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怀孕被分家?父不详,母越强》 第001章 流放路上未婚先孕父不详 景和廿七年冬。 皎月当空,照得北川县荒林亮如白昼。 林边一棵歪脖子树上吊著一个少女隨风晃荡。 不堪重负的枯树枝突然断裂,掉落在地的“女尸”突然捂著脖子坐起来,猛咳。 沈清棠茫然四顾。 身后传来近在咫尺的呼喊声。 “清棠,你在哪儿?別嚇娘!” 来不及理清思绪的沈清棠闻声回头,没看清来人就被紧紧抱住。 “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傻妹妹,大伯他们让你去死你还真来寻死?!” “好女儿,你別怕!你大伯要是不容你,咱们就分家另过!” “……” 在三个人杂乱的安慰声中,沈清棠终於理清了杂乱的记忆。 她穿越了。 魂穿成沈家三房千金。 原主她大伯是京官,因为他犯了错,沈家三族才从京城被流放到北川。 往日养尊处优的沈家人哪里受的了流放之苦? 两千里流放路上死伤三分之一。 不死的也是活受罪。 容貌姣好的沈家姑娘们更是会经常被押送的官差拉到一边糟蹋泄兽慾。 几个月前,一直抹脏脸扮丑的沈清棠也被带出去过一次。 她也是唯一一个被带出去后还能活著回来的沈家姑娘。 现如今到了流放地,沈清棠的破衣烂衫遮不住凸起的孕肚。 被大伯和大伯母当眾羞辱之后,想不开自掛枯枝换了她来。 此刻抱著她嚎啕大哭的妇人,是原主的母亲李氏。 站在她们前头挡风的中年男人是原主的父亲沈屿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一脸书生模样的俊美青年是原主的二哥沈清柯。 他们一家原是六口。 大姐早早嫁了人,按照朝中惯例,外嫁女属於婆家人,逃过一劫不在流放之列。 本还有个弟弟,太过年幼夭折在流放路上。 “呜呜,小四儿已经没了你要是再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沈清棠拉开李氏,孱弱地望向父亲,“爹,你刚才说会分家另过,可算数?” “这……”沈屿之见沈清棠安然无恙,不復刚才果断,面露豫色。 沈清棠知道他为什么纠结。 在大乾朝,一般都以家族为单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倒霉祸连三族甚至是九族。 就像这次沈家被流放。 纵使知道大伯有多过分,父亲心里还是不愿意分家。 沈清棠深知错过这次机会,就再难有下次。 她眼睛转了转,双手捂脸挣扎著起身要再自掛东南枝,悲声道:“与其活著任人耻笑,我还不如死得痛快!” 沈家三人连拉带拽拦住沈清棠。 沈屿之跺脚,“分家!一定分家。” 沈清棠想了想,委屈哭诉:“那晚,其实官差想带走堂姐,但是大伯父给官差塞了银子,让官差带走我。” “什么?”沈屿之暴怒,“给你祖母看病他都说没钱却有钱贿赂官差?!” “他沈岐之的女儿是女儿我沈屿之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李氏哭诉,“他当官,我们三房没沾光尽受他拖累!明明是他为了自家女儿推清棠去火坑,今日却当眾数落咱们清棠不守妇道丟沈家脸!” “母亲说的对,我也支持分家。”二哥沈清柯表態,“按照大乾流放条例,咱们到北川县以后,就是北川县普通的百姓,需要自己凭双手劳作赚钱,谁也占不到谁的光,分家单过也不为过。” 沈屿之咬牙:“好,现在我就去找大哥说分家的事。我们爷俩一定能养活你们娘仨。” *** 沈家所有人现在住在树林后面的帐篷里。 帐篷数量有限。 中间最大的那顶是大伯一家住的,三房只分了小小的一顶,四个人根本睡不开。 沈屿之让他们先回帐篷,自己去跟大伯谈分家。 沈清棠母子三人不放心,站在帐篷外面等。 李氏一脸担忧:“你说你们大伯父能同意咱们分家吗?” “能!” 沈清棠兄妹异口同声。 李氏脸上的担忧换成了迷茫:“为什么?” 分家可不是小事。 “在大伯父眼里咱们沈家嫡系旁支全都仰仗他生活,哪怕如今被流放也会认为咱们是他的拖累。况且……”沈清柯垂眸看沈清棠,话音断掉没再续。 沈清棠抬手摸著自己凸起的小腹,“况且,我大伯父还没死心,估计想著给堂姐张罗门好亲事,爭取搭上能回京城的梯子。 另外我一个未嫁女大著肚子,难免遭人耻笑,怕我连累沈家,尤其怕我连累堂姐名声。” “我呸!明明是他害的你他还有脸嫌你?”名门闺秀出身李氏气到顾不上教养,“还想让他女儿飞上枝头?做他的春秋大梦!” 很快,帐篷里传来沈岐之的怒吼。 “老三,你是不是疯了?” “行,分家是吧?你別后悔就行!” “滚!” “……” 沈屿之从帐篷里出来时脸色不太好。 沈清棠看见他眼里百般情绪糅杂,有失望有释然还有委屈和愤怒。 分家这事,沈岐之比沈清棠还迫不及待,生怕他们三房反悔一样,都等不及天亮就召集沈家人开会。 若是在京城要分家,得开祠堂请族老,沐浴焚香各种折腾。 流放到北川这一路,族老们几乎都死在路上,连棺材都没有一口,更別提祠堂。 所谓分家无非是,沈岐之召集沈家眾人当眾宣布把沈清棠一家四口逐出家门,就算分家完毕。 如果在京城,说不得还有人捧高踩低,幸灾乐祸。 如今的沈家眾人只是麻木的看著听著一脸事不关己。 一群背井离乡的流犯,分不分家又有什么区別?今天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著。 押送官差和北川县衙刚交接完,从此只要沈家不出北川县就是自由的、普通的百姓。 听起来像是解放,实际上却连安身之地都没有。 暂住的帐篷都是衙门暂借给沈家人,明日太阳落山前就会被收走给下一波到来的流犯落脚。 沈家人要想活著就得自己想办法。 第002章 一家废物 沈清棠一家四口挤在狭小的帐篷里,围著火堆,愁眉苦脸、唉声嘆气不说话。 大家族里嫡亲兄弟多的都各有分工。 像沈家,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大伯父沈岐之走仕途,保证沈家在京城的社会地位 二伯父沈峴之经商,毕竟偌大的沈府千百口人要养,还得吃好喝好挥金如土。 数以百计的商铺、上万亩的良田还有郊区若干庄子都归二伯掌管。 他就是沈家的钱袋子。 