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垂涎欲滴的他》 第1章 《怪物垂涎欲滴的他》作者:不疑春【完结】 本文文案: 人类和邪神的战役持续千万年之久。 最终,所有世界里的人类都放弃为人的身份,自愿被怪物侵蚀,与怪物共生。 天地间只剩下林漾最后一位人类,被囚禁在邪神私牢里,和那些掠夺来的珍宝一起看守。 邪神不杀他,也不放他走。 面容俊美神色阴郁的邪神长久的注视着他,那双状若冰花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某日过后,邪神再也没有出现过。 - 不久,扭曲爬行的怪物在林漾的牢前跪了一地,求林漾救他们。 原来邪神失控,将自己炸成了无数碎片,这些碎片涌入万千世界,它们承受不住邪神的暴怒,正面临毁灭。 “您和邪神斗了千万年,已经接近于神,只有您能阻止邪神!” 林漾托腮,笑眯眯应了好。 杀邪神吗?这种事情可太有意思了。 进入小位面,林漾暴跳如雷:让我攻略他感化他爱他是什么意思?!看见那张脸我就作呕! 带他跳跃世界线的小羽蛇瑟瑟发抖抱紧自己的尾巴:邪神大人是无法杀死的,杀戮只会增长他的破坏力,人类的书籍说,遇见这种情况要用爱去感化... 林漾:让我色诱死对头吗?有点意思哈哈哈(彻底疯狂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 割裂诡谲的天地,利剑自高耸悬空的囚塔垂落,羽翼封住咽喉,触手与你十指紧扣。 阴湿森冷的雨林,银白瞳眸的怪物游荡,白骨堆砌成王座,冰冷的蛇尾缠住你白皙的脚踝。 鬼气森森的都市,阴魂夜半缠身,死去的人复生,红色盖头遮住你的面容。 蘑菇高耸的城池,锐斧劈出裂谷,巨人的手掌合拢成你一人的囚笼。 岩浆躁动的山城,野犬撕咬悲鸣,加冕的王冠献祭,疯狗舔食你的心脏。 迷影重重的冰原,暴雪敲响濒死的丧钟,鲜红血迹送葬,雪怪亲吻你的眉眼。 内容标签:强强 天作之合 快穿 现代架空万人迷 主角视角林漾互动临 一句话简介:谁要和死对头谈恋爱啊 立意:心中怀大爱,万事可化解 第1章 冰晶宫殿绵延千里,无尽的暗与寒笼罩着宫殿,唯一的一点光亮和暖意竟源自邪神的私牢。 争奇斗艳的花儿长满私牢外,绿藤爬满生锈的铁栏杆,垂下几缕金丝。 林漾坐在囚笼里闭目养神。 千年不变的脚步声逐渐靠拢,在距离林漾三尺的地方顿住。 林漾撩开眼皮,又闭上。 邪物今日穿了鲜红色,左耳戴了一串同色的长长的流苏,银白的发上落有雪,冰白的眸和这宫殿一样森冷。 他是赤着脚过来的。 这邪物千年如一日不喜欢穿鞋,最好把那双脚冻烂! 林漾在心中恶狠狠的想。 林漾眼睛眯起来一条缝,那双冰花似的眼眸在注视着他,林漾索性完全睁开眼睛,这邪物还在看他,林漾瞪回去,邪物不为所动,半个小时过去,林漾眼睛已经酸了,这邪物还在盯,甚至眼睛都没有眨过一次。 林漾试探往左边挪,这邪物视线往左转,他往右边偏,邪物的眼睛也往右边跟。 这样的场景在这千年里上演了数万次。 林漾琢磨不透这邪物在想什么,虽说他已经活了数千年,但这邪物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万年之久。 世人并不称其为邪物,在那股绝对的力量面前,人们称其为邪神。 邪神行走世间招惹来怪物,人类与这些怪物斗了千年万年,延续到林漾时,人类几乎要灭绝。 他接过守护人类的重任,但先背叛人类的却是人类自己,他们自愿被怪物寄居,成为怪物的养料,和怪物共生。 这些人里甚至有林漾的朋友,林漾的恩师,林漾的父母。 他们在无尽的绝望里妥协,他们说林漾我累了,林漾,成为怪物有什么不好呢? 林漾挥开了他们淤泥化的手,至此天地间只剩下林漾最后一个人类。 暖如春日的私牢里,林漾怔怔看着自己的手,也许,他也早已不是人类,没有哪个人类像他这样千年不老不死不灭。 这是邪神的诅咒,作为他不肯归顺的惩罚。 “林、漾,”宛若冰雕的邪神叫他的名讳,“你仍旧不愿意放弃人类的身份吗?” 不可直视邪神的眼睛,不可倾听邪神的声音,不可嗅闻邪神的气味,无论是人还是怪物靠近邪神的瞬间都会彻底疯掉。 林漾抬起头,在身体颤栗中,乌黑的眼眸仰视邪神,“是,我绝不抛弃我为人的身份,你不杀我,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邪神注视林漾乌黑的眼眸,空气在瞬间变得稀薄,两只透明的断手掐住林漾的脖颈,林漾的脸颊逐渐涨红,他双腿在地上乱蹬,牵动着束缚住他脚踝的锁链哗哗作响。 他死死盯着着邪神漠然出尘似仙人的面孔,想划伤这张脸,看这张脸涂抹上血腥,跪在他脚步痛哭流涕的求饶。 届时,他一定踩烂这张脸。 极度的缺氧致使林漾大脑晕眩,濒死之际,掐住他脖颈的双手猝然消失了。 新鲜的空气涌入,林漾咳得厉害,他脖颈处留下骇人的青紫掐痕。 邪神冰白色的眼眸注视林漾脆弱痛苦的面孔,俊美的面容无喜无悲,宫殿森冷的风晃动他耳边鲜红色的流苏:“人类同蝼蚁无异。” 连着几日,邪神没再出现。 林漾乐得自在,他将心思都放在解开牢门的禁制上,时至今日,他依旧没有放弃逃出这冰晶宫。 解开牢门只是第一步,他还要去策反那些投靠怪物的人类。 但往往林漾刚走出牢门就会被一双温度极低的手掐着后脖颈扔进牢狱。 “咔嚓——” 猩红的符文散去,门锁应声而开,林漾挑眉,这次解锁的时间貌似比之前都要短上许多。 他试探着伸出脚,没有反应,那邪物没有管控他。 林漾眉尖儿颦起,不太对,他眸光幽幽,能够让邪神忙起来的事情可没一件好事情。 林漾正欲出去,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震颤的架势像是有一万只脚朝这里奔过来。 林漾退回牢狱准备见机行事,一张没有血与肉的人皮突然隔着铁栏杆贴上林漾的脸,它的皮皱起,空洞的嘴巴张大,发出的声音漏风,透着歇斯底里的尖锐:“大人,求您救救我们!邪神大人他……” “邪神大人他疯了!”眼睛长在脚底的九头怪哼哧哼哧过来,它笨重的身体撞上铁栏的符文,在瞬间变得焦糊,就这它也没放弃求助林漾,长着两个瞳仁的单眼布满红血丝,“大人,只有您能阻止这一切!” 紧接着无数的怪物蜂拥而至,它们跪在牢笼外,七嘴八舌的哀求。 一只翅膀雪白,瞳眸呈金色的小羽蛇抱着自己的尾巴,费力的扇动着未完全发育好的翅膀飞到最前面来。 怪物们在看见小羽蛇的瞬间,纷纷噤声。 这条尚在幼年期的羽蛇是邪神大人饲养的宠物,名唤00。 00轻易穿过禁制,巴掌点大小飞到林漾面前,金色的眸怯生生的。 “大人,邪神失控将自己炸成了无数片,现下这些碎片流出冰晶宫殿涌入到万千小世界里,小世界无法承载邪神的力量,若无人加以阻止,这些世界都会崩坏,无论是怪物还是人类都会灭绝。” “大人,您和邪神争斗上千年,已经无限接近于神,只有您能阻止邪神,求求您帮帮怪物……也帮帮那些幸存的人类。” “我们全体怪物向您承诺,这场浩劫若能顺利度过,绝不再恶意破坏人类的生活,我们愿意和人类和平相处。” 00的声音不大,磕磕绊绊的讲完,它紧张的看着林漾,林漾和主人的争斗它都知晓,怪物和林漾是敌对阵营,可那些人类……也同样背叛了林漾。 林漾成为了彻彻底底的一个人。 它不确定所有的世界消亡对于林漾来说究竟是灾难还是恩赐。 “好。” 00闻言,金色的瞳睁得圆润,嘴巴也微微张大,露出小尖牙。 林漾话锋一转,“但我又如何确保事成之后你们会信守承诺?毕竟你们怪物连心都没有,更别说道德廉耻。” 皱巴巴的人皮呈上一张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薄皮纸,上面绘着它的模样,“这是我的魂纸,魂纸毁坏,我将不复存在,我将它交给大人,生死都由大人掌控。” 它们这些怪物自发追随邪神,这魂纸该早早献给邪神,但那位邪神不收,也从不过问它们的事宜。 其他怪物也学着人皮纷纷献上自己的魂纸。 薄薄的纸张逐渐汇聚成沉甸甸的分量落在林漾的掌心,林漾勾唇,不需要怪物哀求,这邪物他也会去杀,毕竟这可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 第2章 00的小手抱住林漾的拇指,生着鳞片的冰凉尾巴一并缠上,糯米团似的脸贴着林漾。 金色的光晕扩散开,林漾所处的空间与时间被撕裂。 00的嘴巴被吹成波浪蛋花儿,“大人!窝们现在就粗发!” 过了许久林漾的脚底才有实感,他从晕眩中睁开眼,无边无际的冰晶宫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万物栖息的世界。 冰晶宫殿是邪神居所,超脱世界之外,世界则有无数小世界,它们各不相同,自成天地,人类曾经是这些世界的主人,但最终所有的世界都被怪物尽数污染。 正如这个世界,属于人类的建筑群消失不见,地面爬满泥泞,不均匀的散落着巨石,这些石头有小有大,小则不足拳头,大则高若半山,上面无一例外长满了青苔。 林漾仰头看去,一座空中浮岛占据他的视线,浮岛上耸立着一座神殿,无数的黑色铁链从天际地面延伸钉死在浮岛,更有密密麻麻的锁链捆缚着神殿。 像是极为恐惧里面的东西会出来一样。 “那不是天,”林漾黑润的眸微眯,“是流动的海水,海水里有变异的怪物。” 00仔细去看,蓝色的天际波光粼粼,水流在其中晃动,不时会有一团血花炸开,是那些怪物在互相蚕食。 00担忧:“它们好像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怪物会危害人类是因为怪物本性恶劣,掠夺、杀戮,这些都刻在它们都骨子里,但它们并非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丧失理智的怪物比怪物难缠千百倍。 林漾的目光聚焦在被锁链层层束缚的神殿上,“邪物应该就在神殿里,你送我上去,我现在就杀了他。” 飞在半空的00抱紧自己的尾巴,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先去找幸存者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再做打算,贸然攻过去会不会太冒进……” 00突然止住声音,一把雪白森寒的刀抵在它的脖颈,林漾微微俯身和00平视,唇角噙着冷冰冰的笑,“我没什么耐心。” 00的毛被吓得炸起,金色的眼泪断了线一样掉,林漾大人好恐怖,比主人还要恐怖! “对不起,对不起!”00疯狂道歉,“邪神是杀不死的!杀戮只会增长邪神的破坏力!” 林漾手中的刀停在小羽蛇的脖颈处,他两只手指捏住小羽蛇的脑袋,“说。” 00语速飞快:“大人您之前和邪神对打应该能感受到邪神受伤后力量反而会更强,邪神杀不死只能……” 林漾手中的刀是他灵魂的一部分,刀在他手中如光点般消散,他眉眼压低:“只能如何?” “只能用爱去感化邪神。” 林漾:? 作者有话说: ---------------------- 第2章 00咽口水,颤颤巍巍继续讲:“人类的故事里都讲用爱感化反派,反派放下仇恨,世界得到拯救。” 它每多说一个字,林漾的脸就黑一分,“我和他之间只有恨,绝不可能有爱这种恶心的东西。” 00懵懂道:“那你们可以做恨,做着做着就有爱了,书里都这么写。” 林漾阴测测:“书里还写反派最终被千刀万剐,想试试吗?” 00恐惧摇头,它抱着尾巴蔫巴巴讲:“我的力量有限,跳跃世界线已经用了我九成力量,而且这囚塔设置的禁制复杂,即便我的力量没有损耗,也解不开这样难的禁制。” 林漾仰视流动的海水下悬浮的囚塔,若隐若现的黑雾萦绕在囚塔周围,不详的红色掺杂其中,带给林漾的感觉极为不适。 “警告,发现异物踪迹,请迅速对异物进行捕捉!” 一道声音嘶哑难听的声音突然响起,林漾脚下四周的淤泥里突然露出数双眼睛,这些东西从淤泥里爬出来,将林漾围困住。 淤泥爬满了这些东西的全身,依稀可以分辨出这些东西有着人类的上半身,下半身则是鱼尾。 像是童话故事里恶化的人鱼。 他们黑黝黝的浑浊眼睛渗人的盯着林漾,涂着淤泥的唇瓣蠕动。 “异物该死!” “祸端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是人类的语言,但他们的声音都粗鄙难听,刮过耳膜形同精神折磨。 他们拿着鱼叉靠进林漾,配合上笨重的鱼尾,走路姿势七扭八歪。 包围圈越来越窄,生着血锈的鱼叉架住林漾的脖颈。 林漾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我没有恶意,也不是你们口中的异端,这其中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还敢狡辩!”用鱼叉架住林漾脖颈的青年名唤乞循,“你穿着邪物的服饰!祈水国幸存者千余,银姣和人类里都从未见过你这样漂亮的面孔!” 乞循瞳中写满浓烈的恨,眸底隐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惧,“你身上有那个贱种的味道,绝对错不了!” 被鱼叉抵住的林漾穿着一件做工极为复杂精细的长袍,以红色为底,以白色为外衣,珍稀的蝶翅盛放于他的裙摆处,浸红的金丝软线于白色外衣上勾出大片的曼陀罗花。 腰际则配了一条鲜红的宽约半掌的红色腰封,金色的铃铛垂落。 繁琐夸张程度难以形容,林漾裹在衣服里,像是被捏出来的精巧人偶。 林漾张嘴又闭上。 他是囚犯,穿的囚服,那邪物送过来什么他就穿什么。 至于味道... 他被那邪物关了千年,一点味道都沾不上,他得是什么极品人形过滤纸。 林漾颇有些生无可恋,他在心底恶狠狠给邪物记上一笔。 乞循看着模样盛宴的美人颦眉,淤泥都遮掩不住他的大惊失色,“将这邪物的脸捂住!它要装可怜蛊惑人心!” 就近的‘人鱼’尚玄弯腰捧起泥巴,黑黝黝的眼睛一闭,鼓起赴死的勇气。 林漾猝不及防被泥巴涂了满脸,泥土的腥味和黏腻的触感铺面而来,林漾攥紧拳头,想和邪物决一死战的念头达到顶峰。 尚玄看着林漾被泥巴衬得愈发黑凌凌的双眸,手心残留着林漾皮肤的触感,迟疑道:“头儿,这邪物的眼睛太容易进行蛊惑...要不要挖出来?” 乞循看向林漾的眼睛,仓促移开,他和尚玄讲,“不可随意处置邪物,阿大和阿小捅了那贱种一刀,第二天就被不知名的东西剁成了肉泥。” 乞循扬声:“将这邪物带回去,交给上面的,严加看管,切记不要与这邪物过多接触!” 破布条蒙住了林漾的眼睛,他被推搡着前行,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后,林漾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带进了建筑里。 弯弯绕绕的楼梯过后,笼羽落下锁。 林漾进了囚笼。 纷杂的脚步声散去,一道视线落在林漾的身上,充满磁性的悦耳声音落下,“你就是那个外来者,他们口中的邪物。” 落在林漾身上的目光充满打量,像是在看橱窗里摆放的商品物件。 林漾端坐在高约三米的金色鸟笼里,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破布绑住,挣开这些限制对于林漾来说轻而易举,方才的那些‘人鱼’也根本困不住林漾。 但林漾没有动弹,他任由对方打量。 对方走进了些,轻柔的水形成一双手解开了遮住林漾眼睛的破布,流水顺势清洗干净林漾的脸颊。 林漾看清楚了面前的存在。 是一个成年男性,肩宽窄腰,身体每一处的比例都是完美的,有一张极具美感的脸,银发银眸,穿着包裹得严实得骑士服,操控着流水的双手戴着白色皮质手套。 总体看上去美得像一个假人。 他将林漾上上下下都看完后,目光惊叹,“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类,嗯...如果不算上囚塔里的怪物的话,不过嘛...你俩比起我都差上一大截。但也无需自卑,能有我十分之一的美貌已经是你们的荣幸了。” “忘了自己介绍,我叫浊,是这个世界的老大。” 浊的脸垮下去,“不过也没什么用了,囚塔里的小怪物要压制不住,这个世界很快就会毁灭,无论是银姣还是人类都逃不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和你的神明!” 林漾郁气值上涨,冷了脸色,“它不是我的神明。” 谁要和那个恶心的东西划分到同等阵营! 浊在水镜里欣赏自己完美无瑕的面容,闻言冷哼,“邪物不诚实,这都是你脱罪的理由,囚塔里的邪神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而你是它的信徒,会为它蛊惑生灵甘愿献祭自己的生命!” “过了今晚,我就将你这邪物送入白塔囚禁,让你日夜承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苦!” 林漾疑问,“既然你们认定我是邪物,为何不将我关进囚塔,和邪神一起囚困于天际?层层锁链束缚连邪神都跑不掉,我更不可能逃脱。” “还是说,”林漾眼眸微眯,“你们根本上不去那囚塔,神殿原本是建在地面上的,但不知道因何原因漂浮到天上,这个世界的海水也失控了。” 第3章 浊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谁说上不去囚塔,大司礼就能去到神殿!” 浊瞪林漾,“你这邪物果然会蛊惑!等着在白塔里烂死吧!” 说完,浊愤愤离开,离开时将门摔得震天响。 从方才就藏进林漾衣袖的00探出半个圆润的脑袋,大眼睛眨了一下,“这个人好凶。” “它不是人类,”林漾音色平静,“那些‘人鱼’才是原本的人类。” 但被怪物夺了声音、双腿,变成了人鱼的模样。 这些怪物恐怕就是他们提及的银姣,看能力应该是能够控水。 和海水里流动的东西会是同一类吗? 林漾将这问题先抛到一边,眼下他最想做的是去囚塔,邪神能不能杀,林漾需要验证。 00说它无法去到神殿,通过刚才和浊的对话,目前能够进入神殿的应该只有那个大司礼。 00解开束缚林漾的布条,林漾抽出自己的部分灵魂,一把精巧的钥匙出现在林漾的掌心,华美的鸟笼打开。 这里的房间构造和林漾曾经的世界不一样,全部都是泥土开辟出一个一个的空间,连遮挡的木门都没有。 林漾压着脚步声走到这处空间的出口,不知是否是对鸟笼太过自信,还是忧心邪物的蛊惑能力,外面没有守卫看守。 林漾将整个空间翻完,都没有看见第三个生灵存在。 “别找了,这里只有你和这条小蛇。”瓮声瓮气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 林漾没找到声源。 “你们在我的肚子里,我叫凛凛,是只巨石怪,你们是逃不出去的,我的领域可以无限延伸,你逃一尺,我能延伸出一丈。” 凛凛打了个哈欠,继续道:“现在天黑了,待在我的肚子里是最安全的,即使你是邪神的信徒,邪神夜晚发起疯来也是不会顾及你的。” 林漾回忆起白日所见,地面是泥巴,散落着不同大小的石头,原来人类和银姣都生活在巨石里。 林漾没再走动,他在原地坐下来,“天黑了邪神会怎么发疯?” “唔,很吓人,”凛凛打了个颤,林漾脚下的土地抖了抖,“很久之前银姣和人类争夺地盘,每天都有银姣和人类死去,几千年过去这个世界依旧有几亿生灵存活,但他们召来那位后,不过百年的时间,存活生灵仅剩千余。” “起初那位也还没有这么疯...啊!!!”凛凛突然惨叫,“夜晚的噩梦要开始了。” 林漾站在窗前,看见天幕顷刻间成为了血红色,浓稠的雨滴落下,所过之处都烧起了窟窿,不仅如此,天空中有长羽形成的利箭飞射而下,密密麻麻。 惨叫和哀嚎在这片土地上此起彼伏,全部都是属于蛰伏在地面上的巨石怪的。 凛凛封闭了所有出口,仅剩的窗户也被严严实实堵上。 尖锐的飞箭和腐蚀的雨水落在它身上,它瓮声瓮气的声音像是被生生撕裂一般,整个世界都成为渗人可怖的炼狱。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林漾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唇抿成一条直线。 邪神带来的痛苦千年万年都如此,人类在其力量面前和蝼蚁无异。 林漾脸色发白,目光幽冷,他必须亲手除了这祸害。 天光渐明,嘶哑的哀嚎至后半夜渐渐趋于无声,并非疼痛有所缓解,而是在反复的嚎叫中痛感逐渐麻木,嗓音逐渐报废。 血红色的晚夜过去,凛凛打开封闭的窗,林漾看向窗外,昨日里看起来庞大的巨石都有不同程度的缩减。 有些小石头已经彻底消失了。 “巨石怪不会流血,当巨石怪失去最后一粒沙土的时候,就会彻底消亡。” 凛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漾平视覆满淤泥的地面,“你们巨石怪是自愿庇护人类和银姣的吗?” “起初人类和银姣争夺地盘,和我们这些巨石怪没有关系,他们召了神,神助他们赢得胜利,有时是人类胜,有时是银姣胜。” “谁去神殿里祈愿,谁就能获得胜利。” “后来人类和银姣共同囚禁了神,但某日在地上的神殿突然漂浮到天上,每晚的噩梦就此开始,神厌恶所有生灵,要抹杀所有存在。” “这样一来,无论是银姣、人类、还是巨石怪,大家都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海水涌动的天空,凛凛俯视这一方荒芜绝望的土地,音色稚嫩,“在我死去之前,我想尽可能的庇护生灵,他们能够多活一日,那么我的每一寸消亡就都是有意义的。” 林漾没有接话,他厌憎怪物,杀了邪物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怪物交给他的魂纸尽数烧毁,然后...然后他大概也死了。 他失去朋友亲人,苟活千年的唯一意义就是划烂那邪物的脸,将它诛杀。 只要稍想那邪物的脸浸润在鲜血中,林漾的浑身都控制不住颤意,他实在是...太兴奋了。 脚步声响起,最先进来的是浊,他身边跟着一位白发黑眸的男子,男子手中握着高出他半头的法杖。 紧跟其后的是乞循和尚玄。 浊昨日被林漾气得不轻,脸上浮着阴翳,但见得林漾的脸,唇角的弧度又不自觉的扬起。 “走吧,将这邪物押送至白塔囚禁。” 林漾被绑住了双手,乞循和尚玄一左一右压着他,拖着笨重的鱼尾在泥泞地里前行。 这里的淤泥堆积很厚,但淤泥至多覆盖至脚踝,往下也是湿软的,却不会继续往下陷,像是被隔开的另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白塔逐渐出现在林漾的视野里,它像是由无数的白色石块打磨而成,外墙上描绘着人类和银姣,出现在墙上的生灵面孔都如出一辙的狰狞扭曲。 单是站在白塔数米之外都能感受到其阴冷怨怒。 浊恢复了些许洋洋得意的姿态,它语句掺杂着扭曲的恨。 “这白塔中安放着无数银姣和人类的怨灵,它们都因邪神而死,你作为邪神的信徒,沾染邪神的气味,必然会被它们喝血剔骨。” “不过你放心,即便你的肉身坏死,我也能保你死后灵魄不散,每时每刻都在囚塔中体会蚀骨穿心之痛!” 林漾面露恐惧之色,他腿软跪进泥泞地,头低下去,语句紧张,“我确实是邪神的信徒不假,但你们不能将我关进去,我知道关于邪神的弱点,可以帮你们杀了邪神。” 浊迟疑。 乞循立刻道:“不能相信这邪物说的话,它一定是在找理由不肯进白塔,作为邪神的信徒,这邪物怎么可能想要杀邪神?!” “因为我太爱它了,”低垂着头颅的林漾突然仰面,漆黑的瞳狂热的注视着悬浮的囚塔,语调病态,“我脑海中关于邪神的妄想从未有过半刻停歇,我想得到祗,弄脏祗,想祗那张冰冷美丽宛若死物的脸为我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可我如何都做不到。” 囚塔几乎挤爆他的眼球,林漾低低的笑,“我琢磨了许久,我想,最好的办法是...我亲手杀了它。” 林漾音色清冷,无法自控的爱意流露裹挟着无尽的恨,“死亡将会让它永远属于我。” 在场的人具是一颤,林漾漆黑的瞳宛如不可直视的深渊,只一眼,就能将生灵拖拽其中,迷失在漆黑森林里。 乞循咬牙,“王,不能拖了,立刻将这邪物关进去,拔掉它的舌头,戳瞎它的眼睛!” “等等,”浊开口阻止,“你告诉我邪神的弱点是什么?” 林漾弯唇,“我和邪神相伴千年,窥知祗的弱点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在场的诸位只有一人能承受这代价。” “谁?” “他。” 林漾的手指向握着法杖的人,大司礼黑眸看向林漾,林漾与之对视,话语对着浊讲,“只有他能知道。” 浊审视林漾,片刻后道:“大司礼,你过去。” 白发黑眸的男人半弯腰,“是。” 他朝林漾走过来,压制着林漾的乞循和尚玄往后退,交汇的一刹那,林漾挣开束缚住他的锁链,流光四溢的雪白长刀出现在林漾的手里,眨眼之间,刀抵住大司礼的脖颈,“别挣扎,我没有恶意,带我去囚塔。” 变故发生后的三秒内,四面八方涌出人类和银姣,将林漾围困在中间。 乞循死死盯着林漾,“放开大司礼!” 林漾环视在场的生灵,他们都很紧张。 他声音压的低,用只有大司礼和他能听到的声音道:“那个将邪神召来的人是你吧,那只银姣告诉我整个世界里只有你能进去囚塔,我和你们的目的一样,带我去囚塔,我能杀了里面的邪神。” 刀架在大司礼的脖颈上,他没有任何的慌乱,他注视林漾握刀的手,“你不是人类,你和邪神来自同一处。” 林漾握刀的手一紧。 “但我信你,”剑张弩拔中,大司礼的目光掠过围困住他们的锋寒武器,“你的实力在他们之上,杀死他们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你引我过来是为了避免伤亡,你对生灵有悲悯之心。” 第4章 “我愿意带你去囚塔,不过邪神是杀不死的。” 大司礼落下一声叹,他看向中间的浊,目光清明,声音提高,“王,他并非邪物,而是异世界来的救世者,请您允许我带此人前往囚塔,找到诛杀邪神的办法。” 浊手中流窜的水流消失不见,“既然你开口了,准。” 乞循满脸愤懑,但再没有抗议一个字。 大司礼平和点头,他转眸看向林漾,“跟我来。” 林漾收起刀,他随大司礼走到空旷的淤泥地,蓝色的流光自大司礼手中溢出,在淤泥上形成晦涩难懂的符文,符文笼罩了林漾和大司礼。 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颤动,紧接着如山般拔地而起,冲向囚塔。 大司礼的声音在风中掠过林漾的耳畔,“我叫浮白。” “林漾。” 听见林漾名字的刹那,浮白的神色有一瞬变化,那一抹异样转瞬即逝。 流动的淤泥攀升到和浮岛同等的高度,粗且密的锁链贯穿浮岛,如密密麻麻的巨蟒缠绕着神殿。 林漾踩上浮岛的土地,那些锁链立刻如同颤动的蛇群开始铮铮作响,又在浮白出现后停止。 浮白的脸色变得苍白,他咳嗽道:“邪神失控后,人类和银姣合力打造了这些锁链囚缚邪神,有人擅入,这些锁链会有所警示。” 林漾注视高耸的神殿,尚未靠近,他已经闻到了浓郁的属于那邪物的恶心味道。 像是寒冷的冬日里永不消融的雪,人类被困在这雪里,历经痛苦和绝望,等不到太阳升起的明日。 无尽的黑夜囚困所有生的希望。 浓烈的杀意不可控的溢出,林漾注视神殿,“我要进去。” “好,我不便进去,在外面等你,”浮白顿了一下,“邪神面容不可直视,声音不可听闻,你最好蒙住眼睛、堵上耳朵。” 锁链自动为林漾让开路,用七彩颜料涂抹的神殿大门开启。 林漾拒绝了浮白递过来的眼布,他走进去,大门闭合。 高约百层的朱红阶梯呈现在林漾面前,阶梯之后是高耸的祭坛,八根柱子围绕着祭坛而立,金色的锁链延伸,囚困住在祭坛中央盘腿而坐的邪神。 它闭着眼眸,洁白的眼睫安静垂落,看起来比冰晶宫殿里青涩上许多。 身形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临近心脏的位置衣裳破烂的最厉害,那里已经没有布料能够遮掩,其下的皮肤光洁苍白,和雪一样。 但没有任何生灵会把它当做普通的人类,它面容的俊美远超人类所能承受的范围,无穷尽的恶意和神性矛盾的糅杂在一起,看一眼就会失去心智,陷入疯魔之中。 祭台的凹槽里盛着鲜红血水,它们源源不断从邪物的身体里流水,浇灌百层台阶。 林漾仰视高高在上被束缚的邪物,身体血液沸腾,他舔过自己的唇瓣,踏步踩上朱红的台阶,穿着被淤泥染脏的祭服,步步靠拢邪物。 心脏短暂在林漾的身体里活了过来,雪白长刀出现在林漾的掌心,他踩上最后一级台阶,刀尖递出去。 邪物睁开眼睛,冰白色的瞳与刀尖近在咫尺。 林漾没有任何迟疑,手力往前送,刀尖捅进邪物的冰白左瞳,眼球爆开,血水溅在邪物冰冷的面孔上,祭台上流动的血水在同一刻形成生着利刺的鲜红触手绞紧林漾的脖颈。 血痕在林漾的脖颈处同一刻绽放,林漾的咽喉被割裂了。 作者有话说: ---------------------- 新文开坑,求求老婆点点收藏[亲亲] 第4章 林漾的头骨软绵绵垂落,黑漆漆的瞳和邪物空洞的血瞳对视。 紧接着林漾的伤口以一种诡异的修复在快速愈合,他摆正自己的头,邪物冰白的眼珠已经恢复成原状。 他们静止一刹,森寒的雪刀和诡谲的血水在下一刻同时袭向彼此。 刀刃捅穿邪物的心脏,血水形成触手绞断了林漾身体的每一根骨头。 林漾瘫软在浸满鲜血的祭台上,邪物坐得笔直,半寸都没有移过,它的瞳淡漠俯视林漾,色泽苍白的唇张开,“你杀不死我。” “哈哈哈哈,”林漾身上的骨头逐渐愈合在一起,身体所感知到的痛感像是被丢进绞肉机里乱绞一通,他笑,半支撑起身体,修长的左手抓着一颗鲜红色的东西展露在邪物面前,“临,原来你的心脏和人类一样吗?是鲜红色的。” 漂亮到不该属于邪物。 林漾张口,他笑意盈盈吞吃了这颗心脏。 他颜色艳丽的唇染上更多的血迹,白皙的皮肤被不详的红侵蚀,祭台上被囚困的邪物好似落难的神明,而林漾才是那个万人恐惧憎恶的邪物,恶到极致,美到发疯。 临注视林漾洁白的牙齿、粉色的舌头,柔嫩的喉道,这些地方都被它的血肉占据,最终吞咽进林漾的胃部。 人类的胃部...是什么模样? 这样的念头和无尽的恶念一起,如若水滴汇入深海般,无足轻重的从临的思绪里掠过。 它破烂的胸膛愈合,冰白的瞳读不出情绪,“你和那些人类一样执着于挖出我的心脏,不一样的是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们曾经认识吗?” 邪神就是邪神,象征着罪恶之源,没有生灵将邪神纳入活体范畴,更不会将它当做人看,自然也不会知晓邪神拥有自己的名字。 林漾得知这个名字是记不清第几次和邪神对打的时候,那个时候人类还没有臣服于邪神,他被邪神重伤,嘴巴鼻子里满是鲜血,黑色的眸几乎看不清楚外物,仅剩一口气吊着。 他狼狈的趴在地上,断裂的手指死死扯住邪神的衣角,仰起在鲜血中扭曲的面容,“为什么不取我性命?” 邪神是污秽之神,带来灾祸和绝望,却极为喜欢白色,林漾扯住它的衣角,干净的白顷刻落了血污。 邪神好看的眉皱起。 无法忍受。 它斩断了林漾扯住它衣角的手,将白上的的血污除去,音色极冷,“你有强烈的生的欲望。” 它一直都知道人类是很有韧性的生灵,但从未见过如地上的人这般的,怀揣着绝对的希望,如若永不落幕的太阳般炽热,疯狂的燃烧一切。 它见过美丽的、丑陋的事物众多,从未激起它心中半刻涟漪,第一次它停顿了自己的视线。 想毁坏这太阳,又生出些许迟疑。 邪神白色眼睫轻颤,它竟然也会生出不忍吗? 林漾唇角咧开,“你不杀我,我会一日比一日强大起来,总有一天我能够强大到杀了你,你等着我,我叫林漾。” “好,我等你,我叫临。” 再坚韧的人类寿命不过百年,于临而言,百年时间不过眨眼一瞬,它诅咒了名叫林漾的人类获得永生,在苦厄和绝望中寻不到以死为名的解脱那日。 祭台里可怖的威压较之林漾刚进来时更甚。 看样子真如那小羽蛇所说,尽管只是邪神的碎片依旧具备和邪神一样的特性:它们无法被杀死,所承受的伤害只会让它们变得更为强大。 林漾舔干净唇瓣上的血迹,摇摇晃晃支起身子,随着他站立,临的视线跟随着他上移,形成仰望的姿态。 碎片没有之前的记忆。 林漾看着这张令他作呕的脸,“我们当然认识。” 林漾唇角生笑,眸底冰冷一片,语气缱绻,“我是你求而不得的爱人,名字叫做林漾。” “爱人?”临冰白的面容凝上霜,“那便是无用之物了。” 血水在一瞬暴涨数米,柱子上延伸出的金色锁链疯狂扭动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银白华丽的鱼尾自血水垂落,洁白庞大的羽翼展开,临立于神殿的最高处,苍穹顶端蓝色的光亮打在它的脸上。 临冰白的眸杀意尖锐,“无用之物和那些恶心的背弃者一样,都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数只白色的长羽连同血水一起袭向林漾,和林漾在凛凛肚子里看到的景象别无二般,这些血水和箭羽几乎围困了整个神殿,林漾根本无处可躲。 他虽在诅咒中不死不灭,但不代表他感知不到疼痛,相反的是,因背负诅咒的缘故,林漾的痛感神经是正常人感知的数十倍。 血水腐蚀皮肤,箭羽刺穿皮肉,都好似万箭穿心。 难耐的痛感下,林漾的额头已经挂满冷汗,他的身体破出一个又一个血窟窿,却无心搭理蚀骨穿心的痛感,漆黑的瞳一眨不眨的盯着穹顶下圣洁阴邪的怪物。 无用之物? 哈,有意思。 他觉得这邪物多长出来的尾巴和翅膀除却漂亮之外也是一无是处,不如全部斩断。 雪白长刀在林漾的掌心凝成实体,他完全是自杀式的打法,根本不管那些刺向他身体的血水和箭羽,目标明确的攻向临身后的羽翼。 临发现林漾的意图,一尾巴将林漾抽开,林漾翻滚在地,临压下来,手掐住林漾的脖颈,许久未泛起波澜的雪白面容浮现出不耐,“你这么难杀吗?是什么品种的怪物?” 第5章 林漾呼吸困难,他手里的长刀在半秒之内变化成小巧的匕首,他快速刺向临的肩胛骨,临弹开林漾。 林漾抹去满嘴的血腥,“老子他妈是人类,不是恶心的怪物!” 临淡漠,“蝼蚁。” 林漾竖起中指:“牲口!” 临目光凝冰,他们再次扭打在一起。 林漾打不过临,临杀不死林漾,它烦躁的将鱼尾拍得啪啪作响,面上依旧是冰山模样,没有片刻的停歇,又迅猛的攻向彼此。 躲藏在林漾衣袖里的00目瞪口呆,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它的预期,人类的话本里不是这样写的! 它家主人不应该对林漾一见钟情,然后你侬我侬,含情脉脉,过上没羞没燥的生活吗? 怎么会动的是杀心?! 这不对吧?这样打下去这个世界岂不是要完蛋! 就在00六神无主之时,神殿的门打开了一个缝,缝痕越裂越大,林漾和临同时朝门口看过去,是等在神殿外的浮白。 他漆黑的眼变得灰蒙蒙的,向临微微俯身,“邪神大人,无知人类擅闯神殿,还请您息怒不与此人计较,容我带走此人。”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神殿内的血水和箭羽在浮白出现的刹那静止在虚空。 临冰白的眼眸落在浮白弯折的脊背,复又移到林漾满是鲜血的面容上,它盯着林漾乌黑的眸,“带他滚。” 字句是对浮白说的。 林漾张唇,尚未发出声音,浮白扯住林漾的衣袖,轻轻摇头。 他带着林漾退出神殿,神殿的大门合上,他们踩上悬浮的黑色淤泥,犹如伸降电梯般,黑色淤泥迫降到地面。 浮白在地面站立的刹那,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留守在地面的怪物和人类并没有离开,乞循神色紧张,“大司礼!” “无妨,这是我应当付出的代价。”浮白拭去唇边鲜红的血迹,脸色苍白,朝浊俯身,“王,邪神之事棘手,此事还需要我与异世使者从长计议,共寻破解之法,在此之前还请王下令,无论人类还是银姣,都不得私自伤害异世使者。” 否则,死的将会是所剩无几的人类与银姣。 浮白认下林漾的身份,浊至少不会再在表面上为难林漾,它点头允了浮白所求,这白塔林漾自然也不用再进去。 浊抬头仰视囚塔,囚塔悬浮在天际,如若永不停息的梦魇压迫在每位生灵心头。 浊沉声道:“天色将黑,诸位请回巨石里,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绝不可踏出巨石一步,保护好雌性和小孩儿,他们是我们延续的希望。” “愿我们今晚平安。” “愿明早太阳升起,得见朝霞。” 银姣开始跟着呐喊,人鱼模样的人类站在一起攥紧双拳,他们中有人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跟着银姣念,“愿我们今晚平安,愿明早太阳升起,得见朝霞。” 无论怪物人类,他们所求唯有活下去。 林漾站在暮色里,凛凛在夜里痛苦的叫喊同此刻耳畔的呐喊声回荡在一起,他想起数百年前那个属于他的世界。 怪物侵扰,人类逃灾。 他以为最坏的结果便是人类失去家园,被迫和怪物共生,成为怪物的养料。 原来还可以更糟糕,在这里连活着都是一种不该有的奢望。 真正的万恶之源,该去死的,从来都只有一个! 银姣和人类各自离去,浮白送林漾去找凛凛,那里就是林漾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住所。 “巨石怪无法移动,生在哪里,死在哪里,”浮白叹息,“在这场苦厄未开始之前,鲜少有巨石怪死去,如今幸存的巨石怪不足千了。” 林漾走在浮白的身旁,一深一浅的踩进淤泥地,“这个世界的光是不是太昏暗了?” 即使是正午的时间,光线也像是清晨时。 “太阳被冰层隔绝了,能有光照进来已经是幸事,否则黑夜漫长,人类会死绝。” “你也是人类吗?” 浮白闻言,声音低下去,“我已经活了数百年,没有哪个人类的寿命能至数百年,或许我曾经是人类吧,但慢慢失去了人类的身份,现在只是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浮白唇角扯出笑意,“不过,也许很快我这怪物就能死于非命了。” 林漾盯着脚上沾染的淤泥,乌黑的眸清浅,“是人是怪物全在本心。” 浮白微怔,他失笑,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你已见过邪神,无论你实力再如何强大都是无法杀死邪神的,你说这个世界还有救吗?” 林漾沉默。 他们已经找到了凛凛。 浮白神色迷惘,“其实偶尔我会觉得人类和银姣一起死去也很好,他们谁都不无辜。” 浮白的头痛起来,他扯动嘴角,“我在说什么疯话,你且当没听过,林漾,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有离开的办法趁早离开吧,不必和我们一样耗死在这里。” “有办法。”林漾开口。 浮白: “什么?” 林漾站在光影的交界处,“我有办法阻止这一切,这个世界还有救,只要我能够让邪神爱上我。” 浮白愣了几秒钟,意识到林漾在说什么时,忍不住笑开,“哈哈哈,你比我疯得更厉害吗?你要向邪神索取爱?这比向没有心的怪物求爱还要天方夜谭。” 林漾神色认真,“我能做到,这是救这世界唯一的办法。神爱世人,便不会伤世人。”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天光暂存,林漾和浮白告别。 忽视掉凛凛会说话这一特性,它肚子内的空间和寻常的石头房子没有区别,配备有厨卫卧房,还有泡澡的地方。 之前留在这里的华美鸟笼已经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单人床,睡感比不上林漾之前世界里的席梦思,但已算得干净舒适。 一同准备的还有这个世界的衣服,都是些流光四溢的纱衣,和浮白身上的衣物布料很接近。 林漾没见那些人鱼化的男性人类穿衣服,有着鱼尾的人类里似乎并没有女性。 林漾清洗掉满身的血腥,换上轻薄的纱衣,盘腿坐在低矮的窗前,仰视悬浮在暮色里的囚塔。 血雨和箭羽都尚未出现。 00抱着自己的尾巴哼哧哼哧从林漾换掉的衣物里钻出来,它见着林漾的模样,心跳微微有些快。 林漾刚刚洗过澡,湿漉漉的乌黑长发随意披散,浸润薄纱,透出雪白的肤,青丝便如小蛇般攀爬在白里透红的皮肤上。 往前是修长的颈,热气氤氲里,00瞅见林漾的锁骨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那一点红染了魔力般,让人忍不住盯着它,靠近它,搓弄它。 可惜,00还没碰到,先被润着湿意的两指捏住后颈,林漾面无表情将巴掌大的小羽蛇拎到自己的眼前,乌眸凝冰,“再敢进一步,我立刻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00缩起耳朵,连忙点头。 林漾丢开00,00在地上打几个滚,又爬到林漾身边小手抱着尾巴坐下,“我听到你跟那个人类说要得到邪神大人的爱,你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你不是很厌恶邪神大人吗?” 00想到什么,金色的瞳睁得圆润,“还是说你和邪神大人打了千年,终于打腻啦” “不是。” 00懵住,不是是什么意思 它小脑袋瓜飞速运转,将人类的书籍快速的过一遍,00突然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漾,“大人,你好恶毒!你想让邪神大人对你动心之后再杀了邪神大人吗!邪神大人又死不掉,届时岂不是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比万箭穿心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林漾不解,“动心后再杀它,它为何会痛苦百倍?” 林漾对情爱之事了解甚少,人类生存困难,接吻、触碰都只是为了繁衍后代。 00狐疑,“大人,你真不知道吗?” 林漾摇头,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00滔滔不绝。 大致可以概括为被清冷师尊弃养后我强占了他,诱骗死对头提分手后他黑化了,睡了恶鬼后他对我言听计从。 林漾挑眉,“意思是它爱上我后我能让它跪在地上拧爆他的头吗?如果我跟它分手,它会痛哭流涕卑微的像条狗一样挽留我?” 00静默,它缩了缩脖子,抱紧自己的小尾巴,默默挪动离林漾远了一点,林漾!蛇蝎美人!好恐怖! 林漾代入临那张千年来都无喜无悲的脸,高高在上的邪神若是能跪在他面前,银白的眸流露出痛苦的色泽,喜怒哀乐都被他操控。 林漾指尖发颤,好兴奋。 人类的利益、世界的安危在林漾这里永远是第一位,所以当攻略临成为解决人类生存困境的唯一办法,尽管林漾再恶心邪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此刻多出了十分实心实意的恶念。 第6章 林漾笑眯眯,邪物躯体无法身死,精神溃败也是极好的。 最后一抹天光流逝,夜晚来了,林漾手指紧绷,他盯着窗外沉寂的天空。 血水和箭羽都没有落下。 凛凛打个哈欠,“看来今晚不用那么痛了。” 林漾问,“今晚会安全吗?” 凛凛摇头,“不一定,邪神大人降下的惩罚有的时候会持续一整晚,有的时候只是片刻,一晚上都很安全的情况很少,这几年都是整晚整晚的灾祸,今日不知怎么了。” “不过安全起见,你和这小蛇今晚还是待在我的肚子里,不要出去。” 那些血水和羽箭只能让林漾痛,杀不死他。 林漾从善如流对凛凛说了谢谢,他不能这个时候去囚塔,那些杀意太浓一时之间压不下去,他需要给自己时间调整。 夜晚的时间过半,天际都没有任何动静。 许久未得的安宁让所有幸存者都争分夺秒入睡,林漾到后半夜也睡着了,他在床上蜷缩着侧睡,00则抱着尾巴美滋滋的睡在林漾的脚边。 巨石外,地表上的泥泞突然躁动起来,它们探出数只触手,摸索着前进,小心谨慎的进入巨石内,闻嗅床上人的味道,发现不是之后又离开。 其中一只触手摸进了凛凛的肚子,凛凛正呼呼大睡没有察觉。 触手的尾巴尖尖儿竖起,一路摸到林漾的床面前,睡醒的00打了个滚儿和黑漆漆的触手对视,一秒后,00识趣闭上眼睛。 它认得这些触手,之前主人养它时它就见过主人的身体不受控的冒出这些东西,但主人似乎很厌恶这些存在,每次出现主人的脸色就不霁。 触手没有眼睛,但五感齐全,它嗅了嗅林漾的味道,尾巴尖尖儿摇起。 锁链束缚的神殿里,临冰白色的眼眸蓦然睁开,找到了,那些脏东西还算有些用处。 下一刻,林漾的房间内多出一道虚影,穿着破烂的临出现在林漾的房间里。 神殿缠绕的锁链上写有禁制,对他束缚颇多,出现在这里的也并非他的本体,只是一道分身。 但单是一道分身,夺取一个怪物的性命也够了。 他想林漾死。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石壁内镶嵌了一盏烛等,临的虚影照射不出影子,发现林漾的漆黑触手悄无声息缠上林漾削瘦的脚踝。 临冰白色的瞳瞥过去,那只触手立刻灰溜溜的离开了。 临厌憎这个世界的一切,对这里怀揣着绝对的恶意。 因此尽管是它不喜欢的脏东西,也绝不允许靠近这里的任何生灵,更遑论皮肤相贴。 猩红的羽箭出现在临的掌心,他知道林漾较之寻常生灵难受许多,这羽箭上沾染了它的心头血,邪神的心头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世界最恶最毒之物都汇聚在此了。 躺在床上的林漾睡姿并不平和,他的身体皱皱巴巴的蜷缩,长眉收拢,瓷白的面容烙印着狰狞痛苦的神色,十指几乎要抓烂了身上衣物,仿若此刻他正在炼狱里经受烈火焚烧。 分明清醒时林漾笑意盈盈出唇就没有撇下去过。 临想,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左右这个世界里的生灵都是这样的两面三刀,跪拜时虔诚的祈愿,转身时恶毒的诅咒。 尽管是帮助他们诸多的神,也会在无法掌控的那日成为索命恶鬼。 那么,全都去死。 先杀掉最难死的。 临眸色冰冷,手中的羽箭刺向林漾的心脏,强烈的痛感和梦境里的痛苦重叠,让林漾猛然睁开眼,身体快他的大脑一步攥住了临的手腕。 临往下使力,已经刺破林漾的羽箭往林漾的血肉里深入,羽箭上毒恶的邪神之血汇入林漾的心脏。 刹那间,林漾的心脏突然开始以一种极度失控的频率在快速跳动,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流动在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变成了灼烧他的岩浆。 大片大片的粉从他白皙的皮肤里蔓延出,林漾的脸颊、鼻尖沁出汗水,亮晶晶的,宛如打翻的高光粉洒在他的面容上。 而他的眼前是临的面容,好似他不是沾了邪神的血中了毒,而是因为喜欢上神,这颗心再也不受控制要为神明爆开。 梦境中恨极的情绪在一瞬间被身体拖拽入浓度致死的爱慕中,林漾在一刹天堂一刹地狱的颠倒中感到头晕目眩。 他脱力倚在床上,手背无所谓的拭去唇边流出的血迹,唇角挑起,费力的撑起自己半个身子,乌黑柔顺的长发遮落单薄的脊背。 林漾沾着血迹的左手碰到临的白衣,一路向上抚摸,停留在临的脖颈处,乌眸笑意轻佻,“临,夜半三更闯入我的居所,你是来找我暖床的吗?” 临皱眉,它厌恶林漾的触碰,抬脚往后退,但林漾从后掐住它的脖颈,林漾笑意盈盈看起来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是它的分身竟然半步都退不得。 临冰白的眸杀意更甚,“我要你死。” 林漾浑身每一寸都因为这邪物的血而疼痛着,那把羽箭还刺在他心脏的位置,他的脸上却写满了欢愉。 他恋痛,怪物对痛的感知微弱,只有痛林漾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人类,才能不忘记那些癫狂偏执的恨。 林漾笑,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临的本体,实力不够临的十分之一。 他得寸进尺凑这张看似不可亵渎的冰雪面容更近,林漾摸临的脸,故意将那些鲜红的属于他自己的血液蹭在这张脸上。 林漾弯唇称赞,“好漂亮。” 看这张脸染上脏污,变得狼狈,像精美的瓷器裂开口子,林漾抽痛的心脏涌出无上的快感。 他垂眸看向还在刺入胸膛的羽箭,松开临,不管临要刀了他的目光,伸手解开流光晃动的纱衣,薄纱半褪,悬在林漾的手臂上,又层层堆叠在林漾腰腹的位置。 美人乌发倾泻,腰肢半露,纱遮住往下的窥视。 林漾凸显的锁骨,白皙的胸膛完全暴露于临的目光中,插着羽箭的胸膛如若盛放的死亡之花。 林漾修长的指节拔下羽箭,血飙出来,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想要我的心脏,告诉我,我挖出来给你就是了。” 临想说不是,但林漾的动作极快,他手里出现一把冰寒的刀,干净利落剖开那块皮肤,切断所有的血管连接,生生掏出了那颗心,整个过程连十秒钟都不到。 心脏落在林漾的手心还在跳动,林漾笑眯眯,“送给你,就当做是我们已经交换过定情信物了。” 林漾笑得灿烂,眼里似有黑色艳阳在燃烧。 临看着掌心跳动的心脏,将这颗心捏得稀巴烂,“我不需要爱人,我需要你死。” 说话间,临已经攻向林漾,林漾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纯白的锁链自他掌心溢出,四面八方的盛开,如游蛇一般缠上临的身躯。 临栽倒在床上,林漾俯视临,手心颇具羞辱意味的拍拍临的脸,“敢用分身来杀我,你是不是太傲慢了些?我已经和你讲过,我们是爱人,你为了让我长长久久的陪在你身边,赠予我不老不死不灭的赐福,所以你是杀不死我的。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闻闻我身上是不是有你的味道?” 林漾扒开自己的衣领往临鼻子前凑。 雪落松林的气味铺面而来,林漾白嫩的脖颈晃在临眼前,它偏过头,字句冰冷,“滚。” 当初被人类和银姣追着杀,临也没有如同此刻般这般心烦意乱,它抬手拧断了自己的脖颈,“咔嚓”一声,分身宣告死亡,临的意识回到囚塔上的神殿。 坐在汹涌的血水里,临新长出的心脏依旧未能平静下来,无论睁眼还是闭目,眼前全是林漾弯唇掏出心脏交付在他手中的模样。 它从未见过这般恶劣又炽热的人,如若末世里天际悬挂的黑色太阳,燃烧自己的同时也灼烧每一个注视着他的人。 束缚住临的锁链叮铃作响,它猛得吐出一口鲜血,这是它离开神殿的反噬。 临冰冷抬眸,神殿的穹顶浮现赤金色的法阵,法阵的光芒笼罩临。 这法阵原本是耀眼的纯金色,数年过去,金色的光泽越来越淡,倒是多出了本不应该存在的猩红色,而那不祥的红色已经越来越盛。 待这法阵再也压不住它的那一日,这个世界里的生灵都得死,至于那个叫做林漾的存在... 想起这个名字的刹那,临的心脏跳动的频次开始错乱,它气息变得不顺,它真的会爱上人类给人类赐福赠予他永生吗? 临唇角嘲讽,永生根本不是赐福而是诅咒吧? 那个满口谎言的人类注视着它的目光分明写满了杀意。 它和他动的都是杀心。 心脏那里的感觉越来越怪异,临躺在祭台上,上涨的血水将它淹没,它沉进血水浇灌出的汪洋里,双腿幻化成鱼尾,洁白翅膀生出。 临准备沉睡,它闭上眼眸,半个小时过后,越来越多的黑色触手从它身体里溢出,模样躁动不安。 第7章 临倏然睁眸,那个叫做林漾的卑鄙人类入侵了它的神识,它看见林漾衣衫半褪,笑意勾人,在床上不知羞的扭动腰肢还招手让它过去。 临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类! 它环顾神殿,并没有察觉林漾的气息。 偏生那些画面还在它脑海里生了根,黑色的欲念越来越多,临华丽的鱼尾甩起,它面无表情拍晕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 临:本邪神不可能做chun梦!都是卑鄙无耻的人类手段了得入侵我的神识! 第8章 同一时刻凛凛的肚子里,林漾半跪在床上,撑着手臂俯视临的尸体。 临的脖颈折断,头和身体分了家。 林漾捧起临的头颅,乌黑的眼珠如秃鹫般盯着临灰败的面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刻,林漾打开房间的储物柜,他找了半晌,幸运的找到了针线。 线是白色的,林漾割开掌心,让暗红色的血浸润白线,再穿进针孔。 接着,他来到床上,将临的头颅和身体摆放在一起,无比认真的缝合。 在临到来后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缩到小角落里的00爬出来,“大人,你在做什么?这具分身死了,感知不到疼痛。” 林漾神色十二万分的认真,“我知道,我在缝合自己的战利品。” 00感到寒意。 什么品种的变态要将别人的尸体当做战利品。 “缝好啦。” 林漾做针线活的手艺还不错,红线缝得整整齐齐,嵌入脖颈上像红色的枷锁。 这具分身和临长得一模一样,全身上下都是白的,因此,脖颈处鲜艳的红就愈发鲜艳。 林漾厌憎临,但他不讨厌死去的临。 分身死去,但眼眸未闭。 林漾将他的战利品以盘腿而坐的姿势摆放在他床头的床边。 他只稍睁眼,就能看见临灰败的面容,时时刻刻提醒着林漾,这邪物为了离开这里竟然不惜自杀。 有趣极了。 林漾也满意极了。 他拍拍手,重新入睡,明早他还要去囚塔找临培养感情。 00抱着尾巴旁观了全过程,它金瞳看着林漾充斥着恐惧。 主人说牢狱里的囚犯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但这是一个普通人类能做出的事情吗?! 将宿敌的尸体摆放在自己睡觉的床前,夜晚真的不会做噩梦吗?! 而且竟然敢这样对待邪神大人的遗体,00看向林漾的目光恐惧中多出几分敬畏。 00没敢再爬床,钻进柜子里直至看不见邪神和林漾的脸,才放心抱着尾巴睡觉。 林漾夜晚睡觉,唇角终于是上扬的。 临出现在他的梦境里,被他用朴实无华的菜刀,一刀一刀砍成了烂泥。 他的双手伸进临的眼眶,亲手扣出了那一对具有蛊惑意味的漂亮冰白眼珠,然后塞进了自己的眼眶。 林漾猛然睁开眼,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又摸摸自己的眼眶。 干干净净,没有一滴血。 林漾有些失望。 他太想杀了邪物,这种执念导致他已经变得疯魔了。 对邪物的一切都有着病态的渴求。 林漾平稳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从颤栗兴奋的情绪中抽离。 他模糊意识到自己似乎越来越不正常,情绪失控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像一个怪物。 林漾想起浮白说的话,没有人类会活千年之久,他已经不归属于人类了。 浮白说的是自己,林漾看到的却也是自己。 他单手捂住自己的脸,神情几度崩溃,手从林漾脸上移开,又是一张蛊惑人心笑意盈盈的美人面。 他赤脚踩下床,简单洗漱过后,听见浮白的声音,“林漾,我能进去吗?” “进。” 这里的房间构造没有门,浮白为尊重林漾的隐私,是低着头过来,听见林漾说进,浮白抬眸,紧接着,浮白倒吸一口冷气,他手发颤,指着戴着项圈盘腿而坐的临发抖,声音结结巴巴,“你你你,你将邪神大人从神殿里绑到这儿来了?” 这人昨天说想要邪神的心,今天邪神就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还坐在床边的地上,实在是恐怖如斯! 林漾转眸,“不是,这是,” ‘临’字即将脱口,林漾顿住,“这是邪神的分身,昨晚死在我这儿了。” 浮白,“哦。” 那也很不对劲!摆放邪神的遗体放在房间里很惊悚啊,又不是什么可爱的毛绒玩具。 也许...林漾好这口? 浮白强迫自己停止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视线从临的遗体上移开,“昨天晚上你说的事情我回去想了一下,你确定此法可行吗?” “问它。” 林漾手指向抱着尾巴尖尖儿玩水玩得正欢的00。 00猝然被点名,“啊,对,是的,用这个方法准没错。” 其实它也不知道,它被邪神大人养在冰晶宫殿的那些年每日不是吃就是睡,觉得无聊了就开始看人类留下的书籍。 晦涩的知识类它不喜欢,它更喜欢人类讲的故事。 对于邪神大人为何会炸成碎片,00完全没有头绪。 它也是毫无办法了,才病急乱投医找到林漾。 邪神在冰晶宫殿里的千年岁月几乎都是和林漾一起度过的。 那千年邪神都很平和,没有发过疯。 所以00想如果邪神大人能爱上林漾,也许会为了林漾放弃毁灭世界的想法。 浮白看着面前巴掌大,有着蛇尾巴,生着鸟翅膀的奇怪物种,迟疑,“这是邪神的儿子?” 00圆眼睛睁大。 林漾看00,邪神本体是没有尾巴和翅膀的,这个世界里邪神碎片的尾巴和翅膀在某些时刻才会露出。 浮白这样一说,林漾觉得确实挺像。 他笑,“不错,这是我和邪神共同孕育的儿子,是我们的孩子。” 00:? 浮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没想到你和邪神竟然是这样的关系,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很多,有你劝邪神,邪神一定会听你的,得到邪神的心也不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了,毕竟连孩子都有了嘛。” 林漾继续笑,“自然,有了孩子邪神就不能赖账了。” 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完全忘了男人没办法生孩子这件事,不给00任何插话的机会,00麻木,它倒是很想自己是林漾和邪神大人的孩子,这可是天地间最牛逼的两位存在了。 但是它不是啊! 这样冒充,等邪神大人本尊回来后,岂不是要扒它的皮。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林漾正了神色,“烦请大司礼再度将我送往囚塔,接下来这段时日我将住在神殿里,好好的与邪神培养感情。” 林漾已经收拾好了包裹,“对了,夜晚若有灾祸降临,等次日你号召他们将羽箭收集起来,编织成网,这羽箭是邪神的一部分,能够不被血水腐蚀,或许也能够抵挡一部分来自邪神的攻击。” 浮白苦笑,“我每月只有一次踏入神殿的资格,使用过后,那些淤泥不再受我掌控,至于你提及的拾取羽箭,我们曾经试图这样做过,但...那些触碰过羽箭的人类和银姣全部爆体而亡,死状惨烈。” 浮白叹息,他神色凝重,“邪神是不可触碰的禁忌存在,这些年安然无恙从神殿里离开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你和邪神有交易是吗?” 听见林漾这样问,浮白怔了一瞬,“是。” 林漾点头,浮白没说交易内容,林漾没有继续追问,他眸光转动,“这囚塔有别的上去的方法?” “有是有,只不过凶险万分,往往到不了囚塔便会死在半途中。” 林漾挑眉。 半刻后,林漾穿着流光四溢的纱,背着流光四溢的小包袱,站在约莫有十个小孩牵手那么粗的锁链前。 这锁链散发出的气息灼热,钉死在淤泥地里,顶端则一直延伸到空中悬浮的囚塔。 浮白说的办法便是从这些扎根在地面的锁链爬上去。 邪神厌恶此间生灵才会将神殿悬至空中,过去的百年里无数生灵都想通过这锁链爬上云端斩杀邪神,下场无一例外惨死。 想要通过锁链登上囚塔,除了要忍受锁链本身的灼热气息外,还要扛得住邪神在盛怒下饱含杀意的攻击。 林漾修长的手指握住锁链,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这条路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00趴在林漾的肩膀上,未完全发育好的翅膀扇动,试图给林漾降热。 神殿里将自己拍晕过去的临清醒后继续将自己淹在水里。 它华美的白色鱼尾无意识的在血水中烦躁的乱晃,正脸朝下,冰白的瞳眸放空,咕噜咕噜的水泡从它缺少血色的唇边溢出。 突然,临感觉到禁制在波动,百年过去竟然还有生灵妄想通过锁链来到神殿。 第8章 临放空的眸突然来了精神,尖锐的杀意笼罩它的神色,它翻身从血水里起来,冰白的面容浮出猩红水面,身后巨大的翅膀消失,鱼尾在顷刻之间幻化成人类光洁修长的双腿。 暴涨的血水流向百层台阶,临赤脚踩在祭台上。 它闭眸,浮岛底部突然睁开一只巨大的冰白色眼睛。 看清楚锁链上林漾的面容,这只眼睛颤了一下,迅速闭合消失。 神殿里,临淡漠的面容出现裂痕,它现在一丝一毫都不想看见这张脸! 它从未见过如此麻烦的怪物,杀不死,赶不走,如若扰人烦乱的菟丝花,紧紧缠绕住寄生者的躯体,势必要榨干每一寸养分。 临又将自己淹进了血水里,尾巴将祭台抽得啪啪作响,它这次沉到了水底,面无表情吐着泡泡。 不过三秒钟,临再次面无表情浮出水面。 它今日绝不会让这个叫林漾的存在踏足神殿一步! - 林漾爬到锁链三分之一的位置,突然有无数冰锥朝他袭来。 林漾单手松开锁链躲闪,同一时间,一面由灵魄幻化的火盾出现在林漾的手中,将刺过来的冰锥尽数蒸发了。 尽管林漾的灵魄遭遇攻击也会受到伤害,但承伤能力远远大于林漾的身躯。 这冰锥刺入林漾的躯体会立刻见血,但落在这火盾上,林漾的灵魄生不出半点伤。 冰锥消失,锁链上多出密密麻麻的银白游蛇,它们张口,毒牙咬向林漾。 林漾最厌恶爬行的冷血生物,盾转为剑,他的剑挥得极快,干净利落将蛇劈成两半。 腥甜的血水淋了他一身,经由血水触碰的皮肉开始溃烂。 林漾眼睛都不眨将那些肉尽数剜出,新肉很快长出覆盖白骨。 好畅快,林漾想。 他被关在囚笼里千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活动过筋骨了。 突然,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掉在林漾的脚边,一并响起来的还有临的声音,“心脏挖给你了,滚回地面去。” 林漾捡起那颗心脏,是温热的,像太阳照拂过的露台,适宜猫儿打滚。 林漾仰视悬岛底部出现的冰白眼眸,“你认为我爬上锁链是来杀你的吗?” 那只巨大的冰白眼眸没有情绪,“来神殿的每一种存在,不分物种,不分性别,都只有杀死我这一个目的。” 临的语气冰冷,夹杂三分烦躁,“你杀不死我,心脏给你,当你此行的战利品,现在你该回到地面去。” 翻译过来,赶紧滚,别碍我眼。 林漾将临亲手挖出来的心脏装入自己的小包袱,笑,“谁说我是来杀你的,我不是说过吗,我是你的爱人,自然是来找你谈恋爱的。” 临坐在神殿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气到心痛。 临面容扭曲道:“你说你是我求而不得的爱人,我不想求了,那些事情我全都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做不得数,请你回去。” “不行哦,”林漾还在往上爬,“你我之间已经有了孩子,邪神大人不能始乱终弃吧?” 林漾将瑟瑟发抖的00怼到那只眼睛面前。 坦白讲,00的外貌和林漾、临,都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它真的只是邪神养的一只宠物而已。 唯一能蹭上关系的只有翅膀,连尾巴都不一样,一个是蛇尾,一个是鱼尾。 临眼前发黑,它越来越烦躁,索性选择直接封闭自己的五感,听不见、看不见、闻不见,权当林漾是空气。 锁链上的攻击停了下来,连悬塔底部的冰白眼眸也一同消失不见了。 林漾一路顺利到达神殿,围绕在神殿外的锁链自动给林漾让开路,林漾推门而入,神殿的门闭合。 祭台不见临,八根柱子上金色的锁链延伸到下面,林漾走到台阶顶端,发觉这祭台中心印刻着凹槽的圆盘是可以往下陷的,往下约莫有数十米的高度,里面全部被猩红的血水填满。 奇异的是,血水本该浑浊,但林漾能清楚透过猩红色的血看见好似沉睡在其中的临。 洁白的羽翼如若天神的翅膀般张开,华丽的鱼尾垂落,末端是像流纱一般的拖尾,在血水中摇曳。 它的眼眸闭合,雪一样的睫羽垂落,白色的长发在血水里飘荡。 那件穿在临身上的破布麻衣不见了,鱼尾连接的上半身肩宽腰窄。 林漾第一次见这邪物没有衣物遮掩的样子,居然还有肌肉。 肌肉并不夸张,是林漾喜欢的那种恰到好处的力量感,线条流畅优美,尤其是腰腹位置的鲨鱼肌,更显腰身精瘦的同时也更具力量。 林漾的视线不由下移,00昨晚和他科普过,人鱼最有力量的位置在腰部和腿部,那里似乎是双... 凭什么比他多一个?林漾乌眸幽幽,不如切了吧。 不过这邪物安静闭眸躺在血水里极为养眼,像海底冰封的神祗。 如若能将它制作成标本,在艺术展上展出,林漾想,他大概率能够靠此赚得盆满钵满。 但林漾并不喜欢这种被邪物忽视的感觉,他爬上这囚塔可不是为了看邪物睡觉的。 林漾喊了几声,水底的邪物眼皮都不掀开一下,像是完全听不到。 林漾将00留在台阶上,自己直接跳了下去。 他无法在水中呼吸,但因为邪物的诅咒,他在水中也死不掉。 林漾朝临游过去,他悬停在临的面前,手轻拍临的面颊,“我来找你谈情说爱了,理我。” 临没有反应。 林漾加重手中的力道,临犹如已经被制成标本的艺术品,毫无反应。 林漾皱眉,总不能出现什么需要真爱之吻才能唤醒的恶心桥段吧? 他啪啪啪连着几巴掌扇不醒,自己的手心倒是先见了红。 仿若他现在这邪物的头割下来当球踢,这邪物都不会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林漾不喜欢这样的报复方式。 无趣至极。 像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他要看见邪物痛苦的神情,狰狞的面容和摇摇欲坠的躯体。 林漾跨坐到临身上,双手掐住临的脖子,“快给我醒过来,不准忽视我!” 林漾前后摇晃临,身体在临腰腹的位置摩擦。 不知不觉有黑色的东西从临的身体钻出。 它们属于临的一部分,但却拥有一定的属于自己的意识。 只有在临强行连接它们的时候,才能共享它们的感知。 这些溢出来的躁动的黑色蛰伏在临的背部。 它们满含贪恋的窥视骑在临身上晃动的青年。 青年的纱衣湿透,盛艳的容貌和毒蝎尾巴一样漂亮。 在腥甜的血水中,皮肤蒸腾出迷人的香气。 看起来好好吃。 想绑住青年的手和脚,堵住青年的嘴巴,再舔干净那双乌眸流下的眼泪。 躁动的黑色越来越多,它们小心翼翼的蛰伏在临的背部,几乎填满往下五米的人形空间。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林漾对临身后的可怖毫无察觉。 他被疯狂的情绪燃烧了所有的理智,眼里只余下沉睡不醒的临。 林漾放弃临的脖颈,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掀开临薄薄的眼皮,黑色的瞳凑近临冰白的瞳眸。 蛰伏的黑色物质感应到机会,它们无声无息绕后,没什么重量的琴琴覆上林漾的腰肢,触碰到的刹那,那些成团的黑再无法抑制贪婪的欲望,它们蜂拥而上,渴求着彻底吞噬面前的青年。 林漾瞥见自己手腕处缠绕着一缕黑色线状一样的东西,他下意识将其捏碎,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一缕微末的黑色断掉,林漾尚未摸清楚状况,立刻涌来四缕,十缕,...,千缕,微弱的黑色形成不可撼动的存在束缚林漾的手腕,林漾当即想召出刀,但晚了一步,他的另一只手在眨眼间也被成百计千的黑色丝线状的东西捆绑住。 它们柔软冰冷,林漾咬碎一缕会有更多缕补上,越挣扎身上缠绕的就越多,林漾根本无法挣开,他眸光往下一扫,惊觉他的腰部、脚踝、双腿不知在何时缠绕的全部都是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密密麻麻,像是活物,一刻都不停的在林漾的皮肤上蠕动,像是猫闻到猫薄荷,根本不肯撒手。 林漾感觉自己要被这些东西吃掉了,他喜欢痛感,但是受不住轻柔的抚摸和痒意,比起这样的折磨他宁愿被万箭穿心。 更令林漾感到头皮发麻的是这些东西还在以千倍万倍的速度在源源不断增多,将他和临捆绑在一起。 整个血水池都快被这诡异的玩意儿塞满了。 它们占据了林漾全身每一寸皮肤,彼此之间似乎还在相互厮杀,妄想争夺触碰到林漾的权利。 最靠近林漾的黑色丝线不断的因为同类相残死掉,沾沾自喜补上来的新的黑色丝线在触碰到林漾的皮肤不过三秒就被撕裂。 第9章 因此而被撕裂也是欢愉的。 但它们的总数没有减少,而是一直在增加,逐渐形成黑雾一样诡谲的东西,它们和人类的皮肤触感无异,磨蹭在林漾身上,快要逼疯林漾。 林漾的眼尾渗出薄红,口液尽数被吞食,身体仿若陷入高热,抗拒的肢体渐渐的使不上力气成为融化的黄油般。 林漾的意识无法集中,那些快乐的、欢愉的、极致的东西蒙住他的神识,变得无法思考,只想在厮磨中无止境的堕落下去。 临封闭了五感,但那些黑色的脏污不在它的五感之内。 强烈的欢愉从黑雾蔓延到本体,像是过电一般席卷临的全身。 它银白的尾巴在刹那变得熟红,像是岩浆的色调从里透出来,往上蔓延。 临在刹那失控,封锁的五感解开,临睁眸的瞬间,冰白瞳仁被灼热的红侵蚀。 涌出的黑色变得更多。 “一群脏东西。” 临收紧手心,那些黑雾惊慌失措的逃窜,不过眨眼间黑色的物质全部湮灭。 临身上可疑的红痕消退,眼眸也恢复成淡漠的冰白色。 血池中央被黑雾紧紧纠缠的林漾随着黑雾消失在缓慢往下坠落。 临仰面沉在水底的位置,看着被糟蹋得不成模样的林漾。 脖颈和腰肢处的痕迹最为严重,那对削瘦的脚踝也是黑雾偏爱的重灾区。 林漾的唇似乎被磨破了,色泽变得愈发鲜艳。 血水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裳,他纤长的眼睫闭合,白皙的面容上还有红潮残留。 黑雾的感官和临同步,它不受控的想起林漾隐忍的闷哼和眼角溢出的泪水。 全部被尽数吞吃。 临身后黑色的欲望又有冒头的趋势,黑色丝线探出来,像是被致命吸引一般拼命游向昏迷的林漾,勾缠住林漾的脚踝,沿着林漾的小腿往上攀爬。 青年光洁小腿的触感清晰烙印入临的神识,临的手指不由自主缩紧,他手上空无一物,却像是攥住了林漾的小腿。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临生出厌烦的情绪,它捏爆了那些黑线。 林漾往下坠落,临伸手接住了林漾,将昏迷破碎的漂亮青年抱了个满怀。 林漾拥有强大的愈合能力,那些因为黑雾作乱而留下的暧昧红痕已经散得干净,光洁的皮肤看不出曾被怎样粗暴的对待过。 临在水底注视红痕消失的速度,鱼尾无意识的拍打,它有稍纵即逝的不悦,像是兽类睁眼看着属于自己的猎物挣脱锁链,洗去自己留下的标记。 这样奇怪的情绪不应该属于它,只能是那些黑色的欲望在作怪。 “脏东西。”临又骂。 祭台下的圆盘往上升,锁住临的锁链跟着升上来,水池消失不见,血水往外溢出。 00抱着尾巴守在祭台外,它原本盯着血水,后来不知怎么的血水变黑了,它失去了视野。 现在看见邪神抱林漾出来,00张大了嘴巴。 林漾身上的痕迹尽数散了,但那张难以过审的面容还在,以00阅书无数的经验,脑海中已经补出三万字豪车。 它看看林漾,又看看临。 临侧目瞥过来,00立刻怂巴巴的缩成一团,离开十米远。 它可不是林漾拥有不死之身,邪神大人一掌拍下来,它真的会死。 临将林漾放在祭台外的平地上,它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现在直接将林漾送回地面似乎不好。 尽管临不是人类,但它也清楚对林漾做出这样的行为是很过分的。 好麻烦。 临蹲在林漾面前,盯着林漾。 临烦躁,它面无表情想,等林漾醒来后让林漾多挖几次它的心脏,这样事情就会解决。 约莫半刻过去,林漾眼皮轻颤,他睁开眼睛,乌眸直直得盯着虚空,大脑皮层还没有从方才强烈的刺激中缓和过来。 纠缠、窒息、黑色。 临还面无表情蹲在原地,它在等林漾提要求。 林漾猛然坐起来,头磕到临的头,晕眩感袭来,他们双双跌坐进变浅的血水里。 林漾率先坐起,他压住临的双腿,骑到临身上,双手再次掐住临的脖颈,黑色的眼珠和临的距离不到半厘米,“你睁眼了,终于能看见我了吗?” 临从未和任何生灵贴这么近过,林漾的味道钻入临的鼻孔,铺天盖地将它裹挟,那些混乱的黑色画面连接临的神经。 临偏头,开口想让林漾滚下去,张唇,“请你从我身上离开。” “我不。”林漾的双腿圈住临窄瘦的腰身,双手按压在临的后颈逼迫临河自己相贴,身体的每一寸都要极力靠近临,他脑海里没有半丝暧昧旖旎的想法,只有疯狂尖锐的念头:不能让临忽视他。 临身体里黑色的欲望经不起这样的诱惑,它们开始蠢蠢欲动,迫切的想要出来,吞下甜美的果实。 即使是神,抗拒欲望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临冰白的瞳仁有变红的趋势,幻化的双腿重新变成鱼尾,巨大的羽翼从背后生长出,违背临本身的意志将林漾裹覆在其中。 空间密闭,林漾感受到什么,乌黑的眸亮得惊人,“邪神大人,您对我有欲望。” 林漾说得慢条斯理,红舌白齿在讲话时若隐若现。 他用了“您”。 成神百年,临听过不计其数的生灵对他用过敬语。 但从未有过任何存在将尊崇意味的字句连接脏污的欲望,这感觉是在...亵渎神明。 体内的感觉在失控。 临厌恶极了这种感觉,情绪和身体都无法受自己掌控,被动的迎合对方做出反应,像是低贱的狗一样。 他猛然推开林漾,直立起身体,冰冷的血水浇灌而下,同时淋湿它和林漾。 林漾乌黑的发变得湿漉漉的,他唇角恶劣仰望临,紧接着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事物般,“邪神大人,您的眼眸会变红呢。” 林漾趴在地上,手指触碰到临的鱼尾,“这里也烧了起来,像恶龙霸占的宝石一样漂亮。” 临的鱼尾敏感甩开。 它躲避林漾宛如蛇蝎一般。 林漾翻身仰面躺在地上,乌黑的眸笑意盈盈的和站立的临对视,“大人,您分明很喜欢我吧?” 林漾举起双手,他皓白的手腕处缠着几缕游动的黑色丝线,那些丝线连接着临。 “原来这些都是大人您的一部分,大人不愧是邪神,延伸出的欲望都如此的贪婪罪恶,和...” 林漾微顿,他的脖颈上很快也缠上了黑雾,他这次没有挣扎,笑眯眯的补充没有说完的话,“和疯狗一样。” 黑色黏稠的欲望更衬得林漾唇红齿白,他衣衫湿透躺在血水里便是欲望和罪孽的本身。 临言语冰冷,“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给你,立刻滚回地面。” 临性情冷淡,它对欲望之事毫无兴趣,甚至是厌恶,那些冲动都是脏污的,它处理欲望的方式从来都是尽数斩断。 也许仅仅是因为那些永不餍足的欲望被压制太久,今日它才会被逼到这般失控。 林漾弯唇,“我说过了,我们是爱人,既然是爱人就该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共享所有的痛苦和欢愉。” 临眸光冰冷,他蹲下来和林漾乌黑的眸对视,“好,那你去帮我把这个世界的人类和银姣全部杀了,我就来爱你。” 第11章 林漾仰躺在地面上,色泽艳丽的唇笑意消失,他看着临,没有发出声音。 临平静和林漾对视,没有妥协的意思。 半晌,临直起身体,“你做不到,你想保护人类和银姣,你和他们是同一阵营,而人类和银姣都恐惧憎恨我,想要杀掉我。” 它淡漠的瞳审判林漾,“你很奇怪,分明恨我至死的境地,却又索取我的爱,这不符合逻辑,人类会希望被厌憎的存在爱上吗?” “那不是很恶心的事情吗?”临吐字冷淡,“尤其是当对象转化成我这样可怖的存在。” 林漾吸气,这邪物的直觉敏锐的可怕,他已经将那些无法消磨的恨藏匿到情绪最深处,竟然还能被察觉。 是因为初见时的杀意表现得太过尖锐吗? 林漾笑,被拆穿之后他还能笑出来,笑着笑着林漾乌黑的眸被恨意填满,“我确实恨你,因为你始乱终弃,千年前你我阵营敌对,你骗我说你喜欢我,我相信了,下场是失去朋友亲人,被你囚禁在牢笼里千年之久。” 林漾努力回忆00给他讲过的渣攻贱受,套入模版胡编乱造,他哭不出来,指甲狂掐自己的手臂,挤出几滴可怜兮兮的眼泪,“我恨你,可我也爱你。” 直觉告诉临,林漾在撒谎,但它看见林漾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对自己的判断产生迟疑。 “如果是这样,你更应该亲手杀了我,家族之耻、灭族之恨,这些哪一样不比你的爱情重要?” 第10章 林漾也是这样想。 家族之耻,灭族之恨,哪一样都比爱情重要。 再说,他和这邪物之间只有纯粹的杀意,现在没有爱,以后也不会产生爱。 让林漾有些许意外的是,这邪物虽然是邪物,但三观倒是没有歪得太厉害。 临突然道:“天要黑了。” 林漾瞬间警觉,天际染黑意味着灾祸到来。 灾祸的源头就站在他面前。 林漾几乎要抑制不住将刀架在临脖颈上的冲动,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人类在他面前死去。 林漾问:“为什么夜晚是杀戮时间,你并不畏光。” 临对这个世界的憎恶鲜明,它想抹杀所有生灵的意图明显。 在确定这个世界的邪神碎片不畏光后,林漾揣测过只有夜晚降下灾祸的原因。 他当邪物恶劣,以折磨人类和银姣为乐趣,喜好欣赏他们在等待黑夜到来前,在安全的白日里惶惶不安。 但这几日接触下来,林漾发觉这邪物对于折磨他人,欣赏他人的痛苦这件事情毫无兴趣。 它索命素来直击要害,单纯要让所有的活物从这个世界消失,连花草树木都不放过。 纵使它被困在这神殿里无法离开,但按照邪物杀伐干脆的淡漠性格,白日里绝不可能放过地面上的活物。 白天夜里一起杀,这个世界坚持不了今日。 林漾自然也不认为邪物有那么好心,给予他们苟延残喘的时间,“你和浮白做了交易,其中有一项内容是你答应他,不会在白天进行杀戮。” “那么浮白呢,他答应了你什么?他答应你的,我也能做,邪神大人要不要考虑换个人进行交易?” 浮白今早的脸色比昨日更差,他百年不老不死,看着和林漾的情况相似,但浮白身体极差,仿若无时无刻不承受着强烈的反噬。 林漾对死亡的味道敏锐,这样下去,浮白怕是撑不过一年的光景。 听见浮白的名字,临的神色变得古怪,和那日浮白在神殿里出现时一样,淡漠的神情破裂,晦涩难懂的情绪流露出,但仅在刹那,临又恢复成铁锤都难以凿开的冰块。 “这是我与他的事情。” 林漾眸光微眯,那种在血水里如何都唤不醒临的感觉又来了。 临的耐心耗尽,它招手,突然有数名人类和银姣出现在神殿里,他们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眼睛无一例外都被黑布蒙着。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每一个的神色都惊恐万分。 林漾意识到什么,他出手阻止,“临,你不能...” 林漾话没说完,已经晚了。 那些遮掩的黑布在半秒里齐齐断开。 林漾怒喝,“不要睁眼!” 有人下意识睁眼了,他们看见了邪神的面容,那是世间最丑恶的面容,也是世间最美好的面容。 他们的双目在瞬间变成纯黑色,和那双冰白瞳孔对视的刹那,眼球爆开,鲜血涌出。 仿若有无数根木棍捣入他们的眼睛,匕首戳进他们的瞳孔。 闭眼的人也没有幸免,他们听见了邪神的声音,耳朵内好似被灌入千斤泥沙,密密麻麻的虫蚁在外部啃咬。 他们抓挠自己的耳朵,手指不停得往里掏,掏出鲜血,掏出脑浆,双手都没有停歇。 不过数秒,神殿里除却林漾和临之外,再无活物。 林漾的双眸爬满红色血丝,他拳攥得太紧,以至于掌心皮肉烂掉,缓缓有血从指缝里渗出。 顷刻间,数十条生命在他面前被生生抹杀了,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造成这一切苦厄的罪魁祸首神色淡漠的俯视一切,就好似它夺走的根本不是弥足珍贵的性命,而是抹杀了一堆精心雕刻出的木偶。 临注视林漾被恨意灼烧的猩红的眼睛,漠然道:“要我继续吗?现在你还能若无其事的对我说爱我吗?你知晓我是什么样的怪物吗?” “噗呲——” 林漾手里长刀捅在临心脏的位置,贯穿临的身体。 临淡漠的神色未变,“你还要继续在神殿里留下去吗?” 林漾的嘴巴里咬出血腥,他被激到浑身颤栗,抽出刀柄又猛得刺进去,如此反复,林漾的眼睛流出鲜红的液体,在他白皙的面容上蜿蜒,滴落在刀刃上,送进临破烂的心脏。 “畜生!” 林漾转身离开神殿,他无法再继续待下去,一秒钟都无法再继续忍受临的气息。 新肉刚长出又被捅得稀烂,临的眼睫都未颤一下,但那滴血跟着刀柄一起刺进它的心脏,那里突然多出了灼痛感。 它看着林漾的背影,脑海里是林漾的血泪。 临无尽的恶念里,游出几缕思绪。 林漾哭了。 胸口处沾了血迹好脏。 林漾哭了。 不想白费力气和林漾互砍,除了疼意毫无用处。 林漾哭了。 临烦躁,它脸朝下沉入血水里,鱼尾乱拍,面无表情看着水底吐泡泡,叫林漾的人类好麻烦。 林漾挂着一脸血泪回到凛凛的肚子里,回去后他一眼看到摆在床头的临,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银针从林漾掌心溢出,全方位刺进临的每一寸身躯。 林漾无法消气,他睁眼闭眸满脑子都是那些人和银姣惨死的画面。 他真是神志不清,竟然会妄想去感化这样一个连心脏都如同批发商品一样的怪物! 林漾磨牙,他被尖锐的恨意逼到眼前发黑,腥甜涌到林漾的喉间,胃部一阵一阵的恶心。 他要杀了那畜生!杀了不够,还要将它碎尸万段!碎尸万段也无法解气! 林漾的肢体在猛烈的情绪冲撞中颤个不停,一口腥甜的血吐出来,林漾被生生气晕了。 00缩在凛凛的肚子外不敢进去。 邪神大人这次实在太过分了!它都感觉到气愤,想尾巴弹起来拍死邪神! 但00也只敢想一想。 它不认为邪神杀那些人类和银姣有错,它认为邪神不该当着林漾的面杀。 怪物弱肉强食,打不过自然就只能死了,即便是人类口中关系的家人,比它们弱小也会被它们吃掉,这是怪物一直奉行的生存法则。 所以它们无法理解人类的眼泪。 但00此刻缩在凛凛的脚边,恐惧林漾会连带着生它的气,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知道了。 林漾与它而言似乎不仅是林漾,和它爱吃的甜食一样珍贵,但又比甜食特别一些,到底是什么呢? 00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听00诉说的凛凛用粗糙的手掌拍怕00的头,“想不明白就不想啦,凛凛也不明白人类,那些银姣也无法理解。” “不过凛凛觉得林漾大人对邪神而言还是特殊的,自从林漾大人去过神殿后,夜里都没有血水和羽箭落下了,凛凛夜晚不用痛着睡觉了。” 00靠着凛凛的脚仰望天际,天空被替换成了倒挂的海水,幼体银姣流光四溢的尾巴扫过,天际像编织出的画儿。 “凛凛第一次发现夜晚的天空这样好看。” 次日天光刚亮,悬塔下方掐着光亮的时间出现一只冰白的瞳,这只眼睛看向空荡荡的锁链,等到正中午,锁链的地方依旧没有出现任何麻烦的人类。 神殿的血池里,临将自己翻了个面浸泡,很好,麻烦的林漾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麻烦没来神殿骚扰,它可以清静了。 临满意闭上眼睛,三秒钟后,临眼睛睁开,“去探他在做什么。” 淤泥下掩藏的黑色丝线接到指令,本体一直很嫌弃它们,连着两次给它们下指令,很稀奇。 不过,叫林漾的人类实在美味。 作者有话说: ---------------------- 攻不是坏人(小声讲) 作者爱国守法,绝不会让坏蛋当主角。 但攻有做错事,也会遭受相应的惩罚。 第12章 连着几日,夜晚的天空都没有出现血水和羽箭。 凛凛幸福的睡上几个夜晚。 00其间悄悄爬进凛凛的肚子里偷瞄林漾。 醒来后的林漾正在一根接着一根给临死去的尸体插银针。 锋寒的针尖刺穿皮肉,这具躯体连血都流不出来。 “劣质品。” 林漾嘲讽,但他乌黑的眸仔细盯着面前的躯体,手中的银针一刻不停顿往‘临’的皮肉里刺去。 当银针刺穿‘临’的躯体,林漾的心底会生起畸形的快感。 这感觉好似他闯入临的领地,砸烂它的冰晶宫殿,毁坏它的珍奇摆件。 00不敢开口劝,它抱着自己的尾巴坐回凛凛的脚边,发愁叹一口气。 神殿里,临接收到黑色丝线的消息。 【美味人类今天在巨石肚子里用银针扎我们留下的躯体分身。】 【美味人类今天将躯体分身切成一块一块。】 【美味人类今天在缝合躯体,美味人类手很好看。】 第11章 ... 晃眼七日过去,临耳边每日喋喋不休的都是那些代表着脏污欲望的黑色丝线。 其间,林漾走出凛凛的肚子,去见过浮白,见过浊,连对他满怀敌意的乞循,林漾都碰过不下三次面。 囚困浮岛的锁链遍及淤泥覆盖的地面,出了巨石怪的肚子不到十米就能碰见一根。 林漾避开了所有的锁链,视线一刻不肯停留,好似停留一瞬,就会脏了他的眼睛。 浮岛下方的银白眼眸眼睁睁看着林漾数次与锁链擦肩而过。 眼眸不死心。 在林漾出门即将踩向下一块淤泥地,立刻猝不及防的将林漾所踩的地面如升降电梯般拔高数米。 林漾站在四四方方的淤泥上,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往下跳。 “吧唧——” 林漾摔得四份无法,血渗入淤泥,目睹一切的人类和银姣发出惊恐的声音,但半分钟后,林漾的躯体又重新愈合在了一起,光洁的皮肤上连疤痕都未留下。 林漾黑淋淋的眼目瞥向高空,与那只巨大的银白眼眸对视,他竖起中指,“傻逼,老不死的东西,我迟早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银白的眼眸呆滞。 神殿里临睁开眼睛,它有些茫然,它记得林漾很执着于到神殿里来,为什么现在请林漾来他又不高兴了? 而且林漾在地面只能对它死去的分身捅刀子,来神殿可以捅本体,它想不明白林漾为何宁愿将自己摔得稀烂,也不愿意上来。 临烦躁。 自从遇见林漾后,临烦躁的次数越来越多。 它开始不由自主的想若是千年前的自己出现在这里,林漾还会这样不愿意见它吗? 随着这个念头生气,临的心脏产生不适感。 那感觉像是有人将手捅进它的身体,抓握住它的心脏在掌心揉捏。 临厌烦这种感觉。 它低头,约莫是这颗心脏坏掉了,它锋利的手指划破胸膛,掏出心脏捏碎。 它感到痛。 它不死不灭,但依旧会痛。 被乱剑砍的时候会痛,被戳爆眼睛会痛,耳朵里灌入泥沙也会痛,被那些人类和银姣分食时最痛了。 好痛好痛。 它的痛感神经没有在反复的痛意中麻木,而是变得愈发敏感,但是它脸上再也不会显露痛苦的神色。 临将手心的心脏捏爆,它的胸膛里很快生长出新的鲜红的心脏。 对于人类和银姣来说心脏是失去后就会死的存在,但对于它那说那只是一块会跳动的肉块,失去后会有无数新的填补。 没有意义,也承担不了任何情愫。 心脏坏掉后,换上新的取代就可以了。 但不对,那种不适的酸涩的嫉妒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在蔓延。 像是那颗坏掉的心脏在它的身体里遗留了病体,导致它新生的心脏也陷入怪异的感觉。 临沾染血污的手没有停歇。 但心脏的位置越来越怪异,那里的病体似乎越压制反应越强烈。 临坐在一堆心脏里,眼神放空,好麻烦。 - 是夜,浮白研究古籍记载的知识时,他面前突然垂落一道阴影。 浮白的双手僵硬,随即,他站起来,神色变得恭敬,浮白半弯身,“邪神大人,深夜来访可是有重要事宜?” 站在浮白面前的是临的分身,“林漾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他是被你用法阵召来的吗?” 浮白摇头,“邪神大人,林漾和我并无关系,他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上有您的气息。” “要说林漾到这个世界的缘由,我认为是和您有直接关系,他因为您而出现在这里。” 闻言,临的心情好了一分,却又在转瞬之间变得更为阴郁。 浮白没继续讲话,沉默在石屋里蔓延,浮白缓慢开口,“邪神大人,您这段时间没有降下天罚,可是决定原谅人类和银姣。” 临的神色在一瞬变得冷凝,以它双脚为中心的地面结上寒气逼人的冰,“绝不可能。” 浮白腰弯得更低,“是他们该死,那您这段时日的手下留情是因为林漾吗?林漾说他是你的爱人,你们还有一个孩子。邪神大人,您喜欢林漾?” 临皱眉,“不可能。” 浮白语塞,“那邪神大人今夜找我是为了?” “你知道要如何哄生气的人类吗?” 浮白石化。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林漾是被婴儿的啼哭声吵醒的。 夜里凌晨十二点,像是恐怖片里出现的场景,一声比一声渗人。 林漾起床,他走出凛凛的肚子,瞳微微放大,凛凛脚边的淤泥地上躺着约莫数十个刚出生的婴儿。 看起来皱皱巴巴的。 林漾喜欢生命,对新生的幼崽有天然的好感,他乌黑的眼眸不自觉浮出笑意。 视线上移,林漾对上一双银白色的眼睛,他的脸色顷刻冷了下来。 临皱眉,如果此刻它有尾巴,它一定会将尾巴甩得震天响。 但它想起浮白的话,缺少血色的唇弯出弧度,临鲜少笑,笑起来淡漠的神色瓦解,如若冰雪消融。 林漾手心凝出刀,“挑衅我?怎么,神殿里杀人不够,现在还要用刚出生的婴儿来满足你的嗜血欲吗?” 临止住笑意,浮白说过的话根本不管用。 它面冷,手指向那些婴儿,“这些,赔你。” 林漾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仔细数了数那些婴儿的数量恰巧对上神殿里死去的人的数量。 林漾神色厌恶,“你以为你从别处找来新生儿就能抵消那些人的性命吗?他人性命在你一介邪物眼里就是这样可以等价换算的物品。” 林漾嗤笑,他单手摁住自己胀痛的太阳穴,自嘲,“我在说什么疯话,竟然会妄想邪物看重人类性命,人类在邪物眼中和蝼蚁有什么区别。” 他放下手,脸上的厌恶之意加深,“我杀不死你,也不想看见你,在我找到解决你的办法前,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定捅烂你。” “好脆弱。” 临轻声呢喃,林漾没有听清,他也不在乎这邪物说了什么,长刀举起,“滚。” 临注视林漾对准他的刀刃,那只握刀的手确实如那些脏污的欲望所说,生得很是好看。 薄薄的皮肤附着在白骨上,填充组织。 愤怒惊惧时都会绷起黛青色的血管,淡粉的指尖儿在颤。 临的力量很强大,它稍不注意就会将这只手弄得粉碎,这只手和林漾对它的爱意一样脆弱。 林漾描述的浓烈爱意会因为它做错一件事情而被彻底抹杀,那双乌黑的眸又会再度被憎恨和杀意填充。 临看过很多那种眼神,它已经过去了因为恨意的眼神而感到难过的阶段,但此时,它并不想看见林漾这样一双眼睛。 所以林漾的爱意是脆弱而珍稀的存在,如若稀世珍宝,该捧起来好好珍藏。 临想,它没有对浮白撒谎,它确实没有爱上林漾,只是如若恶龙一般,看见宝石会忍不住想要带回巢穴,据为己有。 林漾刀尖儿往前送,“我再说一遍,滚。” “不是的。” 林漾这次听清楚了,他黑眸防备,“什么不是的?” 临解释,“这些婴儿是我为了赶你走死在神殿里的人类和银姣。” 它白色的眼睫下垂,“抱歉,即便我被冠上神的字眼,所能做到的也只是给予他们新生的机会,做不到还给你一模一样的。” 林漾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些幼婴的眉眼间确实有着那些死去的生灵的影子。 林漾不可置信,邪物杀人,竟然还会救人吗? 婴儿的啼哭响在林漾耳边,林漾蹲下来,指尖小心翼翼戳了戳其中一个婴儿的脸颊,那婴儿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林漾,肉肉的小手凭借进食的本能抱住林漾的指尖吮吸。 幼婴没有牙齿,牙床咬得林漾发痒,林漾不敢抽出来,他担心会伤到脆弱的幼崽。 他抬眸,发觉临在看着他被吮吸的手指,冰雪似的面容堆积着郁色。 但察觉他的视线,临立刻跟他对视上,冰白的瞳多出柔和的意味。 林漾:? 到底是他眼瞎了,还是这邪物太阴晴不定? “你不是警告过我别再靠近你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今日出现在他面前的分身较之上一次虚弱许多,婴儿吸不到奶,松开了林漾,继续哭,林漾站起来,他仰起头看临的眼眸,“即便是神,逆转生死也需要付出代价吧?” “不是很痛。”临回答。 林漾定定的看着临的面容,音色生冷,“我不会感激你,那些人和银姣因你而死,你还他们性命,在我们人类世界这是天经地义,但你是怪物,所以...” 林漾的声音放轻,“谢谢你,谢谢你将他们还回来,他们的性命对我来说很重要。” 第12章 自他学会说话起,林漾听到的最多语句便是要守护好人类,守护好世界,这些是比他的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可是,人类没了,世界暴乱,他竟然还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林漾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原谅一切灾祸的源头。 临浸润在林漾的目光里,突然问,“你的眼睛和心脏一样可以再生吗?” 林漾下意识点头,紧接着,他听见临说,“我想要你的眼睛。” 第14章 闻言,林漾手中凝出精巧的匕首,他干脆剜出自己的双瞳,交到临的掌心。 临看着林漾空洞的眼眶和流出的鲜血,掌心里的双瞳突然有些灼手。 它不想林漾变得凄惨。 但再问一次它想不想要,它一秒不犹豫,想要。 于是连愧疚都变得虚情假意,抱歉说出口更像是在惺惺作态。 它喜欢林漾刚才看他的眼神,连同想要收藏林漾流露出这样情绪的载体。 新的瞳仁从林漾的眼眶里长出,他无所谓的抹去面颊上的血痕,“你还有别的想要的部位吗?” 林漾口吻随意到像是人类世界还存在时,菜市场上的屠夫问询顾客想要买哪个部位里的肉。 临摇头,它用冰晶将掌心里的瞳仁封存,对林漾道:“晚安。” 它鲜少说这两个字,发音生涩怪异,如若刚学会人类语言的怪物。 “晚安,晚安。”林漾冲临摆摆手,敷衍的道别,他心思在那些婴儿身上,面对这类柔软的生物,他有些无从下手。 他差遣00叫浮白过来。 等待的空隙,林漾一直看着地上的幼崽。 银姣幼崽和人类幼崽有些许不同,它们的脸上生有流光四溢的白色鳞片,耳朵也是尖尖的。 林漾厌恶非人的怪物,这个世界里的银姣将人类的声音、双腿、都夺了去,但在神殿里它们被抹杀时是一样的痛苦。 林漾注视这些失而复得的生命,抬头仰望由海水组成的流光四溢的天空,悬浮的囚塔占据林漾瞳孔正中央的位置。 粗壮的锁链像无数的触手钉死神殿,它们困住邪物的本体,阻止邪物踏出神殿。 但这个世界里真的存在力量强悍到能困住邪物的生灵吗? 林漾和邪神斗了千年,从未想过邪神为何要毁灭世界。 这与林漾而言,是根本无需思考的问题。 单它是邪神这一个理由就够了。 可临对这个世界的屠戮更像是报复,它态度鲜明的厌恶着这里的人类和银姣。 凛凛说邪神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几年还没有这么疯... “林漾,你找我过来,这是...”浮白看向地上数十个婴儿,有些不确定,“你和邪神生的?” 林漾:... “这是在神殿被邪神杀死的人,它还给我了,只是得重新从婴儿养起,我不会带孩子,还要麻烦你将他们交还给他们的家人,我对这里不熟悉。” 浮白闻言,面上露出震惊之色,“邪神竟然还能逆转生死吗?这该是何等可怖的能力。” 浮白弯腰查看那些孩子,确实是刚出生的婴儿没错,“你放心,我会通知他们的家人将他们带回去。” 林漾又等了一会儿,不多时来了数十个女性,这是林漾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见到女性。 她们的四肢干瘦,肚子圆滚,无论是银姣还是人类都有双腿,那些人类女性的声音也是正常的。 看见地上的婴儿,她们流出眼泪,抱起婴儿,对林漾说了无数声谢谢。 浊和乞循也来到了这里。 浊依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上换了一双蕾丝手套,银眸注视这一切,“哦,这可真是一个奇迹,前几日死去的人竟然都以婴儿的姿态重生了,那位邪神也会有心软的时刻呢。” 大难后死去太多的人类和银姣,每日浊和乞循都会进行幸存者调查,死者登记,人类和银姣若是在地面上死去,灵魂将会回收至白塔。 这些灵魂往往会失去意识,成为恶灵。 死在神殿上的灵魂是没有办法被回收的。 前几日就出现了这样无法回收的灵魂。 乞循注视着那些女性抱着婴儿离开,眸色沉沉,声音嘶哑难听,“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浊耸耸肩,“乞循,你总是在杞人忧天,当下快乐比什么都重要,想太远,你会老得很快。” “是,王上。” 浊摸摸自己的头发,“这是第一次失去的生命还能够从邪神的手里夺回来,林漾的美人计果真有些用处,可惜我不喜欢男人。” 乞循唇角抽搐,那日林漾从高空跳下来摔得四分五裂的模样他可是看见了。 攻略邪神那种邪恶强大的存在,不是林漾这种疯子根本做不到好吧。 再配合上林漾那无敌强悍的自愈能力,如同bug般的存在,这个世界里能走到邪神面前的也就只有叫林漾的人类。 乞循是最后离开的,离开前他看向林漾,他依旧怀疑林漾邪神信徒的身份,眸里难掩厌恶,他努力压住那份厌恶,小声讲,“近日小心些,人心难测。” 林漾瞥了乞循一眼,笑眯眯讲,“谢谢。” 乞循一哆嗦,“别对我这样奇怪的笑!你勾引邪神去吧!” 乞循带着满身鸡皮疙瘩离开。 林漾站在原地,他对乞循的话不以为意。 千年来人类都团结一致,打败邪神是他们共同的信念,只是最后那些人都累了。 林漾深吸一口气,人为了活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不怪他们。 只是心脏会偶尔抽痛。 他的朋友、亲人,在选择和怪物共生后活了百年的时光,白发苍苍离世,算得上他们所求的寿终正寝。 他们离开时,邪物来到囚牢前问他要不要按照人类世界的习俗为他们送终。 林漾拒绝了。 他没有送他们最后一程。 倒挂的海水掀起汹涌的波涛,林漾仰望海里银姣好似星辰的尾巴。 他扣烂了自己的掌心,一滴、两滴、三滴,血迹滴落在林漾脚边的淤泥地。 也许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他反复告诉自己不怪他们,他应该尊重他人的选择,但情感上终归是恨的。 那些人不是他人,他们是他最亲近的人,怎么能抛弃他一个人? 林漾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转身准备进凛凛的肚子,突然发觉自己走不了。 林漾垂眸,发现几缕黑色的丝线从淤泥地里钻出,贪婪的舔舐地上的血迹,不知餍足的缠着林漾的腿往上爬,冰凉柔软的触须贴上林漾破烂的掌心,吸食掉那些血液,又讨好的蹭了蹭。 如那日在血水池里一般,这些黑色的丝线都想贴近林漾,它们彼此凶恶的互相厮杀,只有胜者才能获得触碰林漾的权利。 林漾冷眼注视,不自觉笑了。 像狗。 像争食的一群疯狗。 林漾蹲下来,割开自己的掌心,任由血流下来,招来更多的黑色丝线。 舔食到血液的黑色丝线会逐渐变得粗壮,形成触手,这些触手小狗一样黏着林漾,不肯离开。 没碰到林漾的黑色丝线眼红,奋力变得强大,弄死那些纠缠林漾的触手,再打滚似得在林漾腿边扭来扭去,求夸奖般,【我是最厉害的,漂亮漾漾人类喜欢我。】 林漾挑眉,这触手发出的声音和临的声音一模一样,但不自觉撒娇,和临冷淡的语调截然不同。 后悔手机这种东西已经消失了,否则他一定要录下来,明早在神殿里在本体面前循环播放。 林漾心情愉悦,他摸摸触手的头,笑:“小狗好乖。” 被摸的触手温度在刹那间急剧升高,成为了漂亮鲜艳的红色,它忍不住想往林漾的衣襟里钻。 林漾笑眯眯的纵容,他没有阻止。 他并不厌恶在血池里的那种感觉,被塞满,被包裹,脑海一片空白,分不出一丝一毫的精力沉浸在凌迟的痛苦里。 和酒精一样令人上瘾。 可惜,大千世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酒精的出现了。 那根艳红的、毒蛇一样令人惊颤的触手在林漾的纵容下越来越放肆。 【好喜欢漾漾人类的味道。】 【喜欢漾漾人类的皮肤。】 【这里好光滑。】 【这里好温暖。】 巨石凛凛闭上眼睛,好羞耻,看不出林漾玩这么大,邪神大人要是知道林漾给它带绿帽子该怎么办! 凛凛好慌。 它只是一块小石头,不想被邪神的羽箭射杀啊啊啊! 林漾的衣服完完整整的穿在身上,只是领口的位置稍稍有些乱,缠绕在他身边的鲜红触手倒是越来越多。 攀爬上林漾的手臂、脸颊,渐渐的,已经看不见林漾了,他仿若被无数带着剧毒的红艳蛇群给吞噬了。 突然,一根缠绕着林漾的触手炸开,成为腥甜的血水,紧接着像是炸烟花般,林漾身上的触手一根根爆炸掉,不出三秒的时间,那些触手全部被抹杀了。 第13章 一只泛着冷意的手擦去林漾脸颊上的血污,临的分身站立在瘫软在地上的林漾面前,它音色清冷,“和那些脏东西玩得开心吗?” 林漾注视临,这邪物一脸淡漠的神色,但冰白的皮肤蔓延出可疑的粉,从脸颊,耳垂,脖颈,一直烧到林漾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 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的凛凛紧张到无法呼吸,怕什么来什么,邪神这么快就发现林漾给它带绿帽子了,完蛋啊。 凛凛并不知道那些活动的黑色丝线是邪神的一部分。 被邪神剔除后只要没被杀死,就能一直存活。 林漾笑,他实在是不适合笑,笑起来眼睛狐狸一样眯起,红唇露出白齿,好似盛开到颓靡的毒花儿,魅得没边。 他嗓音懒散,“小狗,汪。” 第15章 临脖颈上的红意更甚,尤其是两侧的耳垂。 它蹲下来捂住林漾的嘴,面无表情,“不许这样乱喊。” 猝然,临的瞳孔骤缩,张牙舞爪的黑色丝线从它身后溢出。 “你!” 林漾眨眼,神色无辜,仿若方才舔临手心的不是他一样。 湿漉柔软的触感,比电击还要让临难以承受。 它猛然站起来,连退好几步,好似林漾是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怖的存在,“这是你用来杀死我的什么新招数?!” 见临的反应,林漾觉得有趣,他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从地上站起来,经过临身边,“是欲望。” 放纵堕落的欲望,和爱意没有半分干系。 对临而言,那应该是很脏的东西,但它心脏的位置却生出躁动的渴望。 没等临仔细感受,林漾已经消失在凛凛的肚子里。 临看着林漾的背影放空几秒,它低头注视自己的指尖,它的感官和黑色丝线共通,林漾皮肤细腻的触感残留在临的指尖上。 “欲望...吗?” 临的神色突然冷下来,它偏头看向某个方向,身影在眨眼间消失。 十五分钟后,平日里跟在乞循身边的尚玄拖着笨重的鱼尾跌跌撞撞冲进凛凛的肚子,“不好了!邪神大开杀戒了!林漾大人,你快过去劝一劝邪神!” 林漾正在扣自己的眼珠子,他剔除白色眼球,只保留下纯黑的瞳仁,将起用火炼化成圆润的小珠子,他准备将其简单粗暴的串在一起,当做给邪物的谢礼。 尚玄冲进来,林漾串到第七颗,闻言链条在他手里断裂,七颗由眼球炼化的纯黑珠子散了一地。 林漾站起来,音色生冷,“带我去。” 巨石肚子里,男人的叫骂声最先传出。 “这他妈的不是我儿子,这他妈是怪物!老子今天一定要吃了它充饥!” 男人叫肃纲,人身鱼尾,身材颇为健壮。 他面前架着一口煮得沸腾的锅,手里拿着菜刀,一脸凶悍的冲角落里的女人吼。 女人是只拥有人类双腿的银姣,名唤绿荷,她的四肢纤细,腹部高高拢起,看起来像只有四只腿的蜘蛛一样怪异。 绿荷的怀里抱着嚎啕大哭的婴儿。 她双手紧紧抱住怀里温热的幼小躯体,身子在细微的颤,她原本无需恐惧人类,但在长久不停歇的生育中,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垮掉。 连一丝控水术都使不出来,杀不了面前的男人。 只能哀求。 绿荷憎恨,但她别无他法。 她眼眸湿润,神色哀切,“求求你,放过他,他和我们儿子小时候长一模一样,他就是我们的儿子,你这几天不也在为儿子的死痛苦吗?为什么?!为什么他真的回来了你却要杀他!” 绿荷的声音逐渐变得歇斯底里,她清秀温婉的面容扭曲,像每一位母体捍卫自己所孕育的生命那般,半分不退让。 “你懂什么?!呵,是银姣又怎样,到底还是个女人,不辨是非不分对错!也就子宫有些用处!我警告你把这小怪物交出来,我吃了他还能让我饱腹一顿!虽然浊那个狗屁王禁止我们屠杀女性,但打断你的手和脚可不算取你性命,你这肚子一样能生...啊!” 突然,一只拳头砸在他的脸上,肃纲摔到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 “谁?谁特么的敢打老子?!啊!” 一只脚踩在了肃纲的头上,无数的黑色丝线爬出地面,它们不再柔软,变得锋利无比,每一缕都能割断任何生物的头颅,它们缠住肃纲,勒进肃纲的皮肉。 鲜血飙出。 千斤重的声音压下来,“你的母亲最后悔的事情应该就是将你生下来,她若知道你这样羞辱女性,会不会在你刚出生时就将你掐死?” 肃纲的脸着地,双手和尾巴上那些比钢铁还坚硬丝线折磨得生不如死,他痛苦嚎叫,比杀猪还要难听。 “你他妈神经病啊!老子管教自己的女人!碍你什么事儿!老子身体健壮能延续后代,你要是杀了我,浊不会放过你,啊啊啊啊!” 肃纲痛苦惨叫。 他引以为傲的丁字东西被切断了。 浮白和浊带着守卫冲进来,石屋里的血腥气已经充天,这是今晚遇害的第四户人家。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前半夜抱了婴儿回去。 浊挡在人类和银姣面前,银眸闭着,“邪神大人,请您息怒,他们都是我的子民,如有过错,我愿意替您惩罚他们。” 名曰善的银姣开口,“王,您不必同它废话,出现在这里的只是这怪物的分身,分身做不到本体的不死,杀了它今晚这场灾祸就能解决。反正我们也杀过这怪物的分身那么多次,这次一样能弄死它!” 尽管每次付出的代价惨痛。 “我不同意。”林漾的声音响起,他身后跟着拖着鱼尾的尚玄。 浮白意外,“林漾?你怎么来了?” 林漾最先去的是遇害的第一户人家,他去时已经晚了,邪物已经不在,银姣男性和人类女性皆惨死,只有抱回来的婴儿躺在血泊里安然无恙。 了解情况的尚玄讲这对父母准备杀了孩子,他们认为孩子是怪物,不该存在,招来了愤怒的邪神。 他是受乞循所托看着这几户抱孩子回去的人家,乞循说发生状况就去找林漾。 但邪神杀人的速度太快,转眼已经到了第四户,它像是能感受到有哪些婴儿濒死,准确无误的找到位置。 林漾和尚玄跟过来时,将肃纲的话一字不漏听进耳朵里,尚玄攥紧拳头,“他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妻子,是男人吗?!” 林漾将拳头捏得咯吱咯吱作响,他面无表情,“你应该问这种畜生怎么还没在这世界上绝种。” 他正欲冲进去,邪物已经一脚踢飞了那恶心的畜生。 林漾站在进门处,是和临相反的站位,临听见林漾说的不同意,银白的眸和林漾对视。 林漾做出口型,“干得漂亮。” 善记得大司礼所说不可直视邪神双眼,但它敢看林漾,它知道这个漂亮的青年,据说用狐媚手段哄住了邪神。 可谁又能保证这青年和邪神不是一路的? 善对林漾怒目而视,“这怪物杀了四户人家,你竟然要帮这怪物说话,你到底是我们这边的,还是怪物那边的?” “这第四户人家貌似还没死吧,你是不是算多了?”林漾凉凉道。 “你!” 林漾穿过人群,站在浊与临之间,“我从始至终都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以人类的利益为先,但前提是对方是人。” 林漾侧目瞥了一眼地上的肃纲,伸出手指指向他,笑得人畜无害,“这种,以子为食,羞辱妻子的,在我这里就算不上人类,莫说邪神会杀他,我见一个也杀一个。” 林漾出现后,临就松开了肃纲。 它很愤怒,但它记得上一次自己在林漾面前杀人的后果。 肃纲还有气,他往前爬,“不是这样的!送回来的根本不是我的儿子!是怪物!邪神要联合这小怪物一起杀我啊!若任由这小怪物长大混入我们之间,来日岂不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就是!送回来的这些婴儿必须死!” “必须死!” 部分人类和银姣大声叫嚷,浮白喊了几次冷静都没有用,浊没有发表态度。 林漾手中出现长刀,狠狠的砸进地面,人群霎时安静,林漾记住那些叫嚷的脸,冷笑:“看来混进去的非人类倒是挺多,今天谁敢动这对母子,我就杀了谁,全部都滚。” 浮白站出来,“各位都回去吧,我以大司礼一职的信誉做担保,这些孩子没有任何问题,绝不会威胁我们生存。” 他们看着林漾手中的长刀,如潮水般散开了。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要走,突然转身过来跑到林漾跟前,“大哥哥,谢谢你保护了绿荷姨姨,小芽儿会记得你。” 方才还威风凛凛的林漾手足无措,他耳朵烧红,小声讲:“谢谢。” 救命,这些软萌的生命真的好美好,但他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啊啊! 第14章 小芽儿的母亲连忙走过来将她牵走,她眼里有恐惧。 浮白和浊留下,浊九十度弯腰,“抱歉,没有管教好子民是我的失职,还请邪神大人不要记恨。” 浊相信浮白的判断。 浮白说林漾能感化邪神,那么之前的手段也没有必要继续执行,这样只会恶化邪神与地表生灵的关系。 临没有回应,这里的人类和银姣它都厌恶至极,迟早他们都会成为死尸。 眼前最该死的就躺在地上。 临杀意展露。 肃纲感到死亡的胁迫,眼泪鼻涕流不停,他爬到浊跟前,抱住浊的双脚,“王,救我,求求你,我是你的子民啊,我能帮你繁衍后代,求求你。” 林漾握住了临的手,“死亡是最轻松的惩罚了,我教你一件有趣的。” 林漾恶魔低语,“你断了这畜生的四肢,给他安装一个子宫,让他每日每夜的孕育新生命,一直到他死。” 临疑惑,但照做。 这样听起来确实比杀了这畜生更解气。 第16章 处理完肃纲的事情,林漾和临一起离开了绿荷家。 林漾走路多出临半步,他回头看临,“今晚之事,作为邪物你竟然会这么愤怒。” 根据00的科普,怪物不是并没有兄弟姐妹家人之类的观念吗 吃掉自己的孩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难道说这段时间的攻略让这邪物如同那些书里写的一样生出了一颗爱世人的心? “那些婴儿是我用来给你道歉的,他们不该去破坏。” 临神色认真,它用道歉和破坏去形容那些婴儿,轻易抹杀那些婴儿存在的意义,它并没有将那些婴儿当做重要的生命去看待。 换言之,今晚死去的是那些婴儿之外的幼崽,临不会分去半寸的目光。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但林漾还是感觉到不爽。 这种漠视生命的态度让林漾感到厌恶。 他十分清楚自己无法去指责一只邪物漠视生命,于是林漾更感到烦闷,他讲,“把手伸给我。” 临不明所以,手下意识伸了出去,林漾抓住临的手,张嘴咬在临虎口的位置。 冷白的皮肉被刺破,流出鲜血,林漾舔食。 刺痛感让临皱眉,林漾抬眸,他喜欢邪物痛苦的模样,连带着忘记心间的烦闷。 他松开临的手,唇边留有新鲜的血迹,柔软的唇弧度上挑,“困了,回去睡觉。” 林漾摆摆手,示意临不用送。 临的脚迈出去一步又收了回来,它将苍白的混合着血迹的右手举到自己银白的眸前,注视片刻,临嗅了嗅右手的气味,它伸出舌头舔过林漾刚才舔的位置。 同样的舌尖儿触碰,换上它自己的,它的心脏就没有出现电流蹿过的感觉。 临想不明白。 它转身,火光猝然亮起。 - 林漾回到凛凛的肚子里,蹲下身将散落的漆黑珠子一颗一颗拾起来。 凭手心里的这些珠子串成手链还不够,林漾凝出匕首,又挖了数枚,整整十七粒。 00抱着尾巴欲言又止。 真的会有追求者将自己的眼珠子做成手串送出去吗? 这样根本追不到人!只会被当做神经病啊喂! 林漾忙到天际见白,一整晚都未合眼,但林漾一点都不困,他很亢奋。 拎起那串被炼制的黑凌凌手串往外走,出了巨石怪的肚子,相隔十米的距离,林漾停住脚步。 临的头颅被砍下来,脸被划烂,倒挂在粗壮的锁链上。 黑色的淤泥地上散落着临七零八落的躯体。 昨晚在他离开后,临的分身被地面上的人或银姣杀死分身,耀武扬威的悬挂在他的住处外。 林漾呢喃,“你们以为杀死这邪物能够让我感到难过吗?” “一点也不,”林漾和临挖空的眼睛对视,“我做梦都想杀了这邪物。” 凛凛睡眼惺忪,它奇怪林漾怎么起得这样早,站在淤泥地里一动不动。 待凛凛看清楚面前的景象,身躯一哆嗦,几块小石头掉下来,“邪神的分身又被围猎了?” 林漾捕捉到字眼,“什么叫做又被围猎?” “大人,您该知晓邪神的分身是可以被杀死的吧” 林漾握紧手心炽热的串珠,“它是邪神,即使是分身,人类和银姣也打不过它。” “一个打不过,那两个三个,十个百个呢邪神的分身再厉害也是会被耗死的。” “那用百条性命换邪神一个分身死,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凛凛沉默,几秒后瓮声瓮气回答:“大家都恨邪神,邪神不会放过我们,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活物最终都会死,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用百人命换邪神的分身死,可以在丧命的那一刻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自己与邪神同归于尽,也算死得其所。 “每次在地面发现邪神的分身,部分怀揣着这样想法的人和银姣会联合起来,不顾一切的猎杀邪神分身,大家将这称之为围猎。” 林漾明白这股尖锐的恨意,但他更想这些人活下去,活下去比仇恨更重要。 林漾漆黑的眸覆上阴霾,他自己也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对他来说,杀邪神是比生存更重要的事情。 林漾捧起临的头颅,将它搬回凛凛的肚子里,接着是手臂,双腿,身躯,双脚。 他来回走了几趟,彻底搬完后,对凛凛讲:“帮我照看一下哦,不要让别人抢走,你的肚子能够闭合吧?” “嗯嗯嗯!”凛凛点头,“林漾大人放心好啦,我的肚子很坚硬,除非我死掉才能被打开。” 林漾将00也留在了地面,他沿着那条沾染血迹的锁链往上爬,面色平和,唇角上翘,但若只看他的眼睛会发觉,他的瞳眸是冷的。 这次锁链上没有出现任何攻击,林漾顺利抵达神殿,他推开门,轻车熟路的爬上百层台阶。 祭台又沉了下去,形成数十米的血池。 临双目闭着躺在血水里。 林漾发现,只有在水中和陷入战斗的狂暴状态时,临才会生出华丽的鱼尾以及和童话里形容的天使一样的翅膀。 邪物躺在血水里并不像是邪神,用被囚困的圣洁神明来形容更为恰当。 林漾没有出声,他从高台上跳了下去,进入池水的刹那,临睁开银白的眼眸和林漾对视。 林漾猛然感受到一股尖锐的痛感。 只是一瞬,异样的感觉消失不见。 林漾坠落到临身上,宽大的羽翼自然包裹他,他像是进入了纯白的茧中。 林漾骑在临腰腹的位置,黑色的眼眸迫近临,直直的和临对视,“刚才那是什么?” 林漾的衣服很薄,身体是不同于怪物的温热,这样一具温热的躯体出现在怪物面前,怪物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因为无法掌控力度,很容易将这样脆弱的人类撕碎。 临压制自己想要触碰的欲望,回答,“我的痛感神经在方才不小心链接了你。” 林漾的指腹缓慢摩擦临薄薄的眼皮,“你可以自主选择是否共享痛感,那日在神殿里人也是链接了你的痛感,无法承受后自爆了吗?” “是。” “那你一直很痛吗?” 临怔住。 它说过它痛,它说过它好痛好痛,求求你们停手。 没有任何存在能够听见。 于是它降下祈愿,它要那些人都死。 那些人都死了,但它的痛意没有停止,那些人死时所承受的痛苦叠加到它身上。 它就是这样的怪物。 它感受林漾的气息,回答:“嗯,很痛。” “为什么会很痛,是先天形成的,还是后天导致的?” “后天。” 林漾凑近临,他几乎要和临融为一体了,黑色的眼珠染着笑意,“是地面上的那些存在导致的对吗?除了眼睛,还有耳朵,嘴巴,鼻子,他们都对你做过什么?” 临不回答林漾的问题,“你是人类。” 它记得林漾说的一切以人类利益为先,那么让林漾知道那些事情,林漾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抛弃它,和浮白一样。 林漾的脸颊贴上临冰冷的面容,“但我也是你的爱人,人类有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我,你的身份会从怪物变成人类,那些伤害过你的存在,我全部都帮你报复回去。” “不需要,他们都已经死了。” 临感受到林漾身体的僵硬,它告诉自己应该止住话语,否则林漾会像那日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神殿,但它无法自控,它不想伪装,“地面上的那些还活着,你帮我杀掉吗?” 林漾问:“他们也伤害过你吗?” “不曾,是我要报复这片土地所有的生灵,我要他们全部被抹杀,无论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他们恨我,被迫奋起反抗。” 第15章 血水翻涌,林漾注视临浸泡在血水里的冰白眉眼,半寸血污都无法沾染这邪物的皮肤。 他想起在冰晶宫殿的囚牢里,邪物长久的凝视他,那双银白的眼眸如若笼罩着冬日里的雾。 他至今都没有明白邪物注视着他的千年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琢磨了千年,得到的是邪物自爆成碎片的消息。 临和冰晶宫殿里的本体有九分相似,它没有沉淀千年的沉稳和淡漠。 会轻易被林漾掌控情绪。 会愤怒,会难过,会喜悦不自知。 林漾在与临的问话里大致窥探到一些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至于其中细节林漾尚且不得而知。 他被临注视着,临在等待他的回答。 