跟二皇子,只差了半岁,排行靠前,有小安在前头立着,二皇子就没那么顺利,被封为太子,她也有一争之力。 钰贵妃发自真心的祝祷,希望小安真是她的孩子,这样,她的投资才不会白费。 烟雾缭绕,模糊了钰贵妃的脸。 第257章 水滴石穿,时间推移,多数人都习惯了苗福安的存在。九皇子的反抗,是十足的小孩脾气,外人只觉得,各自都有难处。 毕竟这是个身世可怜,命运多舛的孩子。 苗家全力以赴的培养着,动用了所有资源,也静静潜伏着。 * 韩舒宜去福寿宫接孩子,刚到门口,听见脚步声,小十就跟脱了笼头的马,飞扑过来,潇潇不甘示弱,也扑过来,挂她腿上。 这俩真是,粘人的很,韩舒宜一边一个,轻声安抚。 她“养病”,小六腿伤,两个孩子两头跑,也是辛苦了。 韩舒宜特意带了些补品和布料,送给照顾孩子的叶太妃。 叶太妃连连摆手,“哪里哪里,照顾孩子反而是我得趣,听着他们的笑声,什么疲惫都消失了。” 这话韩舒宜同意,活泼的孩子也有他的乖巧之处,只要他是真的肯听话。韩舒宜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坚持要送补品。 这是礼数问题。 叶太妃推辞不过,就让自己的太监总管,秦总管起身,收下礼品登记造册。 韩舒宜视线放在地毯上,也看着秦总管的衣袍随着动作摆动,若隐若现。 “瞧什么呢?” “太妃娘娘这里的地毯花纹,十分别致呢。” 这花纹多数都是对称的花卉图案,代表吉祥平安,而叶太妃宫里的,倒像是山水画。 有点眼熟,是她看过的山水画吗? “嗨,这算什么别致啊!其实就是内务府做图案时,勾错了,我想着错了就错了,也不影响用,索性就添了几笔,成了现在的样子,也能用,是吧?” “娘娘节俭,是我们小辈不能及的。” 叶太妃笑的合不拢嘴,“你们年纪轻,本来就该打扮的鲜亮些,哪儿像我们,都老了!再打扮真成老妖精了!” 韩舒宜也跟着笑了笑。 内务府的手艺也是不错,虽然是错勾的地毯,但反而更显出挑。 闲聊了一会儿,韩舒宜告辞走了。 走到宫道上,她始终觉得,自己好像觉得哪里别扭。 潇潇抬头问,“娘,怎么了?” “没什么,我发发呆。” 韩舒宜回神,“走,先回去,娘给你们都准备了好吃的。” 两个孩子欢呼起来,好不容易娘有时间,他们要好好尝尝。 两个孩子跨过嘉宁宫的门口,迈步之时,灵光从韩舒宜的脑中,一闪而过。 “等等!” 韩舒宜把人叫住,又让他们重新过门槛,两个孩子乖乖倒回来,重新过了两次门槛。 第186章 她扶着门框,恍然大悟。 这就对了! 之前叶太妃身边的秦总管,过来拿补品时,走路姿势就微微奇怪。但她刚才没看出奇怪在哪儿。 小十跟潇潇过门槛的姿势,总算让她找到了。 那走路姿态还有鞋跟的褶皱,分明是在鞋里藏了隐形的增高鞋垫啊! 要是旁人绝对看不出来,可韩舒宜也是在现代见识过的,隐形增高垫,看似隐形,能增加身高,但鞋帮会变高,鞋底变厚,行走起卧之间,都跟常人不一样。 再说了,鞋垫只增加身高,不增加手长,比例不协调,乍一看,会像短手霸王龙。 叶太妃身边的太监总管,是个矮子。 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刻,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任何线索。 韩舒宜当即,偷偷叫了向容华来。 向容华当初接触过一个太监,蓄意谋害想给韩舒宜下蘑菇之毒。两人假装决裂,向容华一直跟太监保持联络。 不过每次见面,太监都是完全不同的脸,向容华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这次问起身高问题,向容华思考许久,终于想起来。 “娘娘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曾经发现那人,走小石子路时,差点摔了。” 韩舒宜了然,鞋底太厚,感觉不够敏锐,的确容易踩滑。 而且向容华说,此人忽胖忽瘦,忽高忽矮。 矮个扮高个容易,高个扮矮,总不能锯腿吧? 这是一条线索。 她把线索告诉小六,小六摩拳擦掌,准备扒掉秦总管的伪装。 “不急,这只是一条线索,说的多了,还容易打草惊蛇。” 小六笑的得意,“娘,我也不是笨蛋啊!我不查这个人,我去查内务府发给他的分例衣服!” 人个头高,鞋码就大,人矮,鞋码就小,就算加了增高鞋垫,但鞋子长度不变。否则鞋子不跟脚,走路姿势会更奇怪。 要想查衣服,也就容易多了。 小六一查,果然发现秦总管的鞋码,都比旁人短。 “越来越可疑的,娘,我们要怎么试探一下?” “给他下点巴豆!试试他医术的底子。”韩舒宜眯起眼睛,“巴豆不像毒药那么敏感,也可以误放,这样,也能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医术?” 青葙当即照办,找来了提取过的巴豆,下到秦总管饭菜里。 巴豆也可以做兽药,不算罕见物。 为了不叫引起警惕,等秦总管吃到一半,厨师还慌慌张张冲进饭堂,说自己有一份用来给喂牛马的菜,混进正常饭菜里,叫他们先别吃了。 秦总管心生不祥,觉得自己不会这么倒霉中招吧?但随后就开始剧烈的腹痛,拉的停不下来。 厨师愧疚的请来给宫人看病的小太医,秦总管只是不耐烦说,“算了,你还赶不上我!我说药材,你去抓药吧。” “动作快点,我挺不了多久。” 小太医照方抓药,熬煮,但是方子很快出现到青葙手里。 这方子,开的很巧妙,用几味最常见的药草,就达到了止腹泻缓肠胃的效果。 若不是医药大家,绝开不出这样的方子。青葙自己都觉得,自己还差点火候。 他把方子收好,心想,秦总管的医术,说不定还要胜过自己一筹。 他们可以开始商量下一步了。 抓着了秦总管的马脚,就要仔细观察他的行踪。 奈何叶太妃是太妃,平日深居简出,除了跟同住的老太妃串门子,就是去找叶妃说话,能够接触到的外人,很少。 她的太监总管,平时交际的人更少了,连个一起喝茶嗑瓜子的伴都没有。 像个乌龟壳,竟是没处下嘴。 第258章 抓不住马脚,那就暂时不抓,只要对方有所图谋,早晚会动起来的,动起来,就有破绽。 阳春三月,天气正好,皇帝叫了皇子公主们出去游猎。 临走前,小十还信誓旦旦表示,一定给娘带战利品回来。 韩舒宜抚过他的额头,这屁大点的孩子,口气还怪大的,真可爱。 嘴上她还是说,不求任何战利品,只要人回来就好。 小十哪听得了这个?就跟打鸡血一样蹦跶出去了。 韩舒宜在三面围住的帐篷里,等着他们胜利归来。 听到此起彼伏的射箭声,呼唤着,闻着青草和鲜花的香气,格外怡神。 不过,皇后可就不怎么想了。 她下首位置就是韩舒宜,皇后低声道,“看,苗家那小子也来了!” 韩舒宜眺望,发现皇后说的是苗福安,正跟小六说话,小六挽着弓箭,怕是想要邀请对方一起游猎。 “那孩子命苦,现在总算过上好日子了,也好,否极泰来。” 皇后用绢扇掩唇,声音是硬挤出来的,“别跟我装!嘉贤,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这苗福安若是认祖归宗,头一个倒霉的,就是你的孩子!” 她见韩舒宜停下摇动扇子,愈发焦躁。 四五皇子,天资一般,还不懂孝悌之道,早就被皇帝排出继承行列,顺延下去,就是小六,小八小九。 钰贵妃手里握着两个皇子,胜算大涨不说,还有一个排行靠前,这是皇后绝对不能容忍的。 她欲和嘉贤联手,先把钰贵妃弄下去再说! 她透出这样的意思,韩舒宜只是轻轻摇动扇子。 “娘娘,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臣妾虽不是什么道德圣人,但也知道,他们都是皇上的孩子,是未来的希望。” “这事,恕臣妾不能答应。” “道貌岸然!虚伪,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皇后斥完,重新坐直身体,又是端庄的皇后。 她想骂,韩舒宜也不否认。 想争继承权,很正常,好东西谁都想要,但若是想把竞争对手踩下去,自己上位,就不是她愿意做的事。 再说了,伸手到皇子,继承权上,皇帝并不是吃素的,败落后,只有彻底的失败。 风险大于收益,她不做。 韩舒宜继续浅笑着,恍若跟皇后没有交谈。 皇后心中,则要焦虑的多。 宴儿已经快及冠,还没立为太子,难道是,还在惦记那贱人的孩子? 那绝对不行! 皇后看着场上骑马慢慢而行的二皇子,她一定会为孩子,扫清任何障碍的! 这个围场面积不大,但胜在离行宫很近,风景也不错,所以皇帝才挑了过来玩。猎物也是早就驱赶进去的,射中难度很小。 皇帝看着小十巴巴看着麋鹿,可怜极了。 但小十的个头刚到马肚,矮的过分,想单独骑马肯定不行的。 皇帝笑道,“过来,父皇带你!” 小十大喜,这下有门了! 他和皇帝同乘一骑,皇帝还教他怎么在马上拉弓。 小十一边腹诽自己不用学初学者的东西,一边假装学习。 皇帝正惊讶孩子机灵,一教就会时,突然察觉到风声划过,一道疾风冲着面门而来。 他猛然低头,按着小十趴下,感觉到好几支箭簇射过来,随后是一声闷哼。 有人中箭?! 皇帝调转马头,俯身急奔,跑出去才有时间抬头看。 箭簇擦身而过,险而又险,竟然划着二皇子的边过去。他的脸上,有一道被刮伤的痕迹,血珠冒了出来。 而苗福安就惨了,肩头中箭,已经掉马。 侍卫们抢了人回来,一会儿时间,苗福安的肩头,血流如注,染红大半个肩头。 “谁,是谁放的箭?” 皇帝厉声道。 这会儿功夫,早就有人过去检查,发现了竟是早年游猎布下的陷阱,多年未动,但今天不知道是谁碰到机关,所以陷阱启动,竟伤了人。 “以前的机关?” 皇帝冷哼,“当朕傻吗?会这么巧?” 侍卫总管硬着头皮呈上道具,“是真的皇上,这箭簇和绳索,都是陈年风吹日晒的,老旧腐朽,没有新伤。” 割断的绳子,和自然腐化的绳子,区别一看便知。 皇帝看了眼绳子,发现果真如此,气不打一处来。 受伤了,还找不到罪魁祸首,气不气?他罚了围场看守,检查不力之罪,这么多年机关都藏着,怎么没发现?眼睛是摆设吗? 围场总管唯唯诺诺,不敢应声,自认倒霉。受罚也还好,没丢命就成。 二皇子只是刮到脸,敷药就好。 但肩头中箭的苗福安就倒霉了,那箭簇风吹雨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脏污,脏污顺着伤口进去,当夜就叫他高烧不退。 钰贵妃守了一夜,第二日双目通红,求皇帝早日回程。 这场春日围猎,半途而废。 钰贵妃赏赐了不少好药,但苗福安还是缠绵病榻,养了快半月才能下床。 此事皇帝自然是怀疑的,不知道是后宫所为,还是前朝所为,不过找来找去,连个可疑人物都无。 第187章 他只能暂时按下不表。 若不是怕皇帝看见生疑,皇后定要庆祝几日才行。 自己讨厌的人,都不用动手,自己就先倒了霉。 可见跟自己作对,都没好下场,不然,为什么围场的机关早不坏晚不坏,偏偏那个时候坏了呢? 为了避免自己笑出声,皇后待在小佛堂内,暗指祝祷,上天再发力,早点弄死那个野种。 小佛堂里,格外清静。 所以隔间的声音,也飘到皇后耳中。 “上天不公啊!为什么没有报应!他娘害死了小主子,他怎么不赶紧去死呢!” 说话的人咬牙切齿,怨恨,敌视,委屈,都藏在声音里。 随后又祈祷着,“不行,我不能这么放过他们,他们既然当初敢对小主子出手,就该死!母债子偿,非常公平。” 随后是响亮的叩头声,来人念着,“求上天助我,早点弄死苗福安那个贱种!” 若不是场合不对,皇后都要鼓掌欢呼了,大家所见略同啊。 她推开隔间门,想看看同道人是谁。 不过对方早就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皇后靠近铜盆,那里烧过纸钱,还有几张纸没烧干净,写着生辰八字,一瞧就知道是苗福安的。 不对,是三皇子的。 随后,皇后看到了一截很眼熟的,竹蜻蜓。 她捡起来,才发现,是当初大皇子玩过的。 第259章 二皇子从经纶阁回去,要去给母后请安。 刚过凤仪宫宫门,就见母后失魂落魄,呆呆坐在庭院里,手心被几块竹片扎破,染了血色。 二皇子连忙过去蹲下,强硬翻开皇后掌心,将竹片取下,又唤了吉祥姑姑出来,给母后上药。 皇后恍若未觉,在二皇子的连声呼唤下,才长长舒了口气。 但她看到地上的竹片后,慌乱起身,又捡了起来,死死盯着。 “母后!这竹片脏的很,还是先扔了吧,若是您喜欢,儿臣再找个新的来。” “是啊,找个新的来.....”皇后不明所以的说着话,重新用手帕把竹片包起来,“好孩子,先进去吧。” 二皇子在她的催促下,进了内宫。 吉祥蹲在皇后面前,听从吩咐。 皇后冷笑,“去查,一定要查到今天去了小佛堂的,到底是谁!” 不管是另有所图,还是拿长子做筏子,她都不能容忍。 * 那个在小佛堂诉说心事的人惊鸿一现,再无踪迹,但是勾起皇后心事,皇后还病了几日,在榻前,反反复复的想着心事。 当初入王府,还是郡王的皇帝不够喜欢她,也给了足够的尊重。嫡长子桐哥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 毕竟是长子,初为人父的郡王极为喜爱,抱在膝头,怜爱不已,亲自教导。 皇后那时,是深深感激的。 随后她又生了嫡次子,稳稳占住了郡王妃的位置,周围的妯娌,没一个有她好运。 所以长子去世时,她可谓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丢了半条命。 等她缓过劲来,把整个王府都翻来覆去查了三遍,也只查到孩子是生病而亡。幼童难养,一向如此。就算在皇室,孩子夭折的,也不在少数。 皇后再伤心,也只能振作起来,撑住自己的地位。如今有人告诉她,长子的死,居然跟钰贵妃,跟三皇子有关? 那就算天翻地覆,皇后也会追查到底! 等了半月,也看不到此人踪影,皇后不免焦躁起来。 被搅乱的心荡漾起来,就很难平息。 夜里睡不着,皇后索性起身,去观赏月色。 结果在假山内,隐隐有火光出现。 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宫内烧纸? 吉祥受皇后指派,屏住呼吸,悄悄绕过去。结果,正好看清烧纸人的侧脸。 “站住,别跑!” 那人一惊,顾不上之前,撒腿就跑。吉祥一路追了上去。 皇后紧随其后跟上,看着火堆边跳动火焰,还有没烧尽的纸钱,上面还抄写了大皇子的八字。 她蹲下捡起,握在手心。 吉祥追过去,那人慌不择路,竟失足掉到池塘里,死命扑腾着。 吉祥撑住膝盖,喊道,“你别跑,我就把你捞上来,如何?” 对方无处逃跑,终于点头。 吉祥跟如意合力把人捞上来,乍一看对方的衣着,还以为是哪个宫的老嬷嬷。 直到皇后过来,举起灯笼仔细辨认,才发现。 “这是王容华,五皇子的生母。” 能够生下皇子的,皇帝都不会苛待。但王容华,硬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透明人,半点存在感也无,不争宠,不出挑,不见外客。 只有年节合宫赏赐时,皇后会想起这么一个人。位分也是按着资历,慢慢升上来的。 王容华打扮的更朴素,全身就一根挽发的银簪,看到皇后后,瑟缩的身体逐渐舒展开,叫了声主子。 皇后挑眉。 王容华叩头后说,“主子,奴婢曾经是在您院落外,打扫的宫女,私心里想要这么叫您。” 仔细端详她的脸,皇后也想不起,二人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渊源。 略过这点,皇后追问,王容华这是在干什么。 宫内是严禁私烧纸钱的,容易冲撞了皇室的先祖,若逮住了,就是重罪。 王容华沉默不语。 皇后举起纸片,“而且,为什么是烧给桐哥儿的?” 王容华沉默不语,只是不停磕头,请求皇后不要追问。 “不追问?怎么可能?”皇后气闷,“还是说,你打算就这么永远的闭嘴?让我也做个糊涂鬼?” 四下无人,皇后气的要命。 王容华终于长叹一声,“主子非要追问,至少,请允许奴婢,去您的宫里再说。” “只有你我二人能听。” 按下焦躁,皇后把王容华带到凤仪宫内殿,屏退所有人,只剩皇后和她,才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王容华扑通一声跪下,以首叩地,“主子,小主子,去的冤枉!” 猜测得到证实,皇后闭目,重新睁开时全是厉色,“小佛堂的,也是你?” “不错,是奴婢。请主子宽恕奴婢的隐瞒之罪!事关重大,奴婢不想主子卷进去,徒增皇上厌烦。” “我的孩子死的不明不白,你让我别管?”皇后忍了又忍,才压下愤怒,“你先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容华再次磕头,这才接着说,“当初小主子病故,不论查多少次,都没有异样,只是单纯的病重。主子也只能认了,此事也就此罢休。” “奴婢不信,所以奴婢一直都在追查,最后,终于找到线索,下手的,正是苗素心那贱人!” 皇后缓缓捏紧扶手,“你继续。” “苗素心那贱人,一直都在觊觎主子的正妻地位,心有不忿。若是小主子好端端的,主子地位稳固,她更是半点希望都没有。” “直到三公子出门游猎,坠崖,她更是一门心思认为,是主子做的。为了报复,她买通了小主子的奶娘,夜里偷偷开窗,让寒风吹进,小主子感染风寒。” “就算小主子病倒,她也没停下,继续开窗,直到小主子从风寒变成肺炎,病重不治。” “也是过了许多年,奴婢查到奶娘的女儿身上,才得知真相。若是主子想查,证据,都在奴婢手上!” “所以围场的事,是你做的?” “小主子都去了,贱人的贱种,怎么配活着?都该去给小主子陪葬才对。” 皇后轻轻柔柔的笑起来,"说的有道理。你先把证人告诉我,我自己会去查。” 孩子已经去的不明不白,至少,仇人要找准吧? 第260章 宫里人都发现,最近皇后娘娘有些古怪,常常盯着某处发呆,可若是问起,她又说没事。 饮食上,还是清减了,瘦的很快,颧骨都凹了下去。 晨会上,何贵人壮着胆子说,娘娘应该多进补。 皇后轻抚自己脸颊,“本宫瘦的厉害?” “是,是吧,娘娘劳累,也该好好歇一歇了。”何贵人硬着头皮回答。 “等忙过这阵吧。”皇后笑笑,“还有事情没忙完呢。” 韩舒宜注意到皇后眼中,深埋的阴翳,总觉得宫廷如今是,多事之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皇后养了一阵子病,渐渐好了,在二皇子的极力督促下,和周姑娘的关系,也缓和不少。 皇后派了嬷嬷去教授宫廷礼仪,传话说,周姑娘以后不能不知礼数,学的东西越多,对以后越有好处。 这是她松动的标志,二皇子很欣慰。母亲和妻子若不和,夹在中间难受的,还是他。 若能逐渐和睦,维持着现在的样子,就很好了。 显然,周姑娘也这么想,狠狠松了口气。 第188章 嫁人后,跟婆母相处的时间,甚至超过丈夫,婆母若是想折腾媳妇,轻而易举。皇后娘娘既然先退一步,她自然要跟上。 周姑娘费了许多心思,绣了一座四时花卉的桌屏,作为礼物献给皇后。 皇后也顺势摆在花厅里,有人问起,就说是周姑娘绣的。 客人自然要夸几句,一来二去的,婆媳和谐的传言,就盖过先前隐隐的龃龉。 不过这日,韩舒宜再次参加晨会时,就发现内室气氛隐隐不对劲。 她坐下,一向是吃瓜小能手的何贵人靠过来,“娘娘,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流言啊!听说昨日周家姑娘去茶楼喝茶,差点摔倒,被那谁,抱了呢。”何贵人努努嘴,做足了幸灾乐祸的样子。 “那谁,是谁?” “跟周姑娘早有渊源的那位啊!”何贵人说,“以嫔妾看啊,只怕这两人早就有关系咯!不过之前一个身份微贱,一个待价而沽,所以没敢表白心迹,现在嘛.....身份转变,自然没有顾忌,也就.....”她动了动两个大拇指,表示勾搭上了。 听了一会儿,韩舒宜才明白她在说谁,当即变了脸色,“噤声!这种混话也是能说的?!你也没有亲眼所见,就胡乱说话,若是人家追究起来,何贵人怎么拿什么赔?” “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是谁?何贵人不妨直说,本宫去禀告皇上,让皇上处置。” 何贵人这才低头认怂,承认自己说错了话。 韩舒宜深深望了她一眼,再次警告她谨言慎行。 不过流言既起,便不是每个人都能管住嘴的,没有何贵人,还有赵贵人,李贵人散播流言。 不多时就传到二皇子耳中,他冲到皇后宫室,问起此事究竟为何。 皇后斥道,“谁在乱传闲话,合该割了舌头才对!”随后又安慰二皇子,“这是混话,一个字都不要信的。母后相信周姑娘的为人,也相信苗家小子的性情。虽然他们两早就相熟,但若是要有什么,早该有了对吧?何苦还等到现在?” “母后这就送下赏赐,安抚他们,叫他们不能乱了针脚。” 二皇子这下松口气,很不好意思的道歉,他刚才,的确想岔了,还担心母后会为难周姑娘。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而周府,收到从宫里来的赏赐,绫罗绸缎上有个小木盒,打开一看,竟是《女则》《女戒》。 周姑娘脸上血色尽失。 周母看到这木盒,也是长叹不已。 这种事,能怪谁呢?女儿没站稳,对方好意扶一把而已,若不管,女儿就要摔伤脸。 流言猛于虎。 不久后,就有宫宴。 周母想要女儿避避风头,但周姑娘坚持要参加。 “避而不见,想传闲话的,一样有话说。女儿并不怕,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她坚持要去,周母拗不过,同意了。 宫宴之上,虽然有人侧目,议论纷纷,但二殿下寻了空隙跟她说了几句话,说一直信任她。 起伏的心情,被暖流抚慰过,周姑娘安慰许多。 酒席过半,周姑娘觉得头脑有些发闷,想要出去散心,正好有个宫女过来禀告,说皇后娘娘想要见她。 周姑娘不疑有他,跟着宫女一同起身,顺着宫女指引,到了侧殿的小花园处。 左顾右盼,皇后娘娘始终没出现。 那宫女也等急了,说再去禀告一声,就此离开。 她刚走,周姑娘就瞧见有人迤逦而来,一身端庄明丽的宫装。 周姑娘本以为是皇后娘娘,等来人走近,才发现是嘉贤贵妃娘娘,还牵着五公主。 五公主偏头,“周姐姐在等人?” 周姑娘想想,点头。 “我们也等着,不如就一起等吧!”五公主笑了笑,“许久没见周姐姐呢,还怪想念的。” 她牵住周姑娘的手,滔滔不绝的说起趣事。 五公主虽是天之骄女,但性格并不骄纵,再说也是她未来的小姑子,周姑娘很乐意提前结交。 她们越说越热络。 而另一边,苗福安刚要踏入侧殿,有人拍他肩头,苗福安一回头,发现是六殿下。 “嘘!” 孟庭祯示意他噤声,然后东转西绕,把人带到一处小桥边,侍卫来往密集,都能见着他。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动,至少等半个时辰,明白吗?” 苗福安很不解,但还是听了。 孟庭祯赶紧退场。 他赶到时,正好是戏剧的高潮部分。 皇后语笑嫣然,跟太后说话,“周家那小姑娘是真的不错,听说有礼物想要私下送给儿臣,母后也去见证见证她的孝心。” “喔?” 太后不感兴趣,但明面上,周姑娘还是跟二皇子有婚约的未来皇家人,要给些面子,所以就顺着皇后的指点,要去她们约好的侧殿。 刚到侧殿,就看见周姑娘的双手,被人亲热的牵着,牵手的人一点不忌讳,格外亲近。 灌木丛,挡住了那人的身影,但看衣服颜色,正是今日苗福安入宫穿的蓝色。 吉祥一声断喝,“大胆,宫闱之内,也敢行不轨之事!简直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第261章 被吉祥惊动,周姑娘放开牵着的手,转身看到一大群人,正盯着自己。 她并不慌乱,而是俯身敛衽为礼,闺秀气度不减。 吉祥心道,真是有一套啊,被捉奸也不慌,莫非觉得镇定,就能蒙混过去? 还是说,娘娘猜对了,她跟那人真有一腿吧? 吉祥大喝,“树后的是谁,站出来!” 说着不等对方反应,抢先上前,想要捉个现行。 等她拨开灌木丛,却发现站在后面的是,五公主。 五公主潇潇背着手,露出甜美的笑意,“吉祥姑姑!你也来这里散心吗?” 她主动过去,扯着吉祥的手不放。 吉祥头皮发麻,从背脊上窜出凉意。 从刚才的角度看,廊柱后,只站了周姑娘和她的奸夫。越过灌木丛,才发现大变活人,奸夫变五公主,而且还有十来个宫人候着。嘉贤贵妃坐在一边的廊椅上,闲摇团扇,看着自己女儿。 这哪儿算私会?分明就是光明正大的聚会! 眼看计谋失效,吉祥被掐住喉咙,唯唯诺诺。 冷眼旁观的太后上前,“贵妃,你怎么在这儿?” 韩舒宜起身,浅笑道,“本是出来透气的,结果潇潇碰上周姑娘,硬要跟人搭话,臣妾也拗不过他,就同意了,太后娘娘也出来散心的吗? 太后回头,狠狠剜了皇后一眼,“是啊,出来散心。” 皇后张嘴想辩解,但太后不想听,只是过去亲热拉着周姑娘,“还习惯吗?” 周姑娘顺着太后的话回答,潇潇功成身退,回来找娘亲撒娇。 韩舒宜轻轻刮了一下她鼻子,小淘气! 气氛逐渐活络起来,好像刚才吉祥大喝的话,根本没有发生。 所有人都在粉饰太平。 皇后越过韩舒宜时,脸色阴沉的可怕。 韩舒宜保持礼仪性的微笑。 * 女眷们绕了两圈,表演了一次和睦,重新回到宴席上。 在小桥旁边站够半个时辰的苗福安并没遇到任何异常,疑惑的回归原位。 他还不知道,自己差点遭遇什么。 这场宴席,平静结束。 宴席散后,翠嬷嬷帮太后卸妆,摘下满头的珠翠,再用檀木梳子,仔仔细细的梳顺太后的头发,据说此法,可以让头发乌黑油亮,常年不衰。 但太后也没心思在乎这些,而是轻叹转身,"阿翠,当初,是不是我做错了?" 太后不自称哀家,就是跟翠嬷嬷聊心事。 翠嬷嬷停手,仔细聆听。 “当初指婚结束,皇帝来求我,想要拒婚,求娶自己的心上人,我没同意,是觉得程家姑娘人品家世样样出挑,堪为良配,担得起王妃。错了就错了吧,有什么了不起的?” “谁也没想到,我的孩子会有登临大位的一天,作为国母,程家姑娘就差了些。她不是不好,只是不够好。” 当王妃,就算使小性子,嫉妒算计都没什么,可当皇后不能这样。皇后是一国之母,天下女子的表率,不能纵情任性,按着性子做事。 今天的事,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皇后到底在算计什么,偏皇后觉得大家都看不出来,把别人当傻子。 她有没有想过,周姑娘在宫廷宴上跟人私会,她本人当然丢脸,但二皇子也会受牵连啊! 自己儿子戴绿帽,难道很好听? 太后越说,越觉得头疼,久未发作的头风,也开始泛滥起来。 翠嬷嬷连忙放下梳子,缓缓道,“娘娘别急,慢慢教,慢慢来。” “她已经是那么大人了,怎么教?教她,我还不如去教她儿媳呢!说不定更快!”太后被逗乐了。 第189章 “那就教嘛!反正太后身强体健,教导孙媳妇,刚好,以后,也能放心。” 本是随后一句话,但太后真的考虑起来,教导周姑娘,好像也不错?至少周姑娘是个懂事识大体的。 她开始提前谋划起来,总不能每一代的女主人,都撑不住吧? 皇后的懊恼,太后暂时不知,一心开始谋划。 嘉宁宫内。 孟庭祯挽着妹妹的手,喜形于色。 这种小事,在他的生涯里完全排不上号,微如尘埃。 但,能和亲人携手并肩,共进共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实在畅快难言,心生快意。 也是妹妹眼睛尖,一眼看出不对劲。 等高兴够了,孟庭祯和娘说话,这回虽然挡住了皇后娘娘的谋算,但她怕是恨死己方了。 “怕什么?她想报复就来好了。我是实在不懂她的心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这么难以理解吗?” 韩舒宜心想,毕竟周姑娘还没取消婚约呢!最后丢的还是二皇子的人。 “只怕皇后心里想的是,一箭双雕,同时整治了两个讨厌的人吧。” 孟庭祯默然,这也是他觉得无奈之处。他可以拦个一回两回,可若是皇后存心算计,谁也挡不住。 “那就等到下次再说,反正能管则管。” 韩舒宜心想,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皇后如此癫狂。 * 计谋的失败,并没有让皇后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怒火中烧。 不过所有人都猜错一点,她的目标不是看不惯的未来儿媳妇,而是苗福安。 觊觎未来嫂子,就是品德败坏,不堪大任,就算是说破天,也没有继承大位的资格。 失败后,皇后并不甘心,还想继续。 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可以平白叫外人占去! 皇后忍耐不得,就找了娘家人进宫商议。 听到她吐露的真相,程家人气的当场砸了桌子。 “不行,你这样的小打小闹,能成什么事!”程家主母,也就是皇后的嫂子立刻道,“你跟贱人贱种,纠缠这些有什么用处!” “还不如想想法子,早点让二殿下登上太子之位,再继承皇位!到时大权在握,随便你想怎么折腾贱人都行!” 皇后顿时觉得如同醍醐灌顶,目标一下子清晰。 没错,就是这样!在跟钰贵妃计较这些,有什么用处呢? 还是该把心思,放在太子之位上! 皇后跟嫂子密谋一阵,发现当务之急,是让二皇子建功立业,坐稳太子位。 她便让嫂子回府去,先安排好各种宴会,让二皇子先结交些有用的人脉。 这些人,多数都是京城勋贵,或者高官大臣的子嗣,提前跟他们交好,以后才能一呼百应。 第262章 二皇子,过上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程家出面,招待了许多贵族的继承人,在家中和二皇子相见。 他性子有些柔软,不擅长拒绝,若是有谁一直纠缠,为了息事宁人,他也会圆了场面。 几次下来,反而是有许多人,借着程家名义,攀附上了他,跟他相谈甚欢,簇拥着他。 乍一看,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热闹场景。 流言轻易传入宫中,钰贵妃耳里,她不想忍耐,也不想放弃。 她眼睛一转,把主意打到了姻亲上。 小安自身能力还不够出挑,若是能选个得力的媳妇,再加上媳妇的父兄,也算是一门助力。 再挑几个侧室,不拘家世,只看得不得用,也能让小安再上一层楼。 于是钰贵妃铆足了劲,开始热热闹闹的挑儿媳妇。 自然,九皇子又是一阵不满的闹腾。 二皇子不再去经纶阁上学,开始办些简单差事,四五皇子也没了上进的心思。 二哥都在结交朝臣了,自己还困守宫内,进度不是晚了一大截吗?!以后要怎么赶,才能赶的上? 他们心都飞了,只有孟庭祯还坐的住,照常上课。还因为二哥去了,剩下的人,隐隐以他为首。 他和伴读们,一切如常。 这日他刚从经纶阁出来,正要回去,远远的就先看钰贵妃。 在礼仪上,孟庭祯永远挑不出错的。 问过钰贵妃安好后,钰贵妃不咸不淡的回应,“是六皇子啊,本宫这里没什么,散了吧。” 孟庭祯跟她身后的苗福安颔首示意,这才转身离去。 苗福安回礼,钰贵妃转过头,面目有些狰狞,“你凭什么给他行礼?” 苗福安手腕被抓,忍着疼说,“他是皇子啊?” 再说只是回礼,别人先打招呼,自己回应,哪儿不对了? 但钰贵妃恍若未闻,只是一再强调,“你身份高贵,比他强多了!他就是个破落户的儿子!你可是贵妃之子,还比他年长!” “以后见着他,不必客气,明白吗?” 苗福安强忍着害怕点头。 钰贵妃这才松了手,又柔声道,“本宫都是为了你好,日后身份转换,早晚,你能回归本位的。” 这语气,让苗福安很是恐慌。 但他只能先顺着钰贵妃的口气说,“是。” 这下,钰贵妃终于满意了,眼中闪过厉色。 “挡路的石头,我能搬一次,就能搬第二次。” 怕什么? * 二皇子经常应酬,身心疲倦。 他暂时没有开府,住在经纶阁旁边的皇子所内,照顾的宫人,都是皇后亲自挑选的,忠心可靠。 夜里,口干舌燥的二皇子起来喝茶,喝完后,倒头就睡。 只是睡梦中,酒精的燥热和一股寒意始终交杂,让他浑身不舒服。 等次日醒来,二皇子头重脚轻,脑袋发热,俨然是得了风寒,也有饮酒的缘故。 皇后心疼的,来回折腾看了好几遍,生怕二皇子有什么好歹。 毕竟体弱的孩子,养大了也比旁人弱三分。 外有皇后的精心照顾,内有太医们开的顶尖好药,虽然风寒不易好,但也不会像这样,折腾几日,高烧不退。 皇后急了,就没心思再去照管别的,一心一意先养孩子的身体。 三日过去,病势沉重。 皇后已经急的求神拜佛时,又碰见了王容华。 王容华还是老样子,朴素低调,先供奉了抄给二皇子的佛经,然后才开口。 “娘娘不觉得蹊跷吗?这种要紧关头,二殿下突然病了?” “什么,你什么意思?” “奴婢是猜,是不是有人见不得二殿下好,故技重施,想要拉二殿下,下水呢?” 王容华说的意味深长,皇后则手脚冰凉。 她回宫,想起她曾想查找证据,证明当年大皇子的病故,另有原因。但当初涉事的太医,早在一次又一次的洗礼中,或死亡或致仕了。 这次,也一样吗? 不论如何,谨慎防备不是错。皇后当即带了人手,悄悄蹲在二皇子的住所。 白日里并无异样,但临近午夜,就有个人影,悄悄推门,进了二皇子休息的内殿。 皇后不禁,放慢了呼吸,准备看清此人的意图。 