而她爹沈家老三沈屿之则……废物一个。 沈屿之就是標准的世家公子哥做派,日常就是养遛鸟,混跡茶楼饭馆,跟人吟诗作对下棋作画。 最坏的爱好也不过是偶尔赌马斗蛐蛐。 总而言之標准的紈絝子弟但又不是人间祸害。 不是沈屿之愿意过这样的日子,是沈家需要他做一个閒散公子哥儿保持平衡。 以前混吃等死的人现在要他领家过日子,怎么可能不愁? 李氏娘家是標准的书香门第,她嫁人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人后相夫教子,擅长针织女红以及琴棋书画。 流放前別说祖母还掌权,就是祖母放权也轮不到三房当家。 日常就是个閒散的富家太太,活到北川县已经是李氏命大,让她为生计盘算,著实为难她。 沈清柯好些,根正苗红的沈家嫡孙,君子六艺学得不错。但也是个含著金汤匙出身的少爷,平日读个书都有两个书童伺候。 打猎、打工或者种地都不会。 一家四口唯一的变数就是沈清棠。 原主不用说,標准的千金小姐。 但换了芯子的沈清棠穿越之前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博主。 深耕的领域恰好就是:如果穿回古代怎么怎么样。 写过爆火文案拍过热门短视频,是行走的穿越宝典。 熟知种田发家一百零一种谋生手段,宫宅斗七十二计和孙子兵法。 只是乍然穿来就面对这样的处境,有种一筹莫展的无力和茫然。 良久,沈清棠率先打破沉默:“关於明天去县衙赊帐,你们想好要赊什么吗?” 想在北川县活下去,要么打工要么想其他法子谋生。 打工就是去城里给有需要的大户人家帮工或者去当修筑城墙的苦力。 不过北川是穷乡僻壤,城里也没多少活,多数壮劳力都会选择去修筑城墙。 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流犯到目的地后都会被安排去修城墙。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在北川县想也別想,老弱病残根本不要。 修城墙得管吃管住,北川军队不养閒人。 三房这一家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都不是打工的料。 最起码现阶段不是。 其他自谋生路无非是打猎、耕种、做生意等。 做生意要本钱,打猎需要弓箭,耕种需要种子农具。 对於被先抄家后流放的人来说,既没做生意的本钱也没打猎耕种的能力。 幸好北川县衙对刚加入北川的新百姓有优待,可以提供安家落户的基本保障。 做生意县衙出本钱,打猎或者耕种也会提供相应物资。 除此之外,还可以预支一部分钱用来租房安置。 当然,不能白给,来年收了粮食、打到猎物或者其他途径赚到钱都要再连本带利还给县衙。 要是想赖帐,那就真要钱没有就要命。 至於能借出多少,由县衙评判。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沈父沈母两脸无助。 沈清柯犹豫著开口:“看看能从县衙借出多少银钱吧?得先租一个小院落脚,然后……我去给人抄书信赚钱补贴家用。” 沈清棠摇头,“咱们一路过来,这北川县什么情况你们都知道,有几个捨得钱代笔书信的? 就算有,一条街上掉下块石头砸倒十个人得有九个是代写书信的。 咱们初来乍到拿什么跟別人抢?” 北川县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目不识丁的一般犯不了被流放的罪。 相反被抄家流放过来的人家,连家里的妇孺都能读读写写。 代写书信不行,打工打猎他们更不行。 “那……那怎么办?”李氏无助地看著沈屿之,“总不能刚分家就去跟大房低头吧?” 沈屿之羞愧地低下头,从小到大依赖父母大哥安排的他確实有这想法。 “不至於。”沈清棠闭了闭眼,咽下满心无力感,不再藏拙,“明天看看能佘多少银钱再说。希望能够找个落脚处,再有剩余的就做个小买卖。” 沈屿之摇头,“不成不成。生意二字听著简单,里头学问大著呢!弄不好就会赔个血本无归。” 哪怕以前在京城诸事不管,同在一个屋檐下二哥如何做事他也知晓一些。 何况日常在京城逗猫遛狗,见过底层生意人討生活的难。 李氏点头,“做生意旱涝不保。咱们赔不起,万一还不上佘银……” 她不敢再说下去。 沈清柯也不同意:“初到北川,咱们也不知道做哪一行的买卖,在哪里进货?定价几何? 如果代笔书信不成,我去报名修城墙挣工钱。” “修城墙也不是想去就能去,报完名人家还要挑选咱们。咱们一路流放,各个面黄肌瘦,看著就不像有力气的。就算二哥报名成功,总不能你一个人养活全家吧?就算勉强度日,也无法安家。” 沈清棠的话戳痛了全家的心窝子。 “以前在府里我爱看閒书,在一本杂记上看见过几个特殊的方子,能做些稀罕物件。等明天借到钱,咱们可以拿出一小部分做了小物件卖卖试试。”沈清棠总结陈词。 穿回古代必备技能制肥皂、製冰块、制白砂、制玻璃等等,都是她曾经开直播时做过的,总有一样能適合现在。 其他人纷纷点头,却没想到就连这样的谋生手段都是奢侈。 因为一家四口借到的钱別说做买卖连租房都不够。 第003章 只能借一百文 一大早,沈家人收拾好等同於无的家当,排队等著进內城。 整个北川县被山分割成大大的川字。 丿是西外城,中间的短丨的內城,长丨是东外城。 丿通往关內,是沈家人来时的路。 整个西外城大多是被流放过来的罪民。 內城是县衙以及北川达官贵人、豪门富户所住。 东外城多是本地原住民。 川字上方空著的两块就是驻军要守的关隘。 也是苦力要修缮的城墙所在。 *** 沈清棠不意外看见了同来排队进城的其他沈家人,包括被人用木板抬著还剩一口气哎呦哎呦叫唤的祖母。 三房长期生活在沈岐之的威压下,见了他齐齐上前打招呼。 唯独沈清棠站在原地没动,连声大伯都没叫。 沈岐之训沈屿之,“老三,看看你教的好女儿!恬不知耻,未婚先孕还有脸苟活於世?!你们早晚要受她所累。” 沈清棠淡淡道:“跟大伯比我差的远。我最多连累爹娘和哥哥,不像大伯连累的是沈家三族。” “你……”沈岐之噎了下,更恼羞成怒,还待训沈清棠,恰好此时城门打开,他顿时顾不上跟沈清棠算帐,隨著人群往城內挤去。 沈清棠怀著孕,父亲母亲和二哥怕人群挤著她,护著她走在最后。 