林漾的面容在水波中晃荡,“我杀了他们,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都死光,然后你要如何呢?” 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它没有想过复仇的以后。 “你要守着一个荒芜的世界,消磨你漫长的寿命吗?” 林漾面容平静,“我见过那个模样的你,你得到了所有,人类、怪物,所有的生灵都臣服于你,但你不快乐,你在得到你想要的完美结局后,你选择了自杀。” 临的神色似有松动。 林漾见有用,继续讲,“你将自己困进冰晶宫殿千年不出,守着寒冷与...” 林漾突然顿住,他面容突然变得阴寒,“你在窃取我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 林漾:收集邪物等比例手办+1 第17章 林漾的神识被入侵,那感觉像是他的脑海里睁开了一只眼睛,明目张胆的窥视他的一切。 他迅速让自己的思绪变得空白,将那只眼睛逼出去。 临的左瞳流出血,血痕在它冰白的面容上蜿蜒,“我都看见了。” 冰晶凝成的宫殿里,林漾穿着红色的祭礼服盘腿坐在温暖如春日的私牢里。 令它厌烦的淡漠同类站在私牢外,用和它如出一辙的冰白眼睛长久注视林漾。 画面和谐到让临想将其撕烂。 血水中,临的羽翼将林漾囚困,源源不断的黑色丝线柔软的绑住林漾的手腕、脚踝。 它们急躁攀附。 临好似没有情感的冷血动物,对待狩猎到的猎物那般,闻嗅林漾纤长白皙的脖颈,“从我见你第一面起,你的这双眼就像是在透过我看别人。” 临声音压低,“原来是将我认成了那个恶心的家伙吗?你哄骗我的那些喜欢和爱都是给那个烂虫的吗?” 临的力气越来越大,林漾的骨头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它几乎要将林漾的骨头捏碎了。 林漾眉目冷淡,“艹,你特么的又在发什么神经?!” 他都还没质问这邪物用卑劣的手段偷窥他的记忆,这邪物倒还有理,先生上气。 “林漾,”临的拇指按压在林漾的唇瓣上,银白的眸贴近,眸中有流光在浮动,临的声音如若冬日里簌簌落下的雪,“我很了解人类的劣根性,你接近我,说爱我,想和我在一起,都是在欺骗我,想要哄着我放过人类。” 林漾在那双瞳眸的注视下,意识开始不受控。 这是邪神原本的能力,它的瞳能够蛊惑万物。 但在临窥探他的记忆之前,临的瞳孔似乎并不具备此项能力,难道仅是记忆,它也能学到本体的技能吗? 那就更难杀了。 林漾和邪神的本体对峙千年,倒不至于被一双眼睛控制得无法动弹。 让他难受的是那些逐渐演变成触手的黑色丝线,不够强大但源源不断的再生,让林漾根本毫无办法。 它们入侵林漾,又不给林漾痛快,隔靴搔痒般让林漾难押。 “你先...你先把这些黑丝收回去...别乱碰...收回去...我再解释给你听...唔!” 林漾的瞳在一瞬放大,瞳孔涣散,生理性的眼泪和热汗在他脸上交织,再被血水冲刷。 临的牙齿咬进林漾颈侧的皮肤,像林漾咬它的虎口那般,“我不需要听你解释,林漾,这具身体确实很喜欢你,那些脏污的欲望忍不住想要靠近你,触碰你,撕烂你。” 临抚摸林漾脖颈处的牙印,银白的眸好似森林里捕食的兽,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 “不若我将你的记忆修改覆盖,彻底抹杀掉那个烂虫的影子,让你只记得我,连同要拯救人类的职责也忘掉。” “忘记你的来处,忘记你的归途,忘掉你人类的身份,成为怪物和那些脏污的欲望一起留在我身边。” “你不是问过我,等地面上的活物都死去,我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吗?我现在知道了,我想和成为怪物的你生活在这个只有你我的世界上。” 林漾被那些黑色丝线折腾得不上不下,他脸颊上盛开大片的红,一副熟透了的模样,但神色是冷的。 林漾嗤笑,“你现在就动手,洗去我的记忆认知,看能不能将我抹杀?” 临神色沉下去。 林漾这么有自信他不会忘记那个恶心的烂虫吗? 究竟是要多深刻的感情? 焦躁愤怒嫉妒惶恐的情绪浸润临的心脏,它探入林漾的记忆区域,林漾未进行任何的阻止,他顺从的任由临入侵。 临掠过纷杂的记忆片段,找到冰晶宫殿里淡漠虚伪的烂虫。 无法抹除。 无法覆盖。 无法篡改。 林漾看着面前越来越愤怒的邪物,笑意冰冷,“怎么,你做不到吗?” 那些深刻的、痛苦的仇恨无时无刻不在凌迟他。 如果能被遗忘篡改,算什么痛苦? 临指尖收拢,冰白的眼目变得浑浊,“那只恶心的烂虫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林漾眯眸。 原来误会了吗? 邪神的碎片将自己当成了本体的替身,它们同源同体,眼前的邪物形同于本体分裂出的一部分。 是同一只邪物没错。 在那些尖锐的记忆碎片里,临只看到了关于邪神的画面吗? 关注点是不是发生了偏差? 林漾生生被气笑,“你们是同一个怪物,它就是你,你是就它。” “我不是,”临纠缠林漾更甚,“在拥有意识之前,我沉睡在无尽的恶念和黑暗里,听不见声音,闻不到气味,睁眼便已经在神殿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浮白。” “我没有冰晶宫殿里的记忆,没有和你争斗千年,没有将你困在囚牢里,那些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 啊,原来还是看到了。 林漾面无表情,“所以你想表达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在推脱责任吗?” “我嫉妒,林漾。” 黑色的触手缠绕林漾的脖颈,温凉的皮肤和林漾磨蹭,临银白的瞳浮现血色,“我嫉妒你恨那只烂虫。” 而它得到的爱是虚假的粘贴品。 恨意,仅仅只是本体的附赠品。 它在林漾这里所有存在的记忆,都源自于冰晶宫殿里长久沉默的邪神。 那位邪神比它强大,比它沉稳,比它更能吸引林漾的目光。 好嫉妒。 这种情绪灼烧临。 它无法自控想要毁坏林漾,在林漾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又恐惧着自己的行为彻底激怒林漾,导致它永久失去林漾。 它拿林漾根本毫无办法。 于是银白的瞳出现可怜的情绪,流下血色的眼泪,眼泪滴落成珍珠,坠入血池。 从临说出自己嫉恨时,林漾已经愣住。 他看着淡漠俊美的邪物在自己面前留下血泪,内心错愕。 这只邪物没有意识到自己落泪,它面容如千年封存的冰棺,手指落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最令我愤怒惊惧的是这颗心脏见你第一面就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身体意志都违背我的意愿想要亲近你。” “就像这具身体已经认识你很久很久,已经喜欢上你很久很久,而我只是一尊容器,用来承载这些情绪。” “我不明白自己对你的渴求是出自于自愿,还是被那只烂虫侵蚀导致的结果。” “我连对你的喜欢都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不是我的。” “你走吧,林漾。” 临这样说着放弃的话语,但是触手、尾巴、翅膀,都在紧紧禁锢着林漾。 林漾开口,“在我心里你们一直是同样的存在,不过,如果你一定坚持自己不是...” 林漾笑眯眯,“那你就努力超越它,得到比那只烂虫更多的爱和恨,彻底取代它在我心中的位置,直至你成为我的唯一。” “你会努力的吧,小狗?” 临直勾勾的盯着林漾。 临点头。 林漾拍手,“好,那么第一步,你不可以再继续伤害地面上的人类,银姣我不管。” 临摇头。 林漾脸上的笑意止在唇边,说半天等于白说。 第16章 “行,”林漾不气馁,他将做好的黑色手串戴到临的手腕上,“这是我用眼珠做的手串,送给你当礼物,算是答谢你昨晚为那些婴儿出头。” “我没有,”临将,它拨弄苍白手腕间的串珠,它们颗颗漆黑透亮,带着灼热的温度贴着临的皮肤,“我不是想救他们。” “没关系,我这个人只看重结果。” 林漾从血水池里翻出来,“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讲一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去问浮白,他带你来这个世界,一定也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黑色丝线想要追上林漾的脚步,林漾回眸,“不要跟过来,否则半个月之内我都不会再来见你。” 丝线没再蔓延,安静的停留在了血水里。 林漾想到什么,黑色的眼珠凝望临,“也不要再用分身去地面,那里很危险,等我来找你。” 临在水中伫立,它的鱼尾拍溅起水花,它说了好。 林漾走出神殿的前一刻听到临的声音,“我想得到你和我对他们的报复是两件事情,我不会为你妥协,如若你因此记恨我再也不想见到我,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神殿,杀光除你之外的所有人,将你圈禁在我的世界里。” 林漾停住脚步,黑色的眸透不进光亮,他笑,“不会有那一刻的。” 临不清楚林漾说的不会有那一刻,是林漾不会不见它,还是它做不到离开神殿杀光所有人。 它注视林漾的背影离开神殿,化成双腿的脚忍不住想要跟出去,脚掌踩至血色的台阶,柱子上的锁链突然收紧,穹顶顶端的法阵浮现,金色的光芒压在临的脊背上,逼迫着它跪下去。 囚禁在神殿几十年的光景,临再次感受到刚被关进神殿时的痛苦。 它想看见林漾。 想和林漾无意义的讲话。 想闻林漾的味道。 在看过林漾的记忆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了。 站在林漾私牢外注视着林漾的那个怪物,在临窥探时,和临对视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淡漠的银白瞳眸像是看到入侵者一般。 瞬间裹挟无数的敌意和威慑。 【滚,劣质品。】 它被那位淡漠虚伪的神逼出了林漾的记忆。 呵,恶心的家伙,说什么想让林漾屈服,其实根本是为了人困在自己的地盘,看他浑身上下都沾染上自己的气味,满足自己病态的掌控欲吧? “林、漾。” 临牙齿研磨林漾的名讳,等它解决了地面上的活物,再仔仔细细同林漾盘算。 - 林漾回到地面,天色尚早。 几位女性等在他门口,手里干净的布包裹着干瘪的果子。 “这些给你,谢谢你昨晚帮助我们,我们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报答你,只有这些果子...” 那些果子呈灰青色,干瘪的颗粒不足拇指大小,但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最珍贵之物了。 邪神降祸,万物生灵都在其中煎熬,土地变得贫瘠,作物果子都很难生长。 林漾接过,他吃了一颗,强烈的苦涩酸软的味道在他嘴巴里弥漫开,林漾笑眯眯,“谢谢你们,果子很好吃。” 那些女性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感激着离开。 林漾将果子收进凛凛的肚子里,分了几颗给00,00酸得眼泪直飙,“林漾大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果子?呕...我再也不要吃了。” 00的舌头吐出来,整只羽蛇都变得萎靡。 林漾吃得面不改色,“贫瘠的土地孕育不出肥硕的果子。人类世界春有草莓,夏有西瓜,秋有柿子,冬有冻梨。” 00软趴趴的靠着林漾的小腿,萎靡的蛇尾q弹起来,“这些都听起来很好吃,林漾大人都吃过吗?” “都没有,只是听带我们的老前辈讲过这些,老前辈也没有亲眼见过这些,老前辈是他的前辈告诉他的。” 关于人类的城市、繁华的街道、大片的果园、葱绿的作物,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怪物入侵后,那些都逐渐崩坏。 人类的住处变成了钢铁包围的球体,入口的食物成为快捷的压缩饼干,前辈口中所描述的,某个悠闲的夏日夜晚坐在老树下的躺椅喝茶乘凉,成为一种天方夜谭的奢望。 林漾没有继续讲,00的一双小手扒住林漾的衣服,费力爬上林漾的肩头,圆溜溜的金色眸子睁大,“是因为怪物入侵,所以那些都没有了吗?” “嗯。” 00低落下去。 它将头埋进林漾的衣服,“对不起。” 林漾沉默,他摸摸小羽蛇冰凉的尾巴尖尖儿,“也许有一天那些都会回来,我们要心怀希望。” “嗯!” 林漾和00坐在地上一起将那些酸软苦涩的果子吃完。 吃完果子,林漾在地上发了会呆,眸光聚焦,正巧对上临七零八落的尸体。 他早上走得匆忙,将临分身的躯体丢进来就没管。 这些分身即使在死去之后也不会腐烂,像是布偶一般,却有着人类的皮肤质感。 林漾蹲在散乱的尸体面前,用针线仔细的将临缝合好,躯体完整后,林漾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将缝合好后的临摆放在那具脖颈上有红色枷锁的临旁边,行径如若变态的跟踪狂将爱慕之人的等比例手办摆满整个房间。 狂热的信徒。 林漾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的字眼,林漾失笑,且当他是狂热的信徒吧,信徒病态扭曲,最终的归宿是弑神。 处置好凛凛肚子里的一切,林漾去找浮白了,他需要问清楚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总感觉这个世界里的邪神碎片并不是一开始就代表着邪恶。 邪神是被浮白召唤而来。 民众供奉神,势必对神有所求。 那么这个世界在邪神到来之前就已经出现了重大问题。 林漾步行到浮白的居所,浮白正在给几名青年人上课,这些青年都有着人类的双腿,发出的声音悦耳动听。 是银姣。 林漾没有进去,他站在门口。 浮白看见了他,眼神示意自己上完课。 林漾表示没关系。 他立在门外闭目养神,这具身体受过邪神的诅咒后,五感都要比常人更敏锐一些,林漾没想听,但浮白授课的内容还是不受控的飘进他的耳朵。 “以血为引,以咒为阵,可束生灵,可召亡魂。” “时光有缝,流速不一,寻起缝,探其根,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教的应该是阵法之类的知识,林漾对这些弯弯绕绕的阅读理解不感兴趣,遇到事情他更喜欢用暴力解决。 拳头干不死就用刀。 林漾听得昏昏欲睡,半个小时过去,浮白的课学结束,年轻人陆陆续续出来,有一位青年路过林漾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鼻腔发出冷哼。 林漾记得这张脸,叫做善,对邪物有着强烈恶恨意,在肃纲家里极力煽动民众杀了邪神。 林漾龇牙。 善后退一步。 它以为林漾这种大人物看它如同蝼蚁,根本不会计较被蝼蚁咬了一口。 林漾学着善冷哼一声,踏进浮白的居所。 善有一刻的凌乱。 浮白的居所一样简朴,除了必要的床和桌子,并没有因为位居大司礼一职而得到优待。 不过室内倒是有很多书,石壁凿出来的书架上摆满了书,桌案、床上,全部都是。 林漾随手翻阅,里面全部是他看不懂的晦涩股文字。 浮白的目光落在林漾看书的手上,“这些书籍是我在一座墓里找到的。那时人类和银姣斗得厉害,我的父母,一对哥哥姐姐全部都参与了那场战争,他们全部在那场战争中惨死,只留下我。” “我将他们的尸体从死人堆里找出来,寻了片安静的土地安葬他们,挖墓地的时候,没想到下面还有一处墓,那座墓室里没有尸体,只有一口空棺,棺材里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本。” “那些书都被我带回来,我费尽半生钻研,终于习得其中皮毛,书籍告诉我,世界上有神。” “我想有神为什么不救我们呢?每天都有人死去,人类的力量在那些强大的银姣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它们想从海洋里上来,入侵大陆,人类节节败退,它们强占人类的土地,夺走人类的双腿和嗓音,我恨它们,但我太弱小了,凭靠我的力量根本无法杀死所有的银姣。” 林漾合上书页,“所以你召唤了邪神。” 浮白苦笑,“是,我用书籍里的阵法召唤来了邪神,招惹出更大的灾难,我是人类和银姣的罪人。” “你能告诉我一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浮白叹气,“我方才看见你,便知道你此行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也罢,那些事情你有权利全部知晓。” “数百年前人类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这里四面临海,民众皆靠捕鱼为业,某日渔民捞上来一只银姣幼崽,他不识,众人惊奇,称银姣为赐福之物,谣传吃了银姣能强身健体。” 第17章 “于是他们将那只银姣分食,惹怒了海底的银姣一族。当时的王知晓这件事情后,将分食银姣幼崽的人类交出去,任由银姣处置,之后平静了一段时间,但很快银姣发现人类在体能上的弱小,它们开始大肆屠杀人类,意图上岸,占据海底和陆地。” “人类和银姣力量悬殊,人类必输。” 林漾太熟悉这种故事的发展了,无数个小世界就是这样沦陷的。 “不错,”浮白沉重点头,“后来的事情便是我方才同你说的,我用了古书上的方法,没想到真的召唤来了神。” “神聆听祈愿,视线愿望,人类在神明的帮助下有了抗衡银姣的力量。银姣察觉后也踏入了神殿,胜利的天平开始向银姣倾倒。” “神没有立场,此后踏入神殿的是谁,谁就能夺取最终的胜利。而战场上的伤亡越来越重,死去的人和银姣也越来越多。那些祈愿的人和银姣都发生了异变,同类恐惧他们驱逐他们,既不承认他们是人类,也不承认他们是银姣,他们全部被杀死。” “我们终于意识到神殿里的神无法带来幸福,只能降临灾祸,但为时已晚,招来的邪神无法被送走,恐惧的人类和银姣冲进神殿将我这个罪魁祸首与邪神困死在其中,试图烧死我们。” “邪神杀不死,而我动用禁术遭受诅咒肉身不死。” “起初我不明白为何长生对人类会是一种诅咒,经历种种才知原来死不掉才是最痛苦的折磨。” “邪神不死,生出暴怒,至此海水倒挂,地面泥泞,囚塔悬浮天际,血水腐蚀万物。” 林漾走出浮白的居所,恰至晚暮时分。 若如浮白所言,邪物的心结出在人类和银姣上,但若人类和银姣仅是简单的想要杀死邪物,以那些人类和银姣的性命相抵,邪物不至于牵扯到无辜的后代,折磨百年。 浮白并没有提及那些束缚住临的锁链是从哪里来的,这绝非是朝夕能够成就,而是一场有预谋的囚禁。 林漾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有想明白的一点,邪物强大,到底为什么会被困在神殿里半步都不得出? 第19章 林漾从浮白的住所回到凛凛的肚子里时,天色已陷入混沌的暗。 突然凛凛惊叫一声,“开始下血雨了!啊!” 凛凛下意识惨叫,半秒后凛凛奇怪道:“诶?为什么这血水落在身上一点都不疼,和普通的雨水没有区别嘛。羽箭...好像没有从凛凛的头顶落下。” 林漾快速走到窗边,他乌黑的眸沉下去。 天空成为了血红色,腐蚀性的血雨滴落,密集的白色羽箭刺下来,这段时日的平静给予地面上的生灵一种错觉:邪神已经放过他们了。 有人类和银姣在天黑后逗留在外,血水羽箭落下时他们来不及躲避,眨眼间成为插满羽箭的白骨。 最终连白骨也被腐蚀,成为一滩死血流入黑色的淤泥里。 那些血水和羽箭并不似凛凛说得那般无害。 凛凛无措,“这是为什么?” 林漾注视这一切发生,他将手伸出去,血水滴落在他手上晕染成花朵的模样,他的皮肤完好,没有被灼烧的痕迹。 林漾掌心收拢,那朵雨花在他手心里碎掉。 他突然往外走去。 凛凛焦急,“林漾大人您不能出来,凛凛保护你,外面太危险了!” 林漾的脚步未停,他径直出了凛凛的肚子,走到密如稠丝的血雨下,以凛凛为中心,半径五米内没有任何羽箭射下。 在这个范围内的血雨都没有任何的伤害性。 林漾踏出安全圈,猩红色的血玉滴落在他身上犹如腐蚀性极强的硫酸般,顷刻间他的手掌已经变成白骨,又在下个瞬息愈合,如此反复。 在凛凛以为林漾会退回安全圈时,林漾整个身子都离开了安全圈,他走进硫酸血雨里,弯腰去拾白色的羽箭。 拾起箭的那只手半是皮肉半是白骨,林漾是痛觉领域的疯子,腐肉到白骨,白骨生新肉,常人都难以忍受这种苦楚,但是林漾的面色看不出半分疼意,他柔软的唇瓣甚至在笑。 不止是手,他的身体也在被腐蚀,但又因强大的自愈能力生出新肉,枯败与盛放在林漾的躯体上交替,死亡与新生都能在林漾的身上寻到踪迹。 他一半生着枯骨,一半长着血肉。 粉皮红肉伴枯骨,生生多出妖艳蛊惑的意味。 不多时林漾的怀里已经聚起一大捧白色的羽箭。 林漾继续往前走,重复弯腰拾箭的动作,起身的刹那,他眼前多出一双赤裸的足。 这双足线条优美,筋肉有力,一看便知是男人的脚,这双脚踩在血水里没有半分被腐蚀的迹象。 林漾直起身子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临的脸。 临的神色不耐,还沾染了几分急切的焦躁,它看着林漾,字句冰冷,“回去。” 林漾不看临,他视线错过临的目光,将临当做障碍物一般绕行,林漾继续蹲下来拾取羽箭。 临追随林漾的背影,“我给你设了安全屋,你为什么一定要为那些人做到这种歌地步?” 闻言,林漾转过脸,他半边脸都在血水的侵蚀里变成了白骨,鬼气森森的,比临还要像一个怪物。 “你不愿意停止你的报复,这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劝说。而作为人类,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我的同类死于苦厄之中,我选择救他们,这是我的选择,是我的自由,你同样无权干涉。” 临看着林漾残缺的半张脸,破破烂烂的躯体,以及还在不断恶化的伤口,它身体的那些部位好似也一并疼了起来。 但更阴暗的思绪翻涌在无尽的恶念里。 它嫉妒。 这种嫉妒同他在林漾的记忆里看见那位淡漠的神明时有所不同,像把生锈的刀妄想划破它的心脏,但因为刀口太钝,艰难的捅进去,造成的伤口歪歪扭扭,心脏剖出来时已经是肉泥。 是更漫长更缓慢的凌迟。 “林漾,我和人类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你选谁?” 林漾的眸穿过血水组成的雨帘落在临身上,他笑得动人,配上白骨,美的畸形怪异,他呵气如兰:“邪神大人,我们是什么关系,能够让你问出这样的话?” 临困惑,它和林漾是什么关系? 临不知道,它不明白关系的定义,它只隐隐约约能够感知到它想要靠近林漾,人类将这称之为爱。 它对林漾有着强烈的占有欲,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临一脸认真,“你是我的东西。” 林漾又笑了。 临看不懂林漾这次的笑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好漂亮,像花纹艳丽的毒蛇对它竖起尾巴。 林漾笑容冰冷,“抱歉,我不是东西,也对当他人的东西毫无兴趣。” 说话间,林漾靠近临,他对临张开双臂,收集的白色羽箭纷纷坠落在地,临不自觉伸出双手迎接林漾的拥抱。 猝然,临的瞳孔失焦,它的唇边溢出鲜血。 林漾的手里握着一根羽箭,这根羽箭从背后刺穿了临的心脏,“我说过不要来地面,乖乖在神殿里等我,你没有遵守我们的诺言,所以去死吧。” 临的分身只要遭遇致命伤就会断气。 神识会回到神殿。 神殿里盘腿而坐的临猛然睁开眼,它低头注视自己的心脏的位置,那里没有血窟窿,它的怀抱里也没有林漾。 死去的分身变成没有生命的人偶,重量尽数压在林漾身上,林漾白骨一样的手指合上临的眼眸,他将地上的羽箭尽数拾起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拖着临的尸体往回走。 林漾踏出安全圈后,凛凛的心始终高高悬起没有放下来过,可惜它是石头着急也没有办法离开脚下土地去寻林漾。 00则太弱,它踏入血水里,不要三秒钟,它也会成为一滩血水。 凛凛和00只能干巴巴的等,这两只怪物可怜巴巴的等了半晌,终于在血雨中看到林漾的影子。 林漾走近后,凛凛和00都被吓了一跳。 容姿盛艳的青年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都成了白骨,偏生唇瓣嫣红,皮肤粉白,似靠魅术为生的鬼怪。 他抱着大捧的白色羽箭,背后还拖拽着邪神。 凛凛结巴:“林...林漾大人,你,你,你将邪,邪神大人带回来了?” 林漾随手将临扔到地上,转头去研究拾取回来的白色羽箭,听见凛凛的问题,他嗯了一声,又否认,“不是,只是一具分身的尸体而已。” “哦,”凛凛点头,“原来只是分身的尸体...” 那也很不对啊! 凛凛想起上一次林漾将邪神七零八落的分身尸体捡回来,模样可怖到像是想要弄死地面上所有的生灵。 这才几日过去,林漾怎么又杀上邪神了? 是因为今晚的灾祸吗? 但邪神并没有伤害林漾啊。 第18章 林漾将羽箭抱进卧房里研究,00和凛凛挨蹭在一起。 凛凛想不明白一直纠结,“你是他们两的儿子,你一定知道这是为什么,快告诉我。” 00炸毛,“你偷听我们讲话!” 凛凛无辜,“你们在我肚子里说的,我想不听到都很难。” 00哦了一声,“我不是他们的儿子,但我想我能理解林漾大人,林漾给我讲了同类这个概念,他说他对人类的感情就像是我对你的感情,林漾向我打比方如果你因为邪神死掉我会不会生邪神气。” “凛凛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和林漾,任意一个存在因为邪神而死掉,我恐怕不会恨邪神,因为我的生命都是邪神赠予的,但是我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做邪神的宠物,我会离开邪神,因为它伤害了我最好的朋友。” 00讲着讲着就瘪起嘴,金色的瞳掉落圆润的眼珠,全部都落在凛凛的脚上,像是短暂的下了一场金色的小雨。 凛凛粗糙的石头大手摸摸00q弹的脑袋,它也变得泪眼汪汪,“呜呜呜,00你对我真好,我努力不死。” 00一只小手抱胖乎乎的尾巴,另一只小手抹去脸颊上的泪,它吸吸鼻子,“林漾和我讲,他对人类就是这样的感情,但比这样的感情要淡上一些,我不明白这个淡一些是什么意思。但我明白朋友被伤害一定很痛苦。” “如果凛凛受到伤害,而我安然无事,我不会感到庆幸,我会感到更痛苦,我宁愿和凛凛一起分担这些伤害,一辈子都不想理让凛凛遭遇这些伤害的坏东西!” 凛凛再次被感动得泪眼汪汪,扑簌扑簌的小细沙从它的大眼睛里涌出,差点将巴掌大的00给埋了。 凛凛似懂非懂道:“所以林漾大人现在也很痛苦吧?” 00忧郁托腮,它重重叹一口气,“哎,不知道林漾和邪神什么时候才可以生出情愫。” 这两只怪物一大一小,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凛凛用脚给00当床,00睡得翻出肚皮,还砸吧砸吧嘴,流出了口水。 林漾研究过羽箭后便从卧房里出来了,他感到有些透不过气,他椅靠着石壁没有惊动凛凛和00,听完了凛凛和00的全部对话。 林漾脸颊上的白骨已经生出皮肉,面容如初,连道疤痕都没有。 他并不痛苦。 林漾想。 作者有话说: ---------------------- 来晚了,老婆们久等(深鞠躬) 第20章 痛苦的源头是真心被辜负。 他对临没有真心,自然也没有被辜负的凌迟感。 他对邪物从始至终都只有赤裸的杀意,而在这个世界里生出了一丝微妙的意外和怜悯? 但这丝微妙的情绪根本不足以撼动林漾,人类和邪物的利益发生冲突,他会毫不犹豫站在人类的阵营里。 无论对错,人类要先活着。 提及活着,林漾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这里女性的模样,干瘦的四肢,挺起的肚子,没有休息的孕育,这样的延续是公平的吗? 林漾问过绿荷,是否需要他帮忙,帮助这里所有女性逃出这样的困境。 绿荷摇头,她下巴愈发得尖瘦,面容写满哀色,她的声音细小,“人类和银姣不能从这片土地消失,邪神降灾,谷物粮食猎物都不够,所以生下来的女孩成为新的生育机器,而生下来的男孩若是瘦小,则会失去成为人的资格,他们是食物。” 绿荷声音颤抖,“我的很多个孩子都成为了食物,孕育的后代像是受到诅咒一般,男孩越来越多,女孩越来越少。” 【人类和银姣已经在垂死的边缘。】 绿荷叹息着这样讲。 黑漆漆的天里,凛凛的肚子里也黑漆漆的,外面的血水和羽箭没有停歇,林漾椅靠石壁听着外面的惨叫声。 他闭眸,他认为这样的延续是没有意义的,凭靠牺牲性命,牺牲幸福来换取的后代,是没有意义的。 大家都活在炼狱里痛苦。 更何况,那些辛苦孕育下来的子嗣都成为了口中的食物。 这样的人类和怪物又有什么分别。 林漾理不清楚,他的太阳穴开始胀痛,有的时候他会感觉这个世界里的邪物更像是人类,而人类更像怪物。 天光亮起,站了整夜的林漾走出凛凛的肚子,光亮艰难透过流动的海,灰蒙蒙的洒在这片颠倒的天地间。 淤泥地上一具尸体都没有,只有林漾来不及拾完的白色羽箭。 那些死去的人都化作血水流进了淤泥里。 林漾弯下腰,开始继续拾取羽箭,羽箭能够不被血水腐蚀,那么编织成巨大的外衫,让这些巨石怪物披上,那么巨石怪不会再遭受伤害,躲进巨石怪肚子里的人类也不会死。 他听见几个男人议论。 “哎,昨晚的降灾来得突然,我大哥在外面没回来。” “我家老爷子也是。” “要我说死在血水里还不如让我们给吃了,还能填饱肚子,现在倒好,什么都没有。” 林漾一根羽箭扔过去,直挺挺的刺进男人的脚边,给他吓一跳,长着鱼尾都遮掩不住尿味。 林漾眼目黑冷,“滚。” 几个男人拖着鱼尾慌慌张张的跑了,嘴里面还在不干不净。 “不就是个讨邪神欢心的婊子吗?老子要是邪神天天干哭他!” 脏话一字不漏的飘进林漾的耳朵,林漾没搭理,他继续重复弯腰的动作,枯燥的拾取地上的羽箭。 一整个夜晚落下的羽箭数量庞大,若是都能拾取完,应该足够林漾为这里的每个巨石怪做衣服。 不过就算林漾从早捡到晚,一刻钟都不停歇,他也不可能做到。 但能多拾取一根,便多一分的希望。 “林漾哥哥。”小芽儿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她好奇的看着林漾,“林漾哥哥,你捡这个做什么?小芽儿来帮你。” “别碰!”林漾的语气加重,他的心脏狂跳不止。 小芽儿手悬在半空,大眼睛看着林漾,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林漾不知所措。 “没关系的,小芽儿,”一道爽朗的女声响起,“林漾是担心小芽儿会受到伤害。” 女人穿着白色的布衣,眉眼周正,五官生得大气漂亮,她的身后跟着乞循。 “你好,我叫向笙,是乞循的妻子,那天夜晚谢谢你帮忙。” 有了向笙解围,小芽儿脸上重新展露笑意。 林漾抱着一大捧羽箭,“你好,我叫林漾,也谢谢你。” 向笙噗呲笑,她转头对乞循道:“你也没讲那位林漾大人这么可爱嘛。” 原本站在向笙身后的乞循闻言,立刻站在了向笙面前,挡住林漾和向笙的视线交流,“她是我的妻子,我们已经结婚了。” 林漾杀天杀地杀神,但对女性和小孩有种敬意。 他喜欢生命,所以喜欢小孩,同时也觉得孕育生命的女性很伟大。 因此,林漾没有觉察出乞循的敌意,他诚心夸赞,不带任何异性的打量,“您也很漂亮。” 向笙笑成花儿,“不仅可爱还很会说话嘛。” 被当做空气对待的乞循唇抿成直线,他扭头就走,向笙立刻去牵他的手。 乞循别过脸,他人高马大的,黑黝黝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湿意,声音哽咽,“姐姐,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现在却夸别的小白脸!还有林漾,你已经有邪神了,还和别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我现在就去告诉邪神你出轨,我们全部都别活了!” 林漾懵,他什么时候和别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了?! 再说他和那邪物确立关系了吗? 那邪物可是说了他林漾只是那邪物的东西而已。 向笙摸摸乞循的头,“好啦,好啦,是我不对,但我对林漾没有那种心思,你不能看着我和异性说话就生气呀。” 乞循头埋在向笙的脖颈,手臂圈住向笙的腰,黏湿的鱼尾一并缠上去。 林漾有些新奇,他没有见过乞循这副模样,情绪变化全部被向笙死死的捏住。 这就是情爱的力量吗?那个人高马大严肃冷漠的大队长乞循是被吃了吗? 林漾琢磨如果邪物对他的感情能够上升到这个程度,那是不是他让邪物去死,邪物也会立刻去执行? 向笙拍开乞循,她脸颊有些许的不好意思,探头看向林漾拾取的羽箭,“我听大司礼说过你的想法,按照道理来说确实是可行的,不过邪神不让我们碰它的东西,捡起来之后要如何用呢?” “我准备将这些羽箭做成衣服让巨石怪穿上,至于如何穿上不受到诅咒,我会去想办法。” “哇,林漾你还会做衣服吗?” 林漾不好意思,“其实也不太会。” 向笙两眼放光,“我会做,我来教你吧。” 林漾确实需要一个人来教他,他原本的计划是编织成网,直接给那些巨石怪套上,但网必然没有衣服贴身。 第19章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除了乞循有些闷闷不乐之外。 小芽儿的母亲要生产,这段时日她都住在向笙和乞循的家,她甜丝丝的和林漾说再见。 林漾好心情+1。 没有人能够帮林漾拾取羽箭,他一个人在淤泥地里捡到黄昏时刻,腰几乎废了。 这些羽箭都被他搁置在凛凛的肚子外,诅咒的问题还没解决,他不能让凛凛去冒险。 眼见着天色即将黑下去,林漾嘱咐00不要出门后,一个人爬上了锁链,他要去见邪物。 - 临从昨晚神识回来后,一直盘腿坐在原地没有动过。 无尽恶念缠绕里,它的思绪像蛛网般结在一起,白色的迷雾笼罩下来,那些混沌的思绪无法排解。 它没有伤害林漾,可林漾还是很生气,甚至生气到杀了它的分身。 那抹尖锐的杀意又从林漾乌黑的眼眸里涌出了,像是他们初见时林漾看它的那般。 临的掌心里是一对被冰封的眼睛,这双眼睛定格在剜下去的前一瞬,目光柔和,瞳孔里充斥着欢喜注视着临。 它喜欢林漾那时注视它的眼神,而不是现在。 林漾在意人类超过它,在得到这样的认知后,临对人类的杀戮欲望变得更甚。 它不喜欢林漾将目光分向别处,可它越是强烈的想要得到林漾的注视,反而越是将林漾推得更远。 林漾今天白日没有来见它,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再来了。 没关系。 临神色冷淡,它会加速它的计划,待法阵消散,待地上所有的活物死去,天地之间都会是它为林漾编织的囚笼,林漾逃不出去。 如果不能得到爱,得到浓烈的恨也是极好的。 至于这段时间,就用分身去见林漾,被林漾杀死也没有关系,心脏剧烈跳动骤然被捅得稀烂的那一刻,就当是林漾对它的爱。 临心间的恶念却越来越甚,它几乎要陷入暴走的状态,祭台上的血水凝结成冰,寒气在神殿里蔓延。 临出现了幻觉,他看见神殿的大门开启,林漾从门后走出来,唇边生笑走到它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它,然后蹲下来,笑意盈盈注视它:“邪神大人,晚上好呀。” 幻觉好逼真。 临伸出手,即将要碰到林漾时又收了回来。 不能碰,一碰就散了。 林漾撑着耐心,什么意思?他对这邪物没有吸引力了? 林漾告诉自己要忍,地面上的人类和银姣还有那些巨石怪都在等着他救,他握住邪物的手腕,自己的脸凑上去,贴在邪物的掌心,“你生气了?” 临白色的眼睫颤动,是热的,不是幻觉,林漾来见它了。 作者有话说: ---------------------- 第21章 临一时之间不出话,喉咙像是哑掉一样,半晌,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林漾在生气。” 临垂下眼眸。 如若不是临身后黑色的丝线疯狂涌动,紧密又饥渴的缠绕上来,在顷刻间爬了林漾半身,林漾会认为临这副疏离冰冷的模样是不想见他。 林漾在血色台阶上蹲下,他仰视临,黑淋淋的眼珠转动,“你知道我在生气依旧什么都不做吗?” 好近,临想,林漾离它好近,温热的呼吸轻柔的洒在它的脸上,林漾漂亮的瞳孔被它这只怪物填满了。 喜欢这样。 临的身体不自觉前倾,它想离林漾更近一些,快要碰到时,林漾突然抽身。 “临,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林漾的气味变淡了,临这样悔恨的想,它银白的眸光晦涩,好想将林漾缠绕住,一口口的吞吃进肚子里。 是真实的林漾,是不可以逃走的林漾。 这些疯狂偏执的念头在临无尽的恶念里翻涌,渐渐占据上风,临努力压制住那些极端的行径,额头上浮出汗珠。 它头颅低得更甚,面上淡漠的神色看不出明显变化,面部的肌肉在抽搐,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握成拳,青筋绷起。 身体和神识都处在暴走的边缘,它只能看见林漾一张一合的唇瓣,听不清林漾的字句。 本能想要抓住面前唯一的救命稻草,圈禁他,占有他,贯穿他。 林漾在意人类,它也可以用那些人类的性命来胁迫林漾,林漾的软肋太多了。 但是... 但是什么呢? 临的眸子空茫,神识短暂被强烈的渴求控制,黑色的丝线已经进化成张牙舞爪的红色触手,从它的后背长出源源不断爬向林漾。 人体无法承受这样汹涌的渴求,在瞬间崩坏,鱼尾和羽翼被放出来。 临猛然蹿起凶恶的扑倒林漾,它用翅膀囚困林漾,银白色的鱼尾如蛇般缠上林漾的双腿,它将林漾按压在地,银白的眸变得血红,它低下头无意识去蹭林漾的下巴、脖颈,仿若林漾的气味对它来讲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氧气。 它嗓音沙哑混沌,“林、漾。” 源源不断的猩红触手将临与林漾包裹起来,形成只有他们存在的狭小密闭空间。 林漾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成为了情/chao的红。 他的手腕被艳红色的触手缠绕,双腿在冰凉鱼尾的磨蹭下隐隐产生刺痛感。 临又在叫他,“林、漾。” 一字一顿,临反反复复的叫林漾的名字 林漾烧起来,他感觉自己仿佛连同名字一起被临含在口齿间吞吐过。 变得湿淋淋的。 林漾不爽,分明来引诱邪物的是他,但他怎么觉得是他被这邪物引诱了 林漾被触手缠绕的右手努力抬起,他搭在临的后颈,临头往后仰蹭了蹭林漾的掌心,林漾猛然施力将临的头往下摁,闭上眼不看临的脸,视死如归的亲上去。 用力太猛,牙齿磕到临的唇,临色泽浅淡的唇立刻见血,血腥味在彼此的唇瓣间融化开。 林漾睁眸,咳嗽,“不好意思,第一次和死对头接吻没经验...嘶!” 临学着林漾的样子重重磕上来,唇瓣和林漾的唇瓣贴在一起,“这样是接吻吗?有点痛,但是我很喜欢。” 林漾的脑子麻了。 临还在继续,“你的唇瓣好软,我可以舔吗?林漾,你的嘴巴张开了,上颚好敏感,我碰一下,你的手就会抓紧我,身体在抖...” 临的音色偏冷,他顶着淡漠的脸,用冷淡的声线毫无羞耻心的讲出这些话。 林漾受不了,他整个人都快成为蒸熟的虾子,身体想要蜷缩起。 “林漾,你为什么要挡脸?” “闭嘴!安静!”林漾随手扇了临一巴掌,他的力气难以用常人来评估,在临的左半边脸上留下了鲜明的巴掌印。 巴掌甩出去,林漾愣住了,不是,为什么这些触手都绑住他的手腕还不拦着他?! 这恋爱还能谈吗? 临被打得偏过了头,它将头扭回头,盯着林漾熟红的颜色,“林漾,你是在害羞吗?” 林漾面无表情,“你能不能好好亲,不要那么多废话?不行换触手来吧?” 他根本不会害羞! 在血池里被黑色丝线作弄到那种地步,他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情绪。 大大方方敞开衣领让触手进来这事儿他又不是没干过,他害羞什么?! 所以问题出在邪物身上,都怪邪物。 临眸底浮现郁色,“我很早就发现了,你喜欢那些脏东西胜过于我。” 林漾:?那不是你的一部分吗? 下一瞬间,血水溅林漾一身,那些猩红的触手在眨眼间尽数碎裂,化成血水浇灌下来。 触手组建的囚笼崩坏,林漾重新落回地面,临的羽翼还包裹着他,临不悦,“林漾,你好脏。” 林漾想骂脏话,临俯身舔林漾的脸,“你身上全部都是脏东西的痕迹,我帮你清理干净。” 林漾无法招架这样的临,他在心底恶狠狠的想下次应该带上毒药,毒哑这邪物的嗓子。 不对,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临清理干净林漾后,林漾将脸埋血水里,他的手脚发软,身体成为了高温下融化的黄油。 太丢人了。 见过他这般模样的邪物必须死。 临也躺下来,它身体正面朝下,脸也埋进血水里“咕噜咕噜”神色淡漠的吐泡泡。 它的视线没有从林漾身上离开过,银白眸底不正常的猩红尚未消散,背后的欲望被诛杀一次后,黑色的丝线不长记性又开始源源不断往外蔓延。 它们代表着临的欲望,是临欲望的化身,欲望在,它们便一直会无限繁衍。 林漾感受到邪物强烈的注视,他闭着眼睛没有搭理。 临和林漾原本隔着半米的距离,临慢慢往左挪动,林漾再睁眼,他被吓一跳,临的脸和他不过半厘米的距离,目光直直盯着他,“林漾,你很在意地上的人类。” 【你愿意为那些人类留在我身边吗?】 第20章 后半句,即使是眼下暴走的状态下,临也说不出口。 并非是认为用人类的性命来威胁林漾很卑劣,直觉告诉临,它用人类的性命威胁林漾,得到的并不是它想要的。 血水流动,冲刷得林漾的眼睛产生涩意,上一秒他还陷在艳色的泥沼里,下一秒羞涩与春动都从他身上散得赶紧,他唇角扬起标识化的笑,魅艳动人又虚伪薄情,“你想用地面上的人类来威胁我吗?” 临点头,又摇头。 “我想要你的爱,如果你不给我,我就去杀人,但是这样一来我永远都不可能再得到你的爱。浮白同我讲过斯德哥尔摩情节,被害者爱上加害者的畸形关系。可被害者就是被害者,靠近时心脏快速跳动是因为恐惧,而不是心动。我不要这种通过外界驯服得到的廉价爱意,我要你源自本心的爱,没有利益纠葛,没有被迫选择。” 林漾直起身体从血水中脱离,“邪神大人,你很贪婪。” 他跪坐在血池边缘,面容湿淋淋的,眼睫也变得湿漉,水光潋滟的乌眸直视随着他的动作浮出水面的临,“你弄明白我和你的关系了吗?” 临不明白,它不曾有过这种渴求,也没有思考过和任何生灵之间的联系。 但临会排除错误答案。 它的表情和人类的雄性求婚时一样郑重,“你不是我的东西,我们是你不是我的东西的关系。” 林漾笑了。 上一次林漾露出这样的笑容,它收获了林漾的拥抱以及捅进心脏的羽箭。 临意识到它又答错了。 它的心脏已经做好迎接剧痛的准备,果不其然下一刻它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但这次疯狂的缘由是因为林漾的唇轻柔的落在了它的唇上。 林漾一触即离,“这是人类世界的吻,不需要以疼痛为前提。” “吻通常发生在彼此有拥有好感产生爱意的境况下,不限性别,不限种族。” “而往往互生爱慕后,彼此之间可以进行告白确认关系,成为彼此的伴侣,也可以称之为爱人。” “所以我们之间是爱人的关系。” 临解读林漾的话语,“我们接吻了,所以你对我也有好感,你也喜欢我,对吗?” 林漾点头,“按照道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是那是通常情况,互相不喜欢的人也可以因为欲望接吻,彼此仇恨的人也能够在利益的驱使下结为伴侣。” 临一颗心脏七上八下,人类的花花肠子弯弯绕绕果然最多,接吻这样亲密的事情也可以和谁都做吗? 临抿唇,“林漾亲过别人吗?” 林*手都没有和别人牵过*初吻给了死对头*漾:“当然。” 难怪,林漾一亲它,它就控制不住欲望,果然是因为林漾手段娴熟,实操过多。 临的手指要将台阶扣出洞,对方一定是那只烂虫,林漾都被关私牢里还心甘情愿给那只烂虫生小蛇。 它见过地面上孕育的女性都痛苦万分。 临面容扭曲,它要强大,更强大,将林漾记忆里的烂虫拖出来杀掉。 “不过,”林漾说话了,临眼眸亮起来,林漾微笑,“我讲过我是你的爱人,但邪神大人您说爱人是最无用之物。” 作者有话说: ---------------------- 临:爱人?那就是无用之物了。 林漾(歪头)(撇嘴):爱~人~是~最~无~用~之~物~ 第22章 临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它记得和林漾讲过的每一句话。 自然认。 纵使时光倒流,临回到那个时刻依旧会说出一样的话,那个时间节点的它没有爱上林漾。 爱人自然是无用之物。 临和林漾一站一坐,一高一低,临俯视林漾却像是在仰视林漾。 临开口,“你剜出我的眼睛,鼻子,嘴巴,四肢,手脚,长出一个新的我,之前说的话将不是我说的。” 林漾趴在血池旁,手掌拨弄水面,溅起涟漪,“你倒是会诡辩。” 临当林漾不信,立即要对自己下手,林漾眼疾手快握住临的手,“邪神大人,您是有自虐倾向吗?” “没有,我要做你的爱人。”临认真。 确切来说,临并不耐痛。 林漾眨眼,“邪神大人,您想学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吗?” 林漾今天夜晚很不一样,从头到脚都让临有想要/舔/吻的欲望,一颦一笑里都淬满了烈性的魅毒。 临吞咽口水,直觉告诉它林漾别有目的,前方等待它的是一早铺设好的陷阱,临没有一秒迟疑,“你教我,老师。” 它跳。 林漾和临一同跌入水池里,血花高溅。 临冷淡性感的音色模模糊糊从水面传出,“老师,这里也可以进去吗?” “在鱼尾鳞片里,为什么是两根,老师不知道吗,我是人鱼,人鱼的构造如此。” “老师,你变得好热,手好滑。” “想进去。” “为什么不可以?” “老师。” “老师。” “老师。” “林漾,”临的声音嘶哑难耐,“不要逃。” 充斥着侵略性意味的吻落在林漾雪白的后颈,爱慕如诅咒,“是你闯入我的世界,是你告诉怪物说爱它。” “林漾,得到怪物的爱意不是幸事而是灾祸。” “怪物偏执疯狂,如果未来你想要抛弃怪物,会被怪物吃掉。” 林漾的手指在水里难耐的伸张合拢,指尖都带着颤意。 “艹,”林漾脖颈扬起,嫣红唇瓣吐出一口热意,“临,你废话好多。” 水光潋滟的眸无意识看向穹顶,林漾模糊意识到穹顶的壁画上似乎描绘着一位神明。 神明无悲无喜的眼眸注视着林漾,林漾后知后觉生出羞耻感,这里是祭台,祭祀圣洁,而他却和祭品一起在这里厮混。 猝然金色的瞳眸被银白吞噬,活过来般死死盯着林漾。 神明修长的手指伸下来,似要扼住林漾的脖颈将林漾抓出血池。 林漾一哆嗦,“临!” 亲吻林漾的临和林漾湿漉漉的眼睛对视,“你不是在叫我,你在想着那只烂虫?” “不是,我,”林漾定睛去看,穹顶上金色瞳眸的神明无悲无喜,没有银白的眼眸,也没有林漾所熟悉的那只手,林漾嘴巴闭上,到底怎么回事。 他出现幻觉了? 不是,那不会是幻觉,他绝不会认错。 掐住林漾腰肢的手收紧,临银白的眸似是要泣血,“林漾,你现在脑海里究竟是谁?” 林漾不假思索,“是你。” “撒谎!你就是在把我当替身。” “但你们根本是一同一只怪物,没有它就不会有你,没有你也构不成它。” “我不承认,”临淡漠的面容多出狠戾,又在下一秒变得委屈巴巴,“林漾,你骗骗我吧,说你喜欢我超过那只烂虫,说你对我的恨也比对那只烂虫浓烈。” 又有血色的珍珠掉在林漾的皮肤上,滚入池底。 林漾吻临的唇,一回生二回熟,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他现在已经能做到不闭眼亲这张他厌恶的脸了。 何况,他是兴奋的。 撕裂临的情绪能够给林漾带来难以言喻的快乐,欲望和痛苦是无法彻底区分开的。 他一边亲吻临一边哄临,“喜欢你,只喜欢你。” “你骗我。” 林漾:...... 毁灭吧,烦死了。 一整个黑夜过去,林漾到次日下午才醒,他的脑子如若一团浆糊般,身体似是尚未从昨夜疯狂的放纵里抽离,第一缕意识回归大脑,林漾模糊想他该去地面看一下情况,坐起来的几秒林漾的面容扭曲。 实在是很痛。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没了解人鱼的构造,咬牙受下来,没想到触手也能... 昨晚死在血池里的触手少说上千。 临厌烦那些触手触碰林漾,但本就是它自己的一部分,在它陷入疯狂时根本无法控制那些触手,杀着杀着就会变成它和那些触手一起困住林漾。 这就导致林漾八面受敌。 林漾气压很低,他撩起眼皮才发觉自己睡在了冰床上。 临正把自己的手指当刀使,在冰床的侧面雕满爱心,每一颗都恰好是临心脏的大小,但样式和整座神殿都格格不入。 林漾胡思乱想,如果神殿真有神明镇压,怕是要将这祭品丢出去。 啊,不对,这本来就是临的神殿,描绘的神明也该是临。 神殿囚禁着供奉的神明吗? 林漾发觉在祭台内,临手腕脚腕上的锁链并不会显现,一但临走出祭台,锁链就会锁住临,将临拖回血池沉到水底。 临雕得专心,林漾的目光落在它身上,它才发觉林漾醒了,它抛弃雕到一半的爱心,有些小心翼翼,“你还疼吗?” 第21章 昨晚确实太过。 林漾冷笑,“下次我在上面试试?” 临无所谓上下,“你要现在试试吗?” 林漾想想,太累了,“算了吧,我懒得费力气动弹。” 临失望失去和林漾黏在一起的机会。 它端出一盆银姣,这些银姣都是鱼的形状,是临在林漾没有醒来的时候在天上的海水里捞的,“你吃吗?它们没有神识,以后也不会化形,和普通的鱼类一样,你吃吗?” “我不需要进食。” 冰晶宫殿里的邪神不会饲养人类,苦恼唯一的人类会饿死,直接下诅咒他不进食也不会死掉。 不老不死不灭,口腹之欲也被剥离,他确实是除却邪神外最接近神的存在了。 林漾看着那些辛苦挣扎的银姣,“你将它们放了吧,我也需要回地面了。” 临垂眸,“那你晚上还会来吗?” 林漾:狗都不来! 林漾张口,“当然。” 随即,他神色暗淡下去,“我住在凛凛的肚子里,受了它很多帮助,但是凛凛一直被巨石怪排挤,所以我想帮凛凛做一些礼物送给那些巨石怪,但它们都害怕我是邪神的信徒,恐惧收到礼物会遭遇不测。所以,你能不能庇佑它们绝不会因为那些礼物受到伤害?” 临转动手间漆黑的手串,“是类似于这样的礼物吗?” 林漾笑眯眯,“当然不是,这样贵重用心的礼物我只会送给那,那些都是粗制滥造,我保证绝对不是用我的身体部件制作的。” “凛凛开心起来,你也会开心吗?” “嗯。” 林漾的开心很重要,临答应,“我保证它们绝不会因为那些礼物受到伤害。” 得到这句保证后,林漾唇角弯起,“夜晚见。” 临用触手送林漾到地面去,林漾踩到淤泥,腿心发软。 00和凛凛都在等他,00担心扑过去,“林漾,你一晚上都没下来,你没事...吧...” 00声音拉长,不对劲,林漾的模样很不对劲。 像是暴雨后盛开的花儿,被摧残过后愈发的盛艳。 林漾走近凛凛的肚子,铺了三层软垫坐下来,“昨天夜晚有羽箭和血水吗?” 凛凛瓮声瓮气回答,“一整晚都没有,不过在天快黑时,突然有一群人来到这里,说要避难,见天上没有降灾他们也不肯离开,一直到天亮才走,他们还一直追问林漾大人你去哪里了,我封闭了石门,说你在屋里睡觉。” 大概是他们发现凛凛周围有安全线,林漾没在意,他现在需要抓紧将衣服赶制出来。 距离天黑还有五六个小时,他需要抓紧时间。 “我去找向笙学做衣服,你们看好那些羽箭,自己不要碰,也不要让别人碰。” 凛凛和00点头。 林漾交代完后立刻去了向笙家,乞循没有巡逻也在家里,在这儿的还有两个女性,她们和向笙一样,都是没有怀孕的,四肢匀称身体健康。 林漾的视线停顿一瞬,他礼貌问好。 随后向笙带林漾到了制衣间,数名女性在这里手脚麻利的工作者,向笙微笑解释,“我们都是制衣女,浊喜好衣物,男人的手脚粗笨多数做不好这精细活儿,因此这项工作交给了女孩们,来到这里的女孩不需要进行生育。” “不过,小林漾,你生了双适合裁衣的巧手,指节修长白净,穿针引线必然在行。” “还是要麻烦您。” 林漾确实学得快,他不需要做复杂的款式,重点是要裹得严实,一下午他已经摸清楚当中的门道。 向笙送他离开,脸上写着歉意,“你是为了我们,但我们却没有办法帮助你一起做,要辛苦你了。” 林漾垂眸,他指尖被针扎出几个血眼,“没有关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向笙摇头,“没有事情是应该你做的,更何况是拯救他人性命这样沉重的担子。” 作者有话说: ---------------------- 第23章 接下来的数日,林漾白天忙着编织衣服,夜晚应付邪物。 偶尔在邪物的怀里迷迷糊糊睡着,林漾会猛然惊醒,他不放心邪物,忧虑对方趁着这段时间对地面下手。 一整夜,从天光暗下去到天光再度亮起,林漾要确保邪物分不出任何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这样的后果就是临半步离不得林漾,它阴暗畸形的掌控和占有得到极大程度上的满足,林漾则被翻来覆去做得想吐。 他软在水底,学会临面无表情吐泡泡的技能,很爽,有点爽过了,呕。 临戳破林漾吐的泡泡,在林漾装出干呕的表情后,银白的眸敏锐的盯向林漾的肚子。 那里很白,很平坦,覆着一层薄肌,配合着有力量的窄瘦腰身,在某些时刻会凸出形状。 但会不会太平了一些? 临见过地面上的孕妇,她们的肚子臃肿的犹如巨大球体。 不过地面上的那只丑蛇也很小,塞进林漾的肚子里似乎也不占什么地方。 临收回落在林漾身上的视线,盯着自己在水中晃荡的鱼尾,那他和林漾生出来的是小蛇还是小鱼? 根据临的观察,母体对自己孕育的子嗣有着天然的爱意,地面发生过很多起母体为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被吃掉而选择杀死自己伴侣的事情。 临晃荡的尾巴蔫儿下去。 它尚未得到林漾的爱意,马上就会有个可恶的家伙来跟它争夺。 临的目光变得凶恶,它想剖开林漾的肚子。 不,等这只寄生虫出生,它就捏死它。 林漾察觉到临奇怪的目光,回以注视礼。 临快速将脑海中的恶念清除,嘴巴胡言乱语:“林漾,我的鱼尾是不是被你薅秃了?” 林漾看过去,尾巴没秃,不过靠近腰腹的位置确实少了不少鳞片,新的鳞片正在缓慢生长。 林漾没力气但恶狠狠,“你轻一点我至于这样吗?” “对不起。”临道歉学得倒是快。 但道完歉后一样不会改。 林漾懒得理这只劣迹斑斑的邪物,天光逐渐亮起,他需要回地面继续做衣服。 若是他知道临在想什么,大概率会一拳干爆临的头,告诉它老子是男的,不可能怀孕。 - 当晚,天刚黑的时候,浮白送走学生转头就看见临出现在他的屋子里。 他听见临意味不明道:“林漾怀了我的孩子。” 浮白手抖,“那真是太好了,恭喜邪神大人。” “我不喜欢这个孩子。” “呃,”浮白从善如流,“那邪神大人您准备如何呢?” 临面容森冷,“但是林漾会很喜欢这个孩子。” 它没有讲林漾很喜欢这个孩子,而是用了会,浮白正琢磨其中意思,临已经开始了下一个问题,“人类孕育孩子需要多长时间?” “正常来讲是十个月。” 临神色难看,那只小怪物要在林漾的身体里待十个月,和林漾亲密融为一体。 好嫉妒。 它强迫脑海内那些疯长的恶念止住,拧眉问:“怀孕,林漾会很辛苦吗?” 浮白点头,“孕育生命是极为痛苦的事情,胎儿在受孕者体内日渐长大受孕者会出现食欲不振头晕恶心等症状,辛苦怀胎十月,生产则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地面上很多年轻的母亲因为生产血崩,胎儿和母亲全部死去。” 临的手一紧。 浮白宽慰,“不过,林漾和常人不一样,他应当不会有事的。” 临眸光晦涩,“死不掉不代表他不会痛苦。” 临俯视从始至终低头看脚的浮白,面若寒霜,“退一步讲,他的伴侣是危险的怪物,危险到怪物曾经的父亲在见到怪物时都不敢直视怪物的眼睛,始终低着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您知晓我现在长什么模样吗?” 浮白身形一僵,他跪下去,头磕地面,声音平静,“当年以您的父亲自称是我之过,神不该拥有父母、亲人、朋友、爱人,请邪神大人您责罚我的自以为是。” 临冰冷注视跪伏的浮白,面无表情道:“听我说不喜欢那个孩子,你内心在庆幸吧?因为你恐惧林漾肚子里孕育的是一个会吃掉母体血肉,撕开母体肚皮爬出来的怪物,届时,你想要守护的这片土地将会彻底失去希望。” “你在期待着我能够在那只怪物尚未长成型时将其抹杀,最好那怪物再能一并弄死我。” 浮白看着跪伏的方寸土地,落下一声叹,“不错,邪神大人所言字字句句皆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亏欠于你,百年前的人类和银姣也亏欠于你,我知晓这样对你不公,但我是人类,我必须捍卫人类的利益,无论对错。” - 林漾做衣服做到眼睛酸涩,夜晚去得稍稍晚了一些,他爬上锁链踏入神殿的门立刻落入了冰冷窒息的怀抱。 邪物的双手圈住他的肩,越收越紧,像是想要将林漾嵌入自己的身体。 第22章 它脱离了祭台的范围,锁链从八根柱子延伸,临的每一只手脚都各缠了两根沉重的锁链。 这是林漾第一次清晰看到锁链束缚的模样,它们钉在了临手腕脚腕正中央的位置,刺穿骨与肉,源源不断的鲜红血迹滴落。 这些锁链在不断的往祭台中收拢,试图将脱离囚禁范围的危险邪物拖拽回去。 临站在神殿开门就能碰到林漾的地方,身体战栗着半步不肯退,它音色暗哑,像被折断翅膀的鸟,“林漾,你今天迟到了30分钟47秒。” 林漾被抱着看不见那些滴落血迹了,他只能看见那些狰狞着想要将临拖回去的锁链。 他的一对乌眸突兀得痛起来,好似有刺抵住他的瞳仁。 他的手落在邪物的后背轻轻抚摸,碰到临满头冰凉的银色长发,“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嗯,林漾,我好想你。” “对不起,”林漾这样讲,“我保证下一次不会迟到了,跑着来见你。” 临将林漾抱得更紧更紧,这样的行为让林漾想到狗,在外撕咬后落败回到家扑到主人怀里的狗。 尽管人类社会并不会豢养这样凶残的恶狗。 林漾脚步往前走,临不得不跟着林漾的脚步往后退,他们磕磕绊绊走到祭台,那些疯狂扭曲的锁链尚未平息,祭台往下陷,穹顶金色的法阵显现,临的面容突然变得愈发苍白。 源源不断的血液正从它的身体里流失,汇入十米高的深池里,锁链的力量随着变得强悍,临无法再与之抗衡,它被拖拽着沉入血水里,林漾一点点从它的怀抱里抽离。 它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怪物。 在很久前它沉入血池里想的是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慢慢的,它才明白原来它不是人,没有资格称作人,它是怪物,而怪物生来就和人类势不两立。 那怪物又怎么会爱上人呢? 林漾蹲在血池边,他的手指探入血池立刻会被腐蚀,他不认为这是临做的,他抬头注视穹顶金色的法阵。 他记得那日在浮白的古书上看过类似的法阵,但威力远没有这个法阵巨大,竟然能够囚神。 好可怜。 林漾想。 他看着血水腐蚀邪物的皮肤,将邪物变得破破烂烂的,林漾的心中生起不爽的情绪。 要战就战,他不喜欢这种虐待折辱的阴冷方式。 孤寂的在血水里被蚕食,独自沉入到血池最深处,如此反复百年,是个正常人也会被养成阴鸷的反派好吗? 没有人说过邪神是从哪里来的,那邪神在成为邪神之前是什么? 这样的疑问在林漾的心间划过,留下一尾褶皱。 邪物越沉越深,它洁白的羽翼被腐蚀得几近没有,只剩下几根残羽,华丽的银白鱼尾也破出血窟窿,鳞片尽数消失,可怖的血肉色外翻,有的地方已经见了白骨。 躯干的破损则最严重,人类的皮肤脆弱,经不得这样的虐待。 它的胸膛破开,鲜红的心脏腐蚀掉又很快生长出来。 于是只剩白骨包裹着跳动的心脏,脸颊上唯余一双银白的眼眸,平静温柔的注视着岸上的林漾。 林漾在这样的目光中不自觉落下泪,他面容冷淡艳丽没有悲伤的色彩,可眼泪却要吞没他了。 他跳了下去。 和第一次打定主意准备勾引临时一样,他跳进腐蚀性浓烈的血池里,这具躯体在顷刻坏死又艰难的长出新的血肉。 他的眼睛灼痛,瞳仁失去又重现长出,视线忽明忽暗。 他索性不再用眼睛看,放任自己往下坠落,他知道自己坠落的终点一定是邪物的怀抱。 被腐蚀的痛意侵蚀全身时,林漾知晓自己在痛苦什么了,他想这个世界里的邪神不是最大恶极的,这只邪物它不该被这样残忍的对待。 而他为人的那部分在质问他。 林漾,你要为一只邪物去辩护吗? 他不该为它痛苦。 不该为它落泪。 林漾,你是人,还是说这样漫长的时光里你已经成为了一只满怀仇恨的怪物? 被接住了。 林漾心底的声音在顷刻散开,只余下这一个念头。 两只已经是白骨的手触碰在一起,他被邪物温柔的抱住了,陷入无尽的坠落之中。 作者有话说: ---------------------- 其实本章我想写的剧情很欢脱(?)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剧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我码字时哭成狗。 在我的大纲里受现在对攻应该是很冷漠很仇恨的态度,看见攻痛苦他巴不得自己再补几刀(实际上受还是会这样,他可能是见不得攻被不正常对待?),然后今天写受踏入神殿里,他听到攻等他,感觉我突然没有办法让他按照我的意愿走,动笔时就好像他在盯着我说,【邪物很痛,我做不到那样对待他。】 另不是生子文,受真的生不了,没有那功能 第24章 他们抱在一起,像是殉情后腐烂千年依旧抵死纠缠的两具尸体。 直至临沉入血池的最底部,那些锁链才从临的血肉里脱离回到耸立的柱子里。 血水的腐蚀性也随之消退,林漾覆在临的躯体上,临银白色的眼眸一直注视着林漾。 林漾和骷髅几乎没有分别,落在临的怀里比羽毛还要轻,这具骷髅缓慢生出跳动的鲜红心脏,粉白的细嫩皮肉。 临白骨一样的手指轻轻落在林漾的脸颊上,林漾空洞的黑色眼眶生长出乌色的眼眸。 视线恢复的刹那,林漾对上临银白的眼睛,他认为自己被这只邪物蛊惑了,否则无法解释他低头亲吻这双眼睛的举动。 温热的唇覆盖,临下意识闭眸,林漾的吻落在它薄薄的眼皮,又在林漾的唇离开时,临眼睫轻颤睁开双眸。 就像它是被林漾吻醒的。 林漾恢复如初的面容生出恶劣的笑,“临,你是冰棺里的娇公主吗?要等着我来吻醒。” “冰棺里的娇公主是什么样的怪物?” 临的声音轻如冬日里曝晒于日光下的雪,随时都要消融,它的身体沉重,抽离了太多血液供阵法吸食,它不可控的将要陷入沉睡。 但它银白的眼眸始终不肯闭上,偏执的注视着林漾。 因此林漾没能察觉出临的异样,酸痛的心脏在林漾的胸膛里短暂平静下来,他用尾指勾缠一缕邪物银白的发丝,俯下身,面容停留在距离邪物不足厘米的距离。 他像是从未见过邪物一般,仔细打量邪物的面容,声音拖长:“冰棺里的娇公主嘛——是一只眼眸冰白色、有着巨大的洁白翅膀、华丽鱼尾的邪物。” 林漾的面容在临的视野里变得模糊,它费力睁眼,浅色的唇在水中吐出泡泡,“那这只邪物得到你的爱意了吗?” 眼皮好沉重,无尽的黑暗压下来,临失去意识陷入沉睡。 林漾伏在邪物的身上,他看着邪物闭上眼睛再没发出任何声音,林漾的脑海有几秒钟的空白,他身体像是被定住一样。 过了数秒,林漾的感知才回笼,他指尖发颤,咬住临的耳朵,“醒过来。” 血池里这具被他压覆在身下的洁净躯体没有任何反应。 林漾起身,面容森森,音色发冷,“临,在我们人类世界问完问题不听别人的回答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 “这个人会因此记恨你、厌憎你、讨厌你。” 邪物不会死的吧? 00说过的,邪神杀不死,流了这样一血池的血被反复腐蚀也不会死的吗? 林漾面上一丝情绪都没有,像是灵魂被抽干后的行尸走肉,他盯着安静的临。 和那次不一样。 临一丝气息也无,心脏不会跳动,感知不到呼吸,躺在血池里如若刚死去的新鲜尸体。 林漾眼目黑沉沉的注视这具新鲜尸体,他张唇:“你问我那只邪物得到爱意了吗,我告诉你,那只邪物不可能得到。” “因为我恨它,我恨死它了。它毁坏我的家园,剥夺我的亲人,每日我都在思索着要如何杀死它,终有一天它会死于我的刀下。” “但是,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方式,你这样死去我会永远记得你,记住自己的仇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你诅咒我永生,这种痛苦便不会有终结的时刻。” “所以,”一滴透明的眼泪自林漾的眼尾滑落,他面无表情,如若空洞的深渊,“不要死。” “在听到我的回答之前请不要死去。” “我们相爱吧,直至我们互相厮杀那一天到来。” 闭眸的邪物流泪了,鲜红的眼泪变成血色珍珠滑落它的脸庞,林漾紧紧盯着连成串的鲜红珍珠,身体骤然软下去。 他大口喘息,心脏像是要炸开,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痛感。 林漾低头才发觉他整洁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手腕,无意识的时候,他生生的将自己手腕中心的那块皮肉给扣烂了。 第23章 那个位置正是锁链刺入邪物腕骨的地方。 林漾茫然,半晌过后,他双手捂住脸低低的笑,慢慢的笑声越来越大,变得癫狂刺耳。 透明的液体沾湿林漾的十指,心底的声音翻腾出来。 邪物不该死吗? 他在攻略邪物的路上爱上了邪物吗? 人类会对一只残忍冷血视人命如蝼蚁的怪物动心吗? 那么,他还是人类吗? 他居然可耻的为一只怪物的存活感到劫后余生。 - 临沉睡了半月之久,它睁眼血池里只有它一只怪物,林漾不在这里。 仿若那日林漾随着它一起跳下来仅仅只是它濒死时的妄想。 临坐在祭台上等,这次它没有再贸然走到出祭台,在阵法的压制下它势必会陷入长久的沉睡,它不想再在林漾的眼前闭上眼睛。 血池冷寂,林漾守着一只沉睡的怪物会生出恐惧吧? 可是,临从天黑等到天亮也没有见到林漾。 - 林漾手中的衣物已经全部制作完成,只待送出去,让那些巨石怪穿上就不用再担心夜晚邪物降灾。 想到邪物,林漾整理衣服的手慢了一瞬。 那日从血池里离开之后,林漾再没有去过神殿,半月过去不知道邪物有没有醒。 最好不要醒,在血池里一直沉睡下去,这个世界的危险解除后,林漾就能躲去下一个世界。 00哼哧哼哧推来纸箱子,“窝们是要感化邪神,让邪神碎片自愿归顺于你,再由我收集回冰晶神殿,我们都没有拿到邪神碎片,怎么去下个世界?” 林漾面无表情哦了一声,继续整理衣服,不过半顺,林漾抬头,“你有什么功能能够洗掉人类情感,类似于忘情水之类的东西?” 00凭借尾巴弹跳到桌面上,“当然是没有喽,情感的力量磅礴,即使是神也做不到操纵情感。” 林漾大失所望,冷冷看着00,张唇吐字,“废物。” 00已经完全不怕林漾了,它发现林漾即便是厌恶怪物,也会将怪物当做是一条生命去看待,而林漾对待生命很有原则和底线。 说一万次杀了它,在它不伤害人类的前提下,林漾是不会真的对它动手。 00挺起肚皮吐槽,“漾漾,你现在越来越像邪神大人,你说想要忘情水,不会是你喜欢上邪神大人了吧?” 林漾两根手指将00弹出去,“青天白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对那只邪物没有喜欢,只是觉得可怜。 但单是生出怜悯这样的情绪,林漾已经觉得他背叛了自己人类的身份。 00头脑晕乎乎的,也是,林漾和邪神大人互相敌对那么多年,主要是林漾单方面敌对,林漾要是能喜欢上邪神,除非哪天邪神也疯了用自己去献祭世界。 两种都不可能,纯属它自己胡乱想。 地面的巨石怪都愿意接纳衣物,它们为难表示那些人类和银姣很抗拒,巨石怪天生性子温吞,分明是自己在庇护人类和银姣,却还要遵循人类银姣的意见。 没有办法,林漾必须去说服人类和银姣。 衣服整理好后,浮白和浊分别带着人类银姣都过来了。 林漾搬来梯子,先将做出来的衣服给凛凛穿上,“这衣服是用羽箭制成,它能够不被血水侵蚀,也无法被羽箭击破,巨石怪穿上后夜晚将会是安全的。” “但这是邪神的东西,若是邪神发怒,降下更可怖的惩罚要怎么办?” “就是就是!之前有人只是碰到这羽箭当场手指就烂了,整个人都被扎成了刺猬!” 聚集起来的人或银姣发出质疑。 林漾站在凛凛身前,声音平稳,吐字清晰,“人类和银姣不能碰这些衣服,但是巨石怪可以,只要保证巨石怪穿上后,你们不去触碰就绝对不会产生危险。”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场面一时难以控制,清楚其中利弊的浮白为难道:“他们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他们都对邪神的恐惧太深,这...” 浮白转头看向大众,“林漾是诚心想要帮助你们,他一人费尽心血为大家的安危做出这么多努力,大家这样岂不是让林漾寒心?” “我以我的性命保证。” 浮白猛然看向林漾,小声道:“林漾不可。” 林漾示意无事,他乌眸平静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位生灵,在他们的注视下道:“我林漾在此承诺,如若有人或银姣在未经触碰这些衣物的情况下因羽箭而死,我愿意任由你们处置。” 此言一出,原本抗拒的部分听众神色变得迟疑,像是不知道该听林漾的还是该听信质疑者。 “我相信林漾,这衣服我愿意领。” 向笙最先站出来,她笑容爽朗,“衣服是我教小林漾做的,我相信小林漾,如果出事担责算我一份。” “也算我一份。”乞循的声音粗哑,他站在向笙的前面挡住人群的目光。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站出来的多数都是跟着向笙一起做衣服的姑娘,她们清楚林漾这段时日的辛苦。 作者有话说: ---------------------- 第25章 除了那些制衣的姑娘,越来越多的人和银姣选择接受。 最终以少数服从多数通过这项决策。 他们无法触碰羽箭编织成的衣服,因此每一件衣服都是林漾登上梯子给巨石怪穿上的。 他忙碌了一整个白日,一刻都没有停歇,天光暗下来,林漾穿完了最后一件衣服。 从始至终浮白都没有离开,他注视林漾从梯子上走下来,“你是这个世界的神迹,如若没有你的到来,地面上的人类和银姣应已尽数死于邪神之手,他们都会感念你。” “大司礼客气,您为这片土地所付出的心血不是我所能比拟的,”林漾扫过浮白气血丰盈的面容,弯唇笑,“有阵子没听见您咳嗽了,看样子是病愈了,您为地面操劳还是要注意身体。” 浮白无奈,“都是老毛病了,时好时坏的,苟延残喘活着罢了,纵是如此眼下我还不能死。” 他仰望天际悬浮的囚塔,“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地面上的威胁暂时解除,但是邪神在神殿里始终是祸端,囚禁邪神的法阵已经松动,来日邪神踏出神殿的那一刻就是世界灭亡之时,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天到来。” “或许我能将邪神从这个世界抹杀。” 浮白听见林漾此言,困顿道:“林漾,你不是说邪神无法被杀死吗?” 天色暗下来,林漾的面容沉入昏暗的光线,“这个世界本没有邪神,邪神从哪里来的,便送它回哪里去,大司礼,您愿意多收一个学生吗?” 林漾去浮白的住处借了几本古书,离开前,浮白的目光在林漾的肚子附近徘徊,欲言又止。 浮白谨慎开口,“林漾,你喜欢孩子吗?” 林漾不假思索点头,“喜欢。” 浮白往后趔趄,双目无神,喃喃道:“这可怎么办...” 林漾看着浮白失魂落魄的神情,“怎么了,是不能喜欢吗?” 浮白连忙道,“不是,只是你和邪神都非常人,孕养出的孩子我担忧会遗传邪神...” “等一下,”林漾神色古怪,“我和邪神孕养出来的孩子?” 浮白神色茫然,“对啊,邪神亲口跟我说你怀了它的孩子。” 林漾太阳穴那处的神经突突突跳,邪物到底是怎么想的会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能怀孕? 他笑眯眯跟浮白讲,“放心,我跟它不可能会有孩子,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您完全无需为此忧虑。” 浮白从眯眼笑的林漾身上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气,不过这杀气貌似不是针对他的。 但不管怎么说,浮白总算是能睡一个好觉了。 林漾抱着古书满身寒意的回到住处天际已经变得浓黑。 凛凛的表情有些怪异,往常都会蹲在凛凛脚边等林漾回来的00不见了。 林漾挑眉,他走进凛凛的肚子,目光扫一圈,他屋子里的邪物玩偶似乎多出来一个,正和消失不见的00大眼瞪小眼,00的尾巴快抖成小风扇了,金色的眸里蓄着要掉不掉的眼泪。 听见林漾的脚步声,它立刻飞扑过来,两只小手扒住林漾的肩膀,可怜兮兮的躲在林漾身后。 察觉到屋内氛围不对,00滚出了石屋。 林漾与坐在他床上的临对视,一路上的杀意在瞬间熄灭,还有几分不自觉的心虚,但他面上半分看不出,他自然问询,“你已经醒过来了,身体恢复好了吗?” “不好,林漾,你骗我。” 林漾眼皮一跳。 临仰视林漾在烛火下的脸,这张面容皮肤白皙,五官精巧,无论何时那张柔软的唇都勾着魅惑的笑。 但若只看林漾那双乌黑的眼眸,会发觉浓密睫羽遮掩下,那对黑沉沉的瞳仁寻不到一丝笑意。 第24章 临这段时日的甜蜜幻想被戳灭,他直直看着林漾。 “你夜夜来到神殿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为了拖住我不让我对地面上的活物下手,想给巨石怪送礼物的不是凛凛,而是你,那当然也不是什么礼物,是用来防止我降灾的羽衣。” “你处心积虑为的全部都是地面上的人类!” “那我呢,林漾,我是你用完就避之不及的瘟神吗?” 林漾喉结滚动,这就是他原本的计划,他是人类,所做一切自然是为了人类的利益筹谋,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他早早为计划暴露后要如何哄骗邪物想了不下十种说辞,但现在那些漂亮话全部说不出口。 他站在临审判的目光中,唇角牵起无所谓的笑,“你不是早知道吗,我接近你的每一步都别有用心,忽视你的痛苦,糟践你的真心,一味的偏帮人类,我就是这样的烂人,你现在放弃我也不晚...唔嗯!” 唇被蛮横的咬破了,身体重重的摔到床上,紧接着被压覆,手腕高举过头顶,腰身也被缠住了。 林漾像是被一场雪崩埋葬,鼻息间满是雪的味道,弥漫着少许的血腥气。 呼吸逐渐变得不顺畅,视线开始被水光模糊紧接着晃荡起来。 “不行,这里不能,凛凛还有00会听见...哈啊...” 嘴巴再次被堵住,林漾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纠缠成围困住他和临的茧。 放肆的蹂躏,极尽的掠夺。 临的五指生出尖利的指甲,它抵住林漾的脖颈,锋利的指甲轻易滑出血痕,刺痛感让林漾的瞳孔微微放大。 但是在林漾强大的自愈能力面前,那条血痕很快愈合了,在林漾的脖颈上消失得干干净净,正如临在林漾躯体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犹如野兽无法标记自己的领地一般,临生出更多的不安和焦躁。 它冷淡得声音变得焦灼,“林漾,我不是你能随意丢弃的流浪狗,我是怪物,失控时能将你撕扯得稀烂,你弃养我等同于要和我一起下地狱,你想吗?” 太疯狂了,林漾汗津津,湿淋淋,置身于冰原里却似在大火中被炙烤。 他眉眼水洗过一样,乱蹬的双脚被临握住。 临失控逼问:“林漾,你要弃养我吗?” 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了这怪物的林漾疯狂摇头,“不弃养,不弃养,啊艹,你特么先停停...老子要死了...” 生气失控但依旧认真听林漾在讲什么的临皱眉,“你不老,你很年轻。” 临补充,“也很漂亮。” 林漾一脚踹到临的脸上,乌眸水光潋滟,眼尾泛红,他一字一顿,“请你去死,好吗?” 半个小时后,由黑色丝线组成的茧散开,林漾衣衫完整的出来,临淡漠的跟着林漾,脸上留有可疑的鲜红印记。 这个时候,林漾才有注意力分给石屋。 哦,他柜子里的衣服全部被翻出来撕烂了做成了窝的形状,千辛万苦找到的种子养出来的两盆绿草被连根拔起并且碎尸万段,石屋的墙壁上多出密密麻麻的人像全部都长着跟临一模一样的面容,还刻满了临的名字。 林漾眼前发黑,这邪物真将自己当成狗来拆家吗?狗都拆不到这种程度吧? 林漾心中顿感不妙看向他收藏的两具战利品。 心中怒气值飙升。 脖颈处缝了红色项圈的,项圈不见了。 手腕脚腕处坠了红色珍珠的,珍珠也不见了。 林漾偏头看邪物,才发觉这邪物脖颈上套了鲜红项圈,手腕处除了黑色的手串还多了几串红珍珠手链。 “交出来。”林漾伸出手。 临抗拒,“这本来就是你要送给我的。” 林漾看着临脖颈上与它满身装扮格格不入的红项圈,再移到缠绕成非主流的手腕上,败下阵来。 和这邪物讲不通道理。 大不了他重新做就是了。 “行,”林漾点头,“那些是给你的,那我的衣服呢?绿草呢?还有这满墙壁的画?凛凛,你任由它这样对待你的身体吗?!” 凛凛不吭声,它怎么可能管得了邪神! 临站在满屋子的狼藉里,视线下垂,“我赔给你。” 林漾觉得如果有尾巴,临已经在甩了。 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爬进来,麻利的清理掉地上破烂的布料、摔碎的花瓶和被碎尸万段的小草,雕刻下来的沙子砂砾也被清扫干净。 数件衣服凭空出现在林漾的床上,临一件一件将这些衣物分门别类,井井有条的收入林漾的衣柜里。 林漾惊奇发现这些衣物风格不同,时代也不同,能从数千年前追溯到现在,什么款式都有。 以红色居多。 林漾正要夸,眼尖看见数件肚兜被塞进衣柜里,颜色各不相同,不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开口质问,临已经合上衣柜。 它银白的眸注视林漾摆放绿草的位置,那里已经被黑色丝线重新摆上了两只花瓶。 临的掌心合拢,再打开时,一棵种子在它掌心生根发芽,绿色的植株生长,在眨眼之间开出鲜红漂亮的花朵儿。 林漾呼吸止住,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临的掌心,“这是什么?” “玫瑰,我在书籍里读到的,人类用玫瑰来寓意爱情。” “林漾,我对你产生了爱情。” 作者有话说: ---------------------- 第26章 林漾待在人类基地里没有听过玫瑰这种植株,基地里的老前辈描述的多数是入口的食物。 生存困难的日子,爱情成为虚妄的奢侈品。 他手指小心翼翼触碰临掌心的玫瑰,花瓣带来柔软的触感,还有浓郁的芳香。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束玫瑰带给林漾不可思议的震撼。 临将玫瑰移到花盆里,“这株玫瑰经由我的血液饲养,除非恶意毁坏否则永不凋零,但它也同时含有剧毒,你不要被玫瑰的利刺划伤。” 林漾目不转睛的盯着玫瑰,敷衍点头。 临对这株由它血液饲养出的玫瑰产生出恶念,想毁坏这株玫瑰,这样类似的恶念在林漾出现后,如呼吸般自然的侵蚀临的大脑,又被它努力扼制住。 【林漾会不高兴。】 这样的六个字犹如沉重的锁链死死束缚住临即将做恶的冲动。 “这是玫瑰的种子,你以后可以自己种植,种出来的玫瑰虽然过了花期会凋零但并不会有毒。” 林漾接过种子,眉眼弯弯,“谢谢。” 临仔细观察,林漾这次笑是真的笑,乌眸沾染无边春色,变得亮晶晶的,林漾又笑得很好看了,让临很想吻他的眼睛。 它和林漾关于怪物与人类的问题已经达成共识,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各凭本事,他们相杀不妨碍他们相爱。 无论是临凭借自己走出神殿屠杀地面,还是林漾成功哄骗临放过地面,他们的结局都已被写好,即便来日互相厌憎也要抵死纠缠。 临离开,林漾将那一捧种子种进花盆,期待着它能生根发芽开花。 00飞进来,忧心忡忡,“林漾,如果邪神大人真的毁了这个世界,你真的会继续和邪神大人维持这种关系吗?” 如果林漾真的爱上邪神大人,任由邪神大人胡作非为,那这数个小世界岂不是全部完蛋?! “不会。”林漾移开注视玫瑰的目光,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00,“一切都只是为了攻略任务哄骗邪物的话而已,我永远不会背弃我的立场。” 他不会爱上自己的仇敌,也不能爱上。 他只是觉得玫瑰很好看,仅此而已。 00放下心,又觉得有些难过,它得到想要的答案却并不开心,闷闷的哦一声,出去找凛凛睡觉了。 林漾坐在一室的暗里,他伸出手指拨弄玫瑰的利刺,指腹磨蹭尖锐的刺,而后笑意盈盈的按压下去。 利刺刺穿他的皮肉,剧毒淬进林漾的身体,林漾流出黑色的血液。 滴滴答答落在柔软的花瓣上,玫瑰植株成为了黑色,如若一颗坏死的心脏,花香变得愈发浓郁,侵染勾人堕落的味道。 次日早晨,林漾按时去浮白那里报道,邪神为阵法所困,他必须弄清楚法阵的原理是什么。 不巧的是,林漾恰巧坐在名为善的银姣旁,他们看见彼此脸的刹那,显然都记起来了和对方的恩怨。 善脸色很臭,但到底没有再招惹林漾,真和林漾打,它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它没有蠢到凭靠自己去招惹林漾这样的怪物。 是的,在善的眼里,林漾根本不是人,而是怪物,从里都外都散发着邪神的气息,说是邪神狂热的追随者也不为过。 林漾对善的臭脸熟视无睹,他素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睚眦必报的准则。 这种臭脸程度还影响不了林漾。 他在小石桌面前坐下来,尽管对晦涩难懂的古语心生厌烦,但他还是将浮白的讲解一字不落听进了耳朵里,平铺的白纸上甚至有林漾留下的笔记。 第25章 浮白一堂课两个小时,一天两节,中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来上课的除了林漾以外,其余全部都是银姣。 他这几日的作息都很规律,去浮白那里上课,回来研究古书,给玫瑰种子浇水,去神殿和临睡觉。 每次从神殿里离开再去到浮白那里,坐到善的身侧,善的厌恶就会加深一分。 它疑心林漾根本就是邪神捏造的分身,否则怎么可能跟邪神的味道一模一样,每日穿的衣服也奇奇怪怪的。 哪有正经衣服会将人的腰收得这么细,一定是邪术! 林漾已经对善每日阴恻恻的目光免疫,这节课浮白终于讲完了理论知识,开始让他们实操。 阵法需以操纵者的血液为笔墨,绘制正确的阵法血迹会变成纯金色,失败则血迹颜色不变。 开启阵法需付出未知的代价,多数与寿命、神识相牵连,这也是为何来学习的只有银姣没有人类。 银姣寿命千年,人类只有百年光阴,论及耐力体魄,人类也不及银姣。 不过跟着浮白创新阵法的只有人类,没有银姣,银姣不善智。 林漾割破掌心,依照浮白课上所说在小石桌上描摹召唤法阵的图案,最后一笔落成,金色的法阵呈现。 法阵不过巴掌大,浮白说信念足够强大,便足以支撑法阵通往任何地方,林漾弯唇,“开!” 神殿里,临盘腿坐在祭台上,鲜红的血涌入池水里,它抬眸注视穹顶的法阵,金色已经越来越淡,很快便要承受不住它的力量而彻底崩坏,它踏出神殿的那日便是地面活物的死期。 突然,临的正前方出现一个金色法阵,法阵上有林漾的气息。 【以血为祭,以咒为引,求财见鬼,邪神速现!】 林漾的声音透过金色的法阵出现在临的耳边,临扫过人类粗制滥造的玩意儿,比起召唤阵法,此阵更像是人类与魔鬼交易时的传声筒。 人类满足恶鬼贪婪的欲望,换取想要的物件来填补心中沟壑。 临第一次遇见这样贪婪的人类,竟然想要神。 林漾看着毫无反应的法阵,疑心自己操作有误,正要抹去重画,淡漠的声音从法阵里传出,“你能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林漾挑眉,是临的声音。 这和人类社会的手机功能很相似。 他随口回答,“用一整个美妙的夜晚来交换如何?” 林漾的话刚落下,一颗鲜红的还在跳动的温热心脏出现在他的小石桌上,没有清理干净的血溅在林漾白皙的脸颊。 看起来像是邪神挖下来丢给他的。 林漾纠正自己方才的想法,法阵和手机还是有极大的区别。 他在一众银姣惊惧的神色中将那颗心脏包好,真不是他故意,他不知道临真的会丢颗心脏过来,还好分身没有出现,否则很难和平收场。 课间休息半小时,林漾正考虑将心脏送回住处,小芽儿在浮白的屋外探出头,她脆生生喊:“林漾哥哥,你上次送我的小草儿发芽啦,小芽儿端来给林漾哥哥看看,00说林漾哥哥在这里读书,小芽儿可以进来吗?” 浮白合起书卷,“小芽儿又来找林漾啦,进来吧,你这小草儿养得很不错哇。” 浮白对小孩总是轻声细语,有用不完的耐心。 与浮白相比,林漾还是不会跟小孩相处,他讲话干巴巴,“嗯,养得很不错,很厉害。” 小芽儿捧着那抹翠绿,骄傲扬起下巴,“那是当然喽,我每天都给它浇水,00讲林漾哥哥你的小草被养死了。” 她小大人似的费力踮脚拍拍林漾的肩,“别伤心,小芽儿可以帮你养。” 坐在地上的林漾露出莞尔的笑,郑重点头,“那得拜托小芽儿你了。” 上课时间小芽儿已经乖巧离开了,林漾揣着那颗心脏一直到浮白今日的授课结束。 他回到凛凛的肚子将那颗心脏放在了盛开的玫瑰花盆里,视线不经意一扫,他种下去的玫瑰种子发芽了。 漂亮的翠绿色,像生机勃勃的春天。 突然很想见到临,告诉它种子发芽的消息,林漾等不及天黑了,他爬上锁链,推开神殿的门天光正巧暗下去。 坐在祭台上的临睁开银白的眸,气喘吁吁的林漾被这双眼睛包裹着才意识到他没有带花盆上来,临看不见种子发芽的模样。 林漾平复自己的呼吸,他走上血水浸染的台阶,唇间抿着一点笑意,和下午来找他炫耀的小芽儿模样没有分别,“临,你送我的那些玫瑰种子发芽了,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黑色的丝线沿着林漾的脚踝往上攀爬,临银白的眸被林漾的笑意感染,“这是人类世界说的约会吗?” 林漾矜傲,“你可以理解是。” 临的本体离不开神殿,和林漾一起来到地面的是分身,这是数千年以来林漾第一次生出这样迫不及待的心情。 他几乎是跑的,乌黑的长发在风里自由扬起,灿烂的笑容比盛夏繁花还要耀眼。 几秒后,林漾面上的笑容变得死寂。 没有凛凛了。 耸立在地上的高大巨石块被砸得粉碎,圈起来的一方空间裸露于空旷的夜色下,石床和衣柜都被砸得稀烂,林漾摆放在窗口的玫瑰被银姣踩在脚底碾压得稀烂,今日新长出的嫩芽已经枯死。 黑色的十字架立在这片废墟上,林漾精心缝补的邪神分身吊在十字架上。 在废墟的前方摆放着小芽儿被羽箭扎成刺猬的尸体,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绿色的小草。 作者有话说: ---------------------- 第27章 “就是他!害死了小芽儿她们!必须让他拿命来抵!” “说什么是异世界来的救世主,根本就是和邪神一伙的吧,假惺惺的说为我们好,实际上都是为了放松我们的警惕将我们一网打尽!” “不错!今晚我们必须除了这个异端!”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地上排列的尸体多达数十具,全部都是小孩儿和孕妇,至少有二十多条人命。 乞循看着那些模样凄惨的尸体攥紧拳头,他将浮白送到白塔准备回家听见了叫嚷声,跟着过来看发现凛凛已经被善带着围猎者抹杀了。 围猎者说是林漾送给他们的羽衣带来了这场灾祸,善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乞循并不相信善,他也仇恨邪神,但善仇恨邪神实在是已经到了偏激的地步。 乞循站出来,面对激愤的银姣和人类,嘴巴里咬出血腥,克制开口,“你们说这件事是邪神做的,我能信你们,但绝不可能是林漾所为,浮白和浊都还在白塔里祭奠亡灵,明日就会出来,这件事情等他们出来再做定夺。” “怎么,乞循大队长,你忘了当初第一个说林漾是异端的人是谁了吗?”善面容轻蔑,嗓音优美,“还是说队长您和异端厮混在一起久了,被这异端给蛊惑了?” “你!”乞循脸色青白。 善扬起下巴,“大队长受异端蛊惑失了神志,将他押下去,看管起来!” “是!” 人类模样的银姣上来压制住乞循,即便他在人类里力量已经是最强大的,但他依旧不是普通银姣的对手,他粗笨的鱼尾在淤泥地里挣扎出拖痕,目光焦急着被带走了。 “好了,现在碍事的消失了,林漾大人,”善的脸上扯出虚伪的笑,“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 林漾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他的眼前是大片大片成瘫的血迹,周身全部都是死去的新鲜尸体。 有曾经和他一起作战的同伴,有教导他长大的前辈,还有小芽儿,他们睁着空洞的流血的眼睛,没有舌头的嘴巴张开,逼近林漾。 【林漾,我好痛啊。】 【林漾,我好痛啊。】 【林漾,我好痛啊。】 ... 【林漾,我好痛,你看不见吗?!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又是你一个人活了下来?!你为什么还没去死?!】 【不,林漾,林漾你现在还不能死,林漾你现在还不配死,帮我报仇,帮我杀了他们,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全部都死!】 【林漾,报完仇你再用你的血来献祭我们吧,地里面好冷,地里面真的太冷了。】 【林漾哥哥,我好痛,小芽儿好痛。】 - 在善的目光移向林漾的脸时,临立刻挡在了林漾面前,善及时收回目光闭上眼睛,连着往后退了数步,站在了最后面。 它低声道:“去,先将邪神的分身解决了,再处置林漾。” 一群人蜂拥而上,这些人里有人类有银姣,他们都是对邪神有着刻骨恨意,每晚参加围猎的人,死在他们手上的邪神分身少说上百。 他们凶猛的冲过来,手上是锋利的鱼叉和刀刃。 临对这样的情形已经习惯,千只蝼蚁可食凶兽,这具躯体没有复生的能力,和他们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第26章 临无所谓分身的死活,但是林漾,临震开那些人攻击的同时护住林漾,林漾从刚才便如同失了魂魄的木偶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耳朵眼睛鼻腔嘴巴都在溢出黑色的血。 临在林漾身上嗅到了浓厚的关于死亡的气息。 “林漾!”临喊林漾的名字,林漾毫无反应,鱼叉刺穿临的脊背,鲜红的血流出。 临伸出利爪抓烂鱼叉,他银白的眸愤怒瞪向袭击者,“你们,全部都去死!” 看见邪神眼睛的生灵立刻倒下去,滚在地上痛苦嚎叫,还有更多的蝼蚁攻上来。 他们看着临的目光充斥着恐惧,还有孤勇。 恨意灼烧他们的心肺,让死亡变得无足轻重。 啊,竟然还有人站着,临挡在林漾前面,面容淡漠,它记起来了,它的本体在神殿,诅咒之力无法生效。 它仰头注视悬浮的囚塔,无尽的恶念几乎要冲烂它的皮肉。 地面上的活物就是如此肮脏又卑贱的存在,这就是林漾要守护的。 临轻声,“你们知道林漾为你们付出多少吗?” 它喃喃自语,“我不应该对他心软,放任他因为你们这群蝼蚁落到如今地步。” “林漾,失去所珍视的,你也很痛苦吧。” 临目光变得凶恶,“来啊,你们全部都上,不能彻底将我杀死,我迟早会向你们索命!” 善躲在人群后面,“别被它吓到!它已经是强弩之末,快上,杀了它!” 要如何诛杀一只怪物? 地面上的怪物和人类一样,流血和心痛都会致死。 这场清缴怪物的杀戮,人类和银姣获得了全面的胜利。 他们憎恨的怪物死在了异端的脚旁,一白一黑的两双眼睛都被血水覆满,光熄灭了,变得浑浊不堪。 紧接着邪神的分身被他们架上十字架,善走到林漾面前,手拍林漾的脸,“喂,不要装死。” 林漾没有反应,善一脚踹到林漾的肚子上,林漾倒下去,他好似真的对外界的刺激失去了感知,成为了一具空壳。 善又踹了几脚觉得没有意思,“将我们的林漾大人也绑起来吧。” 林漾被吊上正中央的十字架,他一双眼睛一直在源源不断的流血,善心中恶意膨胀,它取来刀,剜出林漾的双瞳。 诡异的是,下一刻林漾的眼睛又长出来了,浸润在血水里,漆黑得照不进任何影子。 善冷哼,“这林漾果然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它眼睛一转,“各位,你们家里的粮食是不是都不够了?想不想吃肉?我们将林漾的肉剔下来,反生他还会再生,我们剔上十几次,下个月的粮食就不用发愁了。” “这样不好吧,”讲话的是个人类,他生得凶神恶煞,握着的鱼叉上还沾有邪神的血,“林漾再怎么说没有伤害过我们,还帮了我们很多,那羽衣伤人了,却也保护了我们,没有林漾,我们大家伙现在都死完了。” 围猎中有人神色犹疑。 他们听到善说羽衣突然降灾伤人了,就一股脑跟过去,受害者身上都沾满了羽箭必然和邪神林漾脱不了干系。 但他们主要仇恨的对象还是邪神,毕竟他们真切的受这羽衣保护,否则当初也不会同意巨石怪穿上这羽衣。 “善大人,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就在现场,你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吗?” 善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还能怎么回事?就是这羽衣突然伤人!你们说保护?下一个因为羽衣惨死的就会是你们!快点,拿刀来剔肉!” 凶神恶煞的壮汉扔掉鱼叉,“我做不出来这忘恩负义的事情,要干你们自己干!” 他迈开腿离开这片血腥地。 善低吼一声,“不管这个懦夫,我们来割肉。” 刀尖刺进林漾的皮肉,善这段时间的烦躁一扫而空,得浮白青眼又如何,今夜还不是任他宰割。 悬浮的囚塔睁开银白眼睛,恰巧看见这一幕,这只瞳仁剧颤。 猩红血雨在顷刻降下地面,独独避开了林漾所在的位置,善躲避及时,它举起林漾当做盾牌,血水腐蚀林漾。 那只独眼在顷刻变得猩红,血水止住。 善仰视囚塔,“邪神,你爱上了低贱的人类了吗?那么我伤害他,你是不是会更痛苦?” 它微笑着用手掏穿了林漾的心脏,林漾的胸口露出黑洞。 神殿里的临目眦欲裂,阵法压制下,它每日能够捏造的分身有限,那些分身也帮不到林漾,最终只会被围猎者诛杀。 只有它离开神殿。 它必须离开神殿,临踏出祭台,它猩红的眼睛注视神殿的大门,一步一步往门前靠拢,“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血水积聚于脚下,锁链刺穿骨和肉,死死的将临往回拖拽。 它十指抓烂地板,“浮白,你放我出去,我愿意放弃我所有的仇恨和恶念,我保证不再伤害地面上的活物,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们回来,我求你。” 血水翻涌的神殿里无人回应邪神的乞求,也...无人听见。 浮塔底部那只猩红的眼睛泣出血,滴落下来,却没有任何腐蚀的能力。 善从未如此畅快过,它抓起林漾的头发,将林漾的脸朝向那只巨大的眼睛,“邪神,你说林漾的自愈能力这样强大,我将他肢解后,他是不是还能拼凑起来?” “哈,就先割掉头颅吧。” 善挥起刀,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刀刃,生生捏碎了那把刀,林漾反腿踹向善,烈火燃烧的刀抵住善的脖颈,他黑色的眼目裹着千年的寒冰,“你说,要表演什么?” 烈火灼烧善的脖颈,它感到可怖的威压,那是面对临时都没有过的感觉,林漾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它发抖,“你你你刚才是在装死?” 林漾的整张脸上都是血迹,“抱歉,不小心死了一会儿,给了你这只垃圾作恶的时间。” 噩梦与噩梦重叠,林漾的精神受到严重冲击,用正常人类的身体来解释,他是休克了。 一滴鲜红的血泪滴到林漾的脸上,和林漾脸颊上的血混做一团,林漾抬起晕眩感严重的头,望进那只已经被鲜血吞噬的巨大银白眼眸。 “临,不要为我哭泣。” “我回来了。” 第28章 善的皮肤被林漾手中烈焰攀附的刀烧得溃烂,它口中发出惨叫,冲着那些围猎者叫嚷,“快,你们快弄死林漾,救我!” 围猎者神色紧绷,他们团团围住林漾,狂咽口水,眼前苍白漂亮的青年是和邪神本体一样杀不死的怪物。 原比邪神的分身要可怖。 林漾黑发浓稠,眼睫染血,他视线一瞬都不曾在那些逼近他的围猎者身上停留,林漾半弯腰,杀意浓厚的黑目俯视善,语气轻柔,“告诉我,小芽儿,凛凛,那些孕妇,她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邪神!啊啊啊!” 善的一根手指断了。 林漾出刀干脆利落,但若是看得仔细会发觉林漾的指尖在颤。 痛苦像山一样压下来,碾碎他的五脏六肺,受情绪影响的胃翻江倒海,他压住喉间的恶心感,“我的耐心所剩不多,你想被我捏爆脑袋吗?不知道你们银姣是否能生出第二个脑袋。” 善还在嚎叫,它唇张了又张,发不出声音。 “啧,”林漾失了耐心,“你还是去死吧,总有人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刀砍下去之前,善的眼泪和黄色液体一起流出,“我说,我说,是他们!是围猎者中的银姣看不惯你想要生事除掉你,所以,所以他们捉来了小芽儿和那些孕妇,将她们往羽衣上按导致她们死亡。” “对,就是这样的,还有凛凛,凛凛也是被他们敲碎弄死的,我是被他们欺骗一时鬼迷心窍,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林漾,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我不能死,浊很看重我,说想选我为下一任王,我不能死啊。” “我呸!善你也忒不要脸了!明明就是你指使我们去干这些事情,我们没把你说出去,到头来你却将锅推给我们!今日我死不死都没关系,你必须死!老子有水镜,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录进了老子的水镜里!” 愤怒的银姣走出来,它双手翻转,一面由它的能力凝结成的水镜浮在空中,小芽儿的脸出现在水镜里,她哼着歌儿往家里走去。 银姣的视角,它们正在等着小芽儿自投罗网,在它们的身后是被捆绑的一群孕妇。 林漾的心口炸开剧烈的疼意,他神经质往前,朝小芽儿伸出手,哀求道:“别去,小芽儿,回来。” 他拦不住过去的小芽儿,小芽儿被抓住了,善出现在画面里,它俯视小芽儿,“其实你不死,那些孕妇也足够我们找林漾的茬了,但是你和林漾走得那样近,他要是知道自己害死了你,露出的表情一定很精彩,所以,你必须死。” 这些孕妇和小女孩在一群银姣面前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她们眼里透着对死亡的恐惧,绝望的被逼向羽衣。 第27章 那些凄厉的惨叫声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像是已经异变的怪物。 触碰的刹那,羽箭贯穿她们的躯体。 那些孕妇里甚至有银姣,她们躲过了邪神降灾,却生生被同类以可笑的嫉妒心给逼死。 小芽儿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已经没有了气息。 紧接着它们开始叫嚷羽衣杀人了,不明真相的人类被吸引过来,他们气愤的冲向林漾的居所,要让林漾滚出来。 凛凛声音稚嫩解释,“林漾大人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伤害我们!” 善根本不听解释,“这巨石怪早和邪神是一伙的,自然帮着邪神说话,我们砸了它!” “好!” 围猎者蜂拥而上,巴掌大的00飞起来挡在凛凛的面前,“你们不能伤害凛凛!凛凛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许你们伤害凛凛!啊!” 00被一巴掌拍飞,紧接着被善死死踩在脚底,它狠狠蹬了几脚后,捏起00,“啊,林漾身边还有个你这样奇怪的玩意儿。” 下一瞬,它将00半边的翅膀生生从连接着的血肉里扯断,“好稀奇,以后归我养了。” 善合拢掌心,00不见了。 “砸,动作快点!” 巨石怪的石头和它们的血肉无异,凛凛最怕疼,它身体的血肉被残忍的割开碾碎,痛到逐渐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群围猎者冲进林漾裸露在外的房间,砸碎了林漾的花盆,弄死了林漾的玫瑰与种子,粗暴的推出林漾精心饲养的邪物尸体。 水镜的画面戛然而止,林漾站在原地,废墟前一片死寂,无人胆敢发出声音。 林漾一直站着,过了数十秒,他很轻很轻的问询,“杀掉我是比同类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事情吗?” “你们究竟是银姣和人类?!还是比邪神要可怖千倍万倍的怪物?!” 林漾嘶吼起来,他握住的刀身变得漆黑,火焰的颜色也由灿烂耀眼的橘红转为绝望堕落的黑。 强烈的死亡气息席卷这一片天地,其中的可怖不亚于许多年前邪神降下诅咒。 方圆百里的生灵感受到这股威压,趴伏在地面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在白塔里祭奠的浮白和浊同时感知到这股不详的气息,浮白分神感知,他手中的祭品散落一地,“有新的邪神要诞生了。” 林漾握着刀走向善,善想要逃跑,但它在那股可怖的黑色力量面前根本动弹不得,“林漾,你不能杀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那些死去的人和你认识不到一年,你不能因为她们杀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她们向你求饶时,你放过她们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漾注视在地上如若烂泥的善,“把00还给我。” 善根本连讨价还价都讲不出,着急忙慌的将00从禁闭里拖拽出来,唯恐慢一秒林漾的刀就会劈下来。 00摔在地上,它巴掌大点的身躯找不到完好的皮肤,洁白的小翅膀只剩下一个,金色的瞳蓄满眼泪,它抱住林漾的脚嚎啕大哭,“林漾,凛凛没了,小芽儿没了,都怪他们这群坏东西!” 林漾蹲下来,手指抚摸00的脑袋,“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凛凛,没有保护好小芽儿,没有...保护好你们,才会导致你们这么痛苦。” 00掉着泪珠子,“不怪林漾,林漾,你手好冷,不像人类的手...” 00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无尽的黑雾缠绕着林漾,它怔然,“林漾,你很痛苦。” 这痛苦快要将林漾彻底吞噬,让他成为新的邪神。 00不知道一片天地存在两位邪神会发生什么,它也不在意这些。 它费力挥动残破的半只翅膀,属于怪物的冷冰冰的小手捧住林漾的脸颊,它的脸蹭上林漾满是血迹的脸,“林漾,不要成为邪神,00不想林漾很痛。” “成为邪神会一直很痛吗?” 00重重点头,“在冰晶宫殿里,邪神大人每日每日都很痛,经常会痛到发疯惨叫。” 林漾和00讲话,声音又变得温温柔柔的了,他看着破败的小羽蛇,轻笑,“能让临那样的存在发出惨叫声确实很痛了。” “可是00,为什么我是人类也每时每刻都痛苦的想要发疯想要惨叫想要撕碎一切?” “因为,因为,”00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它金色的眼眸不停的落泪,声音哽咽,“因为有很多坏东西。” 林漾点头,“那就都杀了。” 全部都去死。 林漾站起来,00摇头,“不行林漾!他们确实该死,但你不能用这股力量杀他们!刀刃落下去,你就再也回不去人类的身份!00知道林漾最爱人类,00不想林漾失去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林漾!” 00拦不住林漾。 它自出身就被邪神养在冰晶宫殿,那些怪物都惧怕它,因为它是邪神的宠物。 它不需要费力的去厮杀,就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因此,它很懒惰,从不认真修习,跟在最强大的神身边却连最低级的怪物都杀不死。 因此,它要失去凛凛,失去林漾了。 它厌憎自己的不努力,但都晚了。 “林漾,”漆黑的触手缠住林漾的脚腕,林漾垂眸,那只触手往上爬,“别过去。” 是临的声音,它无法离开神殿,于是它的神识进入了这些触手。 密密麻麻的触手缠绕过来,形成人形温柔的抱住林漾,它低声重复,“别过去,我不想你疼。” “临。” “我在。” “他们杀死了小芽儿,杀死了孕妇,杀死了凛凛,伤害了00,伤害了你。” 触手缓慢摩擦林漾的后背,“我知道,对不起。” “他们还杀死了我的玫瑰。” 林漾平静的眸在讲出这句话时透出一点茫然的委屈,触手将他抱得更紧了,像是想要将他藏进身体里,带着他逃脱这脏污的一切。 “我都知道,林漾,对不起,对不起。” 临一遍一遍道歉,如果它没存在就好了,这样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怪你,”林漾讲,“今晚的事情他们全责,我要他们死。” 林漾的面容又变得平静而冷淡,他往前走,但那些触手阻拦着他前进的步伐,柔软的触手模拟成手指带着安抚意味揉捏林漾的耳垂,“好,我也不会放过他们,但小芽儿他们是因羽箭死的,你一刀砍下去,他们死得太轻松了,是不是?” 林漾止住脚步认真思索,他点头。 00留意到缠绕着林漾的黑雾淡了很多。 触手轻轻碰碰林漾的唇,像是落下轻柔的吻,“所以,将他们交给我吧,我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那些死者受到的痛苦我会加倍还回去。” 林漾沉默。 触手循循善诱,“00的伤势很重,你带它到神殿里来,我帮它治疗,你不想眼睁睁看着00死去对不对?” 第29章 听到‘死’这个字眼,林漾的呼吸在瞬间变得急促。 他慌张去看00,00心领神会当即躺在地上气息虚弱,“林漾,救我。” 黑雾散开,林漾手中的刀消失,他捧起00,焦急又愧疚,“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带你去神殿找临。” 触手调转方向看向善,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羽箭射下,善目眦欲裂,在死去的前一秒,一道金色的光芒自它手心弹出落到林漾身上。 “我死,但是林漾你也别想留在这个世界!你们情比金坚那就永生别想再见!” 触手飞速去拦,但金色的光芒还是吞噬了林漾,光芒散开,地上只有一只羽翼破败的00,林漾消失了。 浮白和浊匆匆从白塔赶过来,恰巧看见这一幕。 纠缠的触手变得狰狞,悬浮囚塔下生出无数冰白利剑,直指地面。 那只巨大的银白眼眸已经被不详的红色吞没。 浮白惊颤,利剑一但落下地面上的生灵必死无疑。 他稳住心神,冲着天际的囚塔道:“邪神大人,您强行突破阵法降下利剑,地面上的生灵虽死,您也必然重伤,您冷静一下,林漾并没有死!” 临跪伏在神殿里,越来越多的锁链束缚它、勒进它的血肉里,利剑下降的趋势并没有因为浮白的话语而有所延缓。 浮白焦急:“我能将林漾带回来!林漾珍爱人类!如果林漾回来后看见这里成为一座巨大的坟墓,他会更痛苦!邪神大人,请您相信我!” 利剑在半空停滞,“仔细说。” 浮白吸气,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善在死前所用阵法为传送阵,此传送阵有破开时间和空间的效用,但善学艺不精,所用阵法仅仅具备割开时间的功效。” “林漾还在这个世界,但所处时空与我们不尽相同,请邪神大人给我时间,容我开确定林漾所在时间节点,接林漾回来。” 负伤的00闻言,挣扎着盘起尾巴,“我也能穿梭时间和空间,或许能帮上忙。” 第28章 下一瞬,00出现在神殿里,邪神寒冷的手拢在它身上,柔和的光晕包裹00,00的半边翅膀生长出,一身的伤势愈合。 它张口想说谢谢,抬眼的刹那,金色的眸怔住,邪神浑身上下只有那张脸是干净的,除此之外的每一处都在锁链的束缚中皮开肉绽。 状似人类的怪物,脸上并没有痛苦的神色。 临分裂出分身,对00道:“你带着‘我’去时空里找林漾,我不信浮白,发现林漾后,将他安全带回我身边。” 00乖巧点头。 临眸光晦涩,半晌后道:“你不要辜负林漾,林漾毕竟是你妈妈。” 00瞳孔地震,脖子一缩,邪神大人的后半句它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它想解释但不知道林漾究竟在邪神大人面前说了什么,00跟着邪神分身进入时间海,称得上落荒而逃。 临从悬塔下方注视一片血腥的地面,它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在林漾回来之前完成。 - 金光袭来后,林漾的身体失重,那感觉跟00带他来到这个世界时很相像,他所处的时空似乎撕裂了。 再次有意识时,林漾发觉自己躺在半人高的草林里。 蔚蓝色的天空下白云舒展,暖橙色的半轮太阳悬挂在西侧,几只水鸟低低飞过,是薄暮时分。 林漾猛然坐起,他不在原来的世界了吗? 他环顾四周,这里没有淤泥攀附的地面,取而代之的是绿植和鲜花,远处有一片大海,在夕阳的照拂下映衬成鲜艳的橘红色。 而在林漾的身后则是精巧的建筑群,太阳继续下沉,远看方格一样的空间亮起暖色的灯。 显然,那些建筑群里有人居住。 但这不是最吸引林漾的,在太阳落下的地方,林漾看见了神殿,虽然只能看见神殿的顶部,但林漾确定这就是悬浮在天际的那座神殿。 他尚且没有脱离邪物所在的世界,只是时空似乎出现了偏差。 林漾朝着神殿所在的方向走去,途径海边,闻到浓厚的血腥味,林漾才发觉那根本不是太阳光映照出的橘红。 而是血。 这里发生过恶战,但尸体已经被清扫干净。 林漾没有多做停留,他继续朝着神殿的方向前进。 神殿离人类的建筑群很远,需得先穿过一片古老的森林,再从高大如山的巨石怪迷宫中走出,才能抵达神殿。 没了00,林漾的每一步都依靠自己走出来,他用了整整四日才抵达神殿前。 推开神殿厚重的门,林漾的内心竟然生出微妙的紧张感。 门后是林漾意想不到的景象。 进门的位置是一处长方形的露天庭院,但地面并非泥地,而是干净的水,在这些水上生长着无数争奇斗艳的花儿。 一条厚重石块铺就的小路绕进内庭。 林漾穿过石路,走进内庭。 内庭的空间巨大,正中央是一口半径约为十米的圆形水池,围绕着水池零散排列的有一整面墙的书籍,一处花藤编织的秋千,还有一个透明的小缸,里面奇怪的装着寻常的生物,诸如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一只会变色的蜥蜴,还有一只在夹缝中求生的白蚁。 林漾没有看出其中关联。 他仰视巨大的圆形水池,正思索要如何上去,一条华丽的银白鱼尾突然甩出,少年跃出水面,稳稳坠入花藤秋千里,秋千荡起的瞬间,少年的鱼尾转化成人类的双腿。 它银白的头发长到拖地,睁着同样银白的眼睛,未着寸缕,好奇的和林漾对视,“你是我苏醒后遇见的第一个人类。” 它凑近林漾嗅了嗅,“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分明是和神殿里的临无差的容貌与身体,但林漾却感觉少年和临像是两个人,它身上没有那股阴郁可怖的气质。 看起来只是一个瞳色有些奇怪的活泼美少年。 少年说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所以这是百年前邪神刚被召来的时候吗? 林漾心跳加快,如果他能从百年庆前阻止这一切,那么后面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无论是人类还是临都不必那么痛苦。 林漾弯唇,笑眯眯讲,“因为我是你的爱人,我从未来来,出现在这里是为爱你而存在,我叫林漾。” 少年困惑,“爱是什么?爱人又是什么?” 它太好奇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漾,像有着银白瞳眸的小狗。 林漾盯着少年仰起干净面容,脑海里是悬浮囚塔下那只泣血的红色眼睛,他掌心发麻,不知道临怎样了。 林漾闭眸,少年的眼睛睁大,它的唇上覆上了温热的唇,容貌艳盛的人儿坐进它的怀里,如花枝般的手臂勾住它的脖颈。 温热的感觉一点点渡过来,再与冰冷交织在一处,纠缠厮磨。 渐渐的,有黑色丝线从少年的身后悄悄爬出勾缠林漾的脚踝。 林漾笑,他纵容那些掠夺。 分开时,少年的面颊红到滴血,林漾连气息都没乱,但即便如此,少年依旧直勾勾的盯着林漾。 害羞但不生怯。 “我叫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林漾坐在临的腿上,眸光聚焦在临的唇瓣上,“你厌恶这种感觉吗?” 临脸颊红意更甚,这下红到了脖颈,“喜欢。” 林漾挑眉,虽然是百年前,但喜欢打直球这点还是没变。 “爱人就是可以做这种事情的关系,但也不止于此,如果你痛苦,我也会痛苦,如果你快乐,我也会快乐。” 方才脸颊还熟红的临闻言,生出迟疑,“我痛苦,你也会痛苦吗?” 林漾想起那一地的鲜血淋漓,他的身体控制不住颤意,那是想要杀戮的欲望,他深呼吸,努力露出轻松的笑意,“也许吧。” “哦。”临的声音闷闷的,“如果我痛苦你也会痛苦的话,成为我的爱人你会很痛苦。” “为什么呢?”林漾循循善诱。 “因为我是邪神,邪神注定会有比海还要广阔的痛苦。” “谁告诉你,你是邪神?” “在我没醒来之前浸泡在漫长的沉睡里我就知道,我知道我叫做临,知道我是邪神,不过,”临苦恼,“我并不知道我要如何做好邪神,醒来后我就在这里了,我每日睡觉玩耍,似乎并没有事情需要我做,林漾,你说我能做好邪神吗?” 花藤秋千随着临的话荡来荡去,它的神色天真,宛如未经世事的出纯白羔羊,不知晓说出口的话语是何等的沉重。 林漾注视临投落在地面的影子,轻柔讲,“你会成为一位很好的神,不过既然是爱人,你想不想去我住的地方看一看?” 那些人类和银姣尚未发现临,不如直接带临走。 只要人类和银姣找不到临,那么争端便会控制在人类和银姣之间,邪神不参与进来,死伤也会大幅度降低。 闻言,临露出星星眼,“真的可以吗?” 林漾不废话,他牵起临冰冷的手往神殿外走,来到庭院,林漾惊人的听力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正在靠近神殿,不止一个。 第30章 那些脚步声在快速接近。 林漾惊觉,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在神殿被推开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已经完全透明化。 与临相握的手穿透了临的身体。 他碰不到临。 临的手骤然被松开,它着急去抓林漾,身体穿过去了,临慌张,“林漾,你怎么变透明了,我无法碰到你,你会消失吗?” 林漾尚未来得及回答,那些人已经穿过庭院,来到了内庭。 走在最前面的青年分明就是百年前的浮白。 他的目光定格在临身上,眸中流露出诧异,他偏头对身后的几人吩咐几句,那几人立刻离开,唯有浮白停留在原地。 浮白没有上前,他跟临保持着人类社交的安全距离,清隽的面容展露出柔和的笑意:“孩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在此等候你许久。” “等我”一瞬间,临像是完全忘记还有林漾的存在,身体不受控的朝浮白所在的方向靠过去,“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类,你认识我” 林漾猛然偏头看向临。 台阶下的浮白回答:“自然认识,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父亲。” 临感受到面前的人身上有一种天然吸引它的气息,让它不由自主的想要信服对方说的话。 “你是我的父亲,父亲是什么?” 浮白内心紧张,他按照古籍上的方法设置法阵,不想真的招来了邪神,但令他意外的是邪神竟然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吗? 这样的少年真的持有神的力量,能够拯救人类吗? 少年的眼睛太过干净,天真无邪似丛林中最容易被狩猎的鹿,看起来极易哄骗。 如若能做实少年父亲的身份,神将由他掌控,绝不能让那群邪恶的银姣夺了去。 浮白强逼自己冷静,他声音沉痛,“看来你已经忘记了我,你年幼生了重病,神告诉我只有他能救你,为了不让你丧命,我只能让神带走了你。神说,待你痊愈后法阵自然会将你带回,是我施展阵法将你带回这个世界。” 第29章 浮白落下眼泪。 临看见浮白的眼泪在瞬间心软,它三两步蹦过去,不熟练的擦掉浮白眼尾的湿痕,“请不要伤心,我很开心你将我带回这个世界,我很喜欢这里,父亲。” 浮白眼睛微微睁圆,神,这样的好骗吗? 