那人进了内殿,先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粉,抖了抖,撒到香炉内混匀,然后,悄悄把窗户推开半个,让夜风能够进门。 然后,那人就安静守着,等着房间里变凉。 皇后的心,也变的冰凉。 她不能容忍,有人这么当面害孩子,立刻叫人冲了出去,押住那个下杀手的人。 然后把人,碎尸万段。 宫人很快控制住人,硬压着对方的脑袋,让她抬起来。 皇后亲自举着灯笼过去,也不禁惊讶说,“是你!” 灯笼之下,是一张谁也没想过的脸,福容华。 福容华是四皇子生母,本来待遇还不错,但多年前就想办法暗害当时的惠妃,被禁足祈福了。 说的好听,其实就等同被废,不过给四皇子留点体面。 福容华也一直乖顺,足不出户,把自己当个透明人对待。 多年过去,一向如此。 这样的人,会突然出现,过来害二皇子,图什么? 福容华被他们发现,逮个现行,也不慌乱,只是理顺衣襟,“臣妾知道对不起娘娘,但臣妾亦有臣妾的苦衷。” “娘娘想讨债,那就来吧!” 咚! 宫人居然没能控制住福容华,她撞到柱子上,头破血流。 万幸是吉祥反应快,扯着福容华的衣角,阻了阻她撞击的力道,不然,福容华早就气绝身亡。 但就算这样,她也伤的不轻,闭过气去。 皇后冷笑,命人先将福容华押下去,别让她死了。 皇后可不信,一个福容华,有胆子谋害嫡出皇子。 皇后命人给二皇子换了新房间休息,然后去查福容华抖落的药粉。 第190章 太医验过说,那种药粉没有旁的功效,就是会让人变的体弱。这点体弱,平时一点不要紧,但在得风寒时,就变得致命。 严重的,就会风寒转为肺炎,丢了性命。 皇后握着裹着药粉的香料粉,对着醒来的福容华冷笑。 “你愿不愿意说,都行。但本宫的报复,不会停下,同样的手段,本宫会用到四皇子身上,让他,生不如死。” 第263章 没有母亲,能不牵挂孩子。 皇后都这么要挟了,福容华竟还是无动于衷,不肯吐露幕后主谋。 求饶声音很大,但关于真相,一个字都不说。 皇后气急了,“好,你好的很!别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等着看好了!” 虽还缺少了关键的物证,但皇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拉钰贵妃下马。 她叫来了王容华,以及当年大皇子的乳母,去通知何欢,叫皇帝跟太后都来。 太后到凤仪宫时,正好瞧见宫人把福容华吊着,让福容华脚刚沾地,不停的移动。 脚尖撑不住身体重量,若是脚踏实地,胳膊就吊的发麻。若想撑着胳膊,就要不停踮脚。 太后不禁看不下去。这种软刀子,太折腾人。 她命人把福容华放下来,正要斥责皇后滥用刑罚时,皇后双目赤红,追了出来。 “母后也要包庇这贱人吗?” 太后放缓语气,“哀家没有,但发生什么事,你总要先给哀家说明白吧?放人下来,哀家才好问话。” “若她真的大逆不道,该怎么罚,哀家都依你。” 太后轻柔的语气,带着安抚和替皇后主持公道的意思。 皇后终于冷静下来,挥手暂时放过福容华,“这贱人,等皇上到了再处置。” 太后进殿后,发现凤仪宫今日就寥寥数人, 也没有旁的妃嫔在,全是皇后的人,没忍住问了一句。 皇后冷笑,“母后之前不是觉得儿臣,不懂家丑不外扬的道理吗?如今儿臣懂了,母后怎么,还是不满意?” 太后一愣,发现今日的皇后真跟吃了枪药一样,一碰就炸,炸的人猝不及防。 她不再开口,等着皇帝过来。 地毯上,福容华在苟延残喘,趁着难得的机会,恢复体力。 皇帝处理完政事,进入凤仪宫时,就看到这么一幕。 他没说什么,只是入内,等着皇后禀告。 皇后把人证和物证,往中间一扔,说起昨日夜里,福容华悄悄进了二皇子的居所,下药开窗的事。 此事不光被捉个现行,让人虚弱的药粉,也是证据。 皇帝一一验过后,对福容华大失所望,“你做这些,究竟为何?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铤而走险,暗害朕的孩子?” 气息奄奄的福容华笑了笑,“因为臣妾,贪心不足。皇上,臣妾的孩子,也是皇子,为什么不可以去争一争那个位置呢?难道他差了什么吗?是差在学识上,还是差在天赋上?” “若是除掉二皇子,大家都是妃妾的孩子,当然可以凭着实力,争上一争。” 嫡出皇子,的确是所有有心人的眼中钉,夺嫡第一步,当然是先弄掉这个众矢之的。 皇帝摇头,“那你真的想太多,老四这孩子,以后做个守成之主都勉强,难堪大位。” “你这个母亲为他打算,理所当然,但是想岔了路子。” 没那个能耐,硬要去夺,只会害了自己。 福容华不说话了。 但皇后冷笑,“皇上,她说的,你真信?只怕福容华的小脑袋,背不起这么大的黑锅!” “来人,传王容华!” 王容华进殿时,福容华抬起半张脸,看了她一眼。 两人目光对视,又很快错开。 王容华进殿后,开口就放了炸雷。 “臣妾怀疑,毒害二殿下的,跟当年毒害大殿下的,是同一拨人!” 一句话,就将皇帝和太后,拉回昔日的回忆中。 大皇子啊.....是所有人的遗憾。一个非常机灵聪慧的孩子,不幸早逝。 太后握紧了扶手,示意王容华继续说。 王容华将当年的疑点,一一道来。 皇帝冷眼,突然发问,“你既然当年就发现疑点,为何到了现在,才说?” 莫非是存着别的心思? 王容华立刻跪下,叩首以示忠心,“臣妾当年,只是疑心,没有证据!再者,当时的嫌疑人一手掌控了后院,只怕臣妾还没开口,先被灭了口。” 她再次磕头请罪,“还请皇上饶恕,当时臣妾贪生怕死,没有立刻站出来。” “王容华也为忠心耿耿,才会不立刻站出来的。她若是轻易死去,真相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也不能重见天日了。” 皇后也开口,替王容华求情。 “此事暂且不论,哀家允许你先戴罪立功,只是王容华,你到底发现,是谁最可疑?” “贵妃。” 王容华吐出两个字。 皇帝一怔。 “唯有当初贵妃的能力,能够做到不动声色的,把手伸到大殿下身边,事后也不留下任何痕迹,不沾尘埃的退下。”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王容华说的是钰贵妃。 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 地上的福容华挣扎起来,“你乱说!别想血口喷人!” “大皇子的事,就是意外!二皇子的事,就是我干的!你们,难道不是想趁机排除异己吗?” “皇后娘娘,你的手段也很厉害啊!” 皇后见她还是不肯松口,上去就是一脚,让福容华强行闭嘴。 两边争执不下,福容华不肯承认,指使她的是钰贵妃。 但她毒害二皇子的事,证据确凿。 皇帝打算,先将人押入牢房,再找证据。 皇后不依不饶,“若是查到,真是钰贵妃所为,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自然,是照章处理。” “希望皇上,别忘了这句话。” 皇帝摔门而去。 今日审案,只算审到一半。 本来众人是不该知道此事的。 但四皇子如常去见生母,却找不到人,在福寿宫闹腾起来,又闯入牢房内,想要见生母,此事才逐渐传开。 福容华,竟还有胆子,去害二殿下?!真是,贼心不死啊。 此时,宫外有人登了韩国公府的门,想要求见韩夫人。 韩夫人见他后,也不禁一怔。 这不是当初护国寺的高僧,还帮着她们找到傅家一案受害人的护国寺首徒,慧鸣吗? 慧鸣双手合十,诚恳道,“当日,贫僧求夫人答应一个要求,如今,是实现的时候了。” “求夫人帮忙牵线,见贵妃一面!” 韩夫人沉吟,“你入不得宫,也见不到面,我只能先帮你传个信件。”她抬头注视着慧鸣,“当初的请求,也是有条件的,不能是害人之事,大师可还记得?” “贫僧不仅不想害人,还是为了解决难题而来。” 慧鸣再次恳求,深深鞠躬。 第264章 韩舒宜收到信件时,还是经人提醒,才想起这么一个人。 当年的事过去太久,已经被她忘掉,但信件一收,记忆复苏,立刻想起当初的不吉和闹鬼事件。 她的反击,也让慧鸣失去了首徒身份,被护国寺半除名。 她也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分,能让慧鸣再次冒头,不怕这次不仅丢命,还丢了护国寺的百年清名吗? 但出于好奇,她还是打算先跟慧鸣通信,看看他到底所欲何为。 慧鸣说,他跟福容华有旧,若是能见面,有办法劝服福容华,交代出对自己有利的真相。 她这么说,韩舒宜还真是好奇了,到底什么样的真相,算是对自己有利呢? * 福容华入刑房的事,叫四皇子暴躁不已。 本身天赋就没那么出彩,如今母妃还因为谋害嫡出皇子,进了牢房,他的前程,还有什么指望? 只怕这辈子,都只能做个光头皇子了! 心情烦闷,四皇子难免举止失措。 他甚至和五皇子疏远了,因为五皇子的母妃,出面检举了福容华。 看着经纶阁里,成为核心被簇拥的老六,四皇子更加气闷。 家世赶不上别人就算了,怎么连不拖后腿这点都做不到! 四皇子解开自己的袍子,只觉得浑身燥热,不小心摔了茶杯。 他怒斥,“还有茶没有?” 身边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回答,“茶包是每日送来的,今天的都在这里了,没了。” “没了你不会去要吗?” “殿下,这茶包是原先娘娘身边的太监总管再派发,说是一日一次,每次都要现配的,不是现配的,效力不好。” “蠢货!”四皇子直接一巴掌扇了过来,“本殿下现在连要个茶包,都要看你的脸色了,是不是?” 第191章 他大发雷霆,小太监捂着被扇的脸,唯诺回答,“奴才这就去。” 然后退下了。 小太监虽走了,但没喝到茶的烦躁,还是让四皇子坐立难安,心神不宁。 一贯跟他同进出的五皇子,也没来安抚他。 再看着老六春风得意的样子,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戾气,想要浇灭对方的得意。 他拿起茶壶,默不作声绕到老六身后,老六的伴读像是察觉到什么,主动拦在前头。 “让开!” 伴读们并不应声。 “我跟六弟说几句话,怎么,你们也要挡着?” 孟庭祯使个眼色,让伴读让开,然后才说,“怎么了四哥,你有什么......?” 话音未落,孟庭祯就看到四皇子高高举起的茶壶。 当众行凶,老四疯啦?! 孟庭祯还没来得及闪开,就看到一脸狰狞的老四,突然摔跤,躺在地上,开始口吐白沫,不停抽搐。 那模样,惊的屋内所有人都窜开,生怕被碰上。 孟庭祯蹲下,见老四不停抽抽不说,还咬着自己舌根,血珠不停冒出来,生怕老四先把自己咬死了,赶紧塞了一团布,让他咬着布。 “叫太医,快去!” 他厉声道。 伴读连忙跑开,去叫太医了。 太医赶到,四皇子已经昏迷过去。 但太医诊脉,除了感觉到四皇子的脉象很混乱外,竟查不出他到底是中毒,还是犯病。 想起当年,老八也闹过这么一出,孟庭祯立刻提问,是不是小儿癫痫。 虽然老四超龄了,也未必没这个可能啊! 太医摇头,小儿癫痫,不是这个症状啊!脉象也不对。 说话间,皇帝已经赶到了。 孟庭祯看到父皇身后的娘亲,退开了。 韩舒宜过去揽着他,“没吓到吧?” “我没事,但是四哥他,不知道生了什么病。” 韩舒宜仔细观察四皇子,也不能肉眼断病。 太医正在扎针,想要先控制四皇子的症状。 四皇子原本躺在地上,但只要人一碰他,他就像被针扎一样,痛的大叫。 太医无奈,只能先扎针。 扎了几针,并没有缓解症状。 但四皇子身边的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进来了。 一见到他,蜷缩成虾米的四皇子一下来了力气,抢过小太监手里的茶包,塞到嘴里,干嚼着。 嚼了几下,他力气像是恢复了,到处找水喝。 韩舒宜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瞳孔突然一缩,不由自主捏紧小六的手。 孟庭祯连忙盖住娘的手,恍若无事。 嚼过茶包的四皇子,逐渐恢复了理智,发现一屋子的人,都盯着他看。 四皇子模糊的脑子里,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总觉得像隔了一层布,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这些,真是他做的吗? 皇帝问太医,“脉象呢?” 太医再探,不禁哑口无言。 怪了,恢复正常了!刚才的混乱,一丝影子都没了! 太医的异样落到皇帝眼中,就是四皇子装病。 他不禁斥道,“你安分一点!少整幺蛾子!” 母亲这样,孩子也可以! 四皇子被训斥,更觉得天地之间,没了容身之地。 韩舒宜忙开口劝阻,“皇上,四殿下是生病了,他也不想这样的,您就原谅这一回吧。” “是啊父皇,生病的事,哪儿做的准呢?”孟庭祯也开口劝道。 “瞧瞧你六弟,再看看你自己,学点好吧!” 皇帝说完,拂袖而去。 韩舒宜晚了一步,对着小六耳语几句,然后追了上去。 孟庭祯留下,以伺候不周的名义,把老四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叫来,一一见过,尤其是那个去拿茶包的。 新到的茶包被嚼碎,没了物证,在孟庭祯催促下,小太监绞尽脑汁,找出前几日泡完茶扔掉的沫子。 拿着茶沫子,摆到青葙面前。 青葙刚要去尝,被韩舒宜拦住了,“你别慌,先看看这东西,是不是罂粟?” 青葙悚然而惊,如果是罂粟,那可真是碰不得的东西。 第265章 它本是一味药材,可以入药治病,若是遇上重外伤员,还可以暂时止疼,让伤员没那么痛苦。 但这东西一旦用的多了,就是要命的玩意。 而作为一个将禁毒观念刻进dna里的现代人,一看到四皇子奇怪的反应,韩舒宜就暗道要遭。 别的可以忍,这个忍不了。 青葙也听过罂粟的大名,知道成瘾后的害处,连忙扒拉开茶包,仔细检查。 熬煮过的果实壳子,虽然变色,但青葙也认了出来。 “好狠毒的手法!” 韩舒宜叹道,“我就觉得此事奇怪,福容华只要低调,未必不能活着,偏生要冒出来害人。” 害人就罢了,还亲自动手?就是派个宫人去,也有狡辩的余地。 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既然这样,去见一见福容华,还有慧鸣的事,就一定要做了。 * 刑房。 福容华已经在不见天日的牢房内,待了三日。 不过待在牢房,也比之前强。她触及皇后的逆鳞,被疯魔的皇后动用私刑,生不如死。 反而是进了牢房,没人再来用刑,反而轻松。 唯一担心的,就是宫外的人,没得到自己的平安信,只怕是急坏了吧? 不过没关系,顶多再过两日,她就可以去死了,死的够快,就算想要做什么,都来不及。 她在静静等待自己的最终。 牢房里的牢头,不知何时不见了,有人推开大门,一股清淡的檀香,飘了进来。 福容华心头一动,起身一看,发现来的,是意料之外的人,不是皇后钰贵妃,而是.... 嘉贤贵妃。 嘉贤贵妃光彩如昔,柔柔一笑,“好久不见。” “娘娘来看阶下囚,做什么?也不怕沾染了牢房的晦气。” “心若安定,何地都是家园,又何必在乎什么牢房呢?” 韩舒宜随意坐下,“再说了,本宫也是受人之托,进来传话而已。” “什么人?” “你心里最记挂的那个人。”韩舒宜继续笑着,“四殿下是皇子,虎毒不食子,怎么样也有着落。但是那个愿意为你出生入死,拼尽全力的,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主动投靠了本宫,愿意做马前卒,也顺便来劝劝你,改投明主。” 福容华嗤笑,她落到这种地步,就算是贵妃也救不了她,她死定了。 “别慌,先看看他的信再说。” 一封信笺,轻飘飘的落到福容华面前。 一看笔迹,福容华就知道,的确是他,高僧慧鸣。字迹,口吻,无一不合。 信上,慧鸣劝她没有必要顽抗,不如顺势归附于贵妃,好歹留着自己的命,再图其他。 纸短情长,殷殷切切。 只是这样的关心,她终究要辜负了。 她已经走到绝境。 韩舒宜再次开口,“本宫之前就觉得奇怪,皇上不是苛刻的人,你育有皇子,只要不犯大错,这辈子安安稳稳。但你非要出手,想害惠妃腹中不知男女的孩子。这次更是莽撞,亲自出手。凭你的脑子和为人口碑,想要哄人帮你做事,不留痕迹,轻而易举吧?” “现在再想想,总觉得有诈。”她慢条斯理,“更像是为了躲避什么,才故意惹事。” 不等福容华回答,韩舒宜扔出一个荷包,“不过有的事,避不开。” “这东西,认识吗?四皇子已经喝了一段时间。” 福容华慢慢蹲下,捡起荷包打开,便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呛鼻子。 她对药草研究不深,但贵妃这么郑重其事,总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是......” “罂粟壳子。若是你不记得药典中的记载,本宫可以辛苦说给你听。服用此物的人,时间一长,会逐渐上瘾,失控,最后五脏六腑都受害,癫狂,或许哪天好端端的,就迷糊着踏上高楼,摔进湖里了。” 别说什么供不供的起的话,染上这些,内脏衰竭,通常活不过五年。 福容华抖着手,“她,她怎么敢啊!小四,小四可是皇子!” “别问敢不敢,人家已经这么做了。”韩舒宜摊手,“你觉得呢?皇子的身份也不是万能的挡箭牌,向来都是暗箭难防的。” 真要害人,有千百种手段。 茶包出现,彻底击碎了福容华的心防。她本来以为,自己死了不要紧,至少孩子不会有事。甚至孩子没那么出息更好,这样便不会被人瞧上,利用。 只是幻想没有现实美好,她还没去死,对方已经准备好后手了。 福容华想起这些,心如刀割。 第192章 韩舒宜准备信件和茶包,就是为了打碎福容华的防备,福容华只要心神动摇,面对她提出的条件,就更容易答应。 没有母亲会不在乎孩子,只是表现不同,只要福容华还有在乎的东西,就不用担心她不张嘴。 韩舒宜耐着性子等候,终于等到福容华控制好情绪,愿意吐露真相了。 “你亲自下毒,到底是谁指使?” “钰贵妃。” “真是她啊.....你抵死不认,也是为她保密,势必要做个忠仆了?” 韩舒宜心想,还真没看出来,钰贵妃有这样的御下手段,能叫人这么维护。 “其实若是想把水搅浑,你该推到本宫身上才对。到时也能吸引一番仇恨,让皇后找不到调查方向。” 诬陷攀扯,又不需要真凭实据,张嘴胡说就行。 福容华看她一眼,“但害二皇子的手段,跟害大皇子一模一样。当初贵妃你刚入东宫不久,家世不显,推给你,也要有人信才行。” “也对,皇后更愿意相信,是钰贵妃所为吧,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化不开。”韩舒宜笑了笑,“但你抵死不认,没有实据,疑心在重,皇后也无可奈何吧。” 毕竟也是贵妃,不能这么糊涂断案。 福容华轻声说,“所以我打算在狱中自尽,但留下线索,都指向钰贵妃,反而比直接指认,更叫人相信。” 死人不会说谎,但解读死人的信息,可以有谬误。 韩舒宜脑中闪过灵光,“所以你玩的是碟中谍?果然!幕后之人,还躲着!” 第266章 福容华一死,留下痕迹指向钰贵妃,钰贵妃真成百口莫辩了。 毕竟她的确参与其中,获利最大。主谋和协助,没什么分别。 但其实真正指使福容华的,另有其人。 是谁? “是个太监。”福容华回忆,“每次出现在我面前,高矮胖瘦,面容,都不一样。我在宫里找了十余年,也没找到他到底是谁。只有太监嗓音尖利,一听就知道。” 一瞬,韩舒宜想起一个人,一个很矮却垫鞋垫的人。 她不动声色听福容华继续说着,“我进宫后,受过他的恩惠,也帮他做过事,一来二去,就再也分割不开。他用孩子要挟我,我只能听命于他,慢慢的,就上了贼船。” 韩舒宜笑了笑,这种话,听听就得了,谁信谁傻。 “时间越长,我越觉得,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所以想要脱离他,就,就策划了香樟树香包的事,让自己禁足,减少利用价值。这么多年,我已经不再惹眼。但对方还是没放过我,又要我出面,去对二皇子下手。” 韩舒宜在心里补了一句,顺便彻底激化皇后和钰贵妃的矛盾,对吧? 对二皇子下手,皇后必定应激,再把幕后主使泄露出来,皇后和钰贵妃不撕个天翻地覆,她倒着走路! “你还记得,那个太监,有什么特征吗?” 福容华一顿,还是说了实话,描述了对方特点。 韩舒宜把对方特点,一一跟秦总管对比,越发察觉,相似。 “所以,你打算怎么死?” 福容华一愣,才明白贵妃所指之意,她身上被搜过很多遍,想上吊都找不到麻绳。 她回答,“他,会想办法送药进来的。” 这一举措,又跟之前丽昭仪死时,对上了。 韩舒宜心说,这次,她也想抓个现行呢。 * 牢房里,福容华又度过一日。 她没滋没味的吃着馒头,牙齿磕到一个蜡丸。 她悄悄把蜡丸藏起来,等无人观察时,捏碎蜡丸,拿出里头的纸条。 上书,午夜时分,会面。 那就是对方要来探望自己的意思。 福容华把纸条揉碎,丢到角落里,静待午夜。 还是故技重施,放了迷烟,把看守的牢头都放倒,那个神秘的太监,才缓缓现身。 捂着口鼻的福容华靠近窗口,等烟雾散尽,才注视着开启牢门的人。 这次,又是不认识的脸,若不是说话语调和腰牌,就是擦身而过,她也不认识。 对方先开口,“事情办的怎么样?” “一切照计划行事。” 她下毒,被捉,顶着刑罚不反口,越是这样,越是让皇后出不了气,梗在心头。明明都捉住了马脚,就是定不了罪!何况还牵扯到大皇子。 她一死,皇后定会疯狂撕咬。 这个计划,很完美。现在只需要福容华去死。 福容华捏着对方递进来的药丸,转了一圈,异香扑鼻。 她突然问,“小四,怎么样?” “他,他是天潢贵胄,谁能把他怎么样?就算是主子想动手,也要多考虑考虑吧?” 神秘太监耸肩,“你放心,四皇子会好好的。就算不好,不是还有护国寺的大师照看吗?” 他显然清楚慧鸣和福容华的关系,能出口调侃。 “好吧,好吧。” 福容华仰头,吞下药丸。 “能为主子做最后一次事,也算是我尽忠职守了!” 那药见血封喉,不过一个呼吸,福容华就逐渐软倒,在牢房里铺开。 神秘太监亲眼看着福容华闭气,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愣神,“忘了检查她的“证据”。” 证据在,才能丢到钰贵妃身上啊。 但现在,福容华死了,不能叫起来重新布置。神秘太监只能自己进去,亲手布置。 他小心撬锁,推门,检查福容华的尸身,准备在她的手心,塞进钰贵妃首饰的坠珠。 这颗坠珠握着,就像产生争执后,不小心被扯下来的。 到时,黄泥掉裤裆,说也说不清。 塞好坠珠后,他又检查自己是否留下痕迹,确定无误后,才准备退出。 一道声音响起,“人都来了,至少碰个面再走啊,秦总管。” 神秘太监霍然转身,发现原本安静的牢房内,晕倒的牢头起身,手里握着武器。 大门,被关上。 门外,韩舒宜冲他微笑。 “秦总管,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也就没必须藏着掖着吧!” 被叫破名字,神秘太监面上镇定,心里急速转动。 他不应声,拿出匕首开始搏斗。 但能待在牢房内守株待兔的,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以一顶百,很快就制服了对方,甚至直接剥了对方的服饰,把身上带的东西一一抖落干净,然后才捆上手,押到韩舒宜面前。 有人在他的下颚来回摸索,用湿抹布抹掉,终于,露出对方的真面目。 火把晃动下,赫然是秦总管的脸。 他本是叶太妃宫里的总管太监,但自从前朝落幕,晋升太妃后,总管太监也开始进入养老退休阶段,只用清闲度日。 这样的人在宫廷内,还不少,就像宫中的红墙黛瓦,属于宫廷的一部分,但不惹眼。 韩舒宜注视着秦总管,叹渭这,“果真啊.....” 真是个意料之外,但又不出奇的人选。 被捉了现行,秦总管也并不慌乱,反而淡定的开始谈条件。 “贵妃,这些都是你的人?” 韩舒宜哼了一声,没否认,“所以呢?” “那我们就可以谈一谈条件,相信我,跟我合作得到的好处,比把我叫上去,多得多。” “什么好处?你觉得我现在缺什么?” 秦总管往前几步,示意韩舒宜暂时把手下挥退。 韩舒宜听了,隔着厚重的牢门,她也不怕对方耍花招。 秦总管摆脱桎梏,揉揉手往前,“我的医术,出神入化。配药制药,更是一绝。只要你想,没什么我做不到的。心念一动,大皇子就是前车之鉴,没有人可以挡在你面前,你可以成为皇城内,最尊贵的女人。” “皇后算什么?做太后,才是最顶尖的!” “所以大皇子,当年是你配药?二皇子被下药,还是你的手笔?” 第267章 秦总管脸上,闪现出诱惑的精光,“是啊,是我做的。不可否认,非常隐秘,对吧?若不是这些有别的谋划,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你想想,若是别的竞争对手,或暴毙,或生病,或有了其他问题,都不能登上大位,那么皇帝能够选的,也就只有你的孩子。你将成为整个皇城里,最有权势,最尊贵的所在,难道不比现在,舒服多了吗?” 秦总管吐露的话,简直是每个妃子的终极愿望,有句话叫多年媳妇熬成婆,当家主母还要受家主的管束,唯有成了老太君,才有真正的好日子过。 韩舒宜轻轻笑了笑,“可是,终究不是自己当家做主啊.....” 秦总管讶然看过来,“贵妃的心思,倒真的很深啊!” 老太君都不愿意做,莫非是想垂帘听政不成? 不过也不稀奇,爹有儿有,还是不如自己有。 秦总管一口气答应下来,“没问题。我这里有一种药,服用之后可以让人常年精神不济,提不上劲来,或者干脆目盲,看不得文字,到时候,只能依靠信赖的人读,想要掌权,不是轻而易举吗?” 第193章 包含着毒药的糖果,异常甜美。 韩舒宜心想,怕是福容华,还有别人,都是这么上当的吧?开启了欲望之门后,彼此都有了把柄,只能越陷越深。 她笑了,没有否决这个提议,“但是,你们知道我的底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底细呢!秦总管,在这宫里,光你一个,怕是干不成这样的大事吧?至少也要是主位娘娘,才能做你的靠山。” 秦总管抿唇,没回答这个问题。 韩舒宜立刻后退,“我厌恶风险,甚至超过获取收益。若是哪天不知不觉被你们牵扯进去,那还不如现在,就把你交出去,至少,我还能得个检举的功劳,不是吗?” 她立于不败之地,只看秦总管如何选择。 秦总管再次叹息,“好吧,我承认,叶太妃是我们的人。” “那,叶妃?” “没人规定,姑侄两个,就一定要处于同一个阵营吧?” "但是叶妃跟叶太妃亲密,说她完全不知情,也太糊弄了。”韩舒宜摇头,叶妃一定是知道什么的,甚至帮忙掩饰过。 秦总管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韩舒宜心里有谱,继续追问,“可是你们,图什么呢?想扶持自己的人上位?还是改朝换代?” 人有欲望,才会有所行动,不然折腾来折腾去,图献爱心吗? 轮到这个问题,秦总管闭口不答了。 显然,这才是最重要的事,之前抖落就抖落了,关键问题,他拒不承认。 “没什么合作的诚意啊!” 韩舒宜笑了笑,挥手让侍卫过去,“拿烟熏,速战速决。” 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眼看侍卫真的动手,开始点燃火把和稻草,烟雾随风飘进去,秦总管大叫着,“等等!我若是死了,贵妃你不也不能获得任何好处吗?” “留着我,用处更大!” “可是我跟不明底细的人,合作不了呢。” 韩舒宜站在风口,毫不动容。 秦总管只能顶着烟雾继续喊,“我,我可以透露一二!” 幸亏他喊得快,不然侍卫已经把草把扔到牢房内了。 等烟雾散尽,又是两刻钟。 秦总管忌惮的看着贵妃。 闹出这么大声响,牢房里竟连来看的人都没有,可见平日里贵妃不声不响,早就暗中建立好属于自己的势力。 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既有野心,合作期间就可以抓着她的欲望,根据她的欲望,让她越陷越深。 秦总管决定透露一小部分。 “插手到这些事上,自然是为了扶持自己人上位,再谋取好处了......” 韩舒宜低头想,这种说辞,就先把孟氏本家的人排除掉了。 皇家孟氏的人,想上位不需要借助外力,再说了,千辛万苦扶上去的人,继承大位比他还名正言顺,这不成了给他人做嫁衣吗? 是哪个权臣?是南齐?又或者是别的国家? 她挨个说出名字,秦总管也不答话,只是眼神里,难免透出不屑。 “若是我们能精诚合作,早晚会知道,若是不能,也不该知道。别逼问了,我是不会说的。” 韩舒宜也猜,再逼问,只怕秦总管要狗急跳墙了。 她回头看向某个方向,就这么结束,还是再继续追查,需要她自己判断。 本心里,韩舒宜是不想冒险的,有这么个人躲在暗处,当然是马上揪出来最好。都已经害过大皇子,谁知道还会对谁下手。 只是她转身的一瞬,目光落到秦总管靴子上,总觉得,闪过什么灵光。 靴子,靴子.走动,地毯...... 叶太妃宫里,那幅织坏的地毯! 之前她就觉得眼熟,那地毯很像一幅山水画,但究竟是哪位名家所做,想不起来。 此刻脑海中回忆,赫然发现,那幅画,分明是刻画了宁戎国最知名的,飞雪山呐! 宁戎国最后一个能拿出手的将军,就是死在飞雪山下,给这座名山,添上最后的绝唱。 叶太妃在宫室内,摆上这么一幅地毯,日日得见,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还有,叶太妃还给小十讲过,那位兵败将军的故事! 几个线索一组合,韩舒宜几乎得到结论,叶太妃跟宁戎国的关系匪浅。 机不可失,她立刻转头,紧盯着秦总管的表情,“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们来自宁戎,对吧?” 秦总管极快速的转头,立刻暴露了他的心情波动。 看他这样,韩舒宜心里有底了,“果真如此,你们所图甚大啊。” 插手到皇位继承的事情来,再想想,两代人都入了宫闱,还手握皇子,若是真叫他们得逞,改天换日,不再话下。 韩舒宜退后两步,“只有这样,才配做我的合作伙伴。” 她笑了,“你先等等。” 说罢,转头离开了牢房。 第268章 现在这事,不是她个人能处理的,需要找人商量。 牢房外,小六急的团团转,恨不得直接扎进去,直到人出来,才长舒一口气。 “娘!”他追上来,却看到娘的脸色很不好,似有心事。 “小六,这事只怕咱们兜不住了。” “什么?” 韩舒宜就简单把二人对话,以及透出的信息说了出来,事涉外国,还有多年来叶太妃潜伏在后宫,宫外还不知道有没有内应。 桩桩件件,牵扯甚大,若是不能一举成擒,只怕会祸殃国家。 这不是他们应该去伸手的事。 孟庭祯一愣,“可是父皇,难道,不是.....” 他还没那么习惯求助,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 “可是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个小孩,而我呢,是个病秧。在自己弱势的时候,发挥自己的弱势,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韩舒宜俯身,“借助能用上的力量,也是一种智慧。” “那我们私下查到的事......” “无关的事不需要透露,先从四皇子被人下药开始说吧。” 那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既然打算先稳着秦总管,就要速战速决,不能让他回过味来。 韩舒宜派人暂时扣着秦总管,漏夜出发,敲响了乾泽宫的大门。 临走前,她没带小六,这种事,小六卷进来,不好。 现在是大人该撑起担子的时刻。 * 半个时辰后,韩舒宜已经说完经过。 皇帝从惊讶到愤怒,再到暴躁,也不过一刻钟,他勉强镇定下来,“宜卿做的很好。” “皇上不怪罪我私下做主就好了,因为四皇子那日的事,实在古怪,我虽觉得有问题,但没拿到证据前,也不敢胡乱说话,只是没想到,会扯出这么一桩事来。” “不关你的事,若不是你,朕还不知道,有人后宫里,兴风作浪!” 只要想起曾经的大皇子,还有无辜的二皇子,皇帝就忍不住咬牙。 但现在愤怒无济于事,只有把凶手就地正法,才能安抚亡灵。 皇帝还需要顺着秦总管这条线,找出所有的内应。 此事还需要韩舒宜继续出面,稳住秦总管。 牢房内,快天亮了,秦总管总算等到人搭理他。 贵妃同意了他合作的请求,但眼下风口浪尖,最好别乱动。 秦总管巴不得这样,先挑拨皇后和钰贵妃内斗再说。 不管谁赢,剩下那个,都不会是嘉贤的对手。 他们这次,稳坐钓鱼台了。 秦总管避开人,一路回到福宁宫,这是太妃们的住所。 他一夜未归,叶太妃早就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手里扣着毒粉,准备下到水井里,一波带走所有人。 万幸秦总管回来了。 “站住!你去做什么了?” 