一家四口抵达县衙时,沈家一行人正在分刚赊来物资银钱。 旁支对沈岐之有怨气,和沈清棠一家一样跟沈家大房二房划清了关係,从此以后单独开门立户。 沈家大房二房人多,借到了整整一贯铜钱,还有適合来年春天耕种的小麦种十斗。 按照大乾的计量单位,一贯铜钱等於一千文,一斗小麦大约等於新世纪十二斤。 沈家大房二房的人正在为了怎么分配物资的事爭吵。 看见沈清棠一家四口才收了声,装作无事发生。 大伯沈岐之还拿腔作势,摆出不屑於跟他们打交道的架势。 沈清棠暗暗翻了个白眼,扯著欲上前的沈屿之,目不斜视的往衙门里走去。 能进去赊帐签字画押的只能是一家之主。 很快沈屿之苦著脸出来,“如果只借银钱的话,咱们家只能借一百文。” “什么?”沈清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百文?” 按照大乾的物价,一百文也就能买五斤猪肉。 对一个四口马上五口之家来说,一百文就是杯水车薪。 李氏不甘地向迟迟不走等著看他们笑话的沈家大房二房看去,“凭什么他们能领两贯钱还有十斗小麦?” 沈清柯轻嘆,客观道:“因为他们人多,而且壮劳力多。” 大房二房加起来就差不多三十口人,还有几个奴僕。 能在流放路上活下来的奴僕大都是青壮年。 就连大伯和二伯都因为藏有私房钱,一路上打点,吃的好,受苦少,看著都比自家父亲壮实不少,甚至看起来还年轻些。 风霜催人老。 他们三房一家四口都面黄肌瘦,妇人占了一半还有一个是孕妇。 沈清棠想,这就跟在新世纪信用贷款差不多,显然他们一家四口在银行属於劣质客户。 略一思索,沈清棠问,“爹,你问问咱们除了这一百文能不能也赊点小麦种?还有开荒种地需要的工具。” 沈屿之不明所以,“咱们要小麦种干什么?咱们又不会种地。” 沈清棠不想解释,“小麦种也是小麦,能吃。” “能,说可以给两斗小麦种。”沈屿之眼睛亮了起来,一斗小麦能吃不少时间呢! 刚才没想到这一茬,就没要。 沈屿之说完提著衣服下摆跑回衙门,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半布袋小麦种和几样农具。 一把斧头,一把镰刀,一把铁锹,一把锄头,一捆麻绳。 总共五样,还是旧物件。 沈清棠没说话,快速在心里盘算接下来如何利用手里这些物资保一家四口平安度过寒冬且能按时还上佘县衙的帐。 父亲母亲和二哥唉声嘆气,扶著沈清棠往门外走。 早等在门口的大房二房等人立刻围了上来,看清三房人手里拿的东西,不客气的笑了起来。 沈清棠几个堂兄弟更是直接冷嘲热讽。 “哈哈!斧头,镰刀……三叔,我道你们闹著要分家是想甩开我们过好日呢!没想到竟然是想种地?” “小看三叔了吧?三叔在家就喜欢种草草,这会儿种小麦算什么?三叔,来年大丰收了记得也让我们尝尝。” “……” 沈屿之臊的满脸通红。 沈清棠上前一步把脸皮过薄的父亲挡在身后,“放心,看在过去同为沈家人的份上。明年若是大伯二伯以及各位兄弟姐妹们落魄到吃不上饭的地步,我们三房自然会管你们一顿饱饭。” 大房二房的人本是阴阳怪气,没料到沈清棠脸皮这么厚顺著他们的话就往下说,顿时气急。 “呵!保不齐明年谁接济谁呢?就你们那一百文在城里连个院子都租不起,可別等过年的时候还在街上要饭!” “哈哈哈哈!就是,到时候同为沈家人,我们一定会施捨你们一顿饱饭。” 眾人纷纷大笑起来。 李氏拉住恼怒的沈清柯,不让他上前跟大房二房的人爭执。 这是县衙前,打起来被抓进牢里怎么办? 沈清棠面色沉静,淡淡笑了笑,“那我先谢过各位兄弟姐妹。不过,大伯二伯,一贯钱养活三十多口人也不算宽裕吧?听说內城租个不大的院子就要五百文呢! 看来大伯跟二伯確实兄友弟恭,愿意同甘共苦挤在小院子里。就是不知道你们领的小麦种谁来种? 到时候看在同为沈家人的份上希望大伯二伯不吝赐教,毕竟我爹不如二位伯父见多识广,想必种地也不如二位伯父在行。” 第004章 孩子的爹是谁? 早晨排队的时候,沈清棠就跟人打听过,內城的房子很普通的二百文一个月。 地段略好的,配置稍齐全点儿的要五百文。 大伯二伯都不是能屈尊租二百房租的人。 沈家平辈们都被沈清棠这般低姿態恭维的话取悦,纷纷昂著下巴一脸倨傲。 唯独大伯二伯脸色不好。 沈清棠这话看似討好实为挑拨。 在三房到来之前,两家人就因为怎么分银钱和小麦差点吵起来。 沈清棠的话无异於火上浇油。 久居官场的大伯和混跡生意场的二伯都是人精,换平时定不受这么拙劣的挑拨离间。 只是流放路上吃了太多苦,深知银钱的重要性,一母同胞的两兄弟此刻看对方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防备。 二伯眼中还有些藏不住的懊恼。 沈清棠猜他大抵是后悔没跟著一起分家。 大伯摆出以前一家之主的架势,垂眼抬下巴看向沈屿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说好听点叫鄙视,说难听点就是狗眼看人低。 “老三,以前你虽然平庸但有我和老二罩著也是衣食无忧,现在你为了这个……”沈岐之指著沈清棠,“不守妇道、败坏沈家门风的贱丫头片子跟我闹分家?! 呵,你们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你以为当家那么容易呢?你一定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沈清棠逐出门,我让你回来跟我们一起过。” 沈屿之素来有点怕喜欢端著架子的大哥,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习惯性低头听训。 听见沈岐之骂沈清棠,顿时抬头看著他一脸愤愤地反驳:“棠丫头是我女儿可不是什么贱丫头!大哥,你要再这么说她別怪我不念兄弟情跟你翻脸!” 李氏也很生气,上前一步把沈清棠挡在身后,跟沈屿之並肩而立,冷声质问:“大哥,別人说棠丫头也就罢了,你这么骂她不亏心吗?你为了保护丹丫头把棠丫头推出去,你身为一家之主,还是棠丫头的亲大伯,你这么做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明明是你把棠丫头置於火坑,你不但不救她还想逼死她?