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也会这样轻易的相信吗? 林漾注视这一切发生,他很难将百年前的临与百年后的临联系在一起。 浮白说邪神之眼不可直视,声音不可听闻,但眼下临银白的眼眸天真的注视浮白,浮白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那么后来那样强烈的痛感是从哪里来的? 林漾思及自己险些恶堕成邪神的那一夜,是因为痛苦,因为源源不断躯体难以承受的痛苦腐蚀了所有的血肉。 临也会吗? 强烈的直觉告诉林漾必须将临和浮白分开。 他走到临和浮白的中间,转头看向临,“临,你听我说,面前这个人不可信,你跟我走,好吗?” 临没有反应。 林漾意识到一个糟糕的问题,临现在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那么刚刚临和浮白讲,浮白是它遇见第一个人类,是不是意味着连同林漾和它相处的记忆都被一同抹杀了? 是因为时空限制的原因吗? 过往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所以一旦他做出的举动会造成不同的结果,他就会成为时空里的变数,被时空抹杀。 浮白还在立慈父的角色,他悲痛不减,“还好如今你回来了,只是你的母亲再也回不来。” 单纯好骗的临果然上钩,“母亲她怎么了?” 浮白重重叹一口气,“你的母亲被银姣杀害,银姣原本生活在海里,但是它们不再满足于海面之下的生活,想要扩张领土,于是它们开始上岸争夺人类的地盘。它们能够控水,力量太过强大,人类根本不是银姣的对手,只能任由它们践踏,死伤惨重。” 临拍拍浮白的肩,“或许我可以帮助父亲,我是邪神,您可以向我许愿,我能够满足您的愿望。” 浮白看着银发银眸的少年,试探着许下第一个愿望,“我许愿明日人类能赢得和银姣的战争。” “您的愿望会成真。” 林漾仔细观察,临应下愿望,周身没有发生奇特的改变。 浮白没有提出带走临,他告知临外面的世界还很危险,嘱咐临暂时留在这里,不要让任何居心叵测的存在找到,尤其是银姣。 临有些失落,“父亲,您不带我回家吗?这里很空旷,我待着很寂寞。” 浮白神色不自然,古籍上招来的是邪神,沾染一个邪字,他私心里并不想临与人类有过多的接触。 所有的祈愿他来做,如果有反噬,反噬到他一个人身上就好,左右他所有的亲人都已经离开,他不在乎生与死。 他看着临失落的表情,又有些愧疚,邪神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如此喜欢热闹的性子生活在这神殿里确实乏味,他软了语调,“等人类和银姣的战争结束后,我就带你回家。” 临点头,浮白匆匆离开神殿。 在浮白彻底走出后,林漾的身体再次凝实,他就站在临的面前,乌黑的眸充斥着忧思。 临被突然出现的林漾吓一跳,不过它银白眸子里的惊慌很快被笑意替代,“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漾望进临银白的眸子,里面写着好奇和陌生。 它不记得他了。 林漾弯眸,“我叫林漾,我是你的爱人。” 银发银眸的少年神明露出困顿的表情,“爱人,是什么?” 临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漾牵起临的手,“爱人,是会陪你走到最后的人,浮白请求你的祈愿,你能拒绝吗?” 临摇头,“邪神无法拒绝祈愿,祈愿许下,便会应验,无论好坏。” 林漾神色凝重,“意思是说只要来到神殿许下愿望,就都会实现吗?哪怕是愿望相冲?” “不错,这是我生来就具备的能力,”临观察林漾沉重的神色,声音弱下来,“这样会让你不高兴吗?” 这样的祈愿如果被恶意利用,势必会为整个世界带来难以预料的灾祸。 林漾试探过,现在的临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浮白已经知晓祈愿,若是让浮白知晓更多... 林漾喉结滚动,诸多的话语堵在唇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是已经发生的过去,无论林漾讲多少,都会被过去抹杀,是没有意义的挣扎。 这样的过去对林漾来说太过残忍,他要亲眼见证一个世界的毁灭,见证临在命运的裹挟下走上一条痛苦万千的道路。 林漾对邪神的厌憎建立在邪神代表罪恶的基础上,可如果邪神也是受害者呢? 林漾欲言又止,他对上临小心翼翼的眼神,最终道:“我只是很担心你被坏东西利用,临,我不想你痛苦。” 临抱住林漾,它虽然是第一次见这个人类,但它很喜欢这个人类的味道,不由自主的想要贴近,和这个人在一起,空洞的胸膛下有物件挣扎着想要出来,像是种进鲜红的种子,种子想要生根发芽。 它用脸颊揉蹭林漾,眸光雀跃,“我痛苦也没有关系,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难受啦,我们真的是爱人吧,不然我怎么会见你第一面就这么喜欢你,仿佛我已经认识你好久,也爱了你好久。” 说出‘爱’这个字眼,临呆愣了一下,它的脑海里一时闪现出许多杂乱的画面,终年寂静的宫殿,悬浮的血色眼睛。 它不明白那些它没有见过的画面意味着什么,却体会到深刻的痛苦,它复述那些尖锐呐喊的声音,“林、漾?” 那些极恶的情绪是在嘶喊着林漾? “你记得我的名字?”林漾刚才并没有做自我介绍。 临淹没在那些尖锐的情绪中,“这是你的名字?它们是在叫你?” “它们?” 林漾环顾四周,这里只有他和临,没有第三者存在。 临如实相告,“我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座冰晶宫殿和一只血色的眼睛,画面里有好多声音,一声一声偏执又尖锐的喊着林漾。” 闻言,林漾感觉他手腕中间那处早已愈合连疤痕都寻不见的伤口又在泛起难以忍受的痛意。 他垂下眼眸,“我没有去过宫殿,也不曾见到血色的眼睛,它们叫的林漾不是我。” “哦。”临闷声应下,但它总觉得那些声音喊的就是它眼前的林漾。 林漾夜里留在了神殿,临极力邀请林漾和它一起睡在巨大的圆池里,结果被林漾拒绝了。 圆形水池是透明的,林漾看着临枕着鱼尾巴,银白的眼眸逐渐闭合,它睡着了。 百年后的临被囚在神殿里多数时间也是在水底睡觉,不过那不是干净的水,而是临的血。 这是林漾第一次见临躺在干净水池里的模样,像远古的童话书里描绘的精灵,林漾的视线停留在临尚未长大的翅膀上,是未全然发育好的精灵。 在临熟睡之后,林漾悄悄离开了神殿。 途径巨石迷宫,一颗小石子掉在林漾面前,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你好,我叫凛凛,我后背上爬有一条小蛇咬得我很不舒服,你能帮我赶走它吗?我可以告诉你走出迷宫的路。” 林漾猛然抬头,高大的石头扎根,头上顶着一圈花环,它和百年后的凛凛相比高大得不止一倍两倍。 声音确实是凛凛的声音没错。 林漾眼圈发红,他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扰到凛凛,“好,我帮你,我叫林漾,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吗?” 第31章 凛凛俯视面前渺小的人儿,容貌惹眼,但周身弥漫着浓郁的悲伤气息。 它音色稚嫩,“你是人类,你不害怕我吗?我是怪物,这里的人类都害怕怪物。” 林漾绕到凛凛的后背,果然看见一条色泽鲜艳的蛇,他将蛇赶走,回答凛凛的问题,“我也是怪物,这样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了吗?我叫林漾。” “当然可以,凛凛愿意和林漾成为好朋友!虽然人类害怕凛凛,但是凛凛喜欢人类,也喜欢人类模样的怪物,喜欢林漾!” “好,我们下次见。” 有凛凛指路,林漾花费更短的时间走出巨石迷阵。 浮白说银姣和人类明日有战争,临说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他要亲眼去看所谓祈愿实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走出森林后,林漾遇到了人类,他们开着四个轮子的车从林漾身边驶过,又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开车的是个三十岁左右女人,她指尖夹着香烟,皮肤是黝黑,宛如黑巧克力般的质地,一双黑色的眼睛极为迷人,“你去禁区探险啦?这里不好搭车,我送你到镇上。” 林漾客客气气道了谢。 托女人的福,四天才能走完的路程,林漾在太阳升起前就已经到了海边。 海边的厮杀已经开始了。 第30章 人类是有武器的,并非是百年后粗制滥造的鱼叉,而是货真价实的枪支炮弹。 但那些银姣的身体能够拟态成水,热武器攻过去,被银姣裹进水里再轻柔的吐出来,造成的伤害为零。 但银姣的利爪能够撕烂人体组织,凝成的水圈也能将人类溺毙。 胜利的天平依旧在往银姣倾斜。 林漾扫视战场,人类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少,这些相互厮杀的人类和银姣穿过林漾透明的身体,带来生与死的裁决。 林漾看见了浮白。 浮白没有在战场上,他躲在林漾刚醒来时的那片半人高的草林里,紧张的观察着战场上情况。 在人类快要全数阵亡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银姣突然开始将利刃对准同类,银姣杀死了银姣。 还有一部分银姣像是遭遇恶毒的诅咒,在原地爆体而亡。 数量近千的银姣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存活所剩无几,浓厚的血染红了靠岸的海水和金色的沙滩,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污浊整片区域的空气。 是死亡的味道。 幸存的人类先是茫然,几秒后他们意识到所有参战的银姣都死了,他们开始抱在一起欢呼。 “是神明庇佑!” “神明显灵了!” “我就知道那座神殿大有说法。” 草林中的浮白露出欣慰的笑,召唤邪神并非他一人之力就能做到,此战大捷,他也能勉强对得起那死去的千余人。 大家自愿献祭生命,换取邪神降临。 如何都是死,不如争一把,显然他们争赢了。 林漾留意到在那些死去的银姣身上逐渐浮现出黑雾,这些黑雾汇聚在一起躁动的往同一个方向涌过去。 林漾转身,那是神殿的方向。 - 林漾前脚离开,后脚躺在水池里的临立刻睁开了眼睛,白日里脑海里的声音还是使得它放心不下,林漾身上有秘密。 它跟着林漾走出神殿,来到巨石迷宫后,临在原地呆住。 它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走出神殿了。 是为了跟一个人? 可它认识的人只有浮白,浮白在白天就已经离开神殿,并且承诺过战争结束就会带它回家。 临站在巨石迷宫里越来越困,眼皮沉重到睁不开,它像是被操控的傀儡般折回了神殿,安静的睡回水池里。 - 林漾找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借了四轮车。 借车的婆婆说她儿子已经离世,老伴也走了,村子里的青年许许多多都死了,车许多子和房子都已经废弃。 这辆车送给林漾,不再需要林漾还。 林漾沉默,他不知晓该如何安慰婆婆,那句一切都会变好的如何都说不出口。 百年后的生活更糟糕。 事情并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 婆婆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她步履蹒跚走近黑漆漆的房子,关上了门。 林漾站在门前,再次感觉心脏被挖空了一块儿。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伤感,他开着四轮车速度飞快往神殿赶,车子最多只能行驶到森林外的大路上。 林漾穿过森林、巨石,气息不稳赶到神殿,水池里临还在沉睡,涌过来的黑雾钻入临的身体。 这黑雾和林漾见到的黑色丝线全然不同,它触不到实体,无需触碰,但是窥视就能感觉到铺面而来的恶意。 这样极恶的东西被临以无意识的状态全然吸收。 痛苦包裹它,临的脸皱成一团,银白色的鱼尾在水中剧烈拍打,它白皙皮肤包裹下的黛青色血管尽数凸起,盘恒在它身上变得可怖至极。 林漾拍打透明玻璃,玻璃震动起来,但依旧无法叫醒临。 不得已林漾抽出灵魄凝结成钩子,勾住池子的最顶端,林漾借力将自己拽上去,纵身跃入高度达十米的水池。 他沉到临的身侧,手指即将要碰到临时,透明化了。 时空判定,他接下来的行为会导致过往发生变化,这意味着临吸纳这些黑雾将会催化悲剧的发生。 林漾厌憎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注视着悲剧发生却无法阻止,只能看着生命一条一条在他面前流失。 他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为了累计痛苦吗? 林漾突然真切的意识到,躺在他面前的是一百年的临,他和这只怪物隔了一百年的时光,一百年前心智不成熟天真烂漫的临就是这样蜷缩在水底痛苦煎熬。 彼时,这只青涩的小怪物还什么都不懂。 却要被这样残忍的对待。 仿若是被无形的手推上注定的命运。 林漾不甘心,他一遍一遍伸出手,费力的去抓他注定抓不住的临,他想改变这一切,想要终止悲剧。 但很多事情不是想就可以做到,努力后也依旧是无用功。 直至那些黑雾完全和临融为一体,临的痛苦平息,林漾的手指才逐渐凝实,碰到临的身体。 临敏锐睁眼,吞噬了那样多的恶,它银白的眼眸依旧干净剔透,看见林漾的面容,它的眼睛流露出陌生,“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床里?” 私密领地被入侵,但临意外的没有生出厌恶情绪。 看见面前这张脸,它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亲昵,鱼尾已经缠上林漾的腰。 哈,又被忘记了,林漾压下不爽的情绪,这不爽并非对临,而是对时空规则。 他发觉临的脸色苍白很多,躯体也不自然的蜷缩,虽然醒了,但似乎身体并没有从强烈的痛苦中消失。 他伸出双手按揉临的太阳穴,“我叫林漾,是只存在于你世界里的第八秒爱人。” “为什么是第八秒?” “因为,”林漾口吻前所未有的温柔,“你是鱼,关于我的记忆只能留存七秒钟,第八秒就会将我遗忘。” 临浑身的骨骼都像是被敲碎后生硬敷衍的拼凑在一起般,它尚且不知道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源源不断的痛意和阴冷的感觉让临极其不舒服。 它贪恋林漾双手的温度,听见林漾说自己会忘记,顷刻变得紧张,它难过讲,“我不想忘记林漾。” 眼泪化成白色的珍珠掉进水底。 林漾凝视白色的珍珠,原来最初的眼泪是白的吗? 那要痛苦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每一滴眼泪都成为血泪。 临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满足他人欲望而后被厌憎被仇恨被恶化,毁灭世界或者世界毁灭它吗? 林漾收回视线,“即使你忘记我,我也会一遍一遍重新出现在你的世界里,反反复复告诉你我的名字,直至我们再次相遇,无论是以仇敌的姿态还是亲密的爱人,我都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可是这样很不公平,只有林漾一个人记得,林漾会很辛苦。” 临语气认真,“我忘记林漾,林漾会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样和抛弃有什么区别?我不想抛弃你,无论什么时候。” 林漾忘了眨眼,他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林漾朝前走。 即使林漾是一个人,林漾也能坚持下去,因为是林漾啊,是为保护人类而活着的大英雄林漾,他怎么会害怕一个人走近黑暗里?又怎么会怕黑呢? 也绝不会孤独。 林漾稳住自己的心跳,他脸上又露出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如果你毁坏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我恨死你了,想要杀掉你,你要怎么办?” 临下意识反驳,“我不会毁坏林漾重要的东西...” 它在林漾懒散又冰冷的笑意中声音弱下去,立刻道歉,“对不起,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毁坏你最重要的东西,但我会努力赔给你。” “你无法赔偿。” “哦,”临烦躁乱甩鱼尾巴,它干巴巴,又讲,“对不起,如果我真的毁坏你重要的东西无法复原,你恨我,想要杀掉我,我也不会放弃你一个人。虽然我并不想死,但如果你答应在我死后也一直记得我喜欢我爱我,我愿意被你杀死。” “为什么,你很想活,为什么愿意被我杀死,爱对你来说是比活着还要重要的事情吗?” 林漾咄咄逼怪,他想临放弃,想临退缩,他不明白他自己到底想要听到什么答案。 临开口,“活着比爱重要。” 果然该是这样,这样才是正确的,林漾紧绷的神经松懈,可是不知道为何,他很想很想用刀抵住临的脖颈质问它前一刻不是说愿意被他杀死吗? “但是,”临的尾巴重新卷上林漾的腰肢,它柔软的唇瓣覆上林漾的唇,“获得林漾亘古不变的爱意是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 太多的限定词让林漾恍惚被临说服。 他忘了闭眼,于是能看清楚临亲吻时缱绻的神情。 临不明白什么叫做亲吻,它仅仅只是察觉到面前的人类在不安,凭借着本能想要靠近安抚名字叫做林漾的人类。 第31章 林漾是温热的、柔软的、脆弱的、珍稀的。 它的。 临修长的手指突然生出尖利的指甲,它低头往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林漾猝不及防,“你这是做什么?” 临快速刻好划痕,它向林漾展示,在它的手臂上笔画端正写着‘林漾’。 “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这两个字的写法,仿佛写了很多遍。这样刻在手臂上,就不会再忘记你啦。” 林漾的心脏好似也生了怪病,乱跳的频率不受他控制。 那些划痕没有如百年后一般愈合,留在了临的皮肤上,它划得极深。 少年邪神第一次流血是为了记住它第八秒钟爱人的名字。 第32章 这场战争以诡谲的方式获胜后,浮白来看临了。 他给临带来人类的衣服、食物,以及通常十八九岁的少年会喜欢的纸质书籍。 他以临的父亲自居,初见时的拘谨逐渐消失,身份扮演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林漾看不出浮白对临有几分真心与几分假意。 关心过临的生活,浮白为难道:“我还有新的祈愿,我祈愿人类尽可能避免伤亡赢下与银姣的战争。” 昨日的战争虽然胜利,但人类付出的代价也太过惨痛,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临银白的眸凝结出冰花,“您的祈愿会实现。” 林漾去看了那一场战争,参与那场战争的人类不会‘死’。 即便头颅断掉,肠子流出,他们仍然无知无觉的活着,这场战争毫不意外的是人类获得了胜利。 但战场没有胜利的欢呼,死寂的恐惧笼罩了这里。 那些断头断腿只剩半截身子还活着的人挣扎着要回去,和他们同生共死的队友被这样的画面冲击到精神崩溃,握紧手中的热武器,“砰砰砰——”连着开了数枪。 血窟窿溅开,只剩半边脸的人流出眼泪,他喃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想杀死我,我不是你最爱的人吗?” 队友接连后退,“你已经死了!受这样重的伤你根本不可能活着,你不是他!你是怪物!” 这次的黑雾不仅是那些应该死去但依旧活着的人身上有,连那些幸存的队友身上都涌出浓郁的黑雾。 怨憎、恐惧、不甘。 数种负面情绪交织其中,令窥见者胆寒,这些黑雾溢出后全部涌向了神殿。 当晚浮白推开了神殿的大门,他神色难看的找到临,愤怒质问,“你说不会有人死去,为什么他们都成为了那副模样?!” 临精神不济,阴冷的黑雾钻入它的身体,战争上死者的痛苦与生者的恐惧一并烙进它的身躯。 它无法承受最终汇总的恶,惨叫着在地上满地打滚,勉强平息后迎来怒气冲冲的浮白。 临不想给他人带来不悦的情绪,但它不明白浮白在因为什么生气,攀附了红血色的银色眼眸注视你,不解问:“有人在这场战争中死去吗?” “是没有人死去,可没有人类头颅断掉后还能存活,那些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你造就的怪物!” 那样的东西还不如死掉,浮白感觉到一阵晕眩,是他太贪心了吗? 临还是无法理解,“失去头颅,身体,就不是你们的朋友,亲人,爱侣了吗?他们还是有思想,有记忆,仅仅只是身体残缺,但他们再也不会死去,你们不会失去他们,这样不好吗?” 临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在浮白头上,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十九岁的人类少年,而是能掌控万人生死的邪神。 神注定无法共情人类。 “你说得对,”浮白垂在两侧的手捏握成拳,“我祈愿人类完整的从战争中存活下来,赢得战争胜利。” 临如若设定好的程序,虚弱讲出既定的话语:“父亲,您的祈愿都会实现。” 林漾作为透明人旁观这一切,通过百年后的悲惨状况倒推,一股强烈的不详的预感直击林漾。 第33章 不要祈愿。 祈愿会带来不幸。 林漾这样呐喊,但既定的过往里没有人能够听见来自未来的忠告,悲剧无法改写。 在次日的战场上林漾不祥的预感灵验了。 那些参与战场的人‘完整’的从战场上存活下来,他们失去的眼睛、手臂、腿脚,由他们的父亲、爱人、小孩填补。 他们崩溃注视着那些熟悉的身体出现在他们身上,大叫着自己是怪物,绝望的想要去死,却连死都做不到。 他们会永远的活着。 而昨日还在身侧对他们温声软语的人则成为七零八落的部件,失去所有生的可能。 本能避开血腥的人,永远不会再拥有活着的可能。 短短几日,人类所经历的绝望与痛苦胜过和银姣争斗的百年。 林漾在那些凄厉刺耳的惨叫中看见了浮白。 浮白神色茫然,他不知该如何做了。 不进行祈愿,人类会被银姣吞占领地,失去家园、尊严、性命。 进行祈愿,邪神会带来更大的灾祸。 人类似乎只能选择屈辱的死去或痛苦的死去。 这晚,浮白没有来神殿质问,也没有进行新的祈愿,他带来人类世界寻常的吃食摆在临面前,如若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和临一起吃了第一顿晚饭。 临捏握筷子的手不稳。 涌入它体内的恶念越来越多,身体凭靠本能去吞噬,却无法承受,它额间悬挂密密麻麻的冷汗,噬心蚀骨的痛意游走在它的全身。 “哐当——” 临的眼前发黑,筷子失手掉落,它从石椅上跌下来,身子蜷成一团在地上翻滚。 好痛。 浮白担忧站起来,他尝试靠近临,呼喊临的名字,“你这是怎么了,我能帮到你吗?” 临无法回答,它感觉有千万只枯瘦的、生着尖锐指甲的手在从内到外撕扯它,它如若一张干瘪的人皮,百次千次被从内剥开,再强行拼凑在一起。 由此催生出暴涨的毁坏欲,想要疯狂的抓挠、粉碎所见的一切。 临干净的手指在地上抓出刺目的血痕,黑色的血从它身体里流出,银白的鱼尾和稚嫩的翅膀都被这血染得污浊不堪。 临失去眼睛、鼻子、蠕动的说着很痛的嘴巴也被这血残忍的封住。 它像是刚从淤泥里爬出来的怪物,和浮白见到的干净天真的少年邪神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浮白焦急担忧的神色被恐惧所覆盖。 那只脏污的、覆满黑色血液的手朝他伸出来,浮白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他快速朝神殿外跑去,并对神殿外看守的人道:“从这里撤离,短期内都不要靠近神殿,神殿有异样。” 临被黑色血液覆盖的眼睛感受到强烈的痛意。 它吓到父亲了吗? 一具温热的躯体从后方覆盖下来,干干净净的手指嵌入它满是鲜血的十指指缝里,于是那双温暖干燥的手也变得湿淋淋的、脏兮兮的。 脖颈与它的脖颈相贴,面颊也挨上它的面颊,临稍稍偏头,它看见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那双眼含着笑意注视它,仿若在欣赏它此刻的狼狈与痛苦,柔软的红舌吐出,“临,你很痛吗?” 是花纹艳丽的漂亮毒蛇在耀武扬威的朝它吐着蛇信子。 被痛意淹没的临鬼使神差摇头,“我不痛。” 临下意识握紧那与它十指紧扣的温热的手,“你是谁?” 林漾放纵自身的重量全然压覆临,他和临的距离太近,以至于他要被临银白眼眸中过分强烈的情感灼伤了。 分明应该置身于冰原,冰原里却烧起了无法熄灭的大火,雪与冰融化,形成无边无际的汪洋吞没林漾。 林漾吻上临漆黑的唇,尝到腥甜阴冷的血,“临,我是你刻进身体里的爱人,我叫林漾。” “林、漾?” 临用右手抓牢林漾的一双手,再分出视线去看手臂内侧刻下的字迹,暗沉的血色疤痕写着【林漾】。 “我认识你,但我不记得你,那些记忆被吃掉了吗?” 林漾发觉临一只手就能抓握住自己两只手腕,自尊心受挫,他将手腕费力往外抽,半晌无果。 临还在眼巴巴看着他。 林漾能感觉到临还在抖,痛苦不曾消失过。 他决定暂时不与临计较,手长得大一些勉强不算是临的过错。 临还在盯,它小脸漆黑,眼珠也漆黑,已经看不出五官,专注盯人的模样很渗人。 林漾被这样的一张脸专注盯着没有生出不适感,他回答临的问题,“那些记忆本不该存在,我出现在这里是意外。” 临抓林漾抓得更紧,它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会消失,对吗?” “我不会消失,临,我一直在你身边,以憎恨着你的身份,爱慕着你的身份,一直一直缠绕着你。” “你知道人类世界的鬼魂吗?” 第32章 恰巧听过浮白科普这一概念并且对鬼这种未知生物生出恐惧感的临:... 它神色明显的害怕,“鬼魂很恐怖。” 林漾恍惚,他看着临一脸认真的讲出这样的话,陷入了严重的失真感之中。 百年前的邪神会怕鬼? 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笑。 像一把生锈的刀子割在林漾的脖颈,林漾没忍住摸摸临的头,“怕鬼嘛,我也很怕鬼。” 临抿唇,迟疑道:“林漾也是鬼魂一样的存在吗?” 林漾正在思考如何解释,临已经转过身体抱住林漾,它流下银白的泪珠,“那林漾已经死掉了吗?” 冰冷的眼泪化成白色珍珠掉进林漾的衣服。 浮白告诉过临,生命对于万物来说都是很珍贵的存在,死亡意味着无尽的痛苦,是比下地狱还要可怖的存在。 临闭眸,“我祈愿林漾活过来。” 脑海深处浮现声音,“你的一切祈愿都会实现。” 沉重的、痛苦的东西在瞬间灌满临的躯体,在眨眼间临的面容生长成青年的模样,又由青年变成中年,最终定格成苍老的百岁老人。 骨骼痛苦的生长又枯萎。 皮肤开始变得皱巴巴的,透亮的眼目变得浑浊,枯朽的死亡气息铺面而来。 临没了气息。 一切都发生在数秒之间,没有给林漾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听见了临的祈愿。 这次黑雾从临老去的尸体上溢出,盘旋与神殿的穹顶,地上的尸体开始发生变化,它由老年变回中年,最终定格在少年与青年之间。 是这个世界里临的模样。 它睁开银白的眼眸,林漾直直的与这双眼睛对视上,顷刻间生老病死的痛苦将林漾淹没。 临意识到它的眼睛出了问题,它匆忙闭上眼睛,“对不起,林漾,我不是故事伤害你,我现在就将这双眼睛挖出来。” 它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这不该是它的眼睛。 【神于毁灭中诞生。】 这样的字句突兀的浮现在临的心间,那道应下祈愿的声音与它好像,仿若那就是它自己。 它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临生出尖锐的指甲往眼睛里戳,林漾眼疾手快拦下,“临,那些是什么?那些从生到死的痛苦意味着什么?” 临垂下眼眸。 它无法解释。 林漾攥紧临的手,“你祈愿后是替我死了一次,数秒之间经历生老病死的变迁,那些痛苦都是你自身的感受,最终这痛苦汇聚于你的眼睛,能够共感给别人。” “神于毁灭中诞生,是吗?” 临错愕,心底的字句被林漾一字不漏的讲出。 林漾想,他猜对了。 战场上那些痛苦钻入临的身体里,临的眼睛、声音、气味并没有特别之处。 而在刚刚临死了,它的痛苦开始能共感。 但事情不对。 林漾是时空的外来者,按照时空的规矩来看他无法改变时空的过往,邪神第一次异化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会因他而发生?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死。 临付出生命的代价为一次虚假的祈愿吗? 实现这一切愿望的存在究竟是谁? 太多事情缠绕在一起,林漾变得焦躁,他语气急切,“你刚刚和谁做了交易?你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临的双手都被林漾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想要扣自己的眼珠子,它还不会撒谎,双手和林漾较劲的同时,一五一十回答,“我听见了有人说我的祈愿都会实现,那道声音和我自己很像。” 临的声音? 是冰晶宫殿里的邪物? 但即使现在的一切都是一百年前发生,时间线也一定在邪物炸成无数片碎片之后。 林漾想到另外一种荒谬的可能性,如果这个世界有着人鱼尾巴的临是冰晶宫殿邪物的碎片,那邪物为何不能是别的大邪物的一部分? 世界上还有邪物吗? 林漾陷入俄罗斯套娃般的迷宫中,临趁机将双手抽了出来,它不要这双可怖的眼睛,它伸出手指将那对银白的眼珠扣出来。 正要欣喜告诉林漾,那双可怖的眼珠没有了。 神殿外传来脚步声。 “你确定是这座神殿?” “不会有假,我跟着那个叫做浮白的人类过来,看着他进去了神殿,自从他来到这神殿之后,我们银姣再也没有打赢过,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走,我们进去看看!” 几未生着鱼尾的银姣进入神殿,只见内庭前坐着一个手捧眼珠,眼眶空洞的俊美少年。 少年生着银白的长发,穿着洗得发旧的白色衬衫,赤脚坐在地上,偏头的方向好似在看着什么人,唇瓣半张,似乎要说些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银姣大着胆子开口,“您是这座神殿的神明吗?” 临捧着一对眼珠,它茫然,它为什么要挖掉自己的眼睛? 它不记得了。 半张的嘴巴似乎是想要叫林? 半秒过后,临连那半个姓氏都记不得了。 它转过头,眼眶空洞看向前方,“我是这里的邪神,你们要祈愿吗?” 第34章 闻言,几名银姣互相议论几句。 最开始说话的银姣讲道:“我祈愿明日银姣获得战争的胜利。” 临眼睛空洞,“神已接收,你的一切祈愿都会实现。” 透明化的林漾没有仔细去听那几名银姣又嘀咕了什么,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临双手捧着的一对眼珠上。 银姣离开后,失去视线的临孤零零的坐在内庭,林漾出现在它面前,它看不见,却敏锐的听见了脚步声。 临下意识抬头,“你是谁?”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临已经将关于林漾的记忆忘得干净,这次林漾没有回答,他在临身旁蹲下,姿势很像是蜷缩成一团的蘑菇,他开口,“可以把你手里的宝物送给我吗?” 临身体里痛苦的存在太多,导致它疲乏倦懒,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的味道。 绿色的平原下起了第一场雪,麻木、痛苦、死亡,在缓慢的侵蚀蓬勃的生机。 它望向声音的源头,雀跃的嗓音多出林漾熟悉的冷意,“这是一对死掉的眼珠,没有任何赠送的价值。” “它很漂亮,像我爱人的眼睛,我想收藏。” “你的爱人是什么模样?” 林漾平静道:“它是一只怪物,是所有生灵厌弃的邪神,也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临白色的眼睫颤动,“你也是怪物吗?” “不,我是人类。” “人类为什么会爱上怪物?你说所有生灵都厌弃它,你不在所有的生灵之内吗?” 临不明白。 看不见的雪花一片一片覆盖在它身上,封住它的口鼻,它很痛苦,而作为带来一切灾难的祸源,它连说出痛苦的资格都没有。 神无法拒绝祈愿。 被供奉,被背弃,是邪神注定的宿命。 它获得视万物生灵如若蝼蚁的权利,相应付出万物生灵厌憎的代价,这是造物主秉承的公平。 而看似主宰了所有人的它,是不配讲它很痛。 可,如果它不想成为邪神呢? 临坠入黑色的漩涡,它执着的等林漾的答案,等邪神被接纳的可能。 林漾有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论遭受多少磨难与苦厄,这双眼睛都干干净净。 他注视临,临就长在了他的眼睛里。 银白的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穿着最为廉价的人类衣服,因为没有穿鞋的习惯,双脚留下了很多划痕造就的血痂。 而这张林漾注视百年千年的脸浮现出痛苦,进而变得狰狞。 失去了双眼,只剩染血的洁白眼睫在无助的颤,像落入蛛网的蝴蝶翅膀。 林漾发觉走出冰晶宫殿的囚笼后,他遇见的邪物总是狼狈的。 在血水池底是这样,眼下绝望的向他寻求信仰也是这样。 他恍惚产生一种错觉,临是晚冬最后一捧雪,经不得碰,轻易得就会融化成水蒸发在这片天地。 但最终临会循环成腐蚀性极强的酸雨,将它所承受的痛苦原封不动的还给这世间。 林漾压住心底的挫败感,唇角牵出自嘲的笑,“也许我是人类中的异变种,我对邪神没有厌憎,只有尖锐的恨意和杀意,我想救它又想亲手杀死它。” “所以你爱它又恨它吗?人会在恨一只怪物的同时又恨这只怪物吗?” “也许因为并不全是怪物的错,我想如果给怪物选择的机会,怪物并不会成为邪神,”林漾停顿一下,他开口讲出自己被打乱的原则,“我曾经想杀死这世上所有的怪物,保护每一位人类,但后来我发觉人类糟糕起来比怪物更可怖,而怪物……竟然可以做到为人类去死。” “对我来说,怪物不需要成为人,人也不需要追求怪物,形态不同仅仅代表不同物种,不能来区分善恶。” 第33章 “那我会站在善的那一方吗?如果我没有办法做出选择,我要怎么办?” “我会阻止你,”林漾语气坚定,“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阻止你站在恶那一方。” 雪花还在落,临却觉得似乎能呼吸了。 可是不够,这样程度的选择不够,临张唇,“如果连你也无法阻止我呢?” 它捅出一把锋利的刀,只是刀尖对准了它自己。 林漾定定注视临,他笑了,又笑得很漂亮,“那就杀了你。” 看不见林漾漂亮笑容的临闻言也笑了,“我喜欢这样的结局,我的生命由你终结,你永远记得我。” “很奇怪,我不知道你的模样,你的姓名,只是闻你的味道,听你的声音,就开始好喜欢你了。” “好像我喜欢了你很久很久。” 这一晚,林漾的掌心多出一对眼珠,他的手腕上还挂有一串白色的珍珠手串,那是他跳进十米深的水底,一颗一颗捞上来的属于临的眼泪。 次日,人类与银姣的战争开始,没有前去神殿祈愿的人类不出意外的输了这场战争。 银姣和过往的近千次一样以碾压的趋势轻松获得战争的胜利,但很快它们遇见了和人类最初的情况。 既然是战争,无论获胜何等的轻松,都免不了伤亡,而那些本该死去的银姣和那些人类一样成为无法死去的怪物。 未受伤的银姣无法接受这些异化者,它们尝试将这些异化者杀死,最极端的手段都施展下去,即便是切成一块一块,分裂的无数块依旧拥有被切割者的意识,满地尖叫着好痛。 浮白体弱,他没有参与任何一场战争,但自从邪神出现后,每场战争浮白都亲临现场密切关注。 他自然发觉银姣的异样,银姣去祈愿了。 在人类本身就无法获胜的情况下,银姣还要请来邪神的帮忙,这样等待人类的只有彻底灭绝的死路。 这次,人类的死亡率已经高达九成。 战场上的人和银姣都离开了,留下的只有死者,每日每日死去的人和银姣太多太多,起初还会有各自阵营的存在将尸体搬回去,慢慢的,全家都丧命于战场,连认领尸体的存在都没有了。 浮白站在血色映红的天幕下,死亡的味道将他全身上下都包裹,他弯下腰拖起沉重的人类尸体往埋葬地运去。 时间仿佛又回到他目睹所有亲人死亡的那一日,他在上千的尸体里找出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都被银姣尖利的手给撕烂了,连躯体都不完整。 平日里他健壮的大哥背在他的脊背上只剩很轻很轻的一块。 浮白机械的重复着拖运尸体的过程,埋葬地有他挖出来的巨大的土坑,这土坑很快要塞不下人了,需要挖出新的。 他不想。 不想有任何人类再死去。 浮白和尸体一起摔进草地里,他仰望不祥的血腥天空,脑海里浮现出念头,即使人类成为死不掉的怪物又怎么样? 失去头颅、手脚,难道就不是他们的同类了吗? 获得永久的生命比长眠于冰冷的地底要好很多吧? 临那孩子说得对。 他只要不停的祈愿祈愿,人类最终会赢得胜利。 浮白有想过许下一劳永逸的愿望,比如银姣全部死去,比如人类获得最终游戏的胜利。 可是祈愿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去往神殿之前浮白已经通过代价惨痛的召唤仪式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他祈愿谨慎,不敢索取过多。 纵使他这般谨慎,依旧给人类带来了恐慌和折磨。 短短数日,人类的死亡率已经翻了数倍。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鲜活的生命,他无法承受这样惨痛的代价。 浮白跌跌撞撞站起来,他踉跄着往神殿的方向跑去,必须要获得明日祈愿的资格。 临说过,神无法拒绝祈愿。 如若银姣和人类同时许下愿望,浮白不敢想象那会成为什么样的噩梦。 浮白穿过巨石怪林,即将靠近神殿,他发觉神殿外已经被两名银姣守了起来,凭靠他自身无法进去神殿。 那两名银姣在交谈。 “头儿说禁止我们继续祈愿,这神殿里的神有古怪,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守住这里,人类进不去无法祈愿,我们就能拿下战争的胜利,陆地迟早会属于我们。” “那祈愿确实很恐怖,但是仔细想一想,如果我变成不死身,那我在战场上岂不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这样翘再也无法凭靠军功挡在我前面处处刁难我。” “说得也是哈,人类世界不是都追求长生吗?难怪即使付出代价他们也愿意祈愿。哎,莺一直都对我爱答不理,如果邪神能够让莺爱上我,那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两名银姣互相对视一眼,它们同时看向关合的神殿门,下一秒,它们打开了这扇说是代表着不祥与灾厄的门。 它们进去后,神殿的门依旧开着。 浮白趁机走进去,躲在庭院的石雕后。 二十分钟后,两名银姣脸上洋溢着笑意走出神殿,神殿的门重新被闭合。 浮白进了内庭,他张口话还没说出,先看见临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要说出的祈愿卡在喉间,浮白哑然,“这……谁干的?” 临能听出浮白的声音,浮白作为它在这个世界上遇见的第一个人,还被冠上父亲这样亲昵的称呼,临对浮白有天然的依赖感。 没有眼眶的人类很奇怪,临不想吓到浮白,它低下头,“我自己挖的。” 浮白的脚步止住,他想起上一次他离开前临在地上痛苦的模样,他隐约察觉到临应下那些祈愿后并非是对临毫无影响的。 临的模样也不过就是十九岁的孩子,它天真稚嫩的充当祈愿的容器,得到的报酬却是痛苦的折磨和不同阵营的抢夺。 浮白有些自责。 既然认下了父亲的身份,他应该多陪陪临。 第35章 不过……浮白感觉临有哪里不一样。 如果确切的说那便是临和邪神的愈发的相像。 浮白想着要如何安慰临,低着头的临先开口,“父亲,您说我是您的儿子,那么我是人类吗?” 林漾注视这一切,临不记得他们之间的对话了,林漾在它的记忆里被抹杀,它最亲近的人成为浮白。 摇摇欲坠的临需要急切的需要他人坚定的选择,以此来证明他不是孤零零的面对未知又庞大的痛苦。 “你是我的孩子,当然是人类。”浮白给出毋庸置疑的答案。 得到这样的答案,临更痛苦了,它见过的人类没有鱼尾和翅膀,也无法实现祈愿带来痛苦的灾厄。 还是说,所有人都和它一样不正常,聚集在一起时穿上人皮,就无法觉察出其中的异样。 临没有再继续深问,浮白虽是它的父亲,但它和浮白的关系却如同悬崖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浮白在小心翼翼的和它相处,它也在谨小慎微的讨好浮白。 畸形的父子比陌生人还要客套。 它应下浮白的祈愿,这次浮白没有增添任何限定,他只说希望人类能够获得明日战争的胜利。 人类生活于陆地,银姣生存于海域,纠缠许久的征战导致许多城邦陆地都已经被银姣占领。 浮白所在的城镇是最后一片净土,如果失去,人类将彻底无处安身。 次日战局,由祈愿的人类获胜。 战场上人类所剩无几,银姣尽数自杀。 银姣意识到人类祈愿了。 就在傍晚,人类和银姣在神殿前厮杀起来,这里成为第二战场。 在银姣以压倒性的优势守住神殿时,神殿的门从内推开,听到争斗声音的临出来。 所有生灵的目光都汇聚到临身上,他们在顷刻跪下去。 “神啊,求您让我变得更健壮一些吧。” “神啊,我想死去的爱人回来。” “神啊,我不愿再度忍受饥饿。” “我祈愿人类赢得战争的胜利。” “我祈愿银姣赢得战争的胜利。” …… 我祈愿,我虔诚的祷告,为己、为公、为人类、为银姣。 为所有的私欲与正义。 为贪婪的索取和无私奉献。 无数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缠绕住唯一的少年神明,拖拽住它往下沉。 好冷,越来越冷了。 绿色的平原已经见不着半缕春意。 雪落得越来越大,似乎不会再有融化之时,这里要变成冰原了。 临苍白的唇张开,如若没有情感的机器,“神已接受,你们的愿望都会实现。” 话音落下,临吐出一口漆黑的血。 它淡漠拭去唇角的血,“很吵,神殿前喧嚣者,死。” 这不算祈愿,至多是一句威胁和恐吓。 人类和银姣的面色煞白,他们纷纷丢弃了手中的武器,神殿安静下来,临转身踏入神殿,它关上神殿的大门,想到什么,临停下脚步,祈愿落在它面前都会被接收,如果没有任何存在能够见到它呢? 第34章 它试着将身体里阴冷诡谲的黑雾逼出,将其附着在神殿的大门上,有了这道禁制,人类和银姣无法再涉足神殿了吧。 临的四肢变得冷硬,它拖着沉重的身体跳进水池,陷入水池的最深处。 林漾见证了这场混乱,接下来的战局诡谲,在人类和银姣同时祈愿获得胜利后,人类与银姣在战场上双双疯掉全部自杀。 温热的血浸润林漾的脚底,祈愿并非万能的。 仅仅只是看不见的手根据祈愿来操控棋子前进的路数,各种可能性碰撞在一起,造成毁灭性的灾难。 看似祈愿者在赢,实际一直一直在失去。 人类和银姣的领袖也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想要禁止祈愿,却又担忧着敌对阵营前去祈愿。 在双方都发觉神殿的门被封锁无法进入后,他们都松一口气。 人类依旧在节节败退,但死去的人没有祈愿时那样多,银姣以胜利者的姿态获得所有。 林漾注视这一切,他以为先破开那扇门的会是绝望的人类,不想是银姣,它叫做翘。 它主动将那些黑雾吸进身体,承受粉身碎骨的痛意,走到睡在水底的临面前。 “翘祈愿,求您让我成为银姣中最厉害的存在,不被抛弃,不被放弃。” 林漾有印象,之前一位银姣踏入神殿祈愿中提及要超过翘,从翘如今狼狈的模样来看,祈愿应验了。 水池里传出冰冷刺骨的声音,“神已接受,你的祈愿都会实现。” 禁忌的门再次被打开。 临赤脚站在内庭,它‘注视’蜂拥而至的祈愿者,内心突兀的生出尖锐的恨意。 尽情的祈愿吧,人类、银姣、它,全部都一起下地狱! 前来神殿的生灵越来越多,在祈愿的加持下,矛盾不再简单的局限与人类和银姣,同种族之间的摩擦也愈发严重。 每日都有无数生灵丧命。 战争、嫉妒、陷害,敌人无法托付后背,同伴也无法信赖。 人类和银姣都活于惊惧之中,浓厚的黑雾笼罩这一片天地,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太阳。 又是一个晚夜,浮白出现在神殿,焦虑与愤恨都从他的脸上剥得干干净净,他面容平和,“我要祈愿,我想银姣离开陆地,人类能夺回失去的领土,无论这一路付出任何代价,都请让我一人支付。” 临与浮白之间相隔甚远,没有眼球的眼眶直视浮白。 祈愿生成,他们都踏上各自的不归路。 之后人类以势不可挡的趋势驱赶走陆地上的所有银姣,属于他们的城镇回来了,最后一场战役以人类的胜利结束。 浮白站在红黑色的大海前,没有任何做梦的失真感,因为太痛了,梦境中不会有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意。 他身后几乎已经没有人类,参与战场的男性几乎都成为了活死人。 没关系。 浮白这样对自己讲,人类还有小孩,还有女性,还可以繁衍,还能够成长,人类的脚步不会止步于此。 眼下,战争不会再起,强硬的封锁神殿,那么一切灾厄都会终止。 浮白已经明白人性的贪婪,他不会天真的妄想枷锁能够拦住人类祈愿的心,那么只有送走邪神。 做出这样的决定,浮白去见了临,他在临对面坐下,“对不起,我欺骗了您,我不是您的父亲。” “我知道。”临天真,但不至于蠢笨。 浮白看待人类的眼神像是一个强大的守护神温柔注视自己的子民,而当浮白的眼神移到它身上,就会变得戒备又讨好,像是在看巨型笼子里圈养的兽。 恐惧兽会破笼伤人,又想用善意感化兽驱使兽为他所用。 沉默在浮白和临之间蔓延。 浮白对临是愧疚的。 他动用禁术,付出的代价是获得漫长的寿命,浮白对这诅咒没有任何不解,长生不是奖励,而是痛苦的刑罚。 他失去一切,无法用死来充当解脱,被迫注视痛苦周而复始的上演。 他用两个城镇近万的性命献祭召来临,再亲眼看着临被推上一条不归路。 初来这里的临早已死了,坐在他面前的是名副其实的邪神。 然而很多时刻,尽管浮白恐惧提防,他是真切的将临当做自己的孩子的。 “对不起。”浮白又讲了一遍对不起,“您原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临回想,“是一片黑色的海。” “那……您喜欢那里吗?” “不喜欢也不讨厌。” “比起这里呢?” 临想脱口而出,它宁愿回到黑色的海洋里,话到嘴巴稍有卡顿,仿若这个世界里的某样存在对它来说是万分珍贵,是它宁愿忍受痛苦也要为此留下。 它记不起了。 它开口,“你已经不需要我了,那便送我走吧。” 临对浮白今晚来的目的心知肚明,浮白被戳穿心思有些尴尬,他诚挚道:“愿您安康,这不是祈愿,是我的祝福。” 古籍记载,送神不需要祈神时的血迹,阵法无误,神便可离开。 金色的法阵亮起,临依旧停留在法阵中央。 浮白反复检查,阵法不可能出问题,他翻看古籍,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因果不断,报应不消,灾厄难送。】 临与此地还有纠缠。 浮白心中警铃大作,更可怖的未来在向他袭来,他感到晕眩,临眸光淡漠,“您送不走我了吗?” 浮白虚弱坐在地上,他头发披散下来,“对不起,是我错了,全部都是我的错。” “快进去!那个伪神就在神殿里,我们将他和浮白一起抓起来!伪神死了!那些活死人般的怪物也就都死了!快!” “没错!我就不相信我们这么多人弄不死那个邪神!他看着也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而已!” “对啊,我感觉他连我都打不过,也就祈愿吓人,我们先割断它的舌头!” 获得了战争胜利的人们无法安居乐业的生活,因为活死人,因为邪神,因为更多的无法满足的欲望。 得不到不如全部都毁掉。 人类冲进了神殿,他们恐惧到双腿都在打颤,但又那样勇敢的围住浮白和临。 这些人,每一个都受过浮白的庇护,看向浮白的眼睛却像是在注视怪物,为首的人道:“浮白,对不起,你为人类做出了很多,但你已经不是人类,在我父亲在世时你就已经是这般模样,父亲死去,我已经生出白头发,你还是这样的年轻。” “人类的伤亡惨重,经不起任何动荡,你和这个少年活着就好似利剑悬在人类的脖颈,不知那一日就会砍下来。” “今日,你们必须死。”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就回去百年后的世界啦(如果我能把控好字数的话) 第36章 神殿在顷刻间成为弑神之地。 他们率先用破布堵住临的嘴巴,四五个人围上去将双目失明临按压在地面。 同一时刻浮白被枪抵住太阳穴,他闭上眼睛,如若他和邪神今日都在这里消亡,人类着实无需再度恐惧。 “砰——砰——砰——” 接连数枪响起,闭着眼眸的浮白落下一声叹,他睁开眼睛,诅咒中说唯有尝尽痛苦,他才有资格死去。 因此即便是子弹穿过太阳穴,剧痛贯穿脑仁,他依旧无法死去。 看来,他的痛苦还不够强烈。 身中数枪的临则倒在血泊里,少年邪神一动也不动,像是彻底死去一样。 为首的男人名为乌托,他谨慎的观察临,对着临又开了数枪,直至弹匣中的子弹耗尽。 临的躯体变得血肉模糊,浮白给他找来的白衬衣彻底不能再穿。 乌托视线扫了一圈,谨慎询问,“这是死了吧?” “按照道理来说,这样铁定是活不了,但对方是邪神……会这么轻易的死去吗?” “先不管这家伙,反正它也没有战斗力,活了再杀就成,麻烦的是……” 这人话没讲完,他们的目光同时看向浮白,却又不敢同浮白对视。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受过浮白的恩惠,没有浮白,他们早就死去银姣的利爪之下。 遑论,等到战争结束的这一天。 “对不起,”乌托满是歉意,“请大人您理解,我们没有办法。” 浮白太阳穴两边都在流血,他素来清隽的面容染了血后也没有攻击的意味,他该微笑点头,大方的说出我理解。 费力挣扎,唇角的弧度却如何都无法上扬。 时间倒退回半个小时前,他对临讲的那些话。 ‘对不起’重复一万遍也无法遮掩造成的实际伤害。 在鲜血淋漓的伤口面前,加害者为减少歉意脱口而出的对不起更显得嘲讽与恶心。 浮白笑不出来,他强硬着逼迫自己去接受,面容却变得扭曲。 第35章 他接受死亡的结果和他心有怨憎并不冲突。 子弹扫射下来,滚烫的温度将皮肤灼烧,血窟窿绽开,五脏穿孔。 破碎组织掺杂在血腥里随着浮白张口溢出,“你们杀不死我,继续下去只是徒劳。实在对我放心不下,你们可以砍断我的手脚将我囚禁起来,日夜监视。” “请放心,我除了死不掉之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乌托迟疑,在他即将要答应浮白的前一秒,乌托神色变得骇然,“全部往后退!离邪神远一些!” 躺在地上鲜血流尽的临干瘪消失,紧接着那堆破烂的衣服下出现新的少年躯体。 少年睁开眼睛,有双淡漠的银白瞳眸。 遗留的弹孔在它身上遍寻不见,唯一的疤痕在它的手臂,那里刻着痕迹深重的林漾。 邪神自主留下的这道伤痕并没有随着它的复生而被抹去。 临银白瞳眸不含任何情感注视那枪对着它的众人,“是你们祈愿,我从未逼迫、引诱过你们,为什么该死去的人是我?我不认同,我……” “快!继续开枪!它能被子弹打死!活多少次我们就杀多少次!” “砰——砰——砰——” 临的话语戛然而止,人类无法射向银姣的子弹,全部射给了少年邪神。 林漾站在人类和临之间。 是人类贪婪。 是浮白无能。 选择利用邪神,却没有办法公平的对待邪神。 他旁观这场百年前的灾厄,既无法阻止人类,也无法挡住子弹,他厌憎自己和浮白如出一辙的无能。 在反复被虐杀后,临终于明白,没有人想听它讲话,它眼眸冷了下来,扫视在场的人。 和临对视的人都纷纷痛苦捂上眼睛。 “啊啊啊,我的眼睛,好痛,邪神要杀人了!我就说这邪神早晚会失控!” 浮白愕然,临的眼睛怎么了? 他看向临的眼眸,没有感知到任何痛苦。 所以临是在自主杀人? 这些人确实该死,但他们是人,是浮白千辛万苦保下的人,浮白祈求,“临,你放过他们好不好,他们无知,如果你真的怨恨,你杀我好不好?你死掉还有重来的机会,但他们死了就真的没了,临,我求求你。” 临垂眸注视浮白,它一言不发,那些痛苦的嚎叫停了下来。 人类神色戒备,他们看着一动不动的邪神,先将浮白绑了起来,而后快准狠的绑住临,用破布封住了临的脸,从始至终,临没有再做出任何的举动。 枪杀不死,他们在寻求新的方法。 距离此地数十公里,有一片埋尸坑,过去那里埋葬着死去的人,现在埋着活着无法死去的人。 活死人在坑中撕心裂肺的叫喊,换来的是岸上亲人的子弹。 确认子弹无效后,坑里淋上许多的汽油,大火烧起来,浮白和临也在火中。 他们都能感受到火舌舔舐皮肤的痛。 浮白勉强能忍住,临不耐痛,从它有意识起,它一共才存活了半年不到,它不知道要如何吞咽下这残忍至极的痛意。 它和那些活死人一样往火圈外逃。 子弹打在临迈出去的脚、伸出去的手。 岸上的人在笑,“什么邪神啊,痛苦惨叫的样子,脸都扭曲了,好恐怖哦。” 林漾手中的刀砍向说话的人,那人毫发无损。 林漾瞳目森黑,他见不得公平倾泻,见不得将自己的痛苦加注在旁人身上,即便对方是万恶的邪神也不行。 何况,少年邪神是恶吗? 林漾没明白临错在哪里要被这样对待,作为邪神的临为阻止祈愿甚至封死了神殿的门。 是贪婪和欲望害死了所有的人类和银姣。 “我要祈愿!”大火燃烧中,林漾开口,“我要祈愿!我祈愿临脱离所有的痛苦!祈愿临失去邪神身份!祈愿有人能带它走!祈愿它不再具备祈愿的能力!” 林漾仰视黑沉沉的天,“我知道你在,你用我的命欺骗临,你一直在注视着这里。滚出来,我愿意付出代价!” 极暗之地,有着银白头发的淡漠青年睁开银白眼眸,他看向错乱时空里对自己颐气指使的愤怒人儿。 平淡开口,“你要为百年前的幻象向吾祈愿?” 林漾听到这声音,和临没有任何分别。 黑沉沉的天幕似有一只银白的眼睛注视着这里。 林漾盯着天幕,冷静回答,“那不是幻象,临的痛苦是真实的。” 青年不解,痛苦吗? 只是为了痛苦这样无足轻重的感受就要许下那样沉重的祈愿吗? “过往即成过往,纵使是吾也无法逆转,你的祈愿,吾无法应下。” 天幕上那只银白眼睛消失了。 林漾咬牙,“废物东西!” 他转身看向熊熊燃烧的大火,他跳了下去,准备无误的抱住皮肉焦烂的临。 他透明的手没有穿过临,而是真切的触碰到了临。 这也意味着林漾跳入火坑忍受大火炙烤的痛苦也依旧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临的第一反应是拧掉林漾的头颅,它无法再轻易相信。 充满杀意的手已经伸出去,又僵住。 它闻到了林漾的气味,这味道好熟悉,味道的主人似乎曾经笑嘻嘻的和它讲,林漾是它的爱人。 “林、漾?” 和临抱在一起,皮肉要融化在一起的林漾笑得轻松,“你记起我了呀,这次我不用自我介绍了。” “对不起,”临流出眼泪,它透明的眼泪已经见了红色,“我祈愿你活过来,结果你还是死了,成为孤零零的鬼魂。” 分明更痛苦的该是被杀了数次落在大火里的临,林漾想,百年前的临实在蠢笨。 “不,我骗了你,我不是人类,我是只有你能看到的怪物,只为你存在,临,这不是一切的结束,我们会在未来里重逢。” “我会有未来吗?” “嗯,会的。” 大火吞噬林漾,林漾又生出新的皮肉,而临尚且无法做到,它只有彻底死去,才能迎接下一次新生。 【神于毁灭中诞生。】 林漾知晓,临每死一次,实力就会增长一些。 这群人是在造百年后的噩梦。 渐渐的,林漾无法攀附在临的后背,他只能抱住临,临的皮肉越来越少,重量越来越轻。 干瘪的眼睛看不见林漾,嘴巴也无法再张开。 它干瘦的手指推林漾。 【不要留在这里。】 【不要困在必死的现在。】 【林漾,离开这里吧,去未来等我。】 林漾不动,他坐在大火里,面颊贴上临滚烫的脸。 不走。 他不走。 这场火烧了三日,人群大部分都离开了,零星的人守着这里。 坑里密密麻麻挤满了被火焚烧后依旧无法死去的活死人,他们中坐着一位黑发黑眸的漂亮青年,他紧紧的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一捧炭,手心里是粉色的珍珠。 这场狩猎未至终章。 在他们发觉大火也无法烧起浮白和临后,他们将浮白同临转移到狭小的笼子里,用尽手段折磨杀戮。 时间长达数十年。 临的眼睛,耳朵,声音,都染上诅咒。 于是,它的眼睛被反复戳烂,耳朵被灌满泥沙,嘴巴被铁块烫烂。 人类也逐渐发觉,邪神越来越可怖,残忍对待过邪神的人类更加害怕,更加想要毁灭邪神。 一样被折磨的浮白疯了。 十年累计的痛苦,已经将他变得不人不鬼。 在浮白彻底疯掉后,那些人又猛然想起浮白既然能召来邪神,必然能压制邪神。 他们又开始诊治已经疯掉的浮白。 铁笼里剩下的只有临。 临看着浮白被搀扶着离开的背影,突然开始发疯撞击铁笼,它太久不会说话,嘴巴里发出的声音更接近怪物的嘶吼。 林漾在铁笼前蹲下来,伸出手去摸临的脸颊,临已经看不见他了。 ----------------------- 作者有话说:小情侣演完这场戏怒气冲冲在梦里追杀作者八百回 第37章 又过十年。 乌托已经死去,他的儿子乌可长成的青年。 他坚信父亲是因为邪神而死,在他成年后他用尽手段折磨临。 这日,他和几个青壮年照常过来杀死临。 “上次尝试了灌硫酸给这怪物喝,哈哈哈,你们是没看到它当时的表情,简直痛苦极了。” “啧,这怪物关有二十年了吧,最近那张脸越来越淡漠,怎么折磨都露不出任何表情。” “所以,得玩点新奇的,不如剖开它的心脏,再逼着它吞下去。” “你蠢的吗?没有心脏可是会死!” “它是怪物嘛。” “哈哈哈哈哈。” 几人笑作一团,他们走近笼子,临盘腿坐在笼子里,仿若视他们若无物。 第36章 临看见了每时每刻都在守着他的青年,叫做林漾。 林漾,是只有它能看见的怪物,也像是它生出的幻觉,手里拎着一把长长的刀,蛮横的砍向每一个欺负它的人。 如果林漾是怪物,那也应该是极其弱小的怪物,看着凶狠的刀伤不到任何人。 实际上,临已经快要记不清林漾的脸了。 它脑海中清晰描摹的只有林漾的背影。 它不敢看林漾。 那些和它对视过的人都死了,林漾很敏锐,一旦被他察觉到目光,他一定会看过来。 临,不想失去林漾。 无法触碰,无法窥视,无法言语,都没有关系。 它想林漾活着。 它愿意为林漾活继续忍受毫无意义的痛苦。 可很多时刻,临会完全忘记林漾,仿若叫林漾的青年从来都不曾存在于它的世界。 那些时刻,它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它要所有生灵死。 它很痛很痛很痛。 想毁灭世界,也毁灭自己。 乌托来到了笼子前,他对于临闭上眼睛这一行径感到愤恨,邪神害死他父亲,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的坐在笼子里。 而十年前,他父亲放出的那位叫做浮白的人类,在离开囚牢第三日就蒸发了。 这些一定都是邪神和浮白的阴谋。 乌托抽出一把刀,刀身气息炽热,他厌憎道:“你是邪神又如何,这把刀是我在浮白之前去过的古墓里寻到的,古籍说这把刀能杀神明能斩鬼怪,今日我就用你试一试!” 临猛然睁开眼睛,它银白的眼珠看向乌托。 乌托没睁眼,他早知道要如何规避邪神的注视,炽热的刀劈下来,临嘶吼出声。 那里是林漾站的位置。 “林漾!” 长久未开口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挡在临身前的林漾转身,他唇角生出笑,黑白分明的眼眸弯弯,“临,你怎么……” 怎么现在才理我? 还是怎么能看见我了? 临不知道,林漾没有讲完话,他在临的视野里消失了,如若脆弱的鬼怪般死在刀下。 临失去支撑身体的力气,它跪下来,狼狈的往前爬,伸出手指去抓林漾脚底踩的黄沙。 “我要祈愿,把林漾还给我!还给我!” 乌托砍断临的第一根手指,“你这家伙是关出幻觉了吗?什么林漾,和你一样的怪物吗?你这灾厄的家伙,即使是怪物也会对你避之不及吧?” 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林漾就蹲在乌托和临之间,焦急的喊临的名字,他不知道为什么,刀劈下来后临真的看不见他了。 而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意,它歇斯底里叫喊,“我祈愿林漾回来,我要林漾,我……啊啊啊啊” 刀刺进它的嘴巴,割断它的舌头。 它讲不出清晰的字句,那双银白的眼睛成为了纯红色,绝望又撕心裂肺的发出嗯嗯呜呜的声音。 还给我。 还给我。 林、漾。 乌托被临偏执的模样吓到,他不想再继续,刀刃捅穿临的心脏。 他转身,心中烦躁,“今天就到这里吧,这刀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几名跟过来的青年属实被临今天的模样吓得不轻,听见乌托这样讲,他们纷纷准备撤退。 笼子里双目涣散的临没有如同过往般死去,它周身凝结起厚重的冰层,那冰层一直蔓延到乌托一行人的脚底。 他们看向笼子,有人惊恐,“它它它是不是变得不一样了?!” 临斩断的手指重新生出血肉,所有溃烂的伤口尽数愈合,临睁开银白眼眸,手指撕开玄铁囚笼,它踏出脚步,色泽浅淡的唇张开,“渎神者,死。” 分明已经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屏住呼吸,可怖的诅咒还是降临到这一行青年身上。 那是浓郁的死亡气息。 乌托感觉有无数双鬼手从炼狱里爬出死死缠绕住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好痛,像是被子弹射穿,又像是被刀刃凌迟,火烧水淹,上万种痛意在反复轮替。 他根本无法承受,眼珠爆开,鼻腔流血,脖颈断裂,尚未发出求救,乌托没了气息。 那些青年也一样。 不止那些青年,方圆百里的生灵在数秒之间尽数死去。 不会再有浓黑的雾气产生,神已降世。 被死亡气息笼罩的这片天地下,临淡漠的立着,它忘了它刚才撕心裂肺的痛苦是为什么? 为人类的折辱吗? 那样微不足道的痛苦它每时每刻都在承受。 临注视自己冰白的手臂,总觉得那块光洁的皮肤上曾经留下过深刻的印记,但既然消失,便是不重要。 眼下,它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它要这方天地彻底消亡。 透明化的林漾注视临孤独又决绝的走向神殿方向。 他停顿数秒,选择跟上去。 神殿过了二十年,已经不是曾经模样,无数的铁链束缚神殿,神殿的门大开着,里面的布局和百年后的神殿几乎无差。 浮白站在神殿内。 临立在神殿外。 他们遥遥对视,浮白叹气,“他们最终还是造出了恶神,临,二十年前我说要送你回家,我没有做到,二十年后我不会失败了,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临没有求生意志。 它想毁掉这个世界,再毁掉自己。 它以为它是恨浮白的。 恨浮白带它到这个世界上。 恨浮白告诉它,它是人类。 恨浮白抛下它十年。 可跳动的心脏下却又另一份感情,一份情不自禁的渴求,想要靠近,想要拥抱。 它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容,记不得这个人的声音。 这个人却犹如鬼魂密密麻麻缠绕着它的骨头。 愈靠近神殿这种感情愈为强烈,让它忘记它想要做的重要事情,只想再见这个人一面。 这个人会在水底注视它,会捧住它的脸,会从它后背出现。 这个人不是浮白,可这个人一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为了这个人,它消失也会是很幸福的选择。 “我相信你。”临走向神殿。 林漾气到想要飙脏话,那神殿一看就有诈啊,他想到百年后临困在其中遭遇的折磨,拼命想将临往回拖。 手指一次次于临错过,他抓不住临,他已经彻底被时空排斥。 他就不明白了,这个浮白骗过它那么多次,就为了几顿饭和那几声父亲,临就要这么相信那个死骗子吗? “笨死了,临!你这样会被骗得什么都不剩!” 林漾要破防了,这邪物跟自己斗的聪明劲到底用到哪里去了。 无法阻止临,林漾恶狠狠的瞪向浮白。 浮白神色怔愣,他已经和银姣联手,做好临不肯进去就用银姣强攻的二手准备。 临差一步踏入神殿,它问浮白,“我曾经遇见过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浮白内心茫然,临有遇见过什么人吗? 它不是在神殿里就是在囚牢里,人类都对它避之不及,怎么会成为临心中很重要的存在。 浮白有种敏锐的直觉,他露出长辈的笑,“是,你曾经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说想要和她成为爱人。” 临点头,它踏入神殿,浮白出来,金色的阵法亮起,临突然讲:“他头发很长,他不是姑娘。” “我死,他幸福。” 气成河豚的林漾一瞬间所有的思绪变得空白,临,是为他踏入神殿吗? 这里不是百年前吗? 时空中发生的一切并不会被改变不是吗? 那为什么,临第一次死是为他,恶堕成邪神是为他,踏入吃人的神殿也是为他? 百年前临重要的时间节点都和林漾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别去,我不要牺牲式的幸福,我不会为此而感到幸福,临,别去。” 没有用。 金色的法阵亮起,数道枷锁落下来,神的诅咒被封死在神殿内,神的肉身撕毁于神殿。 神殿寂静。 浮白彻底放弃人类,他任由银姣吞占所有的领土,成为大司礼。 维系法阵需要银姣的力量,人类做不到。 浮白立在法阵前,他做错很多事情,求神害人类,封神害银姣,想要守护的全部都失去。 他落下叹。 他不再抗拒生的痛苦,他会不择手段的活下去,直至拼凑出他梦中的完美结局。 不论对错。 慢慢的,神殿周围变得空寂,林漾无法进入神殿,他立在神殿外,四时轮转,春去冬来,雪无法落在林漾的身上,直直的穿过去。 他在这个世界里,这个世界的一切却又同他毫无干系。 “临。” “可以恐惧,可以害怕,可以痛到尖叫。” “这不是懦弱,而是面对痛苦的本能反应。” 第37章 “临,叫出来吧。” 寂静的神殿没有回应。 神殿里的神在数年的蹉跎里意识到它死不掉。 活着原来是等同于地狱般的噩梦。 痛苦与痛苦叠加。 它要疯掉。 它已经疯掉。 有一根弦在死死压制它的疯狂。 是什么呢? 它不知道。 它什么都不知道。 好痛好痛好痛。 它不能疯。 不。 全部都去死! 一个冬日,沉寂数年的神殿突然从地上拔起,太阳陨落,海水倒挂,囚塔悬浮于天际。 血腥的箭羽落下。 噩梦初始。 第38章 猩红血雨下,花草迅速枯死,暴露于雨水中的生灵在顷刻间与血水融为一体。 林漾站在血红雨水中仰视悬浮的囚塔。 他逆着人群走,手碰到从地面延伸到囚塔的锁链,他爬上去,往神殿的地方接近。 他已经被整个时空排斥,即使他此刻爬上神殿,见到临,临也看不见他,过往发生的悲剧不会有任何逆转。 林漾厌恶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用之处,却在这过往百年里屡次与自己的原则相悖。 他要见到临。 那见到临之后呢? 是纵容临无差别的杀戮行为,还是阻止临对临刀剑相向? 林漾清楚自己的答案。 人该死,但人类罪不至死。 可百人犯错,林漾杀百人,若千人万人杀错,他能做到杀掉数字那样庞大的人类吗? 他做不到。 他的心是偏的。 林漾可以为一人保怪物,做不到舍弃万人来保怪物。 为人类利益背弃一切是对的吗? 他不清楚冰晶宫殿的邪神是如何成为邪神的,这个世界的邪神是被逼迫着成为邪神,他要因为邪神终于无法忍受后的反击去伤害邪神吗? 锁链上的林漾信仰产生动摇。 “林漾!” 有声音在叫他,林漾看过去,竟然是00,它被善撕裂的翅膀变得完好,洁白翅膀挥动着朝林漾飞来。 “林漾,我终于找到你啦,穿梭了几十条时间线,我要累死了。” 林漾直直的盯着零,他伸出双手一把抱住零零,神经质的重复,“太好了,你没有事,你还好好活着,还好好活着。” “林——漾——!!!别松手啊——” 由于林漾松开了抓锁链的手,他身体失重掉下去,还好00发挥瞬间移动,他们才顺利安全的抵达地面。 00长松一口气,随即眼泪汪汪的和林漾抱紧,“我已经恢复好啦,是邪神大人帮我治疗的,林漾你看,我的翅膀已经长大了很多,能力也变强了很多哦。” 00得意给林漾展示自己洁白的翅膀,翅膀边缘隐隐有金光流动。 林漾真诚夸赞,“很漂亮,00变得比之前更厉害啦!” 那晚屠杀后,林漾空荡、冷寂、一直在漏风的心脏被填补上一角,多出些许暖意。 仔细检查过00,确认00安全无恙后,林漾才将注意力从00身上分散开,他察觉有目光在盯着他。 林漾朝那道目光看过去,在距离他数米外的地方站着临,是百年后的临。 00小声在林漾身旁道:“邪神大人以为你死了,要毁掉整个世界,浮白解释说你被传送到不同时间线了,邪神大人担心浮白在寻找你的过程中动手脚,所以用分身跟着我一起过来了。” 林漾怔怔的和临对视,是整洁的、没有血污的、不会少胳膊断腿的、高高在上鲜有人能够伤害的百年后的邪神。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完整’的临。 他低头注视空荡荡的手腕,那里原本缠着数串珍珠手串,从莹白到熟红,全部是他捡起来的一颗颗属于临的眼泪。 在他的名字从临的手腕上消失的那一日,那些他拾起的珍珠也尽数消散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临银白的眼眸注视林漾痛苦的神色,它步履坚定走向林漾,在距离林漾半步的地方停下,它俯身,唇与林漾的唇蜻蜓点水般相碰,“我是你的爱人,我从未来来,出现在这里是为爱你而存在,我叫临。” 林漾眼睫颤动,这些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对临开口讲的第一句话。 “你都记得吗?” “嗯,我都记得。” 并不是记得,而是脑海中凭空多出许多回忆,那些回忆里全部写满了林漾。 “林漾,不要为过去痛苦,我们去我们能够重逢的未来,好吗?” 00拉紧林漾和邪神,金光流转,他们从血雨中消失。 - “林漾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林漾他在百年前身心都遭到巨创,回到百年后要修养一段时间。” “嘘,00、凛凛,你们都不要说啦,让小林漾好好睡一觉。” 林漾隐隐约约听到了凛凛、00、还有向笙的声音。 他还在百年庆前吗? 百年前怎么会有向笙? 可百年后又怎么会有凛凛。 凛凛……已经不在了。 林漾的心脏感到一阵阵撕扯的疼痛感,百年前,他没能守住临,百年后也没有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一切。 救世的林漾像是笑话。 林漾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对上向笙关切的脸,“小林漾,你醒啦。” “林漾大人!凛凛又活啦!” “嗯嗯嗯,没错,林漾,我忘了告诉你,凛凛被邪神救活啦,小芽儿也回来了,不过小芽儿现在还是婴儿模样,那晚死去的妇女也都回来啦,和小芽儿一样都是小婴儿,向笙姐姐在照顾她们。” 林漾坐在熟悉的床上,周围是熟悉的声音。 连窗台上都重新摆放着花盆,花盆里生长着鲜艳的红色玫瑰。 好似那晚都仅仅只是林漾的一场噩梦,梦境醒来,林漾什么都没有失去。 他呆坐在床上,半刻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字句生涩,惶恐的求证,“大家都没有死去吗?那晚所有因我而死的人都活过来了,是这样的吗?” 00不曾见过林漾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它眼眸酸涩,笑得灿烂,“是啊,林漾,所有人都活过来啦,没有任何人因为你丧失生命。” 林漾不敢相信,他下了床,像检查00一样检查凛凛,凛凛骄傲道,“林漾大人,我变得更威猛更高大啦!” 邪神赐予新生,人类新生是婴儿模样,而巨石怪新生则是它们一生中最强大的时刻,随着时间流逝,石块陨落,它们反而会越来越弱小。 世间万物的生长法则不同。 林漾看过凛凛,又去到向笙家里看那些新生的婴儿。 确实是她们。 她们都回来了。 失而复得的林漾淹没在巨大的喜悦里,他被这喜悦砸得毫无力气,躺在泥巴地上哭哭又笑笑。 悬浮的囚塔倒映在林漾的眼眸里。 现在是黑夜,没有羽箭落下,没有血水,也没有邪神分身。 林漾突然想起上一次临送来数十个婴儿后惨白的脸色,经过百年轮回,林漾已经清楚祈愿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临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林漾连忙从地上爬起,他抓住锁链就要往神殿里冲,他要将临从神殿里带出来,再砸了那狗屁神殿,神殿不该是临的住处。 “你要将它放出来吗?” 浮白出现在了林漾的身后,他的声音一如百年前诓骗临进入神殿般平静。 林漾转身和浮白对视。 浮白和百年前相比还是苍老了些许,他平和的气质掩不住血腥。 “你放弃人类,纵容银姣占据人类领土,抢夺人类躯体,浮白,你还记得自己的初衷吗?” 浮白点头。 “看样子你已经知晓百年前的所有,林漾,你也看到了,我给过人类机会,人类渺小又贪婪,造出临这样的怪物。” “我不记恨人类,我是为了人类活下去,比起被银姣抢夺躯体,我更不愿意他们因邪神而死。” 林漾注视平和自洽的浮白,黑白分明的眸写满冷意,“只是人类和银姣的战争,为何要牵扯进来无辜的临,逼它由受害者变成加害者,再成为怪物。” 浮白站在淤泥地上,“林漾,你的眼睛永远如此干净明亮,在最崩溃时也不会被黑暗笼罩,你没有经历过人类的绝望,面对永远无法战胜的怪物的绝望,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看着亲人朋友死去,看着家园被毁,弱小的人类想要求神难道不正常吗?!” 浮白说着说着语气尖锐起来,“神如果不能救世那么神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生而为人难道就要天生被践踏吗?!我仅仅是想家人活着!想家园安好!这些有什么错!这样简单的祈愿神都无法满足,还要加注诸多的痛苦!它不该死吗?!” 林漾笑,他越笑越大声,眼泪都笑出来,面无表情的擦干后,林漾没有解释他在最痛苦的时候,在所有人都抛弃他的时候,他也从未产生过谁来救救我这种念头。 第38章 未来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将未来交握在他人手中,自身只会滑向深渊。 没有继续和浮白交谈的必要了,他叫不醒装睡的人,林漾往后退一步,“我一定会将临从神殿里带出来,人类欠它的,它欠人类的,今日一笔勾销。如若未来有任何无辜之人死于临之手,不用你杀它,我第一个对它动手。” 林漾转身上了锁链。 “林漾!”浮白大喊,“百年前的活死人,你认为他们有资格活下来吗?” 林漾顿了一瞬。 他没有回答。 如果他的父母、朋友变成活死人。 他不会恐惧。 却会担忧他们愿意吗。 这个问题的选择权从来都不在健全的生者手上,而是在活死人的手里。 林漾推开神殿的门,祭台下陷成为十米深的血池,林漾踩上层层台阶,他看见了沉在水底临。 林漾熟练跳下去,沉到血池最深处,临脸色惨白,唇色发青,没有呼吸,仿若已经死去多时。 林漾躺在临身侧,他握住临的手,纠缠成十指紧扣的模样,他闭上眼睛。 他相信临不会死。 相信临会睁开眼睛。 等临醒来后,他就带临走。 临喜欢水底,他就为临造一个大型的水池。 临喜欢秋千,他就为临打一把秋千。 他们可以重建这荒废的世界,临可以成为一个普通人,凶狠的林漾像恶龙守宝物一般守紧临。 不再允许任何祈愿存在。 第39章 黑色的黏稠物质吞没临,它在生与死之间颠簸。 新生的沉重与死亡的压抑反复碾压过临的神识。 它的灵魂浮现几道细小的裂痕。 过往不可逆转,生死不得亵渎,纵使为神祗也需要遵守这一法则,违背法则必遭反噬。 几十条人命的代价临尚且能担得起,但神殿上的法阵无时无刻不在汲取临的力量,它囚困于神殿的年岁一直在被削弱。 眼下竟连这点代价都无法承受。 临不后悔,不怨憎,不恐慌,它在生死的痛苦轮回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和。 它知道,有人在等它。 即便它是怪物,它也无需由怪物伪装成人类,由‘它’变成‘他’。 林漾会接纳它这只怪物。 那么,它需要信奉的只有名为林漾的法则。 水底的临醒来,又在下个瞬息,于林漾的眼眸中无尽坠落。 “林漾,我很想你。” 林漾没有露出惯性的笑,他抚摸临冰冷的面庞,从眉眼鼻梁游走到嘴唇下颚。 手指的动作并未罢休,变得更为放肆。 在林漾的脸上寻不到丝毫与欲望挂钩的色彩。 他的神色冷静专注,透出疯狂与贪婪,好似灵感枯竭的艺术家凝视自己的缪斯。 手指抚摸一遍不够,唇检查一遍也不够。 黑色的丝线勾出,血水彻底搅乱。 漂亮的足弓绷直,连接的脚踝被攥握,林漾眉眼湿淋淋的,散开的长发在身后晃动。 痛与爽撬开熟悉的记忆与感知。 掠夺、窒息、混沌、血腥。 是真切的临。 他从无法改变的百年前回来了。 许久,林漾紧闭的唇发出满足的喟叹,他捧住临的脸颊,凶蛮的咬住临的唇,“临,我也很想你。” 时空流速不一致,对于临来说过去了十日,对于林漾来说则真的隔开百年。 临仰视林漾。 血池森冷,临却感觉到炽热。 跨坐在它身上的林漾带着对它势在必得的掠夺欲,不管不顾的入侵它所有感官,凶残野蛮的打下属于林漾的标记。 是高悬于天际的黑色艳阳。 临箍住林漾的腰肢,这黑色艳阳只能悬挂于冰原,只能独独照耀它。 它愿意一直注视太阳,献祭双目、躯体、灵魂也甘之如饴。 太阳不可抛弃冰原,否则冰原将吞噬太阳。 林漾的耐力不太行,两次结束,他已经想喊停,但对于被撩拨得成鲜红色的触手和临来说,一切才刚开始。 有微弱意识的触手和临争夺林漾的所有权。 海水暴涨,船只颠簸。 林漾的讨饶声和叫骂声很快贯彻整座神殿。 谈论正事,已经是六个小时之后的事情,祭坛上升,血水沿着台阶散去,林漾仰面躺在祭坛上,连竖起中指的力气都没有。 临和触手都蔫巴巴的跪在一侧不敢吭声,显然是被林漾训斥过。 不过临贼心不死,它厌恶这些触手同它抢夺林漾,手背在身后一根一根捏碎那些触手。 平时被碎尸都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触手,在这时发出凄厉惨叫的声。 林漾听见,黑淋淋的眸看过来,见状,他生生被气笑,“邪神大人,这些触手都是你的身体的一部分,杀死它们和自残有什么分别?你经由阵法吸食多年,又遭反噬重创,现在的你即使是本体也抗不过我一下。” “怎么,邪神大人,您不想跟我离开神殿了?还是说离开神殿后,因为大人您没有自保能力,您更想被我套上项圈关进笼子圈养在家里?” “您知道的,我很恶劣。” “届时,您想要进食排泄,都得受我掌控,不摇尾巴不允许进食,不学狗叫不可以上厕所,您想吗?” 临是神。 神不需要进食,神也没有如厕的需求。 但它的呼吸频率还是因为林漾的描述越来越快,银白的瞳直勾勾的盯着林漾,顶着一脸淡漠的神色,大片的粉却从冰白的皮肤下渗出。 林漾恐吓不成,堆叠在胸口的怒气因临这副模样转为恶劣的挑逗,他挑眉,“临,你很喜欢被当成狗吗?” 临面无表情,“汪!” 准备进攻的林漾退缩,他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否则这神殿谁也别想离开。 他闭目休息,准备养好精神,专心干正事。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跪在祭台旁的临爬到林漾身边,林漾闻到了雪的味道,临在他身侧躺下,完全的抱住了他。 “林漾,我不会放纵自己变得弱小,弱者只能被选择,我无法确定你选择我的几率为多少,但我能够保证我百分百的几率选择你。如果我与你之间需要做出一千次选择,才能产生联系。那么,我一千次都会选择你。” 临的心脏贴着林漾的后背,林漾眨眸,“可如果我们的相遇需要用无数人的性命来堆砌呢?” 临不迟疑,“那就用无数人的性命来堆砌。” 林漾沉默,临本质里仍旧是漠视生命的怪物,这只怪物永远不会拥有人类的道德体系,没有怜悯与善意,也从不屑于伪装。 它选择不再伤害生灵,仅仅只是因为林漾。 即便林漾如此清楚临的本质,此刻,他的心脏仍不可控的在如此坚定的选择面前生出卑劣的欢愉。 那是被抛弃的林漾从未得到过的珍贵存在。 但也只是片刻的欢喜而已,林漾板着脸,言语中的温度冷下去,“不可以,临,如果你用无数无辜人的性命来堆砌你我的相遇,我绝不会爱上你,你我会永远站在对立面。” 林漾强调,“一个无辜之人的血都不行。” 临嗯了一声。 它撒谎。 遇见林漾之前,它尚且能够一无所有的活下去,遇见林漾后,没有林漾的世界将失去存在的价值。 得到临的保证,林漾满意了。 起初是他在讲临和冰晶宫殿里的邪物是同一个怪物,林漾不知晓是从哪一刻起他开始逃避这个问题。 邪物是邪物。 临是临。 同他产生情感纠葛的是被迫成为邪神的临,不是冰晶宫殿里残害全人类的邪物。 他在自欺欺人。 可又有什么关系,邪神碎片回收,临消失于这个世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们相爱。 林漾不会给自己预支烦恼。 休息够了,林漾的目光看向穹顶的法阵,“我在浮白的古籍上看见过这阵法,叫做囚神阵法,它以死者灵魂之力还有银姣之力压制你,同时又从你身上抽取神力,转移到浮白身上,这也是为什么你虚弱下去,浮白就会强大起来的原因。” 听到最后一句,临淡漠的面容浮现嘲讽之意,“他对我避之不及,竟然愿意吸纳我的力量,不担心那些脏污的存在将他也吞噬成不人不鬼的模样吗?” “他已经不人不鬼,”林漾回忆古籍上描写的内容,眉皱起来,他语气沉下去,“浮白是故意的。” 突兀的一句,临和林漾对视,临迅速明白林漾指的是什么,“当晚的善是浮白指使的?” “不错,”林漾阴恻恻道,“他指使善杀人,掩饰他想送我去百年前的真实目的,我看过百年前你的遭遇必然会在回到百年后不顾一切将你带出神殿,这就是浮白想要看到的局面。” 第39章 林漾和临同时仰头注视穹顶的法阵,法阵金色的光芒已经变得微弱,不祥的猩红色吞噬法阵大片的面积。 “这阵法更像是容器,既然是容器那么就会有所能承载的上限,一旦突破上限,容器就会炸开,法阵会一同崩溃,如果你想要离开神殿,就必须源源不断往法阵里注入力量。” 林漾不爽继续道,“这些力量全部都会送给浮白,我想浮白很早就告诉过你出去的办法,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尝试用力量突破法阵。” “你是神,多年的神力都无法突破这阵法,可想而知这阵法所能容纳的上限有多高,这样可怖的力量全部汇聚于浮白身上,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临思考林漾的问题,“这阵法已经被我蚕食了大半,不出半年,阵法必破,届时浮白一样可以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这般急不可耐是想做什么?” “除非……” “除非他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等了!” 林漾想起浮白前段时间糟糕的脸色,他一直以为浮白和他一样是被邪神诅咒,百年前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 那是浮白召唤邪神付出的代价。 却并不是长生,而是尝遍痛苦。 如若诅咒认定浮白已经历经所有痛苦,要夺走浮白的性命,岂不是意味着浮白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活了? “我可以等,林漾,”临立在折磨它数年的神殿里,“只要你每日来看我,多久我都可以等。” 等浮白死去。 等灾祸解除,它再自由。 林漾凝视临,他见过太多临在神殿里痛苦的模样,血池里白骨森森的脸,刺穿腕骨的铁链,以及百年前临踏入神殿说的话。 【我死,他幸福。】 为虚无缥缈,不确定是否存在的林漾,少年邪神踏入神殿,接受漫长又痛苦的折磨。 留在这里的每一刻对临来说,都形同炼狱不是吗? 第40章 血水润湿台阶。 在林漾做出抉择前,临先一步舍弃了自己。 它银白的瞳平和,被囚困于神殿数年的邪神仅仅是因为不想让人类为难,而舍弃了自由。 地面上生灵的生死,临从来都不在意。 林漾看着临冰白的眼眸和临往后退的半步,他语气坚定,“不等,临,我们今天就离开这里。” “浮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日我不将你从神殿带出,明日他会用更多人的性命来逼我做出妥协。我相信浮白没有彻底丧心病狂,相信他不会刻意去伤害人类,所谋算的事情大概率是针对你。” “何况,临,我说过要带你出去,我不喜欢食言,哪怕是面对怪物。” 林漾往前进了一步,“临,我要你跟我一起出去,前方等待你的并不是幸福,而是藏满尖刀的陷阱,你会跟我去,对吗?” 临喉结滚动,“我愿意。” 这里没有喜服、唢呐,临庄重的模样让林漾想起结婚宣誓。 林漾笑,“好,我罩着你。” - 法阵既为容器,将充足的力量注入容器中冲炸法阵即可。 这也是为什么浮白一定要算计林漾的原因。 此间除却林漾有这样强悍的力量,再找不出第二个人类。 “要怎么做?” 临神色晦暗,“法阵只吸纳囚困生灵的力量。” 这意味着林漾必须要同临一样成为这神殿的囚徒,才有机会破开法阵。 “林漾,你没有必要这样做,半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并不漫长,一旦你我的力量合并都无法冲开法阵,你也会被困在神殿,每时每刻都要承受痛苦的折磨,我……” “你想和我出去吗?”林漾凑上前,他直视临的眼睛。 临话语止住,“想。” “那就做,凛凛他们还在地面,出去后我们一起去见他们吧,他们都想对你说谢谢。” 临不再劝。 它心疼林漾。 但游走的无穷尽恶念里更多的是在说:困住林漾。 让他步入这阵法里,承受和它一样的痛苦,也许林漾就会抛弃人类,眼里只长久的注视着它。 成为和它一样的怪物。 临不只是临,它是万千恶念里最为强大的化身。 所以,它必须一直强大,不能被吞食,否则招惹怪物垂涎的林漾会很惨。 “不过,”在神殿里环绕一圈的林漾困惑,“我要怎么才能被这阵法囚困,判定是什么?” 当时临一踏入神殿,阵法就启动了。 而林漾来来往往神殿数次,阵法没有任何反应。 “阵法只囚邪神,你需要让阵法认为你是邪神,我会用邪神气息覆盖你,但这个过程会很痛。” 也很脏。 那些污浊的存在会攀附林漾的躯体。 “痛嘛,”林漾舔自己尖锐的牙齿,“我最喜欢痛感了,来吧。” 半刻后,林漾浑身湿透。 阴冷的黑雾从临的躯体里抽离,源源不断的钻入林漾的身体。 这些黏腻冷重的雾体格外偏爱林漾,它们贪婪吞食林漾,染脏林漾的灵魂、身躯。 林漾的脊背弯成弓的形状,双手攥握成拳。 难以承受的痛。 他在地上痛苦翻腾,嘴巴咬出血腥,漂亮的瞳仁充血,和百年前黑雾第一次钻入体内的临重合。 原来是这么痛吗? 林漾嘴巴无法自控发出痛苦的哀嚎,血管似乎尽数爆裂,皮肉也一并被撕毁。 骨骼、内脏、血肉,名为林漾的存在像是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被打碎重组一般。 比冰原更寒冷,比永夜更黑暗,比炼狱更可怖。 临俯视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林漾,黑雾和触手都是它的一部分,黑雾的触感它全部都能感知到。 它感到很温暖。 知觉延伸到林漾的躯体深处,连同林漾的灵魂都被它仔细触碰、抚摸、玷污。 好喜欢。 想一口吞掉,但塞满嘴巴,连咀嚼都不肯,害怕林漾会消失。 适可而止。 临警告自己,过于疯狂的索取会玩坏林漾。 临蹲下来,它将眼泪口水涂满整张脸,双眸无神,细密的发着颤的林漾抱进怀里。 林漾的指尖都在哆嗦。 痛感到最后变成难以启齿的欲。 脑子、灵魂都似被深深的、深深的、掠夺过。 许久许久,林漾的双眸才聚焦,他的嘴巴尚且无法完全闭拢,银丝滑落,滴在临冰白的手背。 临安抚意味的吻密集的落在林漾的脸颊上,林漾口气凶狠,“当年,那黑雾也对你做过这样的事情?!” 临垂眸,满脸歉意,“黑雾和那些触手都是邪神的一部分,它平时不会这样,是太喜欢你了,对不起林漾,我无法控制它们,让它们伤害了你,都是我的错。” 临面不改色的撒谎。 缓过来的林漾信了,“没关系,虽然很令人抓狂,但其实还挺爽?下次可以试试。” 骗术高明的临脑海中恶念在一刹激增。 能吸引林漾的存在太多,触手、黑雾,全部都得林漾中意。 不是只有临,只爱临,只注视临。 林漾花心。 可也有好处,黑雾融入林漾的身体和灵魂,绝对无法再被剔除。 它能始终感知林漾,无论林漾去到哪里,它都能找到林漾。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扣上花心帽子的林漾奇怪,“邪神气息已经入体,阵法怎么没有反应?” 林漾的话音刚落地,围困祭坛的八根柱子亮起金色的光芒,锁链从柱子里蹿出,一瞬,钉穿林漾的手腕脚腕。 刺痛感传来的同时,林漾还有闲心想,原来这柱子里的锁链不止囚困临的那些。 他转眸,发现那些锁链同时钉死了临。 阵法的攻击不是单一的,而是群体攻击。 连接锁链的刹那,林漾听见了无数痛苦的哀嚎和怨恨的诅咒,好像有千万只手缠上他的躯体,凄厉的叫喊让他偿命,又拖拽着他往地狱里沦陷。 烧死、淹死、乱刀砍死。 庞大又尖锐的痛感炸开,精神和躯体无时无刻不被死者折磨,正常的生灵很难在这种境遇下保持清醒。 三日不疯,已经称得上奇迹。 临已经在这崩溃的境地中过了千万个日夜,没有炸掉整个世界已经算它悲悯。 临原本是准备这样做来着,可是出现了林漾。 林漾千年的时光不是白活的,他对阵法所产生的痛苦有一定免疫,许多年前他曾真切听过那些痛苦的哀嚎。 渐渐的,那些痛苦尖锐的诅咒成为林漾每晚梦境的内容。 他不在神殿里,感受到的痛已经那样庞大。 他恨,他想毁坏。 但林漾心中有一条线,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越过那条线,不要成为糟糕的人类。 人类的对立面不是怪物,而是失去人类模样的人类本身。 第40章 要坚信爱和光明。 祭台震动往下沉去,血液从林漾和临的身体里被抽出,一同流失的还有力量。 血水上涌,锁链拖拽着林漾和临往下沉。 注入血池的血已经不是原来的血,浮白为报复,血液经过阵法后染上极强的腐蚀性。 林漾和临往水底下沉。 他们的躯体烂掉,白骨浮现。 林漾眼睛瞎掉,他用白骨森森的尾指凭着感觉与临的小指勾缠。 孤零零沉入水底的怪物多出了愿意陪着它坠落的人类,它不再是独自被埋葬了。 破破烂烂的两具躯体沉入池底最深处,在腐蚀中陷入长眠,血水净化,他们生出血与肉。 穹顶的法阵突兀发出悲鸣,漂亮的灿金色要全然被不祥的红吞噬了。 整个法阵所能承受的力量已经到了极限。 地面上的生灵都听到了神殿的悲鸣,多数人类和银姣恐惧的躲在巨石怪的肚子里祈求邪神不要发怒。 00飞到和凛凛一样的高度注视神殿,“林漾说要带邪神大人出来,邪神大人离开神殿,此间天地会受影响吗?” 凛凛听着神殿颤动的悲鸣,“邪神说它踏出神殿之时,便是所有生灵惨死之日,不过我相信林漾大人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嗯嗯,我也相信林漾!凛凛,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我不会再让我最喜欢的朋友在我面前消失了,我每一天都在努力修炼!等上三年五载,我就可以幻化成人形!凛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啊?你的意识是说你可以变成男孩也可以变成女孩吗?” “唔,我现在还是幼年体,没有性别啦,化形后可以自主选择性别,不过选择后就定型啦。” “哇,可是凛凛喜欢石头,00可以变成石头吗?” 00被这个问题难住,它嘀嘀咕咕,石头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 它不知道啊喂! 不过,三年五载那是很长的时间,它可以慢慢想。 和00这边轻松的打闹不同,浮白和浊神色严肃站在淤泥空地上,他们身后还有乞循带领的人类士兵和法术厉害的银姣。 “王,时间将要到了,愿我们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浊难得没有照镜子,它戴着白色手套,穿着白色骑士服,优美的声音低沉,“所有士兵务必在邪神踏出神殿后保护好女性和小孩,他们是我们的希望,我可以死,他们不能死!” “愿我们平安!” “愿太阳升起,得见朝霞!” 这誓词从神殿浮上天际后一直不曾变过。 顺利活过下一个黑夜,得以呼吸明日的空气,是奢侈的赐福。 无数人类银姣都死在了黑夜里。 因为战争,因为饥饿,因为痛苦。 浮白在声声悲鸣中露出真切的笑意,林漾确实是这个世界的神迹,这个世界会因林漾而再次迎来新生。 浮白不会再失去了。 他会得到一切。 ----------------------- 作者有话说:临:其实本邪神精神分裂很多年了 第41章 声声悲鸣中,由地面延伸至浮塔的锁链开始断裂,粗重的锁链化为粉末消散。 神殿血池里,钉死林漾和临的铁链也一并消失。 耸立的柱子倒塌。 穹顶的法阵崩坏,悲鸣声止住。 林漾自池底睁开眼睛,力量的流失比他预想中好上很多,他在池底浮起来,临还在昏迷,它的脸色较之前几次更为难看。 法阵吸收力量,吸收的主要是邪神的力量。 林漾沾染邪神气息,却并非真的邪神。 彻底吸干临后,法阵才会退而求其次用林漾的力量进行填充。 林漾拉住临的双臂,将临背起来,奋力往血池外游去。 临好轻,看着高大的身躯,压覆在林漾身上像雪一样单薄,某些时刻却又逼得林漾窒息。 林漾疑心,此时的临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他不放心叫临的名字。 台阶下到一半,趴在他背上的临有了回应,“林漾,我在。” 冰冷的气息缠绕在林漾的耳侧,林漾的呼吸随之变得平稳,但很快那冰冷的气息又变得微弱。 神殿的大门已经近在咫尺,临离开祭台数百步都不会再有锁链将它囚回去。 林漾双手抓紧临,步履飞快跑向神殿的大门,“你是邪神,邪神不会死亡,对吗?” “别紧张,林漾,”临的声音很轻很轻,它眼皮有千斤般沉重,损耗太过厉害,让它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我只是有些困了,我不会死,你许诺给我的未来我还没有见过。” “那般美好的幸福我不会让给别人,我是怪物,善妒、扭曲,死去也要化成恶鬼,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找到你。” 临声音越来越小,林漾推开神殿的门,临看见隔着海洋的蓝色天空。 临想,海洋还是安置在地面最为好看。 一刹那,地动山摇,悬挂于天幕无穷久的海洋回到了地面,悬浮的囚塔落下。 林漾的脚步猛然停滞,他耳边冰冷的气息消失了。 他偏头看过去,伏在他脊背上的临闭上眼眸,白色的眼睫上挂有寒霜。 与它相贴的林漾也被这寒霜波及,林漾没有松开临。 “我等你,不过临,我没什么耐性,如若你睡上千年万年,我就不要你了。” 寒气更重了些,林漾站稳脚步,神殿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失去水池,失去秋千,失去庭院,光秃秃的面朝着瘦小的巨石怪们。 更远处的森林沦为荒废的淤泥地。 密集的脚步声朝神殿的位置靠拢,出现在林漾面前的不是浮白,而是浊,它身后跟着幸存的所有男性银姣还有人类队伍,乞循和尚玄也在其中。 乞循和林漾对视,唇瓣无声张开。 乞循说的是白塔。 得到了强悍力量的浮白眼下身处白塔,他在那里做什么? 有什么值得他放下邪神去做的事情? 白塔里都是死去的灵魂,有人类的,有银姣的。 浮白获得形同邪神的强悍力量,是想要……带回那些人类? 林漾无法评判这种行为的对错,但百年前他已经见过那场面,活死人的出现无疑会带来恐慌和混乱。 而这粮食短缺,生灵稀少的土地,经不起这样的混乱了。 背着临的林漾往后退,他用动作向浊表明自己并无恶意,随即开口,“我要带走邪神,我向您保证这片土地不会再有祈愿发生,邪神不会再影响任何生灵,王,请您放我们离开,以此免去血腥和死亡。” 浊站在原地,寸土不让,“大司礼告诉我,你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巴。林漾,本王并非不相信你,而是不信人类和银姣。没有生灵能抗拒欲望,除却开出的筹码根本不是他们所求之物。” “百年前大司礼做不到的事情,你也一样做不到。请将邪神交给我们,我们要将其封印在深海的寒冰之地,那里的温度纵使是银姣也无法生存,人类更不可能抵达。” “林漾,你是明事理的人,本王知道你始终都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考虑,本王向你承诺,如若今日你将邪神交出来,往后银姣不会再伤害任何人类。” “我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要从你这儿索取承诺?”林漾嗤笑,“乞求你们银姣不要伤害人类?” 林漾敛去笑意,“不若我今日就让银姣灭族来证明一下我需不要你的承诺。” “我称你一声王不是在为我考虑,而是为你身后的子民考虑。我说过要带邪神走,便没有人能从我手上抢走它。我不是百年前的浮白,不会让怨憎恐惧的种子再次生根发芽!所有的悲剧都到此为止!” 林漾的掌心凝结出熊熊燃烧的赤焰长刀。 浊眸光晦暗,“所有银姣听令,不以杀死林漾为目的,夺走邪神!” 人类没有动,按照浮白的计划,等到银姣将林漾消耗得体力全无,他们再强行带走邪神。 尽管,这计划处处都透漏出不合理。 乞循粗笨的鱼尾淹没在泥地里,他此刻并不想留在这里,白塔那里始终让他觉得无法安心。 他对尚玄道,“你在这里盯着,不要同林漾起冲突,也不要惹怒浊,必要的时候帮一帮林漾,我去白塔那里看一眼情况。” 尚玄重重点头。 乞循快速离开这里,朝白塔的方向跑去。 神殿前的厮杀还在继续,银姣擅长控水,它们知道林漾难以被杀死,祭出的招数阴毒狠辣。 砍断林漾的双手双脚,让他无法行动,昏睡的邪神自然归属于它们。 林漾怎么可能让它们如愿。 他的长刀挥出,灼热的气息逼得这些银姣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千年里,和他对打的都是实力最为强悍的冰晶宫殿的邪物,邪物的力量较之于这个世界的临更甚。 第41章 这些银姣在林漾的眼里和张牙舞爪的长尾虫并无区别。 林漾没有下死手,他仅仅只是让这些银姣丧失战斗能力。 这些银姣和他立场不同,想法不同,没有对错之分,也不该死于他的刀下。 可长尾虫多了也惹人厌烦,大开杀戒不顾及性命,林漾在数秒内能夺走在场所有生灵的性命。 畏手畏脚起来,战线就拖得漫长。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漾越来越急躁,银姣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浮白。 解决掉这些银姣,花费了林漾两个小时。 前方还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林漾身上沾了血气,他背着昏迷的临踏过倒地无法起来的银姣,来到人群面前。 人群纷纷抽出鱼叉对准林漾,他们黑色的眼睛里写满恐惧,不停得吞咽着口水,鱼尾都在打颤。 尚玄站在这些人类的最前面,他是唯一一位没有对林漾举起鱼叉的人类,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不害怕。 林漾越来越不像人类,更像是披着人皮的冷血怪物。 “林,林漾大人……” 林漾忽略尚玄的恐惧,“乞循去哪里了?” “乞,乞循大人说不,不放心白塔那边的情况,他过去白塔那边了。” “乞循还交代了什么?” 尚玄垂头丧气道:“大人还说必要时让我帮助您。” “可是林漾大人,您背着这位……”尚玄用微弱的声音道,“这些邪神,它真的不会再伤害我们吗?我能相信您吗?” “你可以试着相信我,相信我要比恐惧顺从听起来更正面一点,我不想当坏人。”林漾露出笑容,是标准的林漾版本漂亮笑。 尚玄被迷得七荤八素,他点头,眼睛亮起来,“我一直都相信林漾大人,林漾大人是大好人!” “我们也都相信您!”尚玄身后的人类突然整齐划一开口,震撼的气势把尚玄都给吓一跳。 “自从林漾大人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几乎没再淋过一次血雨,夜晚能安心睡觉了。” “林漾大人救了我的孩子,虽然他们都说和邪神沾染不祥,但我的孩子真切的回来了,比什么都值得!” “林漾大人还送给我绿植,给我家巨石怪做衣服,让我再次看到希望!” “是的!” “我们相信您会带给我们崭新的未来!” “即使那未来并不全然美好,但那已经是最好的未来!” “林漾大人,请您放心的去做您想做的事情!我们无法帮助您,也绝不想成为您的绊脚石!” “好,”林漾笑出小尖牙儿,“我收到了你们的心意,不会让你们失望,谢谢你们。” 人群让开路,林漾背着临往白塔的方向赶去。 坦白讲,对于人类的态度,林漾是意外的。 百年前浮白为整个人类的付出可以称得上庞大,换来的却是人类的背叛,百年后的林漾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年,却得到了浮白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全身心信任。 如若临醒着,临会告诉林漾,是因为林漾本身的存在。 他和百年前对自我产生怀疑,对临产生恐惧,对人类产生怨憎的浮白不同。 林漾是灼热燃烧永不会落幕的黑色艳阳。 他做出选择,就绝不会回头。 他偶尔会怀疑,会迷惘,但他绝不会去恐惧、去怨憎。 怨憎和恨是两种不同的情感。 怨憎蒙着雾,蒙着宽容,蒙着扭曲,埋藏在心底无法讲出口,长久便会腐烂。 而恨意赤裸鲜明,坦诚于黑夜和日光之下。 这样的林漾会让人不自觉的去相信,去跟随,恐怖的灾厄袭来,也会发自内心的相信着林漾单薄的肩能抗起一切。 他是希望。 - 去往白塔的途中,乞循愈发的感到心神不宁。 远远的,他听见无数痛苦的哀嚎,乞循尾巴疯狂蠕动冲过去,严密闭合的白塔打开了。 无数缺胳膊断腿残疾的人类正源源不断从白塔内涌出。 第42章 这些,都是什么? 乞循的鱼尾停在原地,他注视疯狂往外涌动的‘人类’。 他们的皮肤颜色灰败,眼球寻不到瞳仁,被不祥的纯白所吞噬,而在他们躯体的不同部位,一直都在滴滴答答往外渗着血。 有的是咽喉被割裂,有的是心脏被掏空,有的是肺部被刺穿。 不论伤口位置,乞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人类在遭受此等致命伤后还能活下来。 这些类人生物不可能被划分到人类的范畴。 乞循幼年时这座白塔已经存在了漫长的岁月,据说白塔存在的时间比海水倒悬的时日还要长久。 白塔由浮白和历代银姣的王共同守护,安置于白塔的是死去的人类与银姣的灵魂。 同时白塔也充当绞刑场,罪大恶极的生灵会被送入白塔,由那些演变成恶灵的灵魄蚕食。 乞循脑海里浮现出不可置信的念头,难道浮白将白塔中安置的死人复生了吗? 但这些人眼下的模样,真的算活着吗? 凄厉的叫声贯彻长空,乞循的脸色突变,惨叫传来的方向是向笙在的方向。 那里居住的全部都是女性和小孩,而本该留在白塔的浮白没了踪影。 乞循握紧手中鱼叉,涌向巨石区。 他看见了目眦欲裂的一幕,浮白将手中懵懂无知的婴儿高高举起,摔在坚硬的地上,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婴儿尚未来得及发出啼哭声,血先溅了满地。 “大司礼!您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只是个婴儿!向笙呢?你把她怎么了?!” 如果向笙在这里,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浮白的双手干干净净,脚底和衣摆已经被鲜血浸透,在被乞循撞破后,他年轻的面容上依旧挂着长辈般的慈和的笑意,“它不无辜,它是银姣,是怪物。我这样做是为了帮助人类安稳的活下去。” “至于向笙,她是很好的人类,我不会伤害人类。但她太吵闹,说着要杀掉女性银姣和银姣幼体就先杀了她这样天真的话,我将她和那些愤怒的人类女性一起幽禁在了后面的巨石屋里。等我清理干净这里,自然会放她们离开。” 清理干净,自然是杀干净。 巨石屋里,除了死去的婴儿还躺着一名断了气的女性银姣。 浮白往下一处银姣住处走,乞循的鱼叉指向浮白,“大司礼,过往您不是这样说的,您说生命无价,我们该对生命保持敬畏之心。银姣镇压邪神,人类用双腿嗓音换取活下去的权利,大家各取所需。您说我们要少怨憎,多感激。眼下,您在于您自己背道而驰!” “闭嘴!你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一切!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银姣该死!邪神该死!只有人类、最弱小、最无辜的人类拥有生存于这片土地的资格!” 浮白嗓音泣血,生出红血丝的瞳眸盯着对他举起鱼叉的乞循,“我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人类!但为什么你们要一次次的背叛我、舍弃我?!” “可是没关系,”浮白喃喃,“我还是很爱你们。” 歇斯底里的神情从浮白面容上剥落,他重新变得平和,“做得很好乞循,待银姣尽数死去,幸存的人类需要你这样拥有悲悯之心的领袖。所有的恶事都交由我来做,你们只需要享受暴风雨后的宁静。” “大司礼,我看见了,那些复活的人类,”乞循粗哑难听的声音透出哀伤,“您认为他们现在算活着吗?” 浮白瞳仁颤栗,他偏过头,咳出一口鲜血。 所有的痛苦他都已经尝尽,百年前的诅咒消失,这具躯体存活的寿命已经到了尽头,他现在全凭从临那里汲取而来的力量续命。 “他们能动,能说话,拥有记忆,怎么不算活着?乞循,如若向笙死去,你忍心舍弃她复生的机会,选择将她埋进冰冷的土地里吗?你难道不想再见到她?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吗?” 乞循身体僵硬,他无法想象没有向笙的世界。 可回来的真的是向笙吗? “我不会让向笙变成那幅摸样,她怕疼,爱漂亮,我陪她去地底长眠一起腐烂,也不会亵渎她的死,这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你当然能说出口这样的漂亮话,罢了,我的时间宝贵,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有时间同你在这里浪费,请你昏睡上几日,醒后迎接你的将会是新世界。” 黑色的雾涌向乞循,刹那间,乞循的神思变得空白,他手中的鱼叉掉落在地上,身体倒下。 浮白看向做工粗糙的鱼叉。 银姣二次占领人类的土地后,毁坏了人类的文明,从热武器到衣食住行,人类文明后退了几百年。 不过,这些很快会好起来。 在他杀完所有银姣、冰封邪神后,人类将迎来新生。 浮白越过乞循,走出石屋,背着临的林漾在等他。 第42章 林漾手中的刀刃上满是暗红色的血迹。 他浑身上下都被浓郁气包围了,他的脸色糟糕到极致,蕴含的戾气比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都要烈上数倍。 他冷森森的盯着浮白。 “林漾,” 林漾不听,他提刀劈向浮白,浮白的周身溢出黑雾将林漾震开。 林漾往后踉跄数步,他没有握刀的手抓紧背上的临,防止临滑落。 浮白闲庭信步,“林漾,你为何这么生气?杀了那些银姣让你很不快吗?” 林漾的刀刃刺进地面,他双眸浸润浓烈的恨盯着浮白,“这血不是银姣的,它来自白塔。” 讲出这句话,林漾的喉咙像是有一万根针哽在其间。 浮白平和的笑出现裂痕,“你说什么?” “我说它来自白塔!”林漾吼出来,长刀举起再次猛烈的向浮白攻来,浮白双手接下这一刀,皮肤迅速被灼伤。 他嘶哑:“不可能,林漾你不会伤害人类。” “你说,我想吗?” - 时间倒退回一个小时前。 离开神殿赶到白塔的林漾见到的便是那些痛苦哀嚎的人类。 那些人,林漾都见过,是百年前死去的人类。 他们涌出白塔,朝四面八方散去,林漾原本打算将他们暂时赶回白塔,可林漾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人类在试图杀死自己。 数名人类举起尖锐的石头刺入自己的太阳穴,暗红的血液流出,他们却无法死掉。 这些百年前死去、百年后获得‘新生’的人不想活。 他们哀嚎着好痛啊好痛啊,让我死掉吧,我不想活。 林漾审视情况,是百年前的活死人吗? 突然,有人扑向林漾,他趴在地上,太阳穴几近被他戳烂,他贪婪的闻林漾的味道,“是神,是能够杀死我的神,神,求求你杀死我吧!让我能从这生的痛苦中解脱,我早该死去!我不应该继续这般痛苦的不人不鬼的活着!求求您救我!” 像饥饿之人嗅到肉食的香气,越来越多的人扑上来围住林漾,请求林漾杀死他们。 在他们中有位理智稍稍清醒些的大叔,“抱歉吓到你了,我们在白塔里关了百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以恶灵的形态存在着,无时无刻不在体会死亡前那一秒的痛苦。” “我们不想活,我们只想接受推迟了百年的死亡,我们想要安息。” “何况这百年后的世界早已不属于我们,它属于当下的你们。” “但只有神赐予的死亡是真实的,只有你能杀死我们。” 神,林漾又听到了这个字眼,当初的冰晶宫殿里那些怪物跪在他面前也是这样讲。 【您是接近于神的存在,只有您能阻止一切发生。】 可林漾只想成为人类,成为平凡普通的人类,不需要决策他人的生与死,背负血腥和愧疚。 林漾见不得无辜之人的死亡。 生命在林漾面前流逝,于他而言是比杀死他还要可怖的刑罚。 “是啊……嗬嗬……求求你……求求你送我们去安息……” “自杀的人无法上天堂……我不想去地狱……” “求求你……求求你……” 不能,林漾对自己讲,不可以动手。 他们有意识、有记忆、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但这样的想法就不自私吗? 为了他高尚的道德感强逼着这些无时无刻不被痛苦折磨的人活。 他们致命的伤口一直在源源不断的流血,没有期盼、没有未来、没有尽头,只是单一的痛苦的活着而已。 人类活着的模样不该是这样。 “求求您……我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要让我复生?!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好痛好痛!我好恨好恨!放过我!放过我吧!” 讲话的人疯狂用头去撞地面,撞出满地破碎的组织,他无法解脱,只是痛苦更加深重而已。 林漾站在这痛苦的哀嚎中,耳朵产生耳鸣。 那些残忍的痛苦似乎都烙印在他的灵魂里,他的呼吸都掺进了刀片。 林漾举起了刀。 - 浮白失神,半晌,他笑出来,“哈哈哈,我筹谋百年,为此费尽心机,对他们来说是痛苦折磨吗?活着有什么不好?!” “当然要活着!”林漾的长刀将地面劈出口子,“但不该是行尸走肉的活!浮白,将自己的遗憾和欲望强加于他人身上,和恶鬼有和区别?!” 林漾眼目森黑,“你很伟大,可你执念太深已经疯魔,我不能放任你如此下去。” “你要杀了我吗?”浮白指缝间吐出的血已经干涸,“不需要你动手,我很快就会死了,在此之前银姣得灭绝,邪神要被冰封。” “我要看到人类安稳的未来,才能安心的去赴死。” -----------------------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今天来晚了,辛苦老婆等[求你了] 第43章 林漾握紧手中长刀,“银姣会被我驱逐回大海,我保证它们无法再踏上陆地半步;邪神由我寸步不离的守着,没有任何生灵能继续祈愿。浮白,你所担忧的境况绝不会再发生。收手吧。” “听起来很美好,可是林漾,你出现的太晚了,我已经无法再相信任何人,我只信我自己!” 突然之间,张牙舞爪的黑雾袭向林漾,林漾挥起长刀将其斩断。 浮白执念深重,不会回头。 杀了林漾,他才能继续他的计划。 浮白吸取的庞然力量无法再生,用一些便会少一些,让白塔里的恶灵复生,已经折损他大半的力量。 不过,林漾并非全然压制着浮白。 林漾背着临,进攻的同时还要提防浮白从后背伤害临,他无法将临放下,否则虎视眈眈之徒强行带走临,将会酿成难以想象的巨大灾祸。 又一次森冷的黑雾与炽热的刀刃相撞,状态越来越差的浮白变得心急,“林漾,你忘了你刚来这个世界时说过的话吗?你说你要诛杀邪神,现在却处处护着它,你在攻略这只怪物的过程中爱上这怪物了吗?!” “难道不是为了人类的安危才假装对它说爱?为了让神放弃杀戮才做出这样欺骗的举动!既然是为人类的利益着想,你把它交给我又有什么关系!” “爱吗?没有这种情感。” 死死护住临,专注进攻的林漾这样讲。 只是浅薄的喜欢而已,这喜欢经不起考验,人类和怪物,林漾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人类阵营。 爱不是这样的。 爱是无论对错,幸福与痛苦,都坚定不移的选择对方。 林漾做不到,临不是他的第一位,算不得爱。 黑雾刮掉林漾的皮肉,裸露出其下的森森白骨,林漾刀尖扫过浮白的脖颈,差一点割伤浮白的咽喉,“你就要死了,生命最后的时光要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吗?” “我不将临交给你,是因为你守不住它,你做不到阻止他人靠近临,也做不到不被临影响,所得结局和百年前不会有区别。” 浮白站在原地,他身上落了大片的血污,所穿着的衣服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在他的眼前,是林漾指向他的熊熊燃烧的炽热长刀。 这把刀有林漾魂魄的气息。 而刀的主人面容年轻,艳丽的眉眼透着阳光照拂的朝气。 反观他自己,他还是二十岁的脸,灵魂却已经苍老,面容透出无尽的疲惫与苦难,怨憎盘旋其中,久久不肯离去。 浮白感觉到他的五脏六肺逐渐从内部腐烂,衰败的气息从内往外蔓延,掠夺而来的数年的庞大力量短短的时辰里竟已经要被他消耗殆尽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追求的一切都变得无能为力,本能产生对未知的恐惧,以及浓烈的不甘。 “林漾,我能相信你吗?” 林漾被撕扯掉的皮肉已经愈合,只有衣服上沾染的血迹能够证明这里被划伤过,他和浮白垂老的眼眸对视,说出与一个小时前相同的字句,“你可以试着去相信我。” “是,除了相信你,我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请你对他们好,不要因为我的决策而迁怒他们,祝愿你们都能获得幸福的生活,拥有我所不曾拥有过的。” 浮白想要什么呢? 想要没有战乱、没有邪神、没有灾祸。 他们一家人在不大不小的家里吵吵闹闹走过四季。 那样就很好了。 就很好很好了。 “大司礼!林漾!” 尚玄同他身后的人类一起追到了这里,他们气喘吁吁涌过来,在见到浮白和林漾身上的血后又止住声。 浮白咳嗽。 他唇角溢出鲜红的血,年轻的皮肤变得苍老,双手生出皱纹,眨眼间浮白成为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人群骇然,百年容貌都没有变化的大司礼竟然在快速衰老。 第43章 “大司礼,你怎么了?林漾,求求您救救大司礼吧!大司礼为我们做了这样多,他不能死啊,您一定有方法的对吗?” “或者,您唤醒邪神救救大司礼,之前那些死去的人不是都回来了吗?” “对啊,邪神一定能做到。” “不必了,”滑坐在地上的浮白开口,“我已经活得够久,人类也已经不再需要我,我的留存没有任何意义。