秦总管进门后,就把昨夜灭口,结果被嘉贤守株待兔,逮个现行的事说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说服了嘉贤,让她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 “当真?”叶太妃皱眉,“我屡次对嘉贤示好,也没见她动摇过。她圣眷优渥,子嗣聪慧,并不需要跟我们合作。” 凭自己都能赢,为什么要多个人来分资源? “当然是,她的野心,不止于此了....”秦总管说了二人对话,嘉贤不想做圣母皇太后,而是想做摄政太后啊!他们之前的方针,当然错了。 秦总管极力鼓吹着。 叶太妃眉头逐渐松开,原来如此。 “做的好!”叶太妃夸他,“其实之前我便很看好六皇子和十皇子的资质,想要拉拢,只是碍于生母,不好下手,若是现在能拉拢嘉贤,如虎添翼啊。” 七皇子之前就资质不显,如今更是废子,只能做个一次性的工具,还有她的侄女,如今也是渐渐离心。孩子翅膀硬了,想单飞,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大业未成之前,她还没有单飞的资格。 第194章 叶太妃对于秦总管的话,很放心,毕竟二人相识多年,利益相似,还有共同的目标。 但她忘了一点,人的语言会自动偏向自己,只说自己的好话。这点深埋潜意识,想纠正都无从下手。 秦总管昨夜失利,后续达成合作,想要挽回形象,忍不住就会添油加醋,只说对自己有利的事。 这点小小的心思,就蒙蔽了叶太妃的眼睛。 * 次日,福容华在牢房里自裁的消息,传了出来。 众人唏嘘不已,又觉得福容华罪有应得,竟然敢下手暗害二皇子。 就是可怜了四皇子,听说此事后,怒急攻心病倒了,成日在住处打鸡骂狗的,闹腾不休。 皇上虽不待见他,但也派了太医,好好治疗。 晨会上,皇后虎视眈眈,屡屡去找钰贵妃的麻烦。 钰贵妃也不忍耐,直接委屈的哭起来,“臣妾到底是哪里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要让娘娘这么苛待臣妾?若是娘娘不高兴,臣妾干脆自请禁足好了!” 她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哭的极其委屈。 没拿到真凭实据的皇后,瞪着钰贵妃。 这贱人,真是收了一个好手下,居然宁愿死,也不透出主谋来。 她转头来炮轰韩舒宜,“贵妃!让你抄经祈福,你做不做?” 韩舒宜轻声道,“自然是乐意的,这是臣妾应尽的本分,娘娘尽管吩咐。” 她应的爽快,没为难到人,皇后心里还是憋着气。 晨会不欢而散。 散会后,韩舒宜去了小佛堂上香。 正巧,就遇上了叶太妃。 叶太妃举起香,遥遥望过来。 韩舒宜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一改之前的客套。 叶太妃心头尘埃落定,靠近了她。 韩舒宜上完香,淡淡说,“合作的事,总要先知道双方的实力才行,你们都知道我的,我不知道你们的,岂不是不公平?你们也该先亮亮相才行。” “你,想要什么?” “宫里的事,最好先这么着,避避风头,免得找上你们。宫外,你们能不能插上手?” "视情况而定。” “那就把这事当成诚意交换吧,我听说现在礼部尚书之位空缺?苗家有人在谋求此位,先把他拉下来再说。” 叶太妃咬牙,答应了。 第269章 韩舒宜很好奇,叶太妃究竟有什么底牌,能够如此坦然的答应这种插手朝堂的条件。 难道官员中,也有叶太妃安排的棋子?那可不得不防了。 她提出这个条件,不难也不简单,端看叶太妃会如何处理。 倒是很期待她会施展的手段呢。 大概半个月后,苗家那位旁支,果然退出了礼部尚书的竞争,退而求其次,选别的去了。 这让韩舒宜心惊之余,生出几分忌惮,到底是谁,被收买了? 没两把刷子的,果然不敢胡乱承诺。 结果出现后,叶太妃特意出现在韩舒宜面前,浅笑着,“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还不错,有这样的能力,才配跟我合作。” 韩舒宜面上并不动容,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只手在空中交握。 回去后,皇帝正好在宫里等她,见面后,韩舒宜才卸下防备,感觉到轻松一些。 跟这种人尖子说话,时刻都要保持警惕,不敢随口抛出半句,以免露底。 皇帝也很忙碌,他在那位竞争者的身边,布下了密探,想要看看到底谁跟此人有接触,又是怎么劝服对方,放弃竞争礼部尚书的。 礼部虽然没吏部,户部这么抢手,终究也是六部之一,是个抢手部门。 可是在这么严密的防守下,还是让对方得手了,真不可思议。 皇帝正复盘,在他的重重严密布置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两人碰面后,俱是心事重重,唯有靠近对方,能够感觉到一丝安慰。 皇帝先动作,“要跟她虚与委蛇,辛苦了。”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皇上。”韩舒宜摇头,她动嘴就行,皇帝又要动脑还是动手呢。 不过关系到江山社稷,不得不慎重。 皇帝缓过神来,继续追查了。 临走前,皇帝说,“韩国公递了帖子,想要见你一面,朕也准了,你们父女,好好见个面。” 难得听到好消息,韩舒宜终于笑了。 命妇夫人们想进宫,递拜帖就好,但若是父兄想见面麻烦的多,需要得到皇帝许可。 若不是要紧事,韩国公也很少见女儿,省的给女儿招惹麻烦。 韩舒宜找了一处花丛里凉亭,既能见面,也不会撞见外人。 凉亭内,韩国公被何欢一路引过来,坐立不安。 父女碰面后,何欢主动退到不远处,免得听到父女间的悄悄话。 人一走远,韩国公迫不及待的求助,“小宜,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爹啊!” “能帮的我一定会帮,爹,你先说是什么事?” 韩舒宜心里一沉,爹一向谨慎,对官场也不沉迷,到底是惹了什么祸事,会让他这么紧张?不知道她能不能兜底啊..... “我惹你娘生气了.....她闹着要回娘家呢!” 韩国公委屈坏了,真是天降祸事,无妄之灾,都叫什么事啊! 他一股脑的说出来,“之前我去庄子上巡视,正巧碰见个年轻姑娘在卖身葬父,怪可怜的,我就把人安顿在庄子上,让她耕种赚钱。前几天我又去庄子上,那姑娘脚一滑摔到我马头前,我去扶人时,被你娘瞧见,你娘就生气了,扭头就走。” “我追上去解释你娘不听,闹起来了,没办法,我只能让你帮帮忙了。” 韩舒宜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不是,这,这,该让她说什么好呀! 她当女儿的,怎么能管这种事! 韩国公气的跺脚,“那姑娘也就比庭祯大个三四岁,当孙女都够了,我有这么老不修么!就是看着她年龄小,也没个亲人,才顺便安顿到庄子上,要是她有人照顾,我才懒得管呢!” 韩舒宜还是相信爹的,他心善,捡到的猫狗都要找个妥善去处才能安心。只是这姑娘,唉! 她好声好气的,“爹,你先把人挪走,再去跟娘解释,相信她会听的。” “问题就卡在这里了。”韩国公皱眉,“我说了,给那姑娘找个缺儿女的养父母,以后也是完整的一家,结果那姑娘又是上吊,又是投水,就是不肯走。话又不能说重了,我是真没招了,所以找你想想办法。” 他自己肯定要躲远点,本就瓜田李下的。找女儿帮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说不定能劝到妻子回心转意呢。 韩舒宜忍不住皱眉。若是普通人,能找到收养自己的家庭,安稳一生,当然是最好的。赖着不走,难免叫人生出揣测来。 她不能出宫亲见,就只能让清月跟着爹出宫,去跟那姑娘会面。 临走前,她叮嘱清月,尽量给对方提供优渥条件,寻找合适的收养家庭,若对方还是坚持留下,就不用多说,先找人盯着。 清月领命而去。 下午,韩舒宜有些烦躁。 自己好端端的家,突然有人想要硬融,她当然会不爽。但这种事,就算律法也管不着,她又能怎么地? 她的烦躁,等清月回来后,达到顶峰。 清月还没坐稳,先把今天所见都说了出来,“娘娘,那姑娘奴婢见了,只怕真的揣了不好的心思,想要攀龙附凤啊!” 清月提议送对方学手艺养活自己,不去,提议找个士绅之家做养女,也不去,说给银子送回老家,还是不去。咬死了说受了国公爷恩惠,想要留下报答。 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么缠人啊.....” “奴婢多说两句,她就哭,说奴婢是不是看不起她,一心想要赶她走?长的不出挑,但跟水做的一样,哭起来没完。” 清月见过的女子也不少,真没见过她这款。也确实瞧不起对方,她还知道自食其力养活一家子呢,对方就想靠着哭,就能赢取一切。 “娘娘,可不能轻易放过啊,奴婢瞧着,她心思都打到国公身上了,也不想想自己岁数小的,都够做孙辈了,怎么不去打世子的主意,呸!” “等等,你说什么?怎么不打世子的主意?那姑娘看着几岁?” “十六七吧。” 韩舒宜沉思起来。这里没有嫌弃爹的意思,一般人就算想走捷径,至少会挑个岁数差的不大的男子吧?那姑娘,跟爹确实差的确实很远。 那爹和大哥的差别在哪儿呢? 她豁然开朗,没错,区别就是爹还是手握权力的一家之主,掌管着整个家族呢! 那姑娘,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第270章 正值多事之秋,任何异常,都不能放过。 第195章 韩舒宜很快就召娘进宫见面,想要提醒她。 等她透出几分来意后,韩夫人不禁脸上一热。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要女儿出面来管这些破事,她都快没脸见人了。 韩夫人镇定下来说,“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我心里有数,闹腾闹腾,不过是给你爹提个醒,免得他真犯错。” “娘,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旁的。”韩舒宜编了个借口,“你也知道,如今女儿身居高位,又有皇嗣,难免叫人眼红。若是从我找不到破绽,就会去母家找破绽。” “那个姑娘的底细,查清了吗?” 韩夫人面色一肃,“查过,跟她说的一致。” “一致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可以提前好几年准备,或者就用真实的身份。若是真叫这种人进家里,以后吃饭都不安心。” 韩夫人越听,越觉得有可能。她相信丈夫,但架不住有人故意倒贴啊!尤其是,为了权势倒贴。 那天她就看的真切,对方脚绊脚,才摔到马前的,为了碰瓷也是拼。 把思维调转到阴谋频道,韩夫人一下就屏弃了之前的意气,郑重道,“我明白了,一切都会小心的。” “我也提醒了爹,希望他小心私德。娘,你们准备怎么办?” “将计就计,看看对方打算干什么吧。”韩夫人做出承诺,“你放心,没人可以从我这里,全身而退。” 真以为她能够当好这个主母,只凭着美丽的脸吗?她的心计也不输任何人。 等到承诺后,韩舒宜终于放心了。她相信,只要娘想做,就没有做不好的事。 品着清茶,韩舒宜对着新种下的花发呆。 花朵灿烂美丽,但背后的维护,需要很多的心思。 一只手伸过去,轻嗅花朵的气味,又摘下茉莉,送到韩舒宜手上。 心情一下子缓和过来,韩舒宜笑了笑,“下学了?” “嗯。娘遇上什么,这么不高兴?” “一点小事,有人手伸的太长,我正考虑该怎么给对方,提个醒。” 跟自己干架就算了,怎么还祸及家人?这让她很不爽。 孟庭祯听罢也有些无语,他更习惯明刀明枪,从后宅下手,很管用,但非君子。 “娘别担心,外婆她们心里一定有谱的....”孟庭祯开口安慰,但声音越来越小。 等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一连串的东西,串了起来,后宅,隐私,枕头风.....他找到了! “娘,我知道了!上次苗家人为何退出礼部尚书的竞争,去查过他的后宅吗?或者别的方向!” 他急切提醒。 他一说,韩舒宜也瞬间想到,皇帝查过上司下属和同僚,就是没查过后宅枕头风,万一呢? 任何可能性都不该放过啊! 心思一定,她就去找皇帝提了这个醒,这也是个突破口啊! 皇帝虽觉得难以置信,倒也真的去查了,只是官员后宅,本属个人隐私,查起来进度比较慢。 在这期间,韩舒宜还要一次次的应对叶太妃的试探,把自己包装成权欲熏心,一心夺嫡的人设,以此来忽悠她。 叶太妃没有生疑,大概后宫里,这样的人她见多了吧。 查后宅没有进展,但韩夫人盯紧了那个企图进韩府的姑娘,意外得到线索。 那姑娘平日衣着简朴,连银簪子都不戴,但是每隔半月,会去一家银楼闲逛,只看不买,逛完就走。 银楼的底细也叫她查过,成立大概二十来年,作为普通铺子够长了,但做银楼还不够。金银铺子通常是老字号才能博取顾客的信任,没个上百年,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但这家开业二十年的宝器银楼,稳稳立着,成为京城的十大银楼之一,就有些奇怪了。 韩夫人亲自去逛过,款式和用量还是挺不错的,但想脱颖而出,还是差了点火候。 她找不到线索,所以进宫找女儿讨主意。 一家经营多年的银楼啊......韩舒宜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毕竟银楼是面对大众的,若是藏了什么猫腻,很容易被发现吧。 “银楼老板是谁?” “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大概三十来岁,看着温柔可亲,如沐春风。哪怕是来过一次的客人,都能把喜好,年龄,夫家娘家,记得一清二楚,随口就说出来。至于谁家跟谁家有愁怨,最近合作,更是不在话下。我就去了两次,就把我的喜好记的清楚,能够逗人开心。"韩夫人感叹道,“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嘛!” 这种性格,不论干哪一行,都能风生水起啊! “估计就是老板好,她店里的东西,比别家贵了一倍,客人还是络绎不绝,都吃她这一套的。”韩夫人说,她都招架不住,何况旁人? “娘,你可别被糖衣炮弹收买了啊!” “我心里有数的。”韩夫人说,“放心,查不到线索,我还会继续盯着那家银楼。” “好,娘一切小心。” 韩夫人是个有决断的人,虽觉得可惜,但不妨碍她继续盯梢。 去那家银楼,也有宾至如归之感。 她身份高,去了只有被捧着的份,银楼对这样的客人极好,送货上门,随意挑选,还可以借用场地,招待好友,非常舒适。 享受了这么多待遇,多数夫人也很乐意消费消费,在哪儿花钱不是花呢。 韩夫人跟好友,都在宝器银楼的二楼,欣赏铺子里刚上的新货色。 正聊的开心,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嚷嚷着,“掌柜的,你们店铺为什么卖二手货!” 一个穿着打扮,不像是京城女眷的贵妇人,拿着一盒宝器银楼出品的木盒,大声叫嚷着。 “卖这么贵的东西,居然是二手的!说出去都砸你们家招牌!” 第271章 宝器银楼的掌柜也是个中年女子,见状连忙赔笑道,“客人,我们店里,一贯只卖新制的首饰,怎么会卖二手呢?” 客人们私下里自己交易是一回事,但银楼里卖二手,可是砸招牌的事。 “我难道还会冤枉你们吗?是不是欺负我是外地人?”那客人把盒子往上一放,“你们自己检查,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家卖出去的,成套首饰?” 掌柜的打开盒子,检查首饰上的阴刻和工艺,的确是宝器银楼的手笔。 跟着韩夫人一起过来的夫人惊讶道,“真的?这宝器银楼怎么能这样啊?以后买货都不放心了。” 谁会喜欢自己拿到的东西,是旁人用过戴过的? “继续看,看她们怎么解释。”韩夫人努努嘴。 楼下,掌柜越检查,越冒汗,她们银楼的印记都在上面,的确是宝器出品。 得出这个结论后,客人才得意洋洋说,“瞧,没冤枉你们吧?你再把垫布底下揭开看看,里头,有上个客人留下的纸条!” 掌柜的一翻,真翻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某月某日,某人敬赠上峰,日期是上个月。 掌柜后背都汗湿了。 客人抢过纸条,把上头的字迹露给围观的客人看,“我可是花了一万两,买的这套首饰,结果呢?居然是旁人用过的!我不成冤大头了吗?” “退钱,必须退钱!还要赔偿!” “一万两买一套银首饰,真是烧的慌!” 客人唾沫横飞,肆意抱怨着自己的不满。 韩夫人听到底下对话,不自觉皱起眉头。她总觉得,这事不是卖二手首饰这么简单。 眼看掌柜要拦不住暴躁的客人,银楼的主人,那位欣夫人款款而至,柔声道,“夫人别急,事情出在我们银楼,我们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着,在客人耳边说了什么,客人冷哼一声,跟着欣夫人进了包间商谈。 看热闹的人没散,都等着结果。 能逛的起宝器银楼的人,不差钱,差面儿。若是真卖二手,以后也不会光顾了。 韩夫人默默记下细节,也等着看结果。 一刻钟后,欣夫人和客人一起出来,宣布结果,“是店里的小二做事不够谨慎,两位客人买了一样的套装,把另外一位买的,跟这位客人的弄混了。对方买了也是要送人的,才会有纸条放在里头。” “一切都是误会,做错事的小二已经辞退了,这位客人的损失本店也会赔偿。今日来店的客人打扰了,都有糕点茶水送上,还请大家不要生气。” 随着欣夫人的话语,店内的其他小二,开始上点心,速度非常快。 刚才还怒气冲冲找茬的客人,眼下怀里抱着那套首饰,眉开眼笑,估计赔偿很让她满意。 韩夫人收回眼神,欣夫人一贯圆滑,这点小事,轻而易举。 但不知什么的,她很在意此事,总觉得纸条里,暗藏玄机。 回府后,韩夫人想不到关窍,就去问长子。 本是撞撞运气,不曾想韩世衍真的知道。 他拿了一套首饰出来,“下属送的,说是恭贺我升职。我看也不是很贵重,样式也做的别致,就留下了,准备打算给妙妙的,要是娘喜欢就留下,我另给妙妙买一套。” 第196章 韩夫人嗔怪道,“我还能跟妙妙抢东西吗?就是看看。” 打开盒子,里头躺着四根银簪,一只镶宝石的多宝梳子,清雅古朴,的确好看。上头的印鉴和收据,都是宝器银楼的。 不过韩夫人昨日看过这套首饰,要价五千两,很贵了。长子不知道首饰的行情,看着银饰以为便宜,其实很贵重。 韩夫人把首饰盒,一层一层的拆开,拆到最后,居然发现一张撒金花笺,上面写着,若是对首饰不满意,可以在三月内退货。 就没听说过谁家的货物卖出去这么久,还能退的,岂不是亏到老家?再看宝器银楼的经营,也不像是要倒闭的样,还蒸蒸日上。 韩夫人拿着花笺反复的看,也没看出个究竟来,就听到儿子咦了一声。 “你咦什么?” 韩世衍指着花笺说,“纸上写了三月内可以退货,但货物几时售出的都不知道,怎么计算“三月内”?遇上钻空子的人,怎么办?” 别低估人想占便宜的心啊! 是啊,有人钻空子怎么办?韩夫人苦心冥想,长子皱眉,又松开。 “我知道了!这东西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叫人去退的?”韩世衍突然开口。 他一说,韩夫人也懂了。 两人对视,突然想明白了,这是隐晦的贿赂! 一套本不贵重的银饰,但是标着高价,不论对谁都是这个价。收人一套银饰,也不算是特别过分的贵礼,说给谁听,都觉得如此。 但其实,拿着礼物和花笺,是可以到宝器银楼兑换处同等金额的银两的.....收礼人和送礼人,都有默契。 韩夫人心跳如鼓,为自己这个猜测而震惊。韩世衍同样震惊,开始扶额。 好精妙,好低调的算计。 “世衍,你找个面生又可靠的人,去退这套首饰,看能不能拿到五千两回来!切记,保密!” “好。” 半日后,韩世衍安排的人,真拿着五千两的银票回来了。 娘俩对着一叠银票,傻眼了。 去退首饰的人说,掌柜对首饰不怎么在意,但是仔细检查过花笺,好像他们还有花笺的留底,完全无误后,才退的钱。 一瞧就知道,对方做惯这种事了,那不知道有多少人,这么行贿受贿。 这不是小事,韩世衍振作起来,“娘,这事得想法子告诉皇上,让他来处置。” “好,但唯恐牵扯甚大,别叫人知道是你告发的。”韩夫人叮嘱,“那姑娘跟宝器银楼有牵扯,果然来者不善啊。” 她扶着额头,喃喃自语。幸好,她们发现的早。 * 宝器银楼。 欣夫人正在拨弄算盘,算清半月的进出。 她们银楼的进货出货量都很大,掌管银钱的事,只有她这个主人能负责。 刚算到一半,有人求见。 欣夫人无奈放下账本,用白布盖住,“进来。” 第272章 来人敲门,进了内室,向欣夫人求助,“夫人,我实在是没法子,才来求助的,还请夫人指教!” “你没有进展,只能说明你无能,这么简单的目标,都做不好?”欣夫人训斥道,“怎么,还想来求宽恕吗?” “不是,夫人听我解释啊!我已经用过了所有法子,但是韩国公他,他不为所动啊!”女子继续哭诉着,“不论是什么法子,也要见到人才有用,我现在,连人都见不到!” 就算有翻天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欣夫人听着对方哭诉,并不动容,在她看来,一切都是无能者的借口。 若不是人手不足,任务又下的急,她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去执行任务。她会挑个更温婉和善的人,先从接触开始,慢慢加温,而不是这样制造一起意外,把人送上前。 这么想,自己终究还是有些布置不妥当,欣夫人缓和了语气,“罢了,我知道了,你暂时别动作,先把自己周围的人际关系处理好,等我来判断时机是否合适,再做下一步。” 对方总算松口气,有欣夫人这句话,至少她不会被惩罚。 女子倒退着想要离开,临走前,欣夫人像想起什么,“对了,最近你少来这边,免得惹眼。” 韩夫人出现过几次,欣夫人怕两边撞上,若是弄出什么不好的场面,那就不美了。 女子低头顺从,离开。 不过欣夫人没想到的是,她的顾虑很有道理,只是没考虑到自己身上。 又是一日的巡逻,欣夫人正替各位贵妇们展示新制的首饰,突然迎面被人泼了一盏茶水。 茶水顺着发际线往下淌,欣夫人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她勉强镇定着,质问对面的妇人是不是认错了人,那妇人泼完茶,还有恃无恐的说,“泼的就是你!宝器银楼的欣夫人,多大的脸面,多大的架子啊!还不是靠着偷我表姐的男人,才撑起这么大摊子的!” “我告诉你,你守好规矩,做个乖巧听话的外室也就罢了,若是还想打别的主意,下次来的可就不是茶水,而是热水了!” “给我砸!” 对方一声令下,护卫们开始砸银楼的凳子椅子,弄成一片狼藉。 对方随手扔下一锭银子,在护卫下,施施然扬长而去。 独留下欣夫人狼狈的面对,其余客人的指指点点。 宝器银楼办的这么大,但明面上的主人,只有欣夫人一个,不少人都猜测她的靠山到底是谁。 现在不用猜了,多半是某个位高权贵的大佬。 欣夫人勉强自己不要退缩,穿过大厅去更换衣服,她自认有格调有气场,碰上这种撒泼类型的泼妇招数,还是没法子,只能咬牙忍下。 心里忍下了,还是忍不住想要借着此事讨便宜,所以夜里,等着男人登门时,就看到满地的狼藉和木器碎片。 欣夫人独坐大堂里,看脸是哭过了,眼圈还红着,委屈的很。 男人连忙过去安抚,“怎么了?谁惹我的宝贝生气了?”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自己没管好的人吗?欣夫人冷笑,却不说话。 任由男人百般讨好求饶,欣夫人才开口,“还不是你的好夫人!今天找人来我这里砸场子了!” 男人不免头痛起来,他的夫人是宗室贵女,身份非同一般,就算如今他位高权重,也不好轻易得罪。他只能安慰欣夫人,承诺赔偿她的损失,才把人哄回来。 欣夫人也是见好就收,破涕为笑,二人去后院温存一阵,男人才赶在宵禁前,离开了宝器银楼。 临走前,他注视着银楼,心里想,夫人如今的确有些狂妄,颐指气使,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不起眼的书生,只是时移世易,自己如今早就是内阁次辅,眼看要入阁主政的人,没有当年的好脾气了。 也叫夫人认识认识,谁是东风了。 轻柔的月光洒下,照亮他的脸。 * 盯梢的人看清他的脸后,迅速后撤,提前一步到达目的地,亲眼看着马车进出,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果然啊,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敢承担行贿受贿的,都是有背景的人。 此人,正是刚入阁的赵次辅,他的恩师,正是内阁之首的秦首辅。 秦首辅老眼昏花,装聋做哑,一直没有退位让贤,没想到,是在给徒弟占位置呢。 不过谁也不知,秦首辅到底知不知道内情。 韩世衍将收集来的情报,一并交了上去,等皇帝发落。 若是雷霆一怒,将要流血千里。 皇帝的确很震怒,但同时,他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养外室的官员其实很多,除非养出大问题,只能算私德有亏,小小惩罚。 他又不是村口里正,还要管这种事。 但抛开这些,皇帝敏锐的发现,若是把这些女子都看成一艘小船,而主船是那个欣夫人,铁索连环,她们会在大江之上,连成一片平地,足够任何人顺利而过。 包括他的后宫。 想到这种可能性,皇帝悚然而惊。 这可真是蚍蜉撼树一般的奇迹。 他越想越担忧,不能贸然否认这种可能,于是命令韩世衍,想法子查清楚,这些女子们到底有没有关联。 韩世衍领命而去。 面对堆积如山的线索,各家后宅的资料,韩世衍深觉一筹莫展,不知从何下手。 然后他接到妹妹的信,告诉他,先查当初那位想要竞争礼部尚书之位的苗大人,为何放弃,韩世衍这才寻到线头。 他派人盯紧了那位。 苗大人新纳的妾室云烟,是位来自江南的美人,轻柔妩媚,如同朦胧的烟雨,潮湿而惑人,只要伸出其间,很难不被诱惑。 今日她又来了宝器银楼,在包间里欣赏首饰,闲闲敲着桌面,“我说夫人呐,我都快哄不住那位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给我一个新的借口啊?” “你不是自诩魅力惊人嘛,还需要我来给你出主意?” 第197章 云烟笑了笑,“魅力是大不过权力的,我有用处,加上我的魅力才有效果,我若没用处,就是生成个天仙样子,也不顶事啊!” 第273章 云烟对于自己处于什么样的位置,非常清楚且清醒。她是跟次辅大人的外室搭上了线,偶尔能够获得一些内幕消息,才能在后院之中,独得宠爱。若是没有这个,她凭什么脱颖而出。 自然,欣夫人靠的也是这个,她手底下的人,消息汇聚到一起,就织成一张密密的情报大网,也是最神秘的信息来源。 她们互惠互利,互通有无,组成利益共同体。 欣夫人叹口气,“知道了,你先稳着对方,等我拿到新的消息,一定头一个告诉你。” “原本手到擒来的尚书之位,在我的劝导下放弃了,转头争取吏部的左侍郎.....要是没争取上,只怕我要被冷落了.....” "并不是我不帮你,最近我被他的夫人察觉了,风头正紧,若是在随意见面,只怕要逮个现行。”提起那日的事,欣夫人还在生气。 赵次辅的夫人,好大的正室威风啊!也不想想,若不是自己从中斡旋,提供信息,提供钱财,赵次辅用什么登顶?她赵夫人又用什么来耍威风? 气过后,欣夫人还是叮嘱,“最近情况很怪,你少出门走动,避避风头。” “行叭,知道了。”云烟点头,懒懒指了指桌上的首饰,“都给我包起来,我留着送人。” 这些首饰造价又不高,欣夫人舍得,都打包装了起来。 云烟带着满满收获,从宝器银楼的后门离开,走上正街,发现前头堵的水泄不通,有两个小贩正面红耳赤的争论,地上,货物丢了一地,被踩的稀烂。 云烟嫌恶的皱眉,吩咐车夫调头走小路回府。 结果刚进小巷,马车突然停下,不动了。 云烟正要生气,掀开车帘,却发现车夫不见踪影,却有几个黑衣人,一拥而上。 不等云烟呼救,她脑袋一晕,人先昏了过去。 朦胧中,听到黑衣人对话,“是苗家那个小妾吧?” “是她。” “生的倒是漂亮,可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能自认倒霉了。” 云烟昏迷之中,还充满怒气,靠,是谁干的?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处地牢里,除了一些干粮和清水,万籁俱静,连个审讯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场景,让她原先做好的心理准备,都白费了。 绑票了,总要图点什么吧?不然岂不是白费功夫? 但这次的绑架例外,云烟被关了三天,除了有人按三餐送饭,并没人理会她。 头三天,云烟还能稳定心神,告诫自己不要慌,但到了第四五天,她就镇定不起来了。 超过三天,苗家还没找到她,只能说明,对方的手段能耐,远在苗家之上。若不想吃苦,还是乖乖听从的好。 一直等到第七天,总算有人来理会她,云烟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一半。 她知道,没人会来救她,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脱困。 对方露面前,还先叫人蒙着云烟的眼睛,声音回荡在墙壁间,听不真切。 老实说,云烟是真的松口气,看不到脸,至少说明对方目前没有灭口的打算,她还能活。 “云夫人,久仰大名啊!处于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会这样请你过来,还请别见怪。” 云烟冷哼。 “不过没办法,云夫人架子太大么!我们又请不动欣夫人,只能出此下策,希望云夫人能做个引荐人,帮我们见一见欣夫人。” 云烟扯紧了袖子,“我跟欣夫人可没什么交情,你找错人了。” “是么?”对方故作诧异,“可是我听说,云夫人背后给苗大人出主意,可是苗大人的贤内助啊!至于欣夫人,更是赵大人的贤内助,两个贤内助凑到一起,还不能顶上一个智囊团吗?” “我可是很相信你们的能力啊!” 云烟心里一沉,一瞬就明白对方有备而来。若不是有备而来,怎么会把私下里,她和欣夫人的关系打听清楚?对方甚至陆陆续续的,报出几个跟她们来往密切的夫人名字。 云烟闭嘴不答。 对方轻笑,“我们的目的都是相同的,不是吗?都想扶持自己人上位。不过我刚想动手时,发现了你们这些前辈。刚好,就想跟前辈们合作试试,一起达成目标,不是很好吗?也不用喊打喊杀的。” “你慢慢想吧,何时想通了,再叫我。” 说罢,对方就走了。 只留下云烟,反复思考,惊疑不定。 她们之间的来往很隐秘,一直都依托着宝器银楼来进行,并不私下见面。而女眷逛银楼,并不出格。 到底是谁,泄露了机密? 在没摸清情况前,云烟打算闭嘴不言,静待时机。她不能让秘密,从她这里泄露出去,否则.....云烟打了个寒颤,畏惧于主子的惩罚手段。 而且,策划绑架之人的柔和手段,也让她生出希望,觉得自己没准能够蒙混过去,等待救援,拖拖时间也没什么。 等了三日,幕后人再次见她,云烟还是拒绝透露。 “好吧。”对方不生气,只是靠近牢房栏杆,“下次见面,就是五天后了。” 对方一靠近,云烟就闻到一股浅淡的香气,飘进鼻端。 那股香气异常的熟悉,分明就是欣夫人最常用的,她自己调制的香粉!欣夫人还得意说过,别无分号的! 能够沾上气味的话,该是多么近的距离?! 云烟一下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不慌!原来早就跟欣夫人达成合作,就等着她吐口来背锅了! 呵,她就知道,欣夫人一直对自己不满,因为当初自己竞争过宝器银楼主事人的位置,借着机会,也想把自己拉下马。 云烟当然不是吃素的,当即喊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反正欣夫人早就叛变了,她还犟个什么劲呢!不如争取宽大处理。 云烟把自己知道的,了解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对面的人把供词记上,不置可否的抖了抖纸张,“不尽不实,还差的远。” 聪明人最喜欢脑补,还觉得脑补出来的内容,才是真相。 云烟现在就犯了这个毛病,被人察觉到她的隐瞒后连忙找补,“我的权限,只能知道这些!剩下的,还是欣夫人了解的最多!去找她!” “好吧,我会找她验证的,劳烦夫人再住上一阵了。” 第274章 被云烟惦记的欣夫人,其实日子也不好过。 云烟来时,可是不少人见到了,但回去路上,没了踪影。 她是最后一个见过云烟的人,那位苗大人如何能忍,屡次登门,就为了讨个说法,甚至还报了官,只想把爱妾找回来。