你还是人吗?” “三弟妹,话可以乱吃,但是话不可以乱说!我什么时候为了丹丫头把棠丫头推出去过?那日官差来抓人,大家都在场,我可有跟官差交流过?” 沈清柯目光扫过大房二房,“棠儿已经这样,其他妹妹们,日子还长著,你们可千万小心。毕竟一贯钱也不算多,没钱的时候嫁一个姑娘来换聘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有一就有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房二房的人闻言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二房,几个未出阁的堂姐堂妹都齐齐后退一步。 “你们胡说!”大伯娘跳脚,“棠丫头自己不乾不净,不守妇道,你少往我们丹丫头身上扯!” “我不守妇道?”沈清棠冷笑一声看著沈岐之,“大伯,那晚上我被押送的官差拖走前,亲眼看见你往官差袖口塞了金叶子。” 沈岐之脸上並无慌乱,依旧居高临下的態度,“你別胡乱攀咬!那是我拿珏儿的长命锁给官差想把你救回来!你倒好,不感恩我也就罢了,还想恩將仇报?!餵不熟的白眼狼!” “倒是不知道大伯你做了好事会这么低调呢!”沈清棠阴阳怪气,“人在做天在看。坏人总会遭报应的!再说,大伯你刚才不还说没跟官差打过交道?怎么就又掏出长命锁为我求情?” 沈岐之这人虚荣,在京城时为族人做点什么都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天下都知道。 悄悄为她打点? 鬼都不信。 沈岐之目光扫过沈家眾人,看见二房人脸上的防备和猜忌,对沈清棠更为厌烦,偏自己前言不搭后语,换了话题,“老三,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沈家其他被带走的姑娘都没活下来只有棠丫头活著回来是怎么回事吗?你非要留著这么个祸害,好自为之吧!” 说完,不待三房人追问扭身就走,“走,咱们下馆子吃饭去!” 几个月没吃过饱饭的沈家眾人一听,吸溜著口水跟上去。 哪里还顾得上三房的糟心事。 李氏气得跺脚,“大哥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沈屿之嘆息一声,“大哥的事先不说了,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办吧?总共就这么一百文,连最普通的房子都租不起。” 普通的房子也要二百文。 沈清棠望著沈岐之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伯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不待沈清棠细想,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她是孕妇,饿的快。 “先去吃点东西吧!“沈清柯过来扶著沈清棠。 一家四口走到街上,闻著食物的香味直吞口水。 可是什么都捨不得买。 一百文对一无所有的三房人来说实在太少。 衣食住行都得从这一百文里出。 最后沈清棠提议买四个包子,一个人一个,有面有菜,解馋顶饿。 沈清柯表示自己不怎么饿,只需要买三个。 沈屿之和李氏也忙说不饿,只买了两个包子给沈清棠。 三文钱一个,了六文钱。 沈清棠心里暖暖的,被家人宠著的感觉真好。 她把两个包子分成四份,一人半个,“爹,娘,二哥,我们一起吃。” 其实原主以前都是喊父亲、母亲的。 沈清棠觉得彆扭,再来种田文看多了,觉著爹娘更亲切。 她对沈屿之夫妇解释要入乡隨俗,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北川普通百姓。 三个人推脱,要么说自己不饿,要么说沈清棠是双身子更需要吃好吃饱。 “苦日子只是暂时的!”沈清棠篤定道,“咱们以后可以天天吃包子吃肉!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一起受苦一起享福!你们要再推辞我也不吃了。” 三房一家四口,就近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沈屿之和李氏坐在上层的台阶,沈清柯和沈清棠坐在下一阶台阶上。 四个人特別珍惜地捧著半个包子,小口小口的吃。 以前锦衣玉食的三房人从来不知道包子能这么香。 流放的路上,每天吃的都是窝头喝的是冷水。 哪怕这样都不管够。 李氏突然笑了笑,“奇怪了,怎么觉得以前大鱼大肉都没这肉包子香呢?!” 沈屿之点头,“嗯,比琼玉楼的招牌菜还香!” 沈清柯想了想:“可能因为饿久了?” 沈清棠不认同:“我觉得是因为咱们一家四口还能整整齐齐坐在这里一起吃东西。” “你说的对!”沈清柯点头,“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足够。” 沈屿之和李氏也认同。 “那也不能一家四口住人家门口,咱们晚上在哪歇脚呢?”沈清棠问。 一家四口一边视若珍宝地吃著手里的半个包子,一边商量接下来的去处。 第005章 找温泉 “既然咱们租不起房子,我的建议是咱们还回城外。”沈清棠道,“城外有山有树,咱们可以自己砍树造房子。再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说不定还能捡些山货卖。” “可是……”沈清柯咽下嘴里的包子,皱眉反对,“城外不安全吧?万一有虫蛇鼠蚁,被咬了就麻烦了!” 沈屿之也不同意:“山里不光有人吃的,还有吃人的呢!我听说北川县可是有熊和老虎出没,还有野猪。” 沈清棠也想到这点,“咱们可以买点驱虫蚁的药。熊会冬眠,不惹到它跟前没事。至於老虎啊狼啊之类的攻击性动物喜欢在深山里。 咱们在城郊山边,一般不是它们的活动范围。 眼下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是暂住一阵子,等解决了温饱有余钱来城里安家,咱们再搬进来。” 