况且,祈愿无法带来幸福,只会让源源不断的灾厄降临。” “林漾,你是很好的人类,请你不要忘记你刚才说过的话,驱逐银姣,监守邪神,这世界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创伤。” 浮白死死的、死死的攥住林漾的手腕,好似溺水之人攥住唯一的浮木,他浑浊的眼睛凸出,不安狰狞的盯着林漾。 林漾的脊背上压着邪神,远处的神殿还有那些丧失行动能力的银姣。 他注视垂死的浮白,眼眸深处被刺痛,“我不会忘记,我说过我是人类,永远都会站在人类这一侧,誓死捍卫人类的利益。” “好,好。”浮白连说了数个好,他的手突兀的松开林漾,重重的摔落在地上,空散的浑浊眼目睁得很大很大,倒映出湛蓝色的纯净天空。 这样的天空和百年前很像,不过,与百年前相比少去许多的血腥。 这次的浮白躺在地上,周围不再是死去的人类尸体。 而是鲜活的人类。 真好呀。 浮白满足,这次终于轮到他先走,轮到他人为他的死而落泪。 他不再成为被剩下的那一个。 - 银姣女性和银姣幼崽虽有伤亡,但仍有幸存。 神殿前恢复过来的银姣被带到白塔前的空地看管起来。 向笙等人也被成功解救。 乞循在傍晚的时候已经醒过来,他得知浮白的死讯,沉默了许久,到底有眼泪从他的面庞滑落。 浮白于人类的意义就好似黑夜里燃烧的蜡烛。 纵使蜡烛被打翻,燃起大火,鲜有人会真的去痛恨蜡烛。 他们为浮白立了碑。 伤痛过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们来做。 乞循在白塔前等了十五分钟后,林漾出现,他还在背着邪神。 邪神昨日天蓝色的衣服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林漾今日穿着同色系的红色。 这几日,邪神的衣服从来都没有重复过。 乞循抱臂,“林漾,你真打算把邪神走哪带哪儿吗?” “这里没有定位器,如果能在它皮肤里植入定位器,我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不过定位器也不能保证它不被旁人带走,还是打造笼子比较保险,可是笼子也会被打开,算了,”林漾一一否决掉后,得出结论,“还是寸步不离跟着我比较好。” 乞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他知道林漾这样做是为监守邪神,但总感觉林漾的神色又疯又变态。 乞循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落在被囚困的雄性银姣上,他和林漾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让所有的银姣离开陆地。 林漾眼神示意乞循可以开始了。 乞循走上前,“此间灾祸源于百年前人类捕食未化形的银姣,银姣蓄意报复,造成的结局是两败俱伤,人类和银姣都无法在此间生存。我代表人类向全体银姣保证,人类不会再捕食银姣,请银姣也放过人类,回到海洋里。” 银姣中发出不满的声音。 素来都是它们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凭什么它们要听人类的话,被人类赶回海洋? 站在乞循身后的林漾掌心凝出长刀,面无表情的盯着这群银姣。 在几日在林漾手中吃尽苦头的银姣纷纷噤声。 林漾在人类中简直是怪物般的存在!怎么会有这么不合理的人类! 银姣安静下来后,乞循继续讲:“如若往后出现人类不受管控捕食银姣的情况,人类愿意将此等叛徒交给银姣全权处刑,恳请你们不要因此牵连全部人类。” “同样,若有银姣杀害人类,人类也绝不会因个例上升到全体银姣。” 不再优雅、面目狼狈的浊听完后,“本王同意。银姣离开大海已久,是该回去了,但是,我的子民不全在这里,她们呢?” 浊的尾音有杀气。 “请您放心,她们已经先一步回到大海。” 浊的杀意渐消,浮白让它们进攻神殿,表面是为拖住林漾,根本是为让它们这些银姣尽数死于林漾之手。 女性银姣和银姣幼崽,浮白自然也不会放过。 竟还有幸存者。 浊了解乞循,他不会撒这样的谎。 “我们也离开。” “等等,”一旁的林漾出声,“在离开之前将人类的东西还给人类。” 方才毫不犹豫的浊脸上浮现纠结的神色。 林漾冷森森道:“王,您想被我划花脸吗?” 不知是不是乞循的错觉,他总感觉自从临陷入长眠后,林漾的脾性越来越糟糕,他已经许久没有笑过了,这对于把笑当做招牌面具的林漾来说根本不正常。 浊一哆嗦,没有比这更可怖的威胁了。 “还还还!现在就还!听到没!把人类的嗓音和双腿还给他们!” 水波流转,用鱼尾艰难行走重建家园的人类惊讶发现他们的双腿回来了,声音也回来了。 乞循看向自己的双腿,一时有些恍惚,“真的还回来了。” 他发出的是浊的声音。 林漾意外,浊夺走乞循的嗓音和双腿,乞循竟然一点怨憎都没有,甚至如果林漾不提,乞循没有丝毫讨要的意思。 送走银姣,听见林漾的疑问,乞循注视海面,“银姣为神殿付出诸多,如果没有银姣的力量,人类大概早已经灭绝了,那时只想活下去,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包括现在,感觉像一场不真切的梦。” “梦醒来后,恐惧仍旧身处于炼狱。” 第44章 湛蓝色的海水经风吹拂起褶皱,天幕下没有海水的遮挡,橘红色的夕阳垂落在海平面上,渲染出漂亮的金色。 乞循注视海面,“我统计过,幸存的人类不足八百,其中以女性和幼童居多。原本制度下的生育法则将作废,人类不应为了繁衍而繁衍,自由的相识恋爱,延续爱的结晶,而不是生存的产物。” “浮白有一点说的没错,你确实是很好的领袖,我相信你会带领人类走向美好的未来。” 人类世界不需要林漾继续忧心了。 他无法保证此间人类往后不会遇见新的灾祸,但他相信人类生生不息。 “我打算带临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里?” “去只有我们的地方。” - 乞循和向笙商量着要在林漾离开之前为林漾办一场送别宴。 结果次日去凛凛那里寻林漾,林漾已经不见了。 凛凛泪眼汪汪,“邪神大人他们昨晚已经离开,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们的东西。” 那是一根边缘泛着金光通体洁白的羽毛。 “林漾大人说如若遇见人类无法解决的事情,焚烧这根羽毛他就会出现。” “林漾大人还说他不喜欢离别,就当他去了一场时日漫长的旅行,总归会有再见那日。” “祝你们一切安好。” - “林漾~~~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走路哇……呼呼……00真的走不动啦,00现在可以‘嗖’——带你和邪神大人飞过去!” 远离人类居所后,他们走到赤金色的沙漠,无数的沙子堆砌在一起,放眼百里望去,没有植株,没有怪物,所有活着的生灵这里都没有。 烈日暴晒下,林漾额头一滴汗都没有,他背着临,腰杆也不见弯,步子迈地平稳。 他黑淋淋的眼眸瞥了一眼飞在半空中蔫巴巴的00,“你也没走路呀,00,你不是想要变得和邪神一样厉害嘛,这对于你来说是很好的锻炼机会。” 听见林漾这样讲的00飞到林漾脸上,它怒气冲冲咆哮,“我们已经走了三百个日夜!林漾,你清醒一点!” “啊,已经走这么久了吗?”林漾眨眼,“抱歉,我以为才过了七日呢,等过了这片沙漠,我们就歇一歇。” 三百个日夜过去,他背上的临始终没有转醒的迹象。 要沉睡多久呢? 林漾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滚烫的沙子里,快些醒来吧临,醒来和他一起看这个世界。 走出这片沙漠,耗费了林漾两百多天的时光,见到溪流后,00一头扎进去,它如何都不肯再走了。 半点不见风霜的林漾仰头怔怔注视前方,“00,我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这是一座海拔高达九千米往上的雪山,磅礴的白雪将山体覆盖,林漾绕着山走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上山的路。 再完美不过。 00连接林漾和邪神,转瞬,他们抵达山顶。 山顶接近于平地,在平地之上耸立着许多石头组成的柱子,这些柱子有的低矮不足林漾半身的高度,有的直入云霄看不见尽头。 第44章 细小的雪花飘洒,林漾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雪声。 林漾对这地方愈发满意。 “00,我们就在这里等临醒来吧。” 林漾展示出他惊人的力气和高超的建造水平。 他用山顶的石头搭建了一座石屋,石屋有二楼,甚至附带旋转楼梯。 这些时日,他和00四处寻找材料,00能够传送为林漾节省许多时间,每次外出,林漾都会带上临。 离开之前,林漾在仓库里分别带走了一些人类留存的植株种子,他清出一块雪地,用大棚覆盖,将那些种子播种。 还有几颗树苗。 林漾种在了石屋外铺着细碎石子的小路两侧。 又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到林漾种下的树已经长到了成年人手臂的粗细。 山顶已经大变样。 石屋里多出松软的地毯,精巧的餐桌,温馨的壁炉。 00拥有了自己的房间,它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经常把羽毛石头带回来,快要堆满自己的储存罐。 出了石屋顺着石子小路往右走摆放着一架秋千,秋千对着一口圆形的水池,水池是用透明的玻璃打造,池底铺着许多红色的珍珠。 在水池的周围种着许多玫瑰。 山顶玫瑰不容易存活,林漾费了很多心思设置供暖装置才保证这些玫瑰盛放。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林漾回到二楼的房间,躺在临身旁长长的长长的睡了一觉。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坠入蓝色的海水,海水冰冷温柔将他裹覆,他看见许多说不出品种的漂亮游鱼从他身边经过。 透明的水母盛放,海星攀附于珊瑚。 林漾像是被装进童话故事书里的玻璃糖罐。 日光从海平面刺入,银白的触须探下来,林漾的眼皮感到痒意,他眼皮上撩,看见了一双银白色的眼睛。 林漾和这双眼睛对视,他伸手搂住临的后颈,稍稍仰起面庞,吻上临的瞳眸。 临的瞳色在瞬间加深,抑制的黑色丝线在顷刻间占满整个房间,它们由冷静的黑逐渐变成艳熟的红。 喜欢林漾。 渴求林漾。 想要永久的和林漾纠缠在一起。 它们微弱的自主意识被这样的念头塞满了。 分食的行为很快引起本体的嫉妒与不满,触手惨叫着被猎杀,又源源不断溢出更多、更多。 绮丽的红色将这一方天地填充,邪神生出翅膀、尾巴,囚困想要挣开春色梦境的人类。 二楼的卧房已经沦为了怪物的巢穴。 徒步行走千里没有滴落一滴汗液的林漾此刻蒸腾出无数的粉,他咬住临的手指,“嘶……你想弄坏我吗?” “林漾,我很想你。” 挣扎的林漾失去所有抵抗的力气,他氤氲出水汽的眸看着临,唇边露出离开神殿后的第一抹笑意,“我也很想你,欢迎回来,临。” 林漾不笑时,像艳丽的高冷美人儿。 鲜红的唇瓣经由一点笑意晕染开,他又会成为攀附猎物肩膀吐露猩红蛇信子的斑斓毒蛇。 临痴迷于林漾的每一面,它很难不为这样的林漾着迷。 “林漾,其实你一直都在骗我。我们曾经不是爱人,没有孩子,你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爱我,而是为杀我而来。” “对我讲爱,也只是因为你发现无法杀掉我,退而求其次选择用爱来感化我,以此为地面上的人类谋求活下去的可能。” 林漾脸上的笑意消失,“你不是临。” 有着银白瞳眸的临俯视林漾,“我是。” “你是冰晶宫殿里的邪物。”浓郁的厌憎涌上林漾心底,他掌心凝出长刀朝面前的邪神劈去。 “散,”临薄唇张开,林漾掌心的刀立刻消失不见了,红色的触手禁锢住林漾的一对手腕,临面容淡漠,“这是我赠予你的能力,林漾,这么久没见,我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上。” “我很想你。” “在黑暗混沌的长眠里能够睁眼看到你的感觉很不错。” 临言语之间没有任何旖旎的意味,睁眼见到00它也会这样讲,但也许只是想00,没有很想,见到的感觉还不错,没有很不错,也没有现在这般的愉悦心情。 林漾面色冰冷,“我并不想看到你,你将临吞食了吗?” 临摇头,“我即是它,它即是我的一部分。” 冰晶宫殿里高高在上的淡漠邪神从不屑于说谎,“我想不明白很多事情,头痛欲裂难以平息,突兀炸掉后,神识被切割成无数份流窜,你们将其称之为邪神碎片。” “邪神碎片憎恨消融,情绪平和后会自然回归冰晶宫殿,我是在听到你说想我之后莫名接管了这具躯体,碎片已经和我相融。” 那些和林漾朝夕相处的记忆也一同回归临的识海。 它的感官和记忆融合,陌生的情愫在临的心间堆积,林漾提刀破开神殿的模样,掏空它心脏的手,落在它唇瓣上的吻。 它手臂内侧刻下林漾的名字,痛苦的哀求林漾不要和它一起死在火海里,孤独决绝的走进神殿里用它的死来换取不确定存在的林漾幸福。 临有些恍惚,是碎片同它相融?还是它作为碎片本身,和林漾一起走了这样一遭? 已经相融了吗? 林漾有一瞬失神,他以为那一刻还要很久才会到来,至少等临看过玫瑰花海,感受过柔软地毯,吃过他做的食物。 不想,结束的那样早。 林漾牵起唇角,笑意散漫,“邪神大人,希望您不要误会,我不是为您做这一切,而是为人类能够得以存活。我和您之间,隔着无数条人命,只有你死我活。” 林漾厌憎临。 临素来知晓,它被林漾用充满恨意的眸光注视千年,未生出任何感觉,此时跳动的心脏却皱巴巴的蜷缩成一团,仿若被硫酸腐蚀过。 它突兀的想,林漾不该是用这样的目光注视它。 林漾分明说过喜欢它。 一种强烈的渴求从临的心脏里升腾,它张口,欲说什么,意识和身形一起化作散落的雪消融了。 00从一楼飞上来,“林漾!我感觉到冰晶宫殿的波动,碎片已经回收了……吗?” 二楼的卧房里只剩下林漾,房间变得空荡起来。 林漾转身,若无其事道:“嗯,它已经回去了,我们去下个世界吧,还有很多世界等着我们去……” 00飞到林漾面前。 它已经由巴掌大小长到了50厘米那么高,冰凉的手臂抱住林漾,脸颊蹭林漾,“林漾,你别难过。” 林漾不难过。 他只是,只是稍稍有些遗憾。 记得的,再次成为他一个人。 ----------------------- 作者有话说:世界一已完成,即将解锁邪神蛇塑形态[眼镜] 第45章 “沙沙沙——” 入目是昏暗的黑,湿哒哒的液体顺着肥绿的叶子往下坠,淋湿林漾半边身子。 抱着尾巴坐在林漾肩膀上的00也没能幸免,它的翅膀已经湿透。 无边无际的黑夜里,00的一对瞳孔闪烁金色的光芒,它的小脸往林漾脸颊上贴,“林漾,我们已经走这么久,天还没有亮,也没有遇见任何人和怪物。” 只有无尽的虫子。 那些虫子格外喜欢林漾的味道,自踏入这片雨林起,如若得了失心疯一般追着林漾。 林漾穿着黑色的纱衣,腰间多出一条皮质的麻花辫一样的黑色腰带,一颗通体漆黑的铃铛悬挂在腰带的尾端,垂下些许同样漆黑的流苏。 幽冷的香味从铃铛里散出来,闻久后会成为馥郁的花香,人类和怪物可以免疫,但对虫子来说是剧毒。 林漾厌恶虫子,他走过的路堆砌起高高的虫类尸体。 蜂拥而至者,已死。 寂静的昏暗里只有林漾行走时铃铛晃动的声音,林漾感受到00隐藏的恐惧,他手指轻轻覆盖在00的小脑袋上,“这里的白天或许被吃掉了。” 他们在这片雨林里已经走了太久,形态相似的树木,一样的土壤气味,周遭景色没有任何分别,长久下来会生出方向迷失的焦躁感。 “你感知到邪物的气息了吗?” 00摇头。 这个世界的气味太杂太乱,它竟然没有感受到半分属于邪神大人的气味,它甚至疑心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邪神。 继续往前走的林漾脚步一顿,空气的气味变得不一样了,多出了阴冷黏腻的感觉。 林漾的手指轻轻点在00的后背,00心领神会,立刻钻进林漾的袖子里。 林漾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完美的捕获林漾。 “嘶嘶嘶——” 密密麻麻的蛇群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它们冰冷的瞳注视林漾,好似在看待宰的猎物,露出无尽垂涎。 在这些蛇群的后面是位人身蛇尾的青年。 第45章 林漾看清这青年面容的刹那,瞳孔骤然放大。 对方有双银白的瞳眸。 “好漂亮的人类,”青年吐出的舌头是开叉的蛇信子,它舔唇,直勾勾的盯着林漾,“身体也很完美,选用你做我的新容器,好吗?我会很温柔的将你开膛破肚,不会取你性命。” 林漾的眼神惶恐,身体不安的蜷缩成一团,浑身上下都透出害怕的气息。 青年唇角笑意更甚,“我叫做白,以后会是你唯一的主人,好了,你们将我的小奴隶带回巢穴。” 蛇群涌动,它们托扶着林漾往夜色深处走去。 林漾闭目养神,寻不到半分害怕的神情。 00悄悄从林漾的袖子里往后望去,名叫白的怪物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像是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太像了。 不,不是像,而是一比一复刻,那完完全全就是邪神大人的脸,甚至连散发出的气味都是一模一样。 蛇群还在前行,地面逐渐变得空旷,它们爬上生着苔藓的巨大石头,蛇尾剥开遮掩的绿叶,露出半人高的洞口,而后将林漾带进去,又仔仔细细将洞口遮掩好。 林漾的视线突然变得明亮,洞内两侧都燃烧着火把,石头铺就的阶梯一路往上,绿色的藤蔓往下垂落。 越往上走越开阔,途径石门,数条蛇纠缠在一起厮磨。林漾冷静捂住00的眼睛。 蛇性如此,林漾不做评价。 垮过石门是空荡荡的正殿,阶梯旋转再次往下沉。 林漾被带到最终地,这里是几十间复制粘贴的玻璃房,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 多数房间里都躺着人。 有男有女,他们的五官都是一致的好看,四肢纤细漂亮,与之不相符合的是高高隆起的肚子,肚子里似有东西在涌动,剧烈的痛苦下,他们漂亮的五官都尽数扭曲掉。 【容器。】 林漾想到这两个字,内心一阵反胃,恶心的怪物,他必须要带这些人离开。 蛇群将林漾推入030号房,房门从外面锁死,做完这一切蛇群如同潮水般离开。 玻璃房里安静一刻,下一瞬凄厉的惨叫撕裂这安静,林漾循着声源看过去,那人就在他对面。 是个很年轻的男孩,他鼓起的肚皮从内破裂了,小蛇从他的肚皮里钻出来,慢慢的,越来越多的蛇爬出年轻男孩的肚皮,如同吸食母乳般啃噬男孩的血肉。 不过数秒之间,林漾对面的玻璃房只剩下一堆白骨和无数新生就沾染鲜血的蛇群。 它们瞳孔竖起,蛇尾摆动,结结巴巴说出人话,“我好痛!我好痛!我好痛!” 可它们分明是兴奋的,而那声音和死去的男孩声音一模一样。 一部分蛇开始发生异变,它们在地上扭动,渐渐的,扭曲成初生的婴儿,只有半截蛇尾证明它们怪物的身份。 而它们的眉眼像极了死去的男孩。 目睹这一切的00嘴巴张大,半天喃喃道:“好残忍。” 林漾的指甲陷进皮肉,这座玻璃房里的人类全部都是这些怪物异变的养料。 如此血腥恶心的行为。 他顺从怪物将他带走是为收集更多的信息,眼下他一刻都无法继续忍耐。 林漾凝出烈焰长刀,他砍烂特质的玻璃,碎玻璃渣溅了一地,紧接着,林漾砍断相邻玻璃房的门锁。 床上的男孩肚子隆起的程度不高,意识还算清醒,林漾开口,“跟我走,我带你们出去。” 林漾俯身搀扶男孩,男孩神色痴迷注视林漾,随即,他痛苦摇头,“我离不开这里了,我已经蛇化了,即使离开这里也没有人类会再度接纳我。” “那便不回去人类社会,我能够保护你们,为你们开辟新的家园,但留在这里你会被肚子里的怪物吃掉。” 男孩神色动摇一瞬,他不认识眼前的人,开辟新家园何等狂妄的话,他却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 仿若这人说出口的话就一定能够做到。 “好……哈啊……” 男孩拧眉,瞳孔涣散,糟糕的感觉再次袭来,躯体无法自控。 第46章 狭小的玻璃房里,温度骤然升腾。 “蛇液!给我蛇液!” 男孩犹如煮熟的虾米蜷缩在一起,他踉跄扑向床边存放的陶罐,抱起陶罐大口大口吞下去晃荡的液体。 林漾闻到了腥气,他注意到随着那些液体被吞咽,男孩的肚子鼓胀更多。 男孩恢复神志,他再次看向林漾,爬上薄红的眸底写满抗拒,“我不能跟您走,我现在还不想死,没有蛇液续命即使我跟着您出去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没有蛇液会怎么样?” 男孩听到林漾的提问,眼眸里的抗拒转变为惊恐,他瘦弱的肩膀止不住的抖,手指透着不安,“会死,很快就会死。” “人蛇将我们绑到这里,剖开我们的肚子后将蛇卵填充进去,肚子被缝合后,我们莫名开始渴求蛇液,可喝蛇液最多的那个人很快被从他身体里爬出来的蛇撑开了肚皮,他的骨血被蛇吃掉,那些蛇变成了那个人的样子。” “于是有人拒绝喝蛇液,但很快他们都发疯了,将身上的皮肉尽数抓破,红着眼剖开自己的肚皮,那些蛇卵……” 男孩忍着恶心阐述,“那些蛇卵已经和他们的血肉连接在一起,他们死后全部被蛇卵吸收,很快那些蛇卵被放入新的‘容器’。” “不喝蛇液会死,喝也会死,从我们被剖开肚子塞入蛇卵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丢失了活命的机会,不过是一具活尸,可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男孩的神情崩溃,他抓住林漾的手,“您救救我吧,您说可以带我们建立新家园,也一定能解决我的情况是不是?” “嗯,我能。”林漾回答的坚定又散漫,仿若男孩所遭遇的困境于他而言并非生死攸关的大事,而是轻易能够解决的小事情。 男孩摇摇欲坠的精神定在悬崖边,他不敢眨动干涩的眼睛,瞳仁缩成点,透出病弱的疯狂,“您说的是真的吗?” “我保证,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留在这儿帮我照看这里的情况,三个小时内我会回来这里,你会为我坚持到那个时候对吗?” 林漾的唇瓣翘起,他露出标志性的假笑。 不似拯救人类的慈悲救世主,倒似蛊惑信徒为他赴汤蹈火的邪恶神明。 男孩疯狂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等您回来。” 林漾带着00快速离开男孩的房间,玻璃房内痛苦的声音此起彼伏,林漾面无表情走过,整洁的掌心多出几枚月牙形状的血印。 他一刀砸烂玻璃房的大门。 看守的人蛇一激灵,它们抓握的武器对准林漾,“区区人类,竟然妄想从玻璃房离开,你……” 声音戛然而止,它们从中间裂开了,身体被林漾劈成两半,林漾越过尸体往上走。 越来越多的人蛇涌过来,还有如同潮水般的无穷无尽的蛇群。 林漾手起刀落。 血水蔓延一路,即便是人蛇,实力与林漾相较,同蝼蚁无差。 蝼蚁杀不死人类,钻入人类的衣袖依旧能让人类付出痛苦的代价。 林漾前前后后都被蛇群包围了,蛇群弹起,在林漾攻击的间隙隔着黑纱咬向林漾的手臂。 00当即回溯那只蛇的时间,让它退回到原本的位置,然而涌过来的蛇群太多,00的力量还不足以支撑它大规模的回溯,有蛇咬了林漾一口,林漾的手腕当即见了血。 顷刻间,林漾的视线黑了一瞬,有麻意从他受伤的右手蔓延开。 这些蛇的牙齿里都有毒。 第47章 林漾没有一秒的迟疑,立刻用刀砍断手腕以下的部分,痛感自断手处炸开,林漾眼眸愉悦的眯起。 他的脚边躺着断手,蛇群对断手虎视眈眈,不顾林漾的长刀扑上来撕咬,仿若那断手于它们而言是无与伦比的至上美味。 林漾笑眯眯注视争食的蛇群,在撕咬到皮肉的刹那,烈焰长刀落下,吞食肉块的蛇成为七零八落的血块儿。 林漾在这种杀戮中寻到趣味,下一瞬,他用新长出的右手砍断了对他来说价值不大的左手,逗狗一样丢出去。 霎时,围追林漾的人蛇与蛇群朝断手涌过去,它们急切吞咽肉块与骨头。 没有得到分食的人蛇与蛇群焦躁的围着林漾转,乞求林漾能有更多的施舍。 林漾弯眸,他蹲下来,游蛇冷冰冰的尾巴缠上林漾的手腕,吐出蛇信子柔顺的舔舐林漾的手指。 林漾声音轻柔,“你想要进食。” 游蛇金色的瞳竖起。 即便没有获得人类的形态,这些蛇也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 林漾唇角笑意更深,“啪叽——”,林漾捏爆了蛇头,失去蛇头的蛇身在地上疯狂扭动,数秒后陷入僵死。 人蛇和蛇群暴动起来,它们疯狂的攻向林漾。 第46章 林漾长刀砸地。 他最厌恶蛇,冰冷、黏腻、无时无刻不纠缠在一起的恶心物种。 见一条他杀一条。 片刻后,鲜红的液体从林漾焰火灼烧的长刀渗入地面,玻璃房往上走的痛道陷入死寂。 人蛇和游蛇的尸体组成乱葬岗。 林漾踩过尸体继续往上前行,旋转的石制阶梯一层层往上,延伸至火把无法照亮的漆黑地,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仅有林漾行走时腰间铃铛扬起的清脆声响。 林漾感知不到属于人蛇的气息,更没有见到白的踪影。 他在玻璃房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白绝无可能不知晓。 那些游蛇各司其职,离开玻璃房后林漾看见有部分游蛇悄无声息的爬出阶梯,没有参与这场战斗。 又或者,白正在注视着他。 林漾猛然停下脚步,镶嵌在墙壁上的火把突兀的尽数熄灭,原本就不够明亮的旋转阶梯失去火把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丝丝缕缕阴森森的风穿过林漾的发丝,拂过他的颈侧,那感觉像是虫子爬行,让林漾生出强烈的不适感。 阵阵风声里,林漾腰间的铃铛叮当作响,清脆的铃铛声让他成为黑暗里的活靶子。 林漾没有取下铃铛的意思,他在黑暗里泰然自若继续往前走。 蓦然,林漾突然转身,掌心凝出锋锐的匕首,精准往右前方刺去。 “噗呲——” 林漾的胸膛被一只手贯穿,与此同时,他的匕首精准的刺进对方胸膛。 黑暗中,两道呼吸交织在一起。 又在下一瞬,他们同时捏爆了彼此的心脏。 血肉组织在掌心变得模糊、粉碎,温热的温度沿着掌心纹路传递。 熟悉的大雪掩盖林漾的口鼻,淡漠的声音响起,“你也不会死吗?” ----------------------- 作者有话说:临:致力于和自己抢老婆 第48章 瞬间,林漾好似坠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原。 他舔唇,匕首往前进一寸,鼻尖凭着感觉蹭上对方,“那你呢,你也永远不会死去不会消失吗?” “嗯。” 淡漠的声音回答,声音刚落,响起一声闷哼,林漾抽出匕首,紧接着快准狠再次刺进去。 骗子。 黑暗中的怪物睚眦必报,林漾伤了它第二下,它的手再次伸进林漾的胸膛。 那里被捏爆的心脏尚未生长出来,冰冷的拳掌填充进去,林漾的呼吸变得急促,像是不适应这颗闯进来的怪异心脏。 一秒、两秒、三秒,那只冷冰冰的手从林漾的胸膛抽离。 诡异的,林漾生出不合时宜的失落感,不过仅有一瞬,林漾嗓音含笑,“初次见面,我叫林漾。” 林漾看不见黑暗中的怪物,黑暗中的怪物却将林漾的容貌看得一清二楚。 临厌恶这张艳若桃花的面容,窒息与钝痛随着注视的时间在不断加深。 冷漠讲,“我对你的名字没有兴趣。” 临微顿,“卵巢外的那些蛇是被你杀的,我没有在人类中见过你,你从哪里来?我可以和你联手将那些蛇都杀干净。” 林漾往前凑,他唇边笑意盈盈,漆黑的眸如若无底的深渊,“在人类社会他人告知你的姓名后,你说出自己的姓名是基本礼仪,即便你是怪物也要遵守我的法则。” 临的眉皱起,它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完全人类化后甩不出它的尾巴,否则它尾巴已经拍起满地的灰尘。 黑暗中容貌盛艳的人类唇瓣维持着微笑的弧度,黑森森的眸没有任何情感的盯着它。 仿若它不告知自己的姓名,面前的人类绝对不会继续和它讲一个字,它的屠蛇计划将耗费更久的时间才能完成。 好麻烦。 临烦躁。 半晌,临开口,“我的爱人告诉我,姓名是很重要的存在,交换姓名的生灵生生世世都会牵绊在一起,除了我的爱人,我不会告诉任何生灵我的姓名,没有不礼貌的意思。” 藏在林漾袖子里的00在临说出爱人两个字后,变得胆战心惊。 它竭力压制自己的呼吸,拼命降低存在感。 听者林漾笑意没变,他拉开和临的距离,模样散漫,“你的爱人呢?” “他死了。” 临为他造了棺材,立了碑。 杀完地面上的生灵,它也会躺进那副棺材里。 “你可以叫我怪物,反正这里的蛇和人类都这样称呼我。” 临声音冷淡平静,如若冬日里细小的雪,铺落在淤泥地上。 “不行,临。” 听见名字的刹那,临破损的心脏遭受重击。 千万斤重的痛苦压下来。 虚浮的黑暗里容貌惹眼的青年淡色唇瓣张张合合,“我死去的爱人是怪物,我没有办法这样称呼你,这是对它的亵渎,呃!” 临双手死死掐住林漾的脖颈,银白的眼眸被浓烈的恨意吞噬,“你为什么会知晓我的名字,你是当年的参与者,原来没有被我杀完,还有漏网之鱼。” 可供林漾汲取的氧气越来越稀少,肺部如破旧的气球般要炸开。 临要掐死他了。 -----------------------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这段时间更新实在太差劲,有点从第一个世界走不出来,会尽快调整好状态,辛苦各位老婆等更新,真的很抱歉 第49章 “咔嚓——” 林漾的脖颈弯折,他的头颅往左侧低垂,瓷白的脸上没有痛苦的神情,每一寸面皮都写满笑意,唇角高高翘起,纯黑森冷的眸直勾勾的盯着临。 他没了呼吸,心脏停止跳动。 临的手掌无意识按住心脏的位置,那里像是再次插进了一把匕首将心脏搅弄得稀烂,它低头剖开胸膛,鲜红的心脏裸露,重新生出的心脏完好无损,没有半分瑕疵。 约莫三秒钟,林漾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他扶正自己的头颅,黑森森的眸往前逼近,双手扼住临的脖颈,一字不说,快准狠得拧断临的脖颈。 待临愈合,林漾皮笑肉不笑,“怪物大人,您的逻辑很是混乱,您说不曾在人类中见过我,又说我是当年之人,那么请问究竟是您记忆缺失,还是您只是情绪做事滥杀无辜?” “如若都不是,大人您判断是非的能力和三岁孩童何异?” 临冷静下来后再思考,林漾确实不可能是当年事情的参与者。 它记得那里每一人的面孔,绝不会忘记,而那些人已经死尽。 它审视林漾,“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说过我叫林漾,来到这个世界是为找你报仇。” “报什么仇?我们从未见过。” “不,你杀了我喜欢的怪物,所以,我要你从这个世界上一并消失。” 黑暗中林漾神情认真偏执,瓷白的脸上增添鲜明的杀意和尖锐的恨,这让他看起来像布满尖刺的艳丽花蕊,盛放到极致,透出糜烂香醇的气味。 靠近摘取者,都会死于非命。 临再次重复,“我没有见过你。” “也许是梦呢,我大梦一场,在梦中梦见你,你夺走我的爱人,又从梦中消失,我追着梦来到这个世界寻找你的踪迹。” 疯子,临无尽的恶念中涌出这样的字眼。 它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类。 临眉眼淡漠,音色也冷,“你为一场梦,为虚假的爱人要杀我?” 林漾静默几秒,在黑暗里情绪不明讲:“你是真实的。” “不过,”林漾话锋一转,“在找到杀掉你的方法之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我要救这个世界的人类,你想我帮你杀掉那些蛇,我可以答应你,前提是你能够告诉我怎么才能解救蛇卵里被关押的人类。” “你认识那些人类?” “不认识。” “他们的生死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呢,我也是人类,他们的生死当然和我有关系。” 善心泛滥的疯子,临的恶念冷冰冰填上新的字眼。 那些人类,也全部该死。 临之所以没有去管那些人类,是因为人类孱弱无力。 犯下诸多罪行的人类,无力抵抗铺天盖地的恐惧,在惶恐不安中终年度日,饱受折磨后,以为蛇群死尽,一切苦难都已结束时,临会将他们全部杀掉。 那时的痛苦才是最浓烈的,才能勉强平息它失去所爱之人的仇恨。 它恨这个世界,恨这里的一切。 而面前叫林漾的人类也不能活,既然他无法死,待一切结束后就将其关入地底,终日遭受野兽啃噬,日复一日,让苦厄没有尽头。 即便临清楚知道黑暗中的林漾看不见它,它翻江倒海的恨克制的未再显露分毫。 临罕见的笑了,“可以,我帮你救那些人类,你帮我杀蛇。” “想要救那些人类很简单,你只需要喂给他们我的血,喝下后他们腹中的蛇卵必死无疑,蛇卵死去这些人类就能恢复正常。” 第47章 林漾记得临去到凛凛的肚子里逼迫他喝下的血。 血有剧毒。 那些蛇卵死去,人也不可能存活。 林漾目光冷凝,他不再和临对峙,转身就走。 临的声音从林漾的背后响起,“地底生有蛇枯草,最多只能够使人蛇晕眩,但对游蛇和蛇卵来说是剧毒,于人体无害。” - 接天连地的黑夜里,响起“嘶嘶嘶”的声响。 蛇群贴在地面上快速游动,通往洞穴的路上布满蛇类的尸体,其中以游蛇居多,偶尔会有几具人蛇。 人蛇通常在洞穴里活动,没有白的指示鲜少会离开洞穴。 白盘踞在蛇群后面,它面容浮现阴冷的神色,那只该死的怪物又来了。 早该死在地底的灾厄,顽强的存活下来后,一次一次成为它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 预言里,只有它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而那个怪物迟早会被它处以死刑,它总会找到杀死那个怪物的办法,它那苟延残喘的…父亲。 不,从来都不是父亲,不过是供它汲取养料的容器。 - 混沌的黑色无声无息笼罩整片雨林,这里刚落过一场暴雨,持续十分钟后骤然停歇。 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腥气,临和林漾一前一后行走在雨林间,脚下的土壤过于肥沃好似晃荡的肉泥。 这个世界已经完全被雨林所覆盖,平均每隔十五分钟就会产生降雨,或大或小。 林漾正奇怪这些雨水去了哪里,抬眸看见一条水流湍急的巨大河流将雨林切割成两半。 临脚步停下,“跳下去往下沉就能通往地下。” 无论是人类还是人蛇纵身跳入这河流,转眼就会被冲刷到不知明的地方,即使熟悉水性也会溺死其中。 林漾没有犹豫,他纵身越入河中,眨眼间不见。 临立在岸上,寻常生灵看不见这浑浊河水下的情况,它不一样,它是怪物,拥有一双能看透万物的特殊眼睛。 它清楚的看到沉在水中的林漾。 纯黑的双眸在河水的冲刷下闭上,四肢在松散开,放任自己无尽的下坠,没有恐惧,没有慌乱。 好似,即便前方是无尽炼狱,他也能从容跳下去。 临无法理解。 它想,林漾好吵。 腰间的铃铛一直在晃动,让它即使努力克制,视线也会不自觉的跟随林漾的腰。 纱衣被水浸得湿透,露出若隐若现的肉色,平坦的小腹和恰到好处的肌肉透出来。 临的蛇信子吐出一瞬。 这是它身为人蛇想要筑巢的本能。 这样想法生出后,临生出对自己无穷尽的厌恶感,它戳瞎自己的双目,两指变得鲜血淋漓的。 它不能再观察林漾,这是对它死去的爱人的不忠。 尽管它已忘记所爱之人的姓名、容貌和声音。 临跳下死河,睁着空洞的流血的眼睛,久违的再次进入这条河时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在很久很久之前,它比现在要更狼狈一些,肚子从中间破开,四肢仅仅剩下森森白骨。 双目被戳瞎,眼睛、鼻子被割掉,而能出声的嘴巴被针线缝上。 它很痛很痛很痛。 时至今日,那些痛依然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好痛,好黑。 它不想再孤独的在地底被野兽分食,痛苦的复生后再度陷入绝望的死亡。 不知年岁的临躺在野兽吃过的腐烂食物残渣里,恶臭的味道封闭它的五感,它银白的眸注视泥土色的穹顶,唇瓣张开,声音微弱。 【如若我未来真的会成为杀戮同族、毁坏世界的邪神,我想要有人来爱我,一个就够了,他永远不会惧怕我,厌恶我,我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意义,绝对,绝对不会再度被丢弃。】 临得逞所愿了。 那其实是很恍惚的记忆,有人凭空出现在它的世界里,隔着水面,笑眯眯的讲。 【我是你的爱人,你不记得我也没有关系,我会一直记得。】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我?因为我是鬼魂啦,鬼魂喜欢谁才能被谁看见。】 【很柔软?这是吻。】 【人类世界吻通常会发生在互相喜欢的人之间,不论性别,吻是爱意的表达。】 在它无数次爬回地面,无数次被人类和人蛇追杀,大火焚烧它,尖刀刺穿它。 它的爱人从未离开过。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包容它所有的痛苦,共情它所有的愤恨。 可是它唯一的仅有的爱人,死掉了。 聚集起来的人蛇和人类面容都扭曲成恶鬼的模样,他们挖出巨大的坑,坑里烈火焚烧,它的爱人跪坐其中,被烧成了灰,连尸骸都没有留下。 从来没落过眼泪的临在那里留干了眼泪。 它的肉身已经被火烧坏,乞求它所爱之人离开,而那人的眼只是注视着它,抱得它更紧。 爱人死去后的无数个瞬间,临都憎恨自己。 它祈愿要热烈爱着它的爱人,它得到了,可爱人对它的爱成为杀死爱人的火焰。 它和这个恶心的世界一起亲手诛杀了它的爱人。 再也不会有人在地底叫它的名字。 “临,你下来好慢。” 沉溺记忆中的临蓦然睁开愈合的银白眼眸,看见了名叫林漾的人类的脸。 他站在地底的河岸边,漆黑的眼眸黑凌凌的,艳丽的面容浮着虚假的笑意,他的纱衣和头发都已经湿透,贴着面颊皮肤。 比起临,他更像是蛇化成的怪物,每一根蜿蜒的头发都是他虔诚的蛇类子民。 临在水中浸泡后僵冷的手指微屈,它偏过头,往前走,“不许叫我名字。” 第50章 “临临临临临临临——” 林漾拖长调子,临顿住脚步,转身,银白的眸淡漠注视林漾。 林漾身体站正,微微歪头,明艳的面容写满鲜明的恶意,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临收回目光。 游窜的恶念多出新的字眼:善心泛滥扭曲恶劣的疯子。 它竟然会和这样一个好似在核污染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变异种合作,实在是糟糕透顶。 游走的万千恶念轻声蛊惑。 【这样不是更好吗?】 【无论你对他做什么,你都不会受到谴责。】 【这样的人就该被你掩埋在地底,束缚折磨、不死不休。】 【你该收藏他,不会死掉的人类,多么稀有的存在,你再也不是孤单的怪物了,不喜欢没关系,哪怕不相爱,彼此厌憎直至星辰/肉/体尽数消亡,总比孤零零的留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要痛快。】 【血腥、眼泪、撕咬、恨意,这些都很有意思。】 【留下他吧。】 【将这人类据为己有。】 …… 临第一次觉得,自它降生于这个世界就同它相伴的恶念如此的聒噪,惹它厌烦。 临唇线抿直。 林漾在瞬间察觉到临的烦躁。 许是因为它们都是邪物的一部分,保留有相同的习性。 邪物感到不爽,林漾就很爽。 自临消散后压在林漾心间的郁气一扫而空,他脸上盛艳的笑意有所收敛,恢复成标准的林漾式假笑。 “滴答、滴答”的水从土色的头顶往下渗,形成一道密集长线形水帘,穿过水帘后,迷迷蒙蒙的雾气氤氲在整片空间里,林漾的可视范围局限于一米内。 恰巧是临与他所保持的距离。 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不平整,不时出现磕绊,林漾垂眸,铺层在地上的是森森白骨。 腐臭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 林漾的直觉告诉他,这和邪物没有关系,邪物有洁癖,不会喜欢这种处理方式。 他继续往前走,漂浮的浓郁雾气隐隐约约见了红,渐渐的,原本的白雾已经凝成血雾,而林漾的可视范围已经不足半米。 这意味着他看不见临了。 00从林漾的袖子里钻出来,仔细嗅了嗅,在血雾里除了血腥气什么味道都闻不出。 “林漾,邪神大人会不会故意引我们到这里?” 林漾正欲回答,一道声音响起。 “林漾,过来。” 临自血雾中走进林漾的视线,眉眼淡漠透着不耐。 林漾和临银白的眼眸对视,他站在原地没动。 临的不耐更甚,“蛇枯草你不要了吗?” 话音未落地,林漾手中的长刀不由分说劈头盖脸砍上去。 00金色的瞳睁大。 临的躯体开裂,流出的血液是黑色的,它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软趴趴的干瘪下去,融化成一滩黑色的烂泥。 00的眼睛睁得更大,“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个世界有这样多和邪神大人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 甚至是神态、声音和气味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到三秒的时间,圆润的脑袋从迷雾中冲过来,它扑向林漾,“林漾,我和邪神大人走丢了,好害怕呜呜呜……” 第48章 林漾一刀劈死‘00’,挑眉道:“看来不止是邪物,00,还有很多个你。” 00目瞪口呆,坦白讲看见自己被杀死的感觉实在惊悚,它一双小手默默抱紧林漾,尾巴一同勾缠上去,它保证在这个世界绝对不会离开林漾一步! “看样子这些黑泥怪具备模仿的能力,我们的可见范围太小,它们也许就藏在血雾里盯着我们,我们要尽早找到临,拿到蛇枯草后回玻璃房。” 00重重点头。 一旦拿到蛇枯草,它可以使用能力瞬移到玻璃房里,不需要再度原路返回。 这些黑泥怪的战力不强,但模仿能力已经入神,数量奇多。 林漾一路所杀的‘临’已经过百,黑色的血顺着刀刃往下流,尚且没有在刀身上留下痕迹,但刀尖的位置已经出现浑浊的黑丝。 林漾在这个世界里的杀戮太重。 他所有的武器都为灵魄所化,杀戮太重,是会在灵魄上留下印记。 林漾留意到刀尖的变化,收回刀刃后躯体尚未感知到任何不适。 解决掉一个‘临’后,林漾往前走,迎面撞上一具躯体,它软绵绵的,像是无数泥巴填充出来的干瘪人形,没有五官、手指、关节,像是孩童随手捏出来的泥巴人等比例放大数倍。 林漾的刀没能劈下去,“临?” 十分钟前,临意识到有半刻没有听到林漾跟上来的脚步声,它回头看,近乎黏稠的血雾中,它的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再度眨眼,血雾对它失去遮挡效果,伫立在它周围的密密麻麻全部是有着林漾面容的黑泥怪。 无数双森寒的黑眸盯着它。 这些‘林漾’察觉到临已经发现它们,颜色艳丽的唇瓣张开,“临,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吗?” “我的蛇枯草呢?” “你不要相信他,我是林漾。” “我才是林漾!” 数张嘴巴喋喋不休,好吵闹,百年都玩不够的烂把戏。 这些黑泥怪一直生活在血雾里,曾经一度是临的噩梦。 黑泥怪的消化能力极强,胃部巨大,一口可以吞掉巨蟒,并且十秒内能够完全消化。 它们能够知晓猎物心中想见的人,这些黑泥怪会变成临死去的父母的模样,温柔的哄骗临过去,在临满心欢喜的过去后,黑泥怪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临整个吞掉。 比硫酸更为强烈的腐蚀感顷刻让临连白骨都剩不下,但很快无法死去的临会再次复生,在腐蚀死亡复活的过程中反复被折磨。 吞咽它的黑泥怪在发现临如何都无法被彻底消化后会吐出临,进而去寻觅没有吃过的新鲜事物。 然而过了地底的繁殖期,怪物会稀少起来,这个时候,它们会再次吞下临。 再美味的食物,每日进食也会吃得腻烦。 因此,临被评为地底最难吃的食物。 不过,那些吃过它的黑泥怪已经尽数被它弄死,余下的黑泥怪每日仍扮成它父母的模样来诱骗它。 临厌恶父母的模样被怪物玷污,但黑泥怪是杀不尽的,地底存在一日,就能多出上万只黑泥怪。 它只能逼迫自己遗忘父母的面容,慢慢的,它真的再也想不起来它父母的模样。 数条状若透明的银白小蛇从临身后爬出,绞死这些‘林漾’的脖颈,临银白的眼眸蒙上雾,“黑泥怪也会失手吗,我并不想见他,还是因为我认识的人只有他?” 没有生灵能够回答临,那些银白小蛇也不能够,它们虽然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但本质上是临的一部分。 不想小蛇用着和临一模一样的声音叽叽喳喳起来,“我想见林漾。” “我喜欢林漾。” 临眼神扫过去,所有的小蛇都自发回到临的体内。 下一瞬,软绵绵的小泥巴人撞上临,没有五官的脸撕扯出一道口子,“临?” 一刹那,小泥巴人开始变化,长出属于林漾的鼻子眼睛嘴巴,看起来像是伪装失败的黑泥怪匆忙的遮掩手段。 艳若桃花的面容呈现在临眼前,临眉不可觉察的皱了一瞬,“嗯,我是。” 于是在林漾的眼里,高高的泥巴人开始融化,捏造成临的模样。 林漾若有所思,所以这怪物的能力是模仿他人的同时夺走他人的脸,只有认出来后才能变回来的黑暗版青蛙王子吗? 临言简意赅将黑泥怪的能力告知林漾,基本和林漾所猜测的没差。 “雨林里以蛇虫居多,地底则生存着许多畸形怪物,它们长相各异,能力不一,地底世界又被称为神弃之地。” 临讲完,唇闭了又张,银白的眸垂下,低声道:“抱歉,事先没有告知你,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 林漾稍稍有些意外,方才的状况于他而言属实算不得危险,即便他认不出临,被欺骗着走过去,他保证黑泥怪吞下他之前,他先将黑泥怪劈死。 “不过,你怎么能确定你面前的我就是真实的林漾?” “那你呢?你如何确定我是临?” 林漾回答不上来,这对于他来说和分辨黑白一样简单,是根本不需要思考的送分题。 临凝视血雾中林漾所看不见的那些由黑泥怪变幻出的‘林漾’,那些‘林漾’都在直勾勾的盯着它。 临看着那些精美的复制品,回答林漾的问题,“我不厌恶看到他们。” 看见面容、闻到气味、听到声音不会生出蚀骨剜心的痛感。 “我厌恶痛感。” 临的神色空茫,似说给林漾听,又好似在喃喃自语。 林漾唇角的假笑僵住,所有的情绪从他脸上散去,露出五官拼凑出的脸,眼眸冷黑透不进光亮,浅粉的唇瓣弧度天生微微上翘。 他脑海有几秒钟的空白,和知晓临为他而走入神殿时的反应无差。 临俯身拾起地上不规整的白骨,将其中一端递给林漾,“牵着,雾太浓,走散会很麻烦。” 林漾握住白骨,他跟在临后面,脑海里的线乱成一团。 他要分不清了。 邪神、邪神碎片、还有临。 第51章 越往深处走,地底的血雾越浓郁。 雾中的厮杀、嚎叫,此起彼伏。 临解释地底的食物链混乱,这些喜爱生存于地底的畸变怪物时常会互相吞噬。 当其中一类怪物将另一类怪物完全吞噬干净后,吞噬的怪物会发生新的畸变。 狩猎、吞咽、进化,是地底怪物的本能。 一路上,林漾和临所遭遇的袭击是临往日回白骨殿的十倍。 血雾中的怪物虎视眈眈,临顺着这些怪物的目光看过去,它们都是冲着林漾来的。 恶心的口水从嘴巴滴到地面,似被蛊惑一般,丧失所有的理智不顾一切朝林漾冲过来。 “嗬……太阳……唯一的黑色艳阳……” “我要分食太阳……不……独吞太阳……” “请只照亮我……” 痴迷病态的崇拜扭曲成邪恶的口腹之欲,宛如黑色黏稠的物质,试图困死林漾。 林漾接收不到这份由喜爱>演变出的血腥>,或者说,他在利用和漠视,唇角的弧度愈发得好看,森冷的黑眸蒙上淋漓水光,连发丝都成为缠绕在心尖儿上吐着蛇信子的小蛇。 而后,将蜂拥而至者尽数斩杀。 红色烈焰烧起,阴稠的血雾都被驱散几分,多出生机盎然的意味。 邪恶的怪物倒下,正义的神明永存,林漾抹去嘴角鲜血,逐渐见红的眼眸与一直注视着他的临对视。 罕见的,林漾先一步躲开目光,方才气焰嚣张的魅惑模样戛然而止,空白的神色只持续不到三秒,林漾换上散漫笑意,“怪物大人,究竟还要走多久才能寻到蛇枯草?” “蛇枯草生于白骨殿,穿过这片血雾便是白骨殿,没有怪物侵扰,至多十分钟能见白骨殿。” 距离林漾和男孩约定的两个小时已经所剩无几,林漾的长刀放大一倍,“你尽管往前走,所有的怪物全部交给我。” 林漾的杀招变得更为狠戾,不到五分钟,他们已经离开血雾区,和临的一尘不染相比,林漾像是跌进红色的染池、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血人,他半边脸的皮肉被啃噬后尚未愈合。 白骨森森裸露,透着半人半怪的诡谲美感。 鲜明的痛意四处流窜,林漾的心情很好。 心理上的折磨短暂被忘却,所能感知到的仅有躯体上尖锐到能够逼疯他的强烈痛感。 他在这钻心蚀骨的痛感中得到短暂的放松,如若溺水之人短暂浮出水面。 临朝前走,余光落在林漾翘起的唇瓣上。 它厌恶看到林漾这样笑,胸口会感觉塞进了无数尖锐的细小石子,浸湿的棉花则堵住它的口鼻。 临思索不出自己应激的原因,囫囵的将其归结为林漾笑得很假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伤口愈合,痛感消弭,林漾方才对产生临的那点尴尬感也散了,他重新变得无所不能。 第49章 黑淋淋的眸目视前方,林漾看见了临所说的白骨殿。 临取的白骨殿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这座担得起‘庞大’二字的宫殿是由森森白骨垒起来的。 而在这些白骨上零星的生长着柳叶儿一样的草,颜色从鲜红到暗红,再到红得泛黑。 临拔起一株红得泛黑的蛇枯草,在草叶根茎的位置接出鲜红圆润的果实。 “将蛇枯草碾碎后的汁液沾上蛇枯果,人类吞服下去后,腹中的蛇卵不出半小时必死无疑,但……” 临看着林漾专注注视着它的脸,声音有一瞬卡壳。 林漾听到关键地方,忍不住追问,“但?” 临逼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讲“蛇卵如若已经在人类的肚子中孵化,再吞下蛇枯草,幼蛇虽然会被蛇枯草杀死,但死前的强烈痛苦会让幼蛇不顾一切攻击撕咬人类,人类一样会死。” 这里并非林漾原本的世界,可以用b超查看腹中情况,无论是林漾还是人类都无法判断出肚子里究竟是已经孵化的幼蛇还是尚未孵化的蛇卵。 林漾的目光看向临。 临再次移开视线,它对林漾的厌恶感愈发的重,快要演变成不可理喻的杀意,它身体绷紧,极力忍耐,“很抱歉,我也做不到。” 如果是连临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林漾认为他没有再去询问别人的必要。 “任何事物得到总要付出代价,想要规避掉所有风险再安全行事等同于痴人说梦,这些蛇枯草我带走了,你需要我做什么可以随时来找我,当然,我也可以来找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林漾的行动迅速,顷刻间所有成熟、长出果子的蛇枯草都被林漾连根拔起带走。 “事情紧急,时间不多,我们回见。” 林漾说完,背着一大包蛇枯草冲进血雾中,其实他有一句没有问,他要救的人类曾经伤害过临吗? 林漾问不出口。 即便临说是,他能做到不救那些人类吗? 他做不到。 人类和临站在悬崖边,被放弃的只会是临。 林漾是人类,而人类的利益理所当然高于一切,正如林漾自幼习得的知识里,人类偷取蜜蜂的糖浆,于是人类称赞蜜蜂,老鼠偷窃人类的食物,于是老鼠应该人人喊打。 - 临注视着林漾走进血雾,他在血雾边缘停下,而始终躲藏在林漾袖口里有着翅膀的小蛇飞出来。 它抱住林漾的手指,金色的光晕扩散开,眨眼间,林漾消失不见了。 名叫林漾的人类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似乎别有目的,他是通过那条飞蛇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那么杀掉那条飞蛇,林漾还能够离开吗? 离不开了吧。 临转身踏进白骨殿,这座宫殿连地面都由白骨铺就,一截一截,全部都是蛇的骨头。 极寒之气在宫殿中弥漫,穹顶已经凝冰,冰锥直指地面,掉落下来能血溅当场。 临穿过迷宫一样的路径,走到整个宫殿的正中心,这里是它的寝殿,入目是满眼的白,寝殿里没有任何家具摆件,厚重的雪覆盖这里,唯一的暗红色调是一块空白的无字碑,在永不融化的雪中如若冰封的心脏色泽。 临抚摸无字碑,粗糙的木头已经被它抚摸得光滑。 临由完全拟人化恢复成蛇形态,巨大的银白巨蟒盘旋在这片天地,临死死缠住无字碑,银白的眸合拢。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死去? 要多久才能再相遇。 - 00知道准确地点后,如若没有禁术限制,00可以直接传送。 从白骨殿外的血雾到玻璃房,时间过去一秒都不到。 恰巧两个小时过去。 等待林漾的男孩看见林漾突兀出现,神色浮现惊喜,“大人,您真的回来了!” “不过,”男孩的语气紧张起来,“白来过玻璃房,它发现您不在,正在四处找您,您现在回来真的没关系吗?” 糟糕,林漾的神色突然凝重,他忘了问临,白和它是什么关系。 男孩见林漾神色难看,“虽然预言说白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是真神降世,但我们人类都很讨厌它!大人,我觉得您才真正的救世主,那个白连您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男孩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问:“林漾大人,您打不过白吗?” 林漾弯眸,“怎么会呢?我在思考是应该划烂它的脸还是应该划烂它的脸。” 男孩一头雾水,啊,这两者这间有丝毫的不同吗? 林漾将注意力移到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上,“我知道如何除掉蛇卵,但是这个方法不能保证你一定活下来,你有一半的概率会死,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有一半的概率会死,”男孩喃喃。 即便是林漾大人这样的存在来救他,他也可能会死吗? 男孩抬头,“我跟您走,有一半的概率会死,那就有一半的概率可以活,可留在这里的话百分百会死,我想赌一把,我想恢复正常,我不想这样不人不鬼的苟活着,求您带我走吧。” “谢谢你愿意跟我走。” 按照男孩的说法,白在四处找他,难保不会再次回到玻璃房里,他们的时间分秒必争。 00使用空间隔绝技能,整个玻璃房在时限耗尽前正常来说没有生灵能够进来,而里面的人随时可以出去。 林漾简单粗暴杂碎了所有的玻璃门,他没有时间一个个去解释,将所有的人聚集起来后,林漾向他们说明吞服蛇枯草后会造成的结果,让他们自行去决定去和留。 尽管林漾很想很想带走所有人,但是他人的人生,他无权干涉。 一群人纠结半晌,最终玻璃房里四十人,三十人选择离开,十人选择留下。 留下的人拥挤在一起,他们的眸中写着胆怯和害怕,“对不起,我实在太害怕了,我不想那么快的死,我没有离开这里的勇气……” “没关系,”林漾声音低柔,“你们选择的机会还有很多,我会再回来这里的,如果想要离开,我随时带你们离开。” 如果他们都还能活着的话。 林漾祈祷所有人都能活着。 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可他唯一拥有的也仅仅只是一条不被死神所接收的苟延残喘的性命。 第52章 最终,林漾带着决定离开的三十人准备从玻璃房出去。 00现下最多能够同时转移五个人,而每次转移后00都需要时间来进行缓冲,通过00离开这里并不现实,他们唯一离开的途径只有走出洞穴。 林漾走在最前面,00则坠在队伍的末端。 林漾推开玻璃房的门,白站在门外,银色的眼眸弯弯,“小奴隶,晚上好呢。” - 玻璃房外的人蛇守卫死去,密切监视着洞穴的信息游蛇第一时间通报了白,整个洞穴能够杀死人蛇的存在,除了临,便是那个新带回来的容器。 而无论是临,还是那个新容器,白都很感兴趣。 全部都想折、磨、致、死。 - 按照林漾的性格他此时应该牵扯出虚假的笑意,迎合白的虚伪客套,再见机行事。 但林漾看着白和临一模一样的脸,一丝笑意都挤不出来。 他粗暴召出长刀,刀尖直指白,“放我们走,否则今日就杀了你。” “杀吾?”白浮现出笑,“御神树说得是对的,你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竟然不知晓神是无法被杀死的吗?” 竟然自称为神吗? 和男孩说得完全对上了。 但林漾没有在白的身上看到半分神性,只是一只嗜血膨胀,生活在烂泥里的怪物而已。 不知为何,分明是和临一样的音色、面容,林漾格外的厌恶白,他想将长刀塞进白的嘴巴,再逼迫着这只怪物吞咽下去,喉咙喷溅鲜血。 这样才能勉强平息林漾看这张脸用在白身上的不爽。 “我没有耐心同你在这里耗,放还是不放?” 如若只有林漾一个人在这里,他会毫不犹豫杀出去,但带上三十个人,如若群蛇扑过来,他能保证每个人存活,不能保证无人受伤。 林漾不怕见血,前提是那血是他的。 他的软肋实在是过于明显。 “放当然是可以放的,最近几年的容器质量越来越差,所孵化的人蛇也越来越少,吾需要新的容器,吾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做吾的新容器,吾承诺今夜所有的人都可以无恙离开。” 反正,整片雨林都是它的,离开后它可以再度捕获,而人蛇那样的多,它管理疏忽,让下属将放出去的人抓了回来也很正常。 更何况,蛇卵已经种下去了,即便人类离开这里,也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生育。 结果没有区别。 除非…… 没有那种除非的可能,新容器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踏足地底,那里的畸变怪物连它都畏惧。 第50章 而即便新容器能胜过那些畸变的怪物,也决不可能踏足那只真正的怪物的领地得到蛇枯草。 在这世间,唯一能胜过那只怪物的只有它。 “小奴隶,你考虑的怎么样呢?如果你愿意,吾不会用那种残忍的方式在你的肚子里种下蛇卵,吾会让你通过更快乐的方式孕育出我们的人蛇,它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小蛇。” 林漾守在惶恐的人类前面,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人类离开,他随时都能脱身。 被种下蛇卵也没有关系,有蛇枯草,他不会成为无限孕育的怪物。 至于白说的快乐方式,它做梦。 第53章 湿冷的暴雨砸在洞窟外,林漾听见身后人类牙齿发颤的声音。 蛇群的包围圈正在缩小。 见血,对于这些人类来说并不是好选择。 每一秒的流逝都增加蛇卵破壳的风险。 林漾和白对视,黑白的瞳里是难以遮掩的恶心感,他牵动唇角,“好,我……” 话音未落,一枚冰刃擦过白的脸颊,划出鲜红血丝,冰刃钉入墙壁。 本该在白骨宫殿的临挡在林漾面前,淡漠道:“他不会跟你走。” 如若出去临的双腿和白的尾巴,它们无论是从容貌神态还是音色上,都一模一样。 这两只怪物相对而立。 白在看见临的刹那浮现出明显的诧异,那诧异化成玩味,视线落在林漾身上的瞬间,突兀得变得狂热。 “原来这是父亲的小奴隶吗?吾更好奇尝起来是什么滋味了,父亲将他让给吾,今日吾就不杀父亲了,好吗?” 临没有理白,仿若它讲的话和它这只怪,都是一团空气,确切来说空气也比白在临这儿更有存在感。 林漾的脑海里多出临的声音,“白杀不死,你负责拖住白,我带人类冲出洞穴,你找办法脱身,我们去洞穴右转二十里外的雨林汇合。” 林漾没有多问,他猛然凝出长刀挥舞出去,同一刻,无数雪花飞扬迷住在场所有生灵的眼睛。 白视线清明时,临和那些人类都不见了,而地上的游蛇和人蛇死了一片。 在距离它半米的位置站着林漾,林漾手中猩红火焰灼烧的长刀目标明确往白的脸上砍去。 白往后退,但皮肉还是被烈焰烫伤。 好强悍的力量,如若高悬的烈日艳阳,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白没想到有一日它居然会在区区人类面前嗅到死亡的气味。 但可惜了,神是杀不死的。 白狰狞可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被御神树评为变数的存在挥起长刀再次毫不客气的向它砍来。 林漾的速度很快,力道凶猛,白根本躲避不及,它脸愈合的速度赶不上灼烧毁坏的程度。 “停@&*吾@&*,啊@&*……!” 握紧刀柄,挥出刀刃的林漾根本不给白说话的机会,他眼里的白像是一块晃动的肥肉,肥肉顶着临的脸,恶心无比。 一刻都无法忍受。 ----------------------- 作者有话说:首先要跟各位追更的老婆说句对不起,这本绝对是写得最拖拉的书没有之一,非常抱歉影响各位老婆的追更体验。 由于我一上班就想鼠,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差劲,所以签约晋江后一直妄想全职,并非非常冲动的辞去了当时仅有薪水还可以看的苦逼工作,如释重负般回了老家。 但我的能力实在有限,写文收入一直处于倒贴的情况,这一年一直处于工作一段时间全职一段时间的状态,承诺给老婆们的日更爆更都鲜少能够做到,以后的更新会不按照最低三千来写,当天写多少发布多少,真的很对不起各位老婆,请老婆们谨慎追更。 第54章 又一记长刀劈下,这次刀刃没有落在白的脸上,而是将赶来的人蛇劈成两半。 增援的人蛇到了。 白随手抓住离它最近的人蛇挡住林漾的刀口。 尽管人蛇失去了性命,但它可是护住了它的脸,伤口能够愈合又怎样,挨得每一刀它都是会疼的。 林漾的拇指擦去长刀上的新鲜血液,他漆黑的眸聚焦在惨死的人蛇身上,“你用追随你的子民挡刀。” 白的面庞恢复如初,“你都说了它是吾的子民,子民能够为王而死是它的荣幸。” “倒是你,”白上下打量林漾,“你这样的厉害,为什么要答应吾刚才的条件?难不成你真的想成为吾的容器?还是说你另有目的?” 林漾的视线没有从死去的人蛇身上移开,他回答白的问题,“我不是一个人。” 半晌,白回味出林漾话中的意思,它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哈哈哈哈,你的意思是将那些人活着带出去不够,还想要那些人毫发无损?哈哈这实在是太好笑太有意思了。吾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类呢,原来那只下等怪物喜欢你这样的圣母呀。” 白神色一转,它半截蛇尾爬到林漾面前,银白的眸直勾勾的盯着林漾,“我也喜欢你,你跟我……嘶啊啊啊!” 林漾双指快准狠的扣出白的一对瞳,复在掌心捏爆,“偷来的东西要尽早还回去。” 血红的颜色蜿蜒在白两边的脸颊,它眼眶空洞一瞬,新的瞳眸生长出,白在鲜血淋漓里和林漾嫌恶的眸对上,愤怒在顷刻间转化为扭曲的快意。 它抚摸自己的面庞,“你很厌恶这张脸?” “不,你是厌恶这张脸生在我身上,你对那只下等怪物怀有不一样的情感呢。” 理所当然的肯定语气。 白顶着满面的血,蛇尾爬向林漾,“为什么?分明我比那只低等怪物更早遇见你。” “即便是喜欢,你也该先喜欢上我,是因为我待你太粗暴了吗?那只低等怪物更血腥不是吗?” 林漾勾唇,“你想要得到我对临的那份情感?” 唯唯诺诺的林漾,杀伐果决的林漾,白都见过,没见过这样对它笑得林漾。 弯起的唇荡漾出一整个雨林的春意,眼尾似有小钩子,睥睨得、散漫的,宛如紫雾缥缈里的美人。 不自觉的沉沦跌入。 白被蛊惑,它点头,它爬得离林漾更近。 “噗呲——” 长刀捅穿白的腹部,林漾笑容疏离,“很可惜,我只想杀了那只怪物,我们之间只有恨。而你,在我眼中形同于蛆。” 林漾加重‘蛆’的发音,他丢弃垃圾一般甩开白,嫌恶的用衣料反复擦拭自己的长刀。 白的腹部出现大窟窿,“区区人类竟敢这样冒犯吾!杀了他!不!活捉他!吾要断了他的四肢,将他关进玻璃房里日夜折磨!” 伴随着白尖锐的声音,人蛇冲上前围攻林漾,它们对林漾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过去千万年,蛇都是以游蛇的形态存在,多数情况下蛇类是无法胜过人类的,这种情况在第一个人蛇出现后有所转变。 这百年的时间里人类和人蛇的位置被对调,往日里逃窜的蛇成为主宰者,而人类毫无还手的能力。 它们短暂遗忘被人类剥皮泡酒的恐惧。 却出现林漾,一个能轻易将它们全部抹杀的人类,沉淀在基因里的恐惧再次被唤醒。 它们恐惧,但绝不退缩。 如若能将林漾做成容器,蜕变出的人蛇会更强大,像当初那只地底的怪物一样。 一切为了蛇群! 人蛇冲向林漾,比起游蛇,它们的速度要更快,力气更大,毒素也更强。 没有需要保护的人类后,林漾无所顾忌,一把长刀卷起红色的火焰,空气中弥漫起蛇肉被炙烤的味道。 无论是游蛇还是人蛇,即使没有00在场,它们也根本拦不住林漾。 不时有蛇穿过火焰,咬到林漾。 每次不甚被咬,林漾都没有任何迟疑快速剃掉皮肉。 踏出洞窟,林漾的黑纱已经被血水浸湿,强大的愈合能力又让林漾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伤口。 血腥气引来飞虫,林漾面前的虫子尸体簌簌落一地。 白和蛇群追至洞窟外,正欲继续围攻的白感应到什么,突兀扼住前进的欲望,“你们继续跟着他,绝不能让他在这片雨林里消失,吾要得到他。” 游蛇身子匍匐下去。 白朝相反的方向走,没走出几步,他对人蛇吩咐,“你们不必跟过去,继续去御神树那边建造神殿,一但在附近发现那只低劣怪物,想尽办法通知吾,下一场献祭已经迫近。” “是!” 第55章 游蛇快速移动着。 黑沉沉的天幕坠落,瓢泼大雨砸下。 蛇行过草的声音剐蹭林漾的耳膜,不止是否和雨水有缘故,林漾眼前的景象变得不清晰,身体感受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寒冷,好似有无数冰渣子极尽了他的身体,填满他的每一寸。 脚步同时变得沉重起来。 在他没有留意的位置,黑纱遮掩下,小腿上留着一处牙印,那里的皮肤已经变得青紫。 第51章 是游蛇咬的,那只游蛇含有剧毒。 毒素已经进了林漾全身血液,此刻再去剜掉伤口砍断小腿已经无济于事。 好在那些蛇枯草都被00储存在00的空间里,即便他不能及时赶到,00也会将那些蛇枯草发下去。 耽搁不了多少事情。 而他死在这里也不重要,左右他会再次活过来,唯一让林漾厌烦的是那些紧紧跟在他身后源源不断的游蛇也许会将他的尸体捡回去带到洞窟。 不能和临去约定的地点汇合,林漾想,人类都在那里,游蛇会暴露人类的位置。 意识到这点后,林漾索性停下脚步。 他发麻的手干脆抽出长刀,在沉闷湿冷的黑夜里滑出一道亮光,毒素的加持下林漾的反应速度慢了许多,但对付游蛇绰绰有余,这些游蛇在长刀下和蝼蚁无异,刹那间碾死数条。 游蛇和人蛇不同,不具备思考能力,和原始的动物一样,根据本能受白的驱使,盲目的冲锋陷阵。 潮水般的游蛇几近吞噬林漾,林漾挥舞长刀的速度越来越慢,他如若肢体不协调动作被慢放数倍的木偶,关节与关节之间产生涩意。 他整个人都成为了被雨水淋得湿透的棉花娃娃,世界在林漾视野里开始倾泻。 游蛇贪婪的扑上来。 意识涣散的林漾模糊想,他大概是要先被蛇群分食,分明最恶心蛇。 比撕咬的痛感先一步降临的是窒息的束缚感,粗壮的蛇尾卷住林漾的腰身,林漾被高高抛弃,窒息感消失,他跌入了冰冰凉凉的床上,床在快速移动。 林漾眯成缝的视线晃荡,貌似不是床。他好像看见了一颗巨大无比的蛇头。 在蛇的眼眶里镶嵌着两颗银白的珍珠,像林漾每晚待在凛凛的肚子里,仰视浮塔时所看见的巨大银白眼眸。 林漾喃喃,“对不起,我食言了,带你出神殿,却没护住你,你的眼睛好漂亮,我能私藏它吗?” 在雨林中前行的银白巨蟒顿了一下,躺在它身上濒死的人类再没发出声响。 临突然觉得雨林里的雨实在吵闹得惹它厌烦,又静得可怖,像连流动都停止的死水封住它的口鼻,生锈的、不规整的刀刺下来,伤口变得歪歪扭扭,痛感都是钝的,形成绵长难言的折磨。 讨厌林漾。 闷痛的感觉在心间堆积,最终汇聚成这单一的念头。 做事从不回头看的临开始后悔,它不应该因林漾迟到半刻就寻着林漾的气味追出来。 今晚的事情它没有任何多管闲事的必要,林漾死不掉,会死的是人类,而人类本就该死。 - 躯体坏死,新的器官更迭。 林漾从死寂中醒过来,雨林里高耸的树木飞速在他眼前流逝,雨已经停了,天色依旧是厚重的暗。 他的手心传来冰冷的触感,林漾坐起来,半昏迷时看见的银白大床是假的,巨蟒才是真的。 还有那一对宛如稀世珍宝镶嵌在巨蟒眼眶里的银白眼珠。 林漾在巨蟒的头上往前爬行,他本能的想将这对眼珠扣出来,据为己有。 犹如恶龙看见宝石般无法自控。 临的眼前投落一片阴影,林漾从它的额头做滑梯一般滑到它的鼻尖,人类微小如同砂砾的手指碰了碰它的瞳。 临白色纤长的眼睫颤了一下,它险些带着林漾撞上千年古树。 罪魁祸首毫无悔改之意,林漾仰头,纯黑森冷的眸透出灼灼目光,“你可以将眼睛挖出来送给我吗?” 临一秒钟都未犹豫,“不能。” “我很想很想要。” “不能。” “好,”林漾维持着笑意,看似平静接受被拒绝的结果,他注视这对巨大的银白瞳眸,脑海里已经在勾勒迷晕巨蟒,夺走瞳眸的计策。 无法理智,他根本不像是一个正义使者,更像是个纯种变态,因为丈夫死去,病态的收集掠夺丈夫在这个世界上的遗物。 突然,临的蛇尾卷起。 心怀不轨的作恶者伸出鲜艳红舌舔舐狂热想要得到的眼珠,湿热柔软的温度游走。 令临颤栗的感觉从那一点炸开,席卷它的全身。 仿若曾经有过更为深刻的欢愉,在潜意识里蠢蠢欲动。 巨蟒突然发怒,它甩下林漾,粗壮的蛇尾裹满杀意朝林漾砸过去。 这个浪荡堕落恬不知耻的人类!它今晚选择离开地底一定是最为错误的决定! 林漾翻身跃起,他抽出长刀,眼睛不眨,目标明确往巨蟒的后颈砸,他用的是刀背。 并非是不想伤及邪物性命,而是他要邪物活着将眼珠取出来。 巨蟒的形态,临的战斗力大幅度下降,它蜕变成人形,深绿的叶子哗啦啦落下,犹如薄利的刀片刺向林漾。 林漾不躲不避,他迎着叶子刀片往上冲,皮肤的纹理在顷刻间被割裂,鲜红的血丝渗出犹如一张巨大的蛛网笼住林漾。 林漾的痛觉感官如同失灵一般,他扑向临,单手妄图扼住临的脖颈,“变回去,把那对眼睛还给我!那是属于我的!” 临攥住林漾的手腕,冷冰冰的温度自相接处蔓延开来,“我不记得这雨林里有致幻的植株。林漾,你看清楚,我不是那只怪物,不是你死去的爱人。” 临松开怔然安静下来的林漾,淡漠的瞳眸俯视,“在生者身上寻找死去的爱人的影子是很恶心的行为。” 就似它面对林漾时无法自抑的熟悉,情不自禁的靠近,以及没有休止的钝痛。 这对它死去的爱人来说,和背叛无差。 在遗忘的记忆里用林漾的脸去填充那些甜腻发涩的空白,更是恶心。 它不能这样,它必须和林漾保持距离。 它和林漾,仅仅只是彼此利用的合作关系,仅此而已。 暴雨再次落下,雨水淋在林漾的脸上,不可自控的疯在临讲完话后散开,林漾面无表情盯着临,漆黑的瞳仿若在看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你说得对,在一只怪物身上去找另一只怪物的影子确实很恶心,尤其是两只怪物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我为我刚才的行径诚恳得向你道歉,对不起,以后不会再做出这样恶心的行为。” 雨下得越来越大,林漾湿淋淋得走在临前面,临缀在林漾身后,雨点敲击树叶、泥地的声音,和林漾腰间的铃铛声掺和在一起,临感到比方才更为窒息的沉闷。 偶有游蛇出没,在林漾尚未凝出长刀时,大片大片的游蛇已经化成了黑色的血水。 是临做的。 杀戮的速度太过,来不及传递位置便已经死去,游蛇失去方向,无法再跟。 林漾目不斜视朝前走,前路变得越来越窄小,渐渐的,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穿过幽窄的长道后,大型树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干裂的黑色土地。 从洞窟都逃出的人类都聚集在这里,00守着他们。 看见林漾进来,00立刻飞到林漾身边,它前前后后绕着林漾飞了一圈,没有看见伤口,但林漾身上的黑纱沾了浓郁的血腥气,必然是经过一场恶斗。 除此之外,00敏锐察觉到一件事情,邪神大人又惹林漾生气了!如此蠢笨的邪神大人! 00在内心叹气,它张口向林漾汇报人类的情况,“邪……呃,这位大人顺利的将他们都带到这里啦,没有任何人受伤,蛇枯草我已经均匀的分给了他们,用法与后果我都向他们讲清楚了,但……” “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敢吃。”林漾平静补充00的欲言又止。 这些跟着林漾离开洞窟的人类看着手中的蛇枯草与蛇枯果,神色被恐惧、纠结和痛苦填满。 蛇被孵化后不会立刻从肚皮里爬出来,它们在肚子里有沉睡期,通常是一周左右。 而蛇卵破壳的影响因素诸多,没有统一的时间。 唯一能够模糊判断的标准,仅有肚子的大小。 不过毫无疑问的一点是拖延的时间越久,蛇卵破壳的可能性就越大,如若是林漾,在拿到蛇枯草的瞬间,林漾就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但这是他人的生与死,林漾无权干涉。 无权干涉的林漾无时无刻不在为他人失去性命而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畜生不如者除外。 林漾握着刀靠着石头守在狭窄通道的入口处,一旦有游蛇和人蛇经过这里,势必会先被他斩杀。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有个皮肤深黑眉眼深邃名叫阿柴的男孩狠下心,他眼睛一闭,将沾了蛇枯草汁液的蛇枯果塞进嘴巴里,忍着对死亡的恐惧强逼自己吞下。 阿柴瘦弱的双手捂紧自己的肚子,额头已经出现冷汗,吞咽下去后,恐惧再无法抑制,他一直在小声的叫着妈妈。 “妈妈,我不想死,妈妈,我害怕,妈妈,救救我,妈妈……” 林漾的手指在同一刻收紧,他身体紧绷,黑艳艳的眸一眨不眨盯着阿柴的肚子。 蛇枯草生效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这半个小时的每一秒对林漾来说都如同末日来临的第一秒。 第52章 如果他的命能分给人类,如果他能够替人类去死,就好了。 第56章 “啊啊啊!我的肚子好疼!” 阿柴突然惨叫起来。 林漾手中的刀在瞬间消散,他几步走到阿柴面前,蹲下来,看似镇定的漆黑眼眸被莫大的恐慌和无助淹没。 “噗——” 臭气蔓延开。 叫喊着肚子疼的阿柴脸颊涨红,“对不起,我放了屁,我以为我要死了。” 林漾的目光有几秒钟呆滞,他眨眨眼,“没关系,还好只是放屁,还好是屁。” 没死人就很好。 远处的临眉头无意识皱起,林漾的手掌在渗血,而林漾半分没有察觉,他为毫无干系的人的生露出由衷的笑。 林漾温柔询问,“你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阿柴仔细感受了一下,他摇摇头,他意识到什么,“半个小时是不是已经过去了?我没事诶!身体里那股湿哒哒的燥热感也没有了!我的肚子里的蛇卵是不是已经被杀死了?我可以回家了,对不对?!” “嗯,恭喜你,你很勇敢,你活下来了。” 有人能够活下来,就意味着拥有希望,余下的人纷纷吞下了蛇枯草,包括林漾遇到的第一个男孩。 他的身体反应已经越来越严重,大概率他是无法通过蛇枯草活下去了,可是万一呢? 万一他遇见了奇迹,如林漾所说的那般活下去。 他想活下去。 不管是以人类,怪物,还是一片叶子的形态,他想活。 死是很轻易的事情。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断断续续的,男孩听到有人劫后余生的兴奋,也听到没被幸运之神眷顾者的惨叫。 一方天地被劈开两半,生者与死者混淆其中。 喜极而泣和痛苦哀嚎的声音同时贯穿林漾的耳膜,将林漾也一同撕扯成两半,他真切的所能感受到的是尖锐的痛苦。 因为新生而痛苦,因为死亡而痛苦。 那些死去的人在死亡降临的前一刻,在干硬的黑色土地上留下血色抓痕,他们的肚皮烂掉,汲取他们生命的人蛇爬出来,即便已经成为了死尸,林漾看着它们与死者相似的面孔,恨意滔天。 他砍烂了那些脸。 这里成为人和蛇的炼狱。 “林漾大人……” 林漾眸光转过去,他头脑嗡鸣,他在玻璃房里遇见的第一个男孩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是已经破壳而出的蛇在他肚皮里疯狂撕咬。 他活不下了。 “林漾大人,您救救我,小稚不想死,不想死,小稚不想死!” 林漾无能为力,愤恨、绝望、挫败,这些复杂的情绪将林漾吞噬,他跪在男孩旁边,“对不起,对不起,你相信错了人,我没能做到对你的承诺,是我的错。” “啊啊啊!” 实在太痛了,小稚忍不住咬住林漾的手腕,血流进他的嘴巴,咽下去。 小稚失去声音,而他的肚皮停止了动静,没有蛇从小稚的肚子里爬出来。 林漾怀抱虚无的希望伸出手指试探小稚的鼻息。 小稚已经死了。 跟林漾离开洞窟的人类一共三十,存活下来十五人,死亡率高达一半。 幸存者劫后余生的感觉过后,他们注视着地上昔日玩伴的尸体,脸上挤不出任何笑容。 林漾跪在小稚的尸体面前,过了许久,林漾站起来,他脸上已经寻不见悲伤的神色,唇边甚至挂有笑意,“好了,你们恢复正常了,我送你们回去吧,雨林里很危……” “你怎么能笑得出来?!”人群中失去玩伴的人类眼睛哭肿质问林漾,“他们是因为相信你跟着你离开这里,现在他们死去,我明白不是你的错,但你为什么能笑得出来?!你一点都不难过吗?!还是我们这些人的生死与你而言都只是满足你英雄主义的工具?!你真恶心!” 一巴掌‘啪’得一声,猝不及防扇在林漾的脸上。 尖锐的指甲刮伤林漾的脸,五道血痕眨眼间光速愈合,扇人的阿没往后退,他呢喃,“怪物,你是怪物吧!这一切又是你们怪物玩的新花样吗?!你们到底还要怎么折磨我们?!” 余下的人齐齐往后退,只有阿柴留在原地,“那个,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相信林漾大人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体内的蛇卵确实被清除了啊,如果他真的害我们没有理由这样做。” “呵呵,没有理由?!蛇群已经多久没有找到人类的居住地了,说什么送我们回家,根本是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那就滚,”临淡漠的声音响起,“我不认为会有哪只怪物愿意下到地底去为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人类寻蛇枯草,又犯险回到在四处通缉他的洞窟救下你们这群与他毫不相识的人。找不到人类的居住地?往北七十里,灌木丛后的小山包,还需要我说得更仔细一些吗?” 人类脸色煞白。 他们一直都在刻意忽略临,这个和蛇王生得一模一样的怪物。 没有生灵不知晓雨林落得那场血雨,人类和人蛇都在那场血雨中几近全灭。 而凶手只有这只地底的人形怪物,据说本体是一条巨蟒,也是第一条实现蜕变的天然人蛇。 这只怪物注视他们的目光比蝼蚁还要不屑,“林漾确实是人类,而你们是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你们之所以能见到我还活着,全凭靠林漾珍惜你们的性命,请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送你们和你们死去的同伴相见。” 阿没转头往外跑,边跑边道歉,“对不起,林漾大人,我无意冒犯你,我刚刚得了失心疯,请您原谅!” 阿柴想跟林漾说什么,碍于临的威慑,他将话咽进嘴巴里,恋恋不舍离开了。 这方天地里只剩下林漾,临,还有捂住眼睛躲在角落仿佛有一万件事情需要忙碌的00。 林漾转身往里走,他用灵魄捏出铲子的形状,一铲一铲往下挖。 坚定要和林漾保持距离,但不自觉凑上来的临开口,“你要安葬他们吗?如果他们顺利活下来也许会和刚才的人类一样,并不感激你。” 林漾挖坑的动作没停,“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得到感激。” “那为什么?” 林漾抬眸,他和临银白的眸对视,“我是人类。” 他不会放任人类在他面前死去。 尽管人类也分好人和坏人,但罪不至死的境况下,他们有生的权利,林漾愿意帮他们。 他们活着,就是对林漾最大的感激。 “所以,你厌恶怪物吗?” 问题问出口,临又开始后悔,它想操控时间停止,收回这句越界的话,这样的对话不应该发生它和林漾这种只是利用的脆弱关系上。 而即便不是这样的脆弱关系,问出这样的话也太羞耻了。 像想要得到主人的小狗可怜兮兮的问询主人介不介意小狗会拆家一样。 “你厌恶人类吗?” 林漾将问题抛回去。 临抿唇,它希望所有的人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如若林漾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那就拜托所有的人蛇都和白一起死去后,再让林漾消失。 临脑海中的万千恶念又开始因为林漾这抹存在争吵不休,临给出自己的直观感受,“我厌恶你。” 林漾冷笑,他的铲子砸在临的脚上,“好的,麻烦这位厌恶我的临先生出去护送那些人类回家,这是你我的交易内容,我不想看见我辛苦救出来的人死于非命,若是如此,你我的合作可以彻底终止!” 00正蹲在角落里长蘑菇,临从里面走出来,目光冷淡的瞥了一眼00,眼神中有杀气。 00立刻转身面壁思过,明明他们进去前林漾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为什么感觉邪神大人又将林漾惹炸了啊! - 林漾挖坑的技术很熟练。 很久之前,他们与怪物抗衡,每日死去的人众多,这些人的尸体都需要捡回来仔细安葬,能拥有尸体已经很不错,怪物喜欢吃人,多数队友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仅有系统里已经熄灭的名字证明他们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逝者离去,立碑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活着的人要记着死去的人,如果连活着的人都不记得了,那么死者真的将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 林漾将他们的尸体一具一具搬进挖出的墓中,临恰巧回来,它加入00,一起帮林漾搬运尸体。 00突然叫起来,“林漾,你快过来,小稚的肚皮在动!” 林漾和临对视一眼,他立刻过去,听见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小稚安静下去的肚皮再次出现浮动,然而不止是肚皮,小稚整个人都如同膨胀起来的娃娃,皮肤血肉簌簌的往下掉落。 身体被撑到极致,几近陷入透明。 一只利爪从里撕开这具躯体,人皮破了洞,迅速干瘪下去。 第53章 有东西爬了出来,林漾握着刀正准备砍下去,那东西突然抱住了林漾,“林漾大人,我没死,我居然没有死!我是小稚啊!” 那东西生着和小稚一模一样的脸与上半身,但到了下半身,确是湿冷的蛇尾。 它不是婴儿状态,而是和死去的小稚等比例大小。 “你真的是小稚?” 林漾无法分辨,面前的人蛇无论是神态声音还是容貌都和小稚一模一样,但诞生的人蛇本就会与容器极为相像,长得一模一样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我真的是小稚!不过这具躯体不是我的……我原本是要死了,喝了大人您的血后,意识不知道为何没有消散,而是游荡在体内,附着在体内已经被蛇枯草毒死的小蛇身上,我拼命的想要睁眼,想要从肚子里爬出去,撕烂原本的躯体后我就成了这副模样,林漾大人,请您相信我!” 小稚不像是在撒谎。 林漾没料到他的血竟然有这种功效,那么那些死去的人如果喝下他的血,是不是也能存活下来? 临像是看出来林漾在想什么,它轻轻对林漾摇了摇头。 这未必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人类有途径成为人蛇,那么长久被人蛇所压迫的人类还愿意继续当弱小的人类吗? 如若大家都成为人蛇,人类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亡,人类文明消失,这个世界会成为蛇的世界。 林漾很快也联想到这些问题。 他问询小稚,“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的父母已经病去,人类居所没有我所牵挂的,我喜欢这片雨林,但作为人类我从来没有好好逛过,现在我已经是人蛇,我没有畏惧的存在了,我想去过我喜欢的生活,真正自由的生活!” “林漾大人,再见啦,我们后会有期~” 林漾目送小稚离开,临目光扫过小稚的背影,“它自由不了几天,不用多久,蛇性会彻底侵染它,它会作为人蛇活下去。而人蛇必然会染上人类的鲜血,比起放走它,你更应该杀了它。” “至少现在他是小稚,现在他是自由的。” 林漾继续将所有人埋葬,泥土掩埋掉悲怆的死亡,从墓室离开,林漾满身的沉重都不见了。 临在等他。 林漾扯出假笑,“说吧,你具体需要我怎么做,应该不只是杀蛇这么简单吧,你和白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是它的容器。” 尽管早对这一过往有所预料,但林漾亲耳听着这句话从临的嘴巴里讲出来,他依旧感受到难以言说的愤怒。 林漾甚至产生怀疑,这些小世界里的邪神碎片真的是冰晶宫殿里那位高高在上毫无人性的邪物吗? 为何全世界所有的恶意都汇聚在它们身上,将它们逼成疯魔的样子,再训斥它们的不慈悲。 临反应平平,它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不只是它的容器,最早蜕变的人蛇都是从我的身体里爬出来的,不过活下来的只有白,其余的人蛇全部被我杀了。” “我是游蛇和人类纠缠后的产物。” “我是母亲是这个部落里最可怜的人。” 它的母亲白茶年轻漂亮,天真烂漫和花儿一样,却被迫嫁给族长的儿子冲喜,新婚当晚,族长的儿子咽下去最后一口气。 部落愤怒,指责白茶是灾祸,他们要将白茶沉入河里,白茶的父母拼死阻拦,白茶没死在河里,白茶的父母丧命河中。 闹出两条人命,部落里的人稍有恐惧,将白茶逐出部落。 而部落里不坏好意的青年跟上白茶欺辱了白茶,他们是居住在雨林里的部落,蛇群常见,那些青年牲畜不如,他们寻来了蛇,逼迫白茶和蛇纠缠。 寻欢作乐厌弃后,他们将白茶丢弃在雨林。 那条游蛇没有放弃白茶,它为白茶寻来野果,将白茶带到石头堆成的小山洞里。 失去父母双亲,又遭族人抛弃,白茶想不开投河自尽,那只游蛇找来它的同伴,蛇群一起将白茶托举上来。 此后,白茶再未轻声,她和那只游蛇在山洞里度过了一段极为快乐的时光。 意外的是,白茶怀孕了,她有了和蛇的孩子。 如此不伦不类之事,白茶没有任何排斥。 是人如何,杀她父母毁她清誉。 是蛇如何,救她冷水伴她日夜。 她不在乎。 她无与伦比的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和不会人类语言的游蛇幻想未来,“你说这孩子出生是一只蛋,还是人,还是一半人一半蛇呢?” 游蛇无法讲话,它用头蹭蹭白茶,蛇尾缠上白茶的手腕。 不过,没有那样美好的未来。 临继续道:“我出生是以人身蛇尾的形态诞生,虽然是孩童,但我拥有人类成年体的意识。” “我听见了御神树的预言。” “御神树说我会成为毁灭这个世界的邪神。” 第57章 夹杂私欲的宣泄和从众的狩猎过去,部落恢复平和的日常。 至于白茶,那个在他们眼里已经死在了森林里的白茶,在他们心间连一道刻痕都没有滑下。 部落辱骂过一段时间后,连姓名都在幸福安详的日常中被遗忘。 白茶和白茶的父母似乎根本不曾在部落里存在过。 直至那个可怖的预言席卷整片雨林,伴随着可怖的噩梦。 游蛇和人类都看到了那些画面。 银发银眸,似人似蛇的怪物俯瞰这一方天地,无穷无尽的鲜血染红了土地,到处都是尸体,人类的,游蛇的,还有许多他们不曾见过多的人和蛇的怪物结合体。 绝对的死寂充斥在这方天地,没有痛苦的惨叫,没有可怖的哀嚎。 所有的生灵尽数消亡,而整片雨林也化作噪点一样的存在开始消亡。 年过半百的族长自噩梦中睁开眼,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他。 单是回想梦境中那张脸,他以惊愕到无法呼吸。 必须找出灾厄,处死灾厄。 他们找到了那颗发出预言的树,将其称作御神树,在御神树的帮助下,他们轻易得找到了藏身山洞产后虚弱的白茶,以及刚出生的临。 幼婴洁白的长睫紧闭,尚未睁开眼睛,银色的蛇尾卷成一团。 在众人闯入的刹那,幼婴睁开眼睛,它有一双可怖的银白眼眸。 暴雨敲击山体,倾泻的岩面下,林漾坐在漆黑干硬的土地上,拾取的木头沉闷的燃烧出微弱火光。 林漾透过火光和临对视。 临银白色的眼眸染上橘红的颜色,像色彩斑斓的画卷、初生的太阳和晚暮的夕阳。 林漾曾很多次为这双银白色的眼眸失神,在血色的水底、落败的神殿和烧起的大火里。 这双银白的眼眸长久凝视他,好似有千万的字句要告知于他,最终却全被厚厚的冰层封住,没有倾泻出半点。 林漾拨动燃烧的木柴,火星子溅起来,“这双眼睛很漂亮不是吗?像稀世的珍宝,你的母亲孕育出一个奇迹。” 临坐在枯冷无边的暗色里,身前是燃烧的火堆。 钻木取火是生长在这片雨林的类人生物必备的技能。 有了火源才能够更好的生存下去。 临没有做过,它知晓钻木取火的方法,但从未给自己生过火。 温暖是没有必要的事情,浸泡在血腥和杀戮里的怪物不需要这些。 就似不同寻常的瞳眸被辱骂恶心和可怖也是被正常对待。 临接受那些辱骂和恐惧,并不意味着它认同这样的做法,它的内心在那些反复伤害下不可抑制的生出鲜血淋漓的恨。 但突然有一日,有人跟它讲,临,你并不恐怖。 这种感觉就像是没有靠近过火源的人突然坐在火堆前,第一反应不是感觉到温暖,而是因恐惧被火焰灼烧所以感到不安。 临克制自己起身逃离的欲望,生生逼迫自己在燃烧的火堆前坐死,被夸赞过的银白眼眸看起来过分的平静,流窜的恶意氤氲其中。 未经大脑思考,像是想胁迫林漾将到架在自己脖颈上,用痛感来逃开不安,临开口,“我亲手杀死的那只怪物听到你这样讲会化作恶鬼纠缠你吗?” 多可笑。 临说林漾为梦境中的怪物杀它,纯属是疯了。 现在它却用那只怪物来提醒林漾的恨。 林漾和临隔着火堆而坐,林漾能清楚感知到临流露出来的恶意,而与之相矛盾的是临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紧绷的躯体。 那感觉像是临没有坐在火堆旁,而是坐在火堆里,正被大火炙烤焚烧。 冬日里赤脚的怪物穿上毛绒绒的鞋子会感觉到不适,这是林漾意料之外的事情,却也合理。 林漾似乎能够理解那种感觉。 突然没有办法听临将残忍的过往继续讲下去,这和用刀一寸一寸割开临的皮肉没有任何区别。 林漾不喜欢这样。 第54章 “林漾,你是在可怜我吗?” 临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它愈发的焦躁,它不明白林漾在听完它伤人的话后,为什么要用这样柔软的眼神注视着它。 像是被温热的水裹覆住全身,令临生出千般万般的不适感。 林漾挑眉,“可怜你?” 林漾身子往前倾,他的手越过火焰,松松的掐住临的脖颈,又蓦然收紧,“怎么会呢?我对您只有最纯粹恶劣的恨意,您的下场必然是被我毙命,我们之间只有流动的死亡。” “但作为任何一个正常有良知的物种,在听到那些畜生不如的行径时都会产生愤怒的情绪,恰巧我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即便今夜坐在这里的不是你,是人蛇、人类,遭遇那些对待我都会愤怒。” 火焰越烧越高,几乎快要烧到林漾和临的皮肤。 一黑一白的眼睛对视,不知是否因为火焰燃烧太过剧烈的缘故,临在几乎要融化的热感里感觉到痛意。 是啊,换做任何生灵坐在这里讲述不幸的遭遇,爱心泛滥的林漾疯子都会贡献愤恨和温柔。 不过再面对它时,还有一份难以消磨的恨意凌驾于所有之上。 这样才是对的,这样才正常。 可晦暗的情绪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堵住口鼻喉咙,让临无法自得呼吸。 “啊,着火了。” 林漾的黑纱见了火,林漾当即松开临,黑纱点燃的速度太快,几乎顷刻席卷林漾的大半身,林漾立即躺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打滚,冰冷的水从天而降,熄灭他全身的火焰。 “谢谢,”林漾如同丐帮帮主般坐起来,他眨眼,“怎么将火堆一起熄灭……” 林漾猛然止住声音,临的状态不对劲。 它像是猛然从地上站起来,双眸死死得盯着林漾的方向,又多出许多的空散,眸底眼尾都见了猩红,嘴唇在颤,仿若在经历什么极为可怖的噩梦。 林漾回忆刚才的场景,唯一能够刺激临的似乎只有引火上身的自己? 难道临的双亲是死在火中吗? “临,你还好吗?” 临蓦然回神,它大口呼吸,而后用一种近乎暴戾的眼神瞥向林漾,音色冰冷,“你要在杀掉我之前先被火烧死吗?” 林漾弯眸,“我不死,你忘了吗?” 火堆熄灭后,山洞里再次变得黑暗,临立在这片黑暗里,林漾在它的眼中也成为模糊的轮廓。 大火好似又烧了起来,平坦冷硬的黑土地变成凹陷下去的深坑,林漾跳进了大火里,皮肉都被烧焦,再被烧成灰。 任凭临如何努力,它都拼不回来林漾了。 “嘿,回神。” 那双黑色的眼睛突然在临面前放大,林漾的面容都快贴上来。 临垂眸,“抱歉,我的爱人被大火烧死了,我有些应激。” 与临只有半步距离的林漾拉开与临的距离,他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双手转动木棍,试图重新把火升起来。 雨林里的温度还是太冷了。 半晌,林漾问,“您的爱人是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临如同雕塑站立,“我不记得了。” 林漾钻木的动作一顿,尽管他来到这些世界是为了攻略邪物碎片,但这也不能保证邪物碎片一定只会爱上他。 可林漾极度不爽。 林漾自知他的心理已经扭曲,他对邪物的情感已经病态,极端的恨意催促出极端的占有欲。 那占有跟情爱没有半分关系。 邪物的全部,从躯体毛发到灵魂情感,全部都应该保留完整,任由他来践踏收割。 那些全部都应交给他摧毁。 这样的情感在面对人鱼临时出现了不同,又在人鱼临消散后滑向更偏激的轨道。 火焰升起来,林漾注视跳动的火苗,洞穴寂静。 临在林漾的对面坐下来,这次它离火堆近了一些,它凝视丑陋的烧伤疤痕在林漾的手背上褪去,临开口,“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林漾抬眸。 - 时日流逝,白茶在幸福的期盼中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生产无疑是痛苦的,游蛇守在白茶身侧,山洞也爬满了它的同伴。 好在白茶母子平安,白茶给儿子取名为临。 临生下来眼睛闭着一日都未睁开,除此之外其余一切都很正常,白茶和游蛇都很喜欢这个孩子。 当晚白茶和游蛇做了恶梦。 他们梦见了那血腥的场景,还有那个站在高处俯视一切的怪物,醒来后,树神的预言回荡在整个雨林。 【它是灾厄。】 【银白的眼眸夺走神识。】 【粗壮的蛇尾毁坏肉躯。】 【罪恶的血液延续恐惧。】 【世界将毁于邪神。】 - “那些我也清楚的听见了,”临回忆,“我还看见了一只巨大的银白色的眼眸出现在天空,后来我调查当年之事,那只眼睛似乎只有我看见。” 临虽然自出生就已经自发的了解整个世界,好似它已经活了上万年一般,但除此之外,临和每一个婴儿一样。 它无法开口说话,孱弱无力,随便一条最下等的游蛇都能够绞死它。 它也会害怕。 它的四周都是无尽的黑暗,眼睛根本无法睁开,本能的想要抱紧母亲,想要不被抛弃。 白茶确实没有抛弃临。 她对游蛇讲,“我不相信所谓的预言灾厄,我只知道临是我的儿子,我要保护他!” 游蛇“嘶嘶”。 它缠上白茶,蛇身连接白茶和临。 他们准备逃。 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绵延的雨林没有尽头,雨林之外还是雨林,他们从一个山洞躲进另一个山洞,如此周转反复。 但还是被抓住了。 穷凶极恶的人类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他们拿着火把冲进来。 一刹那,婴儿的啼哭贯彻山洞,人们看见似人似蛇的怪物睁开银白的眼眸。 灾厄。 第58章 临第一次睁眼,接收到的是源于整个世界的恐惧。 那些黑白的瞳缩成小点,目光惊颤同它对视。 嘴唇疯狂蠕动着,讲着‘灾厄’‘不详’‘恶心’‘丑陋’‘怪物’类似的字眼。 手握权杖的族长处在人群的遮掩后,他浑浊的目光爬上阴狠的意味,“白茶与游蛇勾结,亵渎人伦,冒犯神灵,如今招惹大祸,将白茶和这灾祸捉起来以活肉血祭!” “至于那只游蛇,剥皮抽筋!” 一个生产不久虚弱至极的女人,一条寻常的游蛇,还有一个幼婴,部落想要诛杀它们可谓是轻而易举。 游蛇挡在白茶和临之前,它尾巴频频拍打地面,蛇身弓起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次躲在暗处的同伴没有响应它。 它们同样看见了梦境的内容,它们绝不允许邪神诞生,在灾厄尚未成为邪神之前,抹杀灾厄。 为首的壮汉青年抽出被打磨得雪亮的弯刀,电光石火之间,他砍断了游蛇的蛇头,一脚踩上游蛇挣扎扭动的蛇身,左手薅住白茶的头发:“贱妇!你最好祈祷你的命能换回部落的和平,否则,即便你死去,我也绝不会让你安宁!” 白茶冷冷得于青年对视,她没有求饶,她仅仅只是抱紧了怀中的幼婴。 发出预言的神树生长于雨林的中心地带,它的树干粗壮到数十个成年人合臂也难将其抱拢的地步。 繁盛的树枝长满灿金色的叶子,白日里的阳光照耀下来,如若遗落在人间的神殿之物。 日光正盛的时辰,神树前简易的祭台建好。 幼婴形态的临被绑在祭台上,祭台上还有它的母亲白茶。 接着代表圣洁的刀柄落下。 刚降生于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尚且陌生的临看见它的母亲被整齐的切割掉一块巴掌大小厚度偏薄的肉。 白玉染红的肉掉入宽大的盛满清水的圆盘,血水缓慢在清水中晕开消散。 盘中的水依旧是清水。 它突然明白何谓活肉血祭。 停下,不可以这样,妈妈是活生生的人啊,妈妈会很痛! 为什么? 为什么在残忍杀害爸爸后,又这样对妈妈下死手? 我们做错了什么?! 为不确定的预言吗? 可是它并没有想要伤害任何生灵,它爱它作为人类的妈妈,作为游蛇的爸爸,又怎么会对人类和蛇群赶尽杀绝! 【现在不就有理由了吗?】 【临,你不恨吗?】 突兀的声音在临的脑海里响起,它婴儿的瞳睁大,四处去看,没有,没有那道声音,那道听起来极为熟悉的声音。 祭台上今有面容逐渐趋同于兴奋的行刑者和已经露出白骨但紧咬着牙关没有泄出一声惨叫的白茶。 母亲很痛。 临能感受到,母亲抱着它的手臂越来越紧,血染红白茶半边身子也染红临。 第55章 是温暖的漂亮的,和白茶一样。 族长看着太阳偏移的程度,沉声道:“将灾厄抱到中央可以准备火刑了,愿火焰消除一切罪孽。” 祭台上的壮汉点头,当即从白茶怀里抢孩子。 白茶双臂死死抱住临,她不松手,已经冲血的双眼填满恨意和审判。 壮汉和白茶的眼睛对视,心中竟然发怵,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的目光吓到,他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在白茶脸上。 “贱人,再看将你眼睛挖出来!赶紧把这灾厄交给我!” “他、不、是!”白茶一字一顿,“临不是灾厄,他是我的孩子,我绝不会将他交给你们这群恶心的东西!” “由不得你!” 壮汉使劲往外扯,很荒谬,他比白茶壮有三圈都不止,但竟然无法从白茶怀里抢走一个婴儿,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一定是这个婴儿在捣鬼! 实际上临什么都做不了。 纵然它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活了上万年,了解浩瀚磅礴的知识,但此刻它和任何一个婴儿都无差,做不出半点反抗。 它仅仅只是被自己的母亲所拥抱,如若沉睡在安全的子宫里一样。 死命抱住它的双手像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坚硬的材料,为它挡住所有的风雨和伤害。 临晃动它的肢体,为什么要让它清楚的知晓一切却又让它无能为力。 如果它此刻真的是那狗屁预言中的邪神就好了,它要救它的妈妈,复生它的爸爸。 可如若它不是邪神,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归根结底,是它带来了所有的灾厄。 实在拖拽不出临,祭祀的最佳节点要错过,壮汉和族长对视一眼,他立刻明白族长的意思。 下一刻,被削肉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白茶溢出凄厉的惨叫,那惨叫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更像是走投无路困于囚笼的野兽发出的嘶吼。 她被夺走了孩子,连同双臂一起。 壮汉砍断了她的双手,临摔在地上,而那双几乎成为白骨的手依旧死死的抱住临,任凭壮汉如何用力,都无法将那双手从幼小的婴儿身上分离。 那种寒意侵袭的感觉再次从壮汉后背往上爬,他扭头看向族长,“族长,这,这事儿感觉不对,会不会……” 壮汉吞咽口水,白茶刺耳的尖叫声贯彻整个祭台,如若索命的恶鬼一般。 “你怕什么?!我们都是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神树已经给出预言!不杀他们难道真要等着这杂碎长大毁灭整个世界吗?!” “没错,没错,”壮汉凝神,“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我们没有错,快,点火!烧死这灾厄!” 圆盘的血块已经越来越多,根本无法看出盘子里曾经盛的是清水。 白茶的叫声在火烧起来的刹那熄灭了,她眼神发直看向被架在火上炙烤的临。 清澈透亮的眼泪滑过她满是血的脸庞,“对不起,孩子,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带你来到这个糟糕的世界。” “是妈妈的错,是这个世界的错,独独不是你的错。” “如果你侥幸能够活下来,如果你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那些是命运对你的馈赠,绝不是灾厄。” “妈妈爱你,妈妈很爱你,妈妈和爸爸都很期待你的降生,你不是怪物,你是在爱和期盼中降生的孩子。” “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可爱的临……” 白茶呕出血,她眼睛失焦,气息断了。 割在她身上的伤口太多,她早该支撑不下去,全靠对骨肉的执念吊着一口气。 临在大火中皮肉烧焦,眼睛在白茶死去的下一刻瞎掉,这个世界上最爱它的存在,唯二期盼它活下去的存在全部都离开了。 剩下的全部都是希望它死去的。 那么它就此死去,也没有关系。 “可是,我无法死去。”坐在火堆前的临平静称述。 林漾已经换过一身干净衣服,看起来没有差别的黑色纱衣系着漆黑铃铛,他的双手都缩进了袖子里。 他在临的讲述中表情看不出变化,冷静到像是在听无关的故事。 然而他的手掌已经血肉模糊,在强大的自愈能力加持下,林漾的双手还能被他作到血肉模糊的程度。 林漾的唇张开,他发不出声音,他黑淋淋的眸看着地上燃烧的火焰,嘴巴闭上。 在大火中被反复炙烤的临似乎全然遗忘当时的痛苦,继续道:“那些人发现烧不死我后先是陷入了狂乱,他们更害怕了,接着,他们尝试了所有能杀死我的方法。” “肢解、灌毒、绞死、溺毙……” 林漾能想象出那副画面,一群人围着幼小的婴儿残忍的将它割裂、折断它的头颅,掩住它的口鼻。 而婴儿什么都做不了。 它刚来到这个世界,清醒的面对这个世界对它展露出来的尖锐恶意。 何等熟悉的作案手法。 林漾眸光晦暗,仿佛有某种存在在不停的引导着临,逼迫它走向痛苦的路径,成为所有包括它自己都厌憎的存在。 居心之险恶! “他们发现用漫长的时间发现如何都杀不死我后,选择将我活埋,那个时候按照人类的计算方法,我已经七岁。” “我的口鼻眼睛被泥沙填满,然而不到一天的时间,蛇群找到了我。” 林漾瞳眸放大,有那么一刻他想割掉自己的双耳、堵住临的嘴巴,阻止临继续说下去。 他不想听。 他想逃。 临的嘴巴张合,那些声音还是清楚的刺穿林漾的耳膜,传到林漾的意识。 “它们将我分食了。” 吃掉肉、血、骨头,因为会反复再生,所以如何都吃不完。 “那些吃掉我的游蛇长出了和我一样的脸,发出和我一样的声音,它们会用人类的语言了。” 那一幕惊悚又恶心。 数百条蛇依旧是蛇的模样,只有蛇头变成七岁的临的脸,扭曲的在地上爬行,叽叽喳喳用和临一样的声音讨论着要如何继续吃掉临。 “我听到那些游蛇说这是御神树的神赐,它们进化了,通过吞噬的方式,但这对它们来说远远不够,它们想成为超过人类的存在。” “于是御神树告诉了它们,那是最初的人蛇计划。” 山洞里燃烧的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临穿透一切的目光落在林漾血肉模糊的手掌上,空气里多出血的味道。 是临最喜欢最恶心的味道。 它对眼前爱心泛滥的人类张开唇瓣,撕开陈年的丑陋疤痕,“蛇咬开我的肚子,将蛇卵塞进去,降生的小蛇从内部完整的吃掉我,这片雨林出现成百上千和我一模一样的怪物。” 林漾脑海有几瞬空白。 完整的吃掉、成百上千。 他又看见那个被关在铁笼里有着华丽鱼尾和洁白翅膀的临,那样多的刀叉子弹穿透怪物皮肤。 第59章 有风灌进狭窄的洞口,橘色的火苗在风的压迫下变形。 林漾回神,他漆黑的瞳眸因长久的凝视火焰而爬出红色血丝。 坐在他对面的临没有华丽的鱼尾和洁白的翅膀,它不是临,不是那个死在雪山之巅的临,它是邪物,和分裂的邪神碎片没有任何区别。 在他这里也不该具备任何的特殊意义。 他理应像他自己所讲述的那般,他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所以在面对这等畜生行径时生出愤恨的情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白也是其中的一员。” 林漾不是在问询,他用肯定的语句,自认为自己听起来看起来都冷静无私极了,法庭上的大法官也不过如此。 实际上,在临的眼里,林漾的眉拧在一起,黑色的瞳里写满杀意,唇边虚假的笑意一并消失了。 看起来像是随时要将白砍成一段一段的蛇干。 临无法理解,那些伤害刀口和林漾有什么关系吗? 伴随林漾的愤怒所引发的一些列反应,让临感到无所适,它仿佛一直在大火中没有离开过。 它在融化,在变得不像自己。 临再次垂下眼眸,它逃开了林漾的目光,它早就不疼了,遗留下来的仅有滔天的杀意而已。 人类和蛇群一起夺走了它的爱人。 - 雨林中发生异变,很难不被人类所察觉。 有着和临相似面孔的蛇袭击了部落,造成近百人惨死,这对人类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过往部落中不乏被蛇咬死的人类,但多数都是被蛇群围攻分食而死。 不是如今日这般,这些蛇生出了人类的智慧,它们故意引走部落里的青壮年,继而咬死了留守家门的妇人和幼童。 蛇群没有伤及垂暮的老人,就像是有预谋一般要摧毁人类繁衍的能力,抹杀人类的希望。 意识到这一点,人类感到一股从头泼到脚的凉意。 第56章 御神树的预言是对的,那个人身蛇尾的怪物果然是灾厄,埋进黄土里也无法换来安宁。 必须要找到那灾厄,将灾厄管控起来。 已经迟了。 受命寻找怪物的人类躲在绿叶后,他看见了恶心惊悚的一幕,怪物被蛇群啃噬得仅剩半个身子,空气的血腥气浓郁到令人作呕,四处都散着人体组织的残渣。 他的胃部涌起不适感,几乎要吐出来。 而那些从怪物身体里爬出来的蛇有了和怪物相似的脸,不仅如此,有的蛇除了畸变出脸之外,还畸变出歪歪扭扭的手指。 属于人类的器官逐渐出现在了蛇身上。 无法死去的怪物伤口在愈合,这一次完整愈合后,出现在怪物下|半|身|的不再是蛇尾,而是万万全全的属于人类的双腿。 除却瞳色和发色,这只怪物在外表上看起来已经和人类无差了。 这对人类来说并不是好消息。 更难办的是,怪物被蛇群团团围住,他们根本无法靠近,靠近的人类很快会被蛇群分食。 半年的时间过去,某一个平常的夜晚,在这个世界生存了八年的怪物再次被彻底吃掉,新的蛇爬出来。 它和所有的蛇都不一样,它有着和残破的怪物一模一样的脸,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为蛇尾。 在代表灾厄的怪物之后,又一条人蛇诞生了,而怪物的模样几近看不出和人类的区别。 沉寂许久的御神树再次给出预言。 【真神至,灭灾厄,人族死,蛇族生。】 在狂热的欢呼声中,身体残缺仰视天际的临再次看见那只巨大的银白色的眼睛。 那只看淡漠的巨大眼眸对它怀揣着纯粹的杀意,这杀意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厌恶或憎恨,仿若它存在天生就该是一团死物,和世界有白天黑夜一样顺其自然。 不甘心。 生怨憎。 在无数痛意里颠簸的临心脏变得四分五裂,漆黑的荆棘刺从身体内部生长,伴随着惨红的恨意。 这是一个糟糕的世界,没有生灵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灵全部都该死! 临突然爆发,无数的透明的小蛇从它的后背爬出,顷刻绞死蛇群,血雾炸开。 在这片血雾中还有身影站立,是新诞生的人蛇,透明的小蛇在触碰到它的瞬间被它所吞噬。 它的后背破开和临如出一辙的洞,金色的小蛇爬出来,凶猛的缠住临的脖颈。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响起,临的头颅折成九十度,它没了气息。 不过三秒,临的头颅复位,它睁眼。 人蛇蹲在它面前,两个看着仅有八岁的孩童对视,银白的瞳清晰倒映出和彼此分毫无差的面容。 人蛇的五指扣住临的脸,指节收紧,嘴唇一张一合:“废、物。” 第60章 听临讲述的林漾提取到关键信息,“白能够吞噬你的能力?” “不仅仅是吞噬,同样的能力,白会比我强上两倍,它还能够强化。” 闻言,林漾回忆上次在蛇窟里他和白交手的场景,白的实力很弱,那些人蛇的能力都在白之上。 若非不死之身加持,林漾已经送它去地狱。 林漾想到什么,开口向临求证,“它的能力只有在针对你时才能生效对吗?” 所以那日临选择带走人类,让林漾和白对峙。 “嗯,”临重复,“它的能力只有针对我才能生效,就像是……” 临未说尽。 林漾含着戾气补充,“就像是针对你制造出来的杀戮工具。” 屠刀悬挂在临的脖颈上,逼迫它尝尽痛苦折磨,然后呢,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让临毁灭这世间吗? 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玩意究竟是什么存在? 可林漾总感觉到一丝违和,仿佛那只眼睛的目的并非如此,世人的生与死对那只眼睛来说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林漾暂且将这个问题搁置,他抬眸,“所以,你需要我怎么做?” “找到杀掉白的办法。” “好。” 林漾答应得很爽快。 临沉默两秒,道:“你知道白是杀不死的。” “杀不死?”林漾勾出阴恻恻的笑意,“那不是更好吗?” 轻易死掉的话,谁来偿还邪物漫长痛苦的年岁? 死是最简单的事情了,活着才是更好的折磨。 “不过我向你保证,即使白活着,对你来说也和死没有任何区别。” 林漾的眼睛太亮了,最为璀璨的日光也不过如此,临和林漾的目光接触时,总会产生被火燃烧的错觉。 分不清是暖意更多,还是痛苦更甚。 临点头,“同等交换,我会尽力帮你保护人类。” 它暂且容忍人类继续存活,待到所有的人蛇死尽后,林漾失去利用价值,它会像捏死蚂蚁一样碾死所有人类,包括林漾。 “不必,你我之间的交易中止。” 一瞬,临思绪静止,为什么?林漾拥有读心的本领吗?他看出来自己卑劣的想法,所以要去和白交易,一起将它这代表灾厄的怪物送进神殿吗? 林漾深吸气,他漆黑的眼眸直视临,“我不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了,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这和交易没有关系,此刻起我做的一切都出自于我的本心。” 半晌,临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它的大脑被铁锤沉重敲击,区别是这铁锤并非铁制品,而是由绵软的云朵填充。 “你……不想杀我了吗?” 临的舌根发麻,吐出的字句也尤为生涩,如若刚学会讲话的幼童一般。 “你在做梦吗,临?即使我成为恶鬼,我也不会放弃杀掉你,我恨你,这点亘古不变。” 林漾笑容散漫,“需要我再度强调吗?你和我之间,只有死亡这一种结局。” 那是亲人朋友同伴的性命堆砌起来的,永远无法跨越的横沟,邪物有再多的苦衷,都无法谅解。 他心生怜悯欢喜,拥抱亲吻做恨,都不影响他最终会干脆利落的杀掉它。 喜欢和杀意不冲突,会痛苦而已。 林漾的痛苦不差这一点。 感受到浓烈的杀意,临在更为沉重的钝痛中感到一种血腥的心安。 是你死我活的敌手、是亘古不变的仇人。 恨意和死亡才是唯二真切的存在,流露出的甜言蜜语都是糖衣炮弹,谁先放松警惕,谁将死于非命。 林漾,是没有真心的烂好人。 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经超出临所能承载的上限,它逼迫自己停止思考有关林漾的问题,淡漠的瞳眸注视跳跃的红色火焰,“祝你旗开得胜。” 无法再在洞穴里继续停留,临确信自己长久的待下去会死于心跳过快。 它变成银白巨蟒的形态准备离开这里,离开前,巨蟒回头看向火堆前渺小的人类,“林漾,我不会感谢你。” 巨蟒从洞穴离开。 林漾的脑海里不停闪现巨蟒那一对硕大的银白眼眸,林漾的喉咙干燥,手指发痒。 好想……挖出来,据为己有。 那本来就该属于他。 他要不择手段的抢过来。 林漾闭眼睁眸,半个小时过去,林漾才将这过分偏执的渴求压下去。 先干正事。 根据临提供的情报,林漾之前去过的蛇窟仅仅是人蛇的据点之一,类似的蛇窟在雨林中还有成百上千个。 雨林中的人类也分为两类。 第一类被称之为蛇人。 自人类沦为蛇群的进化养料后,白有意识的在饲养人类,它将人类按照男女捉进蛇窟里,生下小孩后,小孩自幼养在蛇窟里接受蛇的教育。 养育它们的蛇会在蛇人成熟后,将他们送往各个蛇窟的玻璃房,残忍的真相并不会被小蛇人知晓,他们所看到的是那些离开的同伴迎来新生,成为了人蛇。 因而蛇人对蛇群的忠贞度很高,他们崇拜蛇,渴望成为蛇。 第二类则被称之为蚁人。 他们是不肯归顺于人蛇的人类,在雨林里东躲西藏、苟延残喘,面对人蛇没有办法的反抗能力。 林漾上一次遇见的全部都是蚁人。 对人蛇来说,蛇人和蚁人区别不大,如同人对待牲畜般,不过是家鸡和野鸡的区别。 临在讲这些时提到,白近来似乎在有意增加蚁人的数量,其缘由和人蛇的进化有关,具体是什么临还在调查。 除此之外在临的讲述中,令林漾很在意的一点是,临提及了神殿。 那个偷窃者在修建神殿。 林漾嗅出浓郁的阴谋味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临对神殿的信息并不了解,这意味着临尚未踏足神殿。 他绝不能让上个世界的悲剧重复上演。 叫上00,林漾离开暂留的洞穴,踏出洞穴之前,林漾回头看了一眼,火堆已经熄灭,唯余黑色的炭渣,那些绝望的哭喊、喜悦的眼泪和愤恨的咒骂都消失不见了。 第57章 还有邪物。 林漾转身走入雨中,他都会记得的,死去的、活着的、人类、怪物,他全部都会记得。 林漾不会忘。 在去往下个蛇窟之前,林漾折回了第一次去的蛇窟。 他答应过那里的人,如果那里的人后悔了,他会再次回去带他们离开。 00传送到玻璃房里,玻璃房已经空了,遗留的浓郁血腥气尚未散去。 白色的床单上烙印着刺目的红。 空气里似浸润了银针涌入林漾呼吸道,那些他答应会折回给他们二次选择的人,全部都死了。 他们根本没有二次选择的机会。 00观察林漾的神色,它正要开口安慰,林漾先说话了,“走吧,00。” 