受官府影响,宝器银楼的生意都停了。 她倒是也想找赵次辅出面,可惜,赵次辅不想卷到这摊浑水里,只安慰她不急,慢慢等,清者自清嘛! 欣夫人知道他重视名誉,不肯替她出头,只得暂时忍耐,求爷爷告奶奶的,去找之前的同伴,可惜这些人要么病了,要么被主母打压,一时也帮不了忙。 欣夫人送出去许多金银,才勉强叫宝器银楼,获得一个停业整顿三月的结果。 身心俱疲的欣夫人,才获得一口喘息之机,暗恨那些白眼狼不肯伸出援手,这种时候不伸手,下次也休想自己帮忙! 正生着闷气,掌柜的来通报,说是有官爷找她。欣夫人不耐烦的问,“到底是谁?贿赂还没吃够吗?”贪心不足。 “是,是潜龙卫的人......”掌柜的两股战战,低头回答。 潜龙卫!皇帝亲卫,机密行事,令牌一露,就算内阁大人也要低头。 欣夫人觉得不对劲,立刻站起来,强作镇定,“我知道了,梳洗一下,换套衣服就出去。” 等掌柜一走,她立刻换了一套仆妇穿的灰衣,收拾了一点碎银,从后院翻墙逃跑。 脚刚落地,就被人按着肩头,反剪双手,控制了动作。 一个声音含笑问,“欣老板这是急着去哪儿啊?连个随从都不带。” 连后院都埋伏了人,自然是有备而来,欣夫人心底一沉,看到一个英俊男子,带着一群手下,把后巷堵的严实。 他说完话,伸出右手,“请吧。” 牢房见。 进了牢房,欣夫人才知道为何她向同伴求助,连面儿都没见着。对方早就身陷囹圄,无从逃脱了。 整个牢房,竟全是她们的人!偶尔几个漏网之鱼,也翻不起风浪了。 大势已去,不论她们招或者不招,都没用了。 人多了,想保密就困难,总有几个胆小的,一吓唬就吐露心声,把她们在办的事,抖个干净。 一桩以宝器银楼老板牵线的,行贿受贿,买官卖官的大案,徐徐展开。 她们以各自的丈夫为据点,以自身为绳索,牵连起一张大网,在这张网上,缓缓勾勒自己的图案,达成自己的目的。身份虽低微,却做成许多大人物都做不成的事。 第198章 潜龙卫的动作很迅速,只用了三天,就查到七七八八,也将有关人员,统统收监。 也幸亏他们的迅速动作,让宫里的叶太妃,暂时没有发现端倪。 或许人有第六感,或许冥冥中有感应,一早起床,叶太妃就觉得心神不宁,心跳的很快。 她给自己把了把脉,没检查出任何病状,但这种心神不宁,始终围绕着她。 她找来秦总管,问他最近有没有异状。秦总管摇头,“没有,还没到半月一次的通信时间,等信件到了,就该安心了。” “我这心里始终空落落的,觉得不痛快。” "主子,你若是还不放心,我去催一催通信。” “好,催之前,你先去叫上灵儿过来,带着七皇子,再去请贵妃,就说我在御花园里,叫她们赏花。” “是。” 秦总管领命而去,叶太妃梳洗打扮,提前去花园里打理。 叶妃是头一个到的,但是没带七皇子,神色倦怠,并不想说话。 叶太妃一见她,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瞧瞧你这样子!懒散惫怠,也不梳妆,还怎么去替七皇子争取宠爱?怎么做他的靠山?” 叶妃探头,似有若无的瞄了一眼,“姑母不是已经有一个现成的宠妃么?有用的很,何必再来指望我这个派不上用场的呢?” 这话说的,怨气冲天。 叶太妃一怔,“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吃醋呢!你放心,我对嘉贤只是利用,只要价值没了,她随时都可以丢掉,可是你不同,我们是血缘至亲,利益共同体,再也没有比这更牢固的联盟了。” 她见叶妃还是提不起精神,强调说,“嘉贤最有用的地方,不过就是她手里握着两个聪慧的皇子,我才高看几眼。若是有机会夺了过来,让你来做他们的养母,我才是最放心的。” “再说吧。” 叶妃话音刚落,嘉贤贵妃就出现在花园里。 她含着笑意款款而来,步伐迤逦,气度斐然出彩,只是身边没带着孩子。 碰面后,叶太妃先问起孩子。 “他们呐,现在看着惠妃的肚子大了,争着要当哥哥姐姐,提前培养感情呢!去陪惠妃了。” 韩舒宜懒懒说,“太妃娘娘若是思念,我下次带上。” 叶太妃才开始合作,自然不会苛刻,非要做什么。 她今天叫人,一是缓解自己的心焦,二是提前叫侄女和嘉贤打好关系,若是能互相配合,后宫再无人能够争锋。 侄女不咸不淡,倒是嘉贤很积极主动,让叶太妃深觉没有白费功夫。 聊到热切处,叶太妃决定以后经常相聚,互相培养做事的默契。 她考虑的很好,在看见十皇子时,更是达到顶峰。 十皇子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热出一头汗,一见面,就扎到母妃怀里,不肯出来。 韩舒宜把孩子拔起来,看他脸红红的,拿出手绢给他擦了一遍脸,轻声道,“瞧你,跑成这样,清月,你带十殿下先回去,给他换身衣裳。”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 十皇子眼看撒娇没用,开始耍横了,扭来扭去,就是不肯走。 韩舒宜心里着急,想把孩子劝走。 她心中忌惮叶太妃,离这种危险人物自然是越远越好。 可今天小十不知道犯什么毛病,就是不走,她也不好硬劝,免得被看出来。 两边正僵持着,秦总管远远跑来,嘶声竭力的对着叶太妃喊, “暴露了!所有人,都被抓了!” 第275章 秦总管奔跑而来,一身狼藉,神态急躁。 电光火石间,叶太妃就明白了一切。暴露了,真的暴露了!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难道束手就擒? 不,不甘心! 不需多想,叶太妃上前一步,勒住韩舒宜的脖子。 韩舒宜只来得及把小十推到清月怀里,就被挟持住了。 众人惊慌失措,乱成一团,也有人鼓足劲想去救人,奈何叶太妃从袖底翻出匕首,比划着放在韩舒宜的脖颈旁边。 “退后,都退后!” 清月一边退,一边带着哭腔说,“太妃娘娘,有话好好说啊!先把我家娘娘放了!” 她们退到凉亭之外,都不敢乱动,生怕太妃手滑。 韩舒宜感觉到脖子上的寒光,这个距离捅上一刀,除非坐在急救室门口,否则肯定没救了。 只是,不想叫孩子看见这一幕。 韩舒宜微微后仰,镇定的说,"怎么了,出事了?" 一如往昔。 叶太妃也没想到,她都在挟持了,嘉贤还能如此镇定,在这种镇定的感染下,居然乖乖答了问题。 “秦总管示警,那就一定是出事了。” 喔,明白了。 她们这些人私下联系,定还有旁的渠道,若是几日不去传达平安的信息,就视为暴露,需要全体人员警戒。 大哥没经验,忽略了这点。 韩舒宜想点头,忍住了,轻声道,“那你们接下来怎么办?这是后宫,重重把守。” 想跑?御前侍卫有话要说。 “况且,叶妃也在这里呢。” 韩舒宜的提示,让叶太妃想起自己侄女和贴身侍女 她们几人加一起,就算足够能打,也走不出御花园,更何况总共才几个人? 此刻,叶太妃开始暗恨秦总管的不稳重。若不是他喊的那一嗓子,自己何至于乱了阵脚,弄到骑虎难下呢? 缓上一缓,扮成太监宫女出宫,也来的及啊。 但现在,该如何是好? 气喘吁吁的秦总管过来,看着四周隐隐聚拢的侍卫,还有更多的侍卫即将赶来,狠狠心做个下切的动作。 “主子,杀了贵妃,咱们一起逃出去!怎么这也能给自己赚个垫背的!” “这主意还是不错,咱们可以一起去投胎,说不定阎王看在人数多的份上,让我们都投个好胎。”韩舒宜轻笑着。 果然,说完这话,叶太妃犹豫了。 能活着,谁想死呢? 说话间,叶妃靠了过来,轻声道,“姑姑,我们不如佯装投降,再图谋后计,眼下只是暴露,但是到底暴露多少,谁也不知道,未必没有脱身之机。” 若是要硬闯皇宫,那是十成十的药丸。 果然,叶太妃开始犹豫起来。 “妇人之仁!” 秦总管急了,“趁现在还没合围,赶紧突围啊!如果落到牢房里,哪里还有什么后计?预警的消息,成员里有八成的人被捉了,连宝器银楼都被查封关闭了!” “咱们不趁着现在跑,真跑不了了!” “打断一下,你们商量归商量,最好还是快一点,不然,恐怕来不及了.” 韩舒宜提醒着。 这里又不是皇城边缘,而是实打实的中心!巡逻侍卫不停的,而且一呼百应,很快其他地方的侍卫也会赶来。 成了合围之势,韩舒宜也怕她们狗急跳墙。 叶太妃想活,她也想活着。 * 毕竟这里是御花园,不多时,皇帝跟太后都赶来了。 太后捂着胸口,看着眼前的一幕,惊的声音都颤抖了,“你,你在做什么?!” 太后跟叶太妃相识超过三十载,远远超过家中姐妹,宫中寂寞,始终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 见到叶太妃挟持人质,一下冲垮了她的认知。 叶太妃看见她,神情复杂,手腕微抖,在韩舒宜的脖子上留下一条赤色划痕。 “我做什么,你该清楚啊。” 叶太妃叹道,“宫中只有一个至尊之位,你想坐,我也想坐啊!凭什么他们可以争抢,我不可以呢?” “荒唐!” 太后深吸一口气,“你又没有子嗣,凭什么坐?又如何坐的稳?当年哀家也想替你安排,收养一个孩子,是你拒绝的!” 说到这里,太后的目光如电一样射到叶妃身上,恍然大悟。 姑姑不可以,不代表侄女不可以,叶妃不就有自己的孩子? 不,不对,七皇子也不是叶妃亲生的啊,叶太妃到底在谋划什么? 皇帝轻叹一声,把母后护到身后,沉声道,“母后,你被她绕进去了。叶太妃图谋甚大,可不是简单一个太后之位能够满足的。” “什么?” “朕猜,她们这些人,其实是宁戎国的余孽,想要颠覆大锦的江山。” “宁,戎?那个国家,不是已经灭亡了一百多年吗?”太后愣住。 她一提此语,叶太妃立刻言辞激烈,“不,宁戎没有亡,只要我们这些人还在,宁戎就还活着!” 她激烈的反应,印证了皇帝的猜测。 皇帝看着韩舒宜的脖子,咽下自己的焦急,谈判时刻,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些暂且不论,太妃,你若是还想活,就按照朕说的,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查清一切的因果后,朕会考虑轻判的。” 第199章 叶太妃大笑起来。 她自己做了多少事情,自己清楚,若是真的查清,只怕没见过面的九族,都要被皇帝翻出来鞭尸。 输了就是输了,下一次再赢回来就行了。 前提是,最大保留了自己的实力。 叶太妃一紧匕首,直接扎到韩舒宜的肩头,血色顺着衣物流淌。 韩舒宜咬着牙,没有吭声。 她怕叶太妃恼羞成怒。 叶太妃伤人示威后,再次挥舞匕首,“我说,退后!” “准备马车和必需品,放我们离开,我们走的时候,自然会把你的贵妃还给你。若是不听的话,这么漂亮的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她威胁道。 皇帝捏紧拳头,几次想要硬刚,但看着垂着衣袖下摆滴落的血液,终究还是妥协了。 “好,但是你要承诺,不再伤人。” “你能做到,我当然也能做到!” “皇帝,你要纵虎归山吗?” “母后!毕竟还是人命要紧!” 小十哇一声哭了起来,"我要娘,我要娘,哇哇哇!" 第276章 在小十的哭喊中,侍卫们迅速的准备好了马车。 这个架势,好像警匪片的现场啊。关键时刻,韩舒宜还有心情调侃自己。 她跟着叶太妃一起撤退,配合着动作,一起走向皇宫的侧门。 路上,她轻声抱怨着,“示威就示威,干嘛扎我一刀?很疼的啊,非要扎,也要选一个肉多不疼的位置啊。” 她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叶太妃都愣了。 “你不生气?” “我们才是一伙的,偶尔牺牲一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的补偿,可要让我满意啊!”韩舒宜非常自然的抱怨着,“不然我可是白受苦了。” 叶太妃看她自然又亲近的态度,手里的匕首不免松了松。人质愿意配合她,可比又跳又闹,想逃跑强的多。 她们只有五六个人手,可空不出手来制住嘉贤。 于是叶太妃顺着话头说,“今天辛苦你了,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的。” 前提是,她们今天真的能够脱身。 在嘉贤时不时的抱怨声中,她们终于到了皇城后门,需要的马车,就停在正前方。 就算是叶太妃,看见逃脱的希望就在眼前,也不禁松口气。 四蹄马车,跑起来飞快,只要上了车,她们脱身后,就算查抄全城,也有办法混过去。 她们靠近马车,叶太妃使眼色,示意秦总管去检查马车,自己一半余光,也放在马车上。 叶妃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 双方一触即发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娘,我要娘!” 随着喊声,小十竟挣脱皇帝的怀抱,冲到最前头。 韩舒宜心都提到嗓子,生怕小十忘不了昔日叶太妃的照顾,松了防备,再被叶太妃挟持了。 他是个孩子,想要脱险的系数,比自己这个大人小多了。 韩舒宜放缓声音,“小十,乖,回去,娘跟太妃娘娘出去转一圈,很快就回来,你乖乖等着,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小十抽噎着,“娘,你别走好不好?叶奶奶,你放开娘,好不好?” 往常他若是这么哭,叶太妃早就拿着东西开哄了,但现在,并不是孩子哭声能解决的事。 不过听到他哭泣,叶太妃终究还是怔忪了片刻。 小十迈步前进,再接再厉,“我以后都会听话的,好不好?你们都回来吧......” 他张开双手,似乎想要扑到谁怀中。 韩舒宜已经做好准备,拼着再被扎一刀,也要护着小十的安全。 却不想小十手腕一翻,居然从小小掌心里,翻出一条银光来。银光激射而出,正冲着叶太妃的脖颈。 叶太妃条件反射的倒退,不由自主就松开了匕首。 电光火石,叶妃抓住时机,全力撞歪了叶太妃的身体,让韩舒宜脱离了掌控。 韩舒宜也顾不上许多,就地一滚,脱离了叶太妃能够袭击的范围。 她连滚三圈,晕头转向,小十低头抓紧把人扶着,“娘,没事了!没事了!” 一向百发百中的孟庭祎,此刻才发现自己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他怕,怕自己功夫不到家,怕自己瞄错了地方,怕自己腕力不够,怕一切的意外,直到娘脱困,他才察觉到自己两手颤抖,惊惧出汗。 这若是叫前世恨他的人瞧见,非得笑掉大牙不可,可关心则乱,他怎么可能淡然? 韩舒宜滚了几圈,撞上伤口,疼的眼前发黑,被抢先一步的皇帝抱着,急呼太医。 “我,我还能撑着。” 缓过气来,韩舒宜道,“叶,叶妃怎么样?” 她如果没看错,叶妃居然临时反水,救了她,若不是叶妃协助,她还在被困。 这几下鹊起鹄落,异常迅速,叶太妃才发现自己落入下风,侍卫的长枪长剑,都落到她的脖子上。 气的她破口大骂,“嘉贤,你好生奸诈!居然骗我?” 韩舒宜没应声,不到最后,她不会落人口实的。 骂完韩舒宜,叶太妃又骂侄女,“你个白眼狼!我失败了你也一定没好果子吃,你干什么吃里扒外?” 叶妃笑了笑,贴近姑母说,“姑母风光时也没记得我啊!当年姑母的好,侄女都记得呢!” 记得是谁让她绝了育,断了希望。 叶太妃一怔,终于发现这个侄女,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摆弄。 侍卫们将几人都关押起来,投入牢房。 韩舒宜被搀扶起来,刚想说点什么,天旋地转后,再次陷入黑暗。 无尽的黑暗中,她总能听到一串哭泣的童声,哭泣说让她不要走,回来。 这让韩舒宜犹豫起来,要去看看吗?这孩子哭的真可怜啊。 她顺着声音走过去,一直走到光亮处,然后眼睛一睁,重回人间。 身侧的哭声还在,而且此起彼伏,跟唱小调一样,挺有节奏感。 女童声先说,“都怪你!你不是号称百战百胜的战神吗?连娘都护不好,神个屁!” 男童声垂头丧气,“确实怪我,我没早些发现,若是我机灵,太妃根本挟持不了娘。” 啪啪啪,他气的抽自己,下手不留情。 “你滚远点,我亲自照看娘!” “是,好,都听姐姐的,但是我能不能偶尔亲近一下?” 随着他们的对话,韩舒宜的脑袋,前所未有的疼起来。 她捂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疼的倒吸气。 她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为什么孩子早慧,也找到原因了。 还是迅哥儿说的好,我有三个孩子,一个孩子是重生的,另外两个,也是。 她在床上苏醒,打断了小十和潇潇的争吵,潇潇迅速过来,掀开帐子,妥帖的说,“娘,先别急着说话,太医给你脖子胳膊都上了药,说要过会儿,才能正常开口。” 看到伤口,叫潇潇心疼坏了,越发想把叶太妃细细的剁成臊子。 韩舒宜咳了几声,忍着没开口,用眼神示意,你六哥呢? “六哥去,去牢房了。”潇潇迟疑答,她看见六哥时,六哥杀气腾腾,凶相毕露,正准备去牢房审问。 可见是气坏了。 第277章 韩舒宜试图动一动,就觉得肩头一片麻木和酸疼混合。太医上了药,药物正在生效。 小六去牢房审问,她是放心的,孩子不会吃亏。 只是......她看着面前目露担忧的孩子,心头五味杂陈。 何德何能啊,碰上这样的好孩子。 她把小十叫到床边,轻声说,“没吓坏吧?” 小十含着一包泪,“吓坏了!需要娘贴贴才能好。” “要是想贴贴,只能等痊愈了,我现在胳膊都抬不起来。” 韩舒宜无奈的展开双手,叶太妃扎的不深,但肩膀毕竟是经常需要活动的地方,只能等完全治愈才能舒展自如。 “娘,以后不要冒险了,好不好?” “好,一定。” 韩舒宜好声好气的回答,虽然这事不是她能决定的,但安慰安慰孩子,也没什么。 室内一片静谧,所有人都觉得漂泊不定的心,现在才安静下来。 擦干了泪,她们迎来了探病的客人,所有人都想从韩舒宜嘴里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宫里待着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叶太妃成了反贼,叶妃也被牵连,进了大牢? 她们惶惶不可终日,得不到内部消息,又担心被牵连。 可惜贵妃称病不见客,唯有跟她关系最好的惠妃,能够进去。 如今惠妃月份大了,行动不便,还坚持要来探望,实在是不知内情,坐不住。 "采荷,你们也太不当心了,怎么还能让你们娘娘出门呢?" 韩舒宜不自觉伸手想去扶,一动,胳膊就疼。 第200章 惠妃白她一眼,“你快消停些吧!还说我呢,我好歹是个全乎人,你现在呢?吃饭都要人喂!” 这话说的,韩舒宜开始不好意思了。 两人斗完嘴,惠妃才开始问,“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到底是怎么个事?” 韩舒宜挑了能说的信息,先说了,更多的牵扯到前朝,不知皇帝还有没有旁的打算,暂且不提。 惠妃惊的捂胸口,“竟然是这样!实在吓人!” 她们跟叶妃,叶太妃相处这么多年,谁也想不到她们竟是宁戎国的余党。 “还有,叶御史怕是也知道吧?这是他的姊妹,他的女儿啊!” “叶御史已经伏法了,但他们怎么绕过户籍,怎么能成功科举的,还有的查。” 一查,就是牵连一大片啊。皇帝只怕如今,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惠妃心想,还不知道这场风波,会蔓延到什么时候,她得让父兄,最近都乖巧些。 不过她过来,不光是为了探听消息,还是为了替人求情的。 “向容华的事,你还记得吗?” “她怎么了?” “她说,当初她也和秦总管联系过,但更多是卧薪尝胆。如今秦总管伏法,若是查出她的事来,只怕她说不清楚,所以来讨个主意。” 向容华当初的确被诱惑过,但好在韩舒宜发现及时,阻止她犯错。犯罪中止,若是想要脱罪,也容易。 所以韩舒宜给她出的主意就是,等到事情查的告一段落,主动自首。 秦总管都下狱了,秉持着破罐破摔的心理,也会到处攀扯,没理都要咬三分,何况还是实打实跟他们接触过的? 只是事情太小,皇帝来不及计较。及时自首,至少先保着命,也展现自己的诚意。 “可是她说怕什么事,被皇上知道,更加生气。” “那你转告她,照实说,就说是之前发生的,进宫后再也没有了,然后自请降位禁足。” “好,那我就这么传达了。” 惠妃点头。 向容华焦虑之下,已经几天几夜没休息好,眼睛下挂着重重的青黑,得到惠妃传信后,一愣,“贵妃,真是这么说的?” "是,她说,让你坦白,直接点,显示自己的坦诚,并且自请降位,可保无虞。" 向容华并不在乎名位,只担心牵连旁人,眼下暴露在即,不能等下去,所以她干脆利落的决定,请罪去。 在乾泽宫门口跪了个多时辰,跪到膝盖发麻,向容华终于被召见了。 她不敢耽误,生怕慢了一刻钟,自己鼓足的勇气就泄了,见到皇帝后,一股脑就把自己当年进宫前,订过婚的事说了。 不光订婚,还订了三家。就因为这个过往,她被秦总管拿出了把柄,几次要挟她,想要让她做事。她小心的虚与委蛇,最终还是犯了错。 犯错之身,也不敢多要求什么,只求皇帝不要殃及他人,错误由自己一力承当。 皇帝轻笑,“朕还在想,你何时敢来承认呢,有胆子过来请罪,至少比想蒙混过关强。” 贵妃真是摸透了皇上的性格,才会提醒她过来自首。 向容华抽泣着,“嫔妾不敢奢求还能继续陪伴皇上,只求不要迁怒外人,一切都是嫔妾的过错,请皇上责罚。” “那就罚你降位美人,一年俸禄,还有禁足三月吧。” 向容华惊了惊,这若是罚她之前的隐瞒,其实算轻的,至少没有一撸到底。 皇帝看出她的迷惑,再次笑了笑,“此事,朕其实早知道了,没提,就是觉得过去了,明白吗?” “当初上林.....胡上林,头一次在御书房遇见你,就把此事告诉朕了。” 向容华再次惊呆。 当年场景,他还记得。 胡上林是皇帝贴身太监小葫芦的弟弟,家贫,自卖自身,但一直期望家里的弟妹能有出息。 幸好胡上林争气上进,咬着牙一路考了上来。有这层关系在,他很得重用。 所以胡上林吞吞吐吐的说,有事想禀告时,皇帝也耐着性子听了。 原来是向容华进宫前,曾经跟胡上林有过婚约,后来又退婚了。 当时胡上林叩头请罪,“臣进宫前,也不知道此事,但既然知道了,就觉得不该欺瞒皇上,就算失了圣眷,也是臣的命数。” “也请皇上不要生气。” 因着他的坦白,皇帝反而没生气,轻轻放过此事。 向容华的眼睛,被泪水氤氲,她长舒一口气,“这样的话,嫔妾就安心了。” 第278章 向容华被降位禁足,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不少人还觉得,她是不会看眼色,触了霉头,才被迁怒的。 大家伙都缩着脖子,连高声说话不敢,等着这场风波过去。 皇帝的确很忙碌,还深觉后怕。 叶太妃等人的谋划,实在太深,至少持续了几十年。 她们多是宁戎国的余民,早就四处散落,身份也确实经得起推敲。但叶太妃作为宁戎公主,心有不甘,想要复国,却苦于没有兵力,没有人脉,只能空想。 不过叶太妃经过碰壁后,终于想出李代桃僵这招。先由她入宫,再生下带着宁戎血脉的孩子,潜移默化的影响孩子的感知,培养对宁戎的好感,最后,借助大锦的力量,建立一个新的宁戎国。 不过叶太妃谋划的很好,却没能成功生下孩子。于是,她看好的继承人继续入宫,继续生子。总有一次,会成功的。 这些事,叶太妃死也不肯说,全是其余人吐出口供后,通过拼凑得到的真相,也有一部分,是叶妃透露的。 牢房内,她露出淡淡的疲倦,“姑母说的好听,其实又想复国,又想独揽大权,所以,才会故意把我绝育的。我早知道当年的药,是她下的。” 忍了,只是当年没撕破脸的能力,现下,正是清算时。 对于她的临时反水,孟庭祯也感激,若不是她,娘这次很难逃出生天,所以他问叶妃,有没有什么他能帮忙的。 叶妃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七殿下,虽然是我养大的,但他毕竟还是皇上的血脉,他是无辜的,希望不要苛责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好。” 孟庭祯答应了,老七因为耳朵有问题,本身也绝了继承大统的指望,做个闲云野鹤的闲人,也是不错,至少平安。 隔着栅栏,叶太妃怒骂出声,“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心软的!若你再生个亲生的孩子,一定早就把我们的大业忘了个干净,只顾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吧?连养子都如此,何况亲子?” “当初还是我有先见之明,绝了你的指望才对!哈哈哈,终究还是我赢了一筹!” 叶太妃放肆大笑着。 叶妃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大业?你们的什么大业?当年宁戎的灭亡,分明及时咎由自取。皇室贪图享乐,高官卖官鬻爵,底下人中饱私囊,好不容易有个能打的大将军,还叫皇帝逼死了!这样的国家都不亡,那才叫没有天理!” “你们呢?你们吸取教训没有?继续用蛀虫钻空子那一套,想要操纵大锦的官员,用这套污染他们,想亡灵复活罢了!” “既如此,我做的事情,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再过一百年,二百年,宁戎也别想复国!根子就歪了!” 叶太妃听了叶妃剥落脸皮的一番话,气的当场口吐鲜血,愤怒的捶打着栅栏,恨不得掐死这个侄女。 “我早说,早说了不该娶你娘这个大锦女子!好好的人,都让你娘教坏了!” 叶妃嗤笑,“照你的说法,我有一半宁戎血脉就要忠于宁戎,那剩下的一半,是不是该忠于大锦啊?没有谁比谁高贵吧?” 叶太妃气的暴跳,也不能阻止叶妃继续喷洒毒液。 孟庭祯听着她们对骂,互相揭短。阴谋败露,她们也只能如此了。 皇帝从背后揽了揽孟庭祯,“别听这些,小心脏了耳朵。” 孟庭祯微微挣扎,皇帝又说,“朕知道你为了你母妃的事在生气,想报复,但听多污糟事,对自身也是无益的。” 容易歪了性子。 孟庭祯感受到突如其来的父爱,把一肚子关于老登的话咽了下来,换成一个浅笑。 他乖乖说,“可是父皇,我还是气不过啊!不能为母报仇,枉为人子!而且叶氏嘴上实在太硬,除了我们查出来的证据,别的事情一律不说,怎么让她交代真相?” “她不说,可是有的人,嘴巴可没那么硬啊!” 皇帝说的意味深长,比如说,秦总管知道的,就不少呢。 经过好几轮的刑罚,秦总管早就支撑不住,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只求速死。 叶太妃多年的谋划,并不是只在后宅打转,她还牵扯到继承人之争里。 草蛇灰线,伏笔千里。 皇后与钰贵妃的争端,并不是皇室的秘密,尤其是在景德太子猝死后,皇帝有可能登临大位,这种矛盾,愈发强烈。 第201章 从前只是丢了王妃之位,现在可能丢了皇后之位,太子之位,钰贵妃的心里,就像火烤一样难受,只需要一点火星子,就能爆发出来。 钰贵妃当时唯一的希望,就是三皇子登位,然后给自己册封圣母皇太后的位置,作为多年来的补偿。 然而,三皇子坠崖身亡,她没了希望,钰贵妃一直怀疑,是皇后做的。 而皇后还有两个皇子,不论如何都有胜算。 愤怒的火冲晕了钰贵妃的头脑,不需要人挑拨,她也会寻找对付皇后一伙的办法。 福容华过去献计献策,不过是正中下怀。 幼年孩童,不过是一场风寒,就丢了命。 失去孩子的母亲,是不肯和解的,两人成了死仇。 然而最初,三皇子坠崖,其实是叶太妃策划的,只为了促成她们的恩怨。 秦总管一边招供,一边悔不当初,他们何苦来哉呢! 孟庭祯心想,这不是何苦,而是为了以后做铺垫。不然叶妃后来可能出生的孩子,又怎么脱颖而出? 唯有皇帝,沉默许久。 他知道两个女人有矛盾,但不晓得,矛盾到了如此深的地步,纠缠成了乱麻。 听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孟庭祯又拧起眉头,“不对?三哥到底死了还是没死?苗福安又是怎么回事?” 对啊,这还有个疑似三皇子的苗福安呢。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是叶太妃一个人处理的,只有她知道真相.....”秦总管奄奄一息,“放过我吧,我把知道的全说了......” 而此事想要问叶太妃,她只会冷笑说,“想知道?让皇帝跪下来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他!” 第279章 皇帝看着牢房内,已经癫狂的叶太妃,明白撬不开她的嘴了。 叶太妃已然落败,人也只有一条命,不能死个千百次,在加重刑罚,对叶太妃也是无用威胁。 所以,叶太妃打定主意,要把皇室中人膈应到底,一辈子都去思考那个问题。 苗福安,到底是谁? 真是三皇子,还是叶太妃精心培育的棋子? 皇帝叹声气,“这些事,不许传到皇后和钰贵妃耳中,违者,杀无赦,明白吗?” 他不想平静的后宫,再起波澜了。 “是。” 但是一切,能够如愿吗? * 凤仪宫。 皇后注视着底下的人,在巨大的冲击之后,她已经恍惚了。 "真的吗?" “嫔妾不敢扯谎,实在是有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只不过此事,皇上不让您知晓.....” 王容华颤声道,“嫔妾明白,违抗圣命,告诉您这事,实在是冒大不韪。但嫔妾也是母亲,更明白母亲为了孩子担忧的心思,就算不能报仇,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也是好的。” “嫔妾实在不愿意娘娘,做个糊涂人,再跟害过自己孩子的人,称姐道妹!” 皇后缓缓起身,走到王容华面前,定定注视着王容华的脸。 那张脸上,只有心痛和殷切,还有盼望。 “知道了。” 跟之前的愤怒不同,这次,皇后并没有生气,只是轻叹着,“皇上不想本宫知道,本宫就不知道吧,左右皇上是对本宫好的。” 王容华松口气,“您能这样想,是最好的,嫔妾想,皇上也是为了您的心情考虑。” “嗯,退下吧。” 王容华退下后,皇后怔怔的去了后殿,拿起一件小衣服,细细摸索着上面的纹路。 “孩子.......” * 永和宫。 一封信件,扎在永和宫的门廊下。 信上写了,钰贵妃当初受了福容华怂恿,暗中下手去害大皇子的事情,暴露了,而且皇后也知晓了。 再者,当初三皇子坠崖的事,其实是叶太妃策划的,找回来的苗福安,并不一定就是三皇子。 钰贵妃经过最初的恐慌后,又变成愤怒,“这关我什么事!一切都是福容华当初自己做主的!她跑来给本宫说,本宫没有阻拦罢了!” "怎么,这账难道还要记在本宫身上?" “就是就是,明明就是福容华这贱人交的投名状,想要投靠娘娘,擅自做主罢了!” 贴身宫女的附和,让钰贵妃更加理直气壮,她就是没错! 但皇后知晓了,显然不会善罢甘休,钰贵妃觉得,自己应该做好防备,省的阴沟里翻船。 整个宫里,充斥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 叶太妃一案,因为牵连甚广,一些小头目被查出来就处死了,但掌握整个班底的主谋,反而还活着,皇帝准备榨干他们的所有价值,同时肃清有关的受贿案件。 利用银楼倒一手,退货这种方式来行贿,真是,有创意! 一旦查起来,牵扯大官小官无数,还有些人收了礼物,以为只是普通的银饰,搁置不用的。 一起处罚,难免有冤枉的,但都放过,又有漏网之鱼,所以皇帝还需要时间来甄别鉴定。 这个活他忙不过来,便转身交给二皇子协办,正好历练他。 这件事,前前后后忙碌了三个月,才算是稍稍理顺一点。 忙碌之下,二皇子成长不少,黑了瘦了,但人也看着精干了。 他办完政事,去见母后,发现母后消瘦不少,大大的眼睛镶嵌在眼眶内,有些怕人。 二皇子告诉母后好消息,他得了父皇重用了,能够去朝堂上历练,假以时日,一定能够荣耀加身的! “好孩子,母后知道了。”皇后一反常态,抚摸二皇子的侧脸,“瞧你瘦的,先回去休息吧,养养身体,瘦的太厉害了。” “嗯。” 看到母后这样,二皇子很满足。 他走后,吉祥注视着二殿下的背影,忐忑道,“娘娘,真要这么做吗?奴婢看二殿下如今得到重用,立为太子,也是早晚的事。” “既然是早晚的事,为什么不能赶早呢?”皇后不紧不慢的说,“可见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前,都有变数的,咱们呐,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东西,还是握在手中,再来谈别的。 这三月,要说唯一能让皇帝高兴的事,就是惠妃怀的身孕,终于平安生产,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皇子,排行十三。 不过惠妃这次怀孕,养的不怎么好,有些体弱,皇帝就让太医仔细照顾,并且让惠妃坐个双月子养身。 忙碌的皇帝,只有十天半月能够抽出空闲,去看看新生儿,再去看看养伤的韩舒宜。 伤在胳膊,容易反复撕裂,韩舒宜也是靠意志力撑着,好不容易养好了胳膊。 