其他人確实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同意。 一家四口正说著话,身后的院门突然从里面拉开。 “呦!我道是谁呢?这不是咱三叔一家吗?怎么就坐在地上吃包子啊?是不想吃肉吗?” 大伯三女儿,沈清棠的堂姐沈清丹拎著绑五肉的麻绳在三房眼前晃了晃。 確保他们能看见她手中的大块五肉。 二伯母手里拎著只母鸡,笑眯眯朝三房人道:“三弟,三弟妹,我们中午燉鸡,你们来一起吃吧?” 站在沈清丹身后的大伯母,状似隨和地跟三房打招呼:“这是我们刚租下来的院子。现在穷只能凑合住,你们呢?租到房子了吗?” 二伯家小儿子沈清鸣忙道:母亲,您糊涂了!我三叔三婶儿一家已经跟咱们分家了。人家都不屑跟咱一个姓,哪还愿意跟咱们一桌吃饭?!” 这么多人,才两只鸡,要再加上三叔一家,就更分不到几块肉。 他才不想请三叔一家吃饭。 二伯母拍了沈清鸣的胳膊下,“瞧你这没出息的!没看见你三叔三婶儿已经吃上包子了?人家有包子吃哪里瞧得上咱们这只鸡?!” 阴阳怪气的调调激怒了沈屿之,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对著院里的人掷地有声:“放心,我们三房再没出息也不会吃嗟来之食。” 沈清棠笑笑,扶著肚子站起来,“主要我们吃不起。毕竟你们二三十口人总共也就一贯钱,租这院子再吃鸡吃肉……我们家可没第二个姑娘让你们出卖!” “二三十口人就住一进院子,也不知道显摆个什么劲儿!”李氏重重哼了一声,起身扶著沈清棠,“咱们走!” 最后起身的沈清柯,咽下嘴里的包子,朝大伯二伯拱手行礼,“大伯二伯,以前不居安思危的苦咱们已经吃过。现在还是汲取之前的教训,珍惜度日为好。” 说完扭头跟上自家父母和妹妹。 身后还传来大房和二房的骂声。 “没教养!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一家子白眼狼!不是以前在京城靠我们供养时諂媚的嘴脸了?” “怪不得沈清棠自甘墮.落,三房就没好东西!” “幸好已经分家了,要不然迟早连累我们!” “……” 流放路上,大家早就撕破脸,经常扭打在一起。 这些不疼不痒的话更是听过千遍万遍。 完全不影响沈清棠一家四口。 一家人先找了个磨坊,把一斗小麦磨成了麵粉。 麵粉分为粗加工和精加工。 粗加工能出八五面。 精加工只能出七五面。 就是一斤小麦放进磨里,磨成麵粉的损耗。 一斤进去,出来是八两五钱。 这是按照新世纪的算法,在大乾一斤有十六两。 所以一斤小麦进去,能出十三两六钱麵粉。 一斗小麦总共出了十斤三两六钱麵粉。 沈清棠一家为了节约,选择了粗加工。 不要麩皮就不用付磨坊加工费。 又去买了二十文钱的驱蛇虫鼠蚁的药。 还买了两个破瓷坛以及四个缺口的破碗,总共了十文。 至於吃食,就买了十文钱的盐用来调味。 人无盐可不行。 另外,还置办了四只有瑕疵的瓷碗以及两只有缺口的大瓦罐。 残缺的瓦罐和碗商贩便宜处理。 一百文就这么去掉了五十六文。 就开始往城外走。 毕竟沈清棠还是个孕妇,不易劳累。 其实沈清棠觉得还好,她肚子虽然看起来很大,但是其实只有四个来月。 大概因为太瘦显得肚子大吧?! *** 到了城外昨晚落脚的地方,沈清棠依旧脚步不停。 “清棠,你要去哪儿?”李氏纳闷地询问。 “去找温泉。” “哪来的温泉?”沈屿之摇头,“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温泉?” 就算有,也早被达官贵人圈进了自己地盘。 “我之前想不开时,其实是想跳崖的,但是肚子大没爬上去。”沈清棠指了指不远处那座看起来陡峭的山。“那上面有一个山洞,我闻见有硫磺味。山中的硫磺味十之八九跟温泉有关。” 一家四口跟著沈清棠爬陡山,爬到两人高的位置,果然看见一个很隱蔽的山洞。 沈清柯吸了吸鼻子,“我怎么没闻到硫磺味。” “我也没闻到。”李氏同样嗅了下。 “大概孕妇对气味比较敏.感吧?”沈清棠脚步不停,循著硫磺味往洞穴深处走去。 洞穴越来越窄,最后只能一人低头弯腰通过。 大约又走了几十米。 山洞又变得宽敞起来。 其余三人也陆续开始闻见硫磺味。 甚至还隱约能听见水流声。 很快,到了洞口。 他们才发现,山下別有洞天。 山谷里是被陡峭的群山环绕的大块平地。 旁边山上有一道瀑布顺流而下,在山脚下形成一条小溪。 冬天都没结冰。 小溪旁就是一潭温泉。 温泉和小溪之间隔著一条窄路。 远远就能看见咕嘟咕嘟冒泡。 唯一让沈清棠觉得不太满意的就是温泉水远没有穿之前见过的温泉那么清澈,有些浑浊,看起来脏兮兮的。 “天吶!”李氏喃喃道,“我是做梦吗?大冬天怎么还有红绿草?” 沈清柯摇头,“娘,不是做梦。这地方位置特殊,群山遮挡住寒风,温泉是地热水,周围自然能长绿草。你看那边山坡上还有未化的积雪呢!” 沈清棠朝沈清柯竖起拇指,“还是我二哥知识渊博,不愧是咱沈家才子。” 沈家年轻一辈里,沈清柯学问最出眾,是最有能力走仕途的人。 为此,大伯一家没少打压二哥。 沈清柯抬手在沈清棠鼻尖上轻颳了下,“还得多亏了你这小狗鼻子,要不然咱们还得在寒风中挨冻呢!” 沈屿之左右张望,“这么高咱们怎么下去啊?” 来的时候虽然陡峭还能攀爬,这边山壁跟刀削似的,都没有落脚点。 沈清柯探头看了眼,“我先跳下去。然后爹你踩著我肩膀下来,我们再一起接住娘和妹妹。” 李氏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么高摔断腿怎么办?” 沈清棠指著沈清柯手里的一捆麻绳,“二哥腰上绑著绳子先下去,这样就能接我们。” 沈清柯点点头又摇摇头,“绑麻绳可以,你先下去,我们三个能拉动你。” “可是这样,最后一个还是不好下。” 於是商量再三,让沈清棠先下,沈清柯第二,然后李氏拽著,沈清柯接著,让沈屿之下来。 最后李氏再让他们父子合力接著。 总算,一家四口平安落在山下。 冬天昼短夜长,眼看日头偏西。 李氏望了望已然偏西的日头,皱眉:“吃喝有了,咱们今晚住哪呢?” 第006章 爭权夺財 还得住山洞。 於是刚才跳下来的一家四口,过会儿还得想法回去。 那山洞弯弯曲曲不透风,半空峭壁中不怕老虎不怕狼,最適合暂时容身。 一家四口兵分三路。 沈清棠在溪边想办法生火做饭。 