停留和伤痛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们需要做的是争分夺秒往前走,也许一秒钟就能多救一个人,多阻止一枚蛇卵在人类的肚子里孵化。 00立刻抱紧林漾的手指,发动传送功能。 00无法精准传送未知的地点,因此蛇窟需要林漾一个一个去发掘。 这对林漾来说并不是难事,他观察能力很强,记地形的能力也很强。 短短数日,林漾已经销毁近百个蛇窟,解救人数过千,丧命人数也过千。 吞下蛇窟草,生与死的几率都是一半。 这段时间林漾和00以及临分工明确,临杀人蛇,林漾去洞穴救人,00传送去地底取蛇枯草。 连轴转忙下来,00脸上的婴儿肥都不见了。 它身形似乎更大了一些,尾巴点在地上,头已经能到林漾膝盖的位置,很难再躲进林漾的袖子里。 还是临最初发现的那个洞穴,林漾护送人类回家,洞穴里仅剩临和00。 00往墙角里贴,双手抱紧自己的尾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邪神大人近日杀蛇杀得有些疯狂,它是羽蛇,按照道理讲也属于蛇。 邪神大人会不会趁林漾不在把自己也当蛇杀了吧? 林漾,快回来吧,再不回来它就嘎掉了! 临盯着角落里的小东西,它确实在思考要如何杀了这东西,这羽蛇和林漾一样,都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灵。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这只羽蛇具备割裂时间和空间的能力,那么林漾之所以能来到这个世界就是通过这只羽蛇。 如果这只羽蛇死去,林漾将再也无法从这个世界逃走。 踏足这个世界的生灵,尸骨理所当然的也该烂在这个世界里。 可不知为何,临无法对这只羽蛇下杀手,反复尝试数次,那些杀戮因似陷入冬眠一般。 临不由疑心,这段时间林漾做的蘑菇汤中是不是添加了针对他的蛊? 几乎要钻进墙壁里的00听见邪神大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00的翅膀立刻炸成球。 完蛋,邪神大人要出杀招了。 “你和林漾是什么关系?” 诶,原来邪神大人居然不是要杀它吗? 00小心翼翼探出头,它偷偷瞄一眼邪神大人,未经思考脱口而出,“儿子,我是林漾的儿子,林漾是我妈妈,邪物是我爸爸,我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临盯着00看,金色的瞳眸、夸张的白色翅膀和丑巴巴的尾巴,如何看,都跟林漾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林漾竟然生出了这样的丑东西。 这样推敲下来,林漾找怪物的眼光并不行。 所以那其实不是梦吗? 在它不记得的时候它真的杀了一只怪物,而那只怪物是林漾的爱人,林漾为死去的爱人追到这个世界里。 那为什么不干脆的杀了它,即使它不死,也能将它囚困起来,像那些人类和蛇群一样来折磨它。 按照林漾讲的故事,林漾是最有资格监禁它的人。 连虐待的理由都万分正义。 为什么不那样做? 临自发得出答案,因为林漾是烂好人,是人类故事书里正义感爆棚的善良公主,他见不得任何存在被不公对待,即便对方是一只怪物。 临突然感到头痛欲裂,许多不应该存在的记忆复苏。 漆黑的空间里,它看见金发金眸的怪物,没有任何迟疑,它一刀一刀劈死了那只怪物。 那只怪物惨死,刀从临的手心滑落,猛然,它看见了冷冰冰注视他的林漾。 【临,我早该杀了你,你去死!!!】 “临!临!临临临临临临!” 临猛然回神,林漾面无表情的脸在它面前放大。 林漾半俯身,黑淋淋的眸里是显而易见的怒气,“我请问我的火去哪里了?” 林漾眼眸微眯,“蛇神大人,为了不生火你居然在这里装傻子吗?” 临下意识偏头,想要躲开林漾的目光。 没用,它的脖颈被掐住了,林漾弯唇,这代表他的怒意已经攀升到顶点,“大人,逃避责任罪加一等,现在立刻马上去生火!还有,今天的晚饭交给你了。” 临下意识想说它可以不吃。 反生不进食它也不会死掉,但在林漾可怖的目光中,临将这话咽了下去。 它不明白林漾执着于进食的意义在哪里。 临看了一眼地上用石盘盛放的无毒蘑菇,它并不会做蘑菇汤,被迫尝试过一次,那只吃什么都不挑的羽蛇险些吐出来。 临起身,“我出去找食材。” 林漾道:“批准。” 一直到临离开山洞,00扒着洞口往外看,它问出和临如出一辙的问题,“林漾,我们每天为什么都要吃饭呀,做饭清洗都很麻烦。” 林漾靠着山体闭目养神,他没睁眼,“好吃吗?” 00点头,“很好吃!” 除却邪神大人做得难喝要死的蘑菇汤,不过都是邪神大人了,能吃到邪神大人做得饭食已经是它的荣幸了,难吃也好吃嘻嘻。 “00吃饭觉得幸福吗?” “幸福!尤其是下雨天喝蘑菇汤,00感觉很幸福。” “哦!”00睁大眼睛,“00明白啦,林漾要让邪神大人也感到幸福,就像……” 00卡壳,它努力思考形容词,想到什么,00笑开,“就像是人类社会的家一样,邪神大人拥有家的归属感后,也许就会慢慢爱上林漾。” “不过00还是无法理解,如果想让邪神大人爱上你,顺利完成攻略计划,为什么要让邪神大人去做饭呢?林漾一直给邪神大人做,不是更好吗?” “无论是怪物还是人都不会珍惜轻易能够得到的,明白付出可贵,才能珍视付出。” 长长的一句话快要将00绕晕,它托腮,“00听不懂,但00觉得林漾说得都是对的!” 保护人类,攻略邪神,回收邪神碎片,这些是林漾在这个世界里的主要任务。 也是他在每一个世界里的必做任务。 闭目养神的一片黑暗里,林漾的思绪飘散,邪物并没有将过往全盘托出,它是如何去到地底建立白骨宫殿,死去的爱人是怎么回事。 林漾在‘死去的爱人’上有所停顿。 他掠过了这几个字眼。 死人是无法战胜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碎片回收需要绝对的爱与信任。 林漾越想越头痛,他猛然坐起来,想要出去淋雨透气,湿淋淋的临回来了。 以人类的形态,它手里拎了两只肥美的野兔,看样子已经被处理好,可以直接开烤了。 注意到林漾停留在它手中的视线,临解释,“在洞穴里剥皮血腥气太重,会引来蛇群。” 绝不是因为它不想林漾看见血腥的杀戮。 分明在林漾面前成白上千的人蛇都杀了,杀两只野兔,都变得别别扭扭。 临在内心为自己辩解,兔子和蛇怎么可能一样? 林漾看起来像是会喜欢毛绒绒的兔子,并会冷酷说出不要吃兔子这样的人。 换成蛇,林漾只会说该死。 退一步讲吃饭应该是和美好挂钩的存在,见了血,不符合临对吃饭的预设。 “做得很好,”林漾开口了,他脸上写满笑意,连漆黑不透光的眼眸都有笑意氤氲,“临,你真的太棒啦。” 临淡漠讲,“这不是难事。” 它蹲在地上钻木取火,林漾白细的两只手就将死兔子拎着。 托林漾的指使,临钻木取火的手法越来越熟稔,不多时,火苗蹿起来,林漾将兔子交给临,“临,我不会烤肉,拜托你啦。” 临接过兔子,将兔子用死结固定在木棍上。 它发现林漾是一个很势力的人,生气时就会阴阳怪气叫它蛇神大人,有好处时就会笑眯眯的叫它临。 兔肉在火焰的炙烤下表皮逐渐开始滋滋冒油,缩在墙角的00嗅到香味也眼巴巴的凑过来。 不擅长做蘑菇汤的临,很擅长烤兔子,野兔被烤得外焦里嫩,烤好的兔肉,临递给了林漾。 林漾挑眉,他接过兔肉,撕扯掉第一口给了00,“我们00还在长身体,多吃肉,补充营养。” 第58章 00就着林漾的手一大口吞掉,含糊不清讲:“谢谢林漾,呜呜呜林漾你对可真好,呜呜呜兔肉好好吃!” 临的手往下沉,火舌舔伤临手背的皮肤,临回神,第二只兔子被烤得稍稍有些糊,但还是很香。 吃饱喝足的00已经回到它干草铺就的小窝睡着了,这小窝是林漾闲来无事时给它做的。 林漾和临分食剩下的兔子,临将目光从熟睡的00身上移开,它面前坐着林漾,空气里林漾的味道无处不在。 那是从林漾腰间的铃铛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已经将林漾完全淹没。 这香对虫类是剧毒,临觉得这香对它也有毒,蛇类很长一段时间被称作长虫,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它每次和林漾接触都会生出诸多的不适感。 心脏、眼睛、呼吸,全部都陷入错乱之中。 思考的能力似乎在毒素的影响下全部报废掉,不自觉的追随林漾,跟着林漾的指令去前行。 临感觉到强烈的危险,这种状态实在是糟糕极了。 像是被蒙住眼睛耳朵行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林漾,我讨厌你。” 一直紧紧盯着林漾的临突然开口。 正在和兔肉较劲的林漾动作停下,他黑白分明的眸涌出许多临看不懂的情绪。 邪物厌恶他,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是怪物也拥有厌恶的权利。 但努力这样久得到的评价依旧是‘厌恶’二字,这让暂时困于死胡同走不出的林漾生出强烈的挫败感,伴随着巨大的烦躁,还有想将邪物砍成一段一段的杀意。 事实上,林漾继续在吃兔子,咀嚼,吞咽,看起来对临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临疑心林漾想事情出了神,没有听见它刚才说的话,它直视林漾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林漾,我讨厌你。” 林漾机械吞咽,“哦。” 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临握住林漾的手腕,神色比告白更庄重,“林漾,你听见了吗,我说我讨厌你,绝对不可能喜欢你,更不可能爱上你,你很清楚,对不对,我绝对不会爱上你,对吗?” 临在向林漾求证,它是冰原,怎么可能会爱上炽热的黑色艳阳。 它恐惧,求证中甚至带有急切的味道。 像已经因太阳融化,仅剩下一张嘴巴的怪物,执拗的说明自己没有触碰太阳一样愚蠢。 可是烦躁的林漾没能感受到,他和临的皮肤相贴,距离好近,再近一点,唇瓣就会碰上彼此的温度。 一个眼里写满冰冷,一个眼里盛着恐惧。 林漾挣开临的手,“对,你绝无爱上我的可能,你厌恶我、恶心我、在这个世界上你会将真心交给任何人,除了我。” 临张口,它想反驳。 不是这样,林漾说得不对。 那怎样才是对的? 不等临开口,林漾先讲话,“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回你的地底,我累了,我想休息,雨一直下也没有白天,烦死这个世界了。” 林漾的脸色实在吓人。 临那些反驳的话没再讲出口,它往后退,半晌,问:“明天你还会在这个一直下雨没有白天的糟糕世界吗?” 林漾没有回答。 临离开了,在离开前,临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好才走。 临前脚走,林漾后脚就离开了洞穴,他站在空茫的夜色里,连绵的雨湿哒哒的附着在他身上,就他变成了小雨人。 这个世界的邪物在情感方面有些难攻略。 那个死去的爱人在它心中占有太大的分量,导致每一次它对林漾心动时,就会强行想要掐断。 林漾蹲在地上,食指无意识在地上写写画画。 回神,一条有着翅膀的人鱼简笔画在淡漠的注视他。 林漾盯着简笔画看了几秒,他也有再也回不来的爱人,他太明白所谓白月光的杀伤力,更何况是为他死去的白月光。 林漾起身,他脑海里再次浮现神殿。 这段时间他和临捣毁的蛇窟众多,但作为首领的白一直都没有露面过,出现的仅有人蛇。 蛇窟上千,雨林又这样大,白不会出现在每一个蛇窟里,它们也有遇不到的概率。 不过,一直都没有遇见,只能是白暂时困于哪里出不来,只能是神殿。 林漾决定去神殿看看,他没有叫醒00,而是独自前往。 林漾并不知道神殿的位置,连告诉林漾这则消息的临也不知道神殿在哪里,按照临的说法它是从人蛇那里听说白在修建神殿。 那么,参与修建的人蛇一定知晓。 林漾停住盲目的步伐,他往蛇窟里拐,在清缴数十个蛇窟后,林漾终于找到知情的人蛇。 它生得很壮实,肌肉锻炼到夸张的地步,被林漾的匕首架住脖颈吗没生出几分惊恐。 “美人,你要找神殿?去神殿干嘛呀,神殿很危险……嘶……疼啊美人” “少废话,”林漾的匕首往里进了一寸,压出更显眼的血痕,“你知道神殿的位置是吗?带我去就是,再多出一句废话,我杀了你,你想变成和它们一样的尸体吗?” 人蛇瞥了眼满地的尸体,“诶嘿嘿,我不怕死啦,但想多看美人几眼,不让我说废话我根本受不住啊,我现在就带您去,您别动气哈。” 雨林的路难走,四周静得可怕。 人蛇走着走着又忍不住唠叨,“美人,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神殿搞不好是要死蛇的,你作为人类,无论你再厉害,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你也是会暴毙的。” 林漾不动声色,“不该看见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人蛇往四周环顾,凑近林漾的耳朵,“是另一个白大人,不过我们不叫它白大人,我们称之为邪神大人。” “邪神不是灾厄吗?” “不不不,这位邪神大人不是地底的那个怪物能比拟的,我们的白大人见到那位邪神大人都要俯首称臣,不过那位邪神大人可怕得很呢,每次来到神殿里,都会有很多蛇死在那里,据说仅仅只是看邪神大人一眼就能疯啊。” “既然蛇都疯了,这些事情又是怎么传出来的,是不是有蛇没疯?” “嘿嘿嘿,美人,你不仅有好看的脸蛋,还有聪明的脑子,如果能用来做容器嘻嘻嘻……啊啊疼!美人别砍,我说,我好好说……” “这不是有我们白老大嘛?白老人也是神,不死不灭,邪神也伤不到白老大,白老大需要我们去修建宫殿,这些事情都反复跟我们叮嘱过。” 第61章 雨林里遮天蔽日,视线范围很有限。 林漾挟持着人蛇往前走,在过了某个界限后,一路上都喋喋不休的人蛇突然止住话头。 它的身体变得僵硬,仿佛有某种极为可怖的存在压制着它,让它不敢动弹。 林漾同时感知到那种微妙的变化。 随着他们愈发靠近神殿,雨林里的植株开始枯死,干枯的枝干耸立着,不倒不灭,一路上聒噪的虫鸣在这里静止,这里看起来像是没有任何活物一般。 林漾抬头,他脚步突兀的停住。 神殿裸露出高耸的部分,凭着林漾的视力,他能够清楚看见上面雕刻的繁华花纹,以及缠绕着神殿的密密麻麻的锁链。 和悬浮囚塔上的神殿没有分别。 “美……美人……还往前去吗?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林漾冷笑,“巧了,我也有。” 现在就想砸烂这座神殿。 人蛇在林漾浓烈的杀气下闭了嘴巴,在刀的胁迫下战战兢兢往前走,令它害怕的并非是刀。 它不怕死亡,不意味着它不害怕降临的可怖生物,那是比死更可怕千倍的事情。 人蛇突然听到美人声音很轻的问,“这座神殿可曾关过什么怪物?” “怪物?那很多了,白大人经常会去地底狩猎畸变种,将那些畸变种带回神殿中,这些畸变种能够帮助白大人成神。” “不过,狩猎畸变种是概率事件,最好抓的还是地底那个白瞳怪物,它遇见白老大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乖乖做我们白老大的养料哈哈哈……” 人蛇的瞳突兀睁大,半秒之内,它的整颗头颅都爆炸开,蛇信子断成一截一截。 林漾面无表情从人蛇的脑袋里抽出刀柄,血水洗过刀身,脏污被清除,刀尖上原本黑色的丝线已经有了凝实的意图。 刀在林漾手中消散,暴虐、杀戮的欲望却没有随着刀消散而被平息,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那么几刹,林漾的眼白被黑色所吞噬,森冷的眼眸成为纯黑的色调,镶嵌在艳丽的面孔上,生出非人的诡谲感。 再睁眸,被吞噬的白还了回来,黑白变得分明,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你去过神殿吗?】 【没有。】 【你要远离那座神殿。】 第59章 【嗯。】 林漾踩过人蛇的尸体往前走,他唇瓣弯出漂亮散漫的笑,好似他方才坠入的不是穷凶极恶的炼狱地,而是醉生梦死的逍遥乡。 痛感又怎么会是痛感,那是鲜血淋漓的爽意啊。 如若忽略掉林漾颈侧绷起的青筋和频率错乱的呼吸,确实可以这样认为。 连枯死的树木都化成灰尘后,神殿终于在林漾面前露出全貌,漆黑的耸立的神殿坐落在孤寂的地平线上,以神殿为圆心,数百米为半径,粗壮的锁链从地底延伸出,同寄生的恶虫没有分别,死死得缠绕住神殿。 这座神殿并不完整,断断续续有人蛇在往里搬运修建材料。 林漾在脑海里补齐神殿建造后的模样,他神经的刺痛感更甚,积压在他身上堪称浓密的尸体里,多出一条银白色的鱼尾。 湿淋淋的鱼尾缠住林漾的小腿,冰冷的面颊贴上来,林漾稍稍偏头,他看见银白的眼眸。 林漾喉结无意识滚动,“临……” “林漾,我好疼啊。” 临浓密的白色眼睫扫在林漾的眼睑上,林漾在痒意下不受控的想要闭眼,又生生止住,他似乎被卷入了白色的漩涡中,又好似跌入了纯白的深海。 林漾要溺亡其中,心脏被海水所腐蚀,生出破破烂烂的窟窿,“对不起……临……对不起……” “我恨你,林漾,林漾,我恨你。” 临从后方缠住林漾的手臂越收越紧,林漾的肺部几近炸开,在断气的前一秒,林漾猛然回神。 什么都没有。 没有银白的鱼尾,也没有临,仅仅是他的幻觉而已。 可他的脸颊上留有鲜红色的温热眼泪,林漾抬手抹去,血迹在脸上晕染开。 越擦越可怖。 林漾没有心情处理,他需要先进到神殿里,查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状况。 神殿耸立在不变的夜色里,林漾站在粗壮的锁链后,锁链又粗又密,借着夜色遮掩,人蛇很难发现林漾。 林漾的手摸上锁链,材质和囚塔下的锁链一模一样。 林漾想到这个世界的邪物所提到的巨大银白眼睛,在回溯的百年时光里,林漾跳进火坑前也看到了那只眼睛。 那只眼睛讲,过往是无法改变的。 而百年后的时光里,林漾再没有在已经异变的世界里寻到那只眼睛的踪迹。 不。 林漾猛然想到什么,那只眼睛出现过,在神殿的穹顶上,神像扭曲成邪物的模样,冷冰冰的俯视他和临在祭坛上纠缠。 他一直认为那是幻觉,或是冰晶宫殿里的邪物。 作为后者逻辑不通,尽管林漾并不想承认,但邪物确实分裂成了碎片,而碎片完整,邪物才能复苏。 即使邪物短暂苏醒,也只会是以碎片为载体。 而如若是幻觉,林漾绝不可能感受到那般强烈的注视感。 他尚且不清楚那只眼睛的目的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林漾:来者不善。 在又一批人蛇推着小推车从神殿里离开后,林漾瞄准时机溜进神殿里。 神殿的内部构造并非林漾所熟悉的那般,圆形的门洞过后,是由接近于上千个房间围造起来的高塔,房间与房间是按照四方形的图案搭建排列,层层垒砌起来后,空出中间的庭院。 庭院铺着红到发黑的湿软土壤,那棵在临的口中庞大无比的御神树扎根于此。 在这个黑夜吞噬了白天的世界里,这里竟然有阳光,是从穹顶处透下来的,洒在御神树金色的叶子上。 林漾可以确信,那绝不是火把夜明珠之类的物件,就是阳光。 人类和大多植株一样,都是向阳的生物,喜欢温暖与光明。 可林漾并不喜欢靠近这御神树的感觉,像行走在荒漠中饥渴万分的旅人抬头窥见天上悬挂的恶毒太阳,眼目都要被太阳灼伤,喉咙一并废掉。 它不管众生死活,只管高悬天际。 “你,是这样想的?” 一刹那,金光自御神树的中央扩散开,无差别的席卷神殿内的每一处角落,那些收集材料的人蛇正巧踏进来,死亡的恐惧还未爬上它们的面容,它们已经灰飞烟灭了。 “回答吾,你是这样想的吗?吾和恶毒的太阳没有分别?” 死亡溢满的神殿里,林漾寻到了声音的来源。 在高耸的御神树枝干上坐着银发银眸的怪物,它身后有着巨大的洁白翅膀,还有一条华丽至极的鱼尾。 它正垂眸,无悲无喜的俯视林漾。 林漾的食指深陷虎口,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别用这副皮囊,你不配。” 和天地共生的邪神皱起眉。 一瞬间,难以承受的痛感从林漾身上炸开,他死不掉,也逃不开,只能在这种痛苦中被反复折磨。 持续了约莫三分钟,痛感戛然而止。 高高在上的邪神开口,“你说,吾配吗?” 林漾的身上不见伤,骨头血管却都像是炸掉了一样,他黑色的眼珠盯着御神树上的东西,一字一顿,“你、不、配!” 邪神本能想再次催动恶念,又止住。 这并非祗来此间的目的,祗无需同难教养的人类计较,邪神变回自己原本的容貌。 林漾盯着银发银眸人类模样的邪神,长刀在林漾的手心凝实,他握紧刀柄,猛然从地面跳跃,林漾踩上树干,他手腕翻转,刀刃往上劈砍,“我说过,别用它的脸,脏东西!” 刀刃没有落到实体,如穿虚影一般穿过去。 这里的仅仅是邪神的幻影,连分身都算不上,仅仅只是这般,杀伤力已完全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 林漾毫不怀疑这个世界的生存与毁灭,尽数在面前脏东西的一念之间。 而他之所以敢这般莽撞,是因为他确信,这脏东西的目的不是毁灭这世界。 邪神生生要被气笑,这是它自降生以来第一次生出如此怪异的情绪,“这就是吾本来的脸!” 林漾的脸色沉下去,目光染上冷冰冰的杀意,“我明白了,所以,你也是吃掉临后完全进化出来的人蛇,和白一样,都是盗窃者。” 林漾稍微冷静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自己逻辑的漏洞,面前实力强到匪夷所思的存在只可能是人蛇告知他的那位邪神。 御神树和那位邪神都是在这个世界的邪物之前出现的。 它绝无可能是和白一样的产物。 但林漾冷静不下,也理智不了,自知晓神殿的存在,知晓那只淡漠的邪物已经在这座神殿里被折磨过,林漾就像已经失控的刀柄,无差别的袭击有关神殿的所有。 他爱的怪物死了,折磨怪物的刑具却在新的世界延续。 因为林漾的话语,邪神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生出质疑,眼前这个完全被感情所蒙蔽没有丝毫理智的异化人类真的能帮它达成想要的吗? 已经失败了一次,不是吗? 不过好在那并不影响最终结果。 而从目前来看,唯一能帮助祗做这件事情的也只有他。 邪神能屈能伸,纯白面具覆住原本的脸,神颇有先见之明的改变自己的声线,“吾和白不一样,准确来说,冰晶宫殿里的邪神是吾的一部分。” 林漾:? “不过吾跟它的关系,和它和它的碎片关系并不相同,它与吾都是独立的个体。” “林漾,吾与你的目的是一样的,吾知晓杀临的办法,你要和吾合作吗?” 第62章 御神树灿金色的光芒照拂在林漾脸上,林漾抬眸,“杀死邪物的办法是什么?” 他神色认真到仿佛得知杀死邪物的办法后,他立刻会去执行。 因为爱恋而痛苦的林漾如若镜花水月一般,从来不曾存在过。 邪神俯视林漾,银白的眼眸稍有晦暗,又顷刻散开,平静宛如死水一般。 这样再好不过。 “邪神无法被杀死,想要让邪神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亡只有一种方式——邪神自毁。” “陷入绝望的境地中,彻底失去求生的欲望,选择自我抹杀后,邪神不会再复生。” 白色面具下,邪神的双眸无悲无喜,“但这对邪神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邪神是憎恨与痛苦的集合体,为杀戮和罪恶而生,愈发绝望的境地只会刺激邪神的求生欲和毁坏欲,邪神不会自戕。” 在绝境中自戕者无法成为邪神。 他们仅会成为腐烂发臭的尸体,结局演变成为灰尘。 交出性命和赌徒在牌桌上输光所有的筹码一样恶劣。 意味着价值清零。 林漾立在御神树下,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半晌,林漾直视那双和临没有分别的银白眼眸,问:“它是你的一部分,你也要抛弃它吗?” 高高在上的邪神怔住,失神不过是半秒的时间,它淡漠回答,“神没有情感,不再产生价值、源源不断制造麻烦的存在,即便是神本身,也该被抹杀。” 第60章 林漾点头,“我明白了,我要纠正一点,你和我没有所谓的合作关系,而是竞争关系,邪物,只能够被我杀死,任何想要和我争夺邪物分走邪物的存在,我会不计一切代价将其抹除,即便是神。” 林漾已经不像是人类,他像是以邪物为执念存活的怪物。 憎恨邪物、对临产生异样的感情,选择分食或用吻痕杀死,构成邪物的全部都应被名为林漾的存在牢牢攥在手心里。 容不得任何存在前来共享。 “随你,”轻飘飘的、全然不在意的口吻,邪神注视林漾的目光和看蝼蚁没有区别,“你做不到的事情吾会接手。” 御神树金色的光晕熄灭,阳光随之溜走,林漾感到地颤,高耸的御神树往下沉沦,树冠都掩埋于地底之下,在树冠上所承载的是一方高约十米的祭台。 对于这祭台,林漾再熟悉不过。 连上面所雕刻的花纹,林漾都记得清清楚楚。 青苔爬满的石阶通往祭台,林漾踩上去,他走到祭台上,祭台的凹槽里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林漾嗅了嗅血的味道,眼白在刹那爬满红色血丝。 这是临的味道。 在这个世界里双亲惨死,被蛇群分食的临再次为神殿所迫害。 林漾身体发颤,他能罗列出冰晶神殿里的邪物条条罪责,却无法为这些世界的临写下致死的判词。 呈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邪物,而是被反复折磨临近崩溃裹满仇恨的怪物。 林漾为这怪物所遭遇的痛苦本能感到愤怒。 他捏紧拳头。 突然,漆黑的神殿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声惨痛的尖叫撕裂神殿的死寂。 宏伟的神殿在顷刻间成为阴森的鬼塔。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溢出,尽数皆是畸变怪物歇斯底里的叫吼。 红色的珠子点亮神殿,林漾在那些惨叫声中听见了锁链摩擦的声音。 林漾快步上楼,蛮横的撞击声透过暗红色的窄门传出来,在窄门的旁边留有一处四方的透明玻璃,透过玻璃,林漾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 粗壮的锁链勒紧畸变怪物的身体,这畸变怪物有四个圆滚滚南瓜一样的雪白头颅,头颅垒砌在一起,构成这怪物的全部。 邪物说,这是地底唯一的食草性怪物,不具备伤人能力,往往处于地底食物链的底端,凭靠强悍的繁衍能力,这种畸变怪物才没有在地底被灭绝。 林漾一路往前走,每一层的房间都如同复制粘贴一般,红色的窄门和四方的玻璃,里面关押着地底的畸变怪物。 甚至,林漾透过玻璃窗看见了人蛇的身影。 这些怪物无一例外都被锁链刺入皮肉,有些弱小的怪物在抽搐半刻后,身体像是淋满了硫酸一般,被腐蚀分解,剩下一地的残渣,失去目标的锁链随之安静下来。 林漾站在回字形的走廊往上仰望,在神殿的最高层,那里仅仅只有一处房间,红光萦绕里,那间紧闭的房门依旧是森黑的颜色,它没有如出一辙的玻璃窗。 而这座神殿里所有黑色的锁链最终都爬向了那处房间。 “早知道是这样情景,应该带00过来。” 林漾自言自语。 一层一层的爬楼梯,待林漾去到那处房间,这座神殿所进行的类似抽取力量的法阵早结束了运作。 林漾自回形走廊探出身子,他抓住垂落的黑色锁链,径直往神殿的顶端攀爬。 这神殿的高度远没有上个世界里地面距离浮塔的高度高,林漾爬起来已经是得心应手。 神殿内回荡的惨叫声越来越尖锐,在达到某个高度后,那些惨叫声突然弱下来,接着像暴风雨离去的海面一样,由惊涛骇浪变得风浪微弱。 林漾心脏沉下去,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 在林漾距离顶端数十米的时候,那些绝望的叫吼声彻底听不见了,关进窄门里的畸变怪物,全部死绝。 神殿里的血腥气已经浓郁到林漾连呼吸都觉得浑浊的地步。 “咯吱——” 那扇黑色的门从内被打开,没有任何意外的,林漾看见白的脸。 它似乎变得更白了,浑身几乎要成为雪色,蛇尾垂在地上,呈现出半透明半猩红的色调。 白看见了吊在锁链上的林漾,它的脸上半边是餍足后的懒散,半变是狰狞扭曲的痛苦之意。 它注视林漾,在三秒钟内,白的双眸都充斥着陌生的惊艳感,后知后觉的,关于这个人类的记忆涌入白的脑海里,如雾里看花一般,尽管清楚知晓那些记忆,却感觉隔了一层厚厚的膜,多出失真感。 “吾记得你,林、漾。”白口齿念出这两个字,懒散与痛苦的割裂面孔融出兴奋感,“吾那无能的父亲的漂亮妻子,吾亲爱的……妈妈。” “妈妈避开父亲来找吾,究竟是为什么呢?” 林漾几下跳到漆黑的门前,他站在和白近在咫尺的距离,黑森森的眸浮现艳绝的鬼气,语调轻柔,“自然是来找你这逆子……玩儿人头落地的游戏!” 笑意撕裂,危险的攻击性裸露。 林漾手中凝成的匕首往前送,白预判到林漾会攻击它,它闪身躲到门后,门重重合上。 漆黑的色调被抽离,取而代之的透明玻璃。 白依靠着门,单手撑着下巴,“林漾妈妈,这具身体正虚弱着,不能被你破坏,吾也很想和您玩有意思的游戏,但是不行哦,因为……月亮马上就要来了,父亲会很痛苦吧?妈妈,吾想您没有时间和吾在这里继续游戏了。” 在邪物的讲述里,这个世界拥有白天和黑夜,太阳和月亮。 然而自林漾来到这个世界里,整个世界都被包裹于混沌的暗中,黑沉沉的天幕上没有太阳月亮,也没有星星。 “什么意思?” 白歪头,“哎呀,哎呀,您的脸色好差劲,是在担心吾那无能的废物父亲吗?比起垃圾丈夫,妈妈更应该爱自己的孩子不是吗?” “闭嘴!” 林漾手中的匕首刺向玻璃门,玻璃纹丝不动,准确来说是玻璃成为某种软化物质,犹如泥沼一般吸食匕首。 好在林漾反应很快,在匕首被玻璃吞噬之前,他手中的匕首已经消散。 林漾破不开这扇门,白这个恶劣的盗窃者看样子不会透漏任何的有用信息,它在拖延时间。 林漾和玻璃门后弥漫着病态笑意的白对视,他转身就走,目标明确,奔向雨林那条长河。 他要见到邪物,在神殿被摧毁之前,邪物必须寸步不离的待在他身边,无论自愿与否。 - 注视林漾消失的身影。 白露出遗憾的表情,差一点就能吃到,属于林漾的灵魂。 御神树讲这个人是为爱临那个废物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尽管临是那样罪孽邪恶的存在,也会有人类不顾一切的靠近那只怪物。 邪恶将因此而永存。 它作为被选定的真神,有义务将一切威胁这个世界生存的危险因子抹杀。 可,那样就太没有意思了。 它是比临优秀万倍的存在,林漾能爱上那样的怪物,也就意味着林漾绝对会为它动心。 目前为止那双漂亮干净的森黑眼眸对它展露的仅有赤裸鲜明的杀意呢。 这不公平。 - 林漾径直顺着锁链滑下来,他穿过庭院,目光在高耸的祭坛上停留一瞬,进而快步朝前走去。 神殿的门被推开,林漾有一瞬的晃神,大片大片的暖金色阳光照拂在他的脸上。 黑沉沉的天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鱼肚皮的白,在天幕与地平线相交接的地方,沉淀出大片的蓝与烟紫色,层层泼开得极富生命力的橘红衔接烟紫,一轮暖金色的太阳悬挂于天际。 林漾感觉到久违的温暖与澄净,尽管如此,他的双眸还是遭遇刺激流下生理性的眼泪。 他待在黑暗里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已经遗忘了太阳的存在。 林漾喃喃,“这个世界的太阳这样美吗?” 柔和到可以让他直视,悬挂在天际的是太阳,林漾却联想到雪花寂静的冰原。 他在太阳的照拂下嗅到了雪的味道,像是冬日里柔和的细雪落了他满身。 他也一定是疯了。 离开神殿的范围,太阳并没有消失,它悬挂在天上,本应该平常的景象,但对已经许久没见过太阳的雨林来说实在太为震撼。 雨林潮湿,阳光是珍惜之物,许许多多的生灵爬到阳光之下露出肚皮,连喜欢阴暗的蛇类也悄悄将尾巴尖儿探出,感受来之不易的温暖。 林漾穿过这些生灵,叽叽喳喳的议论一并落入林漾的耳中。 “太阳不是已经被地底的怪物吞噬了吗?怎么还会出现,这也太奇怪了吧!” “唔,也许它失心疯又将太阳吐出来了呗。” “嗤,一群傻瓜,你们还真相信太阳被吞了啊,怪物吃不了太阳,,这一切都是祈愿和诅咒!” 第61章 “怪物祈愿太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现在太阳又出来啦,怪物要遭受反噬喽。” “那也是它应得的报应,谁让它把太阳弄没的,我好喜欢太阳,晒了一天的太阳好舒服。” “是啊,沐浴在阳光里好舒服,讨厌死下雨了,祈祷明天也有这样好的太阳。” 零散的声音钻进林漾的左耳,又从林漾的右耳飘出去。 他越走越快,渐渐的,双脚开始跑起来,犹如一阵风掠过被照成翠绿色的树林。 快些,再快一些。 某只怪物违背祈愿换来的一日太阳已经在西沉了,林漾的肺部犹如老旧的风箱一般不堪重负,膨胀到快要炸掉。 他狂奔到河边,浑身湿成水,在拼尽全力的情况下,依旧来不及,最后一抹天光消散,冰冷圆润的月亮出现了。 林漾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太阳,也第一次看到月亮,这月光让林漾感到不安。 林漾瞥了一眼河岸,他找来沉重的大石头绑在自己的双腿上,纵身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他在飞速往下沉。 太焦急了。 没有带00一起出来是十分错误的决定,林漾没有时间折返回他们暂时定居的地方找00,再和00一起回来找临。 纵然有00的传送加持,这样做也只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林漾不是一个喜欢频频后悔的人,做出错误判断及时复盘后,便没有再回头看的必要。 然而今日的数次林漾都在后悔,在同一个问题上反复后悔。 后悔放邪物回地底,后悔没带00,后悔那日争吵,后悔来后悔去,都是在愤怒。 林漾无数次在想,你们怎么能那样对它呢?你们又凭什么那样对它? 跨过水帘,踏进迷雾,林漾看见了许许多多个‘临’,它们都是黑泥怪伪装出的临。 有些生着鱼尾、有些生着蛇尾、还有的拥有人类的双腿。 林漾真的受够了属于临的面容声音气味反复的出现在冒充者的身上,这根本是玷污。 假的永远都是假的,不会带来半点安慰,窥见这副皮囊生在他人身上,林漾的第一感受永远是恶心,接着是无休止的杀意。 他所憎恨的怪物,拥有一个就够了。 血从刀刃上晕染开,以林漾为中心,杀戮往白骨殿的方向席卷,那些孜孜不倦靠近他的劣质品尽数死于他的刀下。 林漾握刀的手因挥刀的次数太多已经开始发麻,汗水和血液交缠在他身上,已经看不见他原本的容貌,脸完全被血迹所覆盖。 没有任何人,哪怕是林漾曾经的队友、他的父母站在他面前,都不敢认这是林漾。 他们会信誓旦旦、言辞凿凿的肯定,这怎么会是林漾,这是活生生的恶鬼。 没有人类会靠近这只恶鬼,而怪物也会恐惧这只恶鬼双手染上的血腥。 恶鬼只能孤零零的为自己的信仰前行到死,最终连所信仰的都会背弃恶鬼,这就是恶鬼的结局。 林漾的身体开始发轻,他已经长达四十八个小时没有合眼,连轴的奔波和极度紧张的神经绷成弦,他一刻都不能停歇,一瞬都不得喘息。 可他依旧做得不够快、不够好。 迷雾区太大,他要见的怪物离他太远。 林漾不累,尽管身体已经濒临上限,他没有任何疲累的感觉,他眼里仅有迷雾外的白骨殿,便不顾身体的抗议步履坚定的往前走。 黑泥怪在气势汹汹的杀戮中越来越少,它们对这个看着漂亮纤细的人类生出恐惧的感觉,那是由太多的死亡和杀戮堆砌出来的压迫感。 犹如看不见的黑色刀刃,无形中索怪性命。 刀起刀落,林漾的身边已经不会有黑泥怪往他身边凑了,林漾的眼前暗了又暗,在他无意识之际,他的鼻子眼睛嘴巴都流出了血,心脏越跳越快,已经超出负荷。 林漾思绪变得迟疑,他步子还在冷静得往前走,看起来和寻常无差,但他的瞳却是散的。 他缓慢开始分析身体出现这样变化的原因,他没有遭遇任何的致命伤不是吗? 他不需要睡眠、不需要进食、和怪物无差的林漾既然没有遭遇致命的伤害,没有应该死去的理由。 那么心碎呢? 异变成怪物的林漾会死于心碎吗? 【那你呢,说邪物是你的一部分的你,为什么也不要它了?】 林漾不知何时跪在了地上,他没有力气了,膝盖跪在原地僵硬的往前挪动,但其实连半厘米的距离他都挪动不了。 可他没有知觉,他以为自己还在行走,浑身是血看不出人形的林漾感觉到一阵风。 那阵风轻柔的穿过林漾,也带走了林漾的心跳。 林漾的呼吸在那一刻静止。 第63章 临从山洞离开的路上,林漾的脸不停得占据它的脑海。 它问林漾,明日你还会在这个一直下雨没有白天的糟糕世界停留吗? 林漾没有回答。 临从林漾的面容上读不出答案。 和百年前所爱之人惨死时一样的恐慌席卷了临,它不想让林漾离开这个世界。 因为它需要林漾帮它杀白,因为林漾是唯一契机,因为林漾和它一样不死,因为林漾做得蘑菇汤很好喝。 因为,它厌恶林漾。 诸多的理由和借**织在一起,临无法承认它内心生出了脏污的想法,它爱人的墓碑立于地底,它却万分恶心的对旁人生出情愫。 百年的煎熬与痛苦像是笑话。 可那些尖锐的恨意并没有随着新的欢喜而有所消弭,反而愈演愈烈,自欺欺人的怪物为减少愧疚感,将林漾当做死去的爱人吗? 临坐在地底的河岸,它注视幽幽晃荡的河水,对自己的厌弃感达到顶峰。 行为上却无法自控。 不久,月亮就要出现,在这之间见到太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林漾看到太阳后会来找它,然后惊奇的告诉它,临这个世界有我喜欢的阳光诶,我不离开这个世界啦。 它用尽全力,捏出了最漂亮最温和的太阳。 可直到森冷的月光穿过河,诅咒汇聚到临的身上,它的身体透明化,它也没有见到林漾。 它怎么能妄想用一日的阳光留住林漾,也许对林漾来说,阳光和氧气一样都是最为寻常的存在。 和母亲说得一样,这个世界实在糟糕,而林漾那样耀眼的人没有在这个世界继续留存的理由。 如果它能死掉就好了,临的脑海突然浮现这样的想法。 林漾是为所爱的怪物报仇来到这个世界,可惜它死不掉,林漾完不成复仇,继续停留下去对林漾来说是在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它能够被杀死,斩于林漾的刀下,它消亡,林漾无论去哪里,它的死都会跟着林漾。 这样的念头仅仅留存一瞬,很快被临所否定。 它要活着,它要不计一切代价的活着,这个世界愈是想要它死,它愈要活。 活着,便什么都不会失去,包括林漾。 如果林漾已经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在它解决完这个世界后,它再去林漾的世界寻找林漾,抓起来、囚起来,不给林漾再次离开的机会。 月光渗进来了,临成为透明的存在,它犹如傀儡般,身体不受控的往前移动,在诅咒下它要去往神殿。 除却身体无法自控,临的意识是清醒的。 起初它会与那股力量较劲,绝不肯往神殿的方向挪出半步,然后经年累月的失败告诉临,在不够强大之前,反抗没有意义,仅会为施加暴力的恶徒提供看戏的乐子。 不如顺从。 临由着那股力量操控自己的身体,它踏进迷雾,许许多多的‘林漾’围上来,临目不斜视穿过那些林漾。 突然,临银白的眸浮现异样的情绪,他看见了跪在血雾中的血人。 头发双手乃至眼白都被鲜血糊住,邪恶的气息自血人身上散发,对方看起来像地底危险级别攀升至五星的怪物。 “林漾。” 临出声,林漾听不见。 在踏入神殿,登上祭坛之前,临在任何生灵的眼里都和空气一样,他们看不见听不到。 在他们眼里临像是固定刷新的邪恶宝物,在月光照耀之时,会凭空出现在祭坛上,完成对真神的献祭。 临对蛇群越是憎恨,杀的蛇越多,越能证明白真神的地位。 能让罪大恶极的怪物无条件顺服的只有真神。 已经心平气和接受这荒谬状况的临生出无尽的挣扎,它要留下来查看林漾的情况,林漾看起来很糟糕,他不能一个人留在这迷雾区里,失去攻击能力的林漾会被这里的畸变怪物所吞食。 距离林漾越来越近,临伸出手,它的手穿过了林漾的躯体,像是一阵风。 怪物与人类有一瞬的重合,而后如同两条短暂相交的线,走向越来越远的距离。 - 林漾是在雨水中醒来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伴随着00焦急的呼喊。 第62章 “林漾,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林漾每次陷入死亡后,很快就会再次苏醒,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 而这一次,00守着林漾,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天,林漾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身上被地底畸变怪物啃咬出来的伤已经完全痊愈,浑身上下没有破败的地方,但林漾一直没有呼吸。 00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林漾的手背上,它扑进林漾的怀里,紧紧抱住林漾。 林漾的手轻轻拍打00的脊背,“对不起,00,让你担心了。” 林漾讲话没有力气,他的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大树,天是黑的,林漾对上天际悬挂的月亮。 月亮愈发的饱满,莹白的色泽染上刺目的红。 林漾的心跳快了一拍,“00,你去了地底吗?” “对呀,00醒来后没有发现你,在山洞里等了一些时间,这里的天突然亮了,我在几只花蝴蝶的口中打听到跟邪神大人有关系,我以为你和邪神大人在一起,传送到地底后没有发现你的气味,就悄悄的回来了。” 但一直到天色再度黑下去,天幕浮现饱满的月亮,00都没有等到林漾的身影。 天空悬挂的月亮让00感到心悸,它没有继续在山洞里等,开始在雨林里四处找寻林漾。 反复奔波无果后,00重新折返回地底,这次连邪神都不见了,而迷雾里,00嗅到了林漾的气味,它冲进迷雾找到林漾,林漾正在被畸变怪物分食。 00打不过畸变怪物,但它的逃跑能力是无敌的,它当即抓住林漾,快速往最近最安全的地方传送。 林漾听完00的讲述,迅速抓住重点,“00,你确定你折返回地底的时候,邪物已经不再白骨殿了吗” 00重重点头,“方圆百里内,00能感知到邪神大人的气息,00确定第一次去的时候邪神大人在,第二次去的时候邪神大人的气息便不见了,不过迷雾里有残留,那气息已经很淡了,邪神大人应是出去了。” 00说完有种强烈的违和感,“林漾……你见到过邪神大人吗?如果邪神大人从迷雾出去,那个时间点你应该也在雾中,这个世界的邪神大人能够透视,雾气对于邪神大人来说没有影响,它会看不见你吗?” 00小声嘟囔,“00觉得邪神大人不会将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林漾也这样认为,和喜欢、爱都没有关系,仅因他对邪物的利用价值是不可替代的,在白没有被解决之前,他和邪物之间的合作便固若金汤。 “如果邪物已经是被钳制的状态,它反抗不了。” 林漾抬头注视天际悬挂的月亮,月亮已经越来越红,猩红的颜色已经附着半边。 “00,我们去神殿。” 林漾记得他杀死的那条人蛇讲的话,白时常去地底狩猎畸变怪物,其中最经常被当做养料的是白眸的怪物——那位生活于地底的邪神。 00没有去过神殿,即使有林漾的描述,它也无法精准传送,但是能根据林漾的描述传送到神殿附近。 没过多久,枯死的树木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这次林漾没再找寻遮蔽物,他一秒时间都不敢耽搁,快速走向神殿。 神殿的大门紧闭,而在神殿外驻守着无数的人蛇。 人蛇嘶嘶吐出蛇信子恐吓林漾,“白老大交代过,今日的神殿任何生灵都不得踏足,林漾,白老大喜欢你,嘱托我们不要伤你,你不要让我们为难,改日再来吧。” 血。 林漾看见了血,鲜红的,彼岸花一样的颜色,从神殿的门缝缓慢渗出,噩梦再次被打开。 那是邪物的血,是临的血。 紧闭的神殿里是被折磨的临。 林漾等不及杀掉这些人蛇,再冲进神殿,他现在就要进去,他要阻止这一切,他要带临出来。 不要这样对待它。 不要折磨它。 不要将所有的愤恨和痛苦都强加在它身上。 它是怪物又如何呢,它也会因承受不住而彻底疯掉。 临,什么都没做错啊,不要这样逼它。 不需要林漾言语,00握紧林漾的手,闪身传进神殿内。 神殿内金色的光晕比上次林漾来时更灼热,它从穹顶投落,笼罩整个祭坛,祭台上立着八根柱子,如出一辙的黑色锁链从柱子里延伸出来定穿了祭台上的怪物。 林漾目光触及临的模样,他有三秒钟的精神错乱。 那些可恶的扭曲的比蛆虫还要恶心的锁链钉入临的手腕脚腕,缠住临的脖颈。 临的双眸紧闭,它衣服下的身躯似乎已经空掉,在艰难的缓慢愈合,血在源源不断的往下渗落,染红了登向祭台的台阶。 无法再多看一秒,林漾冲上台阶,踩到祭台上,他手中的刀毫无章法的凶狠劈向铁链和石柱。 这些物件不似此间的物件,林漾的刀刃发烫发卷,这些锁链和石柱都没有流出半点划痕。 “草!” 林漾骂出脏字,这里的锁链和石柱是和囚塔里一样的东西,他昏了头,竟然妄想用刀砍。 那就用力量震碎它,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这些锁链,超出锁链所能承受的上限后,也许锁链就会断裂,临就能自由。 林漾环顾神殿,除却祭台,所有的房间都是暗的,那些房间里没有怪物,今日被当做养料的仅有临。 连接临与顶端漆黑房间的锁链已经泛出红色的纹路,从临那里掠夺来的能力都通过这些锁链源源不断的送到楼上的房间。 也许房间里有终止一切的办法。 林漾偏头看向00,“顶端的黑房间你能进得去吗?” 00飞上去看了一下,“林漾!我可以!” 00立刻下来,它抓住林漾,从祭台上直接传送到黑色房间里。 漆黑的房间里耸立着一模一样的祭坛,八根柱子矗立,双眸闭合的白坐在祭台中央,锁链刺入它的手腕和脚腕,在源源不断的给它传送力量。 那张和临一模一样的脸写着和临如出一辙的痛苦。 一个痛苦是因为被掠夺,一个痛苦则是因为过分贪婪的欲望。 白脸上的痛苦令林漾感到恶心,他想杀蛇,手指颤动,又生生止住。 白现在和临连接在一起,如果白受到伤害,一定会牵连到临。 林漾克制蠢蠢欲动的杀意,他逼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而在房间里寻找能够使阵法停下来的方法。 在这房间里有一整面墙壁的按钮,林漾点了几处,那些按钮操控的是窄门房间,而非祭台。 根本没有让祭台停下来的方法。 除非……杀掉月亮。 月亮是唯一的变数,如果月亮消亡,一切都会停止。 这对林漾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并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第64章 林漾离开漆黑房间,他和00说要去楼下查看,叮嘱00看好临。 实则,林漾是要去找邪神。 林漾快步往下走,大概四五层的时候,确定00看不见,林漾顺势拐进旁边的房间,他推开窄门,闪身入内。 窄门内的房间空旷,带血的锁链凌乱的散在地上,锁链间还有畸变怪物的毛发组织,那是未能被完全吸收的部分。 浓郁的血腥气萦绕在这方寸空间内,这血腥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而是经年累月。 难以想象这里有过多少次的杀戮。 林漾尚且无心处置这些,他漆黑的眼眸看向虚空,“我知道你正在注视着这里,你想要杀掉邪物,我已经拥有了完美的计划,让邪物爱上我,哀莫大于心死,我有把握能够让邪物自毁。”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邪物能够爱上我,我需要假装拯救邪物,我需要月亮消失,您一定能做到对吗” 林漾甚至用上了敬语,他瑰艳的面容看似十分冷静,镇定的语气还是透出了慌乱和焦急。 杀意难以掩盖,真心同样也无法伪装。 房间内静得可怕,只有林漾的呼吸声,邪神未响应他的祈愿。 林漾手脚发冷,如若他是掌管天地的邪神就好了,这样的念头刚刚涌出,林漾黑白的眼眸立即恶化成纯黑的色调。 沉重湿冷的东西攀附上他,纷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里有厌憎,有哀嚎,有痛苦,有呻吟。 林漾的大脑开始痛,他稳住心神,现在不是崩溃错乱的时候,临还在等着他。 - 临的情况并不好,即便是面对怪物,这般反复的折磨也太过残忍。 00围在临身边,啪嗒啪嗒掉眼泪。 冰晶神殿里的邪神大人每日也很痛苦,在见过林漾之后和见林漾之前,邪神大人都在冰冷的暗室里痛苦嚎叫。 很难想象那是邪神大人发出来的声音,和平日里的淡漠全然不同。 那是名副其实的怪物,不,比怪物的吼叫要更痛苦千倍百倍。 所带来的恐怖感,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歇斯底里的叫吼中所汇聚的人类与怪物都难以承受的痛苦。 第63章 那时00就已经觉得很痛苦,但它不曾见过邪神大人流血。 在00的眼里,邪神大人一直都是强大的代名词,它没有见过这样弱小无助的邪神大人,不强大、被欺凌,这样的邪神大人对于00来说万分陌生。 它感觉心疼。 它见不得邪神大人这副模样。 是它太没用了。 它总是无法帮助他想要帮助的重要的存在。 一只温热的手落在00的头顶,“00,去外面等我,这里交给我,别担心,这里的问题我都会处理好,如果我不能帮到临,我会跟它一起承担,我不会让丢下它一个人。” “00也要一起!” 林漾笑,“00还是小孩子,这是大人的事情,而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00去做,帮我去盯着月亮,好不好?” 听见林漾说很重要,犹豫的00点头,它抬眸,金圆色的眼睛认真,“林漾,当邪神很苦,你不要成为邪神,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和邪神大人很相似的味道。” “林漾,你该生活在阳光下,不要坠入黑暗,黑暗中太冷,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如果能够早一些和邪神大人相遇,我也会劝邪神大人不要成为邪神大人。” “林漾,你会很疼。” “嗯,我知道。” 经过一个世界的相处,00对林漾有所了解,林漾嘴巴上说着知道,但是决定好的事情便绝不会改变,无论谁来劝说。 00飞出神殿。 在不伤害邪神大人性命的前提下,林漾做什么00都会无条件支持林漾,即使林漾选择相反的方向。 林漾踏上血色台阶,他往上走,最终在临面前停下来,林漾蹲下,“临,我找不到带你出去的办法,不过我可以陪着你,无论是流血还是死亡,我都陪你一起去经历。” “真的很对不起,带你离开神殿,给了你诸多的承诺,可一样都没有实现。” 林漾握住嵌入临皮肉的锁链,他发力,让那锁链一并刺穿他。 血从皮肤里流出来后,那些锁链便像闻到腥气的兽,追着往上,但由于那些锁链的前端已经钉入临的皮肤,那些锁链无法动弹。 林漾任由贯穿他手腕的锁链汲取他的力量,两个小时过去,事情没有按照林漾预料的方向发展,汲取了过多力量的锁链并没有出现裂痕,它像是无底洞,无论喂下去多少都能够被全部吞噬。 实在是糟糕的消息。 林漾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要怎么办? 要站在一旁注视着临痛苦,即使皮肉骨头都腐烂掉也做不出任何帮助吗? 徒劳的等月亮落下去,再惶恐下一次月亮升起? 林漾受不了这样。 如若他第一次遇见临,他会觉得这种方式残忍,但他不会有这样严重的应激反应。 可他短暂爱过的怪物被这样折磨过,那只怪物死掉,如今事情再次重新上演,林漾来到一切看似还有挽回的时候,却徒劳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和旁观者没有区别。 “林、漾。” 手指被冰冷的温度触碰了,六神无主的林漾低头,临的手指在动,点在林漾的掌心。 临费力骗过头,它的半张脸被溶解,唯有一双眼眸完整,虚弱的睁开,浸润血水的眸注视林漾,林漾在他的眼里成为模糊的轮廓。 可它能感知到林漾的味道,是真实的林漾,不是幻觉中的林漾,不是黑泥怪伪装出的林漾。 “原来……林漾……没有离开……” 透明的液体无关任何情绪从临的眼尾滑落,它可怖至极的面孔显出温柔的神态,“你……看见……太阳……了……吗?” “这个……世界……也有太阳……它并非终年冰冷……还有……还有月亮……你的世界拥有的这个世界也都会拥有……你给我一些时间……林漾……我厌恶你……所以我不能放你走……” “我总觉得我见过你……认识你……很久……像梦一样……” “临,”林漾握住临的手,他纯黑的眸被水汽所模糊,声音冷冰冰的,“月亮让你很痛苦,为什么要提月亮。” “林漾,你哭了吗?” 林漾偏过头,他完好的左手在脸上胡乱抹,“没有,眼睛流血了。” 临注视林漾纯黑得眼眸,那里的眼白全部被黑色所吞噬了,临很清楚,林漾再往前走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变成恶堕的神,看似拥有一切,实则痛苦万分,得到的都是最不在意的,失去的都是曾经最想要守护的。 那只巨大银白眼眸,那个恶劣的神明,就在刚才它昏迷之际,入了它的梦,它将林漾在窄门里所说的一切都告知了它。 神明说林漾来到它身边只是为了杀它。 临对此很清楚,它不意外。 如若林漾失去想杀它的执念,林漾将不会继续在它身边停留。 那么爱呢? 这份让林漾丧失理智,变得偏执恶堕的爱是给谁的? 临有自知之明,这份浓烈到疯狂、偏执到窒息的情感不是给它的。 它和林漾认识的时间刚过一月,它叫临,可它没有和林漾有任何的承诺,也没有死去再也无法复生。 林漾叫的临不是它,这双已经疯掉的纯黑的眼睛所注视的也不是它。 它是低劣的替代品。 临淡漠、高傲,因为白的缘故,临厌恶相似面容的戏码,对替身二字感到恶心。 可它竟然会有一天承认自己是低劣的替代品。 它也是疯了。 “林漾,离开这里吧,去神殿外等我,很快我会去找你,你想不想吃烤野兔,烤鱼也可以,我都会做。” “临,我不走。” 林漾的手指抓紧临,没有任何温情的意味,充斥其中的全部都是恐惧,恐惧临消融,恐惧临在生与死之间反复被蹉跎。 “你也不想让我走,临,你说让我离开这里,眼睛却一直都在盯着我,我离开这里,你会孤单。” “怪物会害怕、会孤单,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临,我不笑话你。” 临的痛苦更甚,它偷取了他人的爱情,安插在自己身上,以此获得诸多的安慰。 临想推开林漾,想拒绝这一切不属于它的温暖。 可它做不到。 就像它虚伪的讲,林漾,你离开这里吧,可如若林漾真的离开半步,它会不受控制的想要紧紧攥住林漾。 临想,它就是这样自私虚伪恶心下贱的怪物。 如若林漾拥有读心术,他一定会反驳临。 为什么要用这样糟糕的词汇来贬低自己,情爱和占有从来都是分不开的事情。 扼制需求是交给圣人做的事情。 他们不是圣人,他们一个是怪物,一个是人类,仅此而已。 但陪伴能减少痛苦并不意味着能够终止痛苦,献祭还在继续,临的身体被溶解的部分越来越多。 它躯体愈合的速度已经追不上被溶解的速度。 临在忍痛,它还有心情开玩笑,“林漾,你想要这对眼睛,现在是取出来的最好时机,你拿走它,当做我送给你的礼物。” 很痛,很残忍,临的皮肉越来越少。 能再次长出来又如何呢? 这无法阻止林漾的痛苦。 林漾摇头,他的喉间溢出血腥,双手双脚都用作枷锁死死抱住破败的临,仿佛这样临就不会被吞噬,这样临就不会消失。 “我不要,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我该怎么做才能停止这一切?!” 第65章 “没用的,林漾。” 临皮肉腐烂、白骨外露的手指落在林漾被锁链刺穿的腕骨上,“也不必浪费精力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不会死,月亮消亡后,一切都会和往常一样,这些不是重要的事情。” 林漾见着临的皮肉一寸寸被溶解,充作力量被锁链汲取,他眼珠几欲爆开。 “这不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临,你能少一分痛苦对我来说便是天大的意义,人和怪物长久得被痛苦凌迟都会疯,我不能忍受这些不公的对待落在你身上。” “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 林漾的声音里染上他不自知的恳求,血红的液体自他眼尾滑落,一滴一滴砸在临的手背上,溶在临的指骨里。 临的指骨蜷缩,它感觉到烫意。 它仰视林漾难过绝望的眼,在心底讲,我不是你失去的怪物,你失去的怪物不是我。 在此之前,我们从未见过。 我是临。 生在雨林里,死在雨林里,不曾见过如你一般炽热的太阳。 “林漾,你不会失去我,怪物不会死去。在我被彻底吞噬前,取走这对眼睛好吗?” “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吗?” “还是说你愿意这对眼睛一并被白吸收,成为白的战利品?” “我不要!”林漾的反应过激,他的十指死死攥住临,呼吸急促像是心脏被人生生剖开取走。 第64章 他定定的注视镶嵌在临眼眶里的银白眼眸。 是他无数次挥之不去的噩梦,也是他近乎偏执病态的渴求。 林漾的手指移到临残破的脸上,指腹磨蹭临的眼眶,一把晶莹剔透的匕首出现在林漾的右手。 他上一次用这种形态的匕首是在凛凛肚子里为临做眼珠手串的时候。 那是他第一次从邪物的手中夺回已经死去的生命,长久以来绝望的前路照进了光,即便这光是以虚假的爱意献祭作为代价。 可,有什么关系? 能索取回性命,林漾的爱意,肉|体,灵魂都不值一提。 “临,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死在别人手上。” 他宁愿先杀了这只怪物。 临银白的眸倒映出林漾的面容,像是有一部分的林漾被囚禁于临的眼眸中患得患失,终日难安。 偏执得想要得到,再度恶劣的摧毁。 “林漾,我不疼,你是最有资格杀害我的人,我夺走了你的爱人,你杀我百次千次都不过分。” “遗憾的是,我已经变得残破,当下能赔给你的只有这双眼睛。” “是我欠你的,林漾,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抱歉。” 不,林漾不会对邪物感到抱歉。 他感到羞愧难当的是临。 是囚禁于高塔里的临。 刀刃刺进去了,临没有躲,它仰头迎合林漾的动作,瞳眸取出来不过数秒的事情。 那对银白的眼睛从临的眼眶里脱落,留下黑色的血红的可怖空洞,眼眸在林漾的手心里凝成两颗漂亮的白珍珠。 似林漾在池底捞出来的属于临的眼泪。 面前破烂不堪的躯体失去唯一完整的器官,铁链掠夺的速度骤然加快,冰白皮肉腐蚀成白骨,破碎的架构轰然倒塌,成为抓握不住的粉尘。 林漾握紧掌心里的两颗白色珍珠,不自觉的血泪铺满他的脸,他脖颈青筋绷起,猛然嘶吼出声。 杂乱的、无意义的、听不清字句的叫声,回荡在重新变得昏暗的神殿里,比恶鬼索命可怖数倍。 单是听上一听,就已经要被其中的情绪逼疯。 林漾失去所爱的临和所恨的怪物,反反复复。 死亡的痛苦重重叠加,制造出新的人形怪物。 - 降生、死亡、重生,对临来说是月复一月的日常。 濒死的痛苦过后,彻底失去气息,它的意识还在,这里不是雨林,是黑色的漫长的河流。 它在河流里无意识的飘荡,这里还有着许许多多和它一样的意识。 它们怨恨、嫉妒、邪恶,发狂的说着要让这个世界付出代价。 和之前的它没有区别。 临意识散漫,很怪异,这次它灭世的情绪淡了很多,比起灭世,它现在满脑子都是林漾。 挖掉它的眼睛、痛苦万分的林漾。 实际上,临每想到这个名字,痛苦会一并袭来,它想要远离,本能却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 好似荒漠里的旅人,踏上通往太阳的天阶,焚烧于艳阳的火焰里。 临甚至产生荒谬的念头,它和林漾怎么可能才认识数月,它们一定见过百年。 这样的念头出来后,临立刻会感觉自己恶心。 它死去的爱人尚且掩埋于地底,而它已经在为移情别恋寻找借口。 世界上怎么会有它这么恶心的存在? “如果我说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爱人,你是被遗弃的怪物,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爱你呢?” “你的一切都是偷来的啊,可怜虫。” “谁?!” 黑色的河流中,代表着临意识的黑色小点蹦起来。 那声音淡漠,“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带你看到真相,关于过去的真相。” 小黑点失重,面前不再是黑色的河流,而是万分古怪的景象。 这里没有一棵植株,地上是黑色的淤泥,零散的高大石头耸立在淤泥上,抬头往上看有一座巨大的悬浮的囚塔,垂落的黑色锁链连接囚塔与地面。 小黑点的视线猛然偏向一个方向,它看见了林漾。 林漾穿着红色的华服,他已经爬到锁链的顶端,他推开紧闭的神殿大门。 小黑点跟着转移进神殿,它看见了祭台上被囚禁的白眸怪物。 林漾脚步轻快走到祭台上,他自然得和怪物拥抱、接吻,在极致时双瞳涣散,双手还在紧紧抓着怪物。 “临,我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我一定做到。” 小黑点听到了爱。 那句‘我爱你’说给了正确的怪物。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直都知道这些。” “你再看。” 场景再度切换,小黑点一整个点都呆滞,是它百年里的噩梦,凶神恶煞的人蛇围在巨大的坑洞边。 里面烧起了大火,它爱的人死在了大火里,只有它侥幸活下来。 可是梦里的人蛇成为现实中的人类,被困于大火里的不是它,而是林漾爱的那只怪物。 它看见了林漾。 幽魂形态一样的林漾愤恨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临,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跳进了大火里。 “这火留存于过去,百年前的火焰不该伤到他,但他执拗行事,这是神赠予他的惩罚。” 火焰舔舐林漾的皮肉,他在火里复生又残缺,双手死死的、死死的抱住他爱的怪物。 嗓音嘶哑,一遍遍道:“我不走,临,我不走,我不抛下你。” 可是临还是成为了林漾怀里的一捧灰。 林漾从未得到过有关怪物的一切,林漾一直在失去。 小黑点皱成一团,它飘到林漾的身边,林漾神色空茫坐在灰烬里,这个世界的人看不见他,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痛。 小黑点想触碰林漾,它从林漾的身体穿过去了。 它碰不到林漾。 “这里是过去的幻影,你现在依旧在黑色长河里,并没有从那里离开,你开始怨恨了吗?” “不,”小黑点回答,“我在庆幸。” 声音沉默,而后问,“庆幸什么?庆幸还好是假的,林漾还活着吗?” “嗯,我庆幸。” 百年的依偎都是假的,没有温情陪伴,没有爱它致死的爱人,那些情感全部都是它从旁人那里窃取的。 和得知真相后的磅礴痛苦相比较,临竟然在庆幸。 “他爱的怪物不是你,你不是那只怪物,即便有着一样的外表,你们也不是同一只怪物。” “我知道。” “你杀了那只怪物,在林漾救出那只怪物,即将拥有幸福生活时,你毁了林漾的幸福。” 平和接受一切的临突兀的静止,由它的意识所凝成的小黑点有消散的趋势。 它感受到了。 它闯进了那具躺在雪山小木屋的躯体,吞噬了原本的那只的怪物的意识,睁开了眼睛,它看见对它万分憎恶的林漾。 它的意识从那个世界里游窜到这个世界,成为新的临。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它有着和那个怪物一样的皮囊、声音、气味,它吞噬了那只怪物,就像白对它做得一样,它和白一样恶心。 小黑点涣散的趋势加重。 操纵一切的邪神面色平静,虽然祗歪曲事实,但达成目的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爱人,没有朋友,得到的一切全靠掠夺的可怜虫,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思呢?” “不如死去。” 轻飘飘的四个字,压在临的耳边似有千斤重,临猛然睁开眼睛,它自神殿里复生。 血腥激烈的厮杀回荡在这一方空间。 00留守临,“大人,你还好吗?” 临目视小羽蛇,那个世界里这条羽蛇就跟着林漾,林漾说这是他和那个死去的怪物的孩子。 鱼和人类能生出蛇这样的念头在临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它不冷不热嗯了一声。 身体迅速往打斗的方向靠,没走出两步,临的动作生生止住,它不能过去。 它和白共处同一空间,只会拔高白的实力,这样对林漾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临转身离开神殿。 一刹那,林漾感觉到白的进攻弱下去。 林漾和白同时看向高约十米的祭台,上面已经没有了临的身影。 临醒过来了。 白见势不对,立刻想走。 林漾的长刀横在白面前,“绝无可能让你离开这里,你必须给临偿命!” 白的脖颈见了红,它握住刀柄,笑嘻嘻讲,“你杀我也没有用呀,我总会反复活过来。” “而我的力量越弱,下一次需要汲取的力量就越多,你看,你也阻止不了我那懦弱的父亲踏入神殿,你心疼它,更应该好好保护我。” 林漾冷冷盯着白。 - 临和00一大一小两只怪蹲在神殿外。 第65章 林漾推开神殿的门,这两只都腾得站起来,四只眼睛齐齐的盯着林漾。 林漾身上有血的味道,有林漾的,也有白的。 他身上已经见不着伤口,方才激烈战局中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林漾挑眉,“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00点头,“有血迹。” “哈,看起来很吓人吗?” 00摇头,“看起来林漾很疼。” “林漾不疼,我们回家吧。” “嗯嗯!” 00飞到林漾身边,他们往前走,走出三步,林漾的脚步停下,他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临,“你不跟我回家吗?” 临跟上来。 他们一路都很沉默。 这种沉默蔓延到他们走近山洞,00说想要喝蘑菇汤,飞出去找蘑菇了。 林漾蹲在地上生火。 临站在山洞的入口处,月亮从天际消亡,雨林恢复成无边无际的暗,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肥厚的绿叶。 好似暴风雨过去后短暂的平静。 “林漾。” “滋——” 一簇火苗生起,晃晃悠悠,柴木烧起来,霎时,火光照亮林漾的面庞,他偏头看向临。 临喉结滚动,它没有讲出话,林漾也没有移开视线。 邪物有事情瞒着林漾,林漾知道。 他耐心等临开口。 半晌,临唇瓣张开,“对不起。” 林漾站起来,他走到临面前,仰视临,“为什么要道歉?没有救出你的人是我,挖走你眼睛的人也是我,应该道歉的是我。” “不是这件事,林漾,我见到那只怪物了。” 林漾恢复成黑白的眼眸和临对视,木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林漾垂在身侧的手在抖。 他知道那个怪物。 “怎么见到的?” 林漾自认为平静的声音压抑着极端的痛苦,这痛苦同样袭击了临。 临回答:“我去到了你的世界,见到了囚塔里囚禁的邪神,还有你们百年前的模样。” “我弄错了一件事情,我没有爱人,我偷走了属于你们的时光。” “地底的日子太痛苦,我和它是同一性质的怪物,起初是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必须通过毁灭新生来获得力量,毁灭的次数越多获得的力量就越强大。” 但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万分的。 怪物在成神之前,同样会流血流泪,也会有无尽的孤寂。 “我在地底许了愿。” 林漾闻言,心脏在刹那间停止跳动,他不敢呼吸,甚至懦弱得想要捂上耳朵。 不要说。 不要讲。 不要祈愿。 “我祈愿我能拥有一个爱人,不论性别年龄外貌,我要他爱我,永不会放弃我,抛弃我。” “神答应了我的祈愿,我有爱人了。” 第66章 有风灌进山洞。 林漾的耳膜发疼。 雨林里邪恶的地底怪物站在他面前,这样轻声的讲。 它洁白的眼睫垂落,“尽管我从未真实感受过他的存在。” 像是一段虚无缥缈却又刻骨铭心的记忆。 记忆中所爱之人为它来到这个世界,又为它死在这个世界里。 临在不够强大的时候,于地底被吞食过许多次,它的神智浑浑噩噩,关于很多事情的印象都是模糊的。 祈愿后,插入那些记忆,似乎也并非突兀的事情。 但对临来说,不该是这样。 它不该混淆。 “我那个时刻大概是彻底疯了,竟然凭靠一段记忆去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爱我的人。” 临平静淡漠讲,“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该得到的是厌憎和恐惧。” “而更过分的是,林漾,我确实杀了你的爱人。” 林漾痛苦的思绪因为这一句话陷入卡顿,他凝视临,“谁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关于临的消亡,林漾再清楚不过,碎片是邪物的一部分,爱意与依赖叠加到一定程度后,碎片趋于平静,便能回归本体。 所谓的死亡仅仅是针对林漾而言。 “我看见了,感觉到了,想起来了,在雪山的木屋里,我掠夺了属于那只怪物的躯体、吞噬它的意识,林漾,你该恨我,也该杀我。” “林漾,我知晓了如何杀死我的办法,只要我心怀绝望死去,不再幻想任何属于生的希望,放弃所有的执念,名为临的怪物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在讲什么疯话?!”林漾攥住临的衣领,“是那个邪神这样欺骗你的吗?你以为它告诉你的就是真实吗?!” “如果我说百年前我们确实见过,如果我说我就是为你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我说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意义就是让你爱上我,临,你信我说的如果吗?” 距离好近,林漾的眼睫几欲扫到临的脸,它银白的眸不敢眨动,在林漾勾勒出来的如果里晃神无措。 “林漾,我……” 想说出的字句没能讲出口,被林漾吃了下去,他如森林里艳丽的食人花朵,尖利的牙齿咬住临的唇瓣,脚步往前逼迫,临没有往后退,林漾的双脚踩在临的脚背上。 他踮起脚,撕咬得更加凶狠。 牙齿与牙齿磕碰在一起,舔到血的味道,林漾的黑瞳直勾勾的盯临,他放肆的挑拨,好似非要将祭坛上洁白的神一并拖入这欲望的深渊,要见它染上欢愉,要见它生出妄念。 要白染上灼目的红,才肯罢休。 林漾如愿了。 由恶念浇灌出来的怪物在唇舌即将分离时,不自主得往前追,色泽被蹂躏得鲜红的唇含上去,手掌禁锢住林漾的后脑勺。 稍稍施力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 久久压制的欲望在此刻失控,银白接近透明的游蛇从临的后背爬出,它们犹如柔软的水一般攀附上林漾,极尽磨蹭。 林漾仿佛陷入了怪异的兽类巢穴中,他的感官都被怪物所填充。 所能承受的触碰膨胀再膨胀,越过某个临界点,林漾吐出热气,他低喃,“真是要了命。” 黑色的、湿漉漉的头发,散在临的面颊上,又落在它的脖颈,犹如黑色的小蛇。 林漾白腻削瘦的右手松垮垮的掐住临的脖颈,黛青色的血管绷起,好似与临脖颈处的血管连在了一起。 “临,你要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吗?” 林漾没有讲死。 他不喜欢那个字眼。 在窒息的黏稠的湿热的亲吻里,临清楚知晓自己的答案,它不想死,它想活着。 它从来都不想死。 它对那只死去的怪物没有半分愧疚,有的仅是得意而已。 你看,站在林漾身边的怪物是我。 过去百年的记忆是虚假的又如何,最终留在他身边的怪物是我,哪怕是充作替身,当做低等的仿制品,占有林漾气息的,留存林漾身边的,都是它这个劣质品。 它甘愿。 它生出的无尽愧疚,由愧疚催生出想赴死的绝望,只针对林漾。 它亲手毁了林漾的幸福。 淡漠高傲的神当低等的劣质品也没关系、杀戮从不会眨眼的地底怪物,竟然会因毁了某个人类的幸福选择死亡。 临银白的眼眸和林漾对视,这个模样的林漾像没有白日的雨林,无尽的暗吞噬临,让它沉溺其中。 它并非堕落,初见就心怀鬼胎的怪物没有资格用堕落来讲述。 临银白的眼眸弥漫猩红的底色,缠绕林漾的游蛇突然发了狂,爬满林漾的全身。 林漾掐住临脖颈的指尖都在颤。 “林漾,我后知后觉,我见到你很痛苦不是厌恶你,而是在难过这样久没有见你。” “我不想死,林漾,我要活下去,我要留在你身边,占据掠夺你的一切,成为你的一部分,纵使你恨我厌我恶心我,我都会不择手段的活在你身边。” 游蛇游走的位置越来越过分,林漾压不住临的疯,他也没想过压制。 林漾在战栗中喘息,湿淋淋的汗液打湿他,他仿佛刚从水里出来一般,漂亮得不像话。 已经无法做到游刃有余的应对,他声音破碎,“很好,临,成为我的藏品吧,我会妥善保管你。” 邪物该死。 但碎片无辜。 在林漾没有找到碎片明确的作恶证据之前,林漾不会轻易杀戮,他见不得无辜者枉死。 怪物也一样。 银姣夺走人类的双腿、声音和领土,所以该归还。 人蛇虐杀人类,所以该偿命。 林漾无法否认自己偏向人类,也不抹杀在基因自私的基础上衍生的公正。 00采摘蘑菇回来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情,它特意去雨林的西边摘取的肥蘑菇。 路上遇见几只漂亮蝴蝶,追逐打闹了一番,耽搁了些许时间。 尚未飞进山洞,00先闻到浓郁的烤肉香,它直接闪身进去,“林漾!大人!好香好香,00要饿瘪了。” 第66章 林漾和临正在烤兔子,他俩和平常一样面对面坐着,一个唇边挂着假笑,一个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没看出什么区别。 00放下肥美的蘑菇,绕着林漾和临飞一圈。 小声嘀咕,“有猫腻。” 林漾脖子上那么显眼的咬痕,绝不可能是蚊子叮的! 00欣慰,有进展好啊,有进展这个世界就有救!邪神大人也可以早日回来! 它巴不得这两人感情急速升温,所有世界的碎片都迅速回收。 听力极佳的林漾和临都同时忽略了00讲的有猫腻。 林漾将手中的烤野兔交给00,“00烤,我来煮蘑菇汤。” “嗷!” 林漾将蘑菇清理干净,剁碎、加入调料焖煮。 汤料的香和烤肉结合在一起,三分之二都进了00的肚子里,它肚皮吃得圆滚滚的,小手和翅膀合拢在一起,抱着林漾的腰,睡得鼻尖冒泡。 00越长越大了。 似乎是因为雨林的环境适宜它生长,它现在已经和四五岁的人类幼崽身高差不多。 见00睡着,林漾拍00背部哄睡的手停下来,他抬眸,看向篝火对面银发银眸专注盯着他的临,“一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临的目光在林漾和00之前反复打转,它没有打消对00的杀心,杀掉00,林漾便不能再度离开这里。 不过有什么力量阻止了临,让临做不到对这条小羽蛇下手。 临明白了,因为它吞噬了小羽蛇的父亲,是那只怪物的本能在作祟。 它看着抱住林漾腰肢酣睡的小羽蛇,问:“你喜欢孩子吗?” 林漾被问得猝不及防,他诚实回答,“喜欢,很喜欢。” 幼崽意味着希望的延续,擅长杀戮和血腥,并不怎么会和幼崽打交道的林漾斩钉截铁的回答。 临的眸底有晦涩的光芒滑过,在林漾给出答案的一刹那,无法抑制的嫉妒感涌上来,控制临的大脑。 林漾和那只怪物做过更亲密的事情,他们水|乳|交|融,孕育出爱情的结晶。 临见过他们亲密的模样,在神像的注视下,亲密厮磨,缠绵的爱意满到要溢出来。 林漾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它。 即便有那样的眼神落在它身上,也是在透过它去怀缅那只怪物。 “蛇的繁衍能力很强,林漾,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孩子,我会比它做得更好。” 林漾:?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男的,男的不能生好吗? 但林漾素来都是鼓励式教育,他勾唇,“那临要更加努力呀。” “林漾,我想带你回白骨殿。” 林漾没有进过白骨殿,他只在外面摘过蛇枯草,临说白骨殿葬着它死去的爱人。 林漾无意去冒犯。 可死去的爱人是林漾。 林漾还没有见过别人给自己立碑,坦白讲他是好奇的,好奇他死后,旁人会怎样怀念他。 事实上,在很久之前林漾就想过,他得出的答案是,没有人会怀念他。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人了,活着的全部都是怨恨他的怪物,和屈服于怪物惶恐的和他划清界限的伪人类。 连孕育他的母亲在和怪物共生后都害怕的讲,林漾不再是她的孩子。 林漾是一个连自己的母亲都留不住的失败者。 可有怪物为他立了碑,天长地久的怀念他,为此甚至要毁灭整个世界。 林漾不赞成这种为私人情感牵连世界命运的行为,但无法否认的是,林漾在这种疯狂极端的行径中感到安全。 他被反反复复的告知,林漾是绝对不会被怪物抛弃的。 在怪物这里,林漾是唯一选择。 “好,我跟你回去。” 离开山洞前,林漾看向雨林的某个方向,他停顿了一瞬,自若收回。 察觉到的临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那是神殿所在的位置。 月亮每月升起一次,距离下次月亮出现,还有三十天。 这三十天内,汲取充沛力量的白应当会大规模的动作,雨林里又有一场血雨腥风。 临走在林漾的身旁,它注视前方的路,它不会让那些风雨波及林漾。 林漾此刻除了地底的墓碑,他什么都没有想。 他迫不及待想要去看他死后的模样。 已经这般迫不及待了,林漾没有选择让00传送。 他沉入河底,穿过水帘,自血雾中走出,来到长满蛇枯草的白骨殿。 两米高的正门耸立,临推开门,林漾踏入其中。 好冷,这是林漾的第一感觉。 似踏进了一片千年不化的冰原,呼吸凝结成雾,林漾有些恍惚,他像是回到了冰晶宫殿一般。 但这里和冰晶宫殿的构造并不相同,穿过正门,走过一条长道后,岔路变得多了起来。 临从最左侧的路进去,林漾紧随其后,岔路过后依旧是岔路。 这里不像是宫殿,更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迷宫的每一处都是由蛇骨堆砌而成。 起初林漾还试图记临的行走路线,不出十分钟,林漾直接放弃,这座迷宫是活的,千变万化,根本没有固定的规律可言,一旦他踏入这座迷宫,想要离开只能依靠临带路。 林漾没有戳破临的阴暗心思。 他自若的走。 手指触及冰冷如玉的蛇骨,下个瞬间,那只手被临握住了。 临的指节覆盖林漾方才触碰过蛇骨的地方,唇角的弧度未变,神色淡漠讲:“别碰,脏。” 缀在后面的00闻言,小手下意识摸了摸蛇骨墙壁,不脏啊,这蛇骨被打磨清理过,尖锐的凸起都被磨得平整,一丝灰尘也没有。 不过00有个好习惯,它无条件追随邪神大人,邪神大人说这蛇骨墙壁是脏的,那么这蛇骨墙壁就一定是脏的! 至于看不见灰尘,一定是因为它眼瞎! 林漾的唇角噙着笑意,他明知故问,“这么脏,如果……全部都碰到了,要怎么办?” 林漾一边说着,一边面颊压上蛇骨墙壁,他的脸上留下不规整的蛇骨印子。 看向临的目光里含着暧昧和挑衅。 他是故意的。 临知晓林漾是故意的,但皮肤,脸庞都真切的触碰到了那些蛇骨,那些……别的怪物的尸体。 即使已经成为建筑的一部分,也是尸体,林漾会沾染上它们的气味,如若死去的怪物成为恶鬼,恶魂会跟着林漾。 临不担忧那些残破的恶鬼可以伤到林漾,它厌烦那些恶鬼同它一样,犹如铁笼里的饿狗般恬不知耻的缠着林漾。 想舔,用自己的气味覆盖那些气味,将那些怪物的气息全部抹杀掉。 临的牙尖发痒,它盯着林漾笑意盈盈的脸,头生生偏过去,握着林漾的右手继续往前走。 猝然,临的人形化作蛇形,巨蟒卷起林漾,眨眼间于00的视野里消失。 00在原地扑扇着翅膀,它圆溜溜的眼睛呆愣住,不是,虽然它能够闻出林漾和邪神大人的味道,但这白骨宫殿里已经被邪神大人的味道填满了啊,它要去哪里找?! 林漾的世界天旋地转起来,银白的色调填满他整个眼球,窒息的压迫感从躯体的四面八方传来。 不过数秒间,银白变成了猩红,森然的巨大牙齿耸立,他被巨蟒含进了嘴巴里。 浑身上下都被巨蟒的口液浸润,成为和临一样的冷然的雪的味道。 一阵颠簸过后,林漾被吐出来,他不轻不重的摔在地上,蛇信子紧接着追过来,将他从头到尾清理一番。 渐渐的,蛇信子停留在林漾唇瓣的位置。 庞然大物试图从看起来渺小的人类身上汲取暖意,林漾厌恶蛇,厌恶虫子,厌恶所有的软体生物和冷血动物。 但他没有拒绝伸过来的蛇信子,他任由厌恶的物种入侵,将他也变成怪物。 怪异的渴求生起来,手脚发软发烫。 林漾模模糊糊想起许久之前听队友说过的话,蛇液有特殊作用。 玻璃房里的人类会对蛇液上瘾,临也是蛇类。 意识到自己在吞咽什么后,林漾没有闭上嘴巴,他痛苦的识海在此刻变得飘飘然,仅仅剩下放纵与追逐。 是欲望和快乐,能够短暂麻痹他,带他脱离死人海的存在。 “林漾,我是谁?” 淡漠中掺杂着暗哑的声音撞进林漾的大脑,林漾的大脑皮层发麻,他抱住巨大的蛇头,水汽弥漫的双眸无法聚焦。 他亲吻巨蟒,“是给我快乐的存在,嘶——好疼,” 巨蟒的牙齿立刻收起。 不知凶险的人类仰起面孔,他流着眼泪笑得灿烂,“可以再咬一口吗?让我更疼更疼更疼,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疼到我的大脑能够停止思考和运转。” 巨蟒张开大口,林漾满怀期待,随即,他眉尖皱起,落下来的不是能拧断他脖颈的撕咬,而是温柔至极的触碰。 第67章 “林漾,能够让大脑停止思考的不止是疼痛,还可以是幸福和爱。” 可是苟活的人不配享有幸福和爱。 在林漾讲出口之前,生理眼泪先一步溢出来,幸福和爱是否降临林漾不知晓,但他确实要死了。 根本无法思考,成为浆糊,黄油,变得七零八落。 林漾倒吸一口冷气,无法叫停,也无法继续。 血水也好,背叛也好,全部都记不得了。 许久之后,林漾从地上爬起来,他看起来没有享受到幸福与爱,倒像是和兽类经历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地上还散落着从巨蟒身上抓挠下来的鳞片。 临已经恢复成人类的姿态,如若撕烂它后背的衣服,会发现上面对应着可怖抓痕。 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在强大的自愈能力加持下,林漾身上做出来的伤已经愈合完毕。 只是脚许久没有沾地,现下踩在地上还有些不适应。 坦白讲,林漾很喜欢疯狂到这种程度的缠绵。 在遇见临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方式可以用来逃避痛苦。 躯体不重要,羞耻不重要,如若不是认识临,如若不是对临产生特殊情感,林漾也许会去找别人,像酒精一样。 真正沉沦的人是林漾。 临敏锐察觉到林漾的想法,“不准。” 林漾吓一跳,“你有读心术吗?” “没有。” 那就更吓人了。 林漾正经解释,“我不会,不认识你,我就不会知道这些事情,认识你,别人在我这儿便不可能有机会,无论如何那些事情都不可能发生。” “这些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那个怪物说的?” 思绪回来的林漾因为临的提问,有一瞬的卡壳。 他不知道。 临走进一步,阴影笼罩林漾的身形,“方才我问你,我是谁,你没有给我准确答案。” 林漾眨眸,“讲给临听的。” 可它们都是临。 临往后退,“我是临。” 即便不是讲给它的,也要是它的,假的重复一千次也许就会变成真的。 白骨殿里阴冷的感觉散去,林漾环顾四周,这里不一样了。 没有狭窄的长道,是一处开阔的空间,在正中央的位置躺着一口冰晶棺材。 林漾走过去,那口棺材是空棺,上面刻有字。 【临与临挚爱之人长眠地】 这棺材是双人的棺材。 也是临的棺材。 临一早想好,待它处理完地面上所有的事情,完成复仇后,这口棺材就是它最终的归宿。 林漾可以轻易联想出临是如何守着这口空棺在地底过了百年,能力低微的邪物因为预言失去双亲,被驱逐到地底,许愿拥有爱的人。 却连一个拥抱都没有获得,在遥远异世界的记忆里汲取所爱之人死去的痛苦。 再通过循环往复的死亡获得强大的力量,斩杀地上的人蛇,剥其骨头打磨出白骨殿。 于尖锐浓烈的恨意中失去本心。 爱人再度见面,是刺向心脏的刀刃。 这一路太长了,而林漾来到临身边的这一路也太长了。 “这棺材我很喜欢,送我保管,可以吗?” 由于00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林漾的身边,所以00给了林漾一串金色手链,手链是用00的能力制作而成。 这个手链可以打开异空间,异空间无限大,00送给林漾是让林漾储物用的。 如果危险袭来,林漾也可以暂且在锁链里躲一躲。 开启锁链的咒语00交给了林漾设定,因此能够打开这手链的只有林漾。 鲜少有人类会用棺材当做礼物,临不是人类,它是怪物,它也觉得不合适。 临皱眉:“我更想砸了它,林漾,你是不死之身,你不需要将它留在身边。” “我需要,‘记得’和‘怀念’是意义本身,我并不是用它来承载死亡,而是延续期待。” 林漾话锋一转,“你也很想区分于临,成为对我来说特别的存在吧?这棺材凝结了你百年的等待,我想要得到这些,珍藏你的情感,你不愿意吗?” 临讲不出不愿意,它很难抵抗这样的诱惑。 成为对林漾来说特别的存在,被林漾永久记得,它会是比那个拥有鱼尾巴的怪物更让林漾在意的存在。 林漾笑眯眯讲:“那这棺材我就收下啦。” 棺材消失后,这方天地就变得太空旷了,它根本不像是生活的居所,连最基本的床和椅子都没有,更别说做饭的炊具。 即便是林漾曾经住过的临时培养仓也比这里要舒适。 与其说这里是白骨殿,不如说这里是临为死去的爱人修建的墓场,以仇敌之骨充作材料的墓室。 临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它手掌凝冰,空阔的房间立起冰墙,接着出现冰制的床椅家具等。 由临凝结出来的冰似乎永不融化。 林漾不畏寒,他看着临的眼睛,笑意盈盈夸临好厉害。 临对林漾伸出手,“那对眼睛给我,我加工一下。” 林漾没有将那对眼睛放进异空间里,在等临醒来的时候,林漾取出了自己的指骨,打磨后与那对状似珍珠的眼睛镶嵌在一起,拼凑成手链的形状。 交到临手里后,临端详手链上林漾洁白的指骨,它没有任何犹豫,残忍的剥开自己的指骨,在血腥中,将手链改成项链。 临给林漾从后带上,那两枚眼睛坠在接近林漾心脏的位置。 临闭眸,好似它站在林漾心脏的位置。 “这对眼睛虽然已经离开了我,但是它依旧具备我的能力,它能够透视一切,往后经过迷雾,你能轻易避开那些怪物,你要时刻将这眼睛带在身边,它能够帮你。” 林漾没有研究过这眼球,不知晓眼球还有这样的功效。 如此一来在接下来的救援活动中也便利很多。 这个世界的危机尚未解除,白不死,这个世界就不得安宁。 临对他的爱和依赖也没有达到碎片能够回收的程度。 如果他能在下次月亮升起前完成对临的碎片回收,那么林漾将无需顾虑神殿,失去临的白也不会是林漾的对手,杀完人蛇,人类与游蛇在这片土地上如何争斗都同林漾没有关系。 到底要怎样才能加速针对临的碎片回收速度?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林漾这几日除了某些必要时刻,几乎和临是寸步不离的状态。 那日被抛弃的00狠狠谴责了两人,复被三只烤兔子哄好了。 跟着林漾一起解救的00听到林漾的问询,努力回忆上次的碎片回收,00能感受到碎片回收的刹那。 它思索道:“也许我们弄错了方向,爱和依赖是关键因素,但一定还缺少了什么,按照这个世界邪神大人对你的爱恋值来看,应是已经达到顶峰。这个世界和上个世界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林漾顺着00说的去想,临的碎片回收是在临离开神殿,身体状态极差的情况下。 但也不对,那个时候的临在雪山上躺了数年之久,它基本已经恢复,那日应是它的痊愈日。 痊愈之后的临为何会突然的进行碎片回收了? 邪物是在临的躯体里苏醒,又和临一起消失于那个世界。 准确来说,醒来的并不是邪物,而是邪物的一段意识。 林漾开口,“缺少的关键部分应该不是由我导致,而是由临决定的。” 在那个期间,林漾没有对临做出任何改变。 00翅膀耷拉下去,“从邪神大人那里寻找突破口吗?这很难办诶。” “放宽心,并不是全无机会,我必须要在月亮再次来临之前,回收临。” 林漾胸口处的纯白挂坠眨了眨眼,细微的动静,林漾没有察觉。 “白呢?在月亮出来之前,我们要一直把它关在蛇窟里吗?” 听到白的名字,林漾周身的气场都变得可怖,他唇边勾起笑,眼底写满冷意,“在月亮来临之前,我保证,它一次都不会死。” 00握拳头,“好!我再去多收集一些虫子!” 林漾将那些人类护送回他们的领地后,没有选择走向河流,而是弯向了另一条小路。 在这条小路的尽头,是一处已经被清缴过的蛇窟。 林漾剥开洞口进去,他踩过层层台阶,走到蛇窟的最深出,凄厉的惨叫声从玻璃房里传来。 林漾站在玻璃房外冷眼旁观。 待在玻璃房里的不是人类,正是这几日蛇群找疯了的人蛇首领白。 它的脸已经肿成猪头的模样,嘴巴在变形的皮肉下发出猪嚎,斯文败类四个字跟现在的它沾不上一点关系。 林漾听不得白用临的声音惨叫,雨林里毒蜂蜇坏了它的嗓子,声带复原后立刻会有新的虫子接上去。 白死不了,也谈不上重伤,可每时每刻它都感到生不如死。 第68章 想逃,不想留在这里。 但只要临不出现在这里,白和游蛇的区别仅仅是它有人的半身。 除非……它动用别的力量。 那些力量是白从那些畸变怪物身上掠夺而来,神殿里真正的祭台只有庭院里的那一处,窄门房间后的献祭台都是白仿照庭院的祭台建造的。 那位鲜少露面的邪神似乎并不知晓。 但在那位邪神赐予它复生的能力时曾告诫过它,它唯一能接纳的力量源泉仅有临。 临之外的力量入体运转,会因与临的力量不和,导致它爆体身亡。 白起初虔诚的遵守这条规则,但很快它发现,没有临在场,它根本是一条谁都可以欺凌的长条烂虫。 在贪婪欲望的驱使下,白建立了窄门,新的力量入体虽不如临的力量磅礴纯净,但确实存储在了它的体内。 它胆战心惊的等待那位邪神说的报应。 报应没有发生。 白悄悄告知御神树这件事情,御神树表示吸纳入体没有关系,一旦使用,它的寿命将不足三月。 三月一到,必然会爆体身亡。 可如果有意外呢? 如果它是那个万一呢? 它可是这片土地的神,怎么可能会轻易死去? 想是这样想,白还没有赌的勇气。 林漾站在玻璃窗外观摩白的痛苦,他每日都要在这里站上半个小时,放进新的虫子,听白痛苦嚎叫。 这些痛苦比不上临的千分之一。 也无法平息林漾内心的愤恨。 从前他不屑于用这些手段去折磨怪物,可他现在用刑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由灵魄凝结出来的武器上黑色越来越深。 半个小时到了,林漾该回去了。 他准备走时,白怨毒的嘶吼,“林漾,你会下地狱!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闻言,林漾偏过头,他面无表情看着白。 白初见时的心动在这些天的折磨里散得干干净净,它看到的根本不是美人面,而是恶鬼皮。 白哆嗦发颤。 在它以为林漾要生气放进更恶毒的虫进来时,林漾笑了,“你说得对,我这样的人当然会下地狱。” 白失神。 好漂亮,好想拥有,艹,好疼!恶毒林漾去死! 林漾回到地底的白骨殿,临在等他。 这些时日蛇窟里的人类基本都已经救出来,生与死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生长于白骨殿外壁的蛇枯草几近被摘光。 临站在大片裸露出来的洁白里,银白的眸注视林漾,“辛苦了,今日解救出来的是最后一批人类了吗?” 林漾点头,“人蛇基本也清理干净了,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七天后的月亮。” “临,你愿意短暂离开这个世界吗?” 这是林漾近日思考后得出的办法,无法阻止月亮降临,如果在最后一刻,也无法顺利将临的碎片回收,他可以让00带着临去往上一个世界。 那里的神殿已经被摧毁,在偏远的,无人居住的雪山上,临可以暂时生活在那里。 等月亮过去,临再回来。 “那你呢?你跟我走吗?” 穿梭世界对于00来说损害还是太大,00负荷两个人会很吃力,况且临仅仅是离开一天而已,这个世界还需要林漾守着。 他不确定在月亮出现的那一日,如果临不在,神殿里会发生什么,如若他和临都离开这里,白也许会趁机对人类下手。 林漾必须看紧白。 他跟着临往白骨殿里走,“我在这个世界里等你回来,好不好?” “好。” 林漾原以为自己要再劝说一番,没想到临很轻易的应下来。 “我也很想去你的世界看一看你曾经生活的地方,我保证不会打扰那里的任何人类,更不会去伤害他们。但我只能在那里停留一日,不能更久,林漾,我放心不下你。” 林漾心间泛起的疑虑被打消。 临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欺骗他,如果临对异世界有所顾虑,林漾会努力寻找别的办法,无论希望是何等的渺茫。 连轴转后林漾实在疲惫,临变成巨蟒的模样,缠绕着林漾在巨大的冰床上睡觉。 待林漾呼吸均匀,本应该睡着巨蟒睁开了眼睛,它一眨不眨的盯着怀里的林漾,张开牙齿,毒牙咬住林漾的脖颈。 毒素注入了林漾的体内。 这毒不致死,因此林漾无法逃开毒素的控制。 时间往前拨动半日。 清理完人蛇的临出现在神殿,它立在金色的御神树下,不多时,那张令临厌恶万分的面庞出现了。 至高无上的神俯视它,“怎么,终于想好要接受吾的建议了吗?” 临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林漾和那条小羽蛇说得是真的吗?我仅仅是那个叫做邪物的家伙分裂出的碎片,林漾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要为死去的怪物报仇,那只是他接近我的借口。”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让我爱上他,心甘情愿被他回收。” “没错。” “被回收后,我会怎么样?” 神嗤笑,“当然是会死,你会变成邪物的一部分养料,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所以,一开始你是骗我的,那只怪物不是被我所杀,而是被林漾所杀,他不爱它。” 也不爱它。 御神树金色的叶子晃动,神祗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真的认为人类会爱上怪物吗?怎么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临,你是邪神在这个世界里的化身,生来就是要覆灭这方天地,如若你执意与自己的天性背道而驰,为区区人类约束自己,选择将自己装进好人的壳子里,你不会得到任何想要的,只会失去一切。” “即便你为人类付出生命,人类也只会恐惧你,认为你恶心。那只死于林漾手里的怪物就是最好的例子,你想要获得和它一样的结局吗?” 临立在御神树下,金色的光芒晃在它的脸上,它偏执,“那就死,我认栽。” 有什么关系呢? 它喜欢林漾,但这并不意味着林漾一定要喜欢它,而真的喜欢上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心,它不能怨憎林漾此刻爱,下一刻不爱。 那是林漾的自由。 被林漾利用也没有关系,死在林漾手里也没有关系,它本能就是求死的怪物。 所爱之人没死,它被所爱之人杀死,和原本的预设没有太大的偏差,林漾还可以活。 这很好。 神窥万物,临如何想,邪神一字不落全部知晓。 神祗不明白,在无数次蜕化剥皮前,它竟然是这样的存在吗? 不过勉强也可以理解,面对林漾那样级别的人类,会翻车也不足为奇。 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除了宿敌,就是自己。 “不错,临,你很大度,吾相信你也一定能够接受在你死去后,林漾继续前往下个世界去寻找新的邪神碎片,吾就替你忠心的祝福他们百年好……” “你说什么?!” 神祗嗤笑。 不是表现得很大方很深情吗? 实际上见林漾和别人走在一起都会嫉妒到想将那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抹杀吧? 祝林漾幸福。 可是祝不了林漾和他人一起幸福。 自私又恶劣的家伙。 “吾想你知晓怎样去做了。” “我不明白,”临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稳住声音,“你一直都想让我死,为什么现在要改变主意?” “事情变化着发展,吾不是那样死板的存在,吾只要达成吾的目的,过程不重要。” “你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不能告诉你。” 冰床上,巨蟒收回牙齿,林漾的脖颈处残留有渗血的牙印。 巨蟒伸出蛇信子将血舔干净,探出的尾巴尖尖儿拨弄悬挂在林漾脖颈的眼睛项链。 这对眼睛看到的一切,临都能看到。 不仅如此,临还可以将自己的神识附着在这双眼睛上,它将不仅能够看到、还能听到、嗅到。 它本无意窥视林漾的秘密,而是小羽蛇在林漾的身边,临始终感到不安,它恐惧有一日林漾会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 仅此而已。 毒素注入够多后,临重新化为人形,它抱住林漾温热的躯体,吻落在林漾的眉心。 无论林漾是恨它还是要杀它,它都要不计一切代价的留住林漾。 - 人类部落里久违得烧起了篝火,他们围着篝火坐在一起,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自得的笑。 因为,人蛇死尽了。 那个叫做白的首领也不知所踪,那把悬在他们头上的刀不见了。 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位林漾大人和00,还有他们曾经避讳的存在。 人类寿命百年,人蛇出现后,这寿命大幅度的降低到三十岁,他们已经过了几代,对当年的许多细节已经不清楚。 第69章 真正的参与者早已经死于临的手中。 他们多数知晓的都是关于地底怪物的可怕,但这段时间他们发觉地底的怪物也没有那么可怕,虽然看着就想把人类全部弄死的模样,但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哪位无辜的人类死在了地底怪物的手上。 “这次真的是重获新生了!我发誓一定会汲取先辈们的教训,不铲除异己,欺凌弱小!” “没错,我也发誓,绝不铲除异己,欺凌弱小!” “我也是!” “我也!” 此起彼伏的声音高涨。 一阵突兀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份高涨,银发银眸的怪物熄灭了篝火,惊恐的叫声再次划破灰暗的天际。 第67章 这几日的雨林静悄悄的,连惹人嫌恶的飞虫都鲜少出来活动。 厚重的黑遮天蔽日笼罩下来,似死亡的前兆。 血雾里已经许久没有响起畸变怪物的嘶吼声,迷雾中鲜红的血意较之先前变得更为浓郁。 在白骨殿深处,林漾尚未睁开眼睛。 他听见了许多的声音,有怪物的嘶吼,人类的哀嚎,还有00。 林漾费力想要醒来,眼皮却有千斤般沉重,身体一直在往下坠,仿佛有密密麻麻的游蛇缠绕成枷锁,拖拽住他的四肢。 寒气浸入他的骨髓。 大雪覆住林漾的口鼻。 呼吸……被侵占了。 柔软的物体趁机探入更深的地方,林漾不适的皱起眉,他的眼尾流出生理性的液体。 十指收缩,分不清是在推拒还是在邀请。 海浪骤然高涨,猛烈拍打岸边的礁石,模样像是想要将其彻底碾碎,而后卷入深海之中。 坠落,升空,翻腾。 滚烫的余韵席卷林漾,他在无意识中陷入空白,手脚都犹如过了电。 强烈的刺激下,林漾的眼睫如若沾满露水的蝴蝶翅膀,沉重缓慢的睁开。 临银白的眼眸在林漾眼前放大,他们严丝合缝的贴在了一起,每一处的反应都能够清晰被对方感知。 林漾的鼻尖抵着临的鼻尖,他黑色的眸雾蒙蒙的,胸膛轻微起伏,发丝与临银白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临,你想将我做|死|在床|上吗?” 林漾抬起手腕,腕骨凸出的手腕上缠着接近透明的银白小蛇,这些银白的小蛇拼凑成锁链的模样,锁住了林漾的手腕和脚腕。 临沉沉注视林漾,它银白的眸底浮现不详的红色,这红爬到了临冰白的面容上,形成不详的妖纹。 临没有回答林漾,它猛然咬住林漾的唇瓣,双手箍住林漾的手腕,将其举过头顶,压制得林漾无法动弹。 蓬勃的怒意在林漾心间炸开。 他粗暴撕咬回去,血腥从牙齿蔓延到舌尖再弥漫到整个口腔。 “你他妈……在发什么狗疯?!” 拳头带着锁链一起砸在临的脸上,即使中了蛇毒,林漾的力气依旧不容小觑,临被这一拳打得偏过了头。 殷红的鼻血从临的鼻子里流出,它银白的眸转向林漾,而后头偏回来。 牙齿再次撕咬上林漾的唇。 “你也知道我是疯狗吗?” “你说抛弃疯狗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林漾的唇瓣破肿,他手脚激烈挣扎,腰间悬挂的漆黑铃铛响个不停,他怒视临,“你讲点道理,我什么时候抛弃你了?!倒是你莫名其妙将我囚禁起来,月亮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我听见了,你和00说的话。” 林漾的声音猝然止住。 冰床冷得厉害,临将从畸变怪物身上剥下的黑色长毛皮当做毯子垫在林漾身下。 看起来像黑色的沼泽包裹住林漾。 临在林漾的正上方,银白的眼眸凝了冰,“林漾,你不解释吗?所以,那些都是真的,没有所谓的复仇,你来到这个世界里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复活你口中的邪物。” “你要用我的死去换邪物活。” “而这里也并不是你的终点,你会遇见更多个和我相似的存在体,对它们说出漂亮话,引诱它们心甘情愿爱上你,为你和邪物的爱死去。” 林漾歪头,“礼貌纠正一点,爱?这样的字眼用在我和邪物之间仅会显得恶心。” “除此之外,你说得全部都是事实,可那又如何呢?我心怀不轨,你一早不就知晓吗?” 林漾笑,明明被锁在床上,处于下位,掌控全局的人却像是他,他咬着字句,声音极轻,“临,养蛇蝎在身边就要做好被蛇蝎咬伤的觉悟才行啊。” 他毫无悔改,堪称恶劣。 第68章 临注视林漾。 这是一张足以令人和怪物都陷入疯狂的脸。 遑论强悍的实力和善良的心肠。 但绝非全然无害,犹如悬挂于天际的黑色艳阳,毒素和利刺也挂了满身。 如林漾所说,临早知晓林漾的心怀不轨。 它冰冷的指腹触碰林漾的脸颊,银白的眼眸宛如冬日里凝结的海,“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妄想独占太阳,活该万箭穿心。” 翻车是林漾计划之外的事情,被拆穿的刹那他的头脑是空白的,伴生着浓烈的自我厌弃。 他和临岌岌可危的爱恋,比蛛丝还要脆弱的存在,要彻底断裂了。 他本就不该讲出爱。 无论是作为那些曾被邪神杀死的人的同伴,还是作为倾慕临的存在,都没有资格。 背负血海深仇的人类不该爱上怪物,爱上怪物的人类不应该杀掉怪物。 顷刻间,万般恶劣的话语脱口而出。 用下贱的口吻去诉说,婊气的神态去贬低。 费尽口舌讲,是啊,我就是这样牲畜不如的东西。 恐惧屠刀落下,索性先自己吻上刀刃。 可,临说,不是他的错。 林漾微怔,他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又婊又魅的表情,很怪异,这个世界的临是这样,上个世界的临也是这样,无论他给出怎样的欺骗和伤害,临都会坚定不移的选择他。 这样是不对的。 这样是不应该的。 正确的做法是同他一刀两断,划清界限。 “林漾,我不放开你,这里只能是你走过的最后一个世界,不会再出现下一个能够遇见你的临,无论你恨我厌我想杀我,我都不会再给予你从这个世界离开的机会。” 林漾呆愣,他下意识道:“你关不住我。” 紧接着,林漾联想到什么,他神色变得戒备,“00呢?!” 临面无表情吐字,“杀、了。” 听到临这样讲,林漾的姿态倒放松下来。 临拧眉,“你不相信?你认为我不会杀那只小羽蛇吗?” 林漾无辜,“我没有这样讲话。” 临确实杀不了那只小羽蛇,并非不能杀,而是下不去手,即便它知晓那条小羽蛇死掉林漾将再也无法离开雨林。 临疑心那条小羽蛇和林漾一样,拥有蛊惑的能力。 不过这些对临来说都不是问题,林漾的弱点太过鲜明,纵然不杀00,临也保证林漾不会离开这个世界。 “我是对那条羽蛇下不去杀手,人类呢,林漾。” 林漾的瞳孔骤缩。 “你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吗?杀人类对我来说和杀人蛇一样简单。” 尽管那些人类已经和百年前的围剿没有关系,可那又怎样,它本来就是毁灭一切的邪神,除了林漾之外所有的生灵都死尽,才是临想要的结局。 触及人类的利益,林漾的理智在刹那间回归,“你用人类的性命来威胁我。” “是,”临坦荡承认,“你留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就安全,你前脚离开这个世界,我保证不出半刻,所有人都会走向末日。” “林漾,你要看着我,长久的注视我,将囚禁我的锁链牢牢的攥在手心里,这样你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类。” “我,只受你管教。” 一黑一白的眼眸长久对视,林漾扯开唇角,“没有必要这样多此一举,我是为你来到这个世界,不带走你我不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好,”临点头,“那就看是你先杀死我,还是我先得到你的爱。” 临没讲的是,无论哪种结局对于它来说都是好结局。 杀意和爱,只要能融为一体,对临来说没有区别。 第69章 达成诡异的共识后,林漾手腕脚腕上的锁链仍旧没有被取掉。 这些锁链都是活物,游蛇和曾经的触手一样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往林漾衣袖里钻。 林漾勉强能忍受。 直至不知好歹者钻入他的领口,长长的蛇信子舔到不该舔的地方,原本神色自若躺在冰床上思考对策的林漾猛然弹起来。 他耳垂爆红。 恰巧临进来,它带了一只烤兔子。 本来是两只,另一只投喂给被禁止踏入地底的小羽蛇。 林漾凶恶的和罪魁祸首对视,未经思考,掌心凝成带着烈火的长针,干脆利落的刺向临。 第70章 在长针刺进皮肉之前,临先一步握住长针,它将长针捏得粉碎,连绵尖锐的痛感在临的掌心晕染开,它掌心的纹路被烧得焦糊。 不过片刻,那些纹路随着伤口的愈合再次变得清晰。 临将烤野兔撕扯成条摆放在冰晶餐盘里,用全然无所知的口吻讲,“气什么?” 如若不是林漾通过上个世界知晓,临能和从它身体内爬出的物件共感,林漾就要信了临这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它,绝对是故意的! 临沾上油的手指拾取烤肉递到林漾嘴边,林漾张口咬住肉,黑白的眼睛瞪着临,嘴巴却没有停,好像是在咀嚼临一般,林漾用力到脸都有些变形。 有一说一,临在处理肉类食材上是很有天赋的,烤出的肉十分好吃,外焦里嫩,还很入味。 没准以后不当邪神了,可以去开一家烤肉店。 林漾嚼肉的动作有一瞬停滞,他在妄想什么,根本不会有以后。 即便有,那也不是他和临的以后。 林漾继续带着怒意吃肉,停滞的那一刹腾升而起的恶念似乎从未出现过。 他胃口还不错,整只烤野兔,林漾吃到四分之三。 临递来下一口,林漾偏过头,临立刻意识到林漾是吃饱了。 临没有进食的习惯,但这是林漾吃剩下的,它动作自然将剩余的烤兔肉往嘴巴里塞,没有咀嚼的吞咽。 画面看起来赏心悦目,不过看得人食欲全无。 在临吃掉最后一口肉的时候,林漾突兀的俯身含住临沾了油渍的手指。 临的心跳在刹那间止住。 柔软的红舌从手指到手腕,复而移到脖颈,咬住喉结。 临坐在床边,分毫不敢动弹,它呼吸的频率变快,静止的心跳如若鼓点般密集的敲下来。 好喜欢。 林漾给它半点甜,就能引诱它坠入疯狂。 它的手心出了汗,喉结被轻微的啃咬,心脏像是在被滚烫的岩浆腐蚀,却生不出任何逃离的欲望,只想沉溺其中。 临伸出手,它尚未碰到林漾的腰,视线突然天旋地转,林漾将临按压在冰床上,跨坐在临身上,用身体的重量压制住临。 下一秒,林漾撕临的衣领。 没能撕成功,临握住了林漾的手腕,游蛇随着临的意念行动,偏执病态的爬了林漾满身。 临的喉咙干涩发痒,它尚未从林漾的引诱中缓过神,银白的眼眸凭着渴求追随林漾白腻的脖颈。 “你做什么?” 贴上林漾躯体的游蛇实在太多,林漾的手还在倔强的往临的衣服上靠,双手在游蛇的压制下失去行动能力后,林漾干脆上嘴咬。 他的牙齿已经足够尖利,但除了在临的衣服上蹭上口水,撕扯不开临的衣领。 林漾愤愤,“这不公平!你咬了我!必须让我咬回去!” 林漾的头在临的胸膛上乱拱,他看起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在挣扎与撕扯上,临的领口微微散开,脖颈往下露出苍白的肤色。 临的虎口卡住林漾的唇齿,它翻身压住林漾,“不行。” 林漾眼眸一转,他牙齿骤然合拢,临快速将手抽出,虎口的位置还是见了血。 临垂眸,视线在林漾的脸上舔了一圈。 林漾在这一眼中感觉到头皮发麻的侵略性。 他身体颤栗,许多不可言说的时刻浸润他的感官。 粗暴,碾压,交|合,是快乐的,美妙的。 临舔掉虎口上的血迹,紧接着它捏住林漾的下颌,唇舌覆盖下来,整个过程,临的视线没有从林漾的脸上移开过。 它白色的发丝落在林漾的颈窝里,银白的眼眸偏执又虔诚。 林漾恍惚觉得,存在于他面前的不是怪物,而是没落神殿里的神明,神明失去神力、信众,仅有一个时刻想要取祗性命的虚伪信徒。 为了留下信徒,神明只能用祗绝佳的皮囊来讨好信徒,借此索取信仰和爱。 神明,成功了。 虚伪的信徒对这副皮囊实在中意。 最恨邪物的时候,林漾也会忍不住为这副罪恶的面貌失神。 欢愉至最深处,林漾听见临讲,“林漾,你总喜欢玩弄我。” 林漾瘦长的手指在临的背部打转,他轻哼,“看你痛苦也是我幸福的一种方式。” 痛苦吗? 临吻林漾湿漉漉的黑发和他失焦的眼眸。 称不上,至多算甜蜜的幸福。 这样湿漉漉的生活维持一天不到,林漾提出要求,他要去确认人类的生存情况。 “如果你已经将他们全部杀了,我岂不是很亏?” “我不会,”临回答,“我确实很想将那群蝼蚁尽数弄死,可我也十分清楚,一旦我手上沾染你判定的无辜人类的血,你的爱和恨都不会再给我。” “我在你眼中会成为‘该被杀戮的怪物’。” 这对临来说将会是最为地狱的结局。 “反正对于你来说,人类的存活胜过一切。” 林漾没反驳。 他是人类,为人类考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因此,他必须亲自去确认,还有关在蛇窟里的白。 临既然监视了他,那么一定知晓白在蛇窟里。 距离月亮到来的时日越来越近,按照临当下的状况显然是不会听他的话短暂离开这个世界,林漾没有找到新的规避月亮的方法。 必须要更努力一些,让临在月亮来临之前被回收,成为邪物的一部分。 最终,临还是答应了带林漾去看人类。 出迷宫前,临带林漾去殿内凿出的天然温泉泡了澡。 林漾黑色的纱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临所差无几的白,不过依旧是纱的形态,腰间的漆黑铃铛保留了下来。 临在为林漾整理衣服时,看见绕过林漾脖颈垂下的白珍珠,临顿了一下,“你没有扔掉它吗?” 林漾明知道它能够通过这对眼睛化成的珍珠监视他。 林漾将湿漉漉的头发撩到身后,泡过澡后他的眼眸也变得黑润,“这是我心心念念、辛苦挖出、用了巧思制成的物件,没有丢掉的理由不是吗?” 林漾的指腹在那对珍珠上轻轻蹭过,临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温柔抚摸了。 这个话题被搁置,林漾调整好腰带的位置,跟着临往外走。 迷宫是活的,没有临,除非他将这白骨殿给拆了,否则他很难离开。 缠绕在林漾四肢上的游蛇消失不见,在林漾锁骨往上的位置则多出一个吐出猩红蛇信子的银白小蛇图腾,约莫拇指大小。 这图腾留在林漾身上,临能够随时感知林漾的位置,相应的,在临感知林漾位置的时候,林漾也能察觉到临在哪里。 刚从地底上来,林漾第一眼看到了蹲在河边的00。 00和林漾对视的刹那,立刻飞扑向林漾,“林漾!00好想你!” “吧唧——” 00撞在临的手掌上,临挡在林漾和00之前,手抵住00的头颅,冷漠讲:“我知道你的空间传送必须依靠触碰才能做到,从此刻起,你和林漾至少保持一米的距离,敢靠近林漾一步,我就杀了你。” 00看着林漾,委屈巴巴哦了一声,可怜兮兮的往后退。 头顶却落下来一只温热的手,是走上前来的林漾,他碰到00了。 看见这一幕的临,恐惧铺天盖地的淹没下来。 它仿佛再次被丢弃到那条冰冷的河流,无助的向下沉溺。 可一秒,两秒,……,时间不停流逝,林漾没有消失。 他摸了摸00的头,回眸对临笑,“你别欺负00,它还是个孩子,经不起你这样吓。” 临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将林漾抱了满怀,它的手臂在不断的收紧,勒得林漾喘不过气。 林漾没有从这个窒息的怀抱里脱离,他的小指勾住了临的小指。 勾缠在一起的小指,在林漾来到人类的部落时,断开了。 部落里是由高脚的木屋组成的,在每一间木屋前都有一只银白的小蛇盘旋在木桩上。 随时都能将人类的脖颈咬断,夺取人类的性命。 林漾的面色沉下去。 临对林漾的情绪变化感知十分敏锐,威胁的气势散得赶紧,它开口解释,“人类看不见这些游蛇,他们的日常生活不会受到影响,只要你留在这里,雨林里不会轻易见血。” 临已经从威胁变成了不自知的乞求。 林漾不得不承认他是偏心的、自私的,在人类和临成为待选项时,林漾从未选择过临。 他坚定的走向人类,一遍又一遍,他必须如此,他也只能如此。 “临,你真的不想离开这里吗?” “如果我说,离开这里,有一日我们会再重逢呢?” “你愿不愿意用离别来换取重逢,想不想赌这样的可能?赌赢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林漾撒谎,赌赢了,只有你死我活。 第71章 临定定注视林漾,“林漾,我不跟你赌,绝不用虚无缥缈的未来来换确定的当下。” 它只要将林漾攥在手心里,一起生,或,一起死。 何况,按照那位邪神所说,只要白死去,雨林里再无任何可以威胁它的存在,这样的它足以为林漾构造幸福的未来。 第70章 林漾点头“好,你不跟我走,五日后月亮来临,你要继续去往神殿吗” “我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临说这话时,它错开了林漾的视线。 林漾眼眸微眯,“是什么。” 临抿唇:“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去神殿,往后神殿不会再度存在。” 林漾闻言生生被气笑,笑意过后,林漾漆黑的眼眸冰冷一片,“你擅自见过邪神对不对,祗都告诉了你什么祗根本不可信!” “那你呢,林漾,你就可信了吗” 雨林里没有白日,距离难得一见的日光分明没有过去许久却让人觉得遥远。 临银白的眼眸在昏暗中反射出冰冷无机质的光。 林漾立在原地,各式各样的情绪都从他脸上剥离得干净,脸皮上展露出五官最原本。的模样。 漂亮、锋利、雌雄莫辨的美、充满侵略性。 他眼目黑沉沉的,这双眼睛注视临,约莫过了十秒钟,林漾一个字没讲,他转身干脆利落的离开。 林漾没有去别处,他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蛇窟的位置,尚未进入洞口,林漾先闻到腥臭腐烂的味道。 像是死去多时的尸体散发出的气味。 他神色一凝,弯腰进去,入目的景象可谓惨不忍睹。 飞虫和畸变怪物的尸体杂乱的呈列在地上,数量多到林漾没有下脚的地方,溢出的血腥已经干涸。 林漾顾不得脏,他踩过那些尸体,沿着台阶往下,到达最底层,脏话堵在林漾的喉间复被咽下去。 本该关在玻璃房里的白不见了。 就现场的情况而言不像是被谁放走的,更像是白从里面逃开的。 根据那些畸变动物死去的情况来看,白在林漾离开后立刻从这里逃了。 可生活在地底的畸变怪物怎么会大量的出现在这里? 窄门在林漾脑海里浮现。 