随后她又说头痛难受,太医不敢胡乱推断,只说可能之前旧病复发,需要静养。 皇帝见她面色苍白,神情倦怠,难掩愧疚之心,握着她冰凉的手,“这次叶太妃的事,实在是朕对你不住,才会叫你受伤的。” 韩舒宜浅笑着回握,“能够帮皇上做事,我很开心呐,再说了,当时也只有我去做最合适,最不容易引起疑心么!” 换成旁人,叶太妃没那么容易轻信。 “只是你现在身体不好....” “宫里这么清闲的养着,慢慢的就好了。” 但皇帝还是不放心,又将新进宫的贡品一股脑的送过来,叮嘱她按时服用,这才离开。 走出嘉宁宫没多久,皇帝就撞见了上一届选秀进宫的新人,曾经还颇得喜爱的姜美人。 只是忙碌起来,皇帝就忘了这些女子,如今遇上姜美人,皇帝和颜悦色的说,“是你啊,正好陪着朕走走,如何?” 姜美人求之不得,主动过去,不就是想搭话吗? 二人回到乾泽宫,姜美人终于鼓起勇气说,“皇上,嫔妾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 “你先说说,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姜美人生怕自己的勇气泄了,连忙说,“嫔妾本来在宫里好好呆着,但有人送了信来,说嫔妾的身世有异,嫔妾并不是姜家的孩子.....” 那封信,连她背上的胎记,还有生辰八字,以及种种,都说了出来。姜美人得不到家人爹娘证实,实在忐忑。 第280章 身世有异? 姜美人生怕皇帝不信,连忙把信件拿了出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然后她说,“嫔妾心里害怕又担心,又不能见到家人,就想了法子回信,想要见到对方......结果,来赴约的是,王容华.....” 王容华深居简出,从不与任何人交际,若不是有个五皇子,跟隐形人无异。 姜美人都是费了好一阵功夫,才认出这个人。 而对方说的话,让姜美人都不敢深想。 王容华说,自己也是宁戎国的后裔,但在幼时,先被姜家捡了去,抚养长大。也是为了这个,叶太妃暗中照顾姜家,姜家才从当年的小官,一路慢慢壮大。 如今,到了姜美人回报这一切的时候,她需要继续等在皇帝身边,争取宠爱。 第202章 这些天方夜谭一样的话,让姜美人实在吓坏了,确定王容华不是拿自己开玩笑后,姜美人就定了心思,一定要快点禀告皇帝,免得沾染一身腥。 皇帝看过信件,还有慌神的姜美人,竟生出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叶太妃虽被困,但一直胆气很足,丝毫不怕报复,皇帝还以为她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没想到,居然是还藏着后手。 眼下暂且不论姜美人的身世如何,盯着王容华,盯着叶太妃要干什么,最重要。 * 孟庭祯下学后,第一时间去探望母妃。 娘的病,时好时坏,总也不能痊愈,叫他担心不已。 韩舒宜笑而不语,“生病么,是这样磨人的,左右也不耽误什么,我也不需要做事,且养着吧。” 还挺清闲呢。 孟庭祯叹着气,缩在抱枕的包裹里,“每次闭眼,我总能想起当初宫门外的场景......” 若不是十弟的惊人一刀,只怕这次,很难侥幸全身而退。 提到小十,韩舒宜试探说,“小十的飞镖记忆,也是厉害啊,那么远都能扔准。” “他是家学渊源嘛!听说以前外婆那边的舅公们,最擅长这一手,百发百中,十弟成年后,还去专门拜师学过,练了一手好的,不过他不会轻易施展,是留作底牌用的。” 孟庭祯很自然的解释。 韩舒宜听得他完全忽略了异状,同情的想,唉,只能提醒到这里了。 嘻嘻,她真是个坏人,很希望能看他们互相知晓真相,目瞪口呆的样子呢。 * 不知不觉,除夕又要到了。 惠妃看着内务府送来的礼服,十分不满,在镜子前面,看来看去的,总觉得哪儿不对。 其实就是她产后养身,补的稍微丰腴了些,脸蛋都成了鹅蛋脸,才会左看右看,都觉得哪儿不对。原先她喜欢的纤细温柔礼服,自然不适合现在的她。 韩舒宜动手调了调衣服的细节,换了一条披帛,又增加了衣领的对比色,一下子明暗对比出现,就好看多了。 惠妃惊喜的很,“还是你手巧!真有一套!” “我啊,成天没事干,就琢磨衣料脂粉的事而已。”韩舒宜柔和一笑,“你若是有心,不如跟我一起研究?” “快算了,我看着头疼,享用你的研究成果就好了。”惠妃过来想抱着她胳膊,又想起伤口,换了一边,“你真不想去参加除夕宴?” “你也知道的,我现在容易头痛,在那么多人的大殿里待久了,一定头晕目眩,所以我想待一会儿,就告罪离开算了,皇上不会多说什么的。” “也行,到时候,我也提前回来陪你。” 惠妃也想早点回来,这刚出生的孩子,她也放不下啊。 就这么说定后,韩舒宜提前找皇帝请了假,皇帝很赞同,“身体要紧,没必要为了礼数,为难自己。” “还没多谢皇上体恤呢。” “这不算什么。” 皇帝轻抚她柔顺的长发,神色不定。 今天的除夕宴,要冷清几许。朝堂上大换血,人事变动,家族败落上升等等,也让够资格参加除夕宴的人,换了一轮。 韩舒宜注视着堂下的场景,一恍惚,觉得眼睛一眨就泛酸,泪珠顿时滚了下来。 她连忙抬手擦干净,省的被人误以为,她有什么不满。 只是坐了一会儿,始终觉得没什么劲头,借着大家都在欣赏歌舞的劲头,让清月过去告诉何总管,她准备离席了。 清月回来,说此事皇上知道了,叫她跟惠妃一起离席,先回去休息,也是体恤她们。 韩舒宜站起来,从后方倒退,慢慢离开座位。不多时,惠妃就跟上了,冲她眨眼。 '咱们今天晚上,怎么玩?” 惠妃摩拳擦掌,期待的很。 “今夜反正也是要守岁的,能玩的东西很多,你那里东西多,不如去你那里玩,今天咱们乐个通宵!” “那你可要提前把荷包填满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喔!” “放心,就是把俸禄全输给你,我也不会反悔的。”韩舒宜极其痛快,过年嘛,怎么能小气。 于是她们先回了嘉宁宫,带了麻将牌九道具等等东西,叮嘱剩下的宫人守好门户,别轻易给人开门后,调转方向,去了惠妃的怡心殿。 他们把怡心殿的大门关好,免得玩乐的声音传了出去,同时,今天排布开好几桌麻将,各自捉对,找想玩的对手玩。 '“咱们今天把嘉宁宫的钱财,全都薅过来,如何?” “好!” 宫人们欢声叫好。 惠妃许久没有玩乐的,又要忌口养身,日子过的没趣极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玩玩也好。 韩舒宜跟清月作为牌搭子,极为默契,惠妃跟她的采荷也不差,斗的是旗鼓相当,各有输赢。 牌桌上不分大小,而且惠妃爱较真,输也大气,跟她打牌,是很开心的。 打牌极为消磨时间,不知不觉,外头传来烟花燃放的声音。 “咦,到子时了?” 惠妃伸头去看外头的烟火,发现颜色是白的,而不是惯常烟火的五颜六色,还以为这是烟花的开胃菜,好看的在后头,驻足庭院,等着欣赏烟火。 可是二人等了又等,除了头几响,后面就没了动静。 第281章 惠妃嘀咕着,"响了几声就没了动静,管烟火的人,也太不上心了。” 还是在除夕这种大庆典上,只怕要吃挂落啊。 “是啊。” 韩舒宜回头看向室内,发现座钟上的时辰,还没到午夜,不禁咦了一声。 还没到放烟火的时辰呢,这是在干嘛? 惠妃也发现了,两人深觉诧异。 大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殿内,欣赏烟火的宗室们也愣了愣,怎么预先准备好的烟火,没了动静? 后续也没声响,就有宗室女眷出声打圆场,“好饭不怕晚,好看的还在后头呢。” 太后应了声,“再等等吧。” 但在年节下,最讲究好兆头,烟火放到一半,熄火了,是极其不好的预示。 皇帝动了动,转身对何欢说,“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何欢领命退下,随后,皇后站了起来,沉声说,“不用查了,我知道。” 二皇子一愣,“母后?” 他心里生出不对劲的预示,但还不知道,到底哪儿不对劲。 皇后环顾四周,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容,或惊讶或冷漠,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痛快过。 她转身对准皇帝,“放烟花的人,是我安排的,出了问题,自然该找我。” “所以皇后,发生了什么?” “当然是,上天预兆,皇上失德啊。” 皇后举起手,不紧不慢的说,“原本好端端的烟火,突然点不燃,还有会彗星降世,上天降下征兆,都象征着皇上失德,德不配位。” “还请皇上,退位让贤。” 大殿一片寂静,那么多人在,也能鸦雀无声。 太后头一个拍案而起,“皇后,你疯魔了不成?竟然说出这种话!实在忝为中宫!” 皇后并不恼火,“我忝为中宫的话,你还不是照样忝为太后?” “还有,尊敬的太后娘娘,你说话之前,先看看场合啊!” 随着她的话音,原本在大殿里驻守巡逻的侍卫队,被卸了兵刃,捆住手脚,被推成一团,聚集在中央。 正当中的是侍卫副总管,不服气的瞪眼。 其余人一下不出声了。 皇后慢条斯理走到侍卫副总管身前,一刀,扎穿对方右手掌,等于废了对方的武功。 皇后收好匕首,“我猜,皇上还在等援兵吧?很好,我们可以一起等。” 皇帝深深注视皇后一眼,“好。” 殿内度日如年,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 皇后疯了,真的疯了!她,她居然逼宫! 皇帝和太后还有用处,他们这些人,用来杀鸡儆猴不是最好吗? 皇后也感觉到他们的恐惧,故意走到他们面前,闲话家常,跟往常一样与命妇们聊天。 可没谁敢不回答问题,声音颤抖,也要先应声。 在一片寂静中,皇后的兄长到了,一身雪亮铠甲,阔步昂首,左手跨着兵刃,右手提着一个模糊的血团。 进了大殿,程惟勇大笑着,把血团扔到地毯上,血迹污损了价值千金的地毯。 他大笑着,“臣,肃武大将军程惟勇,携御前侍卫总管,一起拜见皇上!” 有胆小的女眷,已经被吓晕过去,但程惟勇觉得自己的笑话十分好笑,瞪了对方一眼,“笑,怎么不笑啊!” 对方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脸。 程惟勇拜见完毕,不等皇帝叫起,就率先起身,径直走上高台,亲热的拍着皇帝的肩头,"妹夫啊,咱们之间,就不讲究这些虚礼了。我呢是个粗人,心里想什么就知道说出来算了。” 第203章 “你的基业呢,早晚是要传给后代的,这早传晚传,不都是一样的嘛!既然都一样,为什么不早点传呢,孩子还能记你的好处,对不对?” “来,写下禅位诏书,今天的事,就了结了,大家都平平安安。如果你不肯写的话,外头我还带了一千来号人,他们可以过来,跟你慢慢讲道理。” 皇帝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把御前侍卫怎么了?” “他们不够尽职啊!武艺也稀松平常,我手下的人不过轻轻一试,他们就躺下了。所以,我就带着我的人过来,护卫妹夫的安全,都是一家人,很放心啊。” 程惟勇露出一个带着血腥的笑意,显然这中间,不是他说的这么轻巧。 御前侍卫,全都废了。这样,只要宫门一关,没人会知道发生什么。 到明日,只会得到改朝换代的消息。 二皇子一点就透,猜到许多,他心里一紧,霍然站起,“程将军,你做的这些事,分明就是大逆不道,罔顾人伦!皇位传承有序,怎么能够随意逼宫!” “就算你抢来了,我也不接受!” 他表明自己态度,而程惟勇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你爱接受不接受。” 都逼宫了,他还能在乎这个?只要皇位到手,办法有的是。 二皇子被大舅的一眼,瞥的遍体生寒,他突然发现,原来他怎么想,一点都不重要。只是需要借用他的名头而已。 悄悄溜到他身边的孟庭祯扯了一把他,让他坐下不要冒进,别试图跟武人讲道理。 武将的道理,只在三尺剑锋之上。 现在孟庭祯倒是很庆幸了,娘早就离开大殿,弟妹也在安全的地方。他没有弱点,只用静观其变。 皇后见亲子跟兄长吵了起来,过来打圆场,“宴儿,先听我说。” “我本来就在拿属于我的东西,我是皇后,你兄长是嫡长子,本就该是皇位的继承人,不对吗?既然你兄长去了,按照道理,就该属于你,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处。” 二皇子垂头苦笑道,“母后,道理不是这么说的。” 嫡长是继承权优先,而不是锁定了继承权,最终的决定权还是握在皇帝自己手上,由父皇决定。若认同这个道理,他以后的嫡长子,也能伸手来抢吗? 皇后不想听他的辩论,她知道辩不过孩子,只强调,“宴儿,母亲不会害你的,母亲只会把最好的东西捧到你面前,明白吗?” “这样得来的东西,我不要。” 二皇子拂开母亲的手。 皇后难掩失望。 孟庭祯心内轻叹着,二哥就是太过于正人君子了,心中有坚定原则,不愿意妥协一点。 这种时候,说两句好话,圆过去又不会这么样!但对他来说,每句话都是发自真心,绝无妄言吧。 被孩子拒绝,皇后自然迁怒,瞪了旁边的孟庭祯一眼,打算忙完正事,再来处置这个兔崽子。 凡是阻碍她孩子的人,都得死! 皇后走到程惟勇面前,“大哥,加快速度。” “怎么加快?” “他要是不愿意写,就由我代笔,再把玉玺找出来,盖印就好了。” 这中间的些许瑕疵,问题不大。 第282章 说话间,皇后已经让人挪了笔墨来,守在皇帝身边,等着他顺从妥协。 皇后轻声说,“别想着拖延时间,能够等到救援。这座大殿,里里外外都是程家的人。早点做好,没准我还能给你一点尊荣。” “心怀利刃,杀心自起。”皇帝淡淡说,“所以朕要削程家的兵权,果然没做错。” 皇后并不作声。 “可皇后啊,你想过没有,若是宴儿登基,他还会继续削弱程家呢?”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皇帝轻笑,“杀人者人恒杀之,凭着武力上位,还成功了,程家人怎么可能不心思浮动?而宴儿成了帝王,自然要用帝王的角度考虑事情,必要在孟家和程家做出选择,在其位谋其政,他会怎么选,不会想不到吧?” “再看看你的兄长,他是觉得做国舅舒服呢,还是做亲王舒服呢?” “你休想挑拨离间!” 皇后动摇了,直接抓着匕首放到皇帝的脖子上,她训斥道,“阶下囚,还想着用口舌之力翻天吗?” 皇帝不语,起身开始磨墨。墨汁磨好后,提笔开始书写。 皇后看着皇帝不紧不慢的动作,有心催促,又担心彻底惹恼皇帝,只能按下急躁,等候着。 皇帝刚写了十来个字,底下终于有人站了出来,“程氏,你还想着翻天不成?臣妾决不允许这样的人,成为天下之主!” 皇后一看,发现说话的正是钰贵妃,霎那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她跟钰贵妃多年恩怨,该清算了。 皇后叫兄长过来守着皇帝继续写诏书,自己亲自站到钰贵妃身前。 她们俩认识超过二十年,但像这样面对面的站着,还是头一次。 钰贵妃一声冷笑,“怎么,皇后都敢逼宫了,还在乎我说两句公道话吗?” “我,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处置你呢?” 皇后拿着匕首,在钰贵妃身上比划,“是捅这里好,还是捅那里好?要不然,还是割脸吧?”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钰贵妃身后的璇昭仪斥道,“你若是束手就擒,没准还有一条好路能走,继续下去,只有死无葬身之地!” “轮得到你说话?” 皇后根本不想跟璇昭仪哔哔,直接挥刀,斩到璇昭仪的胳膊上。 刚才还想逞一逞口舌威风的璇昭仪,立刻血流如注。 她惨叫一声退后,八皇子急了,“你敢伤我母妃?!” “别说你母妃,就是你,在我眼里都不算什么玩意儿。”皇后擦掉匕首上的血,“乖巧一点,懂?” 否则她不介意,多解决几个。 八皇子年少冲动,也不是能忍耐的性子,最近的做小伏低早就让他厌烦了,如今还当着他的面,伤及他的母妃,他更不想忍耐,直接挥拳打了过去。 皇后躲闪不及,但程家的其他子嗣,也不是吃素的,跟着父亲过来的程博南,自然一拳打了过去,打翻了八皇子。 璇昭仪压抑着变调的尖叫,扑到儿子身上,想要抚平创口。 钰贵妃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借题发挥,“皇后,你也是这孩子的嫡母,就眼睁睁看你的侄子,殴打皇子吗?” “别说孟庭宴还没登基,就是登基了,程博南也大不过皇子去吧?还是从今天起,大锦朝改姓程了?” “少拿这些大道理压我!” 皇后脸色一沉,“你谋害大皇子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你还敢过来,找我的麻烦?” 她一个眼色扫过去,程博南立刻会意,命侍卫压着钰贵妃,迫使钰贵妃跪下。 钰贵妃头上沉重的金簪,顺势滑落,长发坠地。 看着死对头被迫跪下,一脸的不服,皇后心里才是真痛快了。 她蹲下,用匕首拍着钰贵妃柔嫩的脸颊。 “苗素心啊苗素心,原来你也有今天呐!当初你下手害我的孩子,肯定想不到因果报应,你自己又有掉进泥潭败落的一天吧?” 钰贵妃感觉到匕首的寒锋,只要皇后轻轻一转手,匕首就会划伤她的脸,但她还是不肯服软,“放屁!我没做过的事情,休想扣到我头上!” “呵呵,我也不喜欢诬陷人啊,可你就是做过,怎么办?你忘了福容华?是你指使福容华,给我孩子下药的!下了让他衰弱的药!又派人在夜里去开窗放冷风,让他高烧感染了肺炎而死!” “他若是不早逝,早到了玉树临风的年龄,而不是一抔黄土,盖住他的三尺之躯!” “而皇帝,居然因为不忍心,不敢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叫你受到应有的惩罚!” 眼泪,不停涌了上来,皇后指着钰贵妃,“叫我怎么不恨!” 那个乖巧的孩子啊,就这么,化成黄土了! 钰贵妃轻笑起来。 “你苦,你累,你委屈,难道我不是吗?” 钰贵妃使劲挣扎,想站起来,就算程博南一脚踹过来,钰贵妃还是站了起来,反手给了程博南一巴掌,清脆响亮。 “你儿子死了,不过是一点利息!你抢了我的皇后之位这么多年,难道不该还给我?” 钰贵妃冷笑。 皇帝闭上眼睛,“别,别说了。” “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说?你不是好奇,为什么皇上会掩盖此事吗?那当然是你们程家,做了亏心事在前!” 钰贵妃昂首挺立,“当初,我跟皇上情投意合,早准备到了年龄成婚,是你,是你们程家的长辈!知道肃武将军府功高震主,若是不与皇室联姻,根本保不住兵权,思来想去,才挑了当时的三皇子的!” 而且,就算知道自己跟三皇子早有鸳盟,也根本没在意,还觉得抢到手就行!要不是程家横插一杠子,自己至于成了侧妃吗? 第204章 皇后霍然回头去看兄长,见程惟勇避开她的眼睛,就知道此事八九不离十。 第283章 皇后死死的盯着程惟勇,她的兄长终于开口,满不在乎,“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好东西有能者居之,谁抢着了,就是谁的,谁没抢着,说明就不是该得的东西。” “好,好得很,我很喜欢你这么讲道理。”钰贵妃笑道。 宗室里,有人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她们好像记了起来,当年,确实有这么一桩指婚,甚至钰贵妃,当初哭着闹着要嫁过去当侧妃,凭她的家世,做皇子侧妃实在委屈了。 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波折。 谁委屈,谁不公平,谁得利,成了一件说不清的事。 皇帝放下笔,往事在脑海里,流水一般淌过,最终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一句话。 “此事,是我对不住你们。” 他谁都想护着,谁都想圆满,结果闹到最后,谁都不乐意。 家务事难断,果然是至理名言。 钰贵妃笑了,笑的前俯后仰,“所以,光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拿东西来补偿啊!她生的算什么嫡长子,分明该死我的孩子才对!我若是做了皇后,还有她程惟馨什么事?还轮得到她的孩子,来抢我孩子的东西?” “你做梦!” 皇后一个翻身,重新把钰贵妃脑袋按了下来,“我只要活着,你就永远都是妃妾,永远都是第二,别想翻身!” 旧日恩怨,已经清算不起,也清算不了,她只需要一门心思的,朝着前头就好了! 她不能失败,程家更不能失败! * “母亲!” 二皇子再也忍耐不了,奔过去牵着母亲的手。 他恳求道,“母亲,以后你不论要什么,儿子都会想办法拿到,但今天先收手,好不好?” “不好啊!”皇后用手背抹泪,“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动了手,就没办法走回头路。乖,母亲替你争个皇位回来。” 是死是活,是荣耀登顶还是成为阶下囚,她都认了。 “好妹妹,这才是我程家女儿的样子!” 程惟勇畅快的笑着,“好,动手!这个大殿里,人太多了!” 挤了这么多人,空气都浑浊了,还是先杀个一半,再来说话! 皇后也笑了,“苗素心,先算我们的账吧!拼个你死我活,再说别的吧!” 钰贵妃也笑了,“来的正好!” 两人厮打起来。 而程家卫兵也开始在大殿内,砍杀起来。 趁着这个时候,孟庭祯飞速的跑到高台之上,矮身低头说,“父皇,咱们先回去再说!躲出大殿,就算程家要找来,也要费些功夫的!” “是啊,皇帝,这么大动静,还有这些官眷都没回去,他们的家人总会察觉到不对劲,拖的越久,对我们越有利!”太后也焦急说,准备带着贴身伺候的人,先避一避。 程家就算藏了私兵,也超不过千人,养那么多士兵不仅要钱,还需要空间的!能藏在哪儿?所以太后估计着,这些人抵抗不了多久的。 躲一躲,更有胜算。 皇帝低头,发现六子已经脱掉身上华丽的皇子礼服,随便裹了一身桌布,看着就不起眼,双眼亮晶晶的,随时准备跑路。 真是个机灵孩子。 他的手轻轻落到孟庭祯身上,“别慌。” 都要刀兵加身了,谁能不慌啊!孟庭祯气的要跺脚。 但这笃定的语气....老登是不是还有后手?猜到后,孟庭祯不慌了。也对,父皇这么多年的皇帝,肯定不是白当的,若连自己居住的皇城都不能保证安全,还混什么混? 他按下性子,等着。 太后也察觉到几分,于是连忙让身边的宫人找好武器,先护着他们。 * 场下,程惟勇大肆虐杀,故意用兵刃在人的头上点来点去,点到谁,就过去捅上一刀,美其名曰,运气。 这样的虐杀,自然激起了大家的怒气,左右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死的痛快些!于是不论文官还是女眷,扛着板凳,抽出烛台,也要拼个你死我活。 他们豁出去了,反而和程家卫兵,斗的旗鼓相当,互相僵持。 * 砰,又是一束火红色的烟花炸开在空中。 放炮的,是钰贵妃的贴身宫女,红薇。 她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跑到殿外,能放出信号弹。 钰贵妃本在强弩之末,听到信号弹的声音,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个翻身压住皇后,左右开弓,噼啪打脸。 “老货,还想压我一头?呸!你才做梦!” 皇后冷不丁挨了嘴巴子,被打的懵了,等回过神时,人已经被红薇钳制住了,反抗不了。 钰贵妃畅快笑起来,“我今天,才算是出了这口恶气!程惟馨,你就是个贱人!强盗,小偷!” 她打够了,才叫人把皇后捆起来,并且用匕首放在皇后颈边,趾高气昂的说,“住手,我说住手!” 程惟勇气急败坏,“停什么停,不许停!” 停手了就是任人鱼肉,他可不干! 可二皇子不能忍受母亲被这么对待,往前一站,“我说,住手!谁敢不听我的?” 程惟勇是程家家主,但显然二皇子的身份,才更叫人忌惮。所以程家人左看右看,暂时停下。 孟庭祯举着烛台的手都在发麻,他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气,再不停,烛台要脱手的。 他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随着钰贵妃的喊叫,又有一队兵马出现,领头的,正是苗家的家主,也是钰贵妃的三弟。 两拨人马,互相对峙。 但钰贵妃手握关键人质,显然暂居上风。 钰贵妃逼迫程家人放下武器,程惟勇不肯停,就这么暂时僵持着。 钰贵妃笑道,“二殿下,还想要你母亲命的话,就劝你舅舅放手吧,若是死了母亲,皇位也不安稳,对不对?” 二皇子还未开口,皇后先开口,“你杀吧!我若死了,自有人给我报仇,把你碎尸万段,怎么想,我也不亏!”梗着脖子,就要撞匕首。 万幸钰贵妃收刀及时,不然就要血溅当场。 第284章 皇后可以对别人认怂,但绝不肯对着钰贵妃服软。 她梗着脖子要撞刀,钰贵妃也不能让这个趁手的人质死了。 二皇子一转手,就拿起匕首,照样放在自己脖子上,“你们若是不停手,我就捅死自己!相信我,我的手够快!” 程惟勇这次就算跳脚,也不能阻止二皇子。二皇子就是他最好用的筹码,夺嫡的利器。二皇子若死了,夺嫡就成了逼宫篡位,名不正言不顺,人人得而诛之。 程惟勇被迫放下武器,反剪双手,跪在地面。 逆转来的很快。 程惟勇愤怒的低吼,“吃里扒外的东西!” 钰贵妃好笑起来,“你说二皇子吃里扒外,谁是里,谁是外啊?真是昏了头。” 她过去,踹了程惟勇一脚,把人踢翻后,才慢悠悠的过去,把一个腿脚不便的贵夫人扶起来。 那位夫人激动坏了,连声道谢,“只有娘娘您,才堪为一国之母啊!程氏就是乱臣贼子!” 也有人缩在角落,继续握紧武器,等着下一步动作。 钰贵妃简单清理过中厅,缓步走上高台,巧笑嫣然,“皇上别担忧,逆贼已经被清理了。” 孟庭祯能感觉到,太后听了这话后,不慎捏紧他的手掌,又转瞬松开,继续倾听皇帝和钰贵妃的对话。 “多亏有你,贵妃。” “当然是多亏了臣妾了。” 钰贵妃笑的十分开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么,臣妾所做的,不过是一点本分罢了。程家人犯上悖乱,心思不纯,而苗家的人,可是一心为国,忠贞不二的。” 她的语气若有若无的,让太后觉得不对劲,又不清楚到底哪儿不对劲。 皇帝伸出手,“素心,过来。” “皇上许久没有叫臣妾的名字了。”钰贵妃应着声,脚下却不动。 “可是你从前,也不喜欢自称臣妾啊。”皇帝叹息着。 “臣妾老了,再没有年少时的不懂事,臣妾懂规矩。 ”钰贵妃抚了抚自己的鬓发,摸到一丝散乱,重新拔了簪子挽好,轻声说,“我十五时,一心盼着嫁给你。二十五时,只盼着孩子能平安长大,可如今,臣妾已经过了三十五,就只盼着早点死丈夫咯~” 她尾音轻飘飘,吐出几句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帝低声说。 “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啊!”钰贵妃嗔怪道,“今日是除夕,但是废后程氏和庶人孟庭宴,借着大家欢聚的时间一拥而上,带着程家的人,试图逼宫造反,甚至还害得皇上太后,重伤垂危,危在旦夕。幸好有忠勇之士,协同钰贵妃靖乱,扫平了这场叛乱。” 第205章 “只可惜,皇上无法理事,只能暂且将皇位传给九皇子,命钰贵妃辅政垂帘,也命苗家家主为摄政王,不是吗?” 钰贵妃一边说一边轻笑,言笑晏晏,把一番悖逆的话,说的像情话般亲热。 皇帝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大声。 “说来说去,你跟皇后,起了一样的心思,只是技高一筹。” 钰贵妃不置可否,“你若觉得愧疚,就补偿我吧!这样,我也能记你一点好,就当偿还我们这些年的感情,好不好?” 皇帝没立刻反驳。 “荒谬!” 太后的胸膛一起一伏,气的不行,“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利益和权势!哪有半点真心?你跟皇后一样,都是利欲熏心,忘恩负义之人!皇帝,你可不能糊涂啊!” “素心,这件事我不能答应,这江山由我掌控,但并不是我的,我还要把他,好好的流传下去,所以,恕我不能。” “小九不是你的孩子?!传给他,江山一样孩子姓孟的手上,少废话,你若不写,我有的是法子。不如,先从你身边这个开始?” “前头的人都死光了,就只能选小九了吧?” 钰贵妃目光落到近前的孟庭祯身上,跃跃欲试。 “别为难孩子,他跟我们的恩怨没关系。” 皇帝提起笔,“我写就是。” 他重新把宣纸展开,在纸张上继续写着传位的话,不过这次,传位的人选,要改成九皇子,她的亲子。 孟庭祯想起苗福安,才发现,他今天甚至没来参加宴会,原来他早早被放弃了。 也对,一个不能确定血脉的孩子,终究抵不过千真万确的真实血缘。 显然,此刻皇帝也想起了苗福安,停笔追问,“那苗福安那个孩子,你准备怎么安排?” “好好养着,荣华富贵,少不了他的。” 钰贵妃也弄不清这个问题,那就养着孩子吧,平安一生,也是福气。 “钰娘娘,别跟他废话,拿到诏书要紧!他想耽误时间!” 八皇子突然出声,提醒钰贵妃。 钰贵妃注意到皇帝故意放慢的动作,立刻警醒,没错,闲聊可以放后,拿诏书才最要紧。 她感谢八皇子的提醒。 八皇子绕过长桌,牵着九皇子的手,一齐走上高台。 他的衣物,因为去抱璇昭仪弄脏了,血迹淋漓,他还丝毫不觉,很亲热的凑到钰贵妃面前,“儿臣来帮钰娘娘盯着。” 钰贵妃不欲自己被捉为人质,于是倒退开来,结果八皇子闪电般的,用腰带勒住九皇子的脖颈。 九皇子脸憋的通红,但八皇子一下子畅快的笑了。 “儿臣觉得,刚才钰娘娘的提议很好,正想试一试呢!” “若是皇子都死光了,那就只剩下我一个吧?” 孟庭祯叹为观止,果然,他的老对手老八,咸鱼也能蹦跶两下。 刚才钰贵妃协二皇子威逼程惟勇,八皇子也能借着九皇子,威胁钰贵妃和苗家。 一环又一环,像无尽的轮回。 受伤的璇昭仪,在搀扶下一步一喘上了高台,脸上是说不清的得意。 “你这个狗东西,想做什么?” 璇昭仪微笑道,“娘娘想做什么,嫔妾就想做什么呀!皇位如此美妙,怎么娘娘做的,嫔妾做不得?嫔妾的儿子做不得?” 钰贵妃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你跪在地方,舔着本宫要本宫收留你的样子,你倒是忘的快啊!” “可是娘娘,嫔妾曾经那么骄傲,都能跪下祈求你的一点怜悯,你就没想过,嫔妾是有更大的所图呢?” 第285章 胯下之辱都能忍,还有什么忍不下来? "是我小瞧你了。” 钰贵妃冷哼。 “当然!嫔妾也是世家出身,跟你们比起来,又差了什么?你们好像也忘了,我也有皇子啊,凭什么不能一搏?” 璇昭仪忍耐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刻,迫不及待想要感受荣光。 现在钰贵妃回想起来,才察觉到异样。 璇昭仪猜到她的意图后,非常积极,行事态度还有怂恿之意,极力劝诫,最后也是她提到孩子,才让自己下定决心。 结果,原来是想搭顺风车啊。 虽然她只知道边角信息,但毕竟知道,谁知道她就能卡着这个关键时候,想要来摘果子呢!‘’ 璇昭仪现在占了上风。 璇昭仪瞟了愤恨的钰贵妃一眼,浑身都用上难以克制的战栗,胜利的喜悦充斥心间,她一个眼色,八皇子立刻松开九皇子,一刀劈到御案上,“快,改诏书,写我的名字,不然我先劈了老九,再劈了老六!” 他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红光,甚至跃跃欲试,真的很想捅兄弟一刀。 匕首锋利,刀锋在皇帝的右手上划出小口子,血珠滚下,弄污了纸张。 皇帝看了八皇子一眼,心平气和的说,“换张纸,刚才的废了。” “别想着耍花样,我可不吃这一套。” 八皇子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还是你觉得,我会因为你是父亲,我就下不了手?” “没有。” 皇帝抬起眼皮,“朕就是觉得......唉,算了。” 到底是他教育失败,还是人之初性本恶? 八皇子得意笑了,“你识时务就好。” 他收回匕首,又从璇昭仪手里接过九皇子,不怀好意的比划来比划去,好像思考从哪儿下刀。 九皇子被挟持,想哭又不敢,眼泪含着一包泪,要掉不掉。 跟之前一样,九皇子也是钰贵妃手头最贵重的筹码,为了九皇子,钰贵妃也得忍下去。 换了新的宣纸,皇帝抹掉血珠,继续书写诏书,不过谁也没想到,一会儿功夫,人选就换个三回。 老登....父皇,不会真打算这么妥协吧?不像他的做派啊。 