李氏在附近捡乾柴乾草。 沈清柯和沈屿之去树林里找合適的树木做木梯。 木梯就两根略粗的长棍和数根细短棍拼在一起,不会木匠也能做。 想做饭得先生火。 为了省钱,他们没捨得买火摺子。 只能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 沈清棠不是第一次做,熟知其中窍门,很快就引燃了火。 找了两块石头把洗乾净的瓦罐架上开始烧水。 两只瓦罐都不小,一只充当锅,一只用来当水桶正好。 沈清棠深耕《如果穿越回古代……》领域五六年,发布过的视频、笔记有几千。 很多內容都实践过好多遍。 日常没灵感了还会看很多种田文或者宫斗宅斗文。 比如,像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多去山里跑跑,想必能找些药材或者山货,运气好了还得捕点野味。 沈清棠做过不少《穿越到古代之深山如何发家致富》的短视频。 发布过不少中药材、山珍野味的图文。 也许叫不全名字,但,总归能眼熟。 眼下太阳就快落山,上山不安全,还是等明天再说。 沈清棠心里盘算著,手下也没停。 水烧开,烫洗碗筷后,再把水装进瓷碗里。 瓦罐里重新装水开始烧。 沈清棠等其中一只碗不烫手,抓了两把面撒了点盐进碗里开始搅拌。 眼下没有像样的炊具,也没有丰盛的调料。 只能做圪塔汤,还是没油水的疙瘩汤。 待到瓦罐里的水滚开,用洗乾净的细树枝当筷子,把碗里的稠麵糊,一点点拨进锅里,等凝固成形后再搅拌均匀。 等沈清棠做好饭,沈屿之三人先后脚回来。 父子俩一人扛著一根碗口粗的直树干回来。 李氏捡了若干软草和乾柴。 一家四口,围坐在温泉旁,守著火堆,一人一碗白麵疙瘩汤。 有吃有喝,说说笑笑。 沈屿之被烫得直嘶嘶,完全没了以往食不言寢不语的规矩。 李氏嗔怪道:“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沈屿之嘿嘿笑了两声,“以前在京城,跟一群老紈絝在一起,京城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但都没有这碗疙瘩汤香。” 李氏点头,咽下麵疙瘩才端著碗开口:“是啊!咱们一家四口都能平安在北川活下去,粗茶淡饭也比山珍海味强。 说实话,刚分家那会儿我还挺慌的。现在竟然觉得分了挺好。 別看你大伯二伯两家现在挺欢,又是鸡又是肉。那么多人那么点肉,还不打起来? 生一肚子气,肉吃到嘴里也不香。” 沈清柯“嗯”了声,“不只为吃,还得为住打呢!就他们租那房子不会便宜。” 沈清棠补充:“不光不便宜还小呢!北川县內城的房子,五百文也就能租个小院。他们二三十口人,有的爭!” 沈屿之嘆息一声:“大哥一向说一不二,二哥又是个不吃亏的性子。长远看,真的是分出来更舒心。就是苦了你们祖母……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拿出点钱给母亲看病。” 没有人说话。 答案可想而知。 不会。 沈清棠想,老太太如今最大的用处怕是被当做爭房子的棋子。 吃过饭,太阳就落山了,只剩一片霞光还维持著最后的光亮。 把简易木梯做好,沈清柯先爬上去,然后是沈清棠、李氏最后是沈屿之。 一家人进山洞后,用麻绳把梯子拎了上来。 李氏把捡来的乾草分成两份,在山洞一块巨石左右各放了一部分。 沈清棠和李氏在石头里侧,沈清柯和沈屿之睡在外侧。 虽然没有被褥,但是点了两堆火,並不觉得冷。 从流放到现在这是一家人睡得头一个安稳觉。 一来是从流放开始,头一次能自由睡觉。 二来是这段时间真得累坏了。 三房沉入梦乡时,內城的大房和二房还在爭钱財。 如三房所料,从中午吃饭,两家人就在爭。 爭房子怎么分配。 如沈清棠所说,大房二房五百文租住的院子並不大。 连四合院都算不上。 五间堂屋,三间东厢房,两间南厢房,西墙开著的大门就是遇见三房的沿街门。 吵吵半天,大房和二房才终於达成一致 两间南厢房,男家僕和女家僕各挤一间。 三间东厢房,姨娘们一间,公子哥儿们一间,小姐们一间。 剩下五间堂屋,原本是东屋三间,西屋两间。 这也是两家爭执的最大原因。 都想住三间的堂屋。 后来还是老太太怒声道:“老身还没死呢!现在就没有我的房间了?” 大乾重孝,不管在心里怎么想,总不能真把老太太扔出去。 於是决定从东屋里单独的一间给老太太,也解决了爭论的问题。 剩下四间堂屋,由东到西,大房两间,二房两间。 好不容易分配好房间又开始爭財產。 沈岐之的意思是长兄为父,一切按京中规矩来,由他分配家里的奴僕和物资。 沈峴之不同意,他说在京城中他掌管钱財,要按京中来,家里银钱也该他负责。 他还是一家之主,掌管全家人事。 最后兄弟俩各退一步。 沈峴之依旧负责掌管钱財,但是开支用度都需要知会沈岐之,得到他同意才能用。 兄弟俩爭了半天后一算帐发现根本没有管钱的必要。 总共一千文,房租五百文,中午买肉一百文,两只鸡.八十文。 还买了大米、油盐酱醋。 帐上目前就剩一百二十文。 房间虽然分好,但是床不够,也没被褥。 眾人也没换洗衣物,身上依旧穿著北川衙门给发的破衣。 明天二十多张嘴还等著吃饭。 这些十个一百二十文都不够,谁管帐谁头疼。 沈岐之和沈峴之沉默了会儿,齐齐开口。 “老二,你说得对!你是管钱的一把好手。家里的钱就应该让你管。” “大哥,你是一家之主,应该由你当家做主。” 沈岐之说著把刚才好不容易爭过来的帐本递给沈峴之。 沈峴之一手推辞帐本,另外一只手把刚刚死死捂住的钱袋子塞给沈岐之。 兄弟俩开始新一轮的“兄友弟恭”。 都谦逊地让对方掌家。 第007章 好好的千金小姐现在怀著孕还不知道爹是谁 沈清棠是被阳光照到眼睛才醒的。 冬日,太阳明媚但不炙热,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心生懒意。 睁眼时难免有些恍惚,沈清棠了不少时间才记起现在的处境。 半晌,失笑摇头。 魂穿异世这么大事,她连惊讶、惶恐、难过的时间都没有。 悲春伤秋的前提是,得先活下来填饱肚子。 山洞里已经只剩沈清棠自己。 她走到洞口旁,往下探头,看见一家三口各自忙碌。 李氏在烧火。 从来没干过这种粗活的李氏,半天点不著火,呛得直咳嗽,眼泪哗哗的,抬手抹眼泪结果蹭一脸灰。 