呵,原来是和强迫临去神殿里一样的手段,白通过类似月光一样的媒介操控那些畸变怪物来到这里,供它汲取力量。 如此一来即便是没有临在场,白一样能够拥有力量。 为什么之前不用? 林漾思绪转了又转,是不能用吗?还是在刻意隐藏实力? 得不出结论,晦暗的色调爬上林漾的面容,晕染开阴影。 他该二十四小时盯着白,玻璃房里的毒虫放得还是太少了。 林漾离开蛇窟没多久,他和临在雨林里面对面撞上,林漾尚未开口,临先出声,“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不是不相信你,林漾,我太害怕失去你了,你原谅我,好吗?” 临一点一点挪动脚步,伸手握住林漾的那一刻,它才松一口气。 林漾没有抽离出自己的手腕,他深吸一口气,“你不用为此道歉,你说得一点问题都没有,你是应该时时刻刻防备着我,我没有生气,不过是在事实面前无可辩驳、落荒而逃。”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临,白不见了,我们必须在月亮出来之前找到它,白会和你一样在月亮出现后不受控的走向神殿吗?” 林漾会这样问是因为他很清楚操控这一切的不是白,而是那位邪神。 祭品已经摆上祭坛,祗又怎会允许享用祭品的神职缺席? 如若那位邪神真的有心放过临,月亮便不会再度升起。 临握住林漾的手腕,将林漾整个人都带进怀里,从后背抱住林漾,“抱歉,我对此事并不清楚,往往在神殿内再度恢复意识时,白已经完成力量的汲取。” 林漾颦眉,他说出自己的判断,“白在月亮升起那日一定会出现在神殿,我认为应该先找到白,将它交给我管控,我来拦住它。” 如若没有祭祀的对象,那么献祭会失去意义。 “好,都听你的。” 临的鼻尖在林漾的颈窝里蹭,分叉的蛇信子探出来,焦急的舔,似乎短暂的分离让它生出极大的不安,必须用气味标记才能活过来。 林漾现在满脑子都只有快点找到白。 “白可能会去找你,你留在地底,我和00去找它,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00离开,等……” 林漾话没能讲完,蛇类的毒牙刺进他的皮肉,睡梦中的刺痛感在此刻变得真实,熟悉的晕眩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临接住林漾往下坠的身体,它银白的眼眸透出穷途末路之怪的疯狂。 明知前方是死路,也要踏上去。 为半刻的欢愉、为稀薄脆弱的爱意。 临抱着林漾回白骨殿,湍急的河流中他们一并往下沉。 没有爱,有相守的一生,也是极好的。 - 林漾做了噩梦里。 梦里到处都是血,地上有好多死去的尸体,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脸部朝下。 密集的黑色锁链封闭四周,连头顶都是喘不过气的黑色。 林漾蹲下来,他翻开其中一具尸体,林漾瞳孔放大。 是临。 它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脏停止跳动,成为一具尸体躺在地上。 银白色的眼眸消失不见,唯余空洞的黑色眼眶,有蛆从黑漆漆的眼眶里爬出。 林漾抽刀,匕首没碰到蛆,临的躯体如雪花一般消散了。 林漾转身,他去翻下一具,下下一具,下下下具,全部都是临。 它们的死状千奇百怪,但都毫无例外的凄惨。 在林漾看清楚它们惨死的模样后,这些尸体都在林漾面前消散了,大片大片干涸的血域里、由黑色锁链组成的囚笼里仅剩下林漾一个人。 “不要……不要……不要!” 林漾猛然从冰床上坐起来,他的四肢酸痛,像是睡上了许久。 “林漾,怎么了?” 临音色温和。 林漾抬眸,临坐在床边,手贴上林漾的额头。 林漾一时有些恍惚,他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离开过白骨殿,见到了人类、去了蛇窟。 还是说他一直都睡在冰床上没有离开半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林漾的声音发哑,头很痛,长久的昏睡导致噩梦和现实都合并在一起,这样长久的关下去,他的精神出问题是早晚的事情。 临喂给林漾干净的水,眼眸一瞬不眨,视线一瞬不移的落在林漾身上,“你睡了七日,白死于神殿,月亮今后只是月亮。” 临给出的信息太多,林漾抓住他最关心的,“你杀了白吗?” “不算是,你还记得你关着白的蛇窟吗?它动用了不该动用的力量从蛇窟里逃离,导致它自爆而亡,神殿的祭祀因此停了下来。白触犯了禁忌,被神所厌弃,它不会再活过来了。” “林漾,你救了我。” 林漾仔细看临的眼睛,“临,你没有骗我吗?” “我保证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每一个字句都是真的,时间线并非如此,白是在献祭结束后爆体而亡,那棵长久的生长于神殿里的御神树在白死去后轰然倒塌,霎时,神殿里充斥着黑色的浓雾。 那些雾气全部进入到临的身体里。 此刻,它坐在林漾的身边,耳边却有无数道声音,它们是除不尽的恶念,这恶念在试图占据临的意识,将临变成一滩只会杀戮的烂肉。 没有所谓的幸福,痛苦源源不断。 可重来一次,临依旧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它不能消失,它要活着留在林漾身边。 直觉告诉林漾事情一定没有这样简单,他身体往后靠,拉开和临的距离,“所以,你要如何处置我呢,将我一直锁在这白骨殿吗?” “林漾,我们结婚好不好,像人类那样组建家庭,在雨林里平和的生活下去,就像两个普通相爱的人类一样。” 林漾注视临的面容,上个世界里他对临说的话,在这个世界里被临转述给了他。 他有片刻的失神。 林漾的唇瓣弯出漂亮的弧度,“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求婚吗?” “是。” 临银白的眼眸认真,它学着人类求婚的模样在林漾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捧出漂亮的红色宝石镶嵌在白骨戒指上。 鲜红的宝石是由临的心脏炼化而来,它剖开心脏炼化的血腥场景,和新婚、礼物,这种听起来圣洁幸福的词汇没有半分关系。 倒像是地狱里的恶鬼制作诅咒的物件。 临模仿他见过的人类雄性,说出既定的台词,“林漾,我爱你,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林漾的视线聚焦在临掌心的戒指上。 他笑得散漫,语气随意,“临,你忘了吗,我是来杀你的。” 第72章 林漾其实讲得很轻,如若吹出的七彩泡泡,无需触碰,存活不久就会破裂。 临的身体沉重,它很痛,那些吸入体内的恶念在不断的凌迟着它,逼着它发疯,逼着它供奉鲜血。 可它的面上半分看不出它在被折磨。 临仰视林漾,好似在凝视这世间唯一留存的太阳,“怪物和人类不一样,怪物会爱上想取自己性命的人类,会想和杀自己的人类组建家庭,会反复……爱上林漾。” “怪物和林漾在一起不是为了获得幸福,怪物爱林漾,想要生活在一起是本能。” “在此基础上,厮杀、流血、厌憎,对怪物来说都是幸福,即便有一日怪物死在林漾手中,怪物也甘愿。” “林漾,你愿意不幸的陪我幸福吗?” 像是一场冰雹砸向林漾,触及皮肤的时候化为了细碎柔和的雪,雪逐渐融化,湿冷的感觉浸润全身,痛苦伴随阴冷渗入骨缝。 “为什么呢,临,你为什么会爱我?” 他对邪物是利用、是欺骗,他从未坚定的选择过邪物,一直都在借助邪物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不知道。” “林漾,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了,好像已经认识你很久,喜欢你很久。” 临笑,“就像我是你的物件,属于你,是你一个人的怪物。” 临不经常笑,所以它笑得每一次林漾都能记住,算起来屈指可数。 “我愿意,临,我愿意我们不幸的幸福生活在一起。” 戒指套上林漾的无名指,一刹那林漾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一并禁锢,圈进了名为临的冰原里。 誓言落地,临的执念也落地。 它再维持不住平和的姿态,压抑的黑雾溢出体内割裂皮肉的同时操控心智。 银白的眼眸闭合再睁开,里面写满了恶念。 林漾早有准备,他掌心一瞬凝成锁链,捆束起临。 在醒来时,林漾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是上个世界里林漾回到百年前闻到的,那些祈愿后产生的恶念,钻入临的皮肉身躯里,让临生死不能。 眼下它们再度出现了,这次夺取的是临的心智。 临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它如若失智的恶鬼,凶狠的对林漾龇牙。 林漾垂眸俯视临,“你知晓会是这样的结局对吗?你向我求婚,实际上是在同我告别,你想我杀了恶化的你。” “宁愿死在我手上,也绝不愿意消亡,成为邪物。” 林漾遇到的邪神碎片都是如此执拗,百年后的临连百年前的自己都要视作情敌,它们……真的很像,甚至很多时刻林漾会感觉它们根本是同一只怪物。 如若碎片构成邪物,每个世界的碎片会呈现出这样完整的人格吗? 林漾不确定。 他单手遮住临的眼睛,唇吻上临的唇瓣,凶恶失控的怪物咬破了林漾的唇瓣。 剜心的痛苦同时贯穿林漾和临。 那是一把黑色的长剑,林漾握着剑柄,剑身刺穿临的同时,也刺穿了他。 林漾的意识开始涣散。 他在往下坠落。 灵魂诡异的漂浮起来,林漾无意识得往前,他不知在何时回到了冰晶宫殿的地牢里。 阳光吝啬,只肯照耀地牢,踏出地牢便是寒冷的冬。 林漾坐在地牢里,他听见了脚步声,很轻很轻,可惜躲不开林漾的耳朵。 不出三秒钟,邪物出现在林漾的视野里。 邪物的双脚依旧没有穿鞋。 它今日穿了肃杀的黑,耳垂上的流苏也换成了黑色,腰间系着黑色的铃铛,银白的眼眸注视林漾,一言不发。 【我想活下去。】 突兀的声音,林漾抬眸,邪物没有说话,但林漾不会认错,这就是邪物的声音。 见林漾抬眸,邪物的视线也略微抬高,和林漾对视。 【我只是想活下去,可我真的该活下去吗? 也许真正该死去的存在,是我。】 林漾没能听得更仔细,有一股力量拖拽着他,他的灵魂飞出冰晶宫殿,陷入沉重之中。 林漾睁开眼,他还在白骨殿里,而临消失不见了。 林漾坐在空地上,过了许久,腿脚发麻的林漾站起来,余光扫过手指,那枚戴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不见了。 不仅如此,还有蛇图腾和挂在林漾脖颈的白骨珍珠项链。 项链上属于临的部分消失,两截林漾的指骨坠落在地上,林漾弯腰将那两截指骨拾起来,而后捏得粉碎。 临,是回去了吧。 日后,也许会再度相见。 林漾走出内殿来到迷宫处,迷宫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宽阔敞亮的路,00在路尽头。 “林漾,碎片已经成功回收啦,这个世界的邪神大人让我带话给你,它说它愿意相信你,我们去往下个世界吧!” 第71章 “没钱你们来住什么酒店啊?!” 猩红酒店内,穿着白衬衫黑马甲、模样俊俏的酒店前台神色轻蔑,他上下扫视拥挤在酒店大堂的人,嗤笑一声,“这里不接收穷鬼,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你说谁是穷鬼?!哪有酒店住一晚上就要88888888?!你们酒店就算是纯金子做的也不能这样瞎要价!” “就是!就是!我们可是看了猩红都市的宣传才来这里!” “哦,”酒店前台拖长腔调,“我说怎么连一晚8888888的酒店都住不起啊,原来是穷酸的外乡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死了老鼠呢,都快滚吧!” “你!” 人群彻底被激怒,在大厅的角落里,00雪白的脸颊蹭了蹭林漾,“林漾,我们有88888888吗?” 林漾坐在大厅接待用的真皮沙发上,黑白的眸带着笑意看着人群吵架,唇角翘起,“很遗憾,我们身上连一分钱都找不到呢。” 在十分钟前,林漾才接收到关于钱这个词汇。 尽管他出生的世界已经是现代化社会,但在怪物的威胁下,交易市场早已瘫痪,物资分配都是统一的军事化管理。 后来人类死绝,他去到冰晶宫殿,衣食住行都由邪物提供,更不知道钱为何物。 不过从这群人的神色,林漾大致能猜到,钱,在这个世界里是个好东西。 说来奇怪,目前为止林漾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发现一只怪物。 这里处处都是高楼,密集的人流分散在这些高楼里,在特定的时间涌向格子间敲击对于林漾来说款式落后的老电脑,又在特定的时间从格子间离开,赶往他们的家。 林漾猜测他们应该是付出某种劳动来换取报酬,借此生存。 就似他需要斩杀怪物,这是他的天职。 现在林漾能确认所谓的报酬就是钱。 00鼻子耸动,它在林漾身上仔细稳闻了闻,仅仅闻到似有似无的魅惑花香,00奇怪,“没有死老鼠的味道。” 林漾微笑解释,“他只是在骂我们穷而已。” “哦,穷是什么?” 林漾偏头看向玻璃门外越来越大的飞雪,“穷大概就是他们交不出房费,今晚可能会冻死在街头。” 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这样。 这家酒店的装修风格一般,舒适度一般,讲道理不至于那么多人都消费不起,林漾看这群人的衣着考究,如果他们都拿不出这笔钱,这里的溢价是否太严重。 大厅里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就在林漾思索解决之法时,一辆车停在酒店外,撑着黑伞的男子踏入酒店大厅。 他视线落在角落里的林漾身上,和林漾对视一眼,从林漾身上滑过去,继而转向人群,黑色的手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争执的酒店前台和人群同时静下来,他们的目光齐齐聚焦在男人的脸上,而后感到错愕。 “市……市长……” 嚣张的酒店前台声音都变得结巴。 男人的头发长且直,已经到了腰侧的位置,头顶的发色漆黑,而后如同剥落的漆般,不断的褪色,到了发尾已经成为纯白色。 他的眼眸狭长,五官立体,因此并不显女相,配合着自身的气质,反而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向往猩红都市,以及在猩红都市里生活的人,绝对会没有人不认得他,猩红都市的市长——清守。 显然,林漾并不认识。 他还坐在角落里。 大厅里站立的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市长,您说欢迎有才能的人来到这猩红都市,但这酒店的服务生却用天价来敲诈我们,还说我们是死老鼠,让我们滚,这就是猩红都市招揽人才的态度吗?” 清守的目光瞥向酒店前台。 酒店前台的脊背上像是压了千斤重,他腰弯下去,语气慌乱,“市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酒店的定价就是这样,我没有刻意刁难!” “是是是,”楼上噔噔噔下来人,是个模样生得极为和善的年轻人,他的西装上别着猩红酒店店长晏一木的胸牌,眼尾唇瓣都往上翘,“各位不知道猩红都市的物价素来如此,但凡能在猩红都市谋生,每日入账几百亿都轻轻松松。” 第73章 这个数字一出来,林漾感觉到大厅里的气温都高了几度。 原本愤怒的客人眼睛都直了。 晏一木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咳嗽一声,言辞恳切,“不过无论怎么说此事都是我们酒店的错,我们愿意赔偿各位,自掏腰包带各位去市中心的豪华别墅住,要知道那里平日里都不对外开放,单进去参观一次就得以亿为单位,各位……意下如何呢?” 为首的男人眼睛眨巴眨巴,“呃,此事我们也有错,既然如此,我们就在次谢过了。” 几百亿,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在这猩红都市却像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只要在猩红都市找到工作,待个十天半个月,离开猩红都市,他们岂不是几辈子都不用愁? 安抚好众人的情绪,晏一木都要笑僵了的脸看向清守,“市长大人,我们是诚心经营,这没了矛盾,能不能就不歇业整改?” “我只是路过,不是特意来找茬。” 清守转身离开。 晏一木松好大一口气,他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各位,跟我走吧,大巴车会送各位去市中心。” 人群往外走时,林漾也站了起来,他牵着裹成雪团子的00混在人群里。 踏出酒店,寒意铺面而来,许多人都缩了起来,00不畏冷,它伸手接雪,用只有林漾能听到的声音讲,“我们也要去吗?” “一晚上就价值过亿的酒店,00不想免费住吗?” 刚刚被林漾科普了钱是什么的00重重点头,一脸严肃,“00要去!” 林漾拍00的头,“刚才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什么?” “免费的东西才最贵啊!” 大巴车的台阶有些高,林漾抱着00上车,晏一木站在车上扶了林漾一下,林漾抬起脸,笑着讲了句谢谢。 人走到后排的座位坐下,晏一木还在晃神。 踏入酒店大厅里就留意到了,身形单薄漂亮得过分的青年带着五六岁大的孩子,看起来能轻易被恶鬼撕扯成碎片。 坐在人群里安安静静,像落在掌心里的雪。 这样进距离出现在晏一木的瞳里,冲击感实在太强。 晏一木嘴唇张合,“不用谢,顺手的事。” 晏一水上车,他看着对自己说谢谢的晏一木,他伸手摸了摸晏一木的头,“哥,你跟谁说谢谢呢?你傻了吗?” 晏一木一巴掌拍在晏一水的头上,“开你的车,别多问!” 晏一水哦了一声,没在意。 坐在大巴车中间位置,时时刻刻关注着晏一木一举一动的林漾眯起眸,那个坐在晏一木旁边的人有着和酒店前台一模一样的气味,尽管是全然不同的两张脸。 此行有猫腻。 林漾数过车上的乘客数量,加上他和00一共是二十人。 大巴车启动得很快。 林漾没有开过这种车,但他有最基础的常识,地上的积雪很厚,风雪不仅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出行。 比起去住宿市中心的别墅,足不出户居住在酒店里才是最为安全的选择。 和面对怪物不同,晏一木他们是人类。 因此尽管林漾知晓事出反常,但他不能简单粗暴的去跟晏一木动手,他只能静观其变。 大巴车上了路,林漾到酒店时是傍晚,现在天已经黑下去,不过视野并不算黑,两侧的道路路灯明亮,飞雪飞舞在路灯下,看起来竟然有种美感。 00在靠窗的位置睡着了,从在雨林世界里00就在快速长身体,长身体的时间段里00很嗜睡。 00睡觉流口水,林漾注意到后,他取出纸巾帮00擦拭,林漾的目光再次移到窗外。 他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居然生出几分向往。 没有怪物横行的世界原本该是这模样吗? “先生,我这里有备用的小毯子可以给您的孩子盖上,小孩这样睡觉容易着凉。” 轻柔的声音落在林漾的耳边,林漾偏头,是晏一木。 林漾接过毯子,“谢谢。” “我叫晏一木,请问你怎么称呼呢,可以交个朋友。” “可以,我叫林漾,认识你很高兴。” 晏一木眼球酸涩都没眨眼,“林漾为什么来猩红都市呀,还带着这样小的孩子?也许以后我可以帮到你。” 某张淡漠的面容在林漾的脑海里浮现,恶劣的念头在林漾的心间成形,他模样柔弱讲:“我来寻我的妻子。” 来猩红都市找自己的妻子吗? 幸运的话能寻到尸体呢。 晏一木的心情莫名愉悦起来,他脸上神色写满担忧,“你的妻子为什么会和你分开?” 路灯透过玻璃窗落在林漾的脸上,他的脸在行驶的大巴车内忽明忽暗。 他咬唇,似是难以启齿般,“我的妻子认为我太柔弱,和别的男人私奔了,据说是来到了猩红都市。” “离开我妻子的供养后,我实在无法活下去,迫不得已才来到这猩红都市寻找她。” 实际上林漾的漂亮并不是很女性的那种漂亮,他有种雌雄莫辨的侵略美,像毒性最烈的花,凑上来索取香气,先被剧毒锁住了咽喉。 晏一木对此无察觉,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林漾为编排某人而胡编乱造的剧本里了。 “你放心,在这猩红都市里,我晏一木一定会帮你的!” 林漾勾唇,“谢谢你,你是好人呢。” 第72章 收到林漾发的好人卡,宴一木的唇瓣弧度加深。 他会为林漾寻个好死法,确保伤不到林漾的脸。 这样的脸,哪怕是沾染半分伤痕,也叫人觉得可惜。 一个小时后,晃晃悠悠的大巴车停下来。 “各位,我们到了,请下车吧。” 车上乘客透过玻璃窗往外看,第一眼看见的是越过黑色高墙后满眼的金色。 枝繁叶茂的金色树木,高约三米的金色雕塑。 有人惊叫,“这树和这雕塑好像是金子做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车上异乡客迫不及待的涌下去,接着惊呼声传来,“真的是纯金做的啊,这也太奢侈了!” “哈哈哈来猩红都市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林漾是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他牵着睡眼惺忪的00,穿过弧形拱门。 入目的是一方溪流环绕的庭院,种了四排高大的银杏树,用种这个字并不准确,这些树木并非活物,而是金子雕刻出的死物,连每一片叶子都是由纯金打造。 庭院的四角坐落着雕塑。 其一无眼,其二无心。 余下两尊,一尊以匕首自刎,一尊为荆棘所缚。 林漾一一看过那些雕像,00仔细用鼻子嗅了嗅,它没有讲话,只是摸摸握紧了林漾的手。 踏入别墅的人都欣喜若狂,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多金子摆在他们面前,这庭院里连池底都铺着金子。 他们这些可有得赚了! 晏一木看了一眼时间,他打了个哈欠,拍拍手,“各位,我能理解大家兴奋的心情,但时间这么晚了,是不是该睡觉啦?别墅里的房间大家可以自行挑选,最顶层的房间能够将整个猩红都市收入眼底,不过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哦。” 庭院外这样奢侈,别墅里岂不是更让人眼花缭乱? 尤其是在听到那句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后,原本在庭院里驻足的人一窝蜂往里冲去。 林漾不由皱眉,这个叫做晏一木的人类,煽动性未免太强。 他突然抱起00,跟着人群一起往前挤。 好不容易进了大厅,有一只手轻轻拽了拽林漾的衣角,接着,一张纯黑的卡面塞进林漾的口袋里。 晏一木眨眼,他做出口型,“留给你的,不用谢。” 林漾的脚步因此慢下来,人群已经超过林漾,他们穿过别墅的正厅,目标明确奔向电梯。 电梯有两部,每部最多可承载13人。 先进入电梯的人显然没有等掉队的林漾的意思,实际上,他们根本看不起林漾。 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这猩红都市,他们都是各地的佼佼者。 得到猩红都市的邀请,财力是最基本条件,除此之外,还要通过考验。 那些考验或简或难。 最简单的便是如吃颗糖那么简单,最难的取枕边人性命也不为过。 林漾是通过00的传送直接来到这猩红都市,对于这些自然不知。 这些人则更是想不明白像林漾这样空有脸蛋的小白脸是怎么进入这猩红都市,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 这样的人,要么如表面一般无害,要么深藏不露,关键时刻成为最大的威胁。 关于林漾,他们不约而同的想法是,最好能让这小白脸不明不白的死了。 电梯合拢,数字不断往上跳跃,直至停留在85层。 林漾收回视线,就在刚才,别墅通往庭院的大门被关上,林漾转过身,他走到门边,手握上门把手,门打不开,看样子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第74章 能锁这门的也只有晏一木。 林漾没有着急开门,他没有走电梯,而是顺着木质的楼梯,将整个别墅从1楼转到了85楼。 1楼到4楼,凡是关上的房间都是打不开的,从5楼开始,每处房间都能进去。 不过它们的布局相似,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酒店。 在别墅的基础上改造成酒店,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00跟着林漾走到顶楼十八楼,如晏一木所说,顶楼的房间无多,仅有四间。 余下的三间都被占了,唯有靠近走廊深处的那一间,他们如何都打不开,只能作罢。 林漾踩着长廊上的猩红地毯,他用晏一木给他的黑卡刷开了长廊深处的房门。 房门开的瞬间,有三只眼睛隐匿在猫眼后死死得盯住林漾。 林漾似是对身后不善的视线毫无察觉,他牵着00进去,顺手从内将房门反锁。 憋了一路的00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林漾,这里不对劲,我闻到了……” “很浓郁的血腥气是不是?” 00点头,“这里的气息太乱太杂,我闻得很难受,鼻子都要失灵了,阿嚏——” 00大大打了个喷嚏,它揉揉自己的鼻子,又仔细嗅了嗅,小脸苦下来,“怕什么来什么,林漾,我真的什么都闻不到了,这样还怎么找邪神大人……” “正常来说你传送的地方一般都在邪物附近,既然我们落脚点是猩红都市,想必邪物就在这座城里。” “指不定……” “指不定什么?” 指不定邪物就在这别墅内,林漾没有将自己的判断说出口,他已经将这别墅从上到下都查看过,是没有看到邪物的身影,但这栋别墅并没有彻底被查看完毕不是吗? 00和林漾对视,它瞬间了然林漾的意思。 “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摸清楚晏一木今晚一定要让送这些人来这别墅里是为什么。” 林漾的话音刚落地。 房间里的灯突兀的熄灭了。 钟声在整个猩红都市响起来,连敲了三下,已至午夜十二点。 林漾顺着落地窗往外看,一分钟前还灯火辉煌的猩红都市在刹那间沉寂下去,宛如一座死城。 连街道两侧的路灯都灭了,此间静到可闻飞雪落下的声音,周遭的景象都溶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里。 林漾连00都看不清,仅能通过00的呼吸声判断00还在房间里。 “林漾,我们还要去吗?” 这样黑,他们进去了那些房间里怕是什么也查不到,甚至会生出更多的变故。 思虑清楚利弊,林漾走到00身边,他用灵魄凝出细绳,在静谧的黑暗中一边将00和自己的手绑在一起,一边打着哈欠讲,“太晚啦,00,明日爸爸再陪你去玩雪好不好呀,我们先睡觉~” 00小心往林漾身边靠,它和林漾一起倒在宽大的床上。 窗外的雪还在下。 雪花逐渐演变成冰粒,暴烈的敲打着玻璃窗,像是想要击碎玻璃涌进来一般。 林漾没有闭眼,他一直盯着天花板,在时刻留意外面的动静。 可奇怪的是已经过去这样久,林漾没有听见任何异样,整栋别墅都平和得诡异。 ‘叮铃铃——’ 林漾突然听到了铃铛的声音,那声音就在他的门外,00在同一刻惊醒,它没能发出声音,它的嘴巴被林漾捂住了。 林漾带着00一点点往墙角里蹭,他慢慢的摸索到门边,细绳的另一端还连接着00。 铃铛声越来越近了。 又突兀的止住。 林漾疑惑往前探身子,而后身体静止,那东西此刻就站在他面前,和他面贴面,脸对脸。 下一刻,林漾的眉痛苦颦起。 一只手从正前方刺进他的胸膛,捏爆了他的心脏。 林漾的躯体摇摇晃晃往下坠落,黑暗里瞳眸和发色都漆黑的鬼面无表情俯视倒下去的青年。 它忽视掉内心生出的怪异感觉,转身往外走。 恶鬼动作停滞,它纯黑的眼眸朝下转动,脚腕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死死攥住了。 这只手正在不知天高地厚的摘取它脚踝上纯金的铃铛。 恶鬼嗤笑,被钱财迷了眼的疯子。 它五指扣住青年的头,将青年抓起,纯黑的眼目凑到青年面前,“去、死。” 林漾笑:“好啊,不过你挖了我的心脏就得嫁给我,正巧,我刚死了妻子。” 不会错了,这个味道,是临。 像是一场盛大的雪裹挟林漾,侵袭林漾的感官。 突然,比之前强烈百倍千倍的杀意席卷林漾,让林漾不受控的对面前的恶鬼祭出杀招。 火焰猛烈的长刀直捣恶鬼的心脏,焚烧恶鬼的同时,也照亮了这一方空间。 林漾看见了。 黑发黑眸的临神色平静注视他,仿佛对这杀戮并不意外,而后如冬日里的雪消融。 仅一刹那,火光熄灭。 房间里属于临的气息全无。 灯光亮起来,别墅里恢复供电,连同整个猩红都市在这凌晨里再度亮起来。 林漾神色茫然站在房间里。 怎么回事,他杀了这个世界的临? 他没有想这样做,但那一刻心间的杀意无法自控,躯体先一步他的大脑做出反应。 根本做不出撤退的动作。 突如其来的供电让躲在角落里的00不适应,它揉揉眼睛,看见还在失神的林漾,00走到林漾身边,手指轻轻碰了碰林漾,“林漾,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黑暗中发生的一切00并不知晓,它在黑暗中不可视物。 林漾环视一圈,“00,你在房间里除了临,感知到别人的气息吗?” “00的鼻子坏了,什么都没有闻到,邪神大人刚刚出现了吗?” “嗯,它被我杀了。” “啊?林漾不是要攻略邪神大人,怎么会杀邪神大人?” 这很不合理。 林漾注视自己的掌心,“我不知道为何,在知道是临后,我的心里突兀的涌起一股尖锐的杀意,躯体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在临死后,那股杀意又怪异的消失了。我没想杀它。” 00了解林漾。 林漾从不屑于撒谎,他说没想杀,那就一定是没想。 这个世界很古怪。 第73章 林漾想到什么,他猛然打开房间的门冲出去。 半分钟后,林漾打开与他相邻的最近的门,床上的入住者面容平静,林漾伸出手去探,那人已经没了呼吸。 余下两间也是如此。 林漾顺着楼梯往下走,无一例外,全是死人,层数越靠下死状越为凄惨。 其中住在五楼得死得最为凄惨,连完整的尸体都寻不到,像是被砍成血雾。 林漾皱眉,“不对。” “死去的人数量超了。” 昨晚林漾数过,一整个大巴车的入住者算上他和00,一共才二十人。 但这里尸体的数量远不止二十人。 林漾还留意到楼层越靠下的房间打斗得痕迹越重。 所以,这些人全部都是被临所杀吗 不可能。 林漾的第一念头是否认,临不会滥杀无辜。 这样的念头出来后,林漾怔愣,他唇角牵起嘲讽的弧度,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相信临 邪物杀害人类,难道不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吗 林漾站在第五层和第四层的交界处,“00,我们去找你的邪神大人。” 别墅里的供电系统已经恢复,但四楼的光线依旧昏暗,和林漾在午夜十二点之前探查的不一样,似有无穷尽的墨渗入其中,阴冷的感觉透过衣服布料渗入皮肤钻入毛孔。 铺就的更为厚重的地毯将林漾的脚步声尽数吞噬,林漾在第一扇门前站定,“00,我们进去。” “嗯嗯!” 金色光晕散开,林漾视线恢复清明时,他已经在房间内了,房间里放置着沙发,桌子,配备有一套纯金打造的餐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看起来像会客厅。 第二,第三个房间也是如此。 林漾和00没放过任何一处空间,在进入第四层最靠里的房间时,一股食物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操作台上腐肉残留,蚊蝇和蛆围绕着肉块,迟迟不肯离开,香软的面包已经发硬,干果番薯都成为石头一般的存在。 这里,是厨房。 一整个四楼都没有寻到临的踪影,反复进出太多次,00已经体力不支。 在它倒下去的前一刻,林漾拖住00,他双手抱小孩一样抱起00,语气轻柔,“00睡一觉吧。” 00点头。 它好困,困得厉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觉怎么都睡不够。 00双手搂住林漾的脖颈,脸颊浮现冻红,藏在衣服里的尾巴无意识卷紧林漾的腰肢。 林漾没有往上走,他踩着楼梯继续往下走。 第75章 楼梯上没有铺地毯,林漾清脆的走路声回荡在寂静别墅内,下五层的光源似接触不良般忽明忽暗,映照着林漾唇角生笑的脸,仿若林漾才是这别墅里夜半游荡,提刀杀人的恶鬼。 林漾抱着00在三楼停下,他上下扫视在自己面前闭合的门,门上无锁但却推不开。 林漾任由00搂紧自己的脖颈,腾开双手,一把匕首出现在林漾的手里,林漾往门里刺。 门的表面荡漾出波纹,刀刃刺进去没有任何着力点,像是入了水域。 林漾及时将刀抽回来,他凝眸,如果再晚一些,这刀怕是要被吸进去,那里应当不是门后的世界,而是用来捕获猎物的陷阱。 看样子这里的门必须依托00才能进去。 林漾折回顶楼,他将00放到床上,视线转过方才临消失的地方,唇角牵直。 - 早上六点不到,晏一木和晏一水出现在别墅前。 晏一木用漆黑的钥匙从外打开别墅大门,“昨晚见金死得时间未免有些过早,哈,没想到三年过去都没有人能够杀死的见金在昨晚这样快就死掉了。” 晏一水将喝完的豆浆丢进垃圾桶里,他抹抹嘴巴,“所以说嘛,人不可相貌,那个林漾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呢。” 晏一木也没有想到。 但新贵九确实出现了,上面刻着林漾的名字,有点可惜,那样一张美人面不能作为货物流通,而是要高高在上了。 晏一木拂去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走吧,去迎我们这位新贵。” 电梯升到十八层,晏一木掠过那些死尸横呈的房间,径直走向最里间,他轻叩门扉。 “林漾先生,您醒了吗?” 房间的门从内打开,领口散乱,眼尾泛红的林漾出现在晏一木的视线里,他的面容写着无助,眸光慌乱。 在看清楚晏一木的脸时,林漾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猛然砰得关上门,“我不想看见你!你把我们送到这里是为了杀我们!” 面对这种情况晏一木并不意外,侥幸从别墅中活下来的人多数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不过愤怒只是一时的,在他们知晓自己通过别墅获得了什么,都会变得欣喜若狂。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林漾的脖颈,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留在林漾脖颈上的是吻痕吧? 这别墅里能在林漾脖颈上留下吻痕的只能是…… 不可能。 晏一木否决自己的猜想。 他整理好心情,再次敲响林漾的门,“林漾先生,我想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众人来猩红都市都为求财,而猩红都市的财就在这别墅中。” “杀见金可得财,食见金可得貌,取见金心者可得真心,摘见金眼者可见未来。” “林漾先生,您昨晚成功斩杀见金,已经一跃成为猩红都市新贵九,您的账户余昨晚入账了千亿,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金额。” 见金越来越难杀。 爆出的金额也越来越高。 上一个杀见金的人,账户入账为百亿。 如晏一木所预料的那般,门果不其然被再次打开,林漾眼眸黑润,“什么意思?” 晏一木毕恭毕敬双手递出一张透明的卡,上面写有林漾的名字、刻有林漾的照片,还有一串一眼望不到头的数字,前缀为账户余额。 晏一木温声解释,“每个人在踏入猩红都市的地界后便会自动生成这样一张卡片,记录面容名字以及余额。唯有在别墅里活着走出来的人才能得到这张卡,恭喜你林漾,你做得很棒。” 林漾接过那张卡片,指尖触碰到的瞬间,阴冷的感觉钉入林漾的心脏。 林漾垂眸,“但那些人都死了,他们是活生生的命。” “不过咎由自取罢了,林漾先生您不知道吧,心无所求者是见不到见金的,”晏一木眯起眼睛笑,“见不到见金这里对于他们来说仅仅只是奢华一些的别墅。” “不是我害死了他们,是他们的欲望害死了他们。” “林漾先生走吧,有人包下了别墅三日的使用权,在这个时间段里我们没资格待在这里。” 林漾还想从晏一木这里获取更多的信息,他抱起沉睡的00,跟晏一木一起下电梯,晏一水没有跟上来。 “他要收拾残局,我们去车里等他吧。” 他们这次开的不是大巴车,而是轿车,林漾抱着00坐到车后座,脖颈处的吻痕透过后视镜在晏一木的眼前一扫而过。 晏一木喉咙干涩,他状似不经意道:“林漾先生,没想到你看起来需要人保护的样子,居然能杀了见金。” 后座的林漾不敢跟晏一木对视,他双手抓皱腿上的布料,半晌道:“其实,其实见金是自杀……” “什么?!” 晏一木惊愕扭头。 林漾因恐惧而变得苍白的脸颊低下去,他声音变得细小,“昨晚灯灭之后有东西钻进了我的被子。” “我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它说它能给我任何我想要的。” “它夸我的手很软,腰很细,腿很直,它……它强迫了我……” 车后座里温度骤降。 恶魂附着于林漾,跟着林漾从别墅离开的临坐在林漾旁边,纯黑的瞳盯着林漾,死人白的手背绷起青筋,它听着从这个人类口中吐出的不要脸的疯话,单手掐住林漾的脖颈。 低垂着头颅的林漾弯眸。 他所看不见的、粗暴掐住他脖颈的恶鬼没有杀他。 他不认为恶鬼对他会有心软的可能。 除非,恶鬼白日无法杀人。 林漾吐出热气,他将本不存在的场景说得愈发不堪入目,掐他的那只手越收越紧,他的脖颈见了黑紫的印记。 他似享受般,脸上弥漫红潮,生理性的眼泪沾湿林漾的眼睫,林漾为这场糜艳的讲述收尾,他饱满的红唇一张一合,“恶鬼说它爱上了我,它甘愿为、我、去、死。” 晏一木眼里的林漾眼泪涟涟,畏缩又怯懦,如若暴雨中将要折断的小白花。 恶鬼看见的林漾分明是披着人皮的艳鬼,在洋洋自得的、挑衅的笑,它冷冰冰的指尖被白齿后柔软的红舌所舔舐,留下了水渍。 于是林漾所讲述的那些暧昧的、缠绵的、不曾发生过的晚夜,似乎成了真。 它被不堪的人类所迷惑昏了头脑,选择用自刎来送这人类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恶鬼面目狰狞,等到夜晚,它一定将这个叫做林漾的人类撕扯的粉碎! 这个根本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人类! 林漾不过是随机测试一下而已。 他见不到临的本体,却可以勾一勾临的分身,就像临离不开神殿,但那些触手却可以。 这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林漾声音惶恐,“它昨晚死前跟我说今晚要见到我,你说别墅这三日内都被包场,那我要怎么才能进去?” 晏一木方才受到的冲击不小,难道那样难杀的见金居然是个老色批吗? 这很不合理,可是如果换成林漾那张脸,也很有说服力。 见金不死之身,用短暂的死亡来换和美人春风一度,似乎很划算? 晏一木抛开脑海里杂乱的想法,他回答林漾的问题,“很遗憾,这三日内别墅谁都进不去,如若你想进去只能等三日后的猩红拍卖,得到进入别墅的资格。” 第74章 “林漾先生初来猩红都市,对猩红都市的很多规矩还不了解,整座猩红都市最宝贵的财富便是见金,而除却伊始的进入别墅的机会,往后再进入别墅便需要靠猩红拍卖来抢。” “每场猩红拍卖提供的名额不一,得到名额就能进入别墅,当然,更有实力者可以选择清场,比如……他们。” 林漾透过单向车窗往外看,数十辆黑色suv停在了别墅前,保镖训练有素打开车门,为首的车辆里下来一个眉眼深邃,头发白金的年轻男子,他搀扶着一位满头白发、不怒自威的老人。 在老人的身侧还有一名留着红色长发的年轻女子。 他们的视线朝晏一木停车的位置看过来,晏一木当即推开门下车,毕恭毕敬的对老人鞠了一躬。 “沈老爷子,盼您丰收。” 沈琮宗满是沟壑的脸上漂着假笑,“丰收?呵,沈家多久没出现能杀死见金的新人了。” 他的视线绕过晏一木,看向晏一木的车,林漾显露出模糊的轮廓,“倒是让一个外城的小子捡了漏。” 晏一木不着痕迹挡住沈琮宗的视线,陪着客气的笑,“他一小白脸哪儿能和您相比拟呢,纯属是靠运气。” “哥,我已经打扫干净啦!” 晏一水从别墅里出来了,他见到沈琮宗,腰弯下去,“沈老爷子,您来啦,我已经收拾妥当,请您进去安顿,见金似乎越发的狂躁,老爷子您注意安全。” 沈老爷子哼一声,十余人进去,别墅的门从内锁死,高墙外有沈家的保镖留守。 第76章 晏一水和晏一木没做停留,他们立刻上了车。 晏一水负责开车,晏一木坐在副驾驶。 晏一木见林漾的视线还停留在别墅,提醒道:“别看了,沈家的保镖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你打不过它们,也别想强闯这别墅,否则即便你进去了,没有房间作为庇佑,在夜晚你根本连一分钟都撑不到。” 林漾收回视线,他乖巧回答,“我连鸡都没杀过,又不会打架,怎么会有这种心思,嘶——” 林漾倒吸一口冷气。 始终透过后视镜密切关注林漾的晏一木当即扭过头来,“怎么了?可是身上有伤?” 后座的林漾扶着自己的腰,“没事儿,晏大哥,有点腰疼。” 晏一木思及林漾说得是如何杀死见金的,惹眼的红从鼻尖爬到耳后根,“腰疼啊,腰疼,晚点我给你送点药。” 实际在林漾的后颈出现了两个带着牙印的血窟窿,在林漾将自己连只鸡都不敢杀的时候,被他贯穿心脏的恶鬼张口毫不客气的咬住林漾的后颈,刺穿林漾的皮肉。 林漾往后座上靠,身体重量全然压在这只他看不见的恶鬼上,看起来就像是投怀送抱。 恶鬼拧眉,它想撕烂林漾,双手却下意识的接住了这个人。 很温暖的触感,填满它的怀抱。 这种久违的感觉只有在它还是人的时候体会过,它已经快记不清了,那些和美好温暖相关的,脑海里仅剩血腥和仇恨。 突兀的,一缕杀意在恶鬼的心间生根。 如若不是它在白天动不了杀戮,此刻林漾怕是已经是一具尸体。 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境况下产生杀意,恶鬼突然推开林漾,飘出车窗外,双手扒着车顶,猛烈的寒风掠过恶鬼,那缕杀意勉强淡了一些。 车内的林漾支起来身体,一个拥抱就应激了,这样看起来不像是临的作风。 他看不见临,却能闻到临的气息,临不像是从这里离开的样子,在躲他吗? 车子一路行驶,在一处独栋的小洋楼停了下来。 林漾偏头看向小洋楼,“这是?”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居所,你杀了见金,成为新贵九,这房子是你应得的,不过如果你不想住在这里,也可以去别处购置房产,左右你现在已经很有钱了。” 林漾抱起熟睡的00,“新贵九,意思是在我之前杀死见金的仅有八个人?” “新贵是按照资产划分,意思是在猩红都市您的财力排第九位,”晏一水吐掉棒棒糖的塑料棍,声音懒洋洋的,“至于杀见金,在猩红都市存活的每一位都沾了见金的血,那怪物少说死了上万次。” “原来这样。” 林漾面带微笑。 这一刻,晏一木感觉面前的青年极为陌生,仿佛一刹那生出无数尖锐的刺,不过仅是一瞬,青年又变得孱弱无害。 林漾抱着00踏入猩红色的小洋楼。 晏一木和晏一水都没有下车,晏一水注视林漾消失的背影,“哥,你不告诉他杀见金的人,除了沈老爷子,多数都暴毙于家中吗?” 晏一木盯着小洋楼掩上的门,“这不正是沈老爷子所希望的吗?否则怎么会让我安排林漾住进这恶鬼栖息的鬼宅?” 里面可都是恶鬼。 - 00还在睡,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它在睡觉期间,身形在一点点变大。 林漾没打扰00的生长,他按照在别墅里办法用灵魄做细绳,分别绑住00和他的手腕,随后将00放在布艺沙发上。 转身的瞬间,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在林漾面前放大,林漾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他定睛去看,那张血脸消失了。 林漾在原地静默三秒钟,他注视空气,深吸一口气,“临,别再做这样的恶作剧。” 倒下的、惨死的,关于临的模样,林漾已经在脑海里储存太多,在这样多的记忆里鲜少出现明媚的、灿烂的临。 确切来说,是从未出现过。 临站在距离林漾一米的地方,它银白的瞳盯着面前没有表情的青年,青年知晓它的姓名,那么一定是当年被宴请的宾客。 不,除了沈琮宗,没有人还能活这样久。 何况,在昨晚之前,它都不曾见过这张看着充满毒素的艳丽面庞。 “你究竟是谁?” 恶鬼的模样在林漾面前显眼,白发白眸,银白的长发被简单的束在身后,穿着夏季红色的西服马甲、红色西服短裤、以及红皮鞋。 它看起来刚过85岁。 林漾的指甲猛得陷进掌心,掌心的皮肉在瞬间多出月牙色的血痕。 “我叫林漾,是你许久不见的爱人。” 【我叫……林漾……】 【……是……你的爱人……】 【是来杀你的。】 模糊的记忆碎片在临的脑海里闪过,没有留下任何清晰的片段,仅留下痛苦的划痕,“林、漾?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临的声影再度于林漾眼前消失。 林漾的肉眼看不见临了,空气里关于临的气味在不断变化,突然之间,小洋楼断了电。 明明连正中午都不到,小洋楼里的光线暗到却像是傍晚。 林漾勉强能看得清房间的物件,但看得并不仔细。 他正对面的墙上在缓缓的渗字,林漾走过去看,歪歪扭扭写的全部都是‘我恨你’。 字越来越多,林漾透过笔画能感觉到书写者尖锐到似乎献祭生命也无法抵消的恨意。 他再度看到了临。 它站在冰冷凝冰的海面上,下半身一会儿是鱼尾,一会儿是蛇尾,一会儿是人类的双腿。 它银白色的眼睛已经被血填满了,怨毒的看着林漾,嘴唇张开,“林漾,我恨你。” “你是负心人。” “从始至终,你都是在骗我。” “可是,林漾,我爱你,我舍不得你。” “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冷,死后的世界好冷啊,你抱抱我,林漾。” “求求你,过来。” 林漾踏出了脚步,他被蛊惑了,双眸没有神采,一步一步往冰冷的海面上走。 冰层已经要破裂了。 披上假面的鬼弯唇,它眼眸狠戾,伸出尖锐的指甲掏向林漾的心脏,下一瞬,惨叫声流窜在小洋楼里。 “放……放开!鬼要死了!没有这样欺负鬼的!” 苏南半只鬼手都要被林漾折断,林漾的烈焰长刀抵住苏南的脖子,“漂亮鬼,你模仿的技术不行,还没有黑泥怪厉害。” “它的尾巴不是这样粗制滥造的纱,还有鳞片也是闪闪发光的,你的腰太细,肩也窄,这样的小骨架,根本不及它万分之一。” 苏南要破防,它哇得一声哭出来,“陆驰瑞!有人骂我丑!你快弄死他!” 林漾的眼前一黑,他擒获的鬼如烟雾般从他手里消散了。 整个小洋楼静悄悄的,四处都看不见鬼怪的踪影,小洋楼里暗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林漾点燃蜡烛,他盘腿坐在地上,没有去找拎住的鬼,而是在找临。 “临,我知道你还在这里,我们可以聊一聊吗?我能帮到你,带你离开那个鬼地方。” 临躺在吊顶的水晶灯上,一双眼眸闭着,在它的旁边,站了数十个鬼,其中有苏南。 苏南战战兢兢,“鬼大大,您突然来这里干嘛,那个人类我们就能随便弄死,不需要您出手。嗷!陆驰瑞你打我干嘛!” “散了。” 临开口,那些鬼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连苏南都老老实实隐匿起来。 作为鬼,谁都不会想去招惹临。 毕竟,它人、鬼都杀。 帮它吗? 临听见这句话,恶念丛生,上一个说要帮它的人,它信了,下场是珍重之人横死。 而它沦为货品,五马分尸不够,千万屠杀不够。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它已经要疯了。 它不需要任何人救它,它只需要猩红都市和这个世界都去死。 等到夜幕降临,它一定会让这个美人面、蛇蝎心、满口谎言、两面三刀、叫做林漾的人,体验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 第75章 猩红都市夜晚来临的早,将至五点,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消失,如同雾般缥缈的黑从低矮的天空压下来。 00揉揉眼睛从布艺沙发上坐起来。 “林漾?” 没有回应。 00走下沙发,踩在地上,00感觉不对,它低头往下看,两只脚丫从它的裤腿里分别探出。 它的尾巴不见了! 它小手往身后摸去,那对翅膀也消失了,它看起来和人类已经没有分别,似乎也长高了许多。 00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消息分享给林漾,但00找遍整个小洋楼都没有林漾的踪迹。 “奇怪,林漾丢下我独自去别墅了吗?” 00正要往外走,它手腕间感应到什么,00抬起手腕,一根似烈火燃烧组成的丝线显现出来,而丝线的尽头似乎连接着二楼浴室的方向。 第77章 00方才去过那里,它什么都没看见。 它仰视二楼,踩着木质的楼梯,噔噔噔跑上去,手指将要推开浴室的门,那门如若活水般在00面前融化了。 一张倒吊的鬼脸出现在00面前,“不可以让你进去打扰鬼大大哦,来,告诉我小弟弟,你所爱之人是谁呐?” - 浴室里湿淋淋得,到处都是水。 林漾的浑身湿透,00为他准备的黑色大衣在进入小洋楼时就已经脱掉,白色的内衬紧贴林漾的皮肤,透出明显的腰线。 他的脖颈痛苦仰起,源源不断得黑雾自临的指尖溢出勒紧他的脖颈,他的脸颊爬上窒息的潮红。 尽管这般,林漾唇边笑意不减,他费力支起身体,唇瓣蹭过临冰凉的腕骨,“让我算算,今晚你杀我多少次了?九次?十九次?还是九十九次?” 临腕骨发麻,它的手猛然抽回来,缠绕住林漾脖颈的黑雾溃散不成形。 林漾笑意盈盈,“怎么,又不舍得来杀我了?再杀一次凑个百年好合嘛。” 临身体紧绷。 眼前的不似人类,倒像是鬼魅一样的存在,浑身都湿淋淋的,皮肤在热意的蒸腾下氤氲出香气,如蛇般无骨的靠过来,嘴巴里讲着没脸没皮的话。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漾收敛笑意,他的手攀上临的肩膀,而后手突然往后用力,将凝出形态的恶鬼拖入温热的浴缸中,林漾色泽漆黑的眸专注盯着临,“我讲过了,我是你许久不见的爱人,我们还有儿子,你不是已经见过它了吗,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临俯视林漾湿淋淋的面孔,音色淡漠,“满口谎言的骗子。” “唔,好吧,00确实和你长得不太像,但我确实是你的爱人。” “爱人?”临银白的眸溢满嘲讽,“那你知道吗,在猩红都市大家杀得最多的就是所爱之人。” “和爱的人相杀,和恨的人相守。” “爱人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咚咚咚——”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灯火于顷刻间熄灭,猩红都市陷入不透光的暗里。 林漾身上的重量在同一刻消失,他当即从浴缸里坐起来,整个空间在过了午夜十二点之后失去了临的气息。 临离开别墅应当是和之前的世界里将意识附着于触手是一样的道理,它的本体还在别墅。 过了午夜十二点连意识都不能从别墅里离开吗? 他今晚有必要再去别墅里一次。 林漾推开浴室的门,约莫十岁大的金发陌生少年一把抱住林漾。 “林漾,有坏鬼逼我看脏东西!” 声音也陌生。 林漾和金发少年大眼对小眼,“你是00?” “对呀,林漾我长高啦!” 00说着,在林漾面前转了一个圈,它的欣喜和激动根本藏不住,它要变成大人了耶,这意味着它能够变得更强,更有实力去保护邪神大人和林漾! 林漾摸摸00的头,转眸,苏南那张满脸鲜血的脸印进林漾的瞳眸里。 它手中不堪入目的播放带还在播放,因担心打扰鬼王杀人的兴致,苏南贴心为00播放的是无声版。 与林漾的目光相撞,苏南被林漾冷沉沉的一眼吓得往后飘了数米。 一拳头砸在苏南的脸上,熟悉的力道让苏南惊叫,“陆驰瑞快带我走!我要死掉了啊啊啊!别揪我头发陆驰瑞!” “谁让某鬼不戒甜食,吃成猪。” 00想往上追,林漾握住00的手,“等我回来我会替你讨回来,这些鬼在这小洋楼里离不开,我们现在需要去别墅,临有危险。” 听到林漾讲邪神大人有危险,00的脚步急刹车调转了方向,“林漾,我们快些去给邪神大人帮忙。” 不出三秒钟,林漾周边的景象变了,尽管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空气中多出了阴冷的感觉以及血腥气。 林漾和00已经在别墅里了。 林漾手中凝出长刀,长刀上的火焰照亮林漾所处的空间,他们在别墅的一楼。 “一楼没人,”听力极佳的林漾得出判断,“我们上楼。” 电源切断,电梯已经停止运行。 00贴着林漾走路,“那个叫做晏一木的讲猩红都市过了十二点之后,如若邪神大人没有死过一次,灯光和明火都无法使用,为何林漾能照明呢?” 00慌乱起来,“难道说邪神大人已经被那群坏东西杀了?!” “不会,我的刀为灵魂所化,不属于明火的范围。” 别墅里的供电还没有恢复,临的性命暂且是安全的。 00点头,有林漾在,它就感到心安,00不自觉放松下来,“林漾,你的灵魂凝出来的刀一直都有烈火缠绕吗?” 00怎么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昏暗楼梯道上,00听见林漾的声音,“之前没有,小芽儿死的那个晚上,火焰出现了。” 00笨拙拍拍林漾的肩,“小芽儿他们在那个世界里一定会收获幸福的生活。” “嗯,他们都会幸福。” 林漾的话音刚落地,他按住00往下趴,“小心!” 脸色惨白的鬼指甲刺进墙壁,它凶恶龇牙,“给我钱,我要钱,我要源源不断的财富!” 林漾认得这张脸,他昨晚和林漾坐在同一辆大巴车上,现在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份,成为这别墅里鬼怪。 林漾举起刀,他不同情。 求财者为财死,如若没有他们刺向临的刀刃,别墅里的杀戮根本不会发生。 不能因临是怪物,就任由临被万次杀戮。 是,它是死不掉,是可以反复复生,但这并不意味着每次死亡对于它来说都无足轻重。 死不掉才是最痛苦的,没有人能比林漾更感同身受。 林漾刀口落下,这把连邪物都能杀的刀,杀起鬼怪来和斩断一片叶子一样简单。 关于欲望的嘶吼中断,取而代之的是凄厉的惨叫,而后归于平静。 寂静得不自然,似野兽准备突击时的前奏,躲藏于暗处趁猎物松懈时再一击毙命。 可惜,它们遇到的是林漾。 林漾从二楼杀到三楼都没有遇见临,甚至连临的分身都没有遇见一个,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来到四楼前,一道纯黑的屏障拦住林漾的路,这对00来说小菜一碟,它带着林漾轻易的穿过屏障。 四楼有光。 林漾眼眸微眯,光源是从走廊深处的厨房里传来的。 和余下三楼不同,四楼里没有一只鬼怪,林漾压住脚步声往厨房靠近,00解锁了新的能力,它将自己变成巴掌大的小羽蛇娃娃,娃娃双手搭在林漾的肩上。 “林漾,我将你收入我的空间里,你能够看到我看到的一切,如果你要出来,我解锁空间就行,这样我们靠过去不容易被发现。”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光线昏暗的走廊里,巴掌大的娃娃灵活走动,光线越来越亮,00迈着小短腿,它借着遮蔽物猫进厨房里,躲在了厨房不易让人察觉的储物格里。 停在储物格里,00发觉自己踩出两个带血的脚印,它视线透过密集的人腿往上移,布偶娃娃的呼吸窒住。 它看见了邪神大人。 透过00的眼,林漾也看见了。 在厨房的操作台上,肤色苍白的临被锁链固定。 它已经没有了四肢。 00和林漾望过去的那一瞬,穿着黑西装的年轻人砍断了临的头颅,那颗头颅咕噜咕噜滚到布偶娃娃下方,复被人踩烂。 冰冷的血渍汇入厨房地表的血河里。 年轻人笑,“谢家主赏赐,头颅是除了心脏外最值钱的部位啦,能过十亿呢,这下我终于能去买我中意许久的地。” 林漾盯着地上临四分五裂的头颅。 他听不懂这些。 什么样的地能比一条命还要值钱。 哦,当然,被砍断头颅的是怪物,不是人类,不是他们的亲人、朋友,仅仅是对林漾和00来说万分重要的怪物。 不可原谅,林漾捏紧手指,不可原谅! 红头发的女孩沈稚哼笑,“你小子还敢觊觎心脏,毁了心脏这见金可就死啦,心脏自然是要交给爷爷来处置。” 站在沈老爷子身侧的沈恒将一把通体鲜红的刀擦得发亮,交到沈老爷子手中,“爷爷,请。” 沈琮宗坐在轮椅上,他滑到临面前,失去四肢,头颅,这具躯体还有心跳,不愧是怪物。 沈琮宗苍老宛如树皮的手握上猩红刀刃,“小临,你不要怪沈爷爷,要怪只能怪上天降你生成这怪物模样,爷爷也不想伤害你,但为了猩红都市,爷爷没有办法,你不要怪爷爷。” 刀刃往下刺去。 一双断手飞出。 沈琮宗从轮椅上翻下来,他浑浊辛辣的目光往上看,白日里见过的漂亮青年站在操作台前,他手里握着烈焰燃烧的刀,看他宛如在看坟墓里的干尸。 第78章 “你们也配动它,恶心的蛆。” 第76章 双手断裂的沈琮宗一滴鲜血没流,他枯瘦的断臂如若树枝般生长出新的手。 他晃悠悠的站起来,身高仅至林漾腰部的位置,浑浊的眼目从林漾的面容移到林漾手中抓握的烈焰长刀。 “后生,你是凭着这把刀杀了临吗?”沈琮宗面容祥和,他没有半分被林漾砍断双手的怨气,“你将这把刀卖给我,无论你开什么价,沈家都出得起。” 林漾挡在临的断躯前,此刻,他更想将眼前老不死的东西一刀毙命,就像对那些鬼怪一样。 这样的念头出现,林漾的眼白消失了,他纯黑的眼目带着杀意,脸上应付的笑被吞噬于面无表情的皮囊下,“我不要钱。” “哦?那你要什么?” “要你的命!” 烈焰灼烧空气,刀刃劈上沈琮宗的前一秒,沈琮宗慈祥的面容变得阴冷,“小临,你还要装死吗?” 躺在操作间上的断躯突兀的弹起来,生生挡在林漾的刀前,林漾瞳孔骤缩,他力气往后撤,已经来不及了,红焰燃烧的刀刃刺进无头断躯的心口,鲜红色的液体自断躯的胸口溢出,染红了林漾的刀。 灯光在一刹那亮起,临的残躯消散,厨房内下起了一场金色的细雨。 【恭喜林漾屠杀见金,入账1千亿,成为猩红都市新贵八。】 隐匿于暗色中的猩红都市由别墅为中心再度复苏于霓虹灯下,这里繁华、祥和,看不出半分血腥的痕迹。 林漾握紧手心刀柄,他纯黑的眼眸没有复原的迹象,暗红的血迹从他的掌心渗到刀柄,再滑到刀刃,和临的心头血融在一起。 他再次诛杀了临,成为临死去上万次里万分之二的罪孽。 林漾抬眸,他刀身翻转,直指沈琮宗的咽喉,“你用什么办法控制了它” 沈稚和沈恒同一刻拔枪指向林漾的脑袋。 沈琮宗抬手握住林漾的刀刃往下压,“年轻人不要这样贪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都活不久。今晚这一千亿当做老爷子我送给你的,你初来猩红都市,往后需要我沈家照应的地方自当少不了,现在从这里离开吧。” 不走,林漾想,他绝不能走。 沈家包揽了别墅三日,现在才第一日过去,还有两日的时间,临还要被那样反复折磨两个夜晚吗? 在这群人眼里,临根本不是临,它成为了货物,每个部位都被明码标价。 林漾熟悉临,他知晓临的复生力量之强大,断掉手脚,不出半秒便会重新生长出来。 可若,临连复原身体的力量都没有,那是在午夜十二点过后被人反复砍断多少次? 杀死见金,狩猎便会结束。 这群人为了利益最大化,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凌迟临。 这群卑鄙无耻的东西,他们不是林漾要保护的人类。 林漾咬紧后槽牙。 沈琮宗笑眯眯,“不走?是想杀我吗?容我提醒你,杀人是要偿命的,我杀了你,是你闯入别墅觊觎我的猎物,我正当防卫,而如若你杀了我,便是蓄意抢夺,按照法律,你是要被判处死刑的。” 沈琮宗靠近林漾,他放低声音,“当然,你有此神通他们或许杀不掉你,但你会在整个猩红都市成为罪犯,东躲西藏,届时你再想踏进这别墅更是难上加难,你还想再见到见金吧?” “你不是为杀它来的,孩子,你在意它。” “真有意思,人类在意怪物。” 林漾的五指用力到变形,他往后退了一步,笑容散漫,“老爷爷你误会了,说什么在意,我当然在意,我要将见金据为己有。既然你不肯告诉我如何控制见金,我会自己寻到。今晚这里的财我已经争到,自然没有继续停留的道理。” “请。” 林漾转身往外走,不出三步。 “砰砰砰——” 数颗子弹打穿林漾,林漾身体前缀,他倒在血泊中。 沈琮宗抬手,枪声停止,“过去,把他手中的刀拿过来。” “是。” 然而没等走进,林漾手中的刀已经消散了。 沈琮宗面露可惜之色,“罢了,我听闻有些器物会和主人的生命相连,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么就失了留在这个世上的意义。” “走吧,天快亮了,白日里在这别墅也没有意义,沈稚,沈恒,明晚你们过来,能处理得好对吗?” “孙儿/孙女绝不会让爷爷失望。” 沈琮宗往外走,三年了,他失去儿子、女儿,自己如同植物人过了三年,他绝不允许事情再度出现偏差,见金必须牢牢的被他攥在掌心里,守住沈家生生世世的荣华富贵。 雪落得愈发的大。 白日第一缕天光透过别墅的窗,瞳色和头发漆黑的鬼脚掌赤裸踩着木质的地板咯吱咯吱往上走,它身后坠着无数的鬼影,癫狂扭曲的叫喊着模糊的字句。 鬼停下来,极黑的眼目看过去,那些鬼影在顷刻间尽数被吞食,别墅静得可怕。 它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来到四楼深处的厨房。 厨房里的血迹已经干涸,晏一水尚未来别墅里清扫,叫做林漾的青年面容朝下躺在血色里,他身上有多处的血窟窿。 人类的心脏被贯穿,手腕脚腕都被打断,是活不下来的。 身形削瘦的鬼蹲下来,它翻开林漾,林漾的面容露出来,他的眼目是睁着的。 和鬼初见他时不同,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眼白了。 鬼本能不喜欢看到林漾这副模样,它伸出苍白的手掌合上林漾的眼睛,手指擦干净林漾脸颊上的血。 这是在别墅里第一个不是被它杀死的人。 它来这里是有问题想问。 昨晚那把刀刺进它的心脏,青年落了泪,温热的液体顺着烈药刀身留进它的心脏,让它感到异样的痛。 它无法理解那滴眼泪的缘由,分明在夜幕降临后的浴室里,它抓烂了青年的心脏数次。 它被青年杀掉理所应当。 “林漾,我知道你没死,醒来。” 淡漠的,疏离的语气落下,夹杂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 林漾睁开眼,临在他眼里成为倒过来的模样,林漾躺在地上和临对视,“临,许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临想反驳,它们并没有许久不见,在三个小时十七分钟零三秒前,他们才刚见过。 可直觉告诉临,林漾说得许久不见并非是这样短的时间,它也许跨越了光年的距离,是十年、百年那样长久的时间。 临回忆它看过的书籍,给出标准的回答,“我过得很好。” 这听起来很奇怪,好像它和林漾不是互相捅过对方心脏的存在,而是因为各自的苦衷分开后久别重逢的爱人。 林漾笑,“骗子。” 临颦眉,好不讲理的人类,它已经顺着林漾的谎话去说,林漾却倒打一耙说它是骗子。 光透进来,林漾的眼白浮现,缠绕在他周身的黑气也不见了,那些血色的窟窿在愈合。 临那些讥讽的话语忘了,它还是更喜欢林漾现在的模样。 临站起来,“昨晚你杀我,为什么要落泪?” 林漾伸了个懒腰,“我昨晚哭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临转身就要飘走。 林漾眼疾手快扯住临的衣角,“等一下,你是我的爱人,我亲手杀了我爱的人,我能不难过吗?” 临和林漾对视,“你爱的人不是我,我也不是人。” 那块被林漾攥在掌心里的衣角消散,临头也不回往外飘,林漾起身跟过去,00暂且没有恢复原生,它装布偶娃娃装上了瘾,迈着小短腿跟出来。 在林漾昨晚没有愈合自己的伤口时,00就猜到林漾白日里要留下来,不过它没有想到邪神大人竟然会出现,不过……是不太一样的邪神大人。 它还从未见过黑发黑眸的邪神大人,可……那看起来并不像邪神大人原本的瞳色和发色,更像是死气。 临没有往上走,它去了三楼的房间,按照往日,它去跟着杀了它的人,直至那人死去再离开。 但杀掉它的林漾就在这栋别墅里,而此时它并不想看见林漾。 杀不死的人,将时间精力花费在杀林漾这件事情上毫无意义。 临拿起喷壶给阳台上的花草浇水,浇到一半临转身看见了阴魂不散的林漾。 林漾露出标志性的假笑,“你在这里,昨晚我杀了你,欠你一条命,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做的?比如……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需要。” “好吧。” 林漾没有再提,他站在距离临一米的地方看临浇花,那些花都已经枯死,任凭再如何精心的养护,死去就是死去,不可能再度起死回生。 林漾环视房间,之前他便进来过。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杂货间,有孩童的玩具,女性的衣服,纷杂的颜料,还有一台封起来的钢琴,更多是被白布遮掩了起来。 第79章 对于这栋别墅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林漾稍微有些猜测。 四楼的会客厅和五楼以上的建筑有断层,和三楼以下的建筑也对不上,这意味着会客厅是在别墅建成后修建的。 为什么要多出那东西,是别墅的主人寻到了见金,所以演变出会客厅? 林漾看着临把死花浇过一遍,而后,临不动了,黑色的眼目盯着他,林漾神色疑问。 临淡漠开口,“请你出去,我有私事要处理。” 两秒后,林漾站在房间外等临处理私事,一定是和那些白布遮掩起来的内容有关系。 00蹲在林漾的脚边,它没有问林漾为何不偷偷去看。 那些尽管能帮助林漾更快的知晓发生了什么,但那些是临的私密过往,他不想强硬的知晓那些难堪。 第77章 约莫半个小时后,临从房间里飘出来了,它去到二楼,推开门的刹那,不出意外的看见笑意盈盈的林漾。 林漾的手抵住门框,状似有礼貌的问询,“我能进去吗?” “砰——” 临神色淡漠将门合上,转身,林漾已经站在它面前,肩膀上还趴着一个笑得很傻气的布偶娃娃。 临眼眸微眯,它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四楼往下的空间只有它能进入,任何外力都无法打开,沈琮宗曾经在门前点燃了炸药,爆炸发生过后,门依旧毫发无损。 林漾是第一个踏进来的。 “踏入别墅的人都认为真正的财富被掩藏于这些房间里,你已经进来了,看到了,这里没有你们所求的奇珍异宝,请离开吧。” 如若说三楼是大型的杂物间,二楼不过是卧室。 颇具年代感的墙壁已经泛黄,靠着飘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单人床,视线往左侧转,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一面墙的书。 靠近角落的位置放着一把可以窝进去的秋千椅。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林漾站在旧日房间里,他看着临纯黑色的眼睛,神色认真,“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钱财,是为了比钱财重要百倍千倍的存在。” “是什么?” “你,”林漾往前走,他的侵略性很强,在这空间里占据临的嗅觉、听觉、视觉,无孔不入的侵入、掠夺,逼迫临感知他,不可忽视他,“我要临的爱,这是我出现在猩红都市的全部意义。” 临手指蜷缩,那股杀意再次在它心底浮现,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临黑瞳战栗,“林漾,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在猩红都市爱意等同于杀意,你想被我杀死吗?” “爱意最浓烈的那一刻,便是杀意如何都无法控制的那一瞬,猩红都市没有爱侣,只有仇敌。” “被越多的人厌憎意味着越安全,察觉到被喜欢,第一反应都是杀戮,猩红都市杀死自己的追求者等同于正当防卫,你猜一猜每年在猩红都市有多少人死于爱意?” “所以,第一晚我见到你时才会不受控的捅穿你的心脏,原来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可是,”林漾攥住临的手,迫使那只苍白冰冷的大手贴在他心口的位置,“爱意和杀意本就没有分别,它们的痛感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临手指猛然攥紧。 林漾踮起脚,他咬上临的唇瓣,腥甜的血和柔软的触碰同时侵占临的感官。 心脏过快的跳动,似是已经无法负荷。 苍白的大手不受控的刺进林漾的胸膛,将那颗鲜红的心脏掏出来,不受控的捏爆。 林漾的气息断了,唇还覆在临的唇上,不过三秒,温热的吐息再次缠绕临,林漾得寸进尺的强吻下去,他唇贴着临的唇讲话,“你看,现在这样就好像我因承受不住你的吻,心脏爆开,我是被你的吻杀死的。” 林漾慢慢的凭着感觉握住临鲜血淋漓的那只手,他带着那只手蹭上临的眼尾、鼻梁、唇瓣、脖颈,最终移到临心口的位置,“按照你的说法,爱意越浓烈杀意越浓厚,所以你也早早的喜欢上我了吧,比我喜欢你还要多。” 临没有将手往回抽,它做出攥取的动作,纯黑的眸透不进光亮,宛如死气沉沉的泥沼,“不是我喜欢你,是这具躯体本能想要靠近你,你和沈琮宗一样操控我了吗?” 没动任何手脚的林漾笑,“你得先告诉我沈琮宗用什么方法操控你,我才能知晓我和沈琮宗是不是一类人。” 临死寂的眸浮现纯粹的杀意,“滚。” 玩脱了,林漾察觉自己太心急,临的防备心很重,眼下不可能告诉他沈琮宗究竟用什么方法控制它。 但林漾找不到解除控制的办法这就意味着夜晚来临后,临会经历和昨晚一样的暴行。 不是,既然都已经喜欢他了,为什么不信任他?! 不过这喜欢也很莫名其妙,林漾不认为临是那种看他一眼就会喜欢上他的怪物,可,貌似从第二个世界开始,他没怎么费心,就能得到邪物的喜欢。 林漾意识到什么,他有一瞬的放空。 临看着林漾呆愣在原地,这是被它拆穿后一句解释都没有吗? 不负责任的骗子。 临没有耐心再与这骗子周璇下去,它绕开林漾,飘到秋千上,黑色的眼睛看着窗外的雪。 它没撒谎。 它对林漾的喜欢来得很突兀。 在林漾出现之前,临的脑海里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人,可在看到这张脸的刹那,汹涌的情感将临包裹,这具躯体不受控的想要靠近他,占有他,将他圈禁在身边。 【不能让林漾再次抛弃它。】 游窜的万千恶念这样急切的在临的耳边一次次重复,仿佛它从未见过的林漾于它而言是不可失去的稀世宝物。 如若说林漾没有对它动手脚,它一个字都不信,难道事情能够荒谬到它跟林漾真是前世的爱人,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林漾过来了,察觉到林漾的气息,临的纷杂的思绪静止,眼前只剩林漾的脸,而后无尽的恶涌出来又被临生生压住。 临口吻淡漠,“做什么?” 它全然忘了前一刻还在让林漾消失在它眼前。 林漾在临坐着的秋千面前蹲下来,“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在试图操控你,我在引诱你,试图让你爱上我,沈琮宗用的也是这样的办法吗?” 沈琮宗三个字出现在临的脑海里,来不及联想那张脸,临已经感觉到恶心,如果此刻蹲在它面前的是沈琮宗,即使知道对方杀不死,它也会将那颗头颅捏爆。 “别提他。” 林漾眨眼,“你想出去吗?昨天你跟着我离开了别墅,今天我带你出去玩一玩好吗?” 临听着林漾的提议,没有立刻拒绝。 ‘玩’这个字眼对于它来说已经很陌生了,做人时,它几乎没有离开过别墅,成为鬼后,能离开别墅了眼里仅有杀戮。 讲道理,眼下这具分身应该跟着林漾,直至杀死林漾,可惜林漾杀不死,临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现在它的白日时间空缺下来,第一次不是由杀戮和血腥填满,而是空白。 它不想回到畸形的小箱子里,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僵硬的打料已经死去的花,坐回秋千上,再万般厌憎的等待晚夜十二点降临,重复被杀和杀的过程。 日复一日,直至猩红都市所有的人类尽数死去,它的执念消散,一切的痛苦和恨都似不曾存在过。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已经同意了。” 林漾牵起临的手往外走,房间的门能够从内打开,但无法从外部进入,临怔怔的跟着林漾下楼梯。 对于临来说尘封许久的别墅正门打开,庭院里落了许多的雪,附着在金色的银杏叶上,临正要环视庭院里的景象,它的眼睛被一只温热的手覆住了。 “别睁眼,临,我给你变魔术。” 临的身体失重,一阵天旋地转后,覆住临眼睛的手掌松开了,临下意识想要抓住那只手,它生生忍住了。 眼皮上掀,临的呼吸窒住。 好漂亮,橘红色的太阳悬挂于近在咫尺的位置,一条高约千米的瀑布在临的对面闯过冰层倾泻而下,他们在雪山上,在只有他们的雪山之巅。 林漾原是想在猩红都市找一片冰原,但很快林漾发现不现实,这里的平原都盖上了高楼大厦,猩红都市的温度也不足以支撑平原形成,退而求其次,林漾和00一起发现了这座雪山。 半晌,临开口,“这里是哪里?” 它在猩红都市的百年里没有见过这地方,也是它连别墅都没出去,怎么可能知晓这里。 这和临记忆中矗立着高楼大厦的猩红都市全然不同,有那么几瞬间,临甚至生出一种这里不是猩红都市的错觉。 “这里位置比较偏僻,是猩红都市准备开发的旅游风景区,不过因为施工困难,这里就被搁置了。” “临,你是来到这里的第一位游客,欢迎你。” 临立在雪山顶,它注视瀑布的流速,感受太阳的温度,太阳并没有如沈琮宗说的那般让它魂飞魄散,仅仅……是有一点疼意。 第80章 如若这便是它被日光照耀需付出的代价,那么它愿意。 “林漾,谢谢你,我愿意在接下来的夜晚里被你杀死,作为支付你带我来这里的报酬。” 临的手在颤,心底的杀意在迅速的膨胀。 临咬住舌尖,该死的魇,找机会一定要杀掉那只颠倒一切的魇兽。 林漾听见临说的用死亡来当做报酬,他没有反驳临。 他确实需要杀死临,在没有找到接触沈琮宗控制临的办法之前。 如若临一定要在接下来两个夜晚被反复折磨痛不欲生的死去,林漾宁愿亲手杀掉临的人是他。 “临,等明天早上我带来你看日出吧,太阳升起很漂亮。” “好。” 这样的对话会让临感觉它还是人类,不是鬼怪,不是见金,仅仅是普普通通的人类,普通的约见,普通的旅行。 而明日它是否能凝出实体都是未知的。 可它看见林漾斩钉截铁的模样,仿佛它所忧虑的都是小事情。 在临第一次没有杀戮的白日里,它和叫做林漾的人类在雪山上待了一整日,玩起了幼稚的打雪仗。 准确来说是林漾先偷袭的,他捧起雪团往临的衣襟里塞,临已经是鬼,感知不到冰冷的温度,但它还是还击了回去。 雪团越卷越大,一个不慎,它和林漾一起滚进了雪地里。 四目相对,林漾轻声讲,“临,到傍晚了。” 第78章 临和林漾一同抬眸。 暖橘色的太阳坠入冻冰之中,如若夏日里融化的冰淇淋般晕染开半边天的烟粉,渐渐的,烟粉成为了灰青色。 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那些暧昧的缠绵得趁着昏暗旖旎的色调倾泻而出。 林漾和临对视,他们呼吸一窒,几乎在同一刻,他们同时以掌拍开对方。 林漾仰躺在雪地上,心脏还在快速跳动,无法分清楚是杀意占据上风还是爱意更深刻一些。 只感觉……要疯掉了。 无论是哪一者,都浓烈得快要疯掉了,身体似乎已经无法妥善的去处置这股汹涌的情绪,迫切的催促着他要做些什么来发泄。 比如亲吻、嘶哑、血腥、疼意。 突然,阴影将林漾吞噬,冰冷柔软的物件落在他的唇上,那是林漾的唇,林漾没有闭眼,所以他看见了临银白色的眼眸。 这双他所熟悉的眼睛晕染上和他如出一辙的疯。 落下的吻应该很疼,林漾已经做好了见血的准备。 可是临的力道很轻,柔软的覆在他的唇上,好似冬日里落在脸颊上的雪花。 一刹那,激烈的杀意和缠绵的爱意交织在一起,林漾凭着意志力死死将自己的手摁进雪地里,他的气息错乱,“唔……临……不行……快走……” 想杀了临。 林漾的眼前像是浮现出无数猩红的字眼,写满了去死去死。 不能继续。 林漾努力想要将这样疯狂的念头挤出脑海,临说过猩红都市的杀意是由爱意转化而来,只要他克制爱意,就能停下。 绝不能……绝不能让爱变成刺向临的刀口。 林漾呼吸战栗,那就先杀了他自己,可下一秒,湿冷的血泼洒在他的脸上、溅进他的瞳孔里。 尖锐的冰锥刺穿临的心脏,抓握冰锥的是一只没有血色的苍白大手,临在想要杀掉林漾之前先选择了自杀。 它的分身不具备复生的能力,冰冷的躯体开始变硬,而后如同所有死去的鬼魂般在林漾的怀里消散。 躺在雪地里的林漾有三秒钟的静止,他伸手触碰面容上的血,舌尖舔舐。 好冷好苦。 最后一丝光亮也从天边溜走,夜晚再度来临。 林漾自雪地里站起,“00,我们走吧,去杀临。” 布偶娃娃爬到林漾的肩头,它的小手拍拍林漾的肩,“别难过林漾,短暂的死亡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金色的光晕扩散,林漾回到别墅里,他的落脚点在一楼的楼梯间,别墅里有人在说话,林漾和00故技重施,他进入00的空间里,布偶娃娃贴着墙,躲在一楼的落地灯后。 坐在一楼客厅的是沈家人,昨日说将杀见金的事务交给小辈办的沈琮宗竟然也在。 显然是有事情发生让这老不死的改变了主意。 沈琮宗手指敲击桌面,“再向晏一水确认一遍,今早他清理别墅当真看到了林漾的尸体吗?” 沈稚挂断电话,“爷爷,我确定过,晏一水说他确实见到了林漾的尸体,就躺在厨房里。” “爷爷,您……是不相信林漾已经死了吗?我们亲眼看见林漾中了数弹倒在地上,人类伤成那样绝对不可能活下去,除非……”沈稚联想到什么,“爷爷您认为他?” 一侧的沈恒开口,“姐姐,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我调查过,林漾来到猩红都市尚且不到三日,在昨日之前和见金碰面拢共一次,他不可能知晓那些,即便知晓,东西都攥握在我们这里,他没有和见金合作的筹码。 “这正是其可怖之处,”沈琮宗握紧权杖,“成长起来的见金何其恐怖你们都知晓,真正能杀死见金的人多年来也只有这个叫做林漾的,如若没有那东西在手里,我们想取见金的一只眼都难。” 沈琮宗加重语气,“丢几晚的财无妨,绝不能让见金落入沈家之外的人手中。” “如若林漾安安分分死了也就罢了,如若他再出现,杀了他带走他的尸身。” “是!” 待在00空间里的林漾耳朵竖起,他们口中说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林漾视线扫过他们,那东西不像是被带在身上,难道是在沈家? 临一定知晓,但是临不告诉他。 林漾若有所思,“00,我们去二楼的卧室里,找一找临在不在。” 如果说仅有夜晚十二点后出现的是临的本体,那么在十二点之前临究竟在哪里? 如果林漾能够提前找到临,他也许有办法。 有了昨晚的夜袭后,沈琮宗更为戒备,别墅里看守的人员多了数倍,如若不是00能够进行传送,林漾出现在这里就会被察觉。 他和00去了二楼三楼四楼那些封锁的房间,无一例外,全部都没有临的踪影。 连同五层以上,林漾都一并查看过,临就像从这栋别墅里消失了一样。 “不可能,临一定在别墅里,邪物本体不死不灭,一定还有我们没有找到的地方。” 林漾语气焦急。 哪里到底在哪里? 他已经查看了所有能查看的地方。 不对,林漾凝眸,并不是所有地方,他只看了能够藏人的地方,却忽略了临已经非人的事实,如若过分狭隘的空间也能装下临呢? “没有时间了,林漾。”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别墅里的灯光熄灭,空气在顷刻间变得阴冷,别墅里狰狞的鬼怪靠了过来。 “00,我们不跟它们打,直接去四楼的厨房,跟着沈琮宗。” 00当即领会林漾的意思,沈琮宗手上有能威胁临的东西,那么临一定会自己去找沈琮宗。 “可是林漾,你怎么确定沈琮宗会让临去四楼的厨房找他,我们昨晚去过那里,今天他们也许会改变地点。” “他不会。” 林漾用了‘他’,00带着林漾走过四楼,路过那些房门紧缩的会客厅,00感觉到在它空间里的林漾气压明显低下去,似是在极力忍耐杀意和憎恨。 空间里的林漾目眦欲裂,他数了,整整二十间会客厅,那些会客厅摆放着餐盘和刀叉,应对尽头的厨房。 如若不是经历过前两个世界,林漾不会轻易的知晓那些餐盘用来盛放的是何物。 畜生! 骂畜生都是玷污了畜生。 他们怎么能? 他们怎么可以? 往厨房里走的00脚步一顿,它闻到了邪神大人的味道,但这一路上它确定没有感知到邪神大人。 00加快脚步,出现在厨房里的就是邪神大人没错! 临站在操作台前,沈家带来的人想要上前用镣铐锁住临,临抬眸,纯黑的眼裸露厌憎。 它没讲话,那人往后退了数步。 临自己躺上操作台,绑住自己,接着,它闭上眼睛。 沈琮宗笑得慈祥,“小临,一百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改掉你这不亲近人的坏毛病,你对他们好一些,也许一会儿他们就不会让你那么疼,早点结束这场折磨。” “哦,对了,我今天遇见你的朋友林漾了,请他去沈宅做客,小临你不介意吧?” 临闭着的眼眸猛然睁开,一瞬的银白过后,那双眼再次被纯黑填满,“沈琮宗,林漾在哪儿?” “杀了,”沈琮宗歉意的笑,“他不太听话,我让他成为了我的养料,呃!” 浓厚的黑雾绞沈琮宗的脖颈,沈琮宗双脚离地,沈稚和沈恒当即慌了,手中的枪指向临,‘砰砰’几枪,子弹在打出去的瞬间就被黑雾所包裹,根本进不了临的身。 第81章 沈琮宗手中的权杖掉在地上,他双手扒住那黑雾,脸上是掌控一切的镇定,即便死亡已经在他的苍老的脸上晕染开,“小临,你要为了一个外人杀了我吗?我难道不是你最亲近的人了?” “看来那个叫林漾的对你来说很重要,可是,”沈琮宗眼目变得和临一样漆黑,镶嵌在他枯老的面容上格外的恐怖,“小临没有办法违背我的吧?现在,松开我。” 操作台上的临死死瞪着沈琮宗,它的眼球几欲爆开,“我不松,我要杀了你,为母亲、妹妹、林漾报仇。” 没有用。 它的手不受控抬起,解开了那些黑雾。 沈琮宗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新鲜空气涌入他的肺部,他感受到了属于生的美妙。 突然,火红的刀影闪过。 “咔嚓——” 沈琮宗的头颅滚落在地上,变故发生得太快,周遭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不是,林漾这样大的一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在这样想的时候,林漾已经砍断了束缚临的锁链。 “嗬嗬——” 无头的沈琮宗捡起头颅按回去,他枯老的面容阴恻恻,“林漾,你果然没死。你们到底是什么肮脏的关系,竟然能勾结到一起?!” 临看着挡在它面前属于林漾的背景。 它忘记了一件事情,林漾是不会死的,是它愚蠢到连这都能忘,将林漾再次牵扯了进来。 走。 它想对林漾说快走。 留在这里,它帮不了林漾,只会成为沈琮宗操控下刺向林漾的刀。 可临讲不出口。 第一次有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它面前,让它感觉它不是仅有自己,即便这个人带不走它,这个地方也不是只有它自己。 它其实很恐惧。 很恐惧。 它不想被分尸,它很疼。 可最终还是讲了出来,“林漾,走,沈琮宗很危险,我在这里没关系。” 林漾偏头,他笑得很漂亮,“沈琮宗在这里最强力的帮手不是只有你吗?我不怕你,更不会怕他那个老登。” “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第79章 “你当然不会让小临一个人,今日你也得死在这里!” 沈琮宗握紧手中的枪,浑浊的眼目死死盯着临,“小临,杀了林漾。” 黑雾和子弹两面夹击同时袭向林漾,林漾早有预料,他手中烈焰长刀劈开子弹,反绕黑雾。 子弹变得愈发密集,黑雾的伤害值也愈发得高,林漾的状态并不见吃力,人类的攻击和怪物相比拟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像枪支这种程度的热武器还没有怪物的牙口伤害值高。 “砰——” 林漾被一枪爆头,开枪的人是沈琮宗,他神情阴恻恻的,看着想要将林漾碎尸万段。 不打算继续陪沈琮宗演戏后,林漾的身体都没有往后倾斜一下,‘咯吱咯吱’,林漾将头扶正,伤口消失不见,唯余满脸的血,“这种程度而已吗?” 甚至比不上他跟临做恨时来得痛。 一群废物玩意儿。 “既然你们的招数用完了,接下来该我了吧,我现在就送你们去地府见阎王。” 林漾构想的人类社会里不需要这样脏臭扭曲的东西存在。 何况……林漾注视沈琮宗死树般的皮肤,这位沈老爷子早就已经不是人类了吧? 那么全部都杀了也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沈琮宗说的判刑,林漾此刻已经管不上了,他眼下最想要看到的事沈琮宗烂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林漾的刀朝向沈琮宗。 “小临!救我!” 沈琮宗的嗓子都要破音,临不受控制,躯体挡在沈琮宗面前。 可烈焰灼烧的刀要杀的人根本不是沈琮宗,沈恒的呼吸僵硬,林漾手握刀柄,刀身抵住沈恒的咽喉,“沈老爷子,您说您孙子的命值不值得买临的自由?” 沈琮宗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迫做出抉择的感觉,仿佛他再次沦为任人宰割的蝼蚁,他厌恶极了,他绝不会让那种情况再度发生。 沈琮宗平视林漾,这样漂亮机智勇猛的年轻人如若能为沈家人所用就好了,他的视线移向沈恒。 沈琮宗叹息,差太远了。 叹息声落下的这一刻,沈恒清楚知晓自己被放弃了,他冷漠的外表无法维持,他不想死,他还很年轻,还有那样多的资产,他还没有好好享受他的人生,他不能死在这里。 “林漾,救我,我告诉你临要找的那三具尸体——呃啊!” 子弹穿过沈恒的眉心。 沈琮宗面色平淡,“小恒,你话太多了,安心上路吧,爷爷会给你烧很多的纸钱,保证你在地底吃饱穿暖。” 林漾探沈恒的鼻息,来不及了,沈恒是没救了。 林漾弯唇,“沈老爷子大气,什么都能舍得。” 沈琮宗的手摁压在临的肩头,他的身体躲在临的身后,在死了亲孙子后,老谋深算的脸还能笑出来,“林漾,我很欣赏你,如果你肯归顺沈家,我可以将沈家的继承权交付给你,你也看到了,我唯一的亲孙子死去,沈家后继无人。” “如果你能够得到沈家的继承权,小临也会是你的,他生生世世都会被你牢牢的攥在手心里,怎么样,这买卖是不是很划算?” 没有人会不心动,听起来是很好的提议。 在猩红都市能够手握无数人疯狂的见金,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都不愁。 可惜…… “不好意思,老爷子,现在已经不流行包办婚姻,比较支持自由恋爱,我这个人占有欲比较强,我的爱人只能完完全全属于我,它看旁人一眼我都要发疯,遑论任由你们对它动手动脚。” 林漾不是正常人,林漾是疯子。 “那真是太遗憾了,”沈琮宗皮笑肉不笑,“这下,我只能强行将你带回沈家了。” “所有人都撤出去,小临,你留在这里,废了林漾的行动能力,亲手将他交给我。” 沈家人行动迅速,眨眼间,厨房里只剩下临和林漾,还有很容易被忽略的布偶娃娃形态的00. 临眼眸里的黑度变得更为浓厚,它保留有意识,但控制不住攻向林漾的躯体。 血腥气浓厚的房间里没有黑雾也没有长刀,躯体和躯体碰撞在一起,苍白的大手变为掌扼住修长的脖颈,肤色健康白皙的手翻转滑过某只鬼怪的胸膛。 杀机和挑逗掺杂在一起,角落里的00摸摸捂上眼睛,沈琮宗从厨房里离开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否则让他看见他操控的临这样打架,岂不是得被气死。 “林漾,离开这里吧,杀了我也可以,结束这一切。” 林漾的脸上多出淋漓的汗液,他已经许久没有和人肉搏得这样痛快,没有武器作为加持,而是拳头打到拳头,脚踢到脚。 又一次交锋,林漾的拳头砸进临的胸膛,“结束的只是今晚,而不是一切,明晚悲剧还会重复上演,这样做没有意义,临,你相信我吗?” 临没有回答,它转移话题,“林漾,我有办法解决,不过是需要时间。” “是你将猩红都市所有的人都杀光,再自我毁灭的办法吗?临,你以后不和我去看日出了吗?” 临洁白的眼睫轻颤,“可林漾,你不是说明早要和我一起去看太阳升起吗?我将你交出去,我们还会有明日吗?” “会的,临,即使你今晚将我交出去,明早我也保证出现在你面前,和你一起去看日出。沈恒说的那三具尸体对临来说是重要的存在,我去帮你取回来,还你自由。” 林漾五指掐住临的咽喉,摁压临的喉结,“不要说这是和我没有关系的事情,我出现在这里的全部意义只有你,你对我来说,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存在,临,我们努力让不幸停止降临在你身上吧。” 【小临,沈叔叔很心疼你,你不该过这样的生活,你该自由,让沈叔叔来帮你,好不好?】 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善,撕开善良的外衣后,其下包裹的都是密密麻麻的丑陋欲望,和恶心的蛆一样。 何况,它和林漾认识的时间也才三日,那些掩埋的真相和痛苦却不由自主的想要讲出口。 “我……” 林漾的食指抵在临的唇间,“我讲这些不是为了逼迫你交付真心,你不想告知的真相便不说,防备着我总比被我骗了要强,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信。” 四楼厨房里的打斗停止了。 别墅里的灯也在这一刻亮起来。 沈琮宗眯眸,是同归于尽吗? 他指挥手下的人去查看情况,沈稚留在沈琮宗的身后,她的神色难看,沈恒和她一同长大,她唯一的弟弟就这样死了。 沈琮宗察觉到沈稚的情绪,惋惜开口,“沈恒是个好孩子,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关于见金的秘密说出去,猩红都市觊觎见金者众多,一旦让他们知晓可以拿捏见金的物件存放于沈家,我们沈家势必要走向灭亡。” 第82章 沈稚双手捏紧,“爷爷,我知道,是弟弟鲁莽。” “不过,沈恒毕竟是我的亲孙子,爷爷会找办法让沈恒回来。” 沈稚猛然抬头,“爷爷,您说真的,您有办法让沈恒回来,就像您一样。” “是啊,阿稚,小恒还得帮着你打理沈家呢。” 进去厨房查看情况的沈家外戚已进出来,“沈老爷,临死了,林漾的手脚都被废,现在在厨房里躺着,昏迷不醒。” “嗯,将他拖回沈家关起来。”吩咐完这边,沈琮宗对沈稚道:“再过一日便是猩红拍卖,告诉市长清守,这次拍卖会的门票准备多一些。” 放进来的人越多越好,这样才能彻底搅浑这瘫水。 装昏迷的林漾感觉到自己被拖出了别墅,紧接着丢到车上,车行驶过漫长的距离后,拐入某处温暖如春的空间里。 高奢的香调里,林漾闻到一股肉烂掉的腐坏气息,和沈琮宗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很相像。 那两个负责搬运他的人七拐八拐后,将林漾丢进某处湿冷的房间,他们并没有离开,手中握着粗装的链子,残忍尖锐的将链子钉穿林漾的手腕和脚腕。 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墙壁,林漾被挂在了墙上。 做完这一切后,那两个人离开了。 林漾睁开眼,簌簌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他悬空的脚下是白玉铺就的圆盘,这些圆盘往外延伸,耸立在水面上形成阶梯。 水下有东西在游。 林漾眯起眼睛看,是满口尖牙的鱼类,它们通体幽蓝色,有点像林漾曾经见过的食人鱼。 这些食人鱼不知道多久没有吃东西,看见墙壁上悬挂有人,就一窝蜂的涌过来。 有鱼试图跳出水面,可惜这类鱼的跳跃能力都不是很厉害,顶多浮在水面上蹦跶,根本咬不到林漾。 不过有这样一群食人鱼在水池里也是格外的吓人,寻常人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00从林漾的衣领探出脑袋,看见那些食人鱼后,00的头立刻缩了回去。 “林漾,沈琮宗那个老不死是变态吧!为什么要饲养这么恐怖的东西!” 林漾哼笑,“当然是为了符合他恶心的审美,00,我们来搜沈宅,尽可能找到临的东西,还给它。” “好!” 00飞出来,它努力忽视水面,转头看见林漾被铁链刺穿的手腕和脚腕,双眼在瞬间变得通红,“林漾,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太过分了,你很疼吧。” 00说着眼泪就要往下掉。 “00,打住,我们先干正事,你将我的手脚砍断,我才好从墙上下来嘛。” 00抿唇。 林漾漂亮的面容皱起,“00,好疼,这锁链让我没有办法愈合伤口,帮帮我,嗯?” 第80章 00闭着眼睛砍断了林漾的四肢,断裂的手脚坠入池中,池水中的食人鱼蜂拥而至。 00不忍心看那画面,新长出手脚的林漾倒是蹲在池水边看得聚精会神。 不过食人鱼实在是太多,林漾的视线触及不到水底。 00推林漾,“快走啦,不要待在这里,距离天亮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了。” 这一水池的食人鱼看着就很吓人。 许是他们认为钉死了林漾的四肢,任凭林漾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再有所行动,出了这水面牢房,林漾和00没有遇到看管的人。 这水面牢房看位置像是在沈家的后院,林漾穿过庭院,绕过两道长廊,尚未碰到任何沈家的人,连那些镇守在别墅外的保镖也一个都没有见着。 与之相对的是,林漾遇到的每一扇房门都从内锁死了,林漾发挥出他高超的**。 他没有再选择让00传送,00的传送要用来做别的事情。 打开锁后,林漾见到了第一个沈家人,他躺在房间的床上,眼睛耳朵嘴巴上都贴有符咒。 这人有鼻息,他的模样像是将自己的五感给封住了,好似在害怕听到不该听的,看到不该看的。 第二,第三个房间也是如此。 林漾甚至进去了沈稚的房间,整个沈家,除了沈老爷子地位最高者就是沈稚,但沈稚也是如此。 林漾想到什么,他的手摁上房间里落地灯的开关,灯没亮,沈家夜里的电源被切断了。 分明整个猩红都市在临死后夜里的灯已经陆陆续续重新亮了起来。 “咯咯,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 “林漾!小心身后!”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林漾一掌往后拍去,头发银白眼眸猩红的女鬼张开獠牙,她的牙齿在将要咬住林漾的手背时顿住,“小临?” 林漾拔刀的动作因为女鬼这一句话停住。 他没讲话,女鬼似乎看不见,她仅能靠味道去闻,她仔细嗅了嗅林漾,神色突然变得抓狂,双手猛然指尖伸长,死死的抓住林漾两侧的肩膀,“把雅儿还给我!还给我!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她才会死!她还那样的小!你是灾祸!我当初就不该留你性命!不该将你养大!” “你和沈志那个畜生都该一起早早死去!” 女鬼的指甲刺穿林漾肩膀的皮肉,林漾握住女鬼的手腕,“雅儿不就在你旁边吗?” 女鬼的背上约莫四岁大的小女孩小脸苍白,她吐出长长的舌头吓唬林漾,听见林漾这样说,小女孩在刹那间消失。 “在哪儿,雅儿,在哪儿?见见我好吗?见见妈妈好吗?” 所以是妈妈吗? 为什么不见自己的妈妈? 林漾理解的这种情况要么是因为恨,要么是因为愧疚。 小女孩的神色更偏向于前者,等等,沈恒说的那三具尸体,会不会小女孩和这位女士就是其中的两位? 沈家人夜晚是在防尸变? 面前的女士并不像是有实体的样子,更像是无形的魂魄。 林漾开口,“我并非是您口中的临,我是它的朋友,请问您和临是什么关系?” “朋友?”女鬼的瞳仁乱转,“骗子,小临根本不可能会有朋友,你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出现在沈家?总之,你肯定不是沈家人,沈家人入了夜,根本不会睁开眼睛,更不会同我搭话。” 林漾往后退到让女鬼觉得安全的距离,上下嘴唇一碰,轻飘飘的讲,“您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临的朋友,我是临的爱人。” 林漾的话音刚落,女鬼的神色变得狰狞,这个答案她似乎更加无法接受,“不可能,我的儿媳妇不可能是一个男人!”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女鬼的身份被证实时,林漾还是感觉喘不过气来,对于他来说家人是很重要的存在,而母亲这一角色所蕴含的关于爱和柔软的联想,是所有生命与这个世界的第一维系。 这个世界里的临曾经是人,他有妈妈,有妹妹,有家庭,可是他的妈妈和妹妹死去,尸骨留在凶手的手中,曾经的家也沦为狩猎场。 这一转变未免太过残忍。 林漾稳住心神,“当然,我和临会努力争取得到您的祝福,阿姨,现在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沈琮宗用您的尸骨来威胁控制临,别墅里有更多的人遇害,您知道沈琮宗将您的尸体藏在哪里了吗?” 白芙的鬼魂静在原地,“沈琮宗又去害人了?哈哈哈,也好,让整个猩红都市的人都死掉!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们都不该活着!我为什么要救他们?!是他们的贪婪和欲望造就了今天的一切,都死,都死掉!” “可如果临不想杀人呢?”林漾直视白芙,他声音很轻的讲,“如若临不想杀人,但顾忌到您的尸骨在沈琮宗手中,而不得不去杀人,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白芙歇斯底里的情绪被泼上一盆冰冷的水,许久,她神色空茫,喃喃道:“小临不可能不想,立足于猩红都市的有钱人,哪个没有吃他血肉,夺他性命?” 白芙的字音落下,林漾的拳头猛然捏紧,他说错了因果,他下意识站在人类的角度去考量别墅继续存在下去会有多少人类丧命,进而将因果颠倒,忽略别墅里长久以来真正的受害者仅有临。 “对不起,阿姨,是我颠倒了事实,那些人类的死亡不足怜惜,但沈琮宗杀的是临,它有能力却无法抗衡,阿姨,您是临的母亲,您能帮帮它吗?” “那也是报应,是小临生来的业障。” 白芙不想继续和面前的年轻人说下去,她再次强调,“我不可能接受一个男人当儿媳妇,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说着离开了这个房间,“雅儿,你出来,让妈妈抱一抱你好不好,妈妈快要忘记你长什么模样了。” 林漾稍稍偏头,“雅雅小朋友,可以从我的背上下来了吗?” 沈雅吐吐舌头,她从林漾的背上跳下来,她站在地上还没有00高,一张小圆脸万分可爱,悄悄探出头,“妈妈已经走了吗?” “嗯,为什么不见妈妈?” 沈雅小手揣起来,颇为忧愁的叹口气,“妈妈和我都是坏人,你说哥哥他有危险,我要怎么才能帮到哥哥呢?” 第83章 林漾没有追问沈雅说的坏人具体是在指什么,他顺着沈雅的话讲,“你知道你的……” 林漾对着沈雅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改了话,“你知道另一个睡着的你在哪儿吗?” 沈雅摇头,“别墅里起了大火,我看见了沈叔叔,沈叔叔说要带我出去,可是慢慢的我就没有意识了,再醒来后我发现我能飘来飘去了。” “听沈家人议论,爸爸和妈妈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只有哥哥活了下来,可是他们说哥哥不是哥哥,哥哥是见金,哥哥怎么会不是哥哥?” 林漾蹲下来,“哥哥当然是哥哥,我带你去见哥哥,好不好?” 沈雅点头,小手握上林漾的手指,又收了回来,她往后退,“我出不去,我只能留在沈宅里,白天我也不会出现,只有过了夜晚十二点我才能出现。” 人死后,即使尸体固定的在某个地方,鬼魂也是可以自由离开的,像临的情况属于例外。 如如果沈雅无法离开,那么临的母亲也走不了,一定是沈琮宗在其中动了手脚。 “我叫林漾,我答应你会尽早带你去看哥哥,现在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去做,明晚再来找你。” 天快亮了。 沈雅点头,“嫂子哥哥再见~” 嫂子哥哥这个称呼一出来,林漾踉跄一下,他维持住脸上的笑容,“雅雅再见。” 太尴尬了啊啊啊,不要带坏小朋友! - 临这次恢复的时间比以往哪一次都要快。 它从狭小的空间里爬出来,坐在浓郁的黑暗里,它的面前是别墅的大门,它可以随意推开这扇门,借助衍生出来的分身出去。 临没动。 林漾说让它在别墅里等他,他带它去雪山上看日出。 它答应过林漾。 即便是这样,它还是将林漾送给了沈琮宗,明知道那个恶心的东西有一万种让林漾生死不如的办法,它没有把握林漾一定能从沈家里完好无损的出来。 黑夜让每分每秒都变得漫长无比,临在寂静的晚上能够听见它的心跳和呼吸声,颤意变得越来越重。 它黑色的眼睛盯着门缝,一刻都不曾眨过,即便是怪物,这样长久的不眨眼,眼球上也会爬满红血色,眼睛变得干涩,不受控的想要往下落泪。 再等半刻,半刻后林漾不出现,它就去沈宅里抢人。 尽管它已经答应过它的母亲,绝不会再踏入沈宅半步。 门开了。 黑暗中多出来一双手扑上来,抱住了它,对方抱得很用力,于是临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加深这个拥抱,让对方嵌进黑雾中,好似与它融为一体。 好闻的、属于林漾的味道包裹住临,刺激临欲望的同时又让临感到心安。 “对不起,”林漾突兀的道歉,“我又一次为人类的利益选择忽视了你。” 黑暗里,临抓紧林漾的布料,它没有松开临,手掌抚过林漾的脊背,声音平和,“为什么要为此道歉,林漾本来就是人类,为人类的利益考虑高过于我,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没有生灵能够做到真正的背弃自己的物种。” “可是……” “林漾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日出吗?再这样耽搁下去的话,天就要亮了。” 第81章 凌晨四点的雪山不见任何光亮,混沌的寂静中唯余水流冲刷崖底的声音。 林漾和临并排坐在这黑暗里,00靠在林漾屈起来的膝盖边,世界空荡到仿佛仅剩下他们三个人。 有一瞬间林漾觉得这样也很好。 那些冤魂的叫喊,需要背负的恨与责任,全部都可以被抛却,但仅能是暂时的,抛却爱与责任的林漾将不再是林漾。 “临。”单字音节刚发出,黑暗里冰冷的手指碰到他的小指。 犹豫试探着靠近,缓慢的包裹住他整只手后,像是确定林漾不会再挣扎,那只手嵌进林漾的指缝,形成十指相扣,尽管林漾并没有挣脱的意思,但那只手握得很紧很紧。 林漾忘记了自己要讲什么,00还靠在他旁边,这样简单的牵手动作,比起亲吻和做恨,竟然让林漾生出更为浓郁的羞耻感。 不就是牵个手而已吗? 林漾努力表现得很熟稔,很得心应手,指腹放荡的磨蹭临的手背。 霎时,有一场雪轻柔的落在临的心房。 00对于空气中涌动的炽热情愫毫无察觉,它玩腻了布偶娃娃的模样,恢复成少年人的形态,长手长脚伸展开来躺到雪地上,金色的瞳眸放大,它看见了光亮。 如若锋利的刀具一般,在沉黑的天空劈出口子,已青烟为前调,渐渐为粉色所渗透,逐步烧成大片的红色。 圆点从地平线升起,悬浮于天际,属于夜的阴霾在这一刻彻底散去。 林漾在阳光披露的这一刻看见临未来得及收起的表情,银白的眼眸裹挟着浓烈的占有欲注视他,这模样和林漾在白骨殿里醒来时见到的临如出一辙。 林漾怔愣,他失笑。 昨晚有怪物说了违心的话,大度的讲着为人类放弃它没有关系,实际内心已经阴暗到想要毁坏所有人类了吧。 可是林漾知道,临不会。 不是因为临对人类有悲悯之心,而是因为临的心留在了守护人类的林漾这里,所以它无法再对人类下手。 当然在林漾眼里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配称之为人类的,有些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临,我要回去了。” 林漾这样讲,临抓得更紧,“林漾,不回去。” 不要去沈宅,不要见沈琮宗,临更想将林漾吞下去,用黑雾缠绕起来,关进狭小的柜子里,只有它和林漾。 这样林漾就不会受伤,这样他们就不会分开。 临的心思根本瞒不过林漾,它伪装得很好,但林漾太了解临了,也上过太多次当,临呼吸变化一下,林漾就知道临在想什么。 “你安心,沈琮宗伤害不了我,我必须在沈宅里找到她们,将她们带出来还给你,临,你该是自由的。” 自由对于这些世界的临来说一直都是稀缺之物,伴随着它的是长久的被囚禁、被虐待、被杀戮。 阳光愈发得强盛,它将林漾的脸颊照得雪白,也在炙烤着临。 临的瞳色变浅,它想讲,它可以不要自由,它可以长久的守着林漾,困于狭小的空间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对林漾的情感阀门打开后,便如同倾泻而出的洪水,洪水毁坏临的栖息之地,让临生出恐惧的同时又想要溺死在这洪水里。 原来它会这样强烈极端的去爱厌憎的人类,它思索自己是在哪一刻对林漾心动,可回望的每一刻里它的心跳都在因林漾而失频。 仿佛它已经对林漾动心很久很久,像有千年那样漫长,这具躯体,这颗心脏,早已经不受它控制了,它们的主人在初见时就被替换成林漾。 也许真如林漾所说他们是分离许久的爱人,现下久别重逢。 “临,等我去找你。” 林漾抽出了自己的手,他在临面前消失了。 临低头注视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慢慢的、慢慢的抬起手,轻轻用唇碰了碰,是林漾的气味、林漾残留于它皮肤上的气味,渗入它的身体,和它融为一体。 于是它也被林漾打上标记,成为林漾的物品。 临眼眸微眯,它有必要去沈宅一趟。 - 林漾甘愿自断四肢被带到沈宅的唯一目的是摸清楚沈宅的位置,这样他和00就能来去自如。 沈琮宗已经发现林漾逃了的这件事情,他正在整个猩红都市寻找林漾的踪迹,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沈琮宗并未大张旗鼓,而是在秘密进行。 沈宅白日里的防备比夜晚要严实很多,一只苍蝇飞进来都能被察觉。 00化成的布偶娃娃蜷缩在花坛里,巡逻的人太密集,它根本找不到机会。别说进行搜查,它和林漾单是出现在沈宅里都会被扫射得渣都不剩。 眼下沈琮宗绝不会再让林漾活着走出去,虽然他也办不到。 其实有更简单粗暴的方法,林漾可以直接杀了这里的所有人,反正他们手中都染了鲜血,按照人类社会杀人偿命的说法,他们都不该活。 但‘杀人偿命’,杀怪物在他们眼中就和某些‘虐猫犯’一样,为猫去索人的命,只会被**神有问题。 林漾倒是不在意沦为囚犯,邪神的牢房都关不住他,更别说人类的牢狱。 可明日就是猩红拍卖,如果林漾沦为囚犯,他将被剥夺参与猩红拍卖的资格,猎杀临的名额会被分出去,许多为钱财来到猩红都市的人类也会疯狂的涌入别墅。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用命做交换。 那些人……罪不至死。 林漾在00的空间里待了许久,他想到什么,开口问00,“你能将我单独传送到食人鱼的池子里吗?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第84章 “不行!”00一口否决,“食人鱼的池子太危险,那么多条食人鱼,你进去的瞬间就会被啃噬得渣都不剩。” “所以00,你能做到对吗?” 00现在属于少年体,它对于时间和空间掌控的能力已经越来越强悍,之前做不到的许多事情现在都能轻易解决。 它已经不需要紧紧握住林漾才能开启传送,不过如果某个地方设置复杂的禁制,想要进去的话还是得依靠肢体接触,这样的成功率会更大。 00鼓起腮帮,“林漾,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去那个池子,等到天黑后我们也可以继续在沈宅里搜查,那池子里全部都是沈琮宗那个老变态养的食人鱼,根本是为了在严刑逼供的时候折磨人用的。” 00说着说着,声音弱下去,“我知道你和邪神大人都是不死之身,所以你们都不惜命,每次疯起来都毫不顾忌。但是00只有一条命,00觉得性命很珍贵,用命去博取机会这样带来的伤害很大,00每次看见你和邪神大人断了气息都感到很恐惧,00怕你们醒不过来,死掉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即使不死,也很疼啊,你和邪神大人的痛感神经又都很敏锐,你们根本都不爱惜自己!” 林漾听着00讲完,“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当然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过00那个池子里真的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它值得我用命去换。” 那不就是一池子的食人鱼吗? “我踩临的母亲和小雅在那里。” 甚至可能临也在那里。 第三具躯体,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临。 虽然这讲不通,因为临的本体无法离开别墅,每晚复生也都是在别墅里复生,否则沈琮宗不必大费周折的再去别墅进行狩猎。 杀死临的分身是没有奖励的,这点临用白日里的自杀验证过。 林漾的话在00这里一直都很有信服力,既然林漾做出这样的判断,00无条件相信,可它还是想问,“为什么林漾会觉得藏在了池子里?” 沈宅还有许多处他们没有去看,00第一眼否定的便是那个满是食人鱼的水池。 “因为有水。” 颠倒囚塔数十米伸的血池,阴湿雨林里汹涌的长河,临出现的地方多数都和水有关。 林漾之前猜测过临藏在别墅里的本体是不是在庭院里的水渠下,遗憾的是林漾仔细寻过,那里并不像是能藏起来临的模样。 00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去!” 这次否决的人变成了林漾,“我一个人去就好啦,你在这里等我。” 林漾神色认真,“00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存在,我不能看着你出现任何闪失。” “嗯嗯嗯,可是林漾,我可以进去你的空间呀,在回到冰晶宫殿见到邪神大人之前,00是不会让自己死的!” 林漾看向手腕上的金色手链,这是00送给他的空间储存,里面放着一口冰棺。 曾经有蛇守着这棺材活过了百年。 也许日后,林漾会躺进去。 林漾摸摸00的头,“好,不过你要答应我,在确认安全之前绝对不能从手链里出来。” “没问题啦。” 金色的光晕流转,林漾一刹那没入冰冷的水中,食人鱼锋利的牙齿蜂拥而至,不过一秒的时间,林漾已经变成白骨。 仅剩骨头的手指死死抓住了金色手链。 林漾没有屠杀这些食人鱼的想法,这里的食人鱼数量多到好比将一个人推入了满是蚊子的房间,比起杀戮快速的离开才是正确选择。 离开是往下坠落。 林漾能感到这个水池远比他看到的要深,往下的空间庞大能像是能建百层高楼。 那些凶恶的食人鱼穷追不舍,林漾的躯体好了又烂。 临跟着在林漾身上留下的追踪黑雾来到食人鱼的池水边,它心脏骤缩。 第82章 临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了。 理智的做法是在岸上等,它在白日里仅能凝聚出一副分身,一旦这具分身在白日里死去,它今日都见不到林漾。 如果沈琮宗真的有针对林漾的计谋,它将帮不上林漾。 但它站在水池边,满脑子里的想法都是林漾在下面,他是活生生的人,那样多的食人鱼林漾会死。 它要去帮林漾。 食人鱼见有新的食物掉入水中,牙齿咬上去,又吐了出来,是难吃至极的死人肉。 它正要往下去找鲜美的人类,肚皮突然往上翻,肉里有剧毒,它无法承担吞噬怪物的后果。 不信邪咬了临的食人鱼都翻起了肚皮,再没有鱼向临靠近,临没有放过食人鱼,黑雾在池底游窜,给临杀出了一道视线。 临看见了林漾,他在无限往下坠落,身后是无尽贪婪的食人鱼在啃咬林漾的躯体,血腥飘了一池。 临的大脑突然很痛。 它好像见过这样的林漾,从高处往下坠落,骑在它身上,凶狠的巴掌扇它的脸,张牙舞爪的叫嚣让它不要忽视他。 那些破碎的画面在临面前闪过,它甚至能嗅到林漾巴掌扇过来时扑面而来的香气,像是太阳暴晒过的冬日。 黑雾在顷刻间变得猩红,水底的食人鱼感知到危险拼命往水上游试图远离危险源,在死亡和恐惧的气息中,临逆着鱼群往下坠落,它握住了林漾白骨般的手腕。 新鲜的血肉正在生长,林漾黑色的眼眸凝视临,仅剩骨头的手掌轻轻触上临的面容,他呢喃,“临,他们又将你弄成了这副破破烂烂的样子。” 半边脸被啃噬,手指,腹肌和小腿都被撕咬掉大块,配合上临周身萦绕的猩红黑雾,看起来可怖极了。 林漾和这恐怖的面容贴得极尽,手指从临的眉眼描到临的唇瓣,他咬了上去。 临洁白的眼睫轻颤,它银白的眸生出浓郁的占有,紧紧的、紧紧的盯着林漾,不肯错过林漾任何细微的表情,似是想要将林漾的呼吸都一同吞噬。 林漾黑润的眸不眨,他凑得更近了一些,迫使临的瞳仁里塞满了他,那感觉像是他在不断的侵占临的世界,终于将这个怪物的世界清理到仅剩下他一个人类。 他们的躯体还在不断往下沉,日光逐渐无法再照耀进来,视线变得昏暗,能感受到的仅有对方的呼吸和体温。 那双冰冷的手掌在沉黑的池水里抱紧了林漾,林漾将头埋进临的颈窝,他们像是两个被流放进时间长河里的游魂,在绝对寂静的黑暗里和彼此共享永恒和心跳。 在不知往下坠落多久后,林漾在往下的水底里看见了金色的光芒,确切来说是流动的金色符咒,这些金色的符咒形成了一道结界。 林漾的心脏沉下去,他的双手本能攥握在一起,蓬勃的怒意溅出,他看见了结界后面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狰狞黑色锁链。 在那些黑色锁链里林漾毫不意外的看见了临的躯体。 他双眸闭合跪坐在锁链的中央,心脏上插了一把水果刀,看起来已经气息全无。 林漾咬牙,“沈琮宗那个王八蛋!” 紧接着林漾联想到更为糟糕的事情,锁链和符咒都不像沈琮宗能够拥有的东西,邪神……掺和了这个世界。 祗要杀临,自然不会在一个小世界里失败后就甘心罢手。 林漾偏头,临正在看着锁链里死去百年依旧尚未腐烂的尸体,它银白的眸底痛苦与惊惧弥漫。 仿若此刻的它并非邪恶强大的恶鬼,而是百年前年仅十八的人类少年,他失去妈妈,失去妹妹,失去家园,沦为恶人手中的战利品却无能为力。 被囚禁于冰冷的水底百年之久,不见天日,不闻人声。 临周身的雾气越来越浓郁,它们劈头盖脸砸向金色的结界,结界光晕泛起,临吐出一口黑色血液。 林漾握住临还想再来的手腕,他对临摇摇头,“再劈下去你这具分身会报废,我学过这种阵法的破解之法,不过需要准备一些材料,等明日我们再来。” 林漾环视一圈,“阿姨和妹妹不在这里,你知道沈琮宗可能掩藏的地方吗?” 临的视线从十八岁的临身上移开,“沈琮宗将母亲和妹妹的遗体烧成了骨灰,我曾经来沈宅找过,沈琮宗的书房后面有个暗室,骨灰就在那里,但我得不到,母亲她恨我,我带不走她们。” - 猩红都市在百年以前是一块穷得令人发指的地方。 沈志是上万穷人中的一个,本就勉强苟活的日子,在爱人白芙生了重病后陷入绝境。 村头村尾都劝沈志将白芙抛弃,反正还年轻,也没有孩子,可以再娶,真要花天价去治病,人就算活过来了,这日子也没法过了嘛。 白芙也没想活了,她躺在病床上孱弱,开口劝沈志和她离婚。 沈志坐在白芙的床边,双眼红得能滴血,他双手紧紧握住白芙,脸埋进白芙的掌心,“我不,你不能死,你死了我绝对不独活,白芙,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办法救你,我一定能!” 