孟庭祯从手上一路看到靴子,眯起眼睛,终于发现,父皇的左袖藏在御案下,似有若无摩挲着什么东西。 像,信号弹。 好家伙,他就说嘛,果然有后手。父皇绝不允许自己落到无力反抗的境地。 他现在为什么没动作,孟庭祯只用想一想,就知道为什么。 钰贵妃虽然逼宫造反,但老九始终还是父皇的孩子,而且年龄尚幼,父皇还是想保住他,不受伤害。 孟庭祯从高台上扫视下方,苗程两家都暂时停手,等着上方分出胜负再说。璇昭仪方,还有几个死忠。只有二皇子,最担忧弟弟的安危。 换成孟庭祯自己的立场,恨不得老八和老九,撕的天翻地覆才好呢,反正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货。 但现在,父皇才是最后的胜利者,那他装一装兄友弟恭,且考虑到以后,对自己才是最好的。 主意打定,他准备起身,去替换九皇子。 太后感觉到什么,拉住孟庭祯的肩头,“你做什么?” 孟庭祯回头,用口型说,“去救人。” “别去,先顾好自己。” 孟庭祯挣脱太后的臂膀,反手安抚太后,毫不犹疑的起身。 “老八,你若要挟持小九,不如来挟持我吧!”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所有人都转头来看他,脑子就一个念头,六皇子傻了吗? 用自己当人质?! 皇帝更是失声喊道,“不可!” 左手右手都是手,哪有舍了一个,换另一个的道理? 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孟庭祯继续说,“对,换我,小九还小,又不懂事,若是挣扎起来,伤了谁,都不好。” “好好好,这可是你自找的!你要当好兄长,我成全你!”八皇子脸上放出兴奋的红光,迫不及待的想要收拾老六。 顶着所有人的抗议,八皇子坚持要换。 他讨厌老九,更讨厌老六! 老六拥有他渴望的一切。势力强大的母家,深受宠爱的母妃,以及母妃身居高位子凭母贵,这些一切,都是他想要的。老六自己还不笨,天赋不错,以后必定是他的劲敌。 他很想跟老六斗一斗,结果还没来得及,就先输的一塌糊涂了。 如今老六撞到他手里,简直是上天送来的大礼!八皇子都快笑死了。 孟庭祯往前站了点,“交换,你先放了小九,我就过去。” “你先过来,我再放人。” “那算了。” 孟庭祯立刻改口,“你信誉度又不高,万一骗我呢?” 八皇子气个仰倒,咬牙切齿的说,“行,我退一步,一起换!” 孟庭祯就知道,老八是个经不起激的人,他性子暴躁,一帆风顺还好,一旦有一点挫折,就会生气,脑子就不灵醒。 利用他这个弱点,百试百灵。 八皇子放开九皇子,推了他一把,九皇子站着哭哭啼啼,被推后才慢慢挪动。 他挪一步,孟庭祯才走一步。 两边距离也不远,一共也就三十来步,转瞬即到。 第206章 近了,越来越近,八皇子兴奋的瞳孔睁大,随时准备下手。 这个人质,活着就行,不用担心鱼死网破,先划脸,再割手,彻底绝了他的继位希望! 八皇子的右手,不自觉的晃动着。 在他马上就要抽出匕首的关键时刻,孟庭祯动了。 他的速度,快的叫人眼花,好像一阵风飘过,就已经瞬移到八皇子身侧,还不忘一脚把九皇子踢到高台下,踢到太后怀里。 幸好太后也是做足了准备的,立刻接住了人。 随后孟庭祯一动,一脚踢向八皇子的右手,那柄锋利的匕首在空中划过弧线,迅速落下,扎进地毯里。 紧接着,孟庭祯再次出脚,猛击八皇子下颚,这也是人体的脆弱部分,八皇子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皇帝怒吼,“动手!” 随着一声令下,何欢扑向龙椅旁边的柱子,扯住麻绳,使劲晃荡。 铛铛铛,沉重的的钟声回响在大殿内。 殿外,等候的御前侍卫立刻如狼似虎的扑了进来,他们精锐无比,远非那些家养士卒能比拟。 第286章 一个呼吸间,大殿里就重新被围起来,而新来的势力,自然是皇帝隐藏的后手。 刚才挟持人的八皇子,又被旁人挟持了。 控制一个昏过去的人,就简单多了,孟庭祯照葫芦画瓢,勒住老八脖子,厉声道,“你们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都住手!” 璇昭仪想飞扑救子,也被何欢带着人拿下了。 而且,涌入的御前侍卫越来越多,盔甲雪亮,刀弓整齐,这个数量和装备,绝不是仓促酒驾,能够凑齐的数量,且听着喊杀声,外面还有人。 所以,这根本不是御前侍卫,而是驻扎在京郊的大营卫兵! 还不明白吗?皇帝早就防着她们了,还做足了准备。 “孟郢之,原来你还藏着后手!” 皇后和钰贵妃异口同声的说,后悔跟恼怒,充斥了身心。怪自己,还是怪自己,若不是自己迟疑念旧,早就逼宫成功了!也不会沦落到阶下囚的下场。 “还发什么愣啊,反抗啊!” 程惟勇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他正挑飞对手的长枪,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程家和苗家的抵抗,逐渐微弱,毕竟是逼宫,许多人都知道名不正言不顺,想搏个富贵,一旦己方处于弱势,士气散了,只想保命。 等他们全都束手就擒后,皇帝才缓缓走下高台,站到中央。 呸,程惟勇愤愤然,“今天老子输了一筹,不代表你就赢定了,昏君!” 苗家家主也是满口污秽,想过一过嘴瘾。 皇后和钰贵妃被押了上来。 皇帝的目光在她们面前晃过,也说不清此刻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觉。二十余年的爱恨痴怨,都在此刻流淌而过。 而皇后和钰贵妃心头所想,就无人得知了。 钰贵妃先开口,“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我认输,只是孟郢之,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皇帝不语。 他是有心轻纵的,但是逼宫造反这种事,罪犯不赦,株连九族,就算是幼童都要遭殃,他想放,也不能。 他的沉默,叫钰贵妃知道了答案。 其实也没多意外,做之前她就猜到了,眼下,自然不会意外。 她问完了。 皇帝转脸去看皇后。 “你是不是一早就发现了程家的图谋,然后像看跳梁小丑,看着我们跳来跳去?” “并未。”皇帝摇头,“朕的确很早就知道你们的谋划,调动这么多兵马,收买门卫,私藏兵器,这些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好的,朕只是在想,你们会不会停手,念在多年情分上。” “情分?”皇后尖利的说,“若是有情分,你早就选了宴儿做继承人,何须我苦苦索求?” 皇帝心里的谋算,自然不能说给皇后听,但他的确考虑过。 只是现在说来,也晚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皇后又问。 “王容华,她泄了行踪,而且,她多半也是叶太妃的人。” 从姜美人那里得到消息后,他便盯着平日如同隐形人的王容华,她行事低调,但也行事古怪。 她鼓动皇后心中的仇恨和怨怼,恰到好处的挑拨,终于让皇后下定决心,逼宫谋反。 果然,今天王容华连面都没露,估计是想了法子,准备逃出去吧。 希望她腿脚还不错。 “哈哈哈,所以,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程家,觉得很好笑吧?” 皇帝不答。 他只是没想到,不光程家生了这样的心思,连苗家也生了一样的想法,甚至苗家还想踩着程家登顶,玩螳螂捕蝉。 妻妾如此,他还真失败的。 “皇帝!别生了愧疚之心,她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权势,别被绕了进去。” “母后,朕知道,只是....”终究还是难受。 太后握着皇帝的手,代表自己的支持。 “还是先处理正事吧。” “是,先捆起来,准备单独的牢房,容后发落。” 造反是大事,中间牵扯到无数人,定是要审问清楚,才能发落的。但这些罪魁祸首,能落个全尸,已然不错。 二皇子哀哀求情,“父皇,放过母后吧!儿臣愿意被贬为庶人,也只求父皇能够放过母后。” 他卡在中间,实在难受。 皇后突兀的笑起来,“宴儿,不必求他!我输得起。” “只是有件事,我一定要做。” “拦住她!”皇帝喝道。 皇帝以为,皇后逼宫失败,不想被废,被羞辱,想要自尽以全身后名。 但皇后想的却是,仇,还没报! 她突兀的转到钰贵妃身前,夺过侍卫们的大刀,一刀劈向钰贵妃的心口。 钰贵妃反应也很快,同样抢过来刀,举刀迎敌。 火花四溅,后发先至。 钰贵妃的刀,对准皇后的脖子,但最终歪了,只砍到肩膀。 二皇子捂着右肩,缓缓倒下。 而皇后,是对准了胸腹去的,雪亮的长剑,洞穿了钰贵妃的肚腹。 嗤啦,非常轻易的洞穿了皮肉。 “宴儿!” 钰贵妃开始觉得,肚子上泛起一阵凉意,这股凉意从肚子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冻的她的手脚都沉重起来。 她仰面倒下,还能听到皇后一边咳嗽,一边笑,“报仇,咳咳咳,我给孩子报仇了!” 咚,钰贵妃倒下了。 皇后捂着伤口,摇摇晃晃后跪下,看着替她挡刀的次子,悲伤道,“宴儿,你何苦啊.....” "咳咳,你是我娘啊....."二皇子笑着,“我是你的骨中骨,血中雪,也是你以后的,依靠......” 话音未落,他晕了过去。 皇后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先狂呼太医。 “让开!宴儿还没出事呢!” 皇帝拨开皇后,解开外衣,二皇子的肩头被伤着了,伤口看着深,但毕竟不是内脏这种关键部位,止血后也就抢救过来。 太医是随时准备的,撒金疮药,捆绷带止血。 皇帝又小心的把人交给太后看顾,眼下,他只能相信太后了。 接下来,是处置其他的人,例如趁乱想上位的璇昭仪。 八皇子晕了,制住他简单,但璇昭仪难了点,她不肯束手就擒,而且,她发出畅快的笑声。 “皇上,有没有好奇过,我身边为什么才这么几个人跟着?傅家总会有些余茵啊!为什么我身边才这么几个人?” “当然因为,其余的人,都被我派出去灭口啦!这会儿,宫里其他的妃嫔,应该都死光了吧?” 她眼里闪烁着恶意的兴奋。 第287章 “你干了什么?” 孟庭祯吼道,顾不上其他,提着璇昭仪的领口,勒的她呼吸不畅。 璇昭仪被勒的喘不上气,看到愤怒的众人,她反而高高兴兴的笑起来。 “当然是斩草除根啦,哈哈哈!” 她得意又张扬,“我说过,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只要剩余的皇子都死绝了,当然是我的孩子登基!我才是最后的赢家!我是高贵的太后!” 啪!她被一掌扇的,嘴角出血。 孟庭祯恨不得自己下手再重些,最好打的对方再也不敢起这种歪心思才好! 太后也急了起来,“皇帝,十一十二,还有公主们!” 他们的母妃因为孩子尚小,早早离场,却不想,还有璇昭仪专门对付他们,何其歹毒! “皇帝,快组织人手去救啊!” “晚了,嘉宁宫早该死绝了!哈哈哈,都死了,都该死!” “别慌,别慌。”皇帝安慰着太后,手足无措的说,“对,救人!王将军,立刻整顿队伍,去救援后宫众人!” 第207章 “是!” 王将军听命而去。 孟庭祯不能忍受,自己就这焦躁等待不付出行动,立刻套上装备,准备去救人。 他暗暗祈祷,娘,你一定要等我来啊! * 时间调转回到一个多时辰前。 韩舒宜去怡心殿团聚守岁,也等着欣赏午夜的烟火,结果就放了几炮,没了动静。 她们等了又等,硬是没等到后续。 这大过年的出岔子,兆头不好,惠妃不禁嘀咕,只怕有人要受罚。 但韩舒宜觉得有些不对头。 大型节庆,做事的人都有备用方案,绝不可能出这种岔子的。而且备的那么多烟火,都沾水放不了了?不太可能吧? 她心里觉得不对劲,就招手让棠姐姐回来。 自己则打开怡心殿的大门,看看宫道外,有没有什么动静。 深更半夜的,自然没人走动,宫道上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韩舒宜又听了听,才发现不光是人声,连虫鸣鸟叫,或者其他人的欢声也无,怪怪的。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今天太安静了,觉得奇怪。” “嗨,毕竟是过年嘛,大家都放松了,连打更的都不愿意出来....”惠妃突然一顿,等等,好像的确没听见更声啊。 别人可以躲懒,打更的可没这个胆子啊! 她开始觉察出古怪了。 惠妃出主意,“这样,你要是不放心,就去屋顶看看。我后院有长梯。” “好。” 今天得不到答案,只怕觉都睡不好,韩舒宜也想求一个肯定。 采荷先登梯,看了一刻钟才回答,自己什么都没有瞧见,宫中还是老样子。 “我看看。” 韩舒宜怕采荷漏看什么,掖好裙角,登上长梯,站在长梯上眺望整个宫城。 惠妃一直叮嘱让她小心。 这个角度,的确看着跟往常无异,别的宫殿灯光点点,不醒目,而待客的正殿,热闹非凡,亮如白昼。 好像,确实没什么异样吧? 韩舒宜正要下梯,突然眼神一凝,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个时辰,晚宴快散了,从正殿到宫门后,一定会有灯光和声响,送百官宗亲们回家,但现在,那条路没有该有的灯火,反而是正殿的四周,灯火多的过分。 她把疑点说了后,惠妃迟疑道,“皇上若是玩的高兴,想留客也不是不可能啊.....还有别的证据吗?” “没有了,但我总觉得古怪的很。” “我来看看。” 韩舒宜正要跟她交换,目光习惯性的扫到自己居住的嘉宁宫,突然发现,嘉宁宫门口,汇聚许多火把。 她失声喊,“不好,有人围了嘉宁宫!” * 这个围,形容的很恰当,嘉宁宫真的被围了。 今日守岁,别人都松散了心思,唯有青葙,不喜欢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自请留守宫殿。 别人都去烤火,推牌九打发时间,他守着厢房,照看灯火。 突然,他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且人数颇多。 宫人走路,都是练过的,绝不可能像这些人一样,杂乱无章且沉重。 青葙一下子提起心思,觉得不对头。 所以对方敲门,门房要去应声时,青葙果断说,“先别开,问问是谁!” 娘娘都走了,说好了今夜不回来,能是谁来? 对方支支吾吾,答不出所以然,更让青葙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只要不开门,高门深墙,对方拿自己没办法。 果然,三两句后,对方恼羞成怒,喊了一嗓子,“给我砸!” 咚咚咚,雨点一样的撞击,落到宫门上。 但宫里的正门,用的材料上佳,本不是人力能撞开的,要是带了攻城器没准有戏,凭着手力,是没可能的。 而且青葙还眼疾手快,吩咐人把上下门栓都关上呢,使出吃奶的劲,也不行。 接连撞了好多下,对方更急切了,又换了刀剑砍,青葙一边吩咐人来顶门,一边快速思考。 嘉宁宫里,剩下人不多,守好大门,就是最安全的。 但居然有人来撞击宫门,难道是,有人逼宫谋反吗? 青葙继续思考对策,他想起,正殿里有几柄弓箭,是给六殿下练习用的,后院还有斧头,都可以当做武器。 他们一边拿过武器,一边继续抵抗。 而门外的人,费了半天劲,一点进展都没有。 为首的呸了一口,眼珠一转,“点火!送他们上路!” 反正怎么死,都是死。 他们果然把随身携带的火油瓶,丢过院墙,砸了一地,随后丢了火把,试图点燃整个宫殿。 嘉宁宫的宫人都吓傻了,若是火势熊熊,外头又出不去,岂不是要烤焦成炭? “别慌!” 青葙喝道,对那几人说道,“你们忘了,年前,娘娘刚清理过一遍庭院的!把易燃物都清理出去,轻易点不燃的!” 当时娘娘说,天干物燥,冬季容易失火,加上烤火用火盆更容易出事,特意吩咐他们,把前院清理的干干净净。 只要火箭掉不到木料上,火油燃尽,自然就熄灭了! 那几个慌张的宫人一看,果真如此。外面射进来的火箭没准头,掉到哪儿算哪儿,根本点不燃整个嘉宁宫! 他们快速分出两个人手,只要有落歪的火箭,就过去扑灭,至于庭院内的,随便烧! 第288章 火焰熊熊,火光照在旁人脸上,威势惊人。 嘉宁宫外,那些砸不开正门的歹人呸了两口,终于痛快了,“活该!这下他们死的不能再死了!” 火烧的旺,噼里啪啦,肯定会烧个全死,还死的极其痛苦。 而殿内,火焰的确烧的很旺,但只局限于庭院内,蔓延不到屋子里。 青葙还示意宫人们,跑来跑去,大声呼喊求救,做足了姿态。 歹人们出了口恶气,听到里头越来越嘈杂的声音,突然一拍脑袋,“不好!” 他们动静这么大,附近的宫殿肯定听见了,而且黑夜里起火,格外醒目,只怕都起了警惕吧?! 不过还好,最大的目标死了,他们也不算白忙活。 带队的人挥手,“走,留两个人看守,下一个!” 凡是有皇子的妃嫔,今天都插翅难逃! * 青葙的策略很有用,起了火,即使很远,都让附近的人起了警惕心。 有人开门本想去救火,结果一瞧见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就知道不对头,死死关着门,不肯打开。 而隔的更远的怡心殿,惠妃也登梯见到起火后,当机立断,“马上关好大门,清理庭院,做好防备!” 这个架势说是城破都信,惠妃当然要有备无患。 她拉着韩舒宜的手奔到内室,“幸好我还收藏了两张弓,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还有箭簇,虽然是花架子,但杀伤力足够了。 她们取弓箭的动静,惊醒了小十,他迷蒙的揉眼睛,“娘,怎么了?放炮了?” 不等韩舒宜找到借口搪塞他,他一瞬间变的清醒,“不对!这脚步声不对!空气里还有火油的味道!” 这味道实在熟悉,让他梦回吹角连营。 他一骨碌翻身起来,继续倾听动静。 “小十乖,外头在放烟火,惠娘娘和你母妃出去射覆玩。”惠妃哄他。 孟庭祎怎么可能信,他又不是真的小孩!这外头的动静,分明就不对! 他过去摇醒潇潇,结果潇潇也醒了,坚持要去门外。 也来不及跟他们继续分说,对方已经奔到怡心殿的正门,直接开始砸门。 怡心殿的大门一样结实牢固,根本砸不开。 那些人正打算故技重施时,一掏口袋,就发现火油瓶已经用的七七八八。 毕竟负重奔跑,能带的东西有限,刚才为了烧嘉宁宫,已经用了不少。 领头的人道了一口晦气,准备速战速决,于是隔着院墙,噼里啪啦,开始扔瓶子。 孟庭祎见状,非常敏捷的冲了过去,一手一个,变魔术一样,接住五六个。 韩舒宜见状,也有样学样接了两个,放在地上。 “这,这是要干什么?” “防火,免得被瓮中捉鳖。”韩舒宜道,“别的,就不知道了。” 孟庭祎暗中笑了两声,从来只有他惹别人的,没有别人惹他的,惹了他还想跑? 他开始寻找长梯,能够越过院墙的那种,一眼就看到摆在旁边的长梯。 于是,他埋头跟韩舒宜说了他的计划。 惠妃比划着大拇指,“厉害!不过你母亲之前伤过胳膊,恐怕准头不够,还是放着我来吧!” 她眼里闪过亮晶晶的光,咬牙说,“当我的怡心殿,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这仇不报,晚上睡不着觉! 第208章 孟庭祎想了想,答应了,提高一点准头,确实好。 他先听声辨位,摸索出对方的具体方位,然后跟惠妃配合好,孟庭祎先是隔墙丢了火油瓶,个个命中,随后惠妃连发三支火箭,一下就把对方的衣服点着了。 火焰吞噬了他们,他们才开始惨叫。 火油燃烧是很快的,瞬息就窜到身上,等那些人回过神来,已经点燃了。 皮肤身上火辣辣的疼,他们开始惨叫,蹦跑,乱窜,这么一窜,很快就把同伴也染上了火。 这三十多个人,起码有一半多,身上开始冒火。 听着他们交换,惠妃呸了声,活该!继续发射火箭,点燃剩下的人。 万幸领头刚才躲在屋檐下,孟庭祎的火油瓶攻击,没落到他头上,他还能发号施令,“快,脱衣服!脱了衣服就没事了!” 这话若是早个两分钟说,就真有用了,但现在,火焰不光燎了他们的头发,还在逐渐蔓延。 领头的也不肯亲自过去帮忙灭火,看到宫道旁边的太平缸,连忙呼叫,“旁边有水缸,快,进去!” 宫里摆着太平缸,里面装满水,就是为了防失火的,冬日里也做了保暖措施,以防万一。 但他们揭开缸盖,只能发出绝望的嚎叫。 “为什么没水,为什么?” 他们忘了,定下火烧宫殿的策略后,路过看见水缸,为了防止对方获救,他们顺手砸裂了水缸,清水流了一地。 他们最后的希望,是被自己亲手毁掉的。 “不过,缸底还有水!” 太平缸毕竟有一人多高,装满水后还没流干,还剩小半缸,那些人一看还有一点水,拼了命的往缸里跳,想要争活命的机会。 这种时候,谁挡着自己,就是要了自己的命。所以一旦有人爬上缸壁,立刻有人把他扒拉下来,换自己上,然后继续被下个人拉下去。 折腾半天,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跳到缸里。 而这些人在争抢中被同伴打的骨折,断腿,头破血流,只能躺地呻吟。 “活该!” 惠妃扔了弓箭,重新下地,“接下来怎么办?是固守还是出击?” 固守安全,等到了天亮该安全了,但是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实在心焦。 出击危险,但可以及时知道情况。 韩舒宜考虑片刻,跟惠妃交汇的眼神都透出同一个意思,出击! 坐以待毙,不是她们的风格,况且,小六还没回来呢!韩舒宜根本坐不住。 她们快速的把怡心殿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守着新生的孩子,一拨打算出去探听情况。 惠妃坚持要出去,只留下贴身婢女照顾孩子。 潇潇和小十主动请缨,说自己愿意留守,照看弟妹们。 “娘和惠娘娘放心,只要我在,一定会保护她们的!” 韩舒宜狠狠在潇潇额头亲了一口,“放心,我福大命大,一定没事!” 第289章 歹徒们自相残杀,十不存一,就剩了五六个还健全的。 惠妃带着人,在火油瓶的威胁下,轻轻松松就把人制服捆上,扔去柴房。 惠妃告诉宫人,若这些人敢逃跑,或者说有异动,别废话,上去一刀再说。 叮嘱完,她们领着壮仆,才从怡心殿开始离开。 宫道上黑黢黢的,跟白天的富丽堂皇完全不同,始终有些古怪。 韩舒宜紧了紧手上的弓,默念不能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出击最好。 就算死,她也希望死的明白。 但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遇见任何人。 韩舒宜想了想,若是路过宫殿,会叫人去拍门,通知里面的人守好门户,带齐武器,谨防有人突袭。 “熬到天亮就好了。” 不论是输是赢,天亮肯定分出胜负了。 她们穿过御花园,一路走过亭台楼阁,快接近乾泽宫时,突然听到前头有沉重的脚步声。 韩舒宜立刻叫人躲到假山后,她们才这点人,不宜硬碰硬。 刚躲好,就看到对方带着人马,一队队整齐的路过御花园,朝着后宫去了。 步伐整齐,盔甲齐备。 韩舒宜心都凉了,这个架势,卫兵都进后宫了,难道这次真要凉? 等人走光了,她们才冒头,韩舒宜跟惠妃对望的眼里,充满绝望。 她们这点人,塞牙缝都不够,一个照面,就没了。 “还去吗?” “去!至少要见到小六!” “那我陪你!这种时候了,你可别想甩开我!”惠妃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而且我要去看皇上,了解局势,我也不想做糊涂鬼。” 躲在宫殿里,也只能多撑一两天,早晚也要溃败的,还不如出去,有机会突围。 主意打好,她们就坚定朝正殿去了。 * 皇帝跟孟庭祯心急如焚,脚步匆匆赶去嘉宁宫,结果,只看到嘉宁宫里冒出的火光和白烟,以及巨大的火油味道。 皇帝心底一沉。 孟庭祯心底,变的空空落落,飘飘荡荡,找不到归处。 难道,命运无可更改? 不,他不认! 孟庭祯鼓足勇气,过去推嘉贤宫的门,才发现门被顶的死死的。 照他的想法,宫门被破,才会在庭院里燃起火焰,怎么门还关着? 内里的青葙立刻被惊动,喊了声谁。 “是我,六殿下。” 青葙这才松口气,打开大门,迎接来人。 皇帝踏进宫门,本以为是满地狼藉,没想到除了庭院黝黑,青石板被烧毁,其他地方都还完好。 原本飘忽的一颗心,又重新落到实处。 “娘娘去了怡心殿,打算跟惠娘娘过除夕,还没回来。” 青葙的一句话,又叫他们紧张起来,顾不上别的,赶紧收拾好,又赶去怡心殿。 * 韩舒宜一路上躲躲藏藏,隐藏踪迹,终于赶到正殿。 正殿内灯火通明,还有许多的盔甲士兵被捆着,扔到角落里。 这里,果然发生了一场宫变。 就是不知道,谁输谁赢? 惠妃凑在角落里,遮遮掩掩偷看,结果看到在高台上忙碌的太后。 太后,是太后就好!至少皇上没输! 她们松了防备,进去面见太后。 太后的确是留下收拾善后的,见她们二人后,一句庆幸还没出口,被捆的结实的璇昭仪先炸了,“你们两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你俩应该去死啊!” 一句话,璇昭仪的意图暴露无疑。 “臣妾们福大命大,托了太后的福气,逢凶化吉!” 韩舒宜这么简单回了一句,璇昭仪就疯了。 她碎碎念着,最后转成癫狂的大笑。 “我才是贵妃,我是皇后,我是太后!哈哈哈,我的孩子,是新帝!” 太后拉了二人一把,“眼下正殿更安全,还是留在这里吧。” 于是韩舒宜就留下了。 这个除夕夜,跌宕起伏,过得刺激。 * 她跟惠妃,一起靠在廊柱下,昏昏欲睡,精神困倦,想要保存精力,又睡不踏实。 恍惚之间,韩舒宜感觉着,怀里扎进一个人,带着凉冰冰的气息。 “娘!” 她睁眼,才发现是小六,眼里闪烁着晶莹。 见到她后,积蓄的泪水终于涌出来,担心和委屈也能发泄出来。 “小六!” 韩舒宜上下打量他,检查胳膊和头脸,确定他没有受伤,悬在心里的大石终于安放,劫后余生的庆幸,才缓缓涌上来。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她抱着孩子,不想撒手。 来之前,做了许多的心理准备,也做好万一的可能性,但真的看到孩子安然无恙,她才发现,自己接受不了,不能忍受。 只盼着孩子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我没事。” “我也没事。” 母子二人狠狠拥抱,这才重新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安抚好他,韩舒宜追问,“你去哪儿呢?我没在正殿看到你,急坏了。” “朕也急坏了,听到璇昭仪说的谋划,急急赶去嘉宁宫想见你们,路上错过了。” 谁能了解一路上是怎么提心吊胆的?跟无头苍蝇一样,一下惊讶,一下庆幸。 韩舒宜紧紧拉着小六的手,一边靠着皇帝,听他们说路上发生了什么。 她又说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好像只有如此,才能确定彼此的真实。 真好,大家都还在。 * 除夕夜发生的事,看似结束,其实还有一阵又一阵的余波蔓延。 本在休假的官员们,也要开始办公,处理这件大事,毕竟那可是逼宫造反!不能也不敢耽误,需要尽快清算。 程家还掌握着西北军,还需要找人去接替掌权,平稳过度,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第209章 钰贵妃因为伤势过重,已经不治而死了,苗家的所有人丁,都进了牢房。 她砍皇后的那一刀,被二皇子挡下一半,皇后在牢房内养伤。 二皇子也在养伤,但坚决不肯留在宫里,非要守在皇后隔壁的牢房,一起养伤。 皇帝也没阻拦。 若说对皇后钰贵妃还有情分,那对旁人就没情分了,皇帝深恨他们的怂恿,才会酝酿出这一场祸事,已经将两家人定了秋后处斩。 还有清算给两家开宫门的,以及听信了璇昭仪的怂恿,进宫城大肆杀人的,都要一一清算。 劫后余生,惠妃都感叹自己运气实在是好。 一时起念,结果躲过一场大祸,若当时人在嘉宁宫,还不定慌成什么样子呢!更别说看到火光后,提前准备了。 也是神佛庇佑了。 “不过二殿下的日子,就难过了,他该如何自处啊?” 在母亲和父亲之间拉扯,最难受的还是二皇子,这种选择,不亚于选择砍手还是砍脚,总归都是他受伤。 但造反这种事,即使皇帝也不能容情,否则,旁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第290章 且,二皇子还牵扯到皇位继承权......皇帝现在,应该格外头痛。 了解到皇后暴乱的原因后,韩舒宜扪心自问,若是身在皇后立场,她也难以抉择。仇人日日在眼前晃,还过的很好,压在心里的愤怒早晚会爆发,再把所有人卷进去,都炸了。 惠妃也轻叹一口气,“就是孩子无辜.....” 话音还未落,金锭就进来禀告,“娘娘,惠娘娘,从牢房里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殁了!” “什么,何时的事?” “就是今天上午,刚传出来的消息,各宫只怕都知道了!” “原因呢?” “说是,忧思成疾。”金锭小心回答。 忧思?之前没有,现在忧思成疾? 内室一时无声,两人都愣住了。许久韩舒宜才挥手,“知道了,我们换个装扮,等下赶去太后宫里。” 皇帝没说过废后的话,那她还是皇后,后事如何处理,就需要太后定夺。 惠妃挑了件素净的衣裳,摘下自己的金簪,竟升起几分惋惜和感叹。 皇后跟她不和,还陷害过她,但人死如灯灭,以后再也不会折腾,惠妃再回忆她,竟是当初要准备进宫时的样子。 皇后坐在花丛中,手里捻着一朵浅粉牡丹,微笑道,“你就是安家的长女?果然气度不凡。” 牡丹凋落,化成枯枝败叶了。 * 赶到太后宫里后,太后看着也憔悴不少,还有许多宫妃都聚集在一起,等着太后拿主意。 太后冲着韩舒宜招手,“哀家的身子,实在撑不住,恐怕要劳烦你了,贵妃。” 皇后和钰贵妃去后,后宫位分最高的,便是她了。 韩舒宜点头,“现在正是臣妾等尽孝的时候,臣妾不会推脱,只是臣妾一个人只有两眼两手,恐怕有什么疏漏之处,还要请太后允许,让惠妃等人协助。” “你是个好孩子,去吧,你看着安排。” 韩舒宜应了话头,退下去安排了。 太后去问过皇帝,皇帝默然许久,最终还是用了皇后的仪制,算是尽最后一点情分吧。 皇后的葬礼,办的中规中矩,丧礼过后,皇帝封了二皇子做恒郡王,准备出宫开府,等着孝期后,再完成婚约。 二皇子迅速消瘦下去,就像晃动的烛火,随风摆动。 丧礼时孟庭祯站在他后头,都担心他随时会倒下去。 不过二皇子还是撑了过来,还有心思安抚他,“我没事。” “二哥,别的说起来也没意思,但凡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嗯。” 二皇子苦笑一声,摆摆手离开了。 孟庭祯留心着二哥的背影,良久,突然领悟到程皇后的苦心。她用自己的死,避免了二皇子跟父皇之间的冲突。 人死之后,昔日的恩怨和矛盾冲突都淡化了,人只记得往日的好处,也愿意照顾那人留下的人。 否则,父皇赐死母后,这笔账,二皇子算不清。 想起这些,他又想去看母妃了。 经纶阁里,不论是兄弟还是宫人,都对他笑容盈盈,极尽奉承。 毕竟眼下宫中,嘉贤贵妃位分最高,最为得宠,子凭母贵,他的分量也跟着上涨。 这些繁杂小事,孟庭祯不想留意,匆匆迈步,赶回嘉宁宫。 之前嘉宁宫的庭院被烧过,青石板砖都被烧坏了,一片狼藉,内务府紧赶慢赶的,修复成功,还多安排了两个养金鱼的鱼缸。 娘正在庭院内,欣赏游来游去的锦鲤。 吾心安处是吾乡,只要一进来,孟庭祯便觉得安心。 韩舒宜听到脚步和衣服摩擦声,就知道是谁回来,淡淡说了声,“小六回来了。” “嗯。” 娘俩一起欣赏了会儿金鱼,韩舒宜一声长叹,觉得今天的机会就很好。 “走,去书房,娘有些贴心话,想跟你说说。” 韩舒宜进了书房,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才叹着气对孟庭祯道,“你最近,变化很大。” 自从程家和苗家败落后,朝堂上的格局再次变化,许多人开始争抢空位,又引发新一波的斗争。 但是小六,以前还会张牙舞爪一下,露出一点真性情,眼下,竟成了一个十全十美,万分孺慕的好孩子,对着皇帝和太后实打实的孝顺体贴,体贴的有点过分。 太后要喝的补品,小六都要亲自去熬煮,不假人手。 如果在外人看来,一定会觉得这是个好孩子,但在韩舒宜眼里,却能看出其中的虚假做作,尤其是感受过小六真挚的孺慕后,更能看出其中的水分。 皇帝正在盛年,还没到后宫皇子们争锋的时候,而小六先提前做了防备,实在让她心疼且无奈。 所以她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书房没有外人,韩舒宜开口。 “从前,我没问过你是怎么夺嫡成功的,但现在,你总该说一说吧?” 孟庭祯沉默许久,缓缓起身,靠到脚踏上,脑袋放在韩舒宜腿上,这个姿势,好像他还在娘胎一样安全。 