沈清棠想,不管古代还是现代,人都不容易。 一边想,一边顺著梯子爬下山洞,接过李氏手里的木棍,“娘,我来吧!” 李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本想做好叫你吃饭,没成想笨手笨脚,还得让你大著肚子来干活。” 沈清棠抬手蹭掉李氏脸上的灰,“哪有?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了!” 在女性地位低贱的大乾朝,不重男轻女,不因她被人糟蹋拖累家人拋弃她。 “你这丫头,从小.嘴就甜。”李氏被哄开心,提起空瓦罐,“我去给你打点温泉水洗脸。” 沈清棠熟练的生火,熬粥。 早饭是麵糊糊。 就像勾芡水淀粉一样,勾芡好麵粉,在水开后倒进去搅拌均匀。 照旧是撒点盐调味。 没办法,不管一斤是十两还是十六两,五百克还是六百克。 怎么算麵粉也就十斤出头,但是日子还长著呢! 没有稳定的收入之前,一家四张卡就得节约吃这十斤面。 县衙佘钱佘物本就不是为了让人享福只是为了让新子民不被饿死。 吃早饭时,沈清棠给家里人布置任务。 “二哥,今天还得辛苦你继续砍树。” “爹,你会和泥吗?我们需要垒一些土砖。” “娘,你帮著找些乾草碾碎,搅拌进泥里。” “我去山上找点吃的。” 砍树是体力活。 和泥是轻一级的体力活加技术活。 沈家人一天来已经习惯沈清棠发號施令,应得痛快。 吃过饭,各自忙碌。 沈清柯抓著斧头去砍树。 沈清棠爬到山洞里顺著来时路出去。 他们在的山谷里都是山背面,山壁很是陡峭不易攀爬,尤其沈清棠还是个孕妇,更爬不来。 来时的山虽然也陡能容易攀爬。 很快沈清棠就发现了好东西。 桑黄。 桑黄是中药,为数不多在冬天还能採到的药材。 这玩意在现代差不多三百一斤。 能活血、止血,对闭经有用。 好像对痔疮也有用。 沈清棠握著镰刀木把手,用镰刀头的背部贴著根部轻轻一敲,就掉下来一整块。 当然,沈清棠以前都是纸上谈兵,落到实践,还是敲碎了好几块,动作才变得熟练起来。 找桑黄的路上,又发现了不少冬菇。 这也是好东西,补肝、对肠胃好,重点是抗癌。 小鸡燉蘑菇中的蘑菇也是它。 它其实还是金针菇的野生版。 除了这两种山珍,沈清棠还找了点儿木耳以及其他常见药材。 路过一棵红松树时,沈清棠摘了些松子,还捡了几枚松针別在衣服上。 沈清棠没有包袱,只得用衣襟兜著,很快就弄了满满一兜,只得先返回山洞放下。 远远就听见沈屿之和李氏爭执。 “哎呀呀!我就说你这水加多了。清棠说要和泥没让你和粥。” “我这不是头一回弄嘛!你別念,我再弄点土加上就是。” 沈清棠探头。 就看见沈屿之和李氏,像极了刚学和面的新手。 土多了加水,水多了加土。 加出了满满一堆。 幸好旁边就是温泉,要不然冬天玩泥,冻也冻死了。 沈清棠失笑跟他们打招呼。 “爹,娘!我捡了一些冬菇,中午我们可以喝菌汤啦!” 李氏忙嘱咐沈清棠:“你还怀著身子,千万小心!” “知道了。” 沈清棠挥挥手,退出山洞。 下面还传来沈屿之和李氏的惋惜声。 “本来说好等清棠及笄,就跟宋家小子定下。就差三天!!” “唉!造化弄人。好好的千金小姐现在怀著孕还不知道爹是谁。” “你小声点儿,清棠再听见!” “不是你先说的吗?” “……” 沈清棠低头摸著肚子。 她尝试过找原主的记忆。 可惜关於那晚的记忆只到被带走,然后醒来就在流放队伍里。 她连孩子得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唯一庆幸的是,那晚碰她的只有一个人。 *** 中午做了麵饼,配的是冬菇汤。 沈清棠留了一点点麵饼撕碎扔进瓦罐,放进溪水里。 没一会儿就抓了条鱼上来。 不过只是小鱼。 沈清柯说溪水凉,不让沈清棠碰,自己到溪水里放瓦罐。 没一会儿就抓了几条鱼。 小的刚刚能捏住,大的有巴掌大。 李氏直乐,“晚上咱们有鱼汤喝了!” 沈屿之把沈清柯轰走,“你去砍你的树。抓鱼这事我来。” 下午沈屿之的任务是做土砖。 用木片做好模具,把泥放进去压实,再反扣脱模,晒乾。 温泉附近温度够高,不会结冰,就是湿气略大,需要多晾晒几天。 李氏下午帮不上忙,就在山谷里找些能吃的野菜野果。 沈清棠照旧去找山货。 忙碌的一天很快结束。 沈清棠和沈清柯前后脚回到山谷。 晚饭是鱼汤和汤麵饼。 但是鱼汤並不美味。 因为李氏不会洗鱼,把苦胆弄破了,一瓦罐鱼汤都是苦的。 李氏连连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眼看就要哭出来。 “我真没用!做个鱼汤都做不好。你们大冷天捕鱼上来,我还给弄坏了。”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老师傅。娘,你没发现你已经会生火了?早晨你还不会呢!下次就能做好吃了。別说你,你看我爹,上午还不是土多了就水多了。后来是不是就好多了?”沈清棠眼神诚挚,语气篤定。 沈屿之连连点头,“清棠说的对。不是你无用,是我们换了新的生活,都是从头开始,需要摸索需要学。你能放下大家闺秀的架子,来学以前厨娘做的事,已经很了不起!” 沈清柯也跟著劝:“娘,爹和妹妹说的对。咱们都是从头开始,慢慢学,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话是这么说,可是从头开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清棠从衣服上,把松针取下来,分给李氏一根。 李氏莫名其妙:“给我这个做什么?” 第008章 赚到第一笔钱 沈清棠没回答,而是面向沈清柯和沈屿之,“二哥,爹爹,你们把手伸出来。” 沈屿之没多想,女儿发话就照做。 沈清柯下意识想往背后藏,但是沈屿之已经伸出手,而且沈清棠杏眼瞪著他,只得把藏了一半的手拿到身前伸开。 两个人以前在京城过的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生活。 就算流放路上,受的只是顛沛流离之苦。 劳作之苦还是他们头一次吃。 以前沈清柯只有常年握笔的指腹上有薄茧,沈屿之一双手更是比许多女人都白净。 眼前摊开的四只手上,掌心以及手指和手掌连接处不是血泡就是水泡。 