第85章 钱,他需要钱,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某日,沈志去大城市借了上百万元的高利贷,承诺一年以后归还十亿。 村子里的人都说沈志疯得彻底。 沈志用这笔钱给白芙看病,看病期间白芙有了身孕,不足八月,白芙生下孩子。 - “那个孩子就是我。” 雪山之上的临讲得很轻。 他们已经从沈宅离开了。 林漾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但故事他必须要继续听下去,他要在过往之中找到破解之法。 无论是临,还是临的亲人,都不该留在沈琮宗手里。 临注视雪山对面的瀑布,“在来到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睛之前我好像已经活了很久,所以在我的父亲切掉我的四肢时我很疼很困惑。” “在我了解到的知识里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孩子的存在,如果我不被父母所喜欢,是不是代表我出了问题?” 幼年的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记得他刚出生时也享受过母亲温柔的抚摸和父亲欣喜的期待,但维持不过七日,他的父亲成为屠宰场上的屠夫。 他的手脚、眼睛、胳膊,都成为可以换取金钱的工具。 病愈的白芙对此不知情,她只知道自己的丈夫不知为何发了横财,开起了公司,还帮助猩红都市脱贫,一年之期到了之后,沈志如约拿出了十亿。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白芙不知为何她很多时刻和沈志对视时都想杀了沈志,沈志明明是她所深爱的丈夫。 而沈志似乎也越来越嫌恶白芙,他已经很久不与白芙共处一室,刻意和白芙保持距离。 白芙要被这种感觉给逼疯了,她疲累的对沈志讲,“沈志,我们离婚吧。” 沈志的神情突然变得崩溃,眼睛变得和白芙说不要救她时一样的红,“不离婚,白芙,即便我们彼此厌憎,我们也绝不分开,无论是鬼还是神,我们都不分开。” 白芙和沈志的争吵变得越来越多。 她在新盖起的别墅里每时每刻都感觉到心慌,仿佛有极为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因而隔着门缝看见沈志将他们的儿子的手砍下来时,白芙没有叫出声。 像是早有预感般,白芙推开那扇门,慌乱无措的人变成沈志。 白芙看向操作台上她刚满六岁的小儿子,他的嘴巴被黑色绷带封起来,银白的瞳里蓄满泪水,像森林里的被猎杀的鹿一般。 “沈志,你这个变态!你厌恶我可以和我分开,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小临!他还那么小!我必须离开你,带走小临!” 这个疯子,这种日子她一秒钟都无法再忍受。 “白芙,你听我解释……” “我和你这种人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 “它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儿子!”失控的沈志怒吼出声,“它就是一个怪物!” 沈志喘着粗气,“白芙,没有正常的小孩在断手断脚后还能生出新的手脚。” “这一切是神明的赐福也是神明的诅咒。” “我像神明祈愿了,只要能让你活下来我什么事都愿意做,我可以付出一切,神送给我见金。” 操作台上的临湿润的眸眨动,原来它是怪物,它不是正常小孩,所以不被爱才是正常的。 - “母亲接受不了这一切,她执意要和沈志离婚,沈志将她圈禁起来,几年后妹妹出生了,四楼的宴会厅也建成了。” 更可怖的噩梦发生在临身上,沈志没有白芙的爱,他恨临。 见金的伴生物为魇。 魇看起来和人类无差,不同的是它没有人类的情感,需要以人类的爱恨为食,有魇生存的城市里,爱和恨会颠倒。 越爱一个人越想毁灭他,越恨一个人越想亲近他。 富裕起来的猩红都市成为一座爱恨扭曲的凶恶之城,死于爱慕人之手的案件频发。 沈志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临身上,他曾跪在地上向临磕头,“你告诉那位神明,我已经不需要更多的金钱了,求神将你带走,将魇带走。” 少年形态的临凝视沈志,“我做不到,我从未见过神。” 沈志恶狠狠的看着临,撒谎!临在撒谎!它的模样分明像极了那个神明! 既然如此,临也别想好过! 沈志设立宴会厅,慷慨的将见金的秘密分享给每一个来到宴会厅的客人,屠杀、血腥每日都在上演。 那个时候沈琮宗也在这些客人之中。 不同的是他从未伤害过临,他讲,他会带临逃出这个地狱,他对临很好,就像临在书本里看过的真正的父亲那样。 - “那些都是假像,”临淡漠的声音裹挟至今都无法抹去的浓厚的恨,“他比那样客人更为恶心。” 沈琮宗知晓见金的秘密后,蓄意接近临,在沈志和白芙之前挑拨离间。 临跟着沈琮宗离开别墅,以为自己将得了自由的那日,沈志因白芙和女儿的性命受胁迫,于别墅里自杀,白芙和沈雅于大火中被焚烧,沈琮宗带走了她们的骨灰。 而临迎来它的第一次死亡,水果刀刺进他的心脏里,沈琮宗笑得贪婪,“得到了,见金属于我了。” - “可惜的是沈志的晏会厅导致许多猩红都市的权贵知晓我的身份,沈琮宗将复生的我困在沈宅里,发觉我能要他们的命,不得已他将我送回别墅里,猩红都市正式开始狩猎见金。” “那具被沈琮宗藏在水池下的躯体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副躯体,拥有那副躯体后就可以操控我去做任何他想让我做的事情。” ----------------------- 作者有话说:该章有补偿掉落辛苦宝宝打字(发表情也可[狗头叼玫瑰]) 第83章 “临,是怪物又怎么样呢,怪物和人类相比较起来也仅仅是猫与狗的区别,我们无法通过物种去评判好坏,只能通过行为,显然,沈琮宗作为人类坏得彻底。” 林漾最后一句话多出阴寒的味道。 “你相信我,我会让他生不如死,你遭受的一切,他都得加倍偿还。” 沈琮宗不是不会死吗?那就让他体会不死究竟意味着何等的痛苦。 夜晚降临,午夜十二点林漾借助00的能力传送到水底深处,金色的结界挡住林漾往下的路,他凝出长刀往结界上砸。 在别墅里捉住临的沈琮宗心神一震。 白日里他就察觉到池水里的异样,能查到那里的只有可能是林漾,结界上残留的还有临的气息。 神告诉过他,即便是临的本体出现在那里也不可能毁坏结界分毫,反而结界会反噬临,将临对结界造成的伤害加倍偿还回去。 此间不会有人能够毁坏那结界和锁链。 想来林漾也没有办法,否则一整个白日里沈琮宗不会蹲守不到林漾。 但现在那结界确实在晃动。 沈琮宗浑浊的眼目扫过操作台上被绑得严实的临,冷笑,“小临,你倒是寻了个好帮手,我们撤!” 绝不能让林漾将那具躯体带走。 沈家人过午夜后不能在沈宅里保留五感是沈琮宗定下的规矩,否则那对母女的冤魂会在沈宅造成难以想象的杀戮。 要想避免夜很简单,将那对母女的骨灰送离沈宅,但和临的躯体一样,沈琮宗绝不会将能拿捏临的把柄拱手让出去。 他没有带回沈稚,在回去沈宅之前,沈琮宗吩咐人驱车去了市长清守的住处,眼眸狭长的男人打开门,看向沈琮宗目光淡淡,“沈老有何吩咐?” “临的尸体守不住了,我此刻急需赶回沈宅,你知道沈宅的情况,小稚不能跟我回去,我能托付的唯有你。” 清守在听见临的尸体守不住后,不近人情的面容浮现焦躁,那抹焦躁很快被他压制下去,“沈稚留在我这里绝对安全,我和你一起去。” “沈老放心,我不进沈宅,留在附近百里即可。” - 林漾的烈焰长刀劈下去,震感从金色的结界传到林漾的手掌,他的五脏六肺都要被震碎。 结界上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出现。 林漾骗了临,他是习过阵法没错,所以一眼知晓这结界需要用命去填,且必须是活人的命,九十九条符文,九十九条人命,因此他下午一秒钟没有犹豫哄着临离开这里。 诚然让临知晓他为它死,更有利于攻略任务的进行。 可林漾不想。 临不该去背负更为沉重的存在往下走,枷锁套着枷锁,即使是怪物也终有一日会无法承受,彻底失控。 林漾又一刀砸下去,结界受到攻击开始反击,金色的符文从结界脱离而出,游走到林漾的身上,一寸一寸绞断林漾的血肉骨骼。 林漾笑,好痛好爽,痛到满脑子里仅剩下痛这一件事情,和麻药的功效无差。 然而无论林漾的主观感觉如何认为,杀戮就是杀戮,待在金色手链里的00泣不成声。 第86章 它不喜欢这些世界,不喜欢冰晶宫殿,它在意的怪物和朋友全部都在这些世界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无论过多久,痛就是痛啊,痛不会让人幸福。 直至林漾失去气息,那根金色的锁链消失了。 半晌,林漾再次活过来,他手中刀刃没有任何犹豫再次往结界上砍,一只手接住了林漾的刀,林漾视线上移,和那双银白色的眼睛对视,林漾目光嫌恶,“滚。” 邪神不恼,“为救那样的怪物,你要在这里痛苦的被折磨致死,持续九十九次,纵使你经受过这样多的折磨,还有那些铁链需要对付,值得吗?” “值不值得都是我说了算。”林漾往后抽刀,但那刀刃竟然纹丝不动。 邪神走进林漾,神的目光多出俯视的意外,“它很喜欢你,如果你在此时选择背叛它,讲几句绝情的话,它大概率会选择自杀,邪神的碎片就此消亡。碎片不完整的话,冰晶宫殿里的那位就再也醒不过来。” “你死去的队友,离开的父母,还有那些无辜的人类,他们都可以安息了,你再也不用背负这样沉重的使命走下去,你的恨可以得到终结,林漾,你该为自己而活。” 长刀在林漾手中消散,他目光冰冷,“这个世界的临什么都没做错,我不杀无辜之人,哪怕是怪物,我对邪物的恨也绝不该让这个世界的临来承担。” “一切结束后,我和邪物的恨,我自会回到冰晶宫殿里进行了断。” 林漾的模样在邪神的眼眸中浮现,它从未仔细看过世间生灵,他们对于它来说和蝼蚁没有分别。 它日复一日变强,在宇宙寰宇间成为最强的神,时光在流逝中变得乏味,所感知的一切都成为巨大的囚笼。 它想逃。 想结束这一切,杀死那颗不会再度跳动的冰冷心脏,可现在那颗心脏似乎拥有了跳动的欲望。 邪神的身形在此间消散,“希望你不要后悔,那个时候你真的还能杀死它吗?” 林漾的手掌发白,他不知道。 他很清楚在眼下这些小世界里让邪神碎片崩溃是最保险的做法,可是这些小世界里的临该有多悲惨? 被虐待迫害成所谓的不详,从来到这些世界上拥有意识开始,每分每秒所得到的都是来自这些世界的恶意。 连唯一得到的爱都是虚假的、带有目的性的,如果林漾再逼迫它们自杀……这样的做法太残忍了,林漾做不到。 林漾稳住心神,他看向被囚禁于锁链中央的临。 至少,要先将临带出来。 死亡对于他来说早已不是什么可怖的刑罚,一无所有的林漾没有可失去的物件。 金色的锁链如游蛇般缠绕上来,青筋绷起,眼珠爆开。 00哭喊着停下来,“林漾,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邪神大人一定不愿意看到你用你的命换它的命!” 林漾七窍流出血,他轻笑,“00,百年里有多少个九十九次的夜晚呢?” 夜晚那样的长,熟悉的家里充满贪婪的恶人,屠刀一刀一刀落下来,他们不觉得是在杀人,血腥里满是金钱的狂欢。 可临才多大呢? 从那样弱小的人类幼崽到十八岁的少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样多的夜晚,成为鬼怪后也没有被放过。 整个猩红都市都觉得理所应当。 沈志将白芙视作自己的命,沈琮宗这样恶的存在时时刻刻都挡在沈稚身前,他们不是没有爱,却从来都吝啬于给临。 在他们的眼里怪物是不需要爱,就像他们不认为怪物会痛。 林漾揽下这份死亡,“00,我已经做不到对它无动于衷,你没教我呀,在偷窃怪物的心脏的时候,要如何避免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00讲不出话,它哭到哽咽。 如果爱是这样,爱的代价也太沉重了。 最后一根金色的锁链消融,林漾体力不支往下坠,他落到了黑色锁链的中央,手抓握住临的手。 这是十八岁的、已经死去的临,它并不会回应林漾。 手掌比冬日里的雪还要冷上三分,白色的长睫毛垂落,再不会有睁开的那一。 “小临朋友,我带你走。” 林漾抓着临往外走,那些缠绕在水底的锁链立刻收紧,是和神殿里的锁链一样的玩意儿。 但由于被束缚在这里的临已经失去了生命,和任何一具尸体都无差,它们并没有刺进临的身体,仅仅是形成围栏一样的物件, 林漾放开临,这些围栏当即在他面前打开,也就是说这锁链围困的对象只有临。 如果临从这里消失了呢? 林漾想到什么,他打开金色手链的空间,临和他都一同被卷入手链的空间,细细的手链从锁链的空隙里轻易的溜出去,无论这些锁链再严实都拦不住一条锁链,如若指缝里的流沙,根本抓握不住。 00发动传送技能,眨眼间,这条锁链在池底消失了,而林漾没踏足几次的小洋楼里多出金色手链。 苏南正挂在吊灯上咔嚓咔嚓啃薯片,眼睁睁看着客厅里多出一口棺材、一具尸体,还有那个可怖的林漾以及他身边跟着的小孩。 不过这小孩怎么有翅膀和尾巴? 苏南再想仔细去看,那小孩的翅膀和尾巴都不见了,刚才那一瞬仿佛是他的错觉。 林漾小心将临的躯体放进那口冰棺,他眼前的晕眩感越来越重,和临在浴室里杀他不一样,临一击毙命,那些金色的锁链是慢慢折磨他一直到他死。 即便现在已经活过来,林漾的四肢和躯体仿佛还停留在绞肉机里,过于强烈的痛感让他无法凝神,他留着一口气拜托00将门窗都从内封死,如果有人追来,00就将他们藏进异空间里。 要不了多久沈琮宗就会发现他带走临这件事情,他必须要尽快缓过来,将白芙和沈雅从沈宅里带出。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纷杂的念头在林漾的脑海里盘旋,他意识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栽进冰棺里。 天已经亮了。 这是临在别墅里度过的第一个平安夜,却比杀了它还要让它难熬,它每时每刻不再尝试从别墅里出去。 金色的闪电一次次劈下来,绝不给临半分离开的可能性。 一直到天亮,临的分身终于能踏出去一只脚,它立刻追着给林漾打下的追踪印记寻过去。 那方向是小洋楼。 门窗都已经闭死,但是拦不住临,它闪身进去,它看见了,林漾和十八岁的它躺在冰棺里,像童话书里的幸福结局。 第84章 沈琮宗回到沈宅,目标明确走向后方的巨大水底囚笼,通过指纹,沈琮宗打开排水通道,池中的水和食人鱼都通过管道被排走。 以百米为基础的巨大深坑在地底显露,那道由金色符咒组成的屏障消失不见了,无数的黑色铁链在坑底如无头的怪物游荡,本应该被囚禁在其中的临不见踪影。 “林、漾!” 沈琮宗咬牙切齿,他恨,在林漾成功击杀见金的那夜晚,他就应该将林漾剥皮抽筋。 这百年里他竟然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容忍这样大的祸害进入猩红都市,不仅存活下来,还给他带来了这样大的麻烦。 “沈琮宗,你在啊,我一直在找你。” 阴冷的风出现在沈琮宗身后,眼目不清的白芙嗅着味道,张牙舞爪的朝沈琮宗冲过来。 沈家二楼,沈雅坐在沈家旁支的脊背上,轻飘飘的小女孩,坐在他身上却有千斤般沉重。 ‘咔嚓——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听得人牙齿发酸,“是你们伤害哥哥,伤害妈妈,伤害爸爸,雅雅不是故意想这样做的呢,可是……请恨我吧,记住让你痛苦死亡的是谁。” 成为鬼怪后也日日恐惧着才行啊。 整个沈宅在这一夜晚沦为了人间炼狱,沈琮宗站在尸体横呈的宅院,浑黄的眼珠逐渐趋于平静。 现在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临对自己的生与死素来都不在意,它的软肋是已经死去的母亲和妹妹。 林漾能操控临又如何,临最恨被管制,如此一来林漾和临的矛盾只会被加剧,届时他可以再度和临达成合作,让林漾生死不能。 但那具尸体不能存放在林漾那里太久,他需要取回来,见金只能握在沈家手里。 沈琮宗派出人手包围了林漾的小漾楼,从内被封死的门被炸药强行炸开,训练有素的保镖从楼下找到楼上,整栋小洋楼空荡荡的,别说临的尸体,连林漾都没见着。 沈琮宗不死心再度去了别墅里,他们从一楼找到十八楼,翻开了每一处地方,结果是一样的。 晏一水和晏一木在接到沈琮宗的电话后将整个猩红都市的入住信息都核查了一遍,一样一无所获。 很诡异,林漾这个人像是从来都没有在猩红都市出现过一样,一切都是他们的妄想。 实际上,在小洋楼一楼的储存室里,破旧的娃娃立在墙角,它所凝成的空间里,苏南正在为薯片和陆驰瑞闹个不停,临蹲在冰棺前,眼睛一眨不眨注视在冰棺里相拥而眠的人。 第87章 在水底时临注视它十八岁的躯体,内心还有许多对沈琮宗的恨,和对那段无能为力的时光的恐惧。 但此刻,它盯着被林漾死死抱住的躯体,滋润出阴暗的情绪,为什么躺在棺材里的不是此刻的它? 冰棺里的十八岁少年已经死得彻底,它不会回应林漾的情感,还要霸占林漾,简直是穷凶极恶之徒。 临烦躁苏南和陆驰瑞为什么要跟进来。 哦,貌似是因为00在打开空间的时候没留意将苏南最后一包薯片卷了进来,苏南追着薯片,陆驰瑞追着苏南,全部进来了。 装成布偶娃娃的00没讲,它是故意的!这些鬼魂看见了邪神大人的遗体被带到这里,必须被一起关进来,否则那个老不死的沈琮年捉住这里的鬼怪严刑拷打怎么办? 陆驰瑞看着还靠谱一些,那个叫做苏南的臭美贪吃鬼不需要被打,几包薯片就能让它给全招了。 布偶娃娃握手,它必须将一切可能妨碍邪神大人和林漾的危险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00的空间里,临确定苏南和陆驰瑞没有将视线分给它的欲望,它朝冰棺里伸出手,它试图将十八岁的遗体拖出来,刚刚试图掰开林漾的手,林漾抓得更紧。 他的眉头皱在一起,漂亮的五官也皱成一团,“别带走它……别……我不能失去它……” 林漾梦魇了。 临的动作顿住,它收回了手,满脸不高兴的守着冰棺和林漾,它恶狠狠的想那具尸体已经死了!死了!被林漾抱着睡要怎么样!那具尸体根本做不到感知林漾! - 沈家拍下别墅三日的时限已到,新一轮的猩红拍卖将于下午三点举行。 拍卖的并非是当晚进入别墅的资格,而是从明晚开始拍卖。 翻遍了整个猩红都市都没有找到林漾的沈琮宗于下午一点出现在猩红拍卖会现场,他赌于全猩红都市失踪的林漾如若露面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会在这里。 林漾已经得了见金的操控体,没有道理不来争别墅的入场券。 想到这里沈琮宗的脸色再度变得铁青,林漾那个变态,他不遵守猩红都市的规则,竟然在没有入场券的情况下也能在别墅里来去自如。 就像他能在沈琮宗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摸到见金的操控体,还夺走了操控体。 沈琮宗笑得恶劣,呵呵,他好像明白林漾隐匿踪迹的原因了,金色符咒需要血祭,九十九条人命,他沈琮宗能在这猩红都市里随意取得,看起来不会死的林漾在那般紧急的情况下献祭的是自己吧? 呵呵,纵使是不死,短时间内死上九十九次,现在离灰飞烟灭也不远了吧? 猩红拍卖事关整座猩红都市的资金分配,因而接近百分之百在猩红都市落下户籍的居民都来到了拍卖会现场,他们早早按照资产等级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高低贵贱一目了然。 沈家在猩红都市资产最多,代表沈家的沈琮宗自然坐在首位,而他旁边的则是市长清守,再往旁边空出的位置写着林漾。 全场仅剩林漾还没有到。 过了拍卖会时间依旧没有入场将会被宣布自动放弃本场拍卖,现在的时间已经来到2点50分。 距离拍卖会开始仅仅剩下十分钟。 沈琮宗安插在路上的人还没有发现林漾的踪迹,林漾也许根本不会来了,主座位上的沈琮宗脸色又阴了一个度。 其余人也察觉这位三年都几乎没有出来过的大佬自接连两日见金的果实被名为林漾的青年夺走后,心情就差得厉害。 最后一日,见金甚至毫发无损。 这事儿换了任何人,都得叫让目眦欲裂。 可到底和自己无关,旁人也就看个乐儿,指针滑动到2点55分的时候,拍卖场的大门处出现了林漾。 保镖只觉得自己眼一花,身形长立的漂亮青年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林漾穿着黑色的大衣,围了条白围巾,黑发和眼睫上落了几片雪花。 他报上姓名,在2点59分坐在了专属座位上。 拍卖场的空气冷了又热,晏一木和晏一水站在拍卖台上宣布本场拍卖会正式开始。 “本场猩红拍卖共放出两百个名额,拿到名额的幸运儿都可进入别墅里寻觅见金。” 此言一出,会场内气氛变得更为高涨。 往日猩红拍卖放出的名额通常在二十左右,进入别墅内是机遇也是危险,每年死于别墅里的人不计其数,在猩红都市里靠上班也能够赚到钱,不过每年末,资产最少的百人会被驱逐出猩红都市。 不过在驱逐之前,猩红都市会给他们机会,他们可以选择去别墅里,或者直接离开。 听起来像是驱逐好过于丧命,但享受惯了猩红都市优厚待遇的人鲜少有愿意离开的,往往会选择进别墅里搏一搏。 从未有人活着离开这座旖旎都市。 有人小声议论着,“我们可以组队进去,这样团结在一起杀死见金的机会要更大一些。” “可见金很难杀我,我们上次十五个人才夺见金的一只耳朵。” “拜托,一只耳朵也很值钱好吗?不过我最想要的还是见金的心脏哈哈哈。” “做梦去吧你!” 那些分食的计划刺穿林漾的耳膜,林漾坐在靠椅上,脸上挂着浅笑,似乎那些言论都对他没有影响。 沈琮宗将探究的目光从林漾身上收回,他和台上的晏一木对视,示意晏一木可以开始了。 晏一木的目光扫过林漾,几日前他还当对方仅仅是个小白脸,几日后对方的气质已经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并不是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是这才是林漾的原本面貌,林漾……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晏一木心情复杂,“编号001入场券10万起拍!” 往往越靠前的入场券价格越便宜,且踏入别墅里如同半截身子入土,入场券的总体价格并不高。 但如果想要进行包场,价格另说。 林漾率先举起牌子,“10万零一元。” 在座的人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林漾再怎么说也杀了见金三次,是有几千亿的人啊,这加一元的操作是什么鬼? 未免太给猩红都市丢脸了吧? 晏一木尴尬笑:“哈哈哈,林漾先生叫价的方式很特别呢,还有想要加价的吗?” 没人举牌。 对林漾吐槽是吐槽,但林漾毕竟杀了三次见金,除了沈家,猩红都市是第二次出现能多次诛杀见金的人。 那日后林漾在猩红都市的地位必然不低,他们这些人也想卖林漾一个人情,不跟林漾抢。 然而…… “编号002入场券10万起拍!” 林漾举牌。 “编号003入场券10万起拍!” 林漾举牌。 这样一路叫到十号,期间有人按捺不住也举起了牌,他一万一万的加价,林漾就在他一万的基础上一块一块的加,那人坐的位次远远低于林漾,根本争不过林漾。 第85章 第十一号,林漾再次举牌。 位次稍微高一些的人生出不满,“林漾,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连让你十张入场券都不够,你是要将这满场一百张入场券都抢走吗?!” “让?”林漾笑意盈盈,“你们争得过我吗?” 讲话的人语塞,他确实争不过林漾,他这次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成功便一步登天,不成暴尸荒野而已,可这个叫林漾的家伙连搏命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样不公平!”男人叫吼,“都用财力来压制这猩红拍卖会也没有开始的必要,直接将入场券送给大家族手里,何必这样虚伪恶心!” 从拍卖到现在沈琮宗和清守倒是一次牌子都没有举过,外人眼里沈琮宗此次不争拍卖资格属于正常,连败三晚后怕是在紧急调整战略,否则费心得来的入场券倒是便宜林漾。 至于市长清守,他已经几年没有争夺入场券,每次出现在猩红拍卖的现场都像是在走过场。 除却沈家每季对别墅进行清场处理,往日里别墅的入场券并不难得。 像林漾这样一口气买下十分之一的人,从未出现过,且林漾没有收手的意思,他大有将这入场券全部买下的意图。 伴随着男人的叫喊,越来越多的人抗议,他们站起来,有些踩到椅子上,面目狰狞让会场对林漾进行驱逐。 林漾安然坐在椅子上,那些狂热的嫉恨并未能将他一起卷入这负面的漩涡里,他平视前方,声音不大不小,“猩红拍卖对个人所得的入场券数量有限制吗,晏一木先生?” 听见‘晏一木’三个字从林漾的口中溢出,晏一木的心跳乱了一瞬,他注视林漾的面容,内心深处不可控的泛起一丝关于杀意的涟漪。 晏一木的指甲陷入掌心,仅一瞬,他调整好表情,露出公式化的标准笑意,“没有呢,猩红都市金钱至上,拥有钱就拥有绝对的公平,各位都忘了猩红都市为何叫猩红都市吗?” 第88章 “你们的现在和未来都是靠血腥和杀戮堆积而成呀。” 晏一木脸上客套的笑容不减,“再有人闹事,妨碍拍卖会,我会用合规手段请你们出去。” 那些站在椅子上叫嚣的人脸色难看,到嘴巴的脏话生生咽下去,不情不愿的坐回椅子上。 他们就不信林漾真能将这一百张入场券全部收入囊中! 退一步讲,林漾这样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入场券所赠予的并非是个人踏入别墅的资格,而是这个人的家庭都可以一同进入。 纵使林漾有要带进去的人,一张入场券就够了呀。 除非他贪婪到想要进行包场。 “一木这话说得不错,猩红都市是依靠金钱来建立公平,但如果这金钱是强制得来的,那么以金钱为标准衡量的公平,还能算作公平吗?” 坐在首位的沈琮宗语调低沉,字句缓慢,苍老的声音如若枯死的枝叶绞紧在座每一个人的心脏。 什么意思? 金钱还能强制得来吗? 沈琮宗缓慢站起来,他咳嗽几声,继续讲,“百年来,沈家都守护着关于见金的秘密,为了避免引起祸端,沈家一直小心翼翼,但现在不得不讲出来,有人知晓了这个秘密,并一直在利用这个秘密打乱猩红都市建立起来的秩序!” 讲这话时,沈琮宗的目光看向了林漾,他们看着彼此,眼里的杀意一个比一个甚。 沈琮宗露出悲悯的神情,“在百年前,我与见金的父亲是好友,见金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忍它年纪尚浅被分尸,帮衬它很多,见金感念我,死后将‘0号躯体’留给我,有了这具躯体,就能够操控霸占见金躯体的恶鬼,让它选择自杀。” “我恨恶鬼霸占见金躯体,数次将其屠杀,沈家也因此积累众多财富,之所以一直未曾将这个秘密告知大家,是因担心引起猩红都市的混乱,造成更多不必要的伤亡,但是……” 沈琮宗话锋一转,“林漾来到这里,他盗取了‘0号躯体’!如若林漾能妥善保管也就罢了,但各位都看到了他方才的态度,他分明是想利用‘0号躯体’彻底将见金据为己有,那么猩红都市将不复存在,生活在这里的我们未来都会崩塌,陷入黑暗和绝望之中!” 沈琮宗带来的信息量巨大,那些刚被压制下去的民众此刻再次愤怒起来。 林漾面无表情和沈琮宗对视,沈琮宗的不要脸程度再次刷新他的认知,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而那些被欲望所裹挟的人类经不起半点挑逗。 尽管如此,林漾还是觉得怪异,这里的人类是不是太容易被煽动了? 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拿下所有的入场券,隔绝旁人进入别墅的可能,这是对临的保护,也是对那些人类的保护。 林漾理解金钱对人类的重要性,追求金钱本身没有问题,可若为过度膨胀的欲望交付出性命,不值得。 他站起来,艳丽的面庞转向大众,唇边生出三分笑意,高亢的人群为这笑静默一秒钟,继续扭曲的咒骂。 “不要以为你有张好看的脸就能打动我,把‘0号躯体’交出来!” “‘0号躯体’该成为共同财产,让我们轮流拥有,不能为一人所独占!” “支持金钱自由!财富自由!猩红都市自由!” 林漾的笑意加深,接近两米的烈焰长刀‘哐当——’砸在地上,“我有说过要和你们讲道理吗?觊觎见金者,死。” “我给你们七日的时间从猩红都市离开,七日依旧留下的人,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你们在猩红都市收获了巨额的财产,带着这笔财产无论去哪个城市都能够生活得很好吧?” “嗤——”有人笑出声,“你特么疯了吧,凭什么你说让我走……呃啊啊啊啊!” 林漾闪身到讲话人的面前,手掐紧那人的脖颈,那人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负责会场安全的保安立刻出手,连射的几发子弹,林漾灵巧躲过,他身后的人没有身法,眼见着子弹要射入他的眉心,林漾动作迅敏捏住了那发子弹。 “滋滋——” 摩擦后高温的子弹灼烧林漾的指腹,他身后的人吓得腿软跪下去,难闻的气味顷刻浸湿他的西装裤。 越来越多的保安围上来。 沈琮宗面色阴沉,“林漾,你危及城市,煽动民众恐惧情绪,按照猩红都市法律,判处你死刑也不为过,你已经成为了通缉犯,但是如果你告诉我小临在哪里,我可以免除你所有的罪行,你所有的待遇都和从前一样。” 这些保安不仅是保安,还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林漾一边和他们对打,一边回应沈琮宗,他的神色嘲讽,“死罪都能一笔勾销呢,猩红都市的法律这般的不严谨,可要怎么服众?” “哈,是我粗心,这猩红都市姓沈,由您杀害好友,焚烧好友妻子,掩藏其骨灰,慢慢建造起来的,自然什么都是沈老爷子您说了算。” “沈老爷子,您连亲孙子都能杀呢。” “不然我们做笔交易好了,”林漾的神色突然变得认真,“您知道我喜欢见金吧,我恨所有伤害过他的人,这猩红都市里的每一位手上都沾过他的血,这样多的人,纵使我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快速杀完,你帮我把这里的人都杀了,我就将见金交给你。” 在场的人呼吸静止,他们齐齐看向沈琮宗。 沈琮宗没有回答。 在这沉默的半分钟里,在场闹事的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胁迫。 沈琮宗是在认真思考,他认真思考的不是他们这些人的命,而是林漾是否真的会说到做到,还是仅仅只是将沈琮宗当做杀人称手的刀。 这个沈家的统治者,在猩红都市说一不二的存在,从来都没有把他们的命当命。 比起心寒更多的是恐惧,他们这些烂人得的从来不是干净的钱,他们和沈琮宗是一类人啊。 所以才会这样清楚沈琮宗心中的所思所想。 林漾余光瞟过在场人类的神色,他的目的达到了。 至于沈琮宗的回答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林漾先生,我觉得见金在您手里也很好,但您不能垄断见金啊,这样让我们这些人没法过啊。” “是啊是啊,我们要得也不多,您要那么多的钱也花不完是不是?” 林漾弯眸,“看来,你们也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啊,让你们离开这里是基于我为人类的身份。” 如若作恶的不是人类,如若他不是人类,这里的人都得死,必须要用血来还临。 林漾叹息,他终究自私,他总想为人类争取更多的利益,这些利益每一分都是依靠切割临的血肉得来。 这些人的脸扭曲又扭曲。 不过没人再说林漾凭何讲出这些话,沈家的战力已经是最高战力,他们这些人也别指望和林漾硬钢。 但让他们离开猩红都市,绝对不可能。 第86章 “林漾,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放肆!既然你不肯将功赎罪,那么我对你只能依法处置!清守,即刻剥夺林漾在猩红都市享受的所有福利待遇,名下的资产全部充公,至于林漾,死刑处置。” 沈琮宗明知杀不死林漾,他这样做仅是为了名正言顺得到小洋楼,小洋楼本身的价值不大,沈琮宗不过是怀疑林漾将那具躯体藏在了小洋楼。 他们在小洋楼里没有寻到,一定是林漾用某种特殊的方法将其遮掩了起来。 从沈琮宗说第一个字时,林漾就已经清楚沈琮宗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拍卖现场的保安都已经被林漾打到无法动弹,他站在拍卖会的入场处,对沈琮宗说出口的话充耳不闻,目光扫过在场的畏畏缩缩或义愤填膺的人。 “见金是怪物,却也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活生生的命,它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便不该为你们的贪婪欲望买单。七日内,你们必须离开猩红都市,留下来的人我就当你们全部是死人。”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 在场的人看着林漾黑淋淋的眼睛,都感到威压,这个面容艳丽的青年人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 拍卖会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下去,林漾正欲离开,眸光瞥到晏一木,烈焰长刀顷刻架上晏一木的脖颈,“别墅的钥匙交给我。” 火焰灼烧晏一木的皮肤,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之近的和晏一木相贴,晏一木不敢轻举妄动,他从口袋里掏出漆黑的钥匙递到林漾的掌心。 林漾掌心合拢,他大步走出拍卖场。 沈琮宗的眼珠子要瞪出来,他带来的人手全部都被打趴下,根本没有人能去拦林漾。 他深呼吸,转向拍卖现场瑟瑟发抖的人,“即日起,无需入场券,别墅的大门对每一个人打开,你们可以随意进去猎杀见金,另外,如若有人能诛杀林漾,杀一次,带着他的尸体来到沈家,沈家可以给出一千万的奖赏。” 第89章 众人嘀咕。 “可是别墅的钥匙不是被林漾给抢走了吗?” 沈琮宗笑,“谁说进入别墅只有一把钥匙?” - 林漾没有返回小洋楼,他径直去了别墅,衣袖遮掩下的金色手链散发出微弱光芒。 林漾合上别墅的门,苏南和陆驰瑞先被从手链里放出来,它们还没说出话,林漾已经上了楼梯,他走到二楼进入了无法打开门的卧室。 苏南和陆驰瑞被拦在外面。 苏南试图以鬼魂的形态穿过去,根本不能,门将它弹了回来,它摸自己额头上的包,“搞什么啊,凭什么不带我们?不带就不带,干嘛还要将我们从小洋楼掳到这里?” 陆驰瑞凝出冰块‘啪嗒’贴在苏南的脑门上,冷冷道:“闭嘴吧你,我们是以人质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陆驰瑞,你忘了,我们早就死了,现在是鬼质,不是人质,还有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略略略……” 陆驰瑞脸色结冰,它站在墙边,用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卧室内,冰晶棺材放置于床边,临站在冰棺前,浓黑的雾从它的分身爬到那具躯体上,渐渐和那具躯体融为一体。 片刻,临的动作止住。 一直密切关注着临动作的林漾当即开口:“怎么样” 临摇头:“不行。” 在去拍卖会之前林漾就和临商量过,既然这具躯体已经彻底死去,不如将这具躯体毁掉,这样将不会再有任何存在能够操控临。 临的黑雾已经称得上此间毁灭性最强的存在,连黑雾都做不到毁坏这具躯体分毫,林漾也没有必要进行别的尝试。 “两个方案,第一,将这躯体存放在你的卧室里,你保证他人无法踏入。第二,这具躯体继续由我封存在我的空间内,我保证不会利用它去胁迫你做任何事情。” “留在你那里。” 临不假思索给出答案。 林漾今日在拍卖会场时,临就在林漾的金色锁链里,林漾说的那些话它都听到了。 为了它,林漾成为了整个猩红都市的敌人,凭靠他的能力,他分明可以于猩红都市挥霍无度,享尽奢靡。 唯有狂热渴求金钱之人方会来到猩红都市,林漾同临过往所识得的那些人类全然不同,众人为财而死,林漾为怪物的公平献身。 这样是不值得的,可……背弃人类的林漾将不会再被同类所接纳,猩红都市很大,但他无处可去,连唯一的房子都被收走,他的落脚点仅能是它这怪物的身边。 隐秘的欢愉自临的心脏往上氤氲。 林漾见着临唇边溢出的邪恶笑意,他不由要疑心临将尸体存放在他这里,是否是在策划什么大阴谋。 但,临的躯体交由林漾保管,林漾最为放心,他变态的占有欲作祟,即使是交给临,他也无法做到安心,关于邪物的一切都必须时时刻刻被他攥紧在手心里。 - 半个小时过去,苏南快将半面墙都抓花的时候,卧室的门从内被打开,林漾和临出来了,还有已经接近1米高的00。 张牙舞爪的苏南在看见临后立刻老实下去,两只抓秃墙壁的手背到身后。 林漾满意这两只鬼没有溜,他还有重要的事情问这两只鬼,苏南和陆驰瑞同时感到后颈发凉。 五分钟后,满脸不服的苏南和冷漠的陆驰瑞坐在客厅老旧的沙发上,林漾坐在它们对侧,笑眯眯开口,“听说你们是领了证的爱人?” 一瞬间,两只鬼同时开口。 苏南:“不是!” 陆驰瑞:“是。” 听见陆驰瑞的答案,苏南哼了一声,它将头偏过去。 “可以告诉我你们的死因是什么吗?” 苏南沉默下去,陆驰瑞的神情有一瞬的晦暗,它牵动唇角,“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杀了苏南,苏南杀了我,在我们领证的那个夜晚。” 比吻先一步到来的是刺向胸口的刀,相爱的爱人在刹那间成为狰狞的仇人。 陆驰瑞声音低平,“我们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心中浓烈的杀意无可克制,死亡降临激起不甘,等我们回过神后已经成为两只飘荡在猩红都市的鬼。” “成为鬼后我们遇见了更多情况和我们一样的鬼,它们多数都死于新婚之夜,为自己所爱之人杀死,并且它们也都对爱慕之人动了杀意。” “我和苏南觉得此事有蹊跷,一直在猩红都市里调查,但可惜我们没能查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推测,猩红都市里一旦对谁产生爱意,杀意也会随之变得浓烈。” “嗯嗯嗯!”苏南点头,“不过很奇怪的一点是猩红都市一直在鼓励大家结婚,结婚和生小孩在猩红都市同样能领取到大笔金钱,这笔金钱是由猩红都市的政府颁发。” 林漾凝眸,“市长清守?” “没错,就是他,因为猩红都市相爱的人会产生杀意这种情况,所以猩红都市的结婚率一直在不高,清守作为市长似乎一直在查猩红都市究竟为何会这样,每场婚礼他都会参加。” “他有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苏南摇头。 “说来很奇怪,”陆驰瑞讲,“猩红都市每年都会放逐资产最低的人,虽然那些人大多数会选择进别墅,可也有少数人会选择离开猩红都市,这其中也有情侣。 “他们在猩红都市时常会有想要杀了对方的举动,在离开猩红都市后他们不再记得关于猩红都市的一切,爱和恨也回归了正常,我和苏南确信一定是猩红都市内存在某种东西,污染了这一切。” 陆驰瑞的目光直直看向临,“我所能想到的猩红都市里的异端,一切的污染源只有见金。” “和临没有关系,”林漾语气坚定,“临和我讲过,它与名为‘魇’的存在共生与此世,魇没有实体,寄生于人类,被寄生者意识和躯体都为魇所掠夺。魇靠吸食人类情绪存活,喜爱大喜大悲,因而魇所在之地,爱恨皆颠倒。” “我可以试着相信魇的存在,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从未有人提及魇,我们要如何确保这不是见金讲出口的托词?也许猩红都市根本没有魇。” 陆驰瑞态度不卑不亢。 林漾没有产生不悦的情绪,“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我信临,它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我。” 陆驰瑞和林漾对视,这双黑色的眼睛坦坦荡荡,陆驰瑞点头,“好,我相信你们的判断,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林漾看向逐渐暗下去的天色,“捉魇的事情我们先放到一边,今日我在拍卖会场上大闹一场,夜晚别墅里一定不会安宁,苏南、陆驰瑞、临,你们留在别墅里,如果遇见冒犯的人类……” 林漾顿了一下,神情变得冷硬,“不需要对他们心慈手软。” “我和00再去一次沈宅,想办法将阿姨和沈雅带出来。如果你们发现沈琮宗将她们的骨灰带进别墅,苏南,你立刻来找我。” -----------------------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宝宝们今天依旧没有崛起啊啊啊真的非常对不起 第87章 确定好分工,林漾和00立即前往沈宅。 现在满城的人都在猎杀林漾,整个猩红都市成为关束林漾的巨大囚笼,他沦为“见金”。 林漾并不想造成人类的严重伤亡,他是通过00的传送能力直接出现在沈宅。 时间已经来到晚上,沈宅里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 这里涌进来密密麻麻的人,他们看样子不像是沈家的人,心中无一例外都持有杀伤力极强的枪支。 不时有惨叫声在人群里溢出,躯体破碎,鲜血溢出。 林漾嗅到了白芙和沈雅的气息。 他落脚点在白色墙壁后的视线盲区,大致了解沈宅当下的情况后,林漾直接跟着00传送去了书房。 落地的刹那,数发子弹齐齐扫射向林漾,林漾第一时间将00藏进金色手链里。 沈琮宗浑黄的眼目爬上红血丝,他注视林漾破破烂烂躺在地上的躯体,露出怪异的笑,“林漾,你还是来了。” 他没有看见00。 林漾手指扭动,他的头先立起来,身体慢半拍诡谲的跟上,犹如刚从棺材地里爬出来的鬼尸一般,林漾活动尚未复苏的身体,他冷冷接上沈琮宗的话,“是啊,来取你狗命。” “你是来取这东西的吧?”沈琮宗握着玉做的细口瓶,他左右晃荡,“毕竟这是我能够威胁临的最后一样筹码,不过眼下我更想和你来聊这笔交易。” 林漾扫视无数对着他的黑洞洞的枪口,他唇边扯出无所谓的笑,“你讲。” 沈琮宗缓缓开口,“见金的躯体被你夺走,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沈家积累的财富足够挥霍几辈子,我更想知道你不死的缘由是什么?你告诉我,我就将骨灰交给你。” 林漾留意到沈琮宗在讲话时右手的小指在不停抖,上面爬有黑色的纹路。 第90章 他对这纹路很眼熟,沈琮宗被砍断头颅的时候,也有这样的黑纹显现。 林漾眼皮掀起,黑沉沉的眸透出渗人的冷光,“沈老爷子,您够贪心呢,据我所知,您已是不死之身吧,怎么,您还想要第二种门道?” 沈琮宗不肯放过林漾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林漾,看来你没有见过神,神选择的是我,没有神帮扶,你注定会失败——给我拦住他!” 林漾实在懒得听沈琮宗继续在这里说疯话,约莫半臂长的刀刃出现在林漾的手心,他越过密密麻麻的护卫队冲向沈琮宗。 砍断沈琮宗的手臂,夺走沈琮宗手中的瓶子。 这些护卫队实在很麻烦,子弹贯彻躯体,痛感如放烟花爆竹般在林漾身上炸开一个个口子。 林漾的刀刃拍向这些人类的后颈,他们的躯体沉重栽下去,能够阻挡林漾的人类越来越少。 眼见着,他已经走到沈琮宗的跟前,锋利雪白的刀口将要劈下去,沈琮宗笑意古怪。 林漾预感不妙,他的刀往后撤,但已经来不及了,黑色的宛若枯枝一样的东西从房顶和地面涌出来,它们密密麻麻缠上林漾的躯体。 枯枝的另一端连接着沈琮宗。 沈琮宗面上浮现真切的笑容,“何等美味的躯体和力量,除了见金,我第一次遇见这样高品质的祭品,和那些被我吞噬过的人类相比,他们连最低廉的营养餐都称不上。” 那些黑色的枯枝陷入林漾的皮肉,顶端生出尖利的口器,它们在吸食林漾,林漾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躯体都在被疯狂掠夺,它们正源源不断得被转化为供养沈琮宗的养料。 “这才是你引我到这里的真实目的吧?”林漾脸色苍白如纸,枯枝在掠夺的同时,他的躯体也在不断再生,这种再生是无意义的,很快会被再次吞噬,“既然有这样厉害的招数为什么不一早对我使用,这样,你就不会失去见金。” “你以为我不想吗?!”一瞬的愤怒显现,这种愤怒如若一张人皮从沈琮宗苍老的面容上剥落,他两边的唇高高翘起,好似干裂的树皮一般,神情露出被滋养后的愉悦感,“不错,我一早就计划吃掉你,但献祭总是很麻烦,需要很多时间去筹备,不过现在吞掉你也不晚。” “等我彻底将你吃掉,我将拥有你的能力、你的容貌、当然……还有你过去的记忆,我可以完全的变成你,见金对你言听计从吧,被你夺走的躯体会变得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 林漾还算平静的面孔突然变了神色,“你说你会吃掉我的记忆?这绝对不行……我的记忆没什么用处,身体和灵魂我全部都可以给你,只有记忆绝对不行,里面藏着……” 林漾突兀止住话语。 沈琮宗眯眸,“藏着什么?” 林漾咬住唇瓣,他什么都不肯讲,用力的将头往身后的墙壁上撞,像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丧失记忆。 绝不能让林漾达成目的。 枯枝的口器齐齐插入林漾的大脑,入侵林漾的意识层,磅礴的记忆朝沈琮宗压来。 枯枝掠夺则意味着将他人的东西转为己有。 沈琮宗在无数段的记忆里过完无数人的人生,对于他来说都是乏善可陈的生平,混乱半个小时就能从其中抽离。 他从未见过这般……恐怖磅礴的记忆。 血,倒处都是血,面容扭曲的怪物在大肆咀嚼他队友的尸体,队友气息奄奄,冲着他嘶吼,逃!快逃!人类不是怪物的对手! 【小林漾,假使明天我死去了,未来就靠你了。】 【林队,即使我死掉也没有关系,还有你呀,你是不会死去的,人类还有未来。】 【林漾哥哥,我不怕死,他们都说林漾哥哥很厉害,是不死之人,林漾哥哥一定能活到胜利的未来。】 【林漾,我不想争了,我好累啊,人类根本没有未来。】 【林漾,放弃吧,成为怪物有什么不好呢?】 【放弃吧,林漾。】 【放弃。】 【放弃。】 …… 刺耳的声音萦绕在沈琮宗耳边,黑暗和血腥包裹他,天似乎再没有亮起的时刻,他彻彻底底成为一个人,可他不完全是一个人,那些死者的期盼,生者的背离,犹如一张千斤重的巨网压在他的脊背上。 他变得无法呼吸,浑身的每一寸都好似在巨大的绞肉机的滚过,从灵魂痛到躯体,这种绝望的痛苦逼得他想要像野兽一样嘶吼叫喊。 猛然,沈琮宗看见一双银白色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高高在上,俯视世间犹如俯视蝼蚁,这双眼睛嫌恶的看着他,“你不是他,滚出去。” 书房里的枯枝突然开始绷断,沈琮宗的眼目翻白,他跪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仿佛沉溺于极为可怖的噩梦之中。 林漾趁机挣开藤蔓的束缚,他擦掉唇边的血迹,踉跄站起来,走到沈琮宗的面前,“你吞噬了那样多的人,却承担不起死者的绝望吗?” 沈琮宗已经听不见林漾在说什么了,他发疯一样想逃离满是血的荒废都市,绝望的呼救声和满怀期盼的遗言交织在一起,原本的属于沈琮宗的记忆被这样尖锐的痛苦压榨到一丝不剩。 铺天盖地、难以喘息的绝望下还有那双银白眼眸中饱含的恶意,那样强烈又极端的恶意,他人类的躯体几乎难以承受,仿佛有无数把刀正在切割他的躯体,尖锐的痛感外还有精神上的折磨,被羞辱被欺凌,自尊踩踏在地上,人格恶意毁坏。 好想死。 多一秒都无法活下去,吸入肺部的不像是空气,倒像是无数在高速旋转的刀片,从嘴巴咽喉割到内脏躯体。 这痛无法逃离无法终止,只能被钉死在原地承受。 “啊啊啊啊啊!” 现实世界里的沈琮宗尖叫出声,他的眼睛耳朵嘴巴鼻子流出红到发黑的血。 手指痉挛,细口的骨灰瓶他已经握不住了,在瓶子摔到地上的前一秒,林漾将其稳稳接住。 他握紧了骨灰瓶,垂眸看已经疯掉的沈琮宗,纤长的刺刀出现在林漾的右手,他对准沈琮宗的咽喉刺下去。 黑色的血流出,沈琮宗没有断气。 他吞食了许多人,所余岁月怕是得有千年。 林漾冷冷盯着沈琮宗痛苦的面容,许久,林漾才离开书房,他手里那把纤细雪白的刀已经全然被恶臭的黑血所覆盖,他眼里的纯白部位再次被黑色所填满。 沈雅飘在走廊上,她和迎面而来的林漾撞上,这次,她没有爬上林漾的背,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在恐惧,像是在凝视深渊里的恶鬼一般,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林漾……哥哥?” 林漾的眼眸极黑,脸颊过分的白,唇是鲜艳的红,他看见了沈雅往后退的那一步,漆黑眼眸里的黑似乎变得更为浓郁。 自己现在的模样很恶心啊。 被仇恨和杀戮所裹挟,讲着公平的话语,做出杀戮的举动,双手、口鼻、灵魂都浸泡在脏污的血液里,在报复的行为中感受到快意,实在是……恶心至极。 这样扭曲的他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类。 【放弃吧,林漾。】 【放弃。】 【你已经很痛苦了不是吗?为什么要继续折磨自己呢?】 【不要再度抵抗,沉沦和堕落不是罪,克制仅会加剧你的痛苦,你什么都不会得到,得到幸福的是那些你为之拼命的人类,不是你啊,林漾。】 【那样一点痛苦就让沈琮宗崩溃了,可是林漾,你每时每刻都在承受这样强烈的痛苦,它已经延续了千年之久,继续发酵下去,事情并不会变好。】 【林漾,你是异类。】 那晚小芽儿死去时出现的声音再度萦绕在林漾的耳边,林漾穿过那些声音,“小芽儿,我拿到了,你和妈妈都可以自由了,这个交给你。” 沈雅双手捧起玉瓶,“林漾哥哥,我不叫小芽儿。” 第88章 林漾黑色的长睫轻颤。 不是小芽儿。 小芽儿……死了吗? 突然,血红色的雾气笼罩整座猩红都市,这雾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扩散。 与猩红都市相邻的城市名为善城,居住于善城和猩红都市交界处的居民最先被血色的浓雾污染,他们的眼睛变得迷蒙,有如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往猩红都市里走。 - 林漾离开后不久,别墅已经有外来者闯入,他们从外打开别墅的大门,手中拎着奇形怪状的武器。 多数都是用来猎杀恶鬼的符咒和桃木剑。 苏南挂在天花板上,它俯视在别墅里四处找寻见金的人,“鬼老大,我们下去把这些人都杀掉!” 临神色淡漠,“弄晕,丢出去。” 虽然林漾将不必对他们手下留情,可是临知晓,人类死去林漾还是会难过。 它嫉妒那些人类在林漾心中的分量没错,但林漾的感受是第一位,它不能通过践踏林漾的方式来表述它的爱意。 第91章 别墅里很快变得混乱。 将人打晕比杀死要来的麻烦的多,苏南上气不接下气,它感觉它的鬼魂都要累散了,骂骂咧咧讲,“这些人有病吧,现在又不是午夜十二点,他们闯进来这别墅也没有用啊!” “你忘了,他们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杀见金,沈琮宗已经说出去那具躯体在林漾手里,他们不能去搜查交给沈琮宗的小洋楼,自然会来到别墅里找。” 陆驰瑞解释完,看了一眼苏南。 苏南敏锐盯回去,它悄悄看了一眼远处处理人类的临,压低声音,“你知道东西藏在哪里,怎么,你想要?” 陆驰瑞冷淡收回视线,它走到苏南前面拍晕袭击过来的人类,“我对钱没有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你。” 猝不及防的答案溢出来,苏南怔在原地,它还没想好怎么说,血色的浓雾飘进来了。 尖锐的恨和磅礴的爱激增。 - 猩红都市的正上空出现了一只银白色的眼睛。 它静默注视一切,复慢慢合拢。 - 林漾缓慢的离开沈宅。 00跟在林漾身边,它小脸写满着急,“林漾,你怎么了?你要去哪里啊?” 林漾浑身上下都缠满了黑色的雾,纯黑的眼眸格外的渗人,00在林漾身上嗅到不详的气息。 如若盛开到极致充满毒素的花,芳香馥郁,浓香过后是腐坏。 林漾这样的状况,00只在小芽儿死去的那个夜晚见过,雨林里浓厚的杀戮,00也瞥见过林漾发黑的刀尖儿,它曾数次担忧的委婉提醒林漾,林漾都说没有关系。 林漾现在的样子绝对不能用没有关系来形容! 他都要失去人的温度了! 00不在意林漾是人、是鬼、还是神,但00很清楚林漾很在意自己的人类身份。 这可怎么办才好? 林漾沙哑开口,“00,离我远一些。” “我不,林漾,我要跟着你才能放心,你怎么了嘛,有没有什么是00能帮你做的……” 00话音将落,它突然消失不见,它被关进了林漾的金色锁链里,林漾修改了口令,00根本没有办法从里面打开,唯一能安慰00是,这也算待在林漾身边了,它还能够看清楚外界的景象。 林漾很乱,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至少能够确定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回到别墅里。 临的躯体已经被带出来,它的妈妈,它的妹妹都安全了,它已经不需要林漾。 这个世界也不需要林漾。 世界已经是怪物的世界,身为人类的林漾该早早死去,即便是死去,林漾也没有归属地,他那些死去的同类也不会接纳他,他的灵魂和躯体都变得脏污,不人不鬼的林漾无论是死去还是活着,都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 这种完全的和世界斩断联系,孤零零的、真空一般的感觉,林漾忍受了千年之久。 这没什么大不了。 林漾反复这样对自己讲。 可在凶残的折磨过沈琮宗后,林漾被击溃了,他的精神世界在迅速崩塌,浓烈的自我厌弃里还有无尽的恶意。 不如毁了这一切。 他走过的每个世界里,除却邪物的碎片,几乎没有能与他抗衡的存在,他对于这些世界而言和神已经没有区别,覆灭小世界对于他来说不是极难的事情。 失去一切的林漾这样痛苦,怪物和背弃他的人类又有什么资格获得幸福。 要一起下地狱。 这些杂乱的念头反复在林漾脑海里翻搅,他浑浑噩噩的行走在大街上,他没有留意到空气中满是腥甜的粉雾,正源源不断的被他吸入肺里。 那些看见林漾的,想要来猎杀林漾的人类却像是看不见林漾一样,他们对自己身边的人举起了屠刀。 “我爱你,我爱你啊!死亡会让你再也离不开我!我要杀了你!”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不,我爱你!我爱你!” “为什么要放弃我呢?” “为什么要注视别人?” “我不是故意杀人的,我没想要你死,对不起,对不起!” 成双成对的怨侣出现,爱和恨都变得歇斯底里、声嘶力竭,赔付性命的代价。 骤然,有人将目光移向了穿梭其中浑浑噩噩的林漾。 “林漾,我爱你。” 是晏一木的声音。 他直愣愣的走向林漾,手指想要触碰、拥抱,可很快,爱成为尖锐的恨,“你为什么不能向对见金上心那般,留意到我?” 他斯文的面孔变得扭曲,握着刀冲向林漾,还未触及林漾,从林漾身上溢出来的黑雾绞住晏一木的脖颈,晏一木面孔涨红。 林漾穿过晏一木,黑色的眼睛没有留意到晏一木,他已经完全沉溺于自身的灰色世界。 如若林漾此刻再用灵魄凝出匕首,00一定会惊叫,它所看见的黑已经污染了大半的刀身。 这意味着林漾的灵魂已经被污染过半。 如若灵魂彻底被染黑,林漾一定会成为和邪神无差的存在。 “林漾。” 淡漠的、清冷的,如若一片雪花落进林漾的世界里,林漾骤然抬眸,他在混乱的人群中看见了临的脸。 林漾怔神,他第一反应是往后退,接着,林漾转身就跑,临的鬼影移动速度很快,它飘到林漾前方,半米不到的位置,堵住了林漾的前路。 “林漾,你说要回别墅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 林漾想低头,他想将这双纯黑的眼睛在临面前藏起来,身体违背他的意志,他纯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临,像是故意暴露自己最恶心的地方一样。 如若恋人讲述喜欢黑发,于是立刻去染了满头的五颜六色一般,林漾问,“我好看吗?” 在扭曲的爱和恨里,临就着林漾的问题认认真真凝视林漾,“你头发浓黑和丝绸一样顺滑,眉毛走势形如远山,鼻梁很挺,常人都很难达到这个立体度,唇瓣是漂亮的玫粉色,比春日里的玫瑰还要柔软三分,眼睛……” 林漾的手开始发抖。 “眼睛是没有星子的夜空,纯粹干净,我被困在别墅里时很想看一看这样的夜晚。” 悬挂于林漾头顶的屠刀变成了一捧温柔的雪洒下来。 林漾紧紧的、紧紧的盯着临,他的眼睛因为长久的不眨动而生出酸涩之感,恶念、恨念、爱念,都在迅速的膨胀。 “骗子,”林漾讲,“你说我好看却未对我生出爱,我没有对你讲爱却好想将你碎尸万段。” “我爱你,林漾,”临认真重复,“我爱你。” 滴滴答答的血从临的指缝里溢出,滴落在它的脚底。 林漾用力掰开临的掌心,它的手心是一片锋利的刀片,它轻笑,“上次死掉后我发现痛感可以在一定基础上扼制杀意,不过不是很管用,你不要轻易尝试。” 临的笑没能维持几秒,它的神色变了又变,粉色的雾变得更为浓郁了。 “这雾是魇的能力,它能够无穷尽的放大爱和恨,魇不死,雾不散,它吸食的情绪越多,雾的蛊惑能力越强。” 林漾注视临张张合合的唇瓣,他听清了临说的话,思绪没有停留在魇身上。 好想……将临绑起来。 关进仅有他能看见的地方。 所有的世界都不安全,也许他应该打造一个笼子,将临塞进去,仅有他能保护临。 不。 林漾往后退,他保护不了临,此刻他最想要做的是咬断临的脖颈,杀掉临。 雾气的影响太大,林漾的黑眸还未消散,层层的负面叠加,林漾难以维持理智,他断断续续想,先得将街上的行人隔离开,最大的程度上减少伤亡,再去找魇。 林漾放出00,他唇瓣张开,声音发出之前,理智的弦彻底绷断。 他黑沉沉的眼眸注视临的面孔,临银白的眼睛同林漾对视,同一刻,他们一并朝对方攻去。 杀死对方、将对方彻底的据为己有。 00的羽毛炸起来,它眼疾手快发动传送功能,林漾感到天旋地转,他摔到了别墅十八层的床上。 黑沉沉的眼眸冷冰冰的盯着00,“放我出去。” 00飞速开溜,“林漾大人,你先在这里待着,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等我哦!”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00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林漾近来待它还是太温柔了,都让它忘记林漾的杀伤力有多强了。 别墅里关的不止林漾,还有苏南和陆驰瑞,这两只鬼被临不耐烦的一只塞进二楼只有临才能进得去的房间,另一只在房间门外用力拍打。 第89章 顶楼十八层的房间没有亮灯,黑暗包裹林漾的感官,扭曲的渴求在心间不断的放大。 见到临,抓住临,杀了临,亲吻临。 浓厚的杀意源源不断生出时,与之相违背的亲昵渴求也在上涨。 第92章 林漾浑浑噩噩。 爱意会助长杀意,恨意会产生渴求,林漾有一瞬的茫然,他对临拥有这么汹涌的恨吗? 这样的思索仅仅维持了刹那,理智很快被爱恨所蚕食。 林漾支起上半身,他走到被00从外锁死的门前,鼻尖贴上实木做的门,仔细嗅了嗅。 他闻到了,那股从临身上散发出来,甜到发腻的味道。 林漾头颅下压,黑色的眼睛死盯着门把手,“碍事的杂碎。” 下一秒,林漾将门砍得稀烂,他从破出来的巨大门洞中从容的出去,临的气味在他的鼻尖越来越强烈。 像是漫天的粉色压下来,脚下的地面变成咕咚咕咚冒着泡泡的粉沼泽,粉色的触手从粉色的沼泽地探出,攥住林漾的双脚,指引着他往临所在的地方前进。 怕林漾清醒后为人类的伤亡感到难过,00正在努力将大街上的人类分开,好在经过雨林世界的滋养加上它自己的刻苦修炼,它的能力强大很多,否则单是将林漾和临分别送走,就得耗尽它的力气。 好不容易将一对正在互砍的小情侣分开,00靠着街头的路灯大口大口喘气。 它目光所及之处除却争执的人类,便是大片大片的粉红雾气,这雾已经渐渐变成猩红色。 没有情感困扰的00并不受这雾气影响,它试图去寻找过这雾气源自哪里,结果发现这雾和雨一样纷纷扬扬从天上洒落,找不到源头,糟糕的是这雾气在不断的往猩红都市外扩散。 现在整片雾区里能够保持清醒的除了00,就是那一群单纯无知的人类幼崽。 00握拳,它绝对不能倒下,它要在林漾和邪神大人恢复正常之前守好这里! 00双眼放光,莫大的责任感压在它身上,让它再次充满了干净,00扑腾爬起来,有跟林漾十分相似的人从它面前走过。 等等,林漾?! 00揉揉眼睛,穿着黑色大衣,手握烈焰长刀的,除了林漾,根本不会有别人! 它早该想到那样一扇门根本关不住林漾。 00转念一想,它将邪神大人藏起来的地方,林漾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眼下当务之急是将这些人类分开隔离,努力把伤亡降到最低。 00捞起最近的一个人,顺势将对方拍晕,以此来减少不必要的挣扎和反抗,看到对方脸的一瞬间,00愣了一下,这不是市长清守吗? 看他刚才疯魔的摸样,似乎受这粉雾的影响很大。 00送人的逻辑很简单,将情侣拆开,一个往最东边放,一个往最西边放,清守被他丢在东边,和清守互殴的男人被00送去西边。 00拍拍手,转身,它看见了晏一水,晏一水的神志看起来没有受影响,他正吃力的背着晏一木。 - 林漾走了很久,视野里迷雾接着迷雾,嘈杂的人声渐渐趋于安静,他身边再未出现一个人影。 空气似乎越来越冷,林漾嗅到了雪的味道,耸立在他面前的是山,他一言不发往山上爬,爬至顶峰,林漾在甜腻的气味中闻到了阳光的味道,尽管他抬头,头顶仍是浓厚的粉色。 林漾听见了水声,是从下方传来的。 水里有临。 林漾可以肯定。 他站在山崖边,无边无际的粉遮挡住一切,林漾没有犹豫,他的脚踏出去,双脚踩空,身体失重,他在往下坠落。 甜腻的气味浓郁到包裹住林漾的呼吸,入侵他的肺腑,约莫十秒,又好像是半分钟。 “哗啦——” 林漾坠入了水中,意料之中的冰冷没有袭来,水是温热的,瞬间吞噬林漾,让林漾和水同化。 人跌入水中的本能反应是往上游,林漾是怪胎,他身体往下沉,纯黑的眼眸透出兴奋,仿若水底里有他期待已久的猎物。 “找到了。” 林漾轻声呢喃。 沉在水底的,漂亮无比的白色,是流落此间的怪物,是仅能生活于他身旁的怪物。 林漾的手掌扼住怪物的脖颈,他能够感受到怪物颈侧的脉搏跳动,仿佛他也成为流淌在怪物身体内的血液,放肆恶劣的占据怪物的每一处。 林漾缓慢收紧手掌,突然,他的手腕被怪物紧紧攥住了,怪物眼皮掀开,露出被猩红所腐蚀的银白眼眸。 “嘶——” 林漾的头皮发麻,怪物攥紧了他的手腕,攻击性展露,森白的牙齿咬住了他的脖颈,只第一下,唇齿间便见了血。 痛感和痒意发酵,林漾不甘示弱回咬。 杀了它。 不。 绑了它。 林漾头脑发胀,他好想掏出怪物的心脏,又好想让怪物抱紧他,放纵的磨蹭。 林漾的眉纠结在一起,脖颈的痛感强烈。 “啪——” 林漾一巴掌扇在怪物的脸上,他双手一起锁住怪物,雪白的牙齿外露,轻佻恶劣的威胁,“乖一些。” 临猩红的眼眸盯着骑在自己身上的人类。 想杀了他。 撕碎他。 让他被吃进肚子里。 进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裹挟着杀意变得不可控,临牙齿发痒,它吞咽口水。 林漾的指腹磨蹭临滚动的喉结,他凑得好近,唇瓣和临的唇瓣贴在一起讲话,“你想吃掉我。” 临眸中的疯意更甚,它张口咬住林漾的脸颊,咬合的力道之刃,生生撕扯掉林漾脸颊上的肉。 半边白骨露出,血淌了林漾半脸,林漾唇角高高翘起,痛感带来的爽意让他的指尖都在发颤,他低笑,“临,坏孩子。” “啪——” 又是一巴掌,林漾的力道非常人能够比拟,临被打得发懵,嘴巴里还在死死咬住那块肉,它生吞了下去,林漾的一部分进入它的胃部,和它成为一体,空虚和饥饿感变得更强烈。 吃掉,不是这种吃掉。 是…… 临箍紧林漾,它湿淋淋的脸仰起,宽阔的肩膀裹住临,黑色的雾气从分身溢出,妄想缠绕成蛛网,将林漾钉死其中。 林漾嫣红的唇瓣,漂亮的黑眸,修长的四肢,全部都是它的食物,将眼前的人类藏进肚子里才不会失去。 要……完全吞噬掉了。 不对,临苍白的面色阴沉,黑雾破散开,林漾冲出黑雾,他手中匕首刺进临的肩膀,纯黑的锁链一圈一圈的缠住临,林漾握着锁链的前段,笑眯眯讲,“小狗,汪~” 临冲林漾龇牙。 “没有用哦,”林漾拍拍临的头,“现在你是我的了。” 林漾现在没有什么思考能力,完全凭借情绪做事情,他收紧锁链的前端,晃晃悠悠往水面上游,心情很愉悦。 当晚,隔离完所有人的00去寻找林漾,看见的画面就是被林漾的灵魄所转化成的锁链牢牢绑着临的双手和脖颈,林漾牵着锁链笑容诡异往前走。 00下意识捂住眼睛。 那锁链……可是林漾的灵魄……牢牢得缠在邪神大人的身上…… 00的耳根子发烫。 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林漾也根本没有发现00,他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别墅的十八层房间,注门洞三秒钟,林漾脸不红心不跳的换了房间,他将临推进去,自己好似恶棍一般也进去房间,反手将房门锁上。 纯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被捆起来的临。 临很躁动,数次扑过来咬林漾,它咬林漾一次,林漾就要还回去一次,梅花点点的牙印在人和怪物身上盛放开。 林漾趴在床边,他嗅空气中甜到发腻的的气息,黑色的眼睛和宝石无差,他的手指在临面前晃了晃,临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林漾的手指移动。 林漾笑。 他笑得实在太多了,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关于记忆都记得不太真切了,粉色的潮雾似乎也一并涌入了他的大脑里。 他所能留意到的仅有面前这张脸,这只怪。 想残忍缓慢的将它折磨至死,收割它所有的痛苦,同样,矛盾得想摘取禁果。 与之无关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林漾蛊惑,“你很想吃掉我吧?在那之前,抱抱我。” 猩红的色泽充斥在房间里,止咬器贴在林漾的脖颈,冰冷的温度引起颤栗,空气是与之相对的炽热。 越来越多的汗水滴落,成为皱巴巴的、湿淋淋的。 许久许久,浪潮都无法平息。 “很好,很棒,请继续。” 断断续续的声音和海妖的歌声无异,临的航船撞上礁石。 心底有声音,它是在被引诱,这样是不对的,它是为杀海妖而来。 明知被引诱,依旧沉溺其中。 并非被引诱,神志全然被情绪操控的临混沌得出结论,是它居心不轨。 午夜十二点,林漾用锁链束缚的临消失不见,修长的人影立在他身后,月光将那道人影拖长,林漾转眸,是临的本体。 它的眼眸同样是不正常的猩红色,直直的盯着林漾,喉结滚动,疑似在吞咽口水。 第93章 林漾目光盯着空荡荡的锁链,生出不爽,阴沉质问,“你逃了?” 临俯视床上的漂亮人类,一言不发扑上来,双手攥紧林漾的手腕举过头顶,牙齿再次咬上林漾的脖颈,林漾乱蹬的腿被一并压制住。 林漾能明显感觉到怪物的力量变强大了,已经不是他能够轻易压制的,他连从怪物的手心里抽出手腕都做不到。 锋利的匕首在林漾的掌心出现,他砍断了怪物的手,一脚踹在怪物脸上,身体往后翻滚,锁链再次往怪物的身上甩,“你乖一些,别想着逃跑,否则我断了你的四肢,将你做成人彘,没手没脚,你就会听话吧?” 第90章 “你说得对,”临躲避锁链,音色淡漠重复,“没手没脚会听话很多,更方便我进食。” 林漾眯眸,他们同时扭打在一起。 都疯狂的想要斩断对方的四肢,让对方沦为自己的所有物。 临断了林漾一只胳膊,林漾废了临一条腿,在发现彼此都能再生后,林漾和临同时停下动作,他们都不喜欢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 临站在暗色里,猩红眼眸凝视林漾,“我是不是认识你很久?” “怎么,”林漾舔唇,“你想要通过这种俗套的搭讪来降低我的防备心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 一刹,黑色的如同湿滑触手般的雾从临身后爆开,它们在顷刻间溢满整间,比之水底强悍数倍的阴冷雾气触及林漾的皮肤。 林漾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在房间里消失不见了。 —— 00对猩红都市总体不够了解,部分人被它关进了别墅里。 晏一水背着昏迷的晏一木跟过来,他问询00,“林漾什么时候能从楼上下来,我哥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晏一木脖颈处留下的黑痕现在已经变紫。 00双手托腮坐在沙发上,垂下来的小短腿晃悠,“唔,按照过往经验来算这个时间应该快收拾好了,不会太久。” “话说,晏一木你为什么没受这粉雾影响” 魇吞食人类的情爱,但自身不具备任何情感。 晏一木神色有一瞬不自然,含糊讲:“我只爱钱,没有喜欢的人。” 00嗯嗯点头,内心给晏一木画上大大的红色感叹号,晏一木,可疑! 这样重要的情报,它得立刻告诉林漾才行。 00跳下沙发,它一边噔噔噔往上跑,一边讲道:“晏一木,我去帮你催一下林漾,你在这里好好守着你哥哥哟。” 离开晏一木的视线范围后,00使用能力上闪现到十八楼。 它走过巨大的门洞,来到林漾暂时居住的房间。 里面静悄悄的。 00抬手刚要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出来的不是林漾,是邪神大人。 00朝里看去。 粉雾弥漫的房间里它没有嗅到林漾的气息,倒是在邪神大人的身上诡异闻到了…… “大人,林漾呢” 临看着地上站立的半大小不点,模糊记得这孩子是林漾的,是林漾和别人的孩子。 粉雾操控外的杀意出现了。 临弯唇,罕见的笑意出现在它唇边,半是炫耀半是恐吓:“林漾被我吃掉了,他现在是我的。” 后半句咬字清晰,像是结婚宣誓那般庄重。 “吃吃吃掉了!”00惊恐,“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临面无表情,“我的。” 00崩溃,双眸涣散,茫然思索它能够成功剖开邪神大人肚子的成功几率。 毋庸置疑,为0。 心间的空洞被填满,牙齿撕咬的欲望消失,临的关注少数的分给林漾之外的事物。 “你找林漾做什么” 00瞪临的肚子,崩溃哀嚎,“晏一木现在昏迷不醒,只有林漾能救,我好像找到了魇是谁,但林漾没了,现在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毁了,邪神大人回不来了,那些世界也全部完蛋,啊啊啊,我陪着林漾一起去死吧。” 三分钟,被临绑起来的00跟着临一起来到客厅。 见到临,晏一水紧张得挡在晏一木面前。 伤心绝望的00没有任何精力来管客厅里的暗波涌动,临开口,“不需要麻烦林漾,我能救它。” 晏一水神色依旧戒备,但他让开了,临的指尖落在晏一木的脖颈,黑紫的颜色爬上临的指尖,好似被吸收一般消失不见。 晏一木连咳几声,他睁开眼,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粉雾,眼神发直,急切站起来,“林漾,我爱你,我要见林漾,哈哈哈,杀了林漾!” 并未恢复正常只是占据林漾后狂躁短暂被安抚的临:? 下一秒,临拍晕了发狂的晏一木,嫌恶讲,“别再让我看到他,否则我杀了他。” 晏一水鞠躬19度,“您放心,我绝不会再让哥哥出现在你面前。” 晏一水拖着晏一木往外走。 “等等,”临盯着晏一水,“让这只粘人精帮你带走哥哥,你留在别墅里。” “这不好吧,我还要照顾我哥……”张牙舞爪的黑雾朝晏一水靠近,晏一水态度反转,“我最喜欢住在别墅里了,我哥都成年人了铁定不需要我,我要天天住在这里,别墅房间是随便选吗?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款待。” 眨眼的功夫,晏一水已经果断的抛开他哥上楼。 颓靡的00认命的送走晏一木。 飞出别墅,冷风拍在00脸上,00清醒一瞬,它看邪神大人的状态,感觉林漾并不是在字面意义上被吃掉了,那感觉更像是……被关起来。 一定没错!林漾可是不死之身。 退一步讲,00相信林漾可能会因为和邪神大人做恨而做死,但绝不可能被当做食物消化死。 简直是暴殄天物! 林漾确实没死。 他坠入了一片虚无的黑色空间里,湿冷的黑雾缠绕在他的脚踝上,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亲昵的缠上他的腰肢,最终如蛇一般停留在他的脖颈处。 四面八方涌来的空气里都充斥着临的气味。 林漾眨眸。 啊,他是被那只怪物关起来了吗 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存在门的样子,林漾尝试往黑雾的边缘走去,越靠近边缘,缠绕在林漾身上的黑雾越多,几乎是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林漾坐回原地,他纯黑的眼眸盯着虚空发呆,被关起来应该快速想办法逃离,但除了最开始绕着这虚无之地走了一圈后,林漾没有其他的动作。 不想动弹。 他在枷锁束缚中感到诡异的安心,眼眸半眯,神态变得懒洋洋的,像是身处于充满阳光的冬日午后。 仿佛有声音在林漾的耳边催眠。 “留在这里,只有这里是最安全、最舒适的,你可以忘却一切,安心的在此沉沦。” 林漾躺在触手身上,他看着纯黑色的幕顶,轻佻答应,“好啊,我留在这里。” 那道听不出音色充满蛊惑意味的声音猝然停住。 “你跟谁都是这样随便吗?谁的请求你都会答应?” 那道声音似乎生气了。 林漾眨眼,恢复正常的黑白眼眸显现出无辜,“我被关在这里,除了听话,还能做什么?” “你可以用刀从内砍烂这里,撕扯出洞口,从这里逃出去。” 听见此言,林漾闷闷的笑,渐渐的,笑发展成大笑,林漾收不住,他笑到肚子疼,在地上打滚,身侧的触手着急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半天,笑到眼泪都流出来的林漾才止住。 那道声音郁闷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笨啊,临。” 已经是早晨的时间,林漾注视黑雾中逐渐出现的临的脸,林漾弯眸,“哪有猎人在捕到猎物后,反过来教猎物怎么逃跑的?” 临轻声问,“那我应该怎么做,老师?” 这个称呼一出来,林漾仿佛又回到充满血水的冰冷祭台,湿淋淋的鱼尾卷住他的腰,淡漠的声音落在他耳侧。 【老师,我这样做对吗?】 【老师喜欢我这样吗?】 【夸一夸我,老师。】 林漾的游刃有余里有一瞬慌乱,他强撑着走进临,无所畏惧一般讲,“你应该将我绑起来,关进狭小的不亮灯的空间里,只有你来时才可以打开灯,进食、取暖,全部要依靠你才能做到。长久的驯养我,让我将你当做唯一能依靠的存在,即便来日你打开门,取下我脚踝上的锁链,被驯养成功的我不会选择逃离,反而会惶恐的问你是不爱我了,所以不要我了吗?” 林漾和临讲话,总会轻易的丢掉安全距离。 白皙的脸庞凑近,从内到外都留下了临打上的烙印,如若他们和怪物生活在一起,不会有任何别的怪物胆敢觊觎林漾。 林漾唇瓣的温度,呼吸的次数,临全部清晰可查。 临的手揽上林漾的后腰,指腹磨蹭林漾破肿结痂的唇,“老师,你很熟稔,是这样对别的怪物做过吗?” 第94章 “你猜。” 临没有给出答案,它吻了林漾,轻柔的吻覆在林漾的额头,临充满歉意,“对不起,林漾,都是我的错。” 林漾摸摸自己的鼻尖,咳嗽清嗓子,尴尬讲,“我也有错,不该那样对你。” 林漾稍一回想从沈宅离开后他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就很想一巴掌拍晕自己,将那些记忆全部清除。 这处空间看样子是完全属于临的,那些粉雾无法入侵其中,林漾已经恢复了正常,连猩红都市爱恨颠倒的规律在这里都无法起作用。 林漾思索,看来影响情愫的一直都是粉雾,在魇爆发之前,这些粉雾稀薄,没有察觉。 “不,要道歉的是我,我摘了止咬器后,不应该过分的咬,让那里全部肿掉,还有别处也受伤,将你关进这里后,还……” “停!”调情很熟练,但真做后无敌羞耻的林漾捂住临的嘴巴,咬牙切齿,“别说了!我都原谅你,那些全部都不记得了。” 临眨眸,睫毛拂过林漾的食指,它银白的眸有些失望,因为被林漾捂住嘴巴,讲话瓮声瓮气,“都不记得了吗?林漾说亲那里就是乖孩子,还说以后会送给我纯金的锁链套在脖子上,让我做你的小狗,这些你全部都不算数了吗?” 林漾要原地爆炸。 他眼神发木。 该死的魇,他迟早会将魇揪出来,将这害人的东西碎尸万段! 第91章 临不懂林漾为什么要对讲过的话不承认,还恶狠狠的威胁它不准告知任何人。 先不说除了林漾,它没有任何别人可以讲话。 怪物想要给伴侣打上印记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很多个瞬间,它都想将林漾锁起来。 直觉告诉临,林漾不喜欢被这样对待,那么它被林漾锁起来也是一样的。 临对耳根红透的林漾认真讲,“林漾,你要学会坦诚面对自己的欲望,即便你用锁链套住我的脖子,牵着我在街上,我也不会感到羞耻,我得意,得意于被你禁锢、束缚的怪物是我。 林漾一巴掌再次呼在了临的脸上,巴掌扇过来时,熟透的香气裹挟在清冷的雪里,强势的占据临的嗅觉,脸上的疼意像奖赏。 被打得偏过头的临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情:林漾在害羞。 正常状态下的林漾会拎出锁链,跨坐在它身上,用锁链圈住它的脖颈,笑意盈盈的问它,现在要去街上炫耀吗。 但许是粉雾将真实的渴求暴露,林漾反而无法接受,自我展示和被迫表露还是有很大区别。 没有羞耻心但努力理解林漾的临闭上嘴巴,它学着林漾的样子蹲到林漾身边,膝盖、手肘,都牢牢的靠在一起。 像人类社会里两个被老师罚出去蹲着的小学生。 林漾手脚四肢的燥热感消散,“外界现在什么情况……” 他偏头,撞入临近在咫尺的银白眼眸。 要讲出的话忘记。 林漾舔唇,下一秒,冷感柔软的唇覆上来,纠缠在一起的呼吸融化成水。 一刻后,脖颈成为熟红色的临淡漠讲述,“00将人类隔离起来,苏南和陆驰瑞都是鬼,物理形态的建筑无法将它们彻底分开,所以我将苏南关进了二楼的卧室,陆驰瑞守在卧室外面。” “00这次表现的非常棒呢。对了,阿姨和小雅来找你了吗?” 临点头又摇头。 “小雅在别墅里,母亲……”临有一瞬的停顿,而后一如既往的没有波澜称述,“母亲去找沈志的鬼魂了,00和我都没有在猩红都市发现她。” 林漾指骨作响,“沈志还没有魂飞魄散吗?” 临握住林漾的手,指腹在林漾手背上轻轻安抚磨蹭,“他对母亲执念深重,一缕残魂徘徊于世间,无论是我还是沈琮宗都无法将其抹杀,现在那缕气息不见了,母亲也不见了。大概率,他们一起消散了。” 对于林漾来说,沈志对临做的那些事情,让沈志死上千次才能勉强偿还。 但还有白芙,她是临在这个世界的母亲。 生和死沉重得令人窒息,任何磅礴的语言对上生死都变得苍白无力,林漾沉默将自己的手指嵌入临的指缝。 临紧紧扣住林漾,“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魇,林漾,我不想再度对你造成伤害。” 林漾也很不想再失控! 临将白日里00告知它的信息告知林漾,“整座猩红都市里除了未成年,十八岁以上无论男女都陷入癫狂之中,除却晏一水。” “粉雾能够无限的放大爱恨,具有极为强烈的煽动性,那些互砍的要死要活的情侣不需要爱得那样深刻,也能演变成恨海情天。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不为情感所操控,仅有两种情况。” 林漾若有所思,“第一种,对方单纯如白纸,对于情爱一窍不通,第二种,对方是生不出情感的魇。” “你觉得晏一水是魇吗?” - 林漾所处的空间是在别墅的三楼,他曾经踏进去的房间,有一处被白布所遮掩,临在掀开白布时让林漾出去。 白布后面是一副全家福,林漾遍寻不到的本体就藏于这全家福里。 临离开全家福,上到第五层和00撞了个对面,00神色慌张,脸色惨白,“邪……大人,大事不好了!我给他们送饭,发现好几个房间里的人都断了气……他们身上也都没有受伤的痕迹,门也锁得严严实实,怎么会死掉……林漾该多难过……” 再次被粉雾吞噬心智的临神色不善盯着面前的小不点,凶恶强调,“林漾,我的。” 已经见过林漾,知晓林漾平安无事的00敷衍点头,“你的你的。” 全家福后的空间与其说是空间,不如说是临的一部分,它能够抵御粉雾,保证不受粉雾侵蚀,相对的是,空间里无法过多的容纳他人存在。 裹进来林漾和00已经是极限。 临和魇在这个世界是相克的关系,这些粉雾对临有影响,但不至于让临理智全无。 林漾选择将外界交给临来照看,他留在临的身体内,配合临进行对魇的抓捕。 00的眼神里流露出怀疑,邪神大人真的能搞定吗? 大人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对那些人的生死漠不关心,不对,大人是巴不得这样人类全部死尽。 不过……即使人类全部死亡,貌似也并不影响碎片回收,但是林漾……00很快扼制住危险的想法。 临去检查了那几具死去的尸体,他们确实如同00所说,看起来身上没有任何的伤。 临的视线从他们的脸往下移,定格在他们胸膛的位置,临剖开其中一具尸体的胸膛。 00的眼睛睁大,本该是鲜红色的心脏,沦为了死寂的黑色,00轻轻一碰,枯死的心脏化成灰烬。 “这是怎么回事?” “魇依靠吞噬情感续命,七情六欲源自心脏,情灭心死,看样子,魇没有心,这样就好解决了。” 临歪头。 它银白眼眸注视00,00在临的目光中突然闪身逃走,邪神大人要杀它!到底为什么要杀它?!难道邪神大人要换羽蛇去养?! 不对! 已经逃出别墅的00猛然回头,说黑雾里绝对安全的是邪神大人,说不会受魇影响的也是邪神大人。 林漾和它相信邪神大人所说的话,因为它是临,这种相信并不客观。 如果关系是相反的呢? 邪神大人和魇一起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它们是通过沈志这个媒介,除却沈志,邪神大人和魇的联系最深。 如若在黑雾空间里,邪神大人依旧没有办法完全清醒,从始至终出现的都是黑化版的邪神大人…… 被魇所蛊惑,对林漾怀揣偏执欲望的邪神会做什么? 00眼皮狂跳,糟糕,林漾有危险! 00鬼鬼祟祟传送到三楼,它掀开白布,全家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在这黑色的中央一双银白色的眼睛正盯着它。 00浑身汗毛炸开,它连声音都没得及发出,意识已经沉入黑暗之中。 黑雾中,林漾睁开眼,他听见了临的脚步声。 “调查得怎么样了?” 临在林漾身边坐下,湿冷的黑色触手自觉从林漾身边让开,临语调平平,“晏一水确实是魇,我已经证实过了,可惜的是,他从别墅里逃走了,不过00悄悄跟了上去,确定晏一水的位置,它会回来。” “林漾,你冷吗?” 林漾的眼睛不知在什么时候闭上,他无法集中精神听临讲的话,身体像是被浸泡在暖融融的温泉里,几乎要融化开。 他费力睁眼,摇头道:“不冷,00跟过去……” 会不会有危险?它不具备输出伤害的能力。 魇操控整座猩红都市,汲取到的力量难以想象。 既然确定魇是谁,必须要立刻杀掉。 这些林漾思考的,他一个字都没能讲出来,他堕入了温暖的春日里,眼皮很沉重,不受控的闭合。 第95章 柔软的枝条缠上他的身躯,暖融融的春日里落下温凉的雪花,覆盖他的唇瓣、脖颈、…… 潜意识告诉林漾这里处处透着诡谲,他应该快速醒过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解决,但很快,这样的念头被压下去。 他属于这里,他是这里的,他不能离开这里。 否则有怪物会绝望而死。 浓黑的雾不断扭曲,挣扎着生长出绿叶,沙滩、大海、以及一间不算宽敞的小木屋。 临将昏睡的林漾抱进小木屋里,偏执的吻覆在林漾的唇上,是它的,没错,是它的。 粉雾变得更浓郁了。 别墅三楼的尽头,临走过去,那张让它嫌恶的脸出现在它眼前,它忍着杀意,语气不善,“找我做什么?” 清守指尖的香烟透出猩红光芒,它上下打量临,眸中的嫌恶和临如出一辙,“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是这样惹人厌烦。” 临转身就走。 清守开口,“我答应你不会继续夺取人性命,但你务必要将你家那位看好,否则猩红都市的人都会死。” “我不会放走他。” 临呢喃,它眼眸中的红几乎已经将银白的色泽全部吞噬了。 那晚在大街上,00将临传送走之后,第一个找到临的不是林漾,而是魇,魇无爱无情,却最善观情爱。 它找到了临,在浓度窒息的粉雾中,它亲手改造完美的棋子诞生了,粉雾能扭转爱恨不假,但粉雾也能单一的放大生灵心中关于情爱的无尽负面。 见金的负面是林漾。 有意思的是林漾对见金有着绝对的信任。 对清守来说最大的危险就这样简单的铲除了。 不过,清守凝视临的背影,它很意外,都已经被控制到这种地步了,见金竟然还能挣扎着找到它谈判,要求它不要夺人性命。 清守手中的烟燃尽,它也没想夺人性命呢,是那些人类在自相残杀不是吗? 罢了,反正它的目的已经快达到了,那些人类留在猩红都市也是碍眼,不若全部清除出去。 江清留下。 第92章 林漾的父母在林漾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他四处流浪,来到了海边的村子,这座村子不幸染上瘟疫,村子里的人都死完了,只有一只怪物存活。 多年来,林漾都和这怪物生活在一起,尽管村子里只有林漾和怪物,但林漾并不感觉寂寞。 他有怪物就够了。 林漾趴在木窗前,海水被木窗切割成四方的形状,画面里逐渐出现临,临的裤腿卷起,露出苍白的小腿,还有形状削瘦的脚踝,它提着小鱼篓进了木屋。 鱼篓里躺着一大一小两只鱼。 林漾弯腰看鱼,黑色的眸荡漾出笑意,“临好厉害,今天也捉到了鱼呢。” “嗯。” 临手脚麻利将鱼处理干净,转瞬火焰已经生好,林漾看着火焰,这里之前有木柴吗? 林漾动作出现一瞬的静止,啊,他忘了,早上临砍完木头才走的呀。 和过去的几百个白日一样,林漾和临坐在一起烤鱼,林漾不太擅长处理肉质的食品,往往会两面都烤糊,中间还夹生。 临会将烤得外焦里嫩的鱼给林漾,再面不改色的将林漾手里的糊鱼一口一口吃干净。 林漾咬下一口鱼肉,“临,我觉得这样不好。” 闻言,临的手指蜷缩,它若无其事道:“什么不好?” 林漾叹气,“你不能一直吃糊鱼呀,这样对身体很不健康,我也不能一直都不会烤鱼,这样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我要怎么办呢?” 无声无息的黑雾从临后背溢出,湛蓝色的海水在一瞬间扭曲成浓厚的黑,又在刹那间恢复正常。 “不会有那一天,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临加重语气,“一定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林漾,我们不会分开。” 林漾笑眯眯点头,“当然,我不会和临分开。” 吃完鱼,临要继续去打猎,林漾留守在木屋里。 海上没有风浪,林漾能清楚的看见坐在船只上钓鱼的临,即便临花费一整天的时间,钓上来的鱼最多只有两条。 这两条鱼在很多时刻都喂进了林漾的肚子里。 林漾盯着临的背影,红艳艳的舌舔过唇瓣,他很饿,进食的越多饥饿感越强,仿若吃进肚子里的全部是空气。 他不会出现饥饿感,他是不死之身,林漾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这样的念头。 林漾黑白的眸轻眨,什么意思? “林漾。” 短暂急促的声音,像十岁小孩发出来的一般。 林漾环视周围,没有看见除临之外的人,在海上垂钓的临突然靠过来,那样遥远的距离,它在三秒内出现在林漾身边,猩红的眼眸凝视林漾,“你在找什么?” 林漾突然扑进临的怀抱里,双手死死缠住临的脖颈,他小声讲,“临,我们家里好像闹鬼了,我看见了很多黑影,它吃掉了我们的床!” 林漾语气认真,透出隐隐担忧,身体似乎是因为害怕,急切得往临身上贴。 临感受到林漾呼吸颤抖的频率,它猩红的眸光落在完好无损的床面上,在幻境的设定里林漾是普通人类,会惧怕鬼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临的视线扫过幻境的边缘,画面不时会崩塌,似出现错误的代码,幻境的稳固程度取决于进入幻境者心性的强大程度。 越软弱的人,幻境会形成的越稳固,反之,很容易暴露出真实面貌,不巧的是,林漾属于心性极为坚强的那一类人。 临维持幻境维持得很吃力。 更糟糕的是那只被它抓起来的小怪物,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从黑雾里逃走了,整栋别墅里都没有寻到那只小怪物的踪迹。 临轻拍林漾的脊背,它没有安抚林漾,而是在恐吓,“村子里死了太多人,他们全部都死得很惨,他们心有不甘,那些黑雾都是他们的冤魂。” 果不其然,林漾贴临更紧一些,双脚都踩在了临的脚背上,黑色的眸写满恐惧的情绪,紧张道:“那要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临的错觉,它在林漾的脸上看到捉弄的笑意,可它真切去看,林漾脸上实打实的写着紧张。 关于笑意,更像是它神经质的怀疑。 临抿唇,“我会保护你,你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林漾点头。 “有件事情我要向你坦白,这里不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林漾眯眸,他看着临,听见临讲,“其实你病了。” 林漾:…… 他从善如流,“我病了吗?那要怎么办,我要死了吗?” “不会,”临绞尽脑汁,“你得的是精神类疾病,不能遭受刺激,所以我创造了这样一个空间,让你住进来休养,你……想出去吗?” 林漾沉默,随着他沉默的时间加长,临的不安一路往上攀升,它几乎要疯掉,黑色的大脑偏执生出再次覆盖林漾记忆的想法。 林漾讲话了,他摇头,“不,我不想出去,住在这里很好,我喜欢只有临的世界,外面的世界都和我没有关系,如果离开这里,临的世界会多出很多人,那样的临不会只注视着我,如果临不能只看着我一个人,这样漂亮的眼眸将变得丑陋。” 疯狂的、躁动的黑色被安抚,临死死的死死的盯着林漾,“你说得是真心话?” “我为什么要欺骗临,难道说临有对我撒谎吗?” 临面不改色,“我不会骗你。” 林漾点头,看起来像是对临的话深信不疑,临的视线移到林漾手腕上金色的手链,“这个可以送给我当做定情礼物吗?” 林漾垂眸,他不知道这条手链是从何处来的……不,他知道,是他的父母留给他的,告诉他以后遇见爱的怪物,要交给那只怪物。 这样的念头像是植入的程序一般僵硬闯入林漾的大脑,林漾取下金色手链交给临,“送你了。” 村子里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林漾每日都趴在小木窗边看着临垂钓,只是黑色的痕迹越来越多。 犹如边缘翘起的画纸,泛潮的颜色在不断朝中心吞噬,将画面的内容变得斑驳模糊。 风和日丽的大晴天,林漾离开了小木屋,海边的临没有动作,林漾径直走过去,他的脚踏进海水,感受不到任何属于水的质感,那感觉更像是他踩进了无数由黑色触手交缠在一起的浓雾里。 那些触手在疯狂的蠕动、舔舐,病态的想往上爬。 林漾脚步往前走,手指轻轻触碰垂钓的临,临在刹那间消散成黑雾,连同船只、木屋、绿树,整个空间都在坍塌。 林漾抚摸手腕金色的手链,“00,这个世界里你真是帮了大忙呢。” 00在另一处的黑雾空间里醒来后,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将传送地点定位到林漾的手链空间里。 不想,真的成功了。 考虑到邪神大人同样知晓这条金色手链的作用,00在第一时间将这手链掉包了。 第96章 林漾看着手上消失又出现的手链感到奇怪,他没有出声,在手链里他听到了00的声音。 临所构造的虚假记忆尚未经过时间加固,如若林漾十年如一日的待在这里,也许真的会被洗脑。 但林漾在这里的时间不足两日,00的讲述很轻易的能够摧毁这种脆弱的构建。 知晓真相后林漾没有急着拆穿临。 因为00还带来了一个消息,粉雾停止了向外扩散,区域定在了猩红都市里,魇在将人类往外转移。 00起初还很担心魇会对人类不利,它跟过去查看了那些人类的情况,那些人类都丧失了记忆,情感变得很淡漠,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些人类都活了下来,保住了性命。 魇对那些人的态度像是对待废弃的棋子一般。 林漾和00准备等魇将所有的人类都转移出去后再进行动作,如若此刻生出变故,林漾不确定魇是否会恼羞成怒将那些还留在猩红都市里的人全部杀掉。 今日,是转移的最后一日,整座猩红都市都空了下来。 临编造的空间里,00坐在林漾的肩头,“现在这座城市除了你,还有一个人类,那个人类待在清守曾经住过的市长别墅里,我试图过去,但根本无法接近,那里的粉雾具有强悍的攻击性。” 独独留下最后一个人类做什么,充当人质吗? 林漾感觉说不通。 直到现在林漾也没有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粉雾究竟帮助魇达成了什么样的目的。 起初林漾以为魇是要杀人,但魇却放走了人,它索取大量的情感究竟是为了什么? “00,你确定现在粉雾的范围仅有别墅里和市长别墅两处吗?” “嗯嗯!00确定!” 林漾思索,别墅里有粉雾是为了更好的操控临,临的本体离不开别墅,分身即使离开别墅,再度回来也会被再次污染。 自己的住处也要布置上粉雾,带有保护欲望的同时,如果市长别墅里的人类知晓清守的真实身份…… 一个念头逐渐在林漾的脑海里成形。 - 临拿到从林漾那里取得的金色手链后,一直试图将手链打开。 00一定藏在这手链里。 它不能再度对这小怪物手软,至少要折断它的翅膀,让它不能再度乱跑,这样的方案很快被临所否决,将这小怪物丢到猩红都市之外吧。 反正很快,整座猩红都市都会从人类的记忆中剥离,这里会成为巨大的囚笼,任何生灵都寻不到这里,它会成为海市蜃楼一样的存在。 忙于驱散人类的清守脸色很臭接过临丢过来的手链,“你要记住,这都是因为你我才有这样大的工作量,否则我半日就能将他们杀完,这都是你欠我的。” “那个人也是人类吧,他会喜欢你杀掉他的同族吗?” 临讲的轻飘飘,它对浮现杀意的清守挥手,“再见,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第93章 林漾不见了。 临处置完那条金色手链,回到三楼里布置的幻境。 蓝色的海水和木屋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扭曲的黑雾。 这黑雾等同于临的一部分,林漾从这里离开,它不可能察觉不到,但事实如此。怪异的是,这里的黑雾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好似林漾是凭空消失的一般。 临猩红的眼眸几欲渗出鲜血,它咬牙,这件事情一定和00脱不开关系。 而它一样是个蠢货,竟然会对林漾说的话信以为真。 稍微动脑子想一想,那根本不是林漾的性格,博爱善良的林漾即便深爱,也绝不会为谁停留,更何况面对的是怪物。 前所未有的、磅礴的负面情绪包裹临,血红的眼泪滑过它淡漠的脸。 尖锐的恨意疯长。 它恨林漾。 - 刻意暴露自己的行踪,假模假样打算从猩红都市溜走的林漾打了大大的一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 猩红都市的粉雾已经散去,白天和黑夜随之裸露,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距离他离开别墅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正常来说,临早该发觉他逃了出来,按照临分身移动的速度来算,它早该走到了林漾的前面。 唯恐临跟不上自己的脚步,林漾双手抱臂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磨磨蹭蹭走到猩红都市的边缘,已经快到午夜十二点。 街边路灯矗立,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玻璃糖罐底层的糖分般洒落,落在林漾的眼睫、鼻梁、唇瓣。 他好似踏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冬日。 鬼影在路灯的折射下不断拉长,延伸至林漾的脚边,再,将林漾吞噬于阴影之中。 林漾嗅到熟悉的气味,他笑,“原来你已经等在这里……” 林漾的声音如剪掉的天线一般突然中断,他怔怔看着流着血泪的临,话语如同润湿的棉花堵塞在林漾的喉咙里。 他迟疑道:“你,怎么了?” 临的状态和林漾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离开别墅的分身按照道理来说应是不会继续受粉雾的干扰,凭借临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理解林漾离开别墅的用意,林漾可以将接下来的计划和临共享。 但临此刻的模样,绝不是林漾设想中的不受粉雾干扰的模样,倒像是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丢失了。 “林、漾。” 一字一句,暗哑的、偏执的、泣出血色的声音发出,林漾的心脏震颤。 黑沉沉的夜色碾压下来,林漾的身体失重,他的手脚被束缚,一刹那,空间从猩红都市的边缘撕裂成别墅二楼的房间。 随着苏南离开猩红都市,这间房间重新被临的气味所覆盖。 冬日的雪掩住林漾的口鼻,锁住他的脖颈,掌控他的呼吸。 “骗子。” 咬牙切齿的声音发出,随之落下来的是牙齿的撕咬,林漾的唇见了血,他眉尖儿轻轻皱起,脸没有躲开,反是迎了上去,雪白的牙齿收起,柔软的红舌探出,温柔包容的接纳所有的占有。 这样温顺的动作没能安抚临,更多的不安与负面从临腐烂的心间生出,它攥住林漾一对手腕,不停从眼眸里流出的血溅在林漾的脸上,“你会从我身边离开,我留不住你。” 林漾仰躺在床上注视临,他第一次见临这样的模样,像生活在红色淤泥地里的白莲,容姿绝艳,林漾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喜欢临和血连接在一起。 他叹息,每次留不住的究竟是谁呢,是继续前行的人类才对,落寞孤寂的接受个体消亡,装作无畏的样子等待终章的邪恶降临。 “你知道婚姻吗?” “人类世界相爱的人会通过婚姻组建家庭,两个人的命运就此连接在一起,没有分开的可能性,即便一方死亡,另一方也要长久的思念他、缅怀他,成为死者在这个世界上的遗物。” “临,你要和我结婚吗?” 临的心脏好似浸润在水里,它看着林漾张张合合的唇瓣,这个人又在欺骗它了。 人类世界都婚姻也可以通过离婚终结,踏入婚姻殿堂的爱侣中途生出厌倦、撕扯得面目全非,变成死生不复相见的怨侣的比比皆是。 临没有讲这些,它在黑暗里身体下沉,触碰到林漾的眼睛、鼻子、嘴巴,停顿于林漾的心脏,“那你爱我吗?不被人类所爱的怪物也可以和人类组成婚姻吗?” “人类世界里不是仅有相爱的人会结婚,有时候彼此嫌恶的人也会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分开要比在一起更痛苦。” 于是宁愿彼此折磨、互相厌憎,也要执拗的将对方困死在身边。 林漾伸手抱住临,他在心底讲,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我没有厌恶你。 “那就结婚,”临坚定咽下裹着糖浆的砒霜,“林漾,我们从此刻到死亡都不分开。” 临和林漾的婚礼定在了三日后。 为了向临表明自己的真心,林漾主动回到了那片黑色的浓雾中,黑雾多出了攻击性和蛮横的占有,它们缠在林漾的手腕和脚踝上,林漾稍有动作,它们就会不断的收紧,释放出让林漾昏昏欲睡的物质。 林漾没想逃,他坐在触手上翻看日历。 三日后的日期被圈起来,上面标注着忌婚嫁,适丧葬。 林漾用指甲将这行字一点点抠掉,完整的日历多出破洞,透过破洞,银白的眼睛突然出现在林漾眼前。 “猩红都市的人类都已经离开,我能找到的观礼人仅有魇。” “这样吗?那将会很遗憾,婚礼至少需要两个人,一个帮我们证婚,一个为我们交换戒指,少一个,就会不圆满,但实在没有人的话,也没关系,我想临你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 嘴巴上这样讲,林漾的神色却难掩失望。 临再次离开了黑雾。 市长别墅,清守站在门口满脸厌烦,“讲道理,我已经答应做你婚礼的观礼人,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到位吗?” 第97章 临冷着脸,面无表情,“两个人,我要两个人。” 清守上下扫视临,“你有病吗?是你让我将人类转移出去的,我现在去哪儿给你找两个人?” “楼上。” 清守的脸色立刻变了,“你想都不要想!” “你不想和他结婚吗?据说人类结婚后,彼此之间会产生看不见的红线,林漾见我第一面说我是他曾经的爱人,他能找到我大概率也是因为这条红线。人类的寿命那样短暂,你不怕百年后你找不到他了吗?” 清守缓慢抬眼,它看着临猩红色的眼眸,语调阴沉,“你恢复正常了。” 肯定的陈述口吻。 临面无表情,“什么正常,你认为我不正常?你正常吗,难道不是和我一样的疯子?” 清守没有在临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想来也是,它和见金生于同根,彼此联系最为密切,见金受魇的影响最大,几乎没有可能从无穷尽的负面中逃脱。 “我答应你,不过我有条件。” - 林漾和临的婚礼地点定于猩红都市的教堂。 他们举办的是中式婚礼。 阴森的教堂配上喜红色的婚服,喜庆偏少,阴森的感觉居多。 站在教堂里的新人不止林漾和临,还有清守以及它身侧盖着红盖头的青年。 清守的那个条件是它愿意帮临完成这场婚礼,同样它要临也帮它达成圆满。 教堂里没有粉雾,但林漾和清守身侧的青年身体都僵硬犹如傀儡。 他们能够转动的仅有眼珠,两双眼睛都透出一致的愤怒。 临在进入教堂之前取出了白色药丸,它将其中一颗分给了清守,它讲这药丸能够控制人的躯体,但不会影响心志,既然是结婚这样一生仅有一次的事情,如果爱人被操控心神浑浑噩噩完成,大概率会抱憾终身。 【他要亲眼看着我和他迈入婚姻殿堂,即便不甘愿,也别无选择。】 清守被说动了。 两对新人无法同时举行婚礼,林漾和临先结婚。 被操控的名为江清的青年僵硬搀扶着林漾走到临的身边,清守充作证婚人,“现在,交换戒指。” 红色的盒子在江清手中打开,里面躺着两枚骨戒,新鲜程度似是不久前从身体里取出来的。 彼此的骨头套在彼此的无名指上,形成枷锁,束缚彼此的每一次心跳。 清守的手指磨蹭过口袋里的钻戒,它目光落在江清单薄的躯体上,克制收回。 算了。 江清很怕疼,他不是林漾的那样的怪物,可以随意的流血流泪。 尽管清守尚未能完全适应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延伸出的情绪,可它确实真切的知道了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代价是由百年间猩红都市无数人命的堆砌。 以及……它不再长生。 它会和任何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日益衰老,走向灭亡。 魇初至人世,了解到人世间的生老病死,觉得人类很可悲,可后来它生出了诸多的羡慕。 能和江清一起生老病死,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它愿意。 【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生老病死,你们都愿意相扶相持,永不分开吗?】 【我愿意。】 林漾讲出口,他蓦然想起雨林地底那场没有开始的婚礼,如今圆满结束。 新人变成了清守和江清。 搀扶江清的人成为林漾,他跟随着江清的脚步走过长长的红毯,看起来僵死的眼珠隐晦的扫过清守。 他必须要一击毙命。 林漾对魇不是十分了解,不清楚一刀砍下去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但粉雾撤去、他能进近清守身的机会仅有此刻,一旦失败,他很难再度找到机会。 距离越来越近。 【三、二、……】 “噗呲——” 刺出这一刀的是江清,他目眦欲裂,手心发抖,坚定不移的将水果刀往清守的胸口推进,“去死!” 林漾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江清已经挣脱了林漾的搀扶,整个人都用力压在那把他藏进袖口里的水果刀,刀刃深深的刺进清手的心脏,和人类无差的鲜红血液流出,从刀刃滑下,在江清的手心晕染开,模糊他掌心的纹路。 看着鲜红的血迹,江清有一瞬失神,他咯咯笑出声:“你这样的怪物到了今日竟然也会流血吗你疼吗” 江清碾磨刀尖,“你得疼啊,得尝一尝我留在你身边每时每刻的感受,都如此时一般。” 魇无形,不会流血流泪,更不会生出痛感。 无法杀死、无法湮灭。 它可以永生永世的活下去,如果它没有愚蠢的用心脏禁锢自己,硬生生的为自己捏造出弱点。 拥有心脏的魇,这具捏造出来的躯体也变得真实,它真切的成为一个普通人,被深爱的人刺进心脏,理所当然会流泪流血会痛苦。 第94章 像是被丢入高速运转的绞肉机中,受伤的仅仅是心脏,可身体的每一处都疼到好似是被尖利的牙齿生生撕扯得稀烂。 清守第一时间的愤怒不是对江清,而是对临,“你算计我!你根本没有被我控制!” 站在远处的临猩红的眼眸消退成正常的银白色,它俯视濒临消散的清守,“你的粉雾很厉害,但是用错了方向,你不该蛊惑我试图让我相信林漾不爱我。” “在这个世界里,不会有比林漾更爱我的存在。” 如果没有爱,雪山的日出日落、水底的食人鱼啃噬和别墅厨房里的凌迟,都太苦了。 无论林漾出于什么目的接近它,爱都是真实的,爱和恨一样无法掩藏。 清守笑意嘲讽,这都是什么狗屁理由,它不认,它死,这里的人也都别想好过,然而当清守对上江清满是恨意的眼神,清守的指尖僵住。 它和人类无差的眼眸凝视江清。 魇没有情感,伪装成人类、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魇十分谨慎,为了不让人类察觉出自己的异样,魇翻阅了很多描写情爱的书籍,试图去理解、去伪装。 为了增添故事的趣味性,书中主角的情爱总是充满波折误会,被背叛者遭受伤害,不甘的问出【你爱不爱我】这种话语时,魇觉得很愚蠢。 如果换做是它,它一定会杀了背叛者,爱与不爱,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事情是最为无聊的争论。 可此刻,它看着江清的眼睛,胸口插着江清刺进去的刀,被鲜血所染红的唇瓣张开,“江清,你对我有爱吗?哪怕一点点呢?” “爱?”名叫江清的青年身体颤栗,“对你这种变态杀人魔怪物吗?” 刀身猛然被抽出,再发狠的刺进去,“没有!我对你这种怪物一点爱意都没有!我只希望你痛不欲生的死去!” 时间倒回到一百年前的某个夏天,距离猩红都市外遥远的容镇,过十八岁生日的江清遇见了最大的不幸。 邻居和善的大叔突然发疯闯入他的家里,杀死了他的父母兄妹,一家五**下来的是毫发无伤的江清。 杀完人的大叔突然崩溃,嘴里胡言乱语些什么,警察来得很及时,迅速的带走大叔,大叔在中途跳车死亡,案子很快结案,被判定为精神病患者的无差别袭击。 一切都像是一场事先已经设定好的默剧,在适宜的时间里仓促上演,徒留江清面对过分残忍的现实。 江清的心理创伤已经严重到无法正常生活,他被困于那场噩梦无法走出,办理休学手术后,江清进了心理疗养院。 他在那里遇到了伪装成心理医生的清守。 清守安慰他、理解他、鼓励他,成为江清炼狱生活里唯一的栖身之地。 他和清守在一起了。 没有婚礼、没有戒指、没有告白,9块9的结婚证成为他和清守爱情的全部。 婚后,清守的伪装全部撕裂,它没有心思继续在容镇和江清浪费时间,它要带江清回到猩红都市。 江清不愿意离开故土,但他已经和清守结婚了,清守以江清精神不正常为理由,接管了江清的全部,它在江清的强烈抗拒中带江清回了猩红都市。 江清越恨它,它和江清在外人眼中才会越恩爱。 无所顾忌的告诉江清真相,关于被操控的大叔、江清死去的家人、还有蓄意的接近。 江清果不其然崩溃了,他比清守想象中得要更痛苦很多,五脏六腑似乎都要吐出来,身躯一寸寸的像是被碾碎一般。 他呕出鲜血。 清守无法理解,它没有伤害江清,为什么会吐血,人类好脆弱的。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毁掉的是我?” “我需要一个伴侣,恰巧看见了你。” 【恰巧】二字何其残忍,轻飘飘的话语成为江清挥之不去的梦魇,折磨得江清生不如死。 他在极端的恨意中问出,“清守,你对我有一点爱吗?” 第98章 “没有,”清守不假思索,“怪物怎么会爱人呢?” 它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够更好帮它伪装的伴侣,江清有多恨,就会对它有多亲热,至于它是魇的秘密,封住一个人类的嘴巴这样简单的事情,它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去过市长别墅的人都会讲,市长夫人恨死了市长,市长也恨死了市长夫人,这样浓烈极端的恨,过往也有浓烈的爱吧? 江清每日都在尝试杀死清守,无论是砍断清守的头颅,刺穿清守的心脏,还是将清守分尸,清守都死不掉。 它捏住江清的下颚,黑眸俯视,“亲爱的,虽然我感觉不到疼意,但被你这样对待,我很伤心呢。” “你这样的怪物也会有伤心的情绪吗?” “当然不会,骗你而已。” 不过是很不爽。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爽。 在发觉如何都无法杀死清守后,江清选择自杀,刀刺下去后,睁眼,面无表情的清守坐在他身边。 “你不会死,江清,你会永远年轻、活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留在地狱里。” 江清照镜子,他的容貌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变化了,永久得停留在清守诅咒他的那一日。 仇恨的种子在漫长的时光中已经生长成参天大树,它以江清的灵魂和血肉为养料,无时无刻不在痛苦得折磨江清。 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清守的呼吸越来越弱,“如果我没有做出那些伤害你的事情,你会爱上我吗?” 最初对江清仅仅是利用而已。 但江清差点死在清守面前,感受不到情爱的清守出现了强烈的不安感,濒死的是江清,毫发无伤不会疼痛的魇却感觉自己似乎要在下一刻随着将要断气的人类一起死掉。 它与其说是在救江清的性命,不如说是在自救,没有江清的世界,它会活不下去。 这对魇来说违背了邪神赐予它的性质,它在不通情爱时生出了一颗虚假的心脏,这颗心脏在为江清流血不止。 它许下愿望,它要成为人。 邪神讲这是很不划算的祈愿。 在它的执拗要求下,邪神告诉了它成为人的方法:掠夺人类的情感,用人类的情感去炼制心脏。 【不过,拥有心脏,就拥有了弱点。】 “不会!”江清眼眸决绝,“遇见你,我会立刻报警。” “幸好。”清守生出笑。 它向神多要了一个愿望,它要神保证江清拥有幸福完整的一生。 许下这个愿望,清守是夹杂私心的,江清注定会和身为人类的它在一起,江清拥有的幸福完整的一生必然是和它一起实现。 原来,江清拥有幸福人生的第一步是失去清守。 江清听见清守讲幸好,握刀的手紧绷,他以为清守留有后手。 林漾和临也是同样认为,他俩神色戒备,是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但……清守消散了。 它死得彻底,此间关于它的气息散的无影无踪。 “哐当——” 水果刀从江清的手中滑落,他坐在地上大声笑出来,他终于为他的家人报了仇,一切都该结束了,江清凝视刀上鲜红的血迹,他重新拾起,刀往脖颈上抹。 林漾眼疾手快拦住,“别做傻事,你的人生还没结束,生命很可……” “我的人生还剩下什么?”江清抬眸,他的眼睛空洞,林漾在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清楚的看见自己。 还剩什么? 林漾大脑运转,杀了邪物后,他要去做什么? 死。 只剩下死路。 像是追寻断了线的风筝,为了碰到风筝费尽力气,终于牢牢的将风筝攥进掌心里后,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力气再去挪动半分。 内心深处不断重复着,这里就是终点了,这里就是人生的终点了。 林漾神色茫然。 “还有你自己,”临淡漠的声音响起,“为了复仇,辛苦了,接下来的人生请为自己而活吧,现在死去岂不是要辜负往后每一日的太阳?” 林漾眼睫轻颤,那把被他和江清共同握住的带血的刀被临轻轻抽走、碾碎、变成粉尘从临的指缝溜走。 “好好活下去,才能遇见新的可能。” - 魇死去,猩红都市也成为众人眼里的海市蜃楼,关于见金的传闻在此间消失。 江清决定去找新的可能,他要离开猩红都市了,他保证不会对任何人提及猩红都市的存在。 林漾去送江清,临也跟过去了。 江清跟林漾超小声讲,“它也是怪物,林漾,你没有被强迫吧,我可以帮你。不然我带你一起走吧?” 林漾注意到某只听力很好的怪物攥紧了拳头。 林漾轻笑,“它是被我强迫的。” 江清一瞬石化,他眼神在林漾和临之间打转,在考虑要不要帮助临拜托林漾的恶爪,纠结三秒钟,江清拍拍林漾的肩,“兄弟,好样的,吾辈楷模!” 这一人一怪怎么看都是相互喜欢嘛。 江清刚踏出猩红都市的地界,林漾就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了,林漾转眸,“我造谣你,你生气了吗?” 临摇头,“林漾,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人类说永远的时候多数是想表达那一刻想永远,”林漾唇瓣弯起,“如果按照这样的说法,我们确实会永远在一起。” 临牵起林漾的手,往别墅里走。 太阳马上要出来了,日光升起前的夜晚和漫长的一整个夜晚都看不出分别,如若不是知晓准确的时间,会认为黑暗没有尽头。 不过人生的很多时刻是没有时间可以作为参考的,很多人会在太阳升起前放弃。 林漾不会,即使是四肢断掉,他下巴着地,也要爬到阳光出来的那一刻。 “林漾,如果我做出和清守一样的事情,你会做出和江清一样的选择吗?” “不会。” 林漾笑意盈盈,“我会用比江清更残忍的报复方式报复回去,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所以,你最好不要。” 临打了个寒颤。 他们回到别墅,阳光正好升起,林漾笑容灿烂,“临,我为你补一个十八岁的生日吧。” 生日,对林漾来说是意义非凡的存在。 这是林漾的前辈养成的习惯,队里每一个人的出生日期前辈都会记得很清楚,到了生日,前辈会煮长寿面,恭喜队员又平安活了一岁。 后来林漾也会给后辈过生。 只擅长做素菜,不擅长做荤菜的林漾,长寿面煮得一绝。 这是林漾第一次给怪物做长寿面,给也许是杀死那些队员的怪物做。 对林漾来说,出生于这个世界的临就只是临而已,痛苦的仇恨和如何都无法清洗干净的血债,要留在最初的世界里和邪物清算,那些和临没有关系。 做长寿面所需要的食材都是临现变出来的。 林漾做起来得心应手,清水煮沸,白面下锅,绿叶、葱花、鸡蛋,热气腾腾的面和落雪的猩红都市满分适配。 临不需要进食,但它坐在餐桌前将林漾准备的长寿面一口不剩全部吃掉。 “临,十八岁生日快乐,希望你平安长大,拥有幸福美好的未来。” 那个十八岁死后被分尸的少年在腐朽的时光里回头,一步一步走向它的新生。 请健康平和,和每一个平凡庸俗的人类一样,获得平常的幸福。 “谢谢你,林漾。” 温凉的怀抱落下来,林漾的手落了空,他怀里的是一场雪,临已经消失了。 林漾坐在空荡荡的桌边,一直到黄昏到来,太阳落下。 “至少这次吃了面。” 