他环抱自己,慢慢开口,“娘,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听我慢慢说......” 回忆前世,总觉得那像一摊淤泥,叫人越陷越深,他需要一点力气,才能说出口。 孟庭祯前世时,后宫局势并不相同,后妃们百花齐放,各占胜场。 南巡回来的路上,嘉贤贵妃落水后,就此病故,皇帝哀恸甚已,追封了嘉贤皇贵妃。 但死后如何哀荣,佳人难追。 孟庭祯交由太后抚养,弟妹交给太妃们抚养,皇帝有心,但孩子多,很难照看到位。 韩家人身在宫外,更是鞭长莫及。 宫里总有那么多新鲜的女人,惹人喜欢的女人,也会诞生更多的皇子公主。 后嗣长大,自然会产生野心和欲望。 钰贵妃走了老路,她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继承,借着贴身的便利,给皇帝下了慢性毒药,一直下了五年。 直到皇帝上朝时毒发吐血,才知道钰贵妃的毒心。 第291章 但这毒下的久了,很难清除,太医们尽力了,却让皇帝落下头风病,一到换季,头痛难忍。 这病让皇帝虚弱起来,身体衰败,越劳累,越发作,也同时导致皇帝性情大变,变的多疑且暴躁。 他怀疑靠近自己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试探了又试探,经常会一言不发就暴怒,把人拖出去打。 他的喜怒无常,让乾泽宫的所有差事,都成了烫手山芋,宫人换的最勤快。 除了太后还能劝上几句,没人能够阻拦皇帝。 当时不论哪个皇子,都战战兢兢,生怕落到自己头上,日日感受皇帝的敲打。 今天或者派个差事给你,夸你办事得力,明天就会说你行事不够谨慎,浪费了国库税银。 孟庭祯觉得那段时日,每个皇子都得了乾泽宫恐惧症。 排行越靠前的皇子,越能引起皇帝的忌惮。 “我明白了,犯老登病了。”韩舒宜长叹着,“每个皇帝的必经之路。” 就算是年轻时如何英明神武的皇帝,年老时都会犯类似的错误。 以前是年富力强,精力旺盛,有的是耐性去一一布置,也有耐心去容忍,随着时间流逝,年富力强变成了年老体弱,而曾经承欢膝下,牙牙学语的孩子,突然变的年轻力壮起来。 比自己年轻,比自己健壮,比自己未来前景远大,朝臣内开始隐隐形成战队,心腹手下开始提前押注,都会让皇帝的掌控欲发作,想要重回年轻时。 哪个皇帝,没发过瘟呢。 孟庭祯听到犯老登病这个形容,本来心情沉重,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前俯后仰。 第210章 “娘形容的真有趣,我每次生气,就喜欢在背后这么形容他。没错,就是犯老登病了!” 孟庭祯狠狠唾弃着,又说,“当时的二哥,是一个很完美的继承人,但就是太完美了,样样都不缺,反而惹了他的疑心,觉得二哥一定会想法子篡位,愈发的打压。” 什么难,就让二皇子去做,甚至故意刁难,挑刺,长期下来,二皇子抑郁成疾,身体每况愈下,直到卧病在床。 当时孟庭祯自身难保,更顾不上别人了,他只能偶尔去劝劝,去了多了,只怕担上串联兄弟的名声。 他当时觉得,他们这些皇子穿着光鲜亮丽,尊贵无比,但好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狗,只要上头撒下一点食物,就拼命摇尾巴,互相撕咬,想要抢到嘴里。 “然后,娘,我用了你积攒下的人情资本。”孟庭祯鼓足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韩舒宜没动静,反而更紧紧抱着他。 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都不知道积攒了多久的勇气,才敢撕开伤疤,袒露真心。 她做不了什么。 “娘再次遇险时,曾经叫了父皇的名字,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娘给我留下的人情资本。” 一个永恒的,不会变化的白月光爱人。既不会随着时间褪色,也不会变化,持续定格,持续爱人。 皇帝自从被钰贵妃下毒后,对后宫所有女人都失了信心,很不耐烦,但孟庭祯借着娘的祭日,一点一滴的,勾起皇帝对往昔的情分怀念,怜惜。也把这点子怜惜,转移到自己身上,才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 也是凭着这点情分,他开始装起了无欲无求的孝子,也才能坚持到最后,成了最后的赢家。 别的皇子要么被打压的一蹶不振,要么就顺着皇帝的意干脆造反,图一个痛快。 “所以娘你问我,为什么要现在开始装模作样,因为我担心,重新走上前生的道路,我不得不先做好防备,免得被忌惮。” “娘,我没有你想象中的美好,我是个手染污秽的人,也很难学会相信别人,你若是觉得我讨厌,那就离我远一点。” 他刚说完这些,又突然惊醒,“不,不行,不许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韩舒宜一眨眼,就觉得眼眶一股酸涩,泪珠成串的掉下来,带着灼热的温度。 她哽咽道,“我怎么会嫌弃,我恨不得能够回到过去,好好的抱着你,告诉你,娘永远永远都会包容你,体谅你的......我怎么会在你为了保护自己,生出一身尖刺的时候,嫌弃你的刺太扎手....” 这是孩子保护自己的方式,要怪,就怪这世道和环境吧!怪这扭曲的封建社会!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孩子到底受了多少罪? 孟庭祯眨眼,“我一直都想说,现在的一切,美好的像梦一样,亲人在侧,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曾经的惨烈事故,都没发生,或提前解决了,娘,大舅小舅,都活着。 第292章 韩舒宜洒了太多的泪,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没关系,以后不论是顺遂还是艰难,都有人跟你一起度过,再难,都是一家人。” “那我的伪装......” “继续吧,不过我会帮你改进的....."这已经是他的保护套,很难摘下来了,若强行摘,只会撕下成片血肉。 孟庭祯缩在娘怀里,转动眼睛,掩盖自己狡黠的神色。 嗯,完美。 解开心结后,韩舒宜再次提问,小六以后打算做什么。 其实对孟庭祯来说,做什么都行,他做什么都可以做好,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即可。若是皇帝肯给,他就接着,若是不肯,那就不管,做个闲云野鹤,也挺不错的。 他还有什么没体验过的事。 “也好,随缘吧。” 孟庭祯点点头,“其实真做皇帝也无趣,有许多规矩要受。做皇子时,还能时不时出去郊外溜达一圈,放放风,碰见的人也没那么畏首畏尾。等做了皇帝,左一个劝诫,右一个阻拦。以前有次,我上火口舌生疮了,想吃点青菜豆腐,居然哄我说一块豆腐要十两银子,内务府采购不便。哼,拿我当傻子呢!” 民间一块豆腐才两文,他又这么好骗? 韩舒宜掩唇忍不住笑,真逗。 “要是小十有这个心思也挺不错的,我好出去多见见世面......” “六,六哥?” “你,真是六哥?” 两声童音,一齐响起。 小十和潇潇推开书房门,双眼瞪圆,死死盯着房间里的人。 孟庭祯不悦起身,他还是很有哥哥包袱的,不想被看见自己对娘撒娇的样子。 他起身正色道,“你们两怎么这么失礼?不敲门就进来?” 小十不答,三步并做两步进门,潇潇反手把门关上,很有默契。 小十逼近,盯着孟庭祯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睛内,看出他有没有心虚。 哎呀,这,好像是互相揭穿秘密的时刻?她都快忘了这茬了。 “潇潇过来。” 潇潇马上靠近,依偎着娘亲撒娇。 “看什么看?我不是你六哥吗?”孟庭祯斥道。 小十挠了挠头,六哥还是那个六哥,但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潇潇的眼神在二人中间看来看去,终于笑了起来,她学着娘的样子笑,“看来,六哥有跟我们一样的奇遇。” 一句话,让弟弟都惊呼起来,“什么?” “不对?怎么回事?” 看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样子,韩舒宜的心情终于轻松起来。 之前她的确很担心小六的精神状态,但现在轻松了。 前世种种艰难险阻,他们也闯了过来,此生,又有记忆,又有自己帮忙,难道还会更差吗? 小十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六哥也得到重来的机会!想起自己当初装傻卖萌,流口水啃牙根的样子,羞恼的恨不得灭口。 统统灭口!把知道他糗事的,都鲨咯! 他气急撞过去,把孟庭祯撞倒后,两兄弟在地毯上,开始摔跤,滚来滚去,打的热闹。 趁他们闹腾,潇潇开始缠着韩舒宜,“娘,女儿看你刚才,并不惊讶啊,快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你猜?” 韩舒宜才不会说呢,既然到了这个程度,下一个乐趣,自然是猜一猜到底何时,发现他们破绽的。 潇潇闻着淡淡的香粉气息,很是舒服。这股气息,是她用多少同款香粉,都得不到的感觉。 母子几人打闹时,何欢过来传旨。 他笑容可掬,带着讨好的笑,宣读了将韩舒宜晋封为皇贵妃的消息。 读完后,何欢把旨意送上,还有皇贵妃的金册金宝奉上。 “东西造的急,不过还好内务府用心,赶上了。”何欢笑道,“娘娘,可要收拾好,跟奴才一起去找皇上谢恩?” 韩舒宜深吸一口气,“容我先收拾收拾。” 她也被突如其来的旨意,冲昏了。 大锦后宫的妃子,逐级晋升,不轻易跳级,对于皇贵妃更是如此。要么是久病冲喜,要么是死后追封,活着的皇贵妃是很金贵的,因为皇贵妃是过度,下一步,就是晋封皇后了。 脑子虽乱,但动作不慢,韩舒宜进门,改换装扮。 嘉宁宫所有人都喜形于色,清月还悄悄附在她耳边说,“姑娘,总算是有出头之日了!” 改换装扮,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到最后一步,小六过去把清月叫了出去,自己亲手替娘带上最后的大簪。 “看,眼下发生的事,就跟你的前生,完全不同。” 孟庭祯迟疑的点头。 韩舒宜回神拉着他的手,“接下来的事,可能变好,可能变坏,但终究是一种全新的可能,对吧,还没发生,就别去担忧。”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孟庭祯扶着额头说,“好,我试试。” 他有底牌,可以尽情尝试,对吧? 一切都来得及。 (正文完) 第293章 韩修岩怒气冲冲的从白麓书院里走了出来,看到自家的马车后,牵了马就想回家。 身后有人追出来,假惺惺的说,“修岩兄,别生气嘛,大家都是同窗,不过拌了几句嘴,哪里就闹到要退学的程度呢?” “走,跟我一起回去,道个歉,这事就结束了。” 韩修岩一字一顿的说,“绝不可能!我以后就是沦落到要饭,快饿死了,也绝不打你们门前过,听明白了吗?” 说完,打马就冲了出去,跑的不见踪影。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根本不想回头再去看那些假惺惺的面孔,无非就是嫉妒和羡慕,又想踩自己两脚。 韩修岩知道,自己的家世不俗。他们韩家是开朝的八个国公府之一,爵位承袭五代。但知道内情的人都会说,韩国公府是其中最有水分的一个。 第211章 因为初代的韩国公打胜仗,靠的基本是运气。韩国公带兵出阵,要么小胜,要么运气,例如敌人突然犯了病拉肚子,上头突然开闸放水被淹,或者粮草不够士气不足。 所以被称为最水。 初代韩国公曾经在笔记里大骂,屁的侥幸,这叫福运懂不懂?战场上哪儿来的侥幸?每次谁去那片战场,都是随机而定的,又不是他抢来的,怎么轮到他时,敌人就出岔子,轮到其他人时,没这种好事呢? 韩修岩深以为然,没错,这就是福气,不然,别人试试? 不过经过几代人下来,韩家的确比不上从前了,父亲赋闲在家,没有官职,韩修岩的祖父曾经想越过父亲,教导自己,却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于是语重心长的叮嘱他。 若不是当官的料,不如就做个闲散的富家翁,反而家里也不缺这点银子。若是想去官场搏杀一番,偏偏资质又不行,才是真正的败家子! 韩修岩把这话深深记在心里,没错,吃喝玩乐是不香吗? 不过随着他满了年纪,总归还是要出去交际读书的,认识些朋友也不错,家里就把他送到白麓书院来了,希望他能多认识几个朋友。 按照规矩,他肯定是要融入勋贵圈子的。 刚开始,韩修岩还挺得意于自己的人缘颇佳,只要叫上一声,众人簇拥,一呼百应,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一次偶然的机会,韩修岩才发现这些人,明面上叫他韩大少,背地里叫他冤大头,说他钱多的没地儿花,不如哄两个来花花。 韩修岩气的砸了桌子,一口气冲了出去,又因为心里郁气不散,所以骑着马,闷头朝城门外跑。 等他心里的愤怒散了,才发现完全跑到一处不熟悉的地方,前后左右,都找不到方向,连官道在哪儿,都不知道。 韩修岩心里紧了紧,京城虽是天子脚下,但万一碰上个盗匪,他单枪匹马的,不是给盗匪送菜吗? 他想找人问路,结果碰到一群在郊外扎帐篷的人,附近就只有这里有人烟。他硬着头皮过去,结果从帐篷里钻出一个明艳的少女来。 那一刻,韩修岩脑子就一个念头,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他脑子里有好多好听的字呢.... 对面看他一脸呆瓜像,笑了叉腰,过去抚了抚马头,给白马喂了半根胡萝卜,才扬起脸问,“这位小哥有事吗?是要买马吗?我们马队的马,都是上好的。” “买马.....”不对,韩修岩清醒过来,“我是来问路的,官道离这里多远?不过若是有好马,看一看也无妨。” 反正家里拉马车也需要,买了也无妨。 韩修岩迷迷糊糊跟人进了马队,结果大开眼界,真的有许多骏马,高大健壮。 然后韩修岩迟疑起来,这么好的马,若是去拉马车,简直暴殄天物啊。 他犹豫许久才说,“这么好的马,恐怕家里用不上,不如我去问问亲朋好友,看看他们是不是需要。” 银子他出得起,但他能看出来,这些马都是整个马队的心血,浪费了等于明珠暗投。 他又怕少女觉得他不诚心,强调说,“我看这里都是好马,浪费了实在可惜.....” 少女噗嗤笑了,“我还怕你不识货呢,这些的确是好马。能帮我们介绍客户,谢啦~” “那我们互相留个名字吧。” 韩修岩顺势说,然后知道这里是蔺家马队,少女叫蔺新岫。 名字里都有一个山字,真是前生有缘......韩修岩忍不住想。 看完马,少女要替他引路到官道上,她极为善谈,不知不觉,就把韩修岩的心思套了出来。 “要是公子现在退学,他们可真要乐坏了,觉得公子被他们排挤的落荒而逃呢。” 韩修岩红着脸争辩,“我才没有,我是看不上他们!” “但他们就是会这么背后嚼舌根啊,谁也管不住嘴的。”蔺新岫无奈摊手。 “那我,应该怎么办?” “换成是我的话,我明儿还去上学,不仅要去,还要跟别的同窗,打成一片,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瞧,明明就是你们不懂事,不识抬举,现在我对旁人好了,请别人客了,气死他们!” 韩修岩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激动的要蹦起来,对没错,分明就是那些人,不知好歹么。 主意打定了,韩修岩次日立刻重返书院,开启他的报复计划。 他不再搭理那些贵族子弟,硬去挤寒门的圈子,寒门子弟见他虽然意图不明,但没有坏心,且出手大方,也就默许了。 时间过去,韩修岩逐渐发现,寒门子弟也有好有坏,但肯定比原先排挤他的那个圈子强!还真让他交到几个好朋友。 而只要每次他跟着寒门子弟出去,原先的那些人就会眼红,生气,暴躁。 韩修岩觉得自己就爽了,开心了。 而用这个借口,他能常常去郊外,跟有好感的少女见面,讨论心事。 很可惜,蔺家马队到京城来,只是贩马,再多的马也会卖光的。 所以马队要回边境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韩修岩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变的空落落。 他明白,自己是真的陷进去了。 送别时,他很想说,能不能不走?就这么留下? 蔺新岫能看出他的心思,郑重说,“韩公子,我明白你的心思,少年慕少艾,再正常不过,但我不适合你,也不适合你的家族。以后做个朋友,不好么?” “若是我能,说服我的家人呢?”韩修岩执拗的问。 “唔,到时候再说吧。”蔺新岫笑了笑,扬鞭而去。 也顺便把韩修岩的魂都带走了。 他明白,自己想娶,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容易出矛盾,但他愿意去改变。 于是他犯了倔劲,去求祖父,结果给自己换来一顿好打,还罚他跪了祠堂。 祖父累了,蹲下问他,到底看上对方什么。 韩修岩笑道,她好看,他就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子。 世间好看的女子千千万,你能一个一个的爱吗? 不,我看上的,就是最好的,因为那是我的。 韩修岩很执拗,于是祖父跟他做了约定,若是能考上举人,就认识考虑此事。 韩修岩为了佳人,浑身的劲都往读书上使,还真叫他考上了。就算名次不好,那也是考上了。 他这股执拗的心思,总算是让祖父点头,同意了他跟蔺姑娘订婚。 蔺姑娘成了他的未婚妻,韩修岩更觉得有了奔头。 许多人都不看好他们,觉得一个图色,一个图财,早晚会崩,结果两人偏偏安安稳稳的,一路走到成亲了。 还会继续安安稳稳生活下来,平安一生。 第294章 孟庭祯觉得脑袋很痛,痛的要炸开。 唇边有人喂了苦药进来,苦入五脏六腑,没有尽头。 朦胧中,有人带着哭腔说,“殿下,娘娘已经去了,若是殿下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真的没脸去见娘娘了。” 听着这悲切的哭腔,孟庭祯的意识才逐渐恢复,睁开了眼睛。 对方惊喜的把他扶起来,垫了靠枕,一连声的问,“殿下无事吧?头还痛不痛?有没有别的不适?” 孟庭祯捂着自己的头,还是觉得有一阵又一阵的疼蔓延开来。 他努力描绘着自己的感受,痛,晕,一阵又一阵的恍惚感。 又是一阵折腾,大夫看病,熬药,喝药,许久才安定下来。 那人把孟庭祯重新扶好,又叹息着,“殿下这样,娘娘怎么放心的下?” 这声音真是熟悉,随着她的声音,孟庭祯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散发着温柔的甜香,可要说更多,他想不来了。所以他开口问,“娘娘是谁?” 身边的人大惊,止不住的哭起来,孟庭祯觉得很愧疚,安抚道,“我真的不记得了,能跟我说说吗?”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对方说的娘娘,就是他的生母。 * 孟庭祯,他是现在当今大锦皇帝的第六子,他的母亲是如今的贤贵妃,颇得圣宠。 可惜天妒红颜,皇帝南巡回来的路上,突遇刺客,慌乱之中,贵妃和皇帝同乘的马车掉入悬崖,寻不到踪迹。 调集了兵马,找了十天十夜,最终只找到了马车的碎片,和贵妃的尸身。 父皇哀切痛哭,不能自已,整个人瘦了一圈。而孟庭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晕倒,醒来后,遗忘了之前的记忆。 太医们都说,忘了也好,刺激太大,对孩子不好。但孟庭祯真的不愿意忘记。于是,在生活里,处处收集关于母亲的碎片。 可惜的是,得到叮嘱的旧人们,都不敢透露任何片段。只有当初母亲带进宫的婢女清月,愿意跟孟庭祯说这些闲话。 回宫后,孟庭祯养了足足半年的病,才能正常的接人待物。他的抚养权转交到太后手里,另有一弟一妹,交给太妃们抚养。 第212章 长辈们自然疼爱晚辈,但毕竟上了年纪,想照顾孩子也是有心无力,全托赖给了嬷嬷们。 父皇也是一样,虽然想格外关照,但是有众多的儿女,仅有的关爱,分不到他们身上。 孟庭祯搂着年幼不懂事的弟弟妹妹,一片茫然。 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度过? 更雪上加霜的是,那些兄弟们的态度,逐渐改变。 许多人觉得,孩童之间非常单纯可爱,并不通晓世事,但孩童之间,也有天真的残忍,不经意的冷酷。 例如现在,五哥跑到他面前,一脸天真的问,“六弟,你可算是恢复了,我还以为你心伤你母妃之死,要一蹶不振了呢!你可千万要振作啊,以后我可以照顾你们。” 这话说的好像在关心他,但语气怪怪的,孟庭祯那时候还不知道到底怪在哪里,只能勉强应了几声。 之后,其余几个兄弟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孟庭祯都应了下来。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课本,课业常常消失不见,遍寻不找。他找太傅说明情况,开头还可以,到后头,太傅怀疑和勉强的眼神,叫他如芒刺在背。 可他明明就是完成了课业啊!凭什么? 然后他故意把功课落在学堂里,守在一边,亲眼看着对他亲切的四哥五哥,说说笑笑的把他的功课,扔进了池塘里,看着娟秀的字迹,变成一团黑水。 “小垃圾,还想跟我们争抢父皇的宠爱?做梦去吧!呵!” “他一个没娘的倒霉蛋,想争也没得争,是吧?” 他们的伴读,也随声附和着。 那是孟庭祯第一次品尝到,属于背弃的滋味,当面安慰,背地里居然这么说他! 孟庭祯脑袋一热,就冲了出去,跟四五皇子扭打成一团,对方有好几个人,想对付他轻而易举,孟庭祯很快吃了亏。 他落入下风,从心底蔓延出一股不服气的狠劲,朝着四皇子脆弱的鼻子就是一拳,打得对方鼻血直流。 对方还想继续,而孟庭祯被激出了狠劲,不要命的去扭五皇子的胳膊,扭的他哇哇大哭。 皇子们的打闹,很快吸引来了太傅,太傅皱着眉头,罚他们每个人都要抄书,打手板。 四皇子抗议,“杨太傅,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凭什么不处罚老六!” “他最暴虐,居然把我们打成这样!”五皇子也说。 他们的伴读,甚至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孟庭祯是如何暴虐的,一言不发就开始殴打他们所有人。 不,他根本没有做过! 孟庭祯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这些人怎么能够当庭说假话,指鹿为马!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显然现在,老天爷还忙着,顾不上孩子之间的小小纠纷。 但杨太傅还是坚持了原来的处罚,他意味深长的说,“臣生了眼睛的。” 六皇子就一个人,而对面加起来七八个,六皇子就算是个笨蛋,也知道暂时收敛。况且,这里分明就是离六皇子的午休房间更近。 孟庭祯被一视同仁的罚了,他心里倒还好,四五皇子,尤其的不服气。 从此,他们开始针对孟庭祯,隔三差五的为难,都是些不痛不痒但是叫人恶心的小动作,整不死人,但是非常恶心人。 孟庭祯势单力弱,不能同时跟好几个人对抗,但惹毛了他,他也会拼命反击,让所有人都不好过。久而久之,那些人换了策略,开始败坏他的名声,说他生性暴虐,虐打兄弟。 他的伴读们倒是想解释,可惜人微言轻,且被视为他的同党,说什么都没用。 孟庭祯也安慰他们,“公道自在人心,我们自己知道自己没错就好了。” 伴读抹了一把泪,“可是,凭什么我们要躲躲藏藏,他们却可以光明正大?” 这话问的孟庭祯也惆怅起来,是啊,凭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你这孩子,真是倔啊。” 孟庭祯回头,发现竟是惠妃娘娘,宫中的隐形人。她一向不擅长争宠,好在父兄得力,皆是朝廷栋梁,所以才有惠妃娘娘在后宫的脸面。 就算有人想找惠妃的麻烦,也会被她迅速还击,久而久之,基本没人愿意去找她的麻烦了。 孟庭祯回身,给惠妃见礼。 惠妃注视着他的面容,喃喃自语,“不怎么像。” 脸不像,性格更不像。 但终究是故人之子,惠妃乐意伸出援手。 她说:“六殿下,其实你有很多办法可以还击,偏偏你选了最笨的一种。” 孟庭祯很快从嫌弃里听出更多的惋惜,于是立刻打蛇顺棍上,“还请惠娘娘教我!” 惠妃总算露出半个笑容,“孺子可教。” 只要肯动心思,怎么可能不成功? 没过几天,太后特意去经纶阁巡视,结果撞见几个伴读被四五皇子指使,去欺负六皇子的事。 太后震怒,听着伴读们满口的污言秽语,生了大气,当即罚了四五皇子禁足,以及换掉他们所有的伴读。 伴读是皇子们最初的班底和助力,半路换掉,不亚于砍掉四五皇子的臂膀。 可惜四五皇子自顾不暇,自己禁足不说,还要解释自己为何会欺辱兄弟。 太后上了年纪,最喜欢阖家团圆,友爱手足,四五皇子犯了大忌讳。而且太后是长辈,又占理,就算皇上,也不会驳回。 四五皇子吃了大亏了。 第295章 被欺负这么久,好不容易反击成功一次,孟庭祯扬眉吐气,觉得非常痛快。 可是紧接着,惠妃娘娘就提醒他,立刻去找太后承认错误,坦白心计。 不需要任何的语言修饰,就直接说自己的谋算。 孟庭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达成这个效果,他可是费了很大力气,好不容易才和弟妹们串通,把太后引来的,为什么又要戳穿自己? 惠妃娘娘戳了戳他的额头,嫌弃道,“你这孩子,怎么没你娘机灵呢?你觉得那点小伎俩,能够轻松瞒过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的太后吗?太后不过是看在你的的确确受了欺负的份上才给你主持公道,但是算计长辈,太后心里留下了心结,此刻,正该去坦白一切,说说委屈,表明你不是那样算计长辈的孩子!” 孟庭祯一点就透,马上明白这么做的意图。 他去了太后的福寿宫,太后不愿意见他,他留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怏怏离开。 受了挫折并不气恼,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四次,太后终于见了他。 按照孟庭祯的计划,本来应该先聊家常,随后不经意的坦白,一切都要不经意。只是没想到,刚聊了几句,感觉到对面人的关心,孟庭祯鼻头一酸,几乎落泪。 感觉到善意,就像雪地里遇到火源,很容易让人融化。 此刻他才知道,惠妃娘娘的苦心。 太后瞧着他哭的情真意切,又想起这孩子,失了母亲,难免会一时走岔了路,心头也跟着一软。罢了,孩子还小,可以慢慢教,没必要计较太多。 太后原谅了他,还说,下次若碰到同样的情况,可以来找她主持公道。 孟庭祯点点头,感激涕零。 有了太后作为明面上的靠山,四五皇子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找他的茬。 孟庭祯难得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只是很快,孟庭祯就发现,皇子之间的深层竞争是没有硝烟的,四五皇子那样嚣张,反而早被排挤出了战场。 他们母妃地位不显,根本没有加入战争的资格。 当然,自己也是。 真正的竞争,皇子之间拼母妃,拼圣宠,拼功课,拼伴读的家世,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把兄弟踩到脚下,然后自己去到那个唯一的位置。 像老七,自己母妃出身礼部尚书,诗书大家,文官之中,一呼百应。 像老八,自己母妃出身百年世家傅氏,顶级勋贵,人脉遍地,源远流长。 像老九,母妃跟父皇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家中也是清流世家,门生遍地。 这三个才是真正的互为对手,彼此敌视。 然后,再偶尔欺负欺负比他们家世差的皇子。 在和他们的较量中,孟庭祯输多赢少,这种情况,直到自己的兄弟老十进了经纶阁才慢慢改善。 老十是个憨货,学诗文不灵光,笨笨的,好在天生有一股神力,七岁时能赶上别人十一二的孩子。 而且放的开脸皮,谁要是敢欺负他,老十哭的震天响,好像有十个座钟同时被敲,敲得人脑袋疼。 有这样能哭能打的兄弟,孟庭祯轻松不少。 他也没想着要跟人争斗,只要能平平安安长大即可。 但是,总有人看不顺眼他们他们,于是兄妹弟三人,组成阵线联盟。 时间悄然流逝,很快,孟庭祯十五了,能算的上半个大人了。 他这些年,并不起眼,但也不好欺负。若是为了玩乐,皇子们会选择另外的人,也不会去碰他,也算孟庭祯的一个成就吧。 第213章 十五了,快到议亲的年龄。 其实他刚满十三时,身边的小太监就被换成了美貌的宫女,花朵一样盛放着,看着格外讨喜。 但孟庭祯不太喜欢她们,因为叫她们做点重活,对方就会可怜巴巴的看过来,企图推诿,特别的耽误事。 直到后来,这些人被惠妃娘娘撞见了,咬着牙教训一顿,又把人调走后,他才慢慢回过味来。 温柔乡是英雄冢,有人想要借机消磨他的意志。 幸好惠妃娘娘发现的早。 从此之后,对于身边任何靠近的异性,他都会多带三分警惕。 比如眼下这个,在假山里哭泣的小宫女。抽抽嗒嗒,大概已经哭了半个时辰,那声音婉转动听,极其可怜。 老十东张西望,想看清到底是谁在哭。孟庭祯拉了他一把,“不该看的东西,别看。” “喔。”老十跟着乖乖走了,压根不好奇假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走后,宫女才转了出来,一脚被人踢倒。 “废物!让你勾引人都做不来,白费了我的一番心血。” 被踢倒的宫女连哭泣都不敢,头磕在泥土上,四肢跪伏,瑟瑟发抖。 她的脸,甚至不敢靠近对方黑色袞边的袍角。 被她臣服的姿态取悦,那人终于笑了。 “很好,至少你知道顺从,接下来,还有别的事需要你去做。” 回到经纶阁,老十好奇的问,“六哥,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哭吗?” “我不好奇。”孟庭祯摇摇头。 其实,他已经从哭泣声中,辨别出那人到底是谁。 他曾经路过经纶阁后,每个皇子午休的房间,听到过同样压抑的哭声。 左右不过是那几个兄弟,想法子来算计自己罢了,他不上当,对方又能如何?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不上当,对方也可以继续使阴招。 三日之后,有宫女在经纶阁背后的树上吊死,临死前,手里还握着半支皇子服袍角的配饰丝带。 第296章 这是实打实的丑闻。 宫女虽然进宫伺候,但都是良家女子,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吊死,显然是受了委屈又没处申诉,所以只能以死明志。 且宫女吊死在经纶阁门口,显然是欺辱他的人,就在此处。 皇帝一向自诩仁君,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丑闻?勃然大怒后,吩咐御前侍卫一查到底。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太傅和伴读们没那么大胆子,只怕此事,还要落到皇子们身上。而宫女手里捏着的丝带,更是明证。 一时之间,皇子们人人自危,连课业都暂停了,闭门思过。 孟庭祯暗自思考自己最近的行踪,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就接到御前总管的信息,叫他前往经纶阁的后殿。 到地方后,发现所有年满十二的皇子,都在此处,皇帝一脸愠怒,怒视下方。 太后倒还好,正在轻声安慰皇帝。 进门之后,孟庭祯默不作声,站在角落。 人到齐了,御前的何欢何总管,开始说话。 “诸位殿下,宫女上吊案,目前查的七七八八,有证据指向这个院里的人,是皇上想着,给他留些体面,所以希望他能自首,减轻自己的罪责。” 听到嫌疑人已经查出来了,有人暗中庆幸,有人幸灾乐祸。 孟庭祯心想,若是真查出来了,为何不干脆私下找那人说呢?何必要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 他觉得有古怪。 所以何总管说的什么私下自首,他并没有动作。 其他人也没有动作。 何总管等了许久,并没有等来自首的人,摇摇头说,“何必呢?皇上定是有了证据,才敢开口的,若是自首,皇上还能念在他的勇气,网开一面。” 何总管,有人开口道,一脸无辜,“可是没做下的事,叫人怎么认呢?” 孟庭祯回头一看,发现是老九,脸上一本正经,暗藏着几丝幸灾乐祸,时不时瞟自己。 且老八也是这样。 孟庭祯再次提高警惕。 “好了,”皇帝一拍桌案,“现在是他们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朕不讲体面,来人,把证据呈上来。” 何总管转身,从后头拿出一件皇子的夏日常服,这种款式的衣服,每个皇子都有,只是按照各自喜好不同,用了不同的花色和绣纹。 孟庭祯盯着这件衣服,越看越觉得眼熟,等等,这不会是自己的衣服吧? 等何总管展开这件衣服,他愈发肯定,对,这真是自己的衣服。 此刻,何总管娓娓道来,“死者是宫女,但是手里握着丝带,奴才带着人仔细查证,终于查到配饰来自于何年何月何时做的衣服,再一看,缺损了配饰的衣服,正好能够跟宫女手上握着的吻合。” 他伸手,展露手心的配饰,贴合到衣服的袍角上,刚好吻合。 原来何总管趁着皇子们思过时,暗中查过所有人的服饰,也查到,缺损配饰的,正好是自己的衣服。 难怪老八和老九,笑得这么开心,原来冲着自己来的。 孟庭祯毫不犹豫的跪下,给自己求情,“父皇,儿臣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还请父皇明察,儿臣甚至不认识这个宫女,谈何欺辱!当日,宫女自尽,儿臣跟伴读们一起在自己房间里品诗轮道,他们都能作证。” 老八悠悠开口,“你有人证,也不能证明你没有欺辱别人呐,或许是旁的时候做的,人家越想越想不开,才会自尽的,跟你何时读书,又不重合。” “是啊是啊。”老九也开口。 孟庭祯恨的不行,这两个人七嘴八舌,恨不得压着他的脑袋认罪。 但是一时间,孟庭祯真想不到对自己更有利的证据,他脑袋急转,又想到一个漏洞。 “这宫女是在何处服役的?她又不是儿臣的宫女,跟儿臣并无往来,儿臣又该怎么欺辱她呢?” 何总管解释,这宫女是负责御花园种花的,来来往往,所有人都能看到她。 也就是意味着,孟庭祯刚才说的不在场证明,并不能作数。 孟庭祯继续思考着该怎么反驳。 皇帝叹了声气,招手示意孟庭祯上前。 孟庭祯迟疑着,挪到近前。 皇帝抚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小六,一转眼你也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你又是失了母妃,虽然有人照顾,但是难免会有缺失之处,朕不怪你,也是朕这个做父皇的,没有尽到责任。” “你若是做了错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走了歪路,让自己成了一个肆意凌虐他人取乐的孩子,那朕才真的痛心。” 孟庭祯仰头,酸楚又想笑。 这话说的软,是他跟父皇从未有过的亲近,但是,还不是跟他人一样,认定是他做了错事,呵!连多问几句都不肯吗? “父皇,儿臣真的从未做过,若说儿臣有欺辱宫女,一定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只要搜集这个宫女的行踪,再跟儿臣的行踪对比,就能水落石出。” 老八不阴不阳的说,“六哥好能耐啊,一转眼就想出拖延时间的办法,这个对比,得对比到什么时候去?莫不是打算用这种办法拖延时间?” 孟庭祯恨得咬牙,这个老八,最看不顺眼自己,现在更是明目张胆的陷害自己。 “是啊是啊,六哥,你就承认吧。” “”对啊六弟,此事若跟你无关,父皇也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所有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好像已经认定他就是真凶,赶紧认罪伏法。 直到外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呵斥,“没见过这么着急,想要屈打成招吗?” 有人风风火火,急切闯进后殿,孟庭祯抬头一看,发现赫然是惠妃娘娘。 她一脸焦急,身后还带着两个垂眉顺目的中年人。 进门后,惠妃先致歉,“臣妾一时心急,失礼于前,还请皇上太后不要怪罪。” 太后不咸不淡的说,“你也是担心孩子,起来吧。” 惠妃自然起身,开口说,“此事事关重大,臣妾找来了最有力的证人,还请皇上太后,容臣妾私下禀告。” 孟庭祯心都提了起来,为什么要私下禀告? 第297章 皇帝和太后对视后,勉强同意了惠妃的提议。 惠妃平日不爱掺和后宫之事,但若真的掺和了,也定是有要紧事,他们愿意给惠妃一点薄面。 其余人等,都暂时出了后殿,在回廊里等候。 四皇子和五皇子不怀好意,故意靠近孟庭祯,“老六出息啦,如今都到了戏弄宫女的年纪。要兄长说,何苦舍近求远,哥哥送你几个也行啊!” 对这种人,孟庭祯都懒得抬眼皮,总觉得如此蠢笨,会传染的。 但他判断出一件事,害他的,应该不是这两个人,不是他们俩不会,而是没这个智商。 等四皇子说够了风凉话,孟庭祯才懒懒开口,贴着四皇子的耳朵说,“何总管就在旁边,你说,你刚才的风凉话,会不会传到父皇耳朵里?不友爱弟弟的兄长,呵!” 第214章 四皇子悚然而惊,恨不得提拳打人,但想到御前总管何总管的存在,父皇和皇祖母都在内室,不得不把这口气忍下去。 孟庭祯一边故意挑衅,一边观察其他人,表面上没有异样,但这些兄弟们幸灾乐祸,想落井下石的表情,倒是很一致。 惠妃娘娘,真的能替他洗清冤屈吗?还是要做个两手准备,思考自己最近的行踪。 孟庭祯开始沉下心回忆着。 后殿。 屏退众人后,惠妃先开口,“皇上,臣妾违抗圣命,私下去查过死去宫女的尸体,先请罪了。” 太后沉声道,“此事暂且不论,你先说说你的发现。” 她会根据这个结果,来决定如何处罚。 惠妃也不在意,继续说,“那宫女有几个同乡,平素都有往来,之前就跟同乡炫耀过,说自己很快就要脱离现在的生活,飞上枝头,还展示后自己得到的贵重赏赐,有个宫女记得,那支发簪,分明就是妃嫔的样式。” 宫中等级分明,什么位分用什么样式,一清二楚,宫女能拿到,八成是被赏赐的。 “继续。” “然后臣妾带着人,去找了宫女住的通铺,从墙角找到了这支簪子。”惠妃把物证摆好,继续说,“仵作也去检查了宫女的尸体,意外发现,宫女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太后不自觉开始磨牙,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他们才如此生气的,宫女失身,身怀有孕,牵扯到皇子们,难听的不能更难听了。 就是如此,才要追查到底。 惠妃继续说,“之后,臣妾请仵作检查了宫女的周身,仵作可以判断出,那枚丝带,分明就是宫女尸体僵硬后才塞进去的,跟人还活着握东西的姿势不同。” 仵作点头,承认这个判断是他下的。 也就是说,那枚皇子袍服的丝带,多半是诬陷。 皇帝气的又要发作,他盯紧了仵作,“可还有别的线索,能够找到真凶?” “有。”仵作回答。 * 何总管进殿后,又重新出来,叫了四皇子单独进去。 一刻钟后,四皇子没再次出现,五皇子又进去了。 孟庭祯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心跳的极快,很想知道内殿发生了什么。 惠妃娘娘,能够力挽狂澜吗? 不多时,何总管再次出现的,单独叫孟庭祯进去。 孟庭祯入内后,惠妃不容拒绝的说,“脱了你的外裳。”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乖乖脱去外套和里衣,露出自己消瘦的脊背。 生长期的孩子抽条快,总是看着瘦长瘦长的。 他的背上一片光滑,什么痕迹都没有。 “好了,穿上吧。” 孟庭祯感觉到父皇的声音突然变的柔和,情绪也缓和了。他不动声色的穿好衣服,顺着何总管的指引,退到一旁。 老四老五都在这里候着,老四迫不及待追问,孟庭祯懒得搭理,找了个角度,想要听到那边的动静。 老七进来了,老七顺利过关,跟他们汇合,紧接着就是老八。 但惠妃说出要脱外衣后,老八的质问脱口而出,“凭什么?” 殿内一时没有声音。 父皇的声调不辨喜怒,“怎么,朕要做的事,需要解释给你听?” “不,没,没有。”老八结巴着回答,然后是解开衣衫的动静。 孟庭祯焦虑难耐,很想知道,结果是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了。 一盏茶临空飞出去,砸到老八身上,清脆的响声还有父皇的怒吼,“蠢货!” 老八的求饶声还没出口,已经被震怒的皇帝喝道,“来人,将老八身边伺候的人,全部叫上来!” 皇子走到哪儿,贴身伺候的人一定会跟着,就算遣开,也不敢离的太远,所以,老八的行踪,他们一定知道! 宫人被叫来看到额角流血的八皇子,又看到盛怒的皇帝,很快就哭喊着开始招供。 惠妃退下来,轻声对孟庭祯说,“别怕。” “惠娘娘,多谢您今天肯冒险前来。” “我又不是冲着你。” 惠妃垂头说,像是想起什么,随后又嫌弃道,“别人诬陷你,你不知道反击的吗?” 孟庭祯哭笑不得,他不是刚要反击,惠娘娘就及时出现了吗!他的大招还在蓄力中,就没了。 之后,他们这群人被遣走,只留下八皇子。 明眼人都知道,八皇子遭殃了,被打了二十板,罚了禁足。 孟庭祯开始回过味来,陷害自己的,莫非就是老八? “猜的不错。” 惠妃亲去了孟庭祯的住处,“旁人会觉得这些腌臜事,最好别让孩子知道,但本宫觉得,越是如此,越是影响让你知道真相,提起防备才行,你要听吗?” “宁愿站着死,不愿糊涂生。” “好,就要有这个志气,没错,就是八皇子陷害你的。他勒死了那个宫女,又诬陷到你头上,那条衣服上的丝带,是他买通了浣衣局的婢女,从你衣服上摘的。” 孟庭祯立刻明白了,“难怪用的是夏季常服,他有了这个心思,从夏日就开始策划,熬到冬天确定我没发现,才动手的吧?” 一条丝带,他怎么会留心观察。 “是。” 惠妃冷笑,“不过他算的很好,却忘了挑个更合适的人选,不过也许对他来说,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那宫女跟他之间,早有私情,宫女甚至怀了他的骨肉。” 第298章 此时的孟庭祯还没见过足够多的人世间,听到这里,沉默了。 “他,他真是....” 他无言以对。 惠妃继续说,“当然,八皇子起初是咬死不认的,哪怕仵作找到证据说,宫女指甲留下的划痕,跟他背上的伤痕,完全吻合。他虽不认,但证据确凿,宫女的私房里,还有他随手拿了璇妃的首饰做打赏,怎么否认也是没用的。” “他们二人的确有私情。而那条属于你的丝带,更是陷害兄弟的明证。” 孟庭祯思考,该是从浣衣局偷的吧?从那边动手脚最方便。 “皇上震怒,正要惩罚八皇子,璇妃也是慌不择路,派了八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出来认罪,那小太监说,自己既嫉妒宫女的得宠,又因为之前被你罚过,怀恨在心,所以一合计,就杀了对方,企图诬陷给你。” 孟庭祯闭上眼睛,气笑了。 这么随意的定罪,当他是傻子吗? 他傻,父皇跟皇祖母总不傻吧?! “当然,所以皇帝根本没信这些说辞,还搜到有关的证据,定了八皇子的惩罚,璇妃也因为教子不善,被降位了。只是可怜那宫女,一片痴心错付了。” “本宫告诉你这些,是想叫你提高警惕,省的璇妃母子回过神来,再试图拉你下马。” 惠妃摇头,他们那样性格的人,才不会觉得自己陷害人不对,只会觉得“我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呢?” “多谢惠娘娘,我省的。” 孟庭祯感激拱手。 他没有来自后宫的信息渠道,很容易被蒙骗,惠娘娘的出现,恰如及时雨。他们两人若是能够联手,对彼此都有好处。 不过孟庭祯还下不了决心,不敢轻易点头,他决定,再多看看。 陷害失败的老八消停了一阵,果然卷土重来,又设计了几次阴谋,都被他一一破解。 光挨打不还击,也不是他的性格,孟庭祯也设计了还击,打的老八猝不及防。 老七和老九是很喜欢这样局面的,老八被牵扯住了精力,不会妨碍他们在父皇面前,取宠献媚。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慢慢的,皇子们陆陆续续都成年了,开府了。 皇子出宫开府,反而是好事,不仅居住条件改善了,还能跟朝臣们联络,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这点上孟庭祯比较吃亏,他母妃家中虽然豪阔,但朝上的势力并不显眼,平平无奇。 孟庭祯只能从寒门之家下手,慢慢收拢属于自己的势力。 之后,就是著名的夜宴毒酒事件。 钰贵妃一直都是后宫第二人,位分仅在皇后之下,还掌管着协理六宫之权。她所出的九皇子,也隐隐的高了其他人一头。 但一步之遥的距离,反而更加让人心痒难耐。若钰贵妃只是普通妃子,或许没那么强烈的执念,可就是钰贵妃如此靠近皇后之位,太子之位,反而让他等不了。 她给皇帝下了慢性毒,并且日日吹枕头风,想要扶自己的孩子上位。可是嫡出的二皇子并无大错,论嫡论长都排在其他人前头,所以,父皇犹豫了。 这么一犹豫,就让钰贵妃迫不及待起来,想要催发毒素,让父皇瘫痪或者昏迷,然后借用娘家的势力,推九皇子上位。 当看到父皇倒下的一刻,孟庭祯毫不犹豫的冲上前,自己替父皇吮吸毒液解毒,自己也染了毒素,倒下了。 第215章 但是看着父皇感动的模样,他就知道,这把赌赢了! 钰贵妃就算准备的再齐全,也不可能胜的过整个王朝的掌权者,她的造反阴谋失败了。 但是之后的余波,一发不可收拾,不是当初钰贵妃能够预料的。 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差点丢命,还留下后遗症,就让父皇留下了心病。 他不再宠爱宫中的高位妃嫔,只中意低位的新人,因为这些新人不仅天真,还好拿捏,只能全心全意的依附他,讨他的欢喜。她们的家族也一样,做皇帝的马前卒,也不是人人都抢的到的。 有惠娘娘给他提供后宫消息,孟庭祯避过很多坑,开始崭露头角。 他一露头,立刻被集火攻击。恰逢边关出事,有将领带兵投敌,急需稳定边关人心。 就有人上折说,让皇子们去边关巡视,稳定人心的效果最好,代表了天家的恩德。 皇帝心动了。 孟庭祯心头一紧,不等他操作,这个名额就落到十弟头上。那些人舌灿莲花,吹嘘十弟的无敌武力,但不论他们怎么吹,都掩饰不了,他们试图把老十送到边关吃苦受累的事实。 孟庭祯正要想点手段,干脆让十弟受伤什么的,十弟自己居然跑去父皇面前,大咧咧的保证,自己一定会在边关好好干,不堕了父皇的威风! 在父皇的笑声后,孟庭祯僵着脸,让十弟好好的做事,记得收拢人心,尽到皇子的职责。 指甲扎进手心,疼痛不及心中万分。 退出乾泽宫,他们去了嘉宁宫,在简朴的后殿里,孟庭祯正要质问老十,到底打算干什么! 送死吗? 在孟庭祯眼里,一向儍吃儍喝,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放的十弟,这次居然肃着脸,分析道,“六哥,这次不成,他们一定会有下次,下次再有什么样的风险,不可预测。与其如此,还不如我就去边关闯一趟,闯出一片天地来!” “我难道不知道边关能建功立业吗?他们也不知道吗?脱离了京城的保护范围,谁知道他们会有什么阴招!” 老十狡猾一笑,“到了边关,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我也不是吃素的啊!” 外祖母那边,也有关系在边关呐! “六哥,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咱们现在劣势太明显,必须增加手里的筹码。我若是亲自去边关走一趟,说不定就能争取到军中支持,对你也是助力。”老十轻声说,“反正难赢,赌不赌?” 孟庭祯还是僵着脸,十弟主动挽起他的胳膊,“等我好消息。” 就这样,十弟去了边关,一口气待了五年,当时,他还不满十四。 第299章 十弟走了。 鸿雁可以带走信件,带不走思念。想起边关复杂的派系划分,艰苦的生活条件,危险的环境,孟庭祯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既然难以安心,他索性将思念寄托给母亲,希望母亲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十弟,平安顺遂。 香烛点燃,沉静的檀香气味,熏染到衣襟上,让孟庭祯逐渐心静下来。 反正他也没什么差事,不如把时间花在此处。 他在小佛堂里抄写佛经,抄好了供奉在佛前,祈求十弟能一切顺利。 刚抄好几页,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你在抄经?” 被这动静一惊,墨水滴到宣纸上,孟庭祯强作镇定的回头,“是的父皇,在抄经。” 身着皇袍的男子越过他,看到香案上摆放的经书,都是老六自己的笔迹,看数量也不是一日两日能抄完的。 “你有心了。” “儿臣担心十弟,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寄托神佛了,求个心安。” 孟庭祯一边回答,一边想,这个回答该不会触碰到父皇的逆鳞吧? 前些日子,父皇在朝堂上训斥众臣,抄了三位官员的家,当时紧张和肃穆的气氛,叫他不由自主的战栗,生怕又在哪个地方,惹了对方不悦。 虽没得到证实,但许多人都猜测,钰贵妃下的毒药,伤害了父皇的身体,让他得了头痛病,这病平时不要紧,一旦发作起来人就会心烦气躁,难以控制。 他生怕自己运气不好,撞上了。 心都提了起来,孟庭祯却发现,父皇没做声,驻足在侧间,看着墙上的画卷。 “笔画稚嫩,落笔软弱,你画的?” “是。” 墙上,挂了一幅孟庭祯自己画的画,是他根据其他人的描述,综合起来早逝母妃的样子。 “她可不是生成这样子的。来人,拿纸笔来。” 皇帝一声呼唤,立刻有人把纸笔奉上,供他使用。皇帝挽起袖子,拿着羊毫笔,“你母亲当年,可是宫中顶尖的美人.....” 他一笔一划,开始勾勒线条,一个眉目宛然,巧笑倩兮的美人,逐渐出现在宣纸上。她手里拿着一只白梅,回过头,对着画纸外的人微笑。 孟庭祯发现,自己原来跟母亲,生的至少有五分像,母亲的样子,也比他打听出来的样子,好看千万倍。 可惜,他脑海里,竟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回荡的激动让他情不自禁追问,“母妃当年,到底什么样子?” 皇帝陷入沉思,缓缓开口,“她啊,是个很活泼很爱玩的性格,巧思不断.....” 回忆染上了感情的氤氲,格外动人。时间给人物披上了一层轻纱,把从前的不好统统盖住,就算争吵,也变成了乐趣。 皇帝就在小佛堂里,说了一下午的旧事,不仅仅是回忆贤贵妃,还是回忆自己的往昔。 外头的何总管,激动的直念佛。 他可是托了往日贤贵妃的福,居然叫皇上这么安安静静过了一下午,估计这几天,日子都要轻松不少呢。 画卷里的女人,继续温柔笑着。 * 不仅是在小佛堂里,孟庭祯还寻了机会,找皇帝一起去逛过嘉宁宫。嘉宁宫还保持着当初主人居住时的旧貌,不过多了三分陈旧。 也是在这里,孟庭祯升起一个主意,一个大胆的主意,他要借母妃的东风。 一个死去的爱人,才会是最完美的爱人,因为她不会变质,不会迟疑,永恒永久。 就是这招很危险,需要小心再小心。 孟庭祯小心翼翼把握着中间的分寸,一点一点让自己变的受重视起来,连带着母妃,也受到重视。 其余皇子就算想模仿,也无从仿起。 他的“纯孝”人设,越来越坚固。 而其余展露野心的兄弟们,年轻力壮,野心勃勃,也越发不受父皇待见。 就算是以前继位希望最大的二哥,办成差事后,也受了不少的排揎。 二哥读圣贤书,也真的信圣贤书,却忘了帝王读这些御下可以,做事却需要另外一套手法。 他跟父皇的矛盾,也越来越明显。 今年水患,某县颗粒无收,百姓饿到上山啃树皮。于是当地县令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事后平息了,才上折子请罪。 而父皇大怒,直斥该县令目无王法,先斩后奏,是藐视君王,发怒要将对方下狱。 知道消息后,二皇子赶去求情。说对方固然做事没有章法,但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百姓的性命更加重要,请父皇高抬贵手。 父子二人就在御书房吵了起来,吵的越发厉害,等孟庭祯得到消息去劝架时,父皇动了真火,恼怒的说,“还没轮到你当皇帝!等你当了,再来按照你的想法做事!” 二皇子跪下请罪,但头颅高昂,并不服气。惹的皇帝更加盛怒,抓起茶盏,飞击二皇子的额头。 血水混合着茶水流下,二皇子一声不吭,更不求饶。 皇帝气的双手抖动,人直直的往后倒。 孟庭祯快步过去扶着皇帝,发现他的胳膊,不自觉在颤抖,俨然是卒中的征兆,他大惊,急呼太医。 那边,二皇子同样一声不吭,倒在地毯上,唇边还带着一丝鲜血。 暴君撞上倔驴,最后是两败俱伤。 当时朝堂上很乱了一阵子,孟庭祯抛开一切,专心的照顾着两位,彼此传递信息。 别管外头有多少纷纷扰扰,他的纯孝人设不能倒。 皇帝醒后,还余怒未消,嚷着要惩罚二皇子。孟庭祯插科打诨,作势要去罚人,又扮孝子,总算让皇帝消了气,暂且搁置。 二皇子怒急攻心,才会吐血晕倒,但毕竟年轻,恢复的比皇帝快,但犯了倔劲,谁来劝都不吭声。 孟庭祯捧着药碗,亲自去侧殿劝阻。 “二哥有二哥的宽容,父皇有父皇的难处。” 二皇子没阻止,孟庭祯就继续说了,“官员结束任期都要先回京城述职,然后等着吏部安排新职位,有个官员略过这一步,直接去当地任职,虽说那本身是他该去的地方,但少了这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朝堂为了这事正在打嘴仗,争个没完。二哥你运气不好,撞枪口上了。” 第216章 “父皇怎么会不生气呢!” 第300章 二皇子沉默,许久才说,“我了解父皇的难处,但是,一县百姓的性命都悬在一念之间,若没有当地县令的当机立断,如今只能看到遍地饿殍了,满城哀乐了。” 他还是坚持自己原来的想法,不过,总算了解父皇也不是独裁。 孟庭祯在两人中间周旋,互相传递和解的意图,好不容易才让两人重新开始交流。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时间继续流淌而过,果然和他猜测的差不多,遇到的事情越多,想要沟通就越难。 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而父皇,天然占据了上风,父权和皇权加身,根本不能忍受任何的反对意见。反对,就是忤逆。 再碰上其余皇子的煽风点火,矛盾迅速激化,逐渐成了党争。 但是,父皇能容忍吗? 又一次发生矛盾,孟庭祯又被刻意支开,等他匆匆返回京城时,局势已经演化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皇帝震怒,二皇子死谏,四皇子还被踢伤了眼睛,被迫回去养伤,但当时御书房发生了什么,没人敢吐露。 二皇子被圈禁在王府内,非旨不能探望。 孟庭祯等风头过去,化妆成送菜小贩,才混进王府内。 一向意气风发的二哥,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府上连炭盆都摆不了,室内冻的如同冰窖。 孟庭祯上前,二皇子突然睁眼,“小六是你?” “二哥神算,一猜就中。” “不是我神算,这个光景,还敢偷偷来看我的,也就是你了。”二皇子咳嗽两声,"你若是还把我当哥哥,就听我一句劝,以后,不要去管任何朝政上的事,明白吗?" “我明白,但是二哥你......” “我现在这样,反而是最好的保全,别管,就让我保持现在这样。” 孟庭祯想要问出御书房争吵的原因,二皇子坚决不肯说,还极力把人退走。 孟庭祯只得赶紧离开。 望着死寂的王府,他心想,二哥劝他不要去沾染权力,可是,他现在连朝政的边,都没摸到呢。 十弟在边关还混到一个大将军的位置,他可还是光头皇子呢! 听人劝,吃饱饭,孟庭祯立刻返回,做足了闲云野鹤的模样。 他开始探索嘉宁宫,看母妃留下的物件,尝试着复原或者修复。 那里本身还存放着许多的新鲜玩意儿,不过被尘土掩埋,没人知晓。孟庭祯把它们翻出来,逐一探索,渐渐寻到趣味。 好像隔着遥远的时空,他跟母亲的思想,再一次交汇。 他不贪心不动念,冷眼看着朝堂上的争斗。 在二皇子没下去前,他是所有人的眼中钉,齐心协力的想要斗倒他。 等二皇子下去了,剩下的人各怀心思,都想让自己上去,夺到太子之位。 可惜的事,越心急越做了无用功。 父皇极其厌恶他们的争抢,每个人都挨了训斥。 被训斥后,心思看似熄灭,其实转成桌下,继续明争暗抢。 而孟庭祯关门过起了小日子,看看妹妹,关心弟弟,俨然是皇室闲人。 所有人都觉得,六皇子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才无德,提前退出了竞争。 只有孟庭祯自己知道,他借着沉寂的时机,收揽了多少有才之士,寒门天骄。 这些人才都有出众的天赋,天赐的才能,不过门第不显,需要时间成长,等着一遇风云变化龙的时刻。 他本以为,这个时间还要等很久,却不想,来的比他预计的要快。 连日暴雨,黄河决堤,父皇想要找人去监察巡逻,找来找去,差事落到他头上。 孟庭祯强忍激动,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儿臣才疏学浅,并不适合做这些,还是请父皇另选贤良吧。” “不,朕需要的不是一双能做事的手,而是一双会看的眼睛,明白吗?” 怎么可能不明白?孟庭祯知道,父皇是想查清堤坝修建,官员中间有没有猫腻。 他去夏日的河边,待了整整一个夏天,日日早出晚归,不做别人,只看,看人群来来往往。 办完这件差事,他晒的又黑又红,完全变了个人,脱了一层皮,不过他交出了一份父皇满意的答卷。 当父皇说要封赏他时,他要了三个月假期。 “儿臣黑成这样,都不好意思出去见客了,父皇允许儿臣歇歇,养回来些吧。” 皇帝很满意这个回答,答应了长假。 五妹带着补品过来探望,强忍着骂街的冲动,“六哥你一番辛苦,功劳却叫人旁人抢去了。” 她是真的替兄长不值。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孟庭祯摇着扇子,喝着甜品。 会动嘴的人很多,但是会做事的人很少,他这样在猜忌心日盛的父皇眼里,才是安全的,可信的。 之后父皇又陆陆续续派过许多差事,孟庭祯都做的不错,更不贪恋功劳,说放就放。 装的久了,父皇自然信了三分。 而其他的兄弟们,野心毕露,贪恋权位,更是把他衬托的跟圣人差不多。就算有人想学他,送到手里的荣华富贵,有几人能够超脱物外。 所以等父皇身体更差,想要找一个可靠之人,托付朝政时,寻来寻去,就剩他一个。 他被封为太子了。 原本冷静的王府,门槛都要被踩破,孟庭祯并不骄傲,还保持着原先的习惯。 他的府邸,是所有王爷里最俭朴的,就算变成太子也不例外。 就这么保持了三年,父皇的身体再也撑不住,驾崩前,牵着他的手说,“祯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对权力欲望太浅了,朕真是担心你啊......哪天吃了亏怎么办?” 孟庭祯强忍着激动哭泣说,“儿臣还不够成熟,正需要父皇扶持,父皇别走!” “别怕,父皇是去找你母后了.....”皇帝眼中的光逐渐涣散,失焦,“她来接我了.....” 辰元三十年,辰元帝驾崩,新帝继位,新一轮的轮回,正式开启。 第301章 孟庭祯登基后,本以为自己会大大的松口气,施展自己胸中的抱负。 但等他上位后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琐事和关系交杂,又那么多掣肘和派系需要留心,只得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梳理和安顿。 幸好,他也有得力的帮手,只要耐的住性子徐徐图之,早晚能够理顺这些事。 他更有跟他从头到尾一条心的弟弟妹妹,不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到他这边。 他还年轻,就算是熬,也能熬过那些老顽固们。 因为有这样的打算,孟庭祯没有立刻调动朝堂人事,而是按部就班,照着原先的章程继续运转,想要平稳度过这段交接期。 他做了这些,反而叫有人觉得,他是个温和到懦弱的人,起了旁的心思。 比如四皇子,还有封为旭王的八皇子。 八皇子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抢到太子之位的,论家世论地位论才能,哪一样他都觉得自己很出挑,结果偏偏是最不出众,蔫坏的老六,得了皇位。 老八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自然会打歪主意。 趁着他外出巡视堤坝水利,老八集结了一群不满意现状的人,想要掀翻天地,重新来过。 等孟庭祯急急赶回京城时,造反的旭王已经被逮捕归案,押入牢房,等着他发落。 旭王这一次发作,把多年积蓄下来的力量人脉都消耗一空,没成事不说,以后也没有翻身的能耐。 他这样一做,反而省了事,免得孟庭祯专门去对付他,还落个容不下兄弟的罪名。 但他环视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垂头绷着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寂的味道,人人避开他的目光。 怎么回事? 孟庭祯不动声色,十弟亲自上前,低声道,“六哥,有事需要禀告。” “你说。” “九门提督韩大人.....在旭王谋反的案件里,坚守宫门,没让贼子进入宫城,但是韩大人,以身殉国了。” “那就厚厚的赏赐,追赠封号......等等,你说谁?” 十弟硬着头皮回答,“九门提督韩大人,韩世衍。” “大舅舅?!”孟庭祯失声喊道,“不,不可能!十弟,你怎么能够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我?” “是真的,尸身就放在侧殿。” 孟庭祯闷不吭声,抬步就往侧殿冲,老十急匆匆追上,“六哥六哥,你别.....” 老十看着侧殿躺着的人,自己先堵了鼻腔。 大舅舅,抱着他们举高高的舅舅,曾经伟岸健壮的身躯,如今只能平躺在担架上,全无血色。 内殿里,传来痛极难忍的呜咽。 老十自己缓步进去,早已泪流满面。 这只是一个开头,想要做成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每个代价,都让人痛彻心扉。 第217章 孟庭祯做了二十五年的帝王。一路走来,得与失,爱与恨,名与诬,很难分清。 冬日的午后,天命之年的孟庭祯靠在乾泽宫的暖阁里,缓缓闭上眼睛。 他没什么好遗憾的,该做的事都做了,只是偶尔他也会想,若是能换个方向,他能做的更好吗? 皇帝午睡,只有他最亲近的人能靠近,五公主潇潇进去,看着一派安宁的孟庭祯,轻声喊,“六哥,六哥?” “等等,六哥好像.....” * 孟庭祯听着耳边的呼唤,终于从沉沉的梦境中醒来,一睁眼,就瞧见娘关切的面容靠近,“梦魇了吗?我听着你一直说梦话。” 孟庭祯扶着脑袋,慢慢起身,“不记得做了什么梦,就记得很悲伤,很无奈.....” 那股痛彻心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里,让他情不自禁想落泪。 “不开心的话,就出去逛逛,事情那么多,肯定是做不完的。明天愁来明日愁,这还是你自己说的话呢!” 韩舒宜仔细擦干净他额头上的汗,“走,去找你十弟玩去,想游猎还是逛逛,都行。” “十弟回来了?” “他不是一直都在么?住的院子就在你旁边,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他半夜还翻墙去找你,你也太惯着他了,都快十五岁的人了.....” 韩舒宜絮絮念叨着,孩子越大,反而越幼稚,行事一派孩子气。 孟庭祯笑了,没人疼爱自然要成熟起来,照顾好自己。能保持孩子气,说明有人关心呐。 现在,亲人在侧,前途光辉,他此生再无遗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