第95章 跟随00进行时空跳跃,林漾的双脚刚刚站稳,地面突然开始剧烈的震动,可怕到像是将要发生十级地震。 庞然大物砸下来,00反应迅速,“林漾!快进来!” 一秒的时间,林漾出现在00的空间里,00扇动翅膀飞到空中。 这个世界都面貌在00面前呈现。 00金色的眼眸微微放大,“这些……是什么?” 借助00的眼睛,林漾看见了。 地面被厚雪所覆盖,但若仔细去看,会发觉那些并不是雪,而是蘑菇的伞盖,这些蘑菇约有五层楼那么高,它们几乎长满了这片土壤。 令00震惊的不是高大的蘑菇,而是被蘑菇簇拥的巨大深坑里,有东西正在缓慢升起。 灿烂无比的金色,单是瞥过去一眼,双目就会产生刺痛,有血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强烈的震感似乎就是以深坑为中心,向周围散发出来的。 地崩山摇里,00的脚踝突然被不知从哪里探出来的枯枝缠住,树枝朝下收紧,00被拽得猝不及防,它往下摔进雪色的蘑菇里,咕噜咕噜滚了几滚,昏暗重新填满它金色的瞳。 还有一张冷冰冰的脸。 第99章 对方的瞳孔和发色都是夜空一样的黑,伸出手指戳了戳00的脸,“你想死吗?” 00腮帮鼓起,它要挥拳揍对方! 对方的身高看起来和它没有区别,它一定能打赢!打不赢也没有关系,反正还有林漾在。 信心满满挥手拳头的00,拳头被对方攥住了,不仅是拳头,还有尾巴也落入了对方的掌心。 梅斯上下审视00,“你不是暗夜精灵,你从哪里变出来的,我之前从没在蘑菇城见过你。” 这个死变态! 讲话就讲话!干嘛要摸蛇的尾巴! 00脸颊成为番茄一样的熟红色,它‘腾’爬起来,从梅斯的手中抢回自己的尾巴尖尖儿,双手紧紧抱住,偏生尾巴尖儿不听话的溜出指缝乱甩。 00气得更厉害。 它和这死变态不共戴天! 辱骂的字句讲出口之前,00听到林漾的声音,“先利用它,朝它打探消息,之后我会帮助你教训它。” 梅斯已经做好再次被揍的准备,羽蛇的两只拳头都握在了一起,然后缓慢松开,它红了眼睛,眼泪马上要溢出来。 “我一直生活在地底,刚刚爬出地面你就咒我死,还乱摸我的尾巴,蛇的尾巴不能摸,而且你说的什么暗夜精灵,我根本听不懂。” 00一边说,一边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梅斯能做到空手接白刃,但眼泪它实在应付不来,它老老实实立正,“对不起,是我的错,那个,我没有欺负你的意思,但太阳马上要出来了,我以为你是暗夜精灵,飞到高空,被太阳炙烤会很痛苦,至于尾巴……对不起,你太可爱了,我忍不住摸……” “喂——你又在!” 00眼睛睁大,它从来没有遇见这么不要脸的人,啊不,精灵,为什么能一边讲着对不起一边自然的继续摸它的尾巴,白瞎了这样一张高冷的脸。 为了情报,00忍。 “所以你是暗夜精灵喽,你说太阳,是指——那个东西吗?” 00的手指向白色蘑菇外,金色的光晕还在不断上升,在光晕之下好似泼满血迹的建筑物从地底生长出来。 其庞大程度,不亚于一整个城市正在缓慢浮现。 梅斯攥住00的手腕,迅速往跳下巨大的白色蘑菇,它们沿着蘑菇的根茎往下滑,潮湿的苔藓编织成地毯铺在地上,巨大的、密集的伞盖遮住日光。 “恶魔要从地底出来了,它会让太阳整日整夜的悬挂在天上,届时所有的暗夜精灵都会因照射日光而备受折磨,即便是你也不能幸免于难,恶魔会杀光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 “可恶魔为什么要这样做?” “恶魔这样做因为它是恶魔!百年前它让太阳炙烤整片大地,所有的生灵都无法生存,是暗夜精灵联合在一起封印了太阳和巨人,这样的平静维持了五百年,恶魔又要现世了。” 地面的震感越来越明显,梅斯脚步加快往前走,“我带你去和我的族人汇合,长老们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恶魔。” 00挣开了梅斯的手,“我不跟你走。” “诶?为什么?” “大人即使是恶魔也一定有大人的苦衷!我讨厌你这样污蔑大人!” 00的脚步走向相反的方向,它在往震源中心靠进。 “恶魔就是恶魔,它做的坏事地面上所有的生灵都知道,”梅斯扇动黑色花纹的翅膀,它纯黑的眼眸透出焦急,“我不知道你和那个恶魔是什么关系,但是你朝那个方向走,你一定会死的!” “你看见了吗?” 00回头,圆润的像太阳一样的金色眼眸直直看着梅斯。 “什么?” “我问你,恶魔所做的坏事,任何一件,你亲眼看到了吗?” 梅斯揉鼻子,“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生,都是听族里的精灵长辈讲述的……我今年也才一百岁……” “你没有亲眼见到干嘛要讲它做那些坏事,你讲得这样逼真,更多的听众相信,因此而讨厌恶魔,恶魔很难过怎么办?!更何况,双眼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它的第一个最好的朋友凛凛,还有小芽儿,都是死于恶意的煽动里。 施恶者不分青红皂白,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 00最讨厌这种行为!那样的绝望,它这一生都不想体会第二次! “00,”温柔的声音响起,林漾牵起00的手,给00擦去脸颊上的眼泪,“不跟它讲话了,我们去找你的邪神大人。” 梅斯看着突然出现的林漾,被吓一大跳,除了恶魔之外……怎,怎么还有人类? 而且竟然生得如此之矮小,还没有巨人的食物蘑菇三分之一高? “00,你不能跟他走!他很危险!” 林漾转眸,他目光轻飘飘落在将将到他腰部的小精灵身上,打了个响指。 “哇哇啊啊”的惨叫声响起,梅斯的衣服不知怎么的从后面烧了起来。 暗夜精灵怕光、怕火。 可怖!虽然矮小,但这个人类和那个恶魔一样的可怖! 那边的林漾和00已经穿过了数根如若参天大树的蘑菇,这里生长的并非全是蘑菇,还有生长于蘑菇间的杂草,杂草对于林漾来说也和树没有分别。 这个世界里除了精灵,所有的一切对于林漾来说都太大了,他像是被等比例缩小了十倍。 他和00已经接近了蘑菇的边缘,城市还在源源不断往上升起。 林漾疑心如若城中生活着巨人,他踏入其中,被当成蚂蚁踩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等等—— 林漾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这个世界的临也是那么大吗? 做起来—— “我会死。” “啊?” 小朋友00眨眼睛,林漾在说什么,它完全没有听懂,直觉告诉00,那不该是它能听懂的话。 这样的震感持续半日后,终于止住,蘑菇环绕的巨大天坑已经全部被填满。 占地的面积对于林漾来说能建造一个城市,但实际上,这里的构造是一人的城堡。 停止下来后林漾发觉,位于城堡顶端的不是太阳,而是不断燃烧的火焰,因为体量过于庞大,对精灵来说和太阳无差。 林漾和00一起潜入了城堡这中,在偌大的空间里林漾像是捏造出来的精巧人偶,最适宜锁进囚笼,放于掌心仔细观赏。 “铛铛铛——” 林漾听见了脚步声,脚步每响一次,林漾的耳朵就被折磨一回。 在这脚步里掺杂的还有刺耳的铃铛声,像是数百个铃铛同时震颤,听得林漾极为难受。 能够活动在这城堡里的存在——仅有临。 00躲进林漾的空间里,林漾在朝声源的方向靠进。 穿过白色的长廊,林漾绕了几个弯,看见了一双距离他十米远的巨大的一双脚。 他脸朝上仰,出现在他面前的临夸张到像是一座山,他完全站直,高度撑死到达临小腿的位置。 这要怎么攻略? 如若色|诱的话,他会被临捏报废吧? 林漾蹲下来,他往阴影里躲,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吧,看看临准备做什么,他再见机行事。 临这样高大一定看不见它。 确实没有看见,刚从地底里爬出来的临满脑子的血腥和杀戮,它正准备去找那群暗夜精灵复仇,暗夜精灵倒是先给它送了一封信。 接着,它在它的城堡里嗅到一股气味,那气味让它联想到生长在血水里的花,吸足了血腥,香味变得格外浓郁,让闻到花香的生灵都化作恶鬼,不顾一切想要将花瓣嚼烂吞到肚子里,在明知有剧毒的情况下。 难为那些暗夜精灵,在它沉睡的五百年里,想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拉拢它。 火烛燃烧,昏暗的天地间多出光亮,映衬得好似正常世界里的黄昏时刻。 一截鲜红的衣角在高大的凳子下外露,与之相吻合的是源源不断蒸腾出的香气。 这味道让临迷恋又让它痛苦。 那群卑鄙的暗夜精灵失算了,它一定会将送过来的精灵折断脖颈,剖开腹部,折磨得它奄奄一息,再充作下酒菜吃进肚子里。 抓住了—— 临五指收紧,犹如抓破布娃娃一般,将对方攥进手心里。 对方的脖颈被它的指腹按住,双腿分开,平台的小腹和胸膛微微起伏。 永不落幕的黄昏时刻中,临看清楚了那张脸。 干净的黑白分明眼眸,与嫣红的唇。 临想,那是很柔软的唇瓣。 第96章 “我不会喜欢你。” 暖融融的黄昏里,临凝视娇小人类的眼睛,鬼使神差的讲出否认的话语。 林漾笑出声。 声带振动所带来的细微颤意传递到临拇指的指腹,临触电一般,拇指蜷缩起来。 它淡漠的脸做出凶恶的表情,“不要用精灵那一套给我下蛊。” 林漾站在临掌心的纹路上,双脚踩在所谓爱情线,“在我看过的故事里,信誓旦旦说不会喜欢的人,往往最后都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巨人先生您也是那样的存在吗?” 第100章 直觉告诉临,它无法再继续注视眼前精灵的眼睛,想要折断精灵脖颈的手指却无法灵活行动。 一定是因为它待在地底的时间太久,导致它浑身的血液僵硬。 在精灵释放出更危险的魔法之前,临先一步将林漾关进了纯金打造的笼子里——一个约莫有五十平纯金打造的笼子。 临将笼子放在它视线范围内最遥远的地方,这样依旧不够,只要被那双黑白的眼眸注视着,心脏生长的地方就会出现奇怪的感觉。 仿佛,这并不是他们的初见,它和他不该是这样冷漠疏离的敌对关系,而是—— 临强迫自己停下危险的想法,它暴力拆卸窗帘的一角,遮盖住笼子。 黑暗遮蔽林漾的视线,他听见临的审问:“暗夜精灵让你到我身边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再次封印我吗” 林漾倚靠纯金的栏杆,他此刻的心情很好,准确来说是从见到那双眼睛开始心情就变得很好。 他听着临对他的误解,没有辩解的欲望。 他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让临爱上他,他应该第一时间同和临敌对的暗夜精灵划清界限,编造出谎话,可怜兮兮的讲我和你一样都被掩埋于地底,是你的同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能够呼吸依赖的只有彼此。 应该这样讲才对。 “没错,我的族人将我送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你的弱点,再次封印你。” 恶劣的念头在林漾的心间不断膨胀。 如果他站在临的对立面,绝对的拥护出现不纯粹的杂质,临还会爱上他吗? 林漾清楚知晓在出现这样的念头后,他的处境已经变得很危险,他成为了一个失智的人。 但,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邪物,仅仅是临,他丧失理智完全疯掉也没有关系。 听到林漾的回答,临冷笑,“你们都种族果然卑劣,不过,你就这样告诉我,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会杀了我吗?” 林漾掀开黑色的帘子,他白皙的面容从金色的囚笼里探出,清浅笑意晕开的面容似罪恶本身。 这样的人该套上锁链囚在大人物的床上,或成为煽动者引无数信徒朝拜称神。 无数的阴暗念头在临的脑海里游窜、蛊惑。 临反驳。 他该生活在阳光下,可以闪闪发光,可以平凡朴素,也可以黑暗堕落。 这样的念头比那些黑色的欲望更令临感到心烦,它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么多奇怪的情绪。 “我当然不会杀你,你得看过地狱、痛不欲生,才能死去。” 临拎起来笼子,五十平的笼子在它的手里像是一个精致的鸟笼,随着临迈开脚步,林漾在笼子里晃来晃去,在头被黄金又一次撞出包后,林漾发出抗议的声音,“巨人先生,我能不能坐在你的肩上,并不是我想逃走,而是您带着笼子出去会很不方便呀,我相信以您的能力,如果我出现逃走的行为,您杀死我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对不对?” 五分钟后,离开城堡的临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左肩上晃腿哼歌的林漾,疑心五分钟之前的自己脑髓被暗夜精灵吸干了,才会这样顺着眼前精灵的意思。 但作为暗夜精灵的话,肩上的人儿似乎身形要大很多,也没有描着黑色花纹的翅膀。 临的视线再次状似不经意在林漾的身上停留,最重要的一点是,火柱燃烧的光芒强盛,对方似乎一点被炙烤的痛苦都没有表现出来。 所以是暗夜精灵特殊培育的后果吗? 如果暗夜精灵都不再惧怕光亮—— 临眸光淡漠,光芒不过是惩罚的辅助手段,它想要的是那些暗夜精灵的命。 在光芒的照耀中绝望痛苦的死去,亲眼看着自己的后代惨死在自己面前,心底一定会很畅快吧,多德。 “你还没有告诉我的名字,我叫林漾,你叫什么?” 【林漾】 简单的两个字好似沉重的燃烧的铁块烙在临的心脏,它走进蘑菇地,“将死的精灵不需要知晓我的姓名。” “哦,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叫临,在很久之前,你有华丽的鱼尾和漂亮翅膀,住在高塔上,你还有一个爱人。” “爱人?” “对啊,你的爱人叫做林漾。” 临:…… 它到底在期待些什么,这种听起来极其不靠谱的言论,根据开头就能判断出这是捏造出来的故事。 “你现在这样快乐是因为不清楚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那里,就是你们的聚居地了吧,你说那里染满鲜血是不是会很漂亮?” 临手掌指的地方生长着无数的黑色藤蔓,藤蔓下的洞口足够林漾站立通行,以这个世界里临的体量一定无法通过。 但那对于临来说也不过就是一脚的事情,形同蚁穴。 林漾神色平静坐在临的肩头,“直接杀了它们并不值得,死亡的痛苦是一瞬间,真正备受折磨得是活下来的存在,我想那一瞬间的痛苦和你被囚禁的五百年时光相比,不值一提,巨人先生你认为呢?” 临猛然看向林漾的眼睛。 林漾的眼睛好似一面平静的湖,清楚的倒映出临的模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讲出这样的话,你是认真的吗?” “您认为我是在说笑吗?”林漾黑沉沉的眼眸沁出一丝虚假笑意,和不笑相比拟,多出渗人的恶感。 临分不清林漾的真心与假意。 它被困在地底的五百年里,躯体不得动弹,耳朵口鼻都被泥沙所填满,但关于地面上恶毒得声音它听得一清二楚。 【那样大的块头真的好恶心!和太阳一样惹人厌烦!】 【它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每一次出现我都疑心是不是要地震了!】 【我为什么要和这样的怪物生活在一个世界里?】 【恶魔!一定是恶魔没错了!太阳已经陨落,它居然还活着。】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妈妈,地底的恶魔真的会吃小孩吗?】 【当然,不仅是小孩,如果恶魔从地底爬出来,所有的精灵都会成为它的盘中餐。】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为什么,你不是暗夜精灵吗?它们是你的同类,你要看着它们去死,因为它们把你当做牺牲品送给我,所以你生出憎恨了吗?” 无论临怎么思考都只有这一个理由。 如果林漾单纯是站在临的角度在考虑,临只会觉得林漾在说疯话。 连它自己都已经无法共情自己,对方是和它见面不到两个小时的精灵,又凭什么讲出能够理解它的话。 林漾感受到临的焦躁,“你说得很对,我恨它们,它们明知道将我送给你,等待我的只有死亡,但为了它们能够活下去,它们还是这样做了,牺牲的仅仅是无关紧要的我而已,所以我要它们也痛苦,可是我没有能力,我能够做到仅仅是让巨人先生您喜欢上我,迷失心智,替我报复。” 临认真的盯着林漾,直至此刻,它依旧分不清林漾究竟哪一句说的才是真话。 洞穴出现异动。 “你再次出现了,多德,好久不见。” 临的语气不快。 在洞穴庇护的阴影下站着高度到林漾腰部的精灵,它的头和瞳色是和梅斯一样的漆黑,岁数看着要比梅斯年长许多,身后翅膀上的花纹比起梅斯要更繁琐。 多德握着漆黑权杖,仰视立在它面前的庞然大物,“五百年不见,大人您的意识海依旧脏污无比,我听见了许多阴暗的想法。” 多德的视线移到坐在临肩头的林漾身上,平和讲,“看来大人已经收到了暗夜精灵族为您所准备的礼物,是否会遵守承诺放过暗夜精灵?” 林漾:? 他什么时候成了暗夜精灵送给临的礼物,他难道不是自己去城堡的吗? “收下?”临音色冰冷,它的大手裹住林漾,指骨将林漾捏得稀烂,林漾如同灰烬一般在临的掌心里消失,“多德,你管这样叫做收下吗?” 多德神色不变,它往后退了一步,洞穴里的暗夜精灵突然倾巢而出,它们如同黑色的萤火般,在刹那间四散开。 意识到它们要逃跑,临伸出手去抓握。 暗夜精灵族的身形太过娇小,它们灵敏的躲避,从临的身边快速逃离。 临的脸黑沉沉的。 它确信,林漾和这群暗夜精灵是一伙的,从刚才开始林漾就是在给这些暗夜精灵的逃离拖延时间! 它就不该一瞬心软放过了林漾! 突然被传送回城堡的笼子里的林漾很懵,在他费力掀开帘子,看到多德后,林漾更懵。 他的神色戒备,随时都准备凝出长刀。 多德要比刚才苍老很多,它对林漾鞠躬,“我在演算的未来里看到了您,您能够拯救这个世界。我承认我确实犯下诸多罪行需要以死谢罪,但那些后辈是无辜的,它们的手上没有沾染鲜血,我愿意用我的死换它们生,求您救救它们。” 第101章 林漾站在囚笼里,微弱的光源落在林漾身上,他注视半弯腰的多德,“这些话你应该和临讲,受到伤害的是它,该接受道歉的也是它。” 第97章 多德直起身体,它平和的面容多出严肃意味,“恶魔只想杀戮,恶魔没有一颗悲悯之心。” “恶魔”林漾嘲讽,他白皙的面容多出攻击意味,“你是说因为某种原因被你们镇压在地底五百年因此生出怨念的受害者是恶魔吗?” “按照你这样的说法,被你们残忍杀害后,还要感激你们吃掉他的血肉的人,才能被称为天使吧?不过我们一般不会称这样的人为天使,这样的存在我们通常称它为蠢货。” “你!”多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它在暗夜精灵中是实力最强大的长老,即使有求于林漾也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样简单直白的被拆破伪装,多德平和的假面无法维持,它几乎要恼羞成怒了。 从未有过任何精灵胆敢在它面前这样讲话。 触及林漾黑沉沉的眼眸,多德的气焰在刹那间像是被泼上一盆冰水,冷凝住。 它在这位外来者的眼中看到森寒杀意,它毫不怀疑,它再乱讲一个字,一定会被眼前鬼气森森的青年砍成碎渣。 恶魔! 眼前的青年才是真的恶魔! 多德战战兢兢半鞠躬,“我会按照您说的那样去向恶魔,不,去向临忏悔我的罪行,恳求它的宽恕。” 一眨眼,多德消失不见。 它根本没想过要去找那只恶魔,在它出现在那只恶魔的攻击范围内时,它就会粉身碎骨。 原本也只是想向林漾装可怜而已,它没有想过真的要去死。 可恶的是那个外来者根本不吃它这一套。 看来只能另谋他法,再次将临镇压,世界是属于暗夜精灵的,光明的火种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临回到城堡里正巧看到多德从囚禁林漾的笼子前离开的这一幕。 林漾和暗夜精灵果然有勾结。 林漾正准备追上多德,将它五花大绑送给临,金色牢笼的门被打开,巨大的银白眼眸凝视林漾。 “你和它说了什么?” 回到地面上以后,临接受不到地面上的声音了,在地底的五百年突然进化的听力,好似另一种对它变本加厉的惩罚。 惩罚结束,听力恢复了正常。 林漾歪头,“多德催促我快些杀了你。” 临俯视金色笼子里它能够轻易捏死的娇小的林漾,“你准备怎么杀了我?” “让你爱上我,心碎而死。” 林漾讲这话的时候万分专注的和临对视,他的话语里含着十二分的认真。 临的眼睛因为长久的不眨眼变得酸涩,而后爬出红血丝,它淡漠,“恶魔没有心脏,也不会爱。” “我知道,但你是恶魔吗?” 胆大包天的林漾因为牢狱的门被打开,就顺着临的衣服爬上去,他整个人都窝在临左胸膛的位置,耳朵贴上去,“我听见了你的心跳,现在跳得很快,越来越快了,因为我吗?” 心烦意乱的临将林漾撕扯下来,丢进金色的牢笼,黑色的窗帘再次将囚笼遮盖得严严实实。 临鼻尖耸动。 遮住样貌后还有丝丝缕缕的属于林漾的气味在往外渗,勾缠在临的衣物皮肤上,像猎人留下的标记,难以被剔除。 意外的是,并不讨厌。 临脚步往后退,它不能再和名为林漾的精灵共处,否则它一定会失去理智。 临决心不再管林漾。 它将囚禁林漾的笼子放进角落里,转身登上城堡的高处。 在城堡的最上方,厚木撑起来的巨大铁盆上永不会熄灭的火焰在灼灼燃烧。 临看向远方,在黑暗天际的尽头隐隐约约泛起了青色的光晕,太阳正在升起。 那些黑暗精灵在负隅顽抗,垂死挣扎般用法阵将即将升起的太阳往下压。 它得找到精灵施法的法阵,将那里彻底毁掉,而后让这个肮脏丑陋的世界消失。 临思绪静止一瞬,它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林漾的脸,整座城堡好似都染上了林漾的气味。 临不欲继续在城堡里停留,它决心去找那些逃散开的暗夜精灵,一个接着一个全部杀掉。 因长久没有日光照射的缘故,这个世界曾经的树木植株全部死掉,它们被雪白的蘑菇所取代,这些蘑菇生长的势头惊人,已经到了临腰腹的位置。 暗夜精灵借助自身的优势躲藏其间,对于临来说犹如蚊蝇一样难抓。 费尽力气一无所获的临站在蘑菇海里,太阳以肉眼难以分辨的缓慢速度在上升,突然,上升的太阳停滞,不过几秒的时间,太阳有下沉的趋势。 临盯着太阳,它的力量注入天空,下沉的太阳突然以疯魔的速度快速上升。 天边映照出大片的橘红色,城堡之上火焰的温度也愈发的炽热。 临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如用一把大火烧毁这个世界,所有的暗夜精灵都会在烈焰炙烤中痛苦的死去,包括从一开始就站在它对立面的林漾。 临的手指蜷缩,火种播到地面的前一刻,临感受到它束缚林漾的空间出现了波动。 林漾从那个金色的笼子里逃出来了。 内里混乱的临出现一瞬的失控。 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临迅速朝城堡的方向闪现,它能够掌控空间和火焰。 束缚林漾的笼子并非简单的笼子,结界被破开,临会产生感应。 林漾对此并不知情。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自然不会留在笼子里等着临来看他,他需要主动跟上临。 林漾计划得很好,他借助00的力量传送到临附近的位置,在临回到城堡里之前,传送回笼子里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此时,林漾和00一起坐在巨大的蘑菇伞盖上,目光朝四处眺望。 00摇头晃脑,“奇怪,刚刚我还嗅到了邪神大人的气息,怎么突然消失了?” 比起临不见的这件事情,林漾的注意力被天际的光亮所吸引,“00,半个小时前太阳出来了吗?” 00回想,十分肯定的回答,“没有,半个小时的光亮都来自城堡,天边是黑色的。” 那么这就是临出来的原因吗? 林漾对于五百年发生的事情还不是十分了解,他并不想从那些会刻意抹黑临的暗夜精灵口中得知。 至于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临并不会和他交心。 “走吧,00,我们先回去,如果临回去后发现我逃走了,情况会变得很麻烦。” “嗯嗯!” 十分清楚自家邪神大人是什么德行的00无比赞同。 金色的光晕扩散开,一秒钟后光晕熄灭,00小心翼翼,“林漾,好像……已经露馅了,笼子里的空间被封锁起来了,我传送不过去。这个世界的邪神大人好像对空间很敏感……” 林漾:…… 是他大意了。 “那城堡呢,也传送不过去吗?” 00摇头,“邪神大人将城堡内的空间都设置了禁制,我和邪神大人的力量对上,根本无法战胜。” 林漾摸摸00的头,“没关系,00,你已经很厉害啦,既然如此,我们走回去吧。” 半日后,还穿梭在蘑菇海里的00两眼放空,嘴巴干燥,“林漾,你说邪神大人是不是故意的!大人几步路能走到的距离对于我们来说太远太远了!00腿要断掉。” 林漾仰视遥远的位置耸立的城堡。 他低笑。 累到不行的00意以为林漾被邪神大人气疯了,它赶紧找补,“不过我想大人这样做也一定有大人的理由……” “嗯,临很善良。” 善……善良? 林漾是真的被气傻了吧。 “00,你说以我的速度,比起去往城堡是不是去找那些黑暗精灵要更快一些?” 00点头。 “它在变相赶我走,拥有空间穿梭的能力,即使我回到暗夜精灵族,族人不接纳我,我也能轻易逃走,我不惧怕阳光,也不会因太阳死去,想要在这个即将灭亡的世界活下去,我可以躲它躲到天荒地老,它选择放过了我这个一心想要杀死它的精灵。” 00眼泪汪汪,它还没有讲出听感,被林漾一瞬变脸吓到。 林漾脸色阴沉,“所以,那些精灵究竟是做了什么,才将一个善良的怪物逼成了要毁灭世界的灾厄?” 必须要进行清算。 林漾一样不会放过罪魁祸首和那些推波助澜者,但林漾也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者枉死。 眼下还是要先走到城堡。 无边无际的蘑菇海里,林漾走了两日才走出来,城堡看起来已经近在咫尺。 林漾再次看向天上的太阳,距离他上一次观看的位置,太阳已经挪动了一厘米。 这样下去三个月后,太阳会完全升起,六个月后,长久被太阳所炙烤的土地会干裂,整个世界都会坠入名为干旱的灾难之中。 第102章 林漾加快脚步,第三日即将过去,林漾终于走到了城堡面前,临就站在城堡外。 它看见林漾出现在城堡外,银白的眸有一瞬被茫然所吞噬。 根据林漾的说法,他是被迫来到它身边的,在林漾出逃后,临选择放他走,连无法回来的借口它都已经为林漾找好。 可口口声声说被迫的林漾双脚磨出水泡,一步一步的再次走到它面前。 “林漾,逃走了,你居然还敢出现,你将这里当做什么了?” 临将林漾攥进手心里,如若它稍稍用力,指腹里林漾的腰肢就要被折断。 而掌心里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他黑色的眼睛干净纯粹的注视临,开口讲:“我回去了啊,但是我的同族都不要我了,它们说我已经是你的新娘,沾染了你的气息,留下属于你的烙印,它们驱逐了我。” 第98章 满口谎言的骗子。 按照林漾到达的时间来算,他根本没有时间回去找那些暗夜精灵。 从离开的那一刻,林漾就在快速的朝它这个恶魔飞奔而来。 临抬起拇指,点在林漾眉心的位置。 被太阳炙烤的痛感从那方微弱的皮肤顺着林漾流动的血液传递到林漾全身。 无法动弹。 身体好似被钉死在原地,沉重的事物附着在林漾的灵魂上,让他成出被千百双眼睛注视着的窒息感。 临的拇指移开,橘红的、灿烂的、如若火苗一样的图案烙印在林漾的眉心。 “是你自己回来的。” “我给过你机会逃走,让你奔向生的路径,你亲手抹杀了生的希望,踏入我的地狱里。” “是你主动踏入了我的世界里,你将不可能再拥有离开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被林漾颐气指使寻找柔软的被褥的临生出怀疑,所以,它为什么要给自己找回来一个麻烦的祖宗困在这城堡里? 在丢下被褥和将林漾赶出城堡的选项里,临选择细致的帮林漾铺好被褥。 被褥下是临话费两个小时打造好的小型木床。 临的手指碰到笼子的质感,即使是纯金打造,林漾长久得睡在光秃秃的笼子上,骨头迟早会烂掉。 ‘烂掉’ 这两个字在临的意识里定格。 它眸光平静整理被褥,烂掉也没有关系,成为腐肉、淤泥,林漾困死于城堡中,它便不会失去。 这样的念头出现后,临的动作静止了数秒。 它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答案的唯一指向是暗夜精灵族不知对它用了什么秘法,让它生出它和林漾认识许久,相伴许久的错觉。 错觉带来的感受里痛苦和幸福掺半。 临决定停止思考,它将黑色床单上的褶皱抚平,整洁的床面好似无风状态下深黑色的海。 做完这一切,临将别墅里养了许久的玫瑰摆在了林漾的床头,它不喜欢这样娇气柔软的花,和林漾一样,因此并不是送,而是羞辱林漾弱小。 因临装置笼子短暂得以离开笼子,但脚踝被链子锁起来的林漾一眨不眨注视床头边放置的鲜红玫瑰。 艳丽、炽热,血一样的颜色,散发出来的是蓬勃生机。 布置好笼子,林漾乖觉的走进去。 临将笼子拎到了卧室里。 它准备入睡了。 这是在地底里养成的习惯。 恶毒的咒骂和窒息的囚禁下,陷入沉眠能够在无尽的黑暗里短暂得到解脱。 也并非是解脱,黑色的梦魇里藏着无尽的厌憎。 被背叛的痛苦好似一条黑色的巨龙,缠绕住临的全身,让它每一寸皮肤都陷入痛不欲生的灼烧感中。 想要毁灭一切。 捏碎一切。 - 00已经在林漾的空间里睡到口水流出来,林漾没有睡。 他坐在临铺就的床上,手支撑着下巴,黑色眼眸注视睡梦中的临。 有黑雾从临的身体里溢出,这些黑雾没有扩散开,而是犹如夺命的荆棘般死死的绞住临。 痛苦愤怒的情绪笼罩临,它的五官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林漾试图去叫醒临,但……无济于事。 他的声音好似被那些黑雾隔绝在外,临听不见。 林漾从没有上锁的笼子里出来,离开的瞬间他额间的花纹变得滚烫,黑雾缠绕住的临在一刹睁开纯白的眼眸,维持不到一秒钟,临的眼睛再次闭上。 林漾抚摸额间的滚烫,他没有迟疑,费力爬上巨大的床,手指尚未触碰到临的脸颊,那些缠绕在临身上的黑雾突然一起朝林漾袭来,它们吞噬了在这个世界里过分娇小的林漾。 好热。 身体好似要在烈火中被灼烧至死。 喉咙干到发紧。 下一秒就要被暴晒成为干尸。 整个世界都在林漾的世界里颠倒过来,他看见了干裂的黄色土地,视线往下移,是蓝白色的天空,还有那轮几乎能够刺瞎他眼睛的鲜红血色太阳。 只一眼,林漾的双目已经产生刺痛感,他猛得闭眸,红黑的光晕在黑暗的世界里扩散。 燥热的风刮蹭过林漾的脸颊,林漾意识到自己是在下坠。 他一头栽进了肥厚的绿叶里,又被绿叶给弹飞,在地上滚了几咕噜后,林漾的双脚终于踩到了实地上,地面的温度烫得惊人,林漾甚至闻到一丝属于肉的焦香。 果不其然,林漾裸露在外的手掌已经见了红,他连忙抬手,身后的翅膀无意识震颤,林漾下意识飞向临趋光的地方,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停下,林漾短暂得以喘息。 “这里是那里?” “这里是邪神大人的梦境哦。” 00探出头,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小脸变得龇牙咧嘴,它喜欢阴冷湿凉的幻境,这样的地狱温度00一刻都不想多待。 它正要缩回林漾的空间,突然感觉到它视线的位置貌似有点不太对。 “咦,林漾,”00的手指比了比,“你怎么变得和我一样高了?” 身后还长出了有着黑色花纹的翅膀,看起来和暗夜精灵一模一样。 林漾也发觉了这个问题,“临是这梦境的主人,也许跟它认为我是暗夜精灵有关系。” 不仅仅是外貌发生了变化,林漾的属性也在这梦中出现了异样,他开始畏惧阳光。 林漾环视周遭的环境。 在太阳炙烤下,庞大的植株已经接近枯死的状态,放眼望去尽数为黄色的干裂土地。 这里没有蘑菇,但有一座已经建成的城堡。 “伟大的巨人,求您救救我们,杀死天上的太阳吧!” 林漾下意识往声源处靠拢,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梦境中的缘故,路程被缩短,移速加快,林漾很快来到城堡附近。 他在粗大的树枝后躲藏起来,跪在城堡前的是一众暗夜精灵,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青年。 林漾不认识这张脸,但是嗅到了这个人的气味,它是精灵多德。 封闭的城堡大门从内打开,表情淡漠的临出现了。 它仰视天上鲜红如血、永不西沉的太阳,“各位放心,我会保证让太阳恢复正常,东升西落。” “巨人先生,我们相信您!” 多德言辞之中的敬佩之意浓烈到溢出,低下头的瞬间,那张脸挂上阴沉。 林漾看向天上的血色的太阳,临的承诺是努力做到让太阳东升西落,但林漾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 是发生了什么吗? 这时的暗夜精灵和临也不像有矛盾的样子。 梦中内容快速变化,城堡和枯树都在林漾的面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挥舞着斧头、面目狰狞的临。 它半截身体都陷入了巨大的黑色深坑之中,庞大的斧头无差别的攻击着周围所有的生灵,那双银白的眼眸流出愤怒的鲜血。 “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精灵!我会送你们下地狱!” “巨人先生,您习得了掌控太阳之法,暗夜精灵一族恐惧太阳,唯有您和太阳一起被封存,精灵族才能够拥有未来。” “太阳是灾厄,你是恶魔。” 无数银色的丝线压制在临身上,切割出血块的同时逼迫着临往土地下沉。 它手中的巨斧劈死距离它最近的精灵,同时自临身上流下无尽的鲜血。 昏暗的黑夜里,死亡的剧场开启。 多德黑色的眼睛透出疯狂,“你无法反抗,那位神告诉过我,这是神的旨意。” “未来注定属于我们暗夜精灵!” 梦境的内容再次出现了变化,四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林漾在黑暗里听见了毛骨悚然的啃咬的声音。 一刹那,林漾的眼睛爬满红血丝。 那是临的血散发出的气味。 林漾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不见五指的黑慢慢变成昏暗光线,在那光线中,林漾看到了临。 在临的手腕和脚腕都锁着黑色的铁链,那铁链的气息熟悉到让林漾感觉恶心。 第103章 被枷锁囚禁的临正在被地底的虫蚁啃食,内脏都已经被吃空,粗哑难听的叫声贯彻这座地底城堡。 林漾很难想象出这是临所能发出来的声音,但实际上,林漾已经听见过临这样难听的嘶吼无数次。 被戏弄、被折磨,因为背负邪神的命格,所以注定从出生到灭亡都要承受无尽的痛苦。 它没有一分、一秒,得到过来自这个世界都善意。 虫蚁从临的眼睛、嘴巴、耳朵,爬出来。 留在地上的是一副空皮囊,再慢慢的,这具皮囊填充上血肉变得饱满,而后迎来下一轮啃食。 这样的循环过来五百年。 林漾双手发抖,他在下一轮虫蚁聚集过来时,将那些虫蚁尽数杀于脚下。 虫子的尸体越来越多,犹如席卷而来的黑色的海水,林漾挥刀的速度开始有了破绽,他最厌恶的黑色虫子落在他的手背上张口咬下去。 “这里是五百年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现在救的是一道幻影。” 血肉被填充好的临凝视挡在它身前的娇小精灵。 林漾的刀口不松,他不肯退一步,手中的刀一刻都不停歇,“可你还在痛苦,临,你每时每刻都还在因为被囚禁于此而痛苦。” 痛苦到生出那样多的黑雾。 临的心脏在林漾话音落地的这一刻停止了跳动,它凝视挡在自己身前的瘦小背影,无尽的恶意涌出。 虫潮已不正常的速度增多增倍。 林漾再在这里停留下去血肉一样会被吃空。 梦中是不会死,但咬住皮肉的每一口痛感都是真实的。 为了杀它而来到它身边的暗夜精灵绝无法忍受那种痛意。 林漾的防御出现破绽,仅仅这一秒,无数的黑虫爬到林漾身上,他的身体多出血色窟窿,然而他手中的剑依旧挡在临的身边。 “你别害怕,临,我不会让噩梦重演,我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第99章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不会。】 …… 临产生恍惚感,它似乎听到这句话许多次。 讲话的人坚定决绝,粉身碎骨也要朝它靠进。 暗夜精灵一族的蛊惑心神的能力已经到这般强悍的地步了吗? 由虫蚁组成的黑色的海彻底将临和林漾吞噬。 现实世界里,林漾猛然睁开眼,他第一眼触及临的身躯,那些缠绕在临身上的黑雾已经不见,林漾视线上移,临银白的眼眸没有情感的注视他。 下一瞬,临的右手攥住林漾,“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平静的问询里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林漾听到自己骨骼收缩的响声。 钻心的痛意里,林漾唇角的弧度半分未变,“我想你爱我。” “滚——” 临丢开了林漾。 矛盾的情绪在撕扯着临的大脑神经,想要靠进占有的同时,全身细胞又在叫嚣着危险。 那些零散模糊的未知记忆,对临来说像是一种巨大的冒犯。 它无法判断那些记忆是它原本拥有的,还是他人的浓烈极端的爱意带来的附属品。 如若它对林漾的一切与众不同,都来源于他人爱意的延续,未免泰太过恶心。 林漾一言不发转身,他哼哧哼哧爬下对他形如小山坡的床,再费尽爬上搁置笼子的长桌,双脚抵住地面,双手握住栏杆,推着他五十平的小窝,一直移到长桌的最边边。 林漾钻进笼子里,在小床上躺下,散发着玫瑰香气的被子蒙住头。 一刹,林漾猛然掀开被子,与让他滚却又偷看他的临对视上。 临本能想要移开眼睛,庞大的身躯却无法动弹分毫,眼睛淡漠,手指已经蜷缩在临一起。 林漾面无表情爬起来,他‘哒哒哒’离开临卧室。 床上的临没动,它留种进林漾额间的火种能够追踪林漾的位置。 它感知到林漾从卧室穿过了长廊,下了三层楼梯,在不断靠进城堡的大门。 临的手指皱在一起。 是它的问题。 虽然林漾是来杀它的,但是还没有杀死的,即使那些手段是为了让它放下防备,林漾在梦境中感受到的痛苦是真实的。 它不应该因为既定的事实对林漾口出恶劣。 自己‘说服’自己的临当即准备去找林漾道歉,脚沾地之前,临发现林漾移动了。 他没有踏出城堡,而是在往回走。 临看着那簇燃烧的小火苗晃晃悠悠挪上过高的台阶,费力的朝卧室的方向靠拢。 它的心好似浸了柔软的水流中、又好似被温吞的小火缓慢炙烤。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离卧出走’的林漾在卧室的门边露出脸,他手中拖拽着临撕扯下来的窗帘布料,踏入卧室目不斜视带着厚重的布料爬上长桌。 而后林漾试图用那块布料将笼子罩起来。 原本轻松能够搞定的事情,但是由于物体被放大了数倍,林漾做起来很是艰难,数次他都险些在长桌边缘踩空。 作为旁观者的临提心吊胆。 它试图伸出手去帮林漾,被林漾往它的手心里抽了一巴掌,临没感觉到疼意,连蚊虫叮咬的力度都算不上。 非要形容,像久远的人族所饲养的家猫,没有伸出爪子点在手心的触感。 但,林漾的手红了。 他冷冷的看了临一眼,转身继续捣鼓他的布,终于,在林漾的不懈努力下,他完整得用黑色的帘布笼罩了整个笼子。 林漾环视一圈,在确定笼子外面连笼子里的一丝一毫都无法窥见后,林漾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帘子垂下来,留给临的成为无尽的黑色。 从头到尾,林漾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临。 堵塞在临喉咙间的歉意转化成手足无措的茫然。 它不知晓要如何哄生气的暗夜精灵,临不曾遇见这样的情况。 它是因暗夜精灵的祈愿降生于这个世界,自它诞生于这个世界伊始,它遇见的所有生灵对他的态度无一例外都是由最初狂热的追捧和崇拜变成最终的厌憎和诅咒,唯一不变的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不会存在任何生灵对它讲:我想要你的爱。 更不会有生灵对它生气。 他们只会在恐惧中逃离,视它为唯一的灾厄,尽管临在被逼疯之前并未做过任何伤害过它们的事情,却被冠以恶魔的名讳。 临盯着黑色的帘幕,它想将碍眼的布料扯下来,但直觉告诉临,它不能这样做,林漾辛辛苦苦挂上去的布被它撕扯下来,林漾和它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怕是会更糟糕。 直到此刻,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个让它烦躁,茫然至此的精灵,它除却对方的名字之外,竟然对对方一无所知。 而林漾已经入了它的梦,将它不堪的过往、狼狈的模样,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事情在走向失控。 - 金色笼子里的林漾倒没有真的生气。 他明白临的恐惧和矛盾。 在自认为记忆链条完整的情况下,突兀地伸出许多陌生的记忆碎片,一直被整个世界伤害变得孤立无援的临,只有它自己是完全属于它自己的。 但有一日心脏躯体对他人生出想要交付后背的渴望,这对长久以来都质疑世界、孤立无援的临来说不亚于一种沉重的背叛。 爱是疯狂的,不可控的。 如若爱上林漾的临在疯狂的催动下背弃自己,那样的临太可怜了。 而林漾想要做的,本就是与临背道而驰的事情。 林漾坐在地上,他的眸光落在床头颜色娇艳的玫瑰上,这是这个世界里唯一得以绽放的花朵。 要求一直被世界迫害的临放下仇恨,会不会太自私了 这样的念头仅仅出现一瞬便于林漾的脑海里消散。 他是人类,为人类而战,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出现动摇。 完成对临的攻略,让这些小世界里的人类得以拥有平凡的幸福。 收集齐邪神碎片,邪物醒来,他和邪物之间也该做出了断。 - 暗夜精灵的躲藏能力很强,太阳彻底升起之前,临很难将它们尽数覆灭。 不喜白费力气的临留在城堡里,林漾还在同它冷战。 突然,林漾掀开了黑色帘子,他从笼子里钻出来,仰视巨人临。 林漾的手里握有刀,“临,我讨厌你。” 刀刃出鞘,寒光闪现,临已经做好被林漾刺伤的准备,但拿把刀割伤的是林漾的脖颈。 林漾黑白的眸写满决绝的冷意,“我要在你面前消失。” 染血的刀哐当掉在地上,鲜血从林漾的脖颈喷出,临目眦欲裂,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它根本来不及阻止。 拇指慌乱的去摁压林漾脖颈处的伤口,因为它让林漾滚,所以林漾要死在它面前。 第104章 疯子! 疯魔到像是他存在的唯一价值是因为临,如若临不需要他,他会自毁。 要用恨和死亡永久的在临心间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鲜红的血迹灼伤临的双目,它的精神几近崩溃,身体、灵魂、存在,都要因为烙印在林漾身上的伤口而溃烂。 它所感知到的痛苦比自己心脏被刺伤的痛苦还要浓烈千百倍,它在这种无法承受的窒息痛苦种生出了对林漾的尖锐的恨。 开口,眼泪先落下来,“对不起林漾,我没有那样想,你不能死,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要想办法救你,对,救你。” 它要救林漾。 可它要怎么救林漾? 能够操控太阳、毁灭世界的巨人,面对在意之人的死亡一样的束手无策。 在死亡面前,它和那些痛苦挣扎,想要求生的暗夜精灵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无助恐惧。 如果它能够救人,如果它拥有救人的能力…… 林漾的心跳已经越来越微弱,失去后绝对无法再度挽回的感觉在疯狂折磨临。 有成百只时钟在临的脑海里快速游走,黑色的数字跳动,猝然一切归零。 林漾没有了呼吸。 前所未有的冷意席卷临,那是比在地底被虫蚁吃掉心肺后更痛苦百倍千倍的感受。 在这时光飞逝的一秒钟里,临想到自戕。 这种极端陌生的想法笼罩强生欲望过分强烈的临,像是有另一个人格操控了它的身体,让它违背自身的意志做出为一个想杀掉它的暗夜精灵赴死。 它没有生出爱和欢喜,先想为对方殉葬。 但真的是违背本能吗? 还是说暴露出本性? 临捡起地上的刀,刺向心脏时,临意识到一件可悲的事实,它死不掉,它的痛苦无法迎来终结,殉情于它而言是在妄想。 比这更让临惊讶的是本该死去的林漾抱住了它握刀的右手,黑淋淋的眼目凝视临,“你在做什么,你想陪我去死吗?” 本该死去、呼吸停止的林漾复生了。 临被这双漆黑的眼睛所注视着,心脏摔得七零八落,大悲大喜的情绪冲击着临,它不敢眨眼,“幸好。” 幸好林漾拥有不死的能力,幸好林漾活过来。 那么……林漾是否会一样的痛苦,因为不死而备受折磨呢? 下一瞬,临淡漠的眼眸眯起来,“你是故意的,你用死亡来胁迫我认清真心。” 林漾往后退,他歪头,满脸无辜,“我没有撒谎,临,我确实讨厌你,想杀掉你,遇见你之后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是真心的。” 骂人的话到了临的嘴边又被咽下去,它不想刺激林漾,林漾的心灵太过脆弱,指不定哪一句话伤到林漾,林漾会再次自杀。 闭上眼睛失去呼吸后,不是每一次都能够幸运的睁开眼睛。 “你想救那些暗夜精灵,对吗?” 第100章 “是。” “为什么呢?它们抛弃你、利用你、驱逐你,你心间半分恨意都没有吗?” “我想你误会了一件事情,”林漾坐在金色笼子的顶端,黑白分明的眸中藏着狡黠,“我说不想让它们死去,不代表它们能够安然无恙的活,任何生灵都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只不过那个代价并不能单一的用死亡来覆盖。 “我会考虑。” “但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向你确认,”林漾从笼子的顶端跳跃到临的手掌上,“那个囚禁你的魔法阵还会被再次启动吗?” 在临的幻境里,林漾听见多德提及邪神,那个邪神只能是那位,它始终没有放弃诛杀临。 临只能死于怀揣着绝对绝望的自杀,神一直在为临捏造绝望,整个世界都在拒绝临、打压临、施加给临它不应该活着的这样极端想法。 神的存在始终让林漾感到厌恶,神在捏造怪物。 “我离开地底后魔法阵被毁,力量强大的不是魔法阵,而是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锁链,它们天生克制我。” 果然是那些锁链没错了。 不过这些世界走下来,林漾察觉一件事情,总纵使神的力量万般强大,但神似乎无法亲临这些世界,只能通过这个世界原本的生灵做媒介。 如果媒介没了,神将无法干涉。 “临,你低头,我有事情告诉你。” - 随着太阳日渐升起,暗夜精灵的生存困境也愈发的艰难,如若长久的暴晒于日光下,它们的皮肤会被灼伤,程度更严重一切则会于日光下自焚。 由蘑菇的伞盖垂落的阴影里,拥挤的躲藏着一众暗夜精灵。 多德也在其中。 它言语含糊的念着小辈们听不懂的古语,嘴巴念到口干舌燥快要起死皮的程度,那位神祗没有对它进行只言片语的回应。 - 渺渺虚空里,两道人影打得不可开交,仔细看会发现它们有着完全相同的脸。 正是超脱万物的邪神和林漾口中冰晶宫殿里的邪物临。 虽然样貌生得一样,但两者气质大不相同,邪神是空的,犹如浩瀚虚无的宇宙,临的冷有实质,好似冬日里的落雪。 纯黑流动的物质里,临被压着打,它对上眼前的邪神没有半分还手的能力。 这股力量强大到令人生出颤意,宛若幼小的人类面对无法撼动的山,山压在人类的脊背上的感觉。 “你究竟是谁?” 强悍的电流爬过临的脊背,在电击的痛苦中,临看见那张与它一模一样的脸露出欠揍的笑,“吾已经告知于你,吾即是你,你即是吾。” “那个叫做林漾的人类对你意义非凡,你对他所产生的情感已经强烈到能够刺激你苏醒,甚至……” 邪神微做停顿,银白的眸流露出兴趣,“加深了你的求生欲望,让你自主吞噬了众多待回收的碎片,你这样迫不及待是担心林漾终有一日被我蛊惑,选择对你的碎片下手吗?” “可惜……”邪神勾唇,它露出和林漾一样蛊惑的笑,银白的眼眸开始分裂出黑白的色彩,过长的白发缩短到合适的长度,再变成黑色,它顶着和林漾一样的脸,对临讲,“我本来就是要向你索命的。” 冰锥齐齐刺向邪神的脸,满身是血的临淡漠嫌恶,“他杀我,天经地义,用不着恶心的你玷污他的脸来提醒。” “你会甘愿赴死吗?” - 夜里的临猛然睁开眼睛。 它做了奇怪的梦。 梦里有许多个它,有的长着翅膀,有的生着鳞片,无一利外的是,每一个它身边都有林漾。 【你甘愿赴死吗?】 慵懒的、带着笑意的声音突兀的在临的脑海里响起,谁? 临环顾四周,它找不到,笼子里的林漾还在安静睡着,那道声音入侵临的大脑。 【我想你会的,暂时放过你喽,我等了几万年,不介意再多等你们几个世界。】 临一拳砸烂自己的头,那道声音止住,好似从未出现过。 睡眠不深的林漾听见响声立刻睁眼,他看见了被爆头的临,林漾的手心收紧,他往屋内环视,鼻尖耸动,他没有闻言任何生灵的气息。 临的头已经再次生长出来,它的胸膛剧烈起伏,它厌恶那道和它极为相似的声音,在梦里,它似乎和那只怪物打过,那只怪物还变化成林漾的脸对它说了什么。 到底说了什么? 临发觉自己想不起来,一只温热的手圈住它的拇指,“临,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临不可能无缘无故爆头,林漾担心的是那位找了过来。 “我做了噩梦,梦到多德用锁链锁住了我的头,我一心想要挣脱,结果失控了。” 林漾看着临的眼睛,直觉告诉他,临在说谎。 它梦境里的内容不会是这些,这样的程度临不会选择爆头。 “临,你在这个世界遇见过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临摇头,目光平静,“没有。” 一黑一白的眼眸对峙,临率先移开视线,“多德还没有来城堡吗?” “应该快了,我已经告诉了梅斯,你愿意让暗夜精灵赎罪,不会对它们赶尽杀绝,前提是交出多德。” 那名罪魁祸首,林漾如何都无法原谅。 “林漾,这一切结束后,你想要做什么呢?” 林漾笑眯眯,“自然是要和你在一起。” “那如果很久以后,久到我也从这个世界消失了,那个时候的林漾想做什么,林漾没有离开我之后想要做的事情吗?” 林漾怔住。 离开临,离开邪物后要做的事情吗? 他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在踏入小世界之前林漾的每日是屠杀怪物和刺杀邪物,踏入小世界后他在做到便是攻略邪物。 那么很久很久以后呢? 久到他被邪物杀死,或则他杀死邪物,在那之后独活的邪物或独活的林漾要去做什么? 第105章 林漾的大脑空白。 他在猩红都市里劝江青活下去,但他找不到复仇成功后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半永久定格在黄昏晨光的城堡里,林漾抬眸,“我没有离开你之后要做到事情,如果有一日你不在这个世界上,我会死。” 并非是出自爱意。 斩杀邪物是他绝不会放弃的执念,执念死掉,他也会死掉,仅此而已。 “可是,林漾,那样听起来好悲伤,你应该拥有幸福结局。” 林漾没有回答。 他早不配拥有幸福结局,在前辈死去,队友消亡,亲人离世,他能够拥有的结局只有一个,亲手杀了怪物,再堕入地狱之中。 - 另一边,梅斯和00一起站在蘑菇树下,它们周围不时有暗夜精灵飞过,这些精灵正在全力追捕多德。 梅斯愁眉苦脸,它看起来很颓丧,“00,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将多德长老交付出去,以此来换全族的生存,这样的我们和当初封印巨人的多德长老有什么区别。” 00双手捧着蘑菇汤,它喝一大口,嘟嘟囔囔道:“当然,没有任何区别!大人没想放过你们,活着有时候比死了还要痛苦,你们得背负着背叛同族的愧疚感活!” “而且,”00双腿晃动,它仰视天际即将升起来的太阳,“接下来的五百年都是大晴天,夜里能不能落雨要看你们是否真的悔改,否则即便多德付出性命,你们最终还是会因为缺少水源而死。” “我要说的话都给你带到啦,现在我要回去,谢谢你给我做蘑菇汤。” 梅斯小声,“不客气。” “00,五百年后我们能做朋友吗?” “唔,可以的吧。” 但大概率那个时候它已经回到了冰晶宫殿里,00能感觉到邪神大人正在复苏,虽然清醒的时间很少,要不了多久,这一切都会结束吧? 独自回古堡的00脸色变得和梅斯一样愁苦,它到底要不要告诉林漾,邪神大人已经将大部分邪神碎片都吸收回去的事情啊啊啊啊! 那样林漾和邪神大人缓和起来的关系岂不是又会变得更紧张,两个人之间根本无解嘛。 - 在第七日的早晨,多德被五花大绑送到了城堡。 它全然没有刚见面时的风度,整个精灵都狼狈不堪,双手在地上抓挠出血痕,“我不想死,巨人先生,我都是为了精灵族,它们才是受益者,您杀它们吧,我实力很强,我很有用的,您杀我很不值啊啊啊啊!” 太阳的光芒照射多德,它的皮肤燃烧起来。 这怎么会是它的结局,那位告诉过它,它会成为这个世界至高无上者。 为什么除了它所有的精灵都能活下去。 它不甘心! 它不甘心! 多德的面容狰狞,最后一寸也消失在临大火中。 林漾注视地上黑色的灰烬,他转眸看向临,“你现在快乐吗?” 临看向林漾所注视的土地,“没有报复的快感,复仇这件事情沾满了鲜血,是无法与快乐挂钩的。” “谢谢你,林漾,如果我真的毁了这个世界,我想我也活不下去,但即便如此,有些仇恨是不可以被放下、被原谅,林漾,你说对吗?” 林漾脚下的土地突然变了模样,成为了冷冰冰的冰晶宫殿,耳边坠着鲜红流苏的邪物平静无波凝视林漾。 触及这张脸的刹那,尖锐的恨意自林漾胸腔迸发,“邪、物,你回来了。” 掌心的刀刃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刺向邪物,小世界里所生出的爱意无法撼动林漾分毫,他曾经流过的眼泪,产生的欢喜,在他的恨面前不值一提。 林漾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邪物。 ----------------------- 作者有话说:还有两个世界~ 这本书写完之后准备写《万人嫌补药修罗场》 求求感兴趣的宝宝收藏[狗头叼玫瑰] 第101章 刀刃结结实实的刺进了临的心脏,它没有躲,手掌握住刀柄,自心脏流出的鲜红血液和手掌的血融合在一起,染脏林漾的刀柄再流向林漾。 林漾的刀刃已经不如初见时纯净,碍眼的黑色几乎要将整把刀吞噬。 “对不起。” 千万年来都孤寂森冷的冰晶宫殿里,林漾被这三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他龇牙,凶恶的将刀刃往更深的皮肉里刺,“你认为对不起这三个字有用吗?能让那些都死去的人再活着回来吗?只有你死掉,这一切才能结束,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样凶狠叫喊的林漾却不敢跟面前的邪物对视。 他太熟悉那双眼睛,以至于在落地冰晶宫殿的刹那,林漾就认出了,邪物是临,小世界里的临是没有记忆的邪物,从始至终徘徊在林漾身边的都只有一只怪物。 “你说得对,对不起能够减轻的仅有我的负罪感,无法消弭你的痛苦,那些事情我很抱歉。” 林漾的刀没有抽出,临的心在复原和破裂中反复循环,越来越多的血深入林漾的刀,几乎要将林漾的刀身彻底染红,临淡漠的眼眸凝视林漾,音色平静。 “但以你现在的实力你很难杀掉我,我给你破坏我的机会,我还有最后一片碎片流落在小世界里,如果你能够让它为你在绝望之中自戕,我将再也无法复苏,你的爱和恨可以就此终结。” 林漾往后退,手中沾满临的血迹的刀消散,他眼眸倔强,写满冷意,“我从未爱过你。” 闻言,临笑,“是,你从未爱过我,是我对你动了心,林漾,我爱上了你。” 临自具有自我意识起,已经是邪神,小世界在成神前所经历的苦难,它没有经历过,或者说已经忘得干净。 它被怪物所簇拥,成为怪物力量的来源,为人类所憎恨,在冰晶宫殿里日复一日痛苦思考自我存在的意义。 人类和怪物,死掉就死掉了,对它来说是和云朵消散一样无所谓的事情。 哪怕是经历了小世界的轮回,临依旧无法对人类、对世界生出什么喜爱的情绪,痛苦和厌烦始终占据上风。 这样的怪物邪神,爱上了一个人类。 林漾气息不稳,临平和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要搅烂林漾的脑浆,再贯穿林漾的咽喉,撕裂林漾的五脏六肺。 得到的爱意似禁忌森林里扭曲的荆棘,无法忽视、无法回应,刺出满身血和满脸的泪。 00没有告诉他,得到爱竟然是一件这样痛苦的事情。 林漾的胃部开始抽搐,强烈的心理刺激下,他的身体开始痉挛。 冰晶宫殿于林漾脚底消失。 “公平起见,这次就不让00陪你了,00那孩子看见我消失会很难过的吧。” “还有,谢谢你,林漾,你一直将00照顾得很好。” - 灼热的风刮过林漾的脸颊,风中夹杂着许多沙子,刺得人脸生疼。 地面似乎在晃动。 林漾视线下移,不是地面在晃动,而是他被关在了笼子里,正被拖拽着前行。 拖拽着他的是两个黑皮壮汉,看起来并不像人类。 它们的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泛着浅淡的橙色条纹印记,连接肩头,贯穿腰腹,腰腹往下的位置穿着黑金色的裤子。 毛茸茸的耳朵从它们浓密的发丝间探出,尾椎后生长着大尾巴。 虽然有人类的特征,但它们的双足依旧保留了兽类的模样。 接触到笼子的热度,林漾瞬间明白了为什么。 地面温度灼热到非人类的皮肤可以忍受,这样的半刻下来,林漾与笼子接触的皮肤已经出现的轻微的灼伤。 点点的红盛开在雪白上,透出一股残忍的艳丽感,不过很快,这些痕迹在林漾强大的自愈能力下被抹杀。 约莫半个小时后,林漾和那笼子一起被运送到岩石搭建的屋子里,两名壮汉立即将门从内反锁,扭头看向林漾。 “哟,这个胆大包天逃出猪圈的人类已经醒了呢。” “阿尔蒙,小声点,在护卫队发现我们藏私之前先将他吃掉,斗犬日马上就要到了,再找不到合适的人类,我们会死在兽场上。” 说话的壮汉叫做阿尔斯,是阿尔蒙的哥哥。 阿尔蒙的双手兽化,它硬生生将笼子掰开,尖利的爪子抵住林漾的咽喉,“哥哥,如果他的血不能激化我们呢?” “那就吃掉他的心脏。” 阿尔蒙和阿尔斯金色的瞳眸散发幽幽绿光,林漾歪头,“两位,能否先给我解释一下斗犬日是什么?这和你们找人类的血有什么关系?回答得不错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我的血哦。” 面前的人类太镇定。 阿尔蒙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类,人类作为咒犼的养料,遇见咒犼无一不恐惧求饶。 他竟然强撑着镇定问咒犼要人类的血做什么。 阿尔蒙明白了,是故意彰显与众不同来换一条生路吧?可惜它现在自己都性命不保了,没有心思来逗弄猪圈里的生物。 第106章 阿尔蒙和阿尔斯对视,它们的利爪齐齐刺向林漾的心脏,既见了血,还能吞食心脏。 但…… 它们的爪子落空了,本应该吓到腿软的人类腾空弹起,手中多出一把烈焰长刀,刀刃扫过它们,灼烧感落在它们身上竟然难以忍受。 开什么玩笑,这座山城建立在岩浆上,咒犼将岩浆当温泉泡,区区人类的刀刃怎么可能伤到它们! “你到底是谁?!” 林漾落地,他手中长刀指向这一对壮汉,“我说过了,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会给你们血,否则……你们想死在所谓的斗犬日之前?毕竟,吃人这种事情你们不是第一次做吧?” 阿尔蒙嘶吼着想要朝前扑,阿尔斯扼住阿尔蒙,在林漾话语落地的瞬间,它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压,这个看起来精致貌美的青年十分危险! 他真有能杀了它们的能力! “我都可以告诉你,你不是山城里的人吧?” “少废话。” 因临讲的那一番话,林漾此时还在烦躁,他的耐心已经一滴都不剩。 阿尔斯噎了一下,脾气好臭。 但性命握在他人手中,它此刻和那些猪圈里的人类也没有分别,卑微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告知林漾。 这里叫做岩浆山城,名字由来简单粗暴,只因这座山城建立在岩浆之上,四面都是岩浆。 普通的人类想要离开这座山城绝无可能,能自由进出这座山城的只有咒犼。 咒犼和吸血鬼不是一样的生物,不过相同的一点是它们也需要人类都血,并不是为了饱腹,而是为了得到力量。 合适的人血能够激发它们的力量,让它们变得更强大。 能与更多人血适配的咒犼所能得到的力量越强大,完全无法适应人血的咒犼没有力量,印记也不会显现颜色, 咒犼身上的印记颜色分为三种,橙、红、金,其中橙为低等,金为上等。 时至今日,金色印记的咒犼都未出现过。 至于斗犬日,岩浆山城弱肉强食,弱者不配在山城活下去,即便是同类,每三个月山城会举办斗犬日,斗犬日持续三日,在这三日内整座山城都是一座大型的厮杀场。 胜利者可以无条件夺取失败者的性命、财物、以及所饲养的人类。 所有在山城里的人类都有咒犼作为主人,会被主人打上印记,像林漾这样无主的自由人会被供奉给咒犼的王。 林漾弯唇,“所以,你们为什么不给我打上印记,而是要吃掉我?” “我不喜欢男人!而且……而且只有红色印记的咒犼能够留印记……” 这和喜欢男人有什么关系? 不过现阶段榨取到的信息已经够林漾用了,他准备遵守承诺用刀割破自己的掌心,刀刃划开之前,林漾随口问了一句,“在你们的同类之中有一个眼眸银白的青年吗?” “眼眸银白的青年?”阿尔斯搜刮记忆,“青年没有,倒是有个十八九大的少年,你找那废物做什么,它喝不了任何人类的血,心脏更是没尝过,怪异的是,那少年死不了,每次斗犬日的收尾都是胜利者在赌到底做到什么程度它才能死……” “那家伙是真的怪物,挖掉眼珠,砍断头颅,扯下尾巴,都还能活呢。” “你要去找它吗?它就住在9844号房。” 林漾割开手腕,血滴到瓶子里,蓄满血水的瓶子被他抛给阿尔斯,“报酬。” 阿尔斯迫不及待与阿尔蒙分食。 “没有反应!又没有反应!废物人类!” 阿尔曼狂暴,它的身形在瞬间拉高,几乎要顶暴屋顶,它嘶吼着朝林漾扑过来。 三秒钟的时间,阿尔曼成为烂泥。 阿尔斯目眦欲裂,但它连再次兽化的勇气都没有了,林漾提着犹如地狱烈火般熊熊燃烧的刀,语气森然,“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伤人的怪物,我现在才如此的烦乱,作为赔偿我的代价,你们是不是应该尽数下地狱?” 林漾离开石头房子,阿尔斯已经没了气息。 他头顶两只黑色耳朵,手和脚都是兽类的模样,身后长出蓬松的尾巴,这些都是他的灵魄所化,仅能充足障眼法,遮掩不了林漾的人类气息。 他抬头看向石头房子,阿尔曼的住处上面标记着7321,数字越靠前,住处和实力都会越强大。 9844,最末位吗? 此时是岩浆山城的正中午,最燥热的时候,即便是不怕被岩浆灼烧的咒犼在此刻也鲜少出门,这也是为什么那两只咒犼敢私藏的原因。 林漾走在偏僻道路里,他不想见到临。 第102章 林漾嗤笑,有一日他竟然也会生出逃避的情绪。 邪物说得很对,单看实力来说,现阶段的林漾能够杀死邪物的几率为0。 武力值无法胜出,而在情感上…… 活了万年的邪物因对一个人类的爱意去绝望赴死,概率比全世界的怪物发誓再也不伤害人类还要低。 最好的办法是,在这个世界诱骗尚且单纯的邪物,让它走向消亡,邪物永久沉睡。 这些道理林漾再清楚不过。 石屋上悬挂的数字在不断递增,越往前房子越狭小越破败,直至数字变成9844。 耸立在林漾面前的是一间不足20平的小屋,玻璃窗被从外砸烂掉,糊上了薄纸以做遮掩,可惜,纸张也被刀子划开,在四方的窗上摇摇欲坠,聊胜于无。 视线触及屋内情形的刹那,林漾屏住了呼吸。 屋内站着约莫三四个咒犼,它们围住中间清瘦的少年,一条生了锈的狗链套在少年的脖颈上,被为首的咒犼扼住。 它的脚踩在少年的头上,逼迫少年埋进被开膛破肚的人类肚子里,“吃啊,小垃圾,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肉质鲜美的人类,怎么,你吃不下吗?我忘了,你是怪胎,你这样死不掉的恶心东西怎么会是咒犼?” 少年单薄的脊背弓起,血腥气熏得作呕,它的脸埋进软烂的人体组织里,眼睛、鼻孔,全部被鲜血糊住。 喉咙剧烈痉挛,胃部被强塞进去的肉块呕吐出来。 盖特夸张得皱起鼻子,“你好臭啊,如果你是人类,我根本不敢喝你的血,不如你别做咒犼了。” 盖特收紧锁链,它尖爪探出,“我现在就帮你把碍眼的耳朵和尾巴扯下来。” 尖利的爪子刺进柔软的耳朵,林漾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艳红的血色喷溅,毛绒绒的洁白耳朵掉落在地上。 刺耳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来,每一声都在刺激着林漾的大脑神经。 不要管。 让它在这个世界里自生自灭……混蛋! 锋利的刀自林漾手中扔出去,盖特刺耳的笑声变成惨叫,“啊啊啊!谁偷袭老子!” 它凶恶转头,看到一张美人面,“人类?谁允许你带武器了,找死吗?” 林漾闪身进屋,他砍断盖特手中抓握的锁链,“找死的是你们吧?” 这些咒犼对林漾来说没有任何交谈的价值,他只想它们死。 手中刀刃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在短短一分钟之内耀武扬威的咒犼成为冷冰冰的尸体,林漾粗略扫过,它们的印记都是红色,比那对兄弟要强悍一些,因此多花了林漾一些时间。 可……不够。 如若是邪物出现在这里,眨眼,整座山城都会覆灭。 粘稠的血自林漾刀尖滴落,趴在尸堆里的少年撑起自己的身体,林漾并不意外的看见了那双银白的眼眸。 虽然早有预期,但和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林漾的心跳不可控的快了几拍,紧接着是强烈的愤怒。 那些畜生! 临的一只眼睛被挖了出来,裸露的上本身刺满了低贱的词汇,贱种、恶心、渣宰…… 每一道字都鲜红刺目,烙印在临的皮肤上。 拥有同样强大自愈能力的林漾十分清楚,要想在身上留下痕迹,必然要反复划开撕裂刺痛。 杀它们还是太干脆利落了一些,他该让它们生不如死! “你……” “你是自由人。” 相较于林漾的迟疑,临讲话冷淡干脆,它的目光在林漾干净的脖颈停顿了一瞬,复垂下,“你走吧,我不会向那些咒犼举报你。” 临上本身刻着的字随着伤口的愈合在缓慢变淡,它俯身将那些咒犼的尸体拖拽出去丢进岩浆里。 岩浆对活着的咒犼造不成任何危险,但咒犼死去后,肉身和人类一样脆弱,丢进岩浆里就会被融化。 死于斗犬日里的咒犼下场都是被抛进岩浆。 处理好那些咒犼的尸体,回到石屋里,临发觉闯进来的漂亮人类还没有离开。 “为什么不走?我是咒犼,会喝干你的血,吃掉你的心脏。” “你会吗?” 林漾坐在石床上,他和临对峙,临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耳朵还没完全长出来,银白的发丝上耳朵微微探出来一个小尖尖。 第107章 临先错开目光,“请你离开,我不收留人类。” “如果我用心脏和血作为交换呢?” 被强行摁进尸块里的恶心记忆朝临袭来,嘴巴鼻腔再次被腐臭的气味所包裹,单是记忆的联想已经让临的胃部产生不适,“滚,立刻从我面前消失!你!” 脸上挂笑的人类突然咬住了它的唇瓣,汩汩血液顺着唇齿的纠缠渡进临的嘴巴,鲜血滑过临的喉咙,融进临身体的刹那,临的眼珠疯狂颤栗,红血丝如同蛛网一般在它银白的瞳眸里爆开。 恶心的腥甜在这一刻扭曲成奇异的甘美,如若冬日里洒下的一捧深红罂粟,危险上瘾的味道唤醒临沉睡的因子,身体开始因为欲望而颤动,喷薄的力量迸发,紧紧攀附上来的是脏污的渴求。 咒犼没有所谓的伴侣概念,临见过许多那些获得力量的咒犼的丑恶姿态,恶心的叫喊和扭动,同被欲望俘获没有思考的兽类一样。 它也要成为那样一条低贱的疯狗,空气越来越热,汗越出越多,湿腻腻的、滑溜溜的、成为燃烧起来的红色海洋。 海洋里囚禁着它连名字都不知晓的人类。 牙印、青紫、血痕,纠缠成末日前的疯狂。 一刻钟前的临绝不相信它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甚至在人类挣扎着想要离开时,双手箍住对方的腰肢,再次拖回来。 它已经彻底失控。 血红的纹路在林漾的脖颈浮现时,他终于明白阿尔斯讲不喜欢男人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等等,林漾湿漉漉的眼睛眯起,果然,他在临的上半身看见了血红色的印记,他只是喂给了临一点点血而已,甚至不及给那对兄弟的多,但为什么那对兄弟没有产生异变? 已经结束,潮湿的余韵笼罩在这处空间,临的双手死死抱住林漾,牙齿还咬在林漾的皮肤里,林漾能清楚听到临快要爆炸掉的心跳声。 林漾翻身,他坐在临的身上,“我叫林漾,现在能够留下我了吗?主人。” 含着笑意的、轻飘飘的话语滑落。 临的双手收拢,它口干舌燥,灵魂好似被鞭挞一般,“主、主人?” “你标记了我,难道不是我的主人吗?还是说,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临的神色依旧是淡漠的,单看它的脸,难以想象它在做什么,只是耳垂已经红到滴血。 它眼眸滑过林漾的脖颈,六个小时前还干干净净的脖颈,在此时打上了红色荆棘的印记,看起来像是带了项圈一样,这些荆棘霸道窒息的盘旋于林漾的血管之上,肆意亲吻他的每一次呼吸起伏。 每个咒犼的印记都不一样,有的是太阳,有的也可能只是一个红点,第一次出现这样病态占有的印记,几乎占据了林漾脖颈处的大片皮肤。 “我叫临,对不起,我失控了,如果你厌憎可以杀我一次解恨。” 破败的窗被林漾用灵魄变化出的帘子堵上,光源透不进狭小的房间内,林漾轻笑,“我现在不想杀你,你可以用别的来报答我,比如说,将这座山城除你之外的咒犼全部杀掉。” 临红血丝爆开的冰瞳凝视林漾,“这便是你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目的吗?” 那么一瞬间,林漾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 “为什么这样讲?” “我在山城里没有遇见过你,山城里每一个咒犼、每一个人,我都记得。” 林漾的拇指摁在临讲话时颤动的喉结上,“记忆力太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但,我不是为了救那些人类出现在这里,我是来爱你的,临,很久之前我就喜欢你了。” 笑意盈盈的谎话,他们今日才见面,没有所谓的很久之前,但是临说不出林漾在撒谎。 他们在黑暗里对视,临恍惚中想,它是不是在很久之前也爱上了没有见过面的林漾? 是血液的原因在作祟吗? “我答应你帮你杀掉所有的咒犼,在那之前我需要你的血液。” “当然。” 林漾笑眯眯。 次日一条可怖的消息在山城里传开,那位住在9844号的废物一夜之间出现红色印记,接连杀了数百名咒犼,现在已经在往8字开头的咒犼逼近。 咒犼素来胜者为王,被杀死只能说明废物。 这传言落进一号王殿里时,接连数十年都稳坐第一的白泥正在吃心。 地上散乱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两侧的铁笼里关押着衣不蔽体的人类,这些人类有男有女,无一例外都生了张漂亮脸蛋。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在殿内响起,通报的咒犼要兜不住口水,“王,我们要怎么处置那废物?” 白泥舔干净手指上的血液,灿金色的头发让人联想到麦田,但它并不能带来希望,而是毁灭性的绝望,它的印记已经红到滴血,在边缘隐隐约约见着淡色的金光。 “杀了。” 下属闻言,那玩意杀不掉啊,它并不反驳白泥的话,顺从应下。 将要走出王殿。 白泥站起来,“本王跟你一起去,那废物这么多年都接受不了血液,本王要亲自去看是什么促成它的转变。” “王,是一个叫做林漾的人类。” 第7777号屋,嚣张跋扈的咒犼已经尸首分离,那些被它标记过的人类印记也随着消除,林漾打开关押人类的牢笼,将这些人类尽数放出。 山城的房屋数字排序呈圆型,在这座山城的最顶端最中央耸立的是王殿,随着环绕往下数字变得越来越高,实力也越差。 临所居住的地方在山脚下,一夜的时间过去,目前山脚已经被人类阵营的林漾所攻占,救助出来的人类都在山脚,目前没有办法进行转移,四处都是岩浆,即使是林漾也带不走这些人类。 好在,山城虽然燥热,但这里的植被并不稀缺,降雨也充沛,除掉咒犼后,人类可以在这里安心生活。 林漾在7777号屋往下的位置设了一道用灵魄做到屏障,任何生灵越过这屏障林漾都能有感知。 他短暂的将是否要杀死临这件事情抛到了一边,至少等所有的人类都解救出来之后再考虑吧。 他现在需要临。 “临,我们暂且在此处落脚,你需要休息了。” 满身是血的临回眸,林漾并不比它好上很多,浑身上下都被脏污的血浸润。 它有些不理解一个人就能解决这些咒犼的林漾为什么要通过给它血这样麻烦的方式来让它帮他。 但临没有问林漾。 有些话是不需要被讲出来的。 比如林漾那把奇怪的刀和同它一样强悍的自愈能力。 第103章 为防止有意外情况发生,林漾和临轮流守夜。 轮到各自休息谁也没有合眼入睡。 山城里燥热,湿气又重,林漾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况且……他目光看向站在门边身形挺拔的临,仅仅是一天一夜过去,临的身形已经像是青年。 看着模样,大概率咒犼的外形和年龄无关,而是源自于力量。 察觉到林漾的目光,临垂眸看过来,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林漾没有移开。 岩浆山城的月亮也是红色,落在临冰白的脸上,加重了临的非人感。 它好似精灵鬼怪。 这精灵鬼怪皱起眉头,“你在透过我看谁?” 林漾回神,他单手撑着额头,艳丽的面容多出懒洋洋的神色,“我在看你呀,你需要补充新的血液了吧?” 林漾冲临招招手,逗狗一样的姿势,他割开了他的手腕,暗红色的血渗出,沿着林漾健康白皙的皮肤滚落,拉出长长的艳丽痕迹。 那滴血好似溅入了临的心间,关于质问的话语它忘了干净,尖锐的犬牙从唇的两边探出,舌头反复舔舐尖牙。 想要进食,想要……撕咬。 在此之前临从未有过这般脏污强烈的渴求,它咬紧牙齿,下颚线紧绷。 第十秒,构建起来的城墙坍塌,临俯身扑过去,如若长久以来都饥肠辘辘的疯狗遇见满是血腥的肉食,牙齿研磨吮吸。 林漾的手腕被攥住,身体被临压制于身下,似一场猛烈的火焰席卷林漾的全身,火舌将其舔舐。 短短数秒的时间,林漾看着临由淡漠走向癫狂,他的五指松散的掐住临的脖颈,不带情绪轻声问,“临,你为什么总能因为我轻易走向疯狂,我对你而言,很特殊吗?” 自第一个世界起,林漾在攻略临的这件事情上并没有花费什么心思,他更多的是在思考如何拯救人类。 对于临似乎仅仅只是讲了几句好听的话,给予几个吻,流几滴对林漾来说算不得什么的血,临就会愚蠢得愿意为他献祭一切。 荒谬的念头再次在林漾的脑海里浮现,邪神碎片是没有记忆的邪物,难道在很久之前邪物就喜欢上了他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是给他漫长的生命还是将他留在冰晶宫殿里,都只是邪物羞辱他的方式。 第108章 即便有爱又如何呢? 那不是他和邪物之间应该存在的情感。 这个世界的临听见了林漾的问题,它暴烈的动作止住,蓬松的尾巴还卷在林漾腰腹的位置,银白眼眸里鲜红的色调未消,“我不知道,林漾。” 它生活在山城里,厌恶血腥,厌恶征战,厌恶活物,每日闭上眼睛前所求的是整座山城覆灭。 于是林漾出现在它面前,喂给它血,告诉它说我们去杀掉所有的咒犼。 临眼眸认真补充,“你听见了我的祈愿,我对你产生了欲望。” 可临觉得不应只是如此简单的纠缠,它和林漾的联系不该是如此浅薄。 这种别扭的感觉让临浅淡如雪的眉拧在一起,它残缺的耳朵已经长出来,不过还是很脆弱,耷拉得躲藏在雪白发丝里,几乎要融为一体。 林漾的视线不由自主被临抖动的耳朵所吸引,他忍住上手摸的欲望,从地上坐起,“走吧,我们去下一户。” 临慢林漾一步,血色的月亮将林漾的影子拉长,临踩进林漾的阴影里,它莽撞问询,“那你呢,林漾,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炽热的岩浆如海一般翻腾,不时炸开声响,星星火光炸到岸上,在岩石上留下硕大窟窿。 已经走出石屋的林漾回眸,“因为我喜欢你,来到山城见你第一面情难自抑。” 满心的恨和怨在见到的那一刻都变成了让心脏发酸发皱的渴求。 这里不是冰晶宫殿,站在他面前的也不是杀了他重要之人的邪物,这里是和仇恨无关的小世界,能容下林漾的不舍。 但犹如一场幻梦,终归是不长久的。 临被林漾口中的话语烫到,它没有躲闪开,而是直勾勾的追上去,站在林漾的身边。 咒犼的占有欲很强,对自己标记过的猎物,本能想要猎物时刻被自己的气味所包裹。 可以是穿过的衣物、体温、以及白色的脏污。 而这些林漾全部具备了。 它看着林漾脖颈的纹路很想要舔舐,低头的瞬间,脑海里的画面一闪而过。 比起监狱看起来更像是花房的地方,穿着红色祭祀服的林漾坐在其中,黑白分明的眼眸正充满敌意注视着他,“邪物,你留我在这里,我一定会杀了你。” 这对临来说该是陌生的场景,但它能嗅到盛开的花香,感受到身后的寒冷之意。 【我叫林漾,是人类,是你眼中的蝼蚁,终于一日你口中的人类会杀了你。】 【我吗?我叫林漾,是你苦苦追求但得不到的爱人。】 【邪神大人对我讲爱?您不是说过爱人……是无用之物吗?】 【我不走!死也不走!我们烧成两捧灰吧,临,你别害怕,我陪着你。】 【我爱你。】 【我也……恨你。】 月亮沉寂,临如若霜雪的眼睫轻颤,那些尘封起来的记忆在顷刻间似海浪一般朝它席卷而来。 它银白眼眸低垂,它的影子和林漾纠缠在一起,临悄悄伸出手,它没有碰到林漾,它的影子牵到了林漾的影子。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样久到时间吗? 从怪异颠倒的囚塔到岩浆沸腾的山城里,林漾已经站在它身边这样久了。 所有的记忆都在临的记忆里复苏,它成功的接受到了最后一片邪神碎片。 它和林漾之间该结束了。 下一个瞬间,临的双指突然刺进自己的双目,林漾察觉到时,临已经将那一对眼目抠得稀烂。 “你在做什么?!” 林漾攥住临的手腕,他们都距离变得近在咫尺,失去双目满脸鲜血的临茫然‘看’着林漾,它淡色的嘴巴张合,“对不起,我的眼睛很难受,像是进了虫子在啃咬,我太痛苦了,想要将虫子赶出来,结果伤了眼睛……” 临双手抓紧林漾的衣服,声音可怜兮兮的,“这样的我是不是对你来说没有用处了……” “你抛弃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闭嘴。” 林漾冷着脸帮临将血迹擦干净,它的眼眸空洞,眼珠没有修复的迹象。 是因为临方才太暴力了吗? 在前几日那些凌虐在临身上的伤痕分明也愈合了。 林漾有种想要将临的一对手用刀砍断的冲动。 他很喜欢临的眼睛,很喜欢很喜欢,但临竟然将这一双眼睛给毁了,倒不如他在临动手之前将这对眼睛挖出来,自己留存。 “嗯?新生的红色级别的咒犼竟然是瞎的吗?”嘲讽的陌生声音响起。 林漾立刻将眼睛瞎掉的临护在自己的身后,黑白的眸充满敌意来者。 约莫有二十个咒犼,站在最前面讲话的咒犼满头红发间掺杂了一缕白毛,按照临昨日和他讲的特征来看,这位应该就是那个据说长久占据1号位置的咒犼白泥。 林漾的戒备里多出兴奋的意味,杀掉对方,山城乱掉,人类都安全将会更有保证。 他压低声音,“临,你往后退,我解决掉它们。” 临嗯了一声。 掌管万千世界的邪神,故意瞎了眼睛后,不代表它真的看不见了。 羸弱脏污的怪物将林漾包围,只要林漾挥刀,怪物必死无疑。 临怎么能让这些怪物轻易的死掉呢? 它想要的还没有得到。 和咒犼缠斗的林漾目标明确直逼白泥,白泥的目标不在林漾而在临,它伸出爪子格挡林漾的刀。 林漾冷笑,竟然有怪物敢不知好歹的接他的刀,自寻死路! 刀刃被推回来,林漾心中一惊,这种情况不该发生,这世间能接下他刀的只有邪物。 林漾偏头朝临看过去,临双目茫然的站在原地,脸上写满担忧的情绪。 “林漾,你还好吗?” “我没事。” 不会是临,这个世界的临不过是邪神碎片而已,它没有那样的能力来操控这些怪物。 白泥第二爪子已经拍了下来,“区区人类和我打斗竟然还敢分心!别看那个瞎子了,左右它很快会死,我看你生得强大又漂亮,不如选择我成为你的新主人。” 林漾冷淡的目光扫过来,“你也配?” 第二刀劈下来,白泥嗤笑,“你这刀不行……” 它话音猝然止住,双目不可置信的垂下,这把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刀刃从它的腹部横切过去,直接将它腰斩,腥臭的血溅开。 跟随白泥来的一群咒犼大惊失色,一个人类而已,竟然杀了它们的王! 这种反差让它们萌生出强烈的不真实感,但转头看向握着刀刃的林漾,彻骨的恐惧从头到脚弥漫出来,想逃,快逃! 【不,你们不想走,你们想得到他强大的血,成为新的王。】 淡漠的、蛊惑的清冷声音在它们脑海里响起,这些原本要逃离的咒犼突然一齐朝林漾扑过来。 爪子变得比之前更为锋利,行动也要更为敏锐,林漾没有同它们交过手,不清楚它们之前的实力,但林漾还是察觉到了怪异,这些咒犼的实力竟然在白泥之上。 那边临的神色越来越焦急,它眼盲着摸过来,莽撞加入战局,那些林漾勉强应付的咒犼很快感觉出临比林漾弱,它们突然改变攻击对象,锋利的爪子刺向临的咽喉。 速度太快。 如果临丧命…… 林漾的心脏在那瞬间要炸开,“临!” 第104章 咒犼的爪子在临的咽喉上抓出血痕,它金色的瞳透出嗜血的光芒,嘴角高高翘起,这只眼盲的废物成为红色级别的咒犼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死在它手里……等等! 灼热的气息逼近,它自身的速度被放慢了无数倍,咒犼仓皇转头,它看见了一张写满杀意的脸,狰狞的火焰从对方的身上爆开,于下一瞬,吞噬它的身体。 它连痛苦的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火焰已经将它炸成血雾。 林漾的眼目极冷,他伸出削瘦的手指,脸也冷,神经质的擦拭临身上的血污,从脸颊擦拭到腰腹的位置,临冰白的皮肤蔓延开大片的红晕,皮肤已经有破损的迹象,林漾还没有停手。 余下的咒犼已经四散开逃命去了。 临轻轻握住林漾的手腕,冰凉的指尖划过林漾的腕骨,“林漾,我还好好活着,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 林漾硬邦邦的回答,他只是非常非常的……不爽。 不喜欢他人的气息沾染临,鲜血、妄想与亵渎更不行。 即便来日他杀掉临,临的尸体也是他的,不允许飞鸟走兽分食。 林漾的占有欲好似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临的口鼻,它在这种窒息的包裹感里享受到愉悦的气息。 与此不同的是,临的面容上神色依旧是淡漠的,它沾染血迹的脸颊贴上林漾,“是我很生气,它们围攻你,我帮不上你的忙还成为你的累赘。” “林漾,求你不要放弃我,我会变得很厉害,帮你达成所有的心愿。” 第109章 他们的脸和脸贴在一起,彼此的气息交融,林漾能清楚听到临心跳的频率。 “我没觉得你是累赘,从未。” 血色的月亮沉下去,太阳出来了,白泥死掉的消息在整个山城里传开,起初说的是人类杀死了白泥,不过没有咒犼相信这样的言论,它们认定是临动的手。 那个怪胎。 皮肤生得冰白,四肢相较于咒犼的体型来说十分的瘦弱,连人血都喝不了,遑论吞噬心脏 这样的废物在山城里不配活下去,但就是这样的废物在一夜之间成为拥有红色印记的咒犼,还杀掉了白泥,入住王殿。 无法接受。 一定是因为它得到的人类之血万分的强大,如果临那样的废物喝掉那个人类的血都能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么它们呢 它们这些比临更为强大的咒犼,一定能获得更出色的力量吧 _ 王殿的主人信息已经被更换成临,它成为了新的1号。 当1号的信息出现变更时,会昭告整座山城,所有的咒犼都需要去王殿参拜新的王。 因为白泥不珍惜生命的缘由,林漾更改了一路杀上王殿的原本计划,他和临准备直接去王殿,将那些咒吼一网打尽。 只喝人血,没有伤及人类性命的咒犼,可以放其一条生路,否则便要血债血偿。 林漾和临走索道上的王殿,不到20分钟,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山顶上。 咒犼没有到齐,但王殿前已经聚集了一部分,这些咒犼都住在山顶,实力是咒吼中最高的,它们无一例外都拥有红色印记。 看向临的目光不善,“就是你杀死了白泥,模样看起来依旧是废物一个。” 临面对这群咒犼一丝笑意也无,它没有要同这群蝼蚁讲话的欲望,蝼蚁所谓的羞辱对它而言比不上一粒灰尘。 然而临舍不得。 林漾很敏锐,同一只怪物,拥有记忆和记忆复苏后的形态,他都能够辨出区别。 林漾认出它的那一刻,便是它和林漾的终局。 所以它不得不竭力伪装,成为一无所知、会被同类的羞辱激怒的临。 它突然兽化,凭借着声音朝讥讽的咒犼扑过去,爪牙深深刺进对方肤色深黑的胸膛。 伴随着尖锐的咒骂和袭向临大脑的拳头,被临所压制的咒犼皮肉被撕烂,心脏掏出来复被捏得粉碎。 “好脏,”瞎了双目、纯色浅淡的临口吻平淡,“你们是选择自杀还是想让我帮你们开膛破肚” “我不喜欢脏污,让我动手,我会很暴力。” 聚集的咒犼对视一眼,“上!给我杀了这个狂妄的家伙!” 想要帮忙的林漾看了一眼临的神色,他没有出刀,而是站在了临的身后。 这里的每一个咒犼,身上都沾了临的血和无数无辜人类的性命。 临要报复,林漾便不会插手,他相信临。 只是…… 对于临……林漾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喝过他血的临从屋子里离开后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临自毁双眼的理由并没能说服林漾。 失去双眼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临的战斗力,它看不见只能凭靠双耳去听,数次,利爪都险之又险的与临的咽喉、心脏、擦肩而过。 它的脊背和腰腹已经挂上伤口,雪白的尾巴沾染不知是谁的血迹,呼吸的频率越来越快。 与之相对的是死去的咒犼越来越多,纵使是联合起来,它们也不是临的对手。 山腰赶来汇合的咒犼看见的场景就是漂亮的人类纤尘不染立于高台之上,高台之下,白发的怪物厮杀出满地的狼藉血腥。 满身是血的怪物仰视人类,溢出血的唇角上扬:“我做的好吗” “你做的很棒。” 这样一句夸赞犹如蛊惑一般激发怪物眸的斗志,它转向新来的咒犼,“我把它们都杀掉,作为送给你称王加冕的礼物。” 咒犼为尊的山城,它竟然说要让一个人类当王,简直是活疯了! 山腰的咒犼实力远不及山顶,它们喝了很多血,杀了很多人,但是实力就是无法上升。 面对临这样的怪物,它们根本没有动手的勇气,然而屈辱感压过了求生欲。 “1号,你竟然背叛同类,让人类踩在咒犼的头上!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就是!杀了这样多的同胞,为了区区一个人类,你不感觉到羞愧吗!” “奇耻大辱羞愧”鲜红色的血从临的脸颊汇聚滴落在地上,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透出瘆人的意味,“我努力体会过了,并没有这种感觉。” “疯狗需要主人,为主人献祭一切难道不是疯狗理所应当做的事情吗” “笑话!我们咒犼怎么能用疯狗这样低贱的词汇来描述!” “所以我跟你们并不是同类,我是从烂泥里爬出来依靠主人施舍的血存活的疯狗,需要主人的夸赞和奖赏,不会羞耻。” 林漾于高台上俯视临。 即便在讲这样的话,它的模样却是冷淡的,音色平静,疯狂和渴求被包裹于浓厚的冰中。 林漾的口舌突然干燥。 给临套上锁链临也会顺从吧,再平静讲主人对狗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而讨要骨头,压制亲吻的时候,也会讲,主人,这是您需要支付的报酬。 赤裸裸的引诱。 血腥的混战再次上演,橙色印记的咒犼比之红色印记的咒犼,实力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这场混战以临的绝对胜利收尾。 它赢了。 胜利的王冠被戴于林漾的头上,山城里的新王是一个人类。 长久被压制的人类摘除锁链走到天空下还处于恍惚中,他们真的自由了吗再也不用整日担忧被吸食血液被挖掉心脏了吗 岩浆山城有9844只咒犼,人类的数量多达两万,他们多数都还是繁育出来的幼婴形态,被关在王殿的负一层充当大型的血库,而在人类中年龄最大的不足二十五,十八岁以下的人类出现大片断层。 基本集中在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之间,其中又以女性居多。 统计这份数据的林漾神色郁郁,咒犼基本灭族,但咒吼中也有没有伤过人类性命的小咒犼,它们宛如幼兽一般,养在王殿的特殊房间内锁在笼子里。 林漾站在这些笼子前,他看着笼子里毛茸茸的尚未化形的柔软生物,很难将它们与满手血腥的成年体联想在一处。 咒犼不需要血液也能活下去,没有血液滋养的咒犼和人类无异,但谁能够甘心放弃力量,做平庸的人类 即便是人类,也会产生无尽的贪念,进而危害同族。 “想不想杀了它们” 临不知何时出现在林漾身后,它眼睛上蒙了一条黑色蕾丝,林漾为它寻的,说这样遮光,也许眼睛能很快好起来。 说来怪异,临在那场暴乱中受的伤都已经好了,眼睛的伤却迟迟不见好转。 临伸手逗弄笼子里看起来跟小狗没区别的生物,“如若它们分出意识来日知晓真相,将会生出新的祸端,杀掉它们,灾厄才会在此刻停止。” 咒犼在临的抚摸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想来是舒服极了。 它不知临在说什么可怕的事情,伸出软红的舌头舔临的手心,临立刻将手抽回来,神色嫌弃。 林漾握上临的手,皮肤覆盖那块湿润的痕迹,“它们也是生命,还没有做恶,我不能这样莽撞的断绝它们的生机。” “它们是怪物,怪物改变不了自己的劣根性,迟早会露出獠牙将人类撕扯得稀烂。” 日光要沉下去了,同为怪物的临给出残忍冷血的判词,林漾的目光落在临的面容上,他觉得临说的怪物包含了它自己。 “人和怪物不能和平相处吗” “林漾,将人类当做食物的怪物是无法和人类和平共处的,和怪物有着血恨厌憎怪物的人类也做不到接纳怪物。”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怪物消亡或人类死去,这是他们唯二的结局。” 第105章 “那么,你和我呢” 没有亮起烛火的养育室里,林漾眼眸黑冷,“我和你该走向何种结局” “林漾与我之间只有一种结局,”临蹲在地上仰视林漾,“我归顺于你,逃到你所在的阵营里去。” 毛茸茸的咒犼幼崽因为失去抚摸而呜呜的哼唧着。 林漾的手指落在蒙住临眼睛的黑色蕾丝上,手指勾勒轻薄的质感,残忍刁难,“如果我和你之间隔着深仇大恨呢” 临喉结滚动,“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比如说你杀害我的同伴,我的朋友父母都因你选择背弃我,我成为彻底的一个人。” “听起来不可原谅,如果有一日我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杀掉我吧,但……”临握住林漾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我有一个请求如若真的有那一日,我想求你不要忘记我。” 第110章 “林漾,你会忘记我吗?” 林漾手指垂落于黑夜里,过了许久,临听见林漾的回答。 他说他不知道。 【临,你为什么会为我疯狂】 【我不知道。】 究竟是不知道,还是所知所求不敢言。 - 为感谢林漾将他们解救出来,人类举办了篝火晚宴来感谢林漾。 山城气候炎热,降水充沛,瓜果和野味都十分的富饶。 林漾受到了热情款待。 临没有跟随林漾过来,它讲今晚有事情要忙,那些咒犼幼崽需要它的照顾。 实际上,它觉得作为咒犼出现在人类的宴会上在很大概率上会引起人类的恐慌和反感。 这和它有没有杀过人无关。 就似明明是林漾杀掉的白泥,但咒犼坚定认为是它杀的,明明是它从咒犼的手中夺回山城送林漾为王,但人类认定林漾是救了山城的大英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林漾明白临是什么意思,他没有说破,独自前来赴宴。 他现在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这般游刃有余,他很烦躁。 关于临的抉择就摆在他的面前,他是否要让这个世界里的临绝望走向死亡 这个世界里的临做错了什么 他那些死去的同伴又做错了什么 两道声音在林漾的脑海里吵得不可开交,林漾攥酒杯的手勒出红痕。 “林漾大人,很感激您救了我们,可有件事情我想于大人您说……” 来者是个模样看起来稚嫩的少女,她的声音干净,视线掠过林漾脖颈上的荆棘痕迹,不过半秒视线像是被烧到一样仓促移开,她水润的双眸里担忧更甚,洁白的贝齿纠结咬住唇瓣。 林漾对女性和小孩拥有天然的敬畏和好脸色,他坐姿都端正了起来,“您请讲。” “林漾大人您准备如何处置跟在您身边的那名咒吼呢” 林漾眸中的笑意淡了。 少女惊慌失措,“我没有要对大人指手画脚的意思,只是我们都很担心您,我们知道那名咒犼在拯救山城中出了不少力,但大人,它终究不是人类……” “有一日它会伤到您……是怪物,终究会失控。” 【是怪物还是人类有什么关系吗重要的是你的心如何。 对我来说临就是临。 你没杀过好人,怪物就仅仅是一个称呼而已。】 那么他要因犯下罪孽的邪物用卑劣的手段逼迫这个世界的临去死吗 做出这样行径的林漾和那些迫害人类性命的怪物有何区别 少女已经离开。 林漾端详杯中酒,酒水倒映出他的脸,林漾看见了一张丑恶的面容。 林漾回到王殿已是后半夜,临坐在栏杆上眺望悬于天际好似唾手可得的血色月亮。 林漾踏上层层堆叠的楼梯,他走到临身旁停下,淡漠冰冷的气息将林漾包裹,林漾手中匕首抵住临的脖颈。 临身体往后靠,它仰起脸,完好无损的银白眼眸自下而上凝视林漾。 “你回来了。” 平淡的口吻,没有半分愤怒和意外。 林漾的手指发颤,这双眼睛,这幅神情,绝不会错了,那些违和的感觉都在这一刻里有了解释:在这个世界复苏的是邪物,那个拥有完整记忆的临。 林漾咬牙,“什么时候的事情最后一片碎片回收的为什么如此之快” “我爱上了你,最后一片碎片继承我的情感,在意识的深爱你的那一刻,所有的我都回到了同一处——你所停留的世界。” “邪神大人,你我之间聊爱未免太过恶心。” 刀刃往内刺,临迎着刀刃的锋芒,手腕翻转刀柄落进临的手里,进而化作点点华光消散。 临脖颈处的伤口快速愈合,“林漾,你杀不掉我了,但我可以掌控你。” 环绕山城的岩浆在一瞬爆涨翻腾,它们不断得攀升攀升再攀升,直至封住山城的天幕,将整座山城都笼罩于滚烫炽热的岩浆之中。 “七日后这些岩浆会失控坠落,届时山城里那些你所在乎的人类都会死去,林漾,你一定不会选择袖手旁观,我给你一条新的出路。” “你努力在这7日里让我深爱你到绝望,也许这7日里我会死掉,你所有的噩梦和憎恨都可以就此终结,你要试一试吗” 流动炽热的血色岩浆下,林漾的手背青筋绷起,愤怒的火焰让他的面容扭曲成一团,生出狰狞的模样。 他冷冷的直视临,唇角突然弯出漂亮艳丽的笑,“邪神大人,您看起来很缺爱,好可怜的可怜虫。” 临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林漾说得对,它确实是缺爱的可怜虫,好恶心,恶心得应该立刻死掉,根本没有资格妄想这七日。 不如现在就消亡…… 临长长的眼睫颤动。 林漾牵起了它的手,“不巧的是,我这个人最不缺爱,分一些爱意给你而已,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如果说杀掉你的方式必须是爱你,我愿意。” “临,我爱你。” 岩浆的流速加快,猩红灼热的颜色将这里映衬的如同地狱,存活万年的邪神在这炼狱景象里收获了卑微如蝼蚁的人类的吻。 轻柔缠绵的触碰在厮磨间成为湍急的水流,最终演变成暴雨。 这场暴雨淋湿林漾,也淋湿了临。 时间开始变得久远,日月星辰的偏移都不足挂齿,拥有无尽岁月的邪神竟也会为这一秒钟的流逝感到痛苦和惋惜。 不想失去。 它为它最初的高高在上和漠然旁观感到无比悔恨。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 如果时间重置,它知晓林漾会出现在它未来的结局里,它会阻止一切灾厄降临。 时至今日,临依旧无法理解生命为何可贵,它仅能认同林漾的生命珍贵无比,林漾所在意的生灵没有林漾重要,但也是重要。 “林漾。” 临嗓音暗哑,无尽的情绪纠缠在这两个字里,躯体因为无法承受这两个字而要爆开了。 是太阳一样的存在,拥抱太阳必然要焚烧自己。 死亡七日里的第一日,林漾和临在同一张大床上醒来。 临收获了林漾的早安吻。 他们用款式相同的杯子、牙刷,一起在宽大的镜子面前洗漱,而后临近厨房做饭,林漾打着哈欠站在旁边。 他腰身半弯,如同树懒抱着临,眼睛眯成一条缝。 为林漾考虑早餐熬得是竹叶清粥。 小火慢慢蒸腾,绵软得清香在厨房里晕染开。 临在帮林漾揉腰,林漾毫不客气接受。 锅里开始咕噜咕噜冒泡,临取来勺子将粥盛入红瓷碗,一手抱起林漾,一手端着粥。 林漾平稳入座,粥一滴没洒放置于林漾面前。 闻起来清香的粥,林漾喝了第一口后,勺子出现微妙的停顿,他继续面不改色的往嘴巴里送第二口。 临第一次煮粥,它谨慎问,“能吃吗” 它自己面前也摆了一碗,虽说邪神不需要进食,但林漾说过饭要一起吃才好吃。 林漾盛起一小勺送到临的唇边,“很好吃。” 临张口吞下,淡漠的脸出现裂痕,难以形容的味道,苦中带甜,甜中发涩,还有咸酸的味道,完全咽下去之后舌尖残留可疑的辣。 这根本不是能够入口的东西。 但林漾吃得面不改色,仿佛一点问题都没有。 临手心翻转,餐桌上立刻多出数十份卖相极好,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林漾,不喝粥了,这些菜品一定不会出问题。” “我拒绝。” “为什么这粥我做得不好,很难吞下去……” 林漾懒散,“我觉得还好呀,没有难吃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可是……” “如果临是普通的人类呢如果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在平淡的早上煮糊了一锅粥,你我好笑着将粥吃下,临,这七日我们像普通的人类那样相爱吧。” 临一言不发得将那些变出来的菜肴变到山城里某户人家的餐桌上。 于是在一个很平淡的早上临和林漾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喝掉了一锅味道奇奇怪怪的粥。 结束早餐时间,林漾提议去散步,充作饭后消食。 从王殿到山脚除却索道,还有三条路,一条是被踩出来的蜿蜒泥巴小路,一条是修建的水泥路,还有一条是高且陡的上千层台阶。 既为放松,林漾和临选择的是泥巴小路,路的两侧都生长着金字塔模样的树,这些树枝叶为长长的细丝状,摇晃起来似冬日里永不会消融的雪。 林漾的小指勾着临的小指,他们没有终点要追寻,走起来很慢,投落的影子纠缠在一起,好似密不可分。 林漾的视线从影子移到临冰白的面容,“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那些小世界里的你都拥有成为邪神之前的过往,那么你呢,你有过往吗” 第111章 第106章 临蓬松的尾巴晃动,“过往?” “在那些小世界里,你见到了那个和我一样的家伙,我是那个家伙的一部分,是被丢弃的残次品。” 林漾握临的手紧了一分,“残次品?” 他不喜欢这样的形容词。 临点头,“祗同宇宙洪荒一同降生,由污浊之气滋养,它一直在寻求变强的方法,在变强的过程中不断将弱小的自我剥离,祗通过这种方式最终成为了力量强悍可媲美宇宙之力的神,我是最后被祗剥离的自我,我的弱点在心脏。” 所以杀死临的方式才会是让它在绝望中死去。 “我于冰原苏醒,在世间漫无目的游荡许多年,所到之处灾厄横生,那时我不明白我只是路过,房屋为何会突然坍塌,疾病为何会突然席卷,遇见我的生灵都对我恐惧万分。” “直至有怪物称我为邪神,要将魂纸交于我,我终于知晓了我的身份,原来我是邪神,立于这世间,要带给这尘世无尽的痛苦和灾厄。” “如果你坚定这份信仰,为什么会走向自爆?” “我想不明白我存在的意义。” 雪一样的白色树林里,自称要为这世间带来毁灭和灾厄的邪神讲它想不明白存在的意义。 像是有只雪白的蝎子扬起尾巴蛰在林漾的心脏上,林漾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他无法再将临当做纯粹的恶来对待。 如若这就是临的宿命,如若这就是此间的宿命,临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它意味着灾厄本身。 只要它存在着,灾厄便会源源不断的出现在人世里,创造临的造物主一定是恨透了临,逼迫它踏上孤独黑暗的路径,为怪物所恐惧,为人类所厌憎。 它能做的只有毁灭这世界,或者被这世界毁灭,而前者和后者都寻不到幸福的踪影。 命运好残忍。 如果他更强大一些,在更早之前遇见临就好了,他带临去到没有生灵能够踏足的地方,和临像两只怪物一样依偎生存,即使临不愿意,他也会用尽手段逼迫临留下。 但没有如果。 无数人的死在他和临之间建造起高墙,他必须走向临,拥抱临,亲吻临,杀了临。 他和临之间也只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 “临,你没有想过杀掉我吗?” “邪神的诅咒即便是邪神也无法逆转,诅咒落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被剥落了死亡的权利,林漾,你永远不会死去。” 林漾猛然松开了临,他的眼目在一刹那间变成纯黑色,强烈的恨意糅杂诸多的复杂情绪从纯黑的双眸里爆发,“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出这样的决定?!” 七日,并不算长的时间,林漾开始了和临的冷战,他们夜晚会睡在同一张床上,会亲吻,会做恨,但林漾独独不说话。 痛苦的眼泪和甘甜的鲜血交织在一起,林漾翻身坐在临的腰腹上,他双手死死掐住临的脖子,看见临的脸从冰白变成青紫,林漾指尖泛白,“我真想你现在就死去!” 他这样讲着,手指脱了力,临的手掌落在林漾颤栗的肩胛骨上,它轻拍,“林漾,我不会轻易死去。” 在第四日的傍晚,临在王殿的巨大露台上支起了烧烤架,它准备的全部都是山城上的肉食,有野猪,野兔,野鸡,还有几只叫不出品种尾巴鲜红的鸟,除此之外备上的还有辛辣的酒。 林漾不搭理临,但坐在了临的旁边,他们的膝盖、手肘,在烤肉的过程中不时贴在一起。 林漾手中的肉糊了,他实在是很不擅长处理肉类的食材,他的强项在炖素菜烫上。 临递来烤的外焦里内的肉串,林漾撇过脸拒绝,他坚定的朝签子都烤糊、成为黑炭一样的肉咬下去。 忍住吐出来的欲望,囫囵吞下,实在是比临熬出来的酸甜苦辣粥都要难以下咽。 能将肉烤成这样也算一种极品手艺了。 看着林漾皱成一团的脸,临递来温水,被焦炭折磨得要窒息的林漾顾不得冷战了,他接过喝下,因为喝得太急的缘故,鼻尖、下巴都沾上了水珠。 林漾放下水杯,转头对上的就是临痴汉一般的变态神情。 林漾眨眸,他忘了刚才要对临说什么。 喝个水而已,有什么好盯的,临是只万分奇怪的怪物,林漾所做的一切都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千次,一万次,有林漾的选项它都会坚定不移的选择林漾,如果选项里没有林漾,它会理直气壮的让林漾成为选项。 鬼使神差,林漾开口,“临,我们结婚吧。” “好。” 半秒的时间,临斩钉截铁。 将死的怪物不应该拖着活着的人和它一起踏入婚姻的坟墓,否则往后漫长的时光里人类都只能自己一个人待在坟墓里。 除非人类从内砸开坟墓逃出去。 临深知林漾不会这样做,他很执拗,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林漾都会待在坟墓里,寸步不出。 可临还是答应了。 它自私得想要困住林漾,想要林漾长久得记得它,它接纳林漾所有的恨,也妄想林漾垂落的爱。 山城里的人类得知林漾要和那名咒犼结婚,感到大为震惊和不接受。 然而林漾的意志并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这些人类在激烈的心理斗争下勉勉强强说服了自己。 仔细一想,林漾大人如果想要寻求伴侣的话,整座山城里最于林漾相配的也只有那名咒犼。 再一想,林漾大人会和那咒犼结为伴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林漾大人入主王殿成为新的王后,脖颈上的红色荆棘印记并没有消退,不仅没有消退,颜色反而愈发艳丽。 山城里的人类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每次林漾大人带着脖颈上的艳丽印记出来,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和咒犼昨晚做得很疯。 显然,被生死纠缠的林漾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意识到这一点的临很恶劣的没有提醒林漾。 做了一回咒犼后,它也染上了狗的习性,喜欢标记林漾,炫耀它和林漾不清不白的关系。 准备婚礼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和人类准备婚礼的时间相比可以说是神速了,林漾和临要忙疯了。 虽说是省去了很多环节,但是请柬、礼服、宴席,这些都必不可少。 林漾书写请柬,临正在和几个自告奉勇来帮忙的人类敲定菜品。 第五日过去,林漾已经累瘫,他双眼放空,果然,结婚这种事情一辈子有一次就行了。 可惜00不在。 00还是不在的好,否则七日终局,无论谁死去,00都无法接受的吧。 在七日即将过去的第六日里,林漾和临在山城人类的见证下结婚了。 他们穿着山城的服饰,很接近于祭典中的鲜红礼服,用丝绸和纱衣制成,耳朵单侧坠着流苏,腰上有铃铛。 林漾没有耳洞,他左耳上的流苏是临刺进去的,鲜血落了一滴在洁白的流苏上,好似冰原里唯一跳动的心脏。 林漾的手被临握在手心里,他们走过鲜花铺就的长路,在最靠进太阳的地方停下。 那层封禁的红色岩浆只存在于林漾和临的眼里,余下人是看不见的。 他们不知晓七日有何含义,在这场婚礼中感知不到关于痛苦的部分,他们只当这是林漾幸福的结局和新的幸福生活的开始,他们脸上都挂着笑容。 林漾解救了山城,他们真切得希望林漾能够获得幸福。 几日前劝林漾小心咒犼的人类少女送上真挚的祝福,如果很喜欢的话,对方是人还是咒犼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一直幸福的走下去啊!” “没错!林漾大人和临大人要一直幸福!” “祝你们幸福!” 曾经阴森的地下白骨殿、后来粉雾弥漫的猩红都市,林漾曾不止一次和临踏入婚姻的殿堂,但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真切的感受到他是在和临结婚。 他们在走向同一条路,在世人的眼里,他们生死与共。 这样很好,林漾想,这样真的很好,如果时间能够静止,如果他同临一起死在这一刻,再圆满不过了。 盛大的日光下,林漾和临交换鲜红如血的戒指,他们都变态的选取了自己的一部分用岩浆淬炼的坚固无比,束缚在对方的食指上,用鲜血和白骨来囚禁彼此,逼迫彼此忠诚。 观礼的人类不知晓这两枚戒指是如何得来,只觉得很漂亮。 交换完戒指,该宣誓了,他们的誓言只有四个字,死生不离。 这样的四个字里,林漾没有听到临的声音。 它没讲。 观礼的人没有察觉到这一异样,他们沉浸在喜悦之中,林漾忍住了自己的疯意。 这场婚礼没有所谓的新人入洞房,仪式成了之后,林漾和临坐在了人群里,桌上的菜肴变化,杯中酒少了又添,滴答滴答,宴席的间隙有人表演,爱恨离别,嬉笑怒骂,都辗转于方寸之间,时间在不停得走着。 第112章 白日里的太阳落下,天空变成冷飕飕的黑色,宴席结束了,这一日的闹腾也结束了,来到这里的人都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家,这里只剩下林漾和临。 他们都喝了很多的酒,他们都很清醒,躺在喜红的俗气大床上,两双颜色截然相反的瞳眸对视。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样过来许久,手脚都开始变得酸麻,临的干燥的手覆盖在林漾的眼睛上,“岩浆只是假象,这七日过去,山城并不会覆灭,你的所珍视的一切都会完好无损的保留在这世间。” “睡吧,林漾,请你安心。” “你不会骗我吗?” “我不会骗你。” 第107章 林漾的眼皮沉重,他难得一夜无梦。 “叮叮叮————” 刺耳的闹钟响了。 “漾漾,你醒了吗快九点啦,你今天去公司嘛” 这个声音!是母亲的声音! 但是母亲不是和怪物共生后去世了吗 是梦吗? 闹钟响个不停,林漾睁眼,在不断震动的是一部银白色的手机,他点了暂停,房间安静下来。 “哒哒。” 两声敲门声响起,“漾漾?” 是他母亲的声音,绝没有错,林漾下了床,他打开卧室的门,看见站在门外的美妇人一怔,他想要开口,声带却像是被剪碎了一般,嘴唇颤抖着,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林楚从阳台浇花回来,上下扫了一眼头发凌乱双脚赤裸的林漾,“你在公司压力大到这种程度吗?实在很忙,不用抽空回来看我和你妈。” 凌霜雪美目担忧,“漾漾,你怎么啦,你看我们的模样好像是不认识我们一样,不会昨晚磕到了脑袋,失忆了吧?” 凌霜雪的手覆在林漾的额头,低喃,“这也不烧啊。” 热的。 覆盖在林漾额头上的那只手拥有温度,不是和怪物共生后冷冰冰的触感。 这场梦未免过于逼真了。 “我没事。” 林漾洗漱吃饭,告别父母去往公司,临近九点,道路出现拥堵的情况,红灯过去,林漾踩下油门。 很诡异,他不知道什么公司,但大脑里好似被植入了一道程序,仿佛他已经沿着这条路线走过上千次,车在00000集团面前停下来,林漾下车。 身材瘦高,皮肤偏黑色的保安脸上扬起灿烂的笑,“林总好!” “夏威?!” 那个早已在千年前死去的林漾的队员。 林漾清楚记得夏威是被触手怪物分食了,此刻,他完整得站在林漾面前,声音气味,都无与伦比的熟悉。 “林漾,快过来,开会就等了你,虽然是周一,但不能偷懒哦。”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周舟,曾经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比他小了几百岁,最终在与怪物的抗衡中精神崩溃,选择和一种名为白狐的怪物的共生。 林漾眨眼,他双眸氤氲水汽,喉咙涌起酸涩。 这场梦好美好。 他跟着周舟往上走,周舟怪异,“小林漾,你怎么哭了,两日没见,你就这么想我啊?公司的电梯坏了,找人维修来着,现在我们只能走楼梯上去,十八层啊,得累死我。” 在周舟说话期间,不时有公司员工走过,他们遇见林漾东欧停下打招呼。 一声一声的熟悉音色里,林漾坠入了万花筒,那些死去的、每时每刻都如若恶鬼爬在林漾的脊背上,压着林漾沉入血色深海的人都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的和他讲话。 到了顶楼,来到门口,林漾的脚步僵住,他看见了一个宽阔高大的背影。 “队长前辈……” 男人回过头,一对剑眉,眼眸呈灰色,唇下生着胡渣,“哟,小林总来啦,快点,项目就等着你主持了。” 林漾飞奔过去,一把抱住斗星,“队长前辈,我还能再见到你,你还有心跳,有体温,是人类,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人类,没能保护大家,所有的人都死了,他们都被怪物吞噬了,只有我还在苟活,我对不起你们……” “什么怪物?什么死了?小林总,你周末睡傻了?” “是啊,林总,大家都好好活着呢,没有人死去啊。” 林漾抬头,“大家……都活着……没有人死去吗……” 是啊,这是梦,大家当然都活着……不对,林漾狠狠掐自己的手臂,他没醒,这里不是梦! 那这里是哪里?是现实吗? 那么邪神呢?怪物呢?大家是怎么活过来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入睡之前他不是在和临在岩浆山城吗? 【林漾,安心睡吧,灾厄不会发生,你所希望的一切都会实现。】 林漾突然跑出公司,外面车水马龙,高楼耸立,是完完全全的现代化社会。 整座城市里,林漾感知不到一只怪物的存在,那么临呢?临去到了哪里? 它也……消失了吗? “不错,你口中的邪物死了。” 听见淡漠的声音,林漾猝然回头,他朝身后看去,银发银眸的怪物站在人群里,没有人能够察觉到它的存在,无数人从它的身体里穿过去。 “邪神。” “你从来不会将我和那只怪物混淆在一起,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那只怪物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它不在意的蝼蚁活。” 林漾手指攥紧,“你什么意思?” “林漾,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在颠倒囚塔的世界中,作为碎片并不完整的怪物,为了结束与你的冷战选择将死去的十个人类复苏,只是转为婴儿的模样而已,它的能力便已经被削弱。” “眼下,它可是将千年来死去怪物之手的人类全部复苏,哦,还夹杂私心,给了你极高的社会地位和无尽的财富。” 神祗生出几分趣味,“真是愚蠢的家伙。” 确实是蠢得厉害。 林漾的指甲刺入皮肉里,掌心变得血肉模糊,红色的血沿着他的指缝滴落,他仿若刚杀过人。 他用他的爱杀了一只怪物。 林漾突然意识到,在他再次回到冰晶宫殿里见到邪物时,邪物就已经决定了要为他去死。 唯有在极度的绝望中自戕,邪物才能死掉。 可如若邪物选择献祭自己救无数的人类活,它也会死。 邪神没有这样告知林漾,因为它不信会有在邪恶中诞生的怪物,愿意为无数蝼蚁的生来置换死亡。 “临呢?它在哪里修养,我去见它。” 邪神看着林漾惨白的脸色,银白的眸透出些许悲悯,“你见不到它了,它已经死了。” 这是邪神期待已久的事情,事发发生后,它也能顺理成章的消亡,但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它已经杀尽了所有的分身,但是它依旧无法死去。 “林漾,你想它再度活过来吗?” 林漾犹如濒死之人抓握浮木,“我要怎么做?” “去极寒之地,等,也许要等十年,也许等百年,也许千年万年,你都等不到。在你等到它之前,你都不能离开极寒之地,它的意识散在那片土地,需要靠你都气息凝结,一旦你耐不住寂寞,中途想要放弃,它再也没有复生的可能,你能等得住吗?” 听起来不是很难的事情,但谁又能等得起那样长的时间,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尚且能够熬过去,当岁月变得更加漫长,没有结果的等待一样能杀人。 “我能做到。” “有一点我忘记告诉你,极寒之地聚集着未犯杀孽的怪物,你去到那里,人类世界会将你遗忘,你刚刚寻回来的父母,敬重的前辈,呵护的队员,整个世界都会将你所遗忘,你愿意承受这种代价吗?” “我愿意。” 他愿意如此。 林漾活了千年,这千年都为人类而活,最终剩下的人类也只有林漾,后来怪物将人类都还给了他,它不愿林漾为难,所以自己选择死亡来抹除林漾心中仇恨。 林漾往后要换条路走,人类对他而言依旧重要,但他不能抛下临。 他要去找临了。 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他都等。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到这里就结束啦,谢谢宝宝们一路观看,后面应该有个极寒之地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