尤其是沈清柯。 掌心的水泡磨烂又起了新的。 看著都触目惊心。 沈屿之白天干活疼得时候还会跟李氏抱怨几句,要不就休息一会儿。 可沈清柯一介书生,不管午饭还是晚饭从来没提一个疼字。 李氏想碰沈清柯的手,又怕弄疼他,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比流放路上还苦呢? 沈清棠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心疼归心疼,但不像李氏这般慌乱。 她在温泉水里清洗乾净松针,略微在火上烤了下。 松针不是银针,不能真烤,会烧著。 见李氏指望不上,只得让沈清柯等著,先给沈屿之挑破水泡,把里面的透明的水挤出来。 否则一碰就疼。 挑破一点,然后挤出水反而不那么痛。 然后把侧柏叶揉碎给沈屿之敷在掌心,“这玩意本有止血之效,但是,现在是冬天,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作用,先试试吧!” 沈清柯盯著沈清棠不熟但坚定的动作看了会儿,突然开口:“清棠,你怎么突然懂这么多?” 找 温泉。 会生火做饭。 会抓鱼。 会做土砖。 会认山货。 连李氏採回来的野果也是沈清棠把有毒的挑出去扔掉才分给他们吃。 好像这个娇惯的妹妹从自縊未遂之后,变得似乎过於聪慧、冷静、能干。 沈清棠早就想好了说辞,给沈清柯挑水泡的手依旧平稳,头也不抬道:“哪里是突然?这些都是以前奶娘告诉我的。奶娘嫁人前就在山村里生活。 以前我想听故事,她就给我讲山里的事。 只是之前都路上,又用不到。” 反正奶娘已死,死无对证。 奶娘入府时,身家背景是大管家负责调查的。 大管家是大伯的人,而且年岁已高,同样死在了路上。 “这样啊?!”沈清柯疑虑半消。 “当然也不全是奶娘说的。”沈清棠麻利的挑破水泡,把侧柏叶揉碎给沈清柯敷在手上,“我不是喜欢看杂书吗?有些是书上教的。 不是我吹,我跟你们说,我会的还多著呢!” 沈清棠傲娇地扬起下巴,脸上写著“快夸我!”。 沈清柯失笑,“是是是,你最厉害。” 在京城时,沈清棠確实经常看閒书。 以前他到书局看见有趣的也会给她带几本。 李氏轻拍沈清棠后脑勺,“你呀!厉害不厉害先不说,都快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知羞!” 语气却是满满的宠溺。 沈屿之则连连点头,言简意賅:“我闺女当然是最最好看最最聪明最最能干的!” 三个“最最”把沈清棠哄得绷不住,笑得见牙不见眼。 沈清棠把松子从壳里剥出来,分给爹娘和哥哥。 他们已经许久没吃过荤腥,松子里有油脂,四捨五入也算沾点油水。 还洗了点野果子。 冬天,其实也没什么野果子,就是野山楂。 这玩意开胃,本来就饿也不敢多吃。 松子油性大,吃著最香。 临睡觉时,沈清棠往只剩余烬的火堆下面埋了一些松子和。 明天起来就能吃烤熟的松子,那个最香。 *** 第二天,照旧是沈清柯去砍树。 想要盖房子,得需要不少树。 沈清柯现在是新手伐木工,工具也不先进,效率很低。 第一天就砍倒一棵树,还不是特別粗的那种。 沈屿之和李氏又弄了一天的土砖。 沈清棠照例去捡山货。 第三天,沈清柯和沈屿之一起去砍树。 李氏和沈清棠去捡山货。 第四天一大早,一家四口早早起来排队进城。 原因无他,一把斧头效率太低,而且卷刃了。 再者,沈清棠捡了不少山货,可以摆摊卖一卖。 他们到集市上时,时间还早,摆摊的人不多。 沈清棠让沈屿之和李氏看著摊子,自己和沈清柯先到集市上去打听下行情。 卖东西也是有潜规则的。 比如同样的东西,大家都卖十文,只有你卖五文。 赚不赚钱先不说,一定会遭到同行排挤针对。 沈清棠还让沈清柯背著桑黄去几个药铺问了问回收价格。 一斤桑黄大概在二百七十文到二百九十文之间。 但是桑黄不是日常批量用药。 北川这些药铺不是有大夫和药童自己去採药就是有固定进货渠道。 最后还是把价格压到二百六十文,才有一家药铺同意收购沈清棠的桑黄。 沈清棠总共捡了三斤七两八钱桑黄,卖了九百八十三文钱。 好说歹说让掌柜凑了个整,给了一千文也就一贯钱。 穿成一串的铜钱拎在手里还挺有分量。 沈清柯很开心:“等明天我也跟你去捡桑黄吧?这玩意还挺赚钱。” 沈清棠摇头,“只是乍然看挺赚钱。我打听过在城里打工的壮丁一天工钱差不多也有三百文。 再说,附近就那么几座山,我现在已经找了一大半,剩下的最多还能卖个七八百文。 冬天山珍和药材都少,养不活咱们一家人。 想赚钱,我们还是得想別的门路。” 沈清柯一听就知道沈清棠有了想法,追问:“你打算做什么?” “种菜。” “种菜?” 沈清棠点头,“咱们那有温泉,温泉边上现在就有绿植,想必也能长菜。现在是冬天,蔬菜比肉还稀缺,若能种出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前提是得能种出来。 沈清棠还想要一个古代版的温室大棚。 只是现在资金和人力都有限,急不来。 兄妹俩说著话就到了沈屿之和李氏守著的摊子前。 沈屿之站在摊位旁,见人过来,不但不上前招呼,还背过身。 李氏倒是没挪地方,只是扯了衣袖挡在脸前。 沈清棠:“……” 哭笑不得:“爹,娘,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 第009章 男人卷钱跑路 沈清柯轻咳一声,猜测:“应当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叫卖。” 沈清棠:“……” 把这事忘了。 大乾朝的社会地位顺序也是士农工商。 商人最末。 沈屿之和李氏能在不见人的山里劳作,但是到集市上摆摊还是放不下架子也张不开口。 沈清棠无语,不过可以理解。 於是让他们三个人去逛街,自己守在摊位前叫喊。 沈清棠一个网红博主没少直播,当然不怕摆摊丟人。 而且叫卖都跟別人不一样。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十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买到山货。” “男人和外室卷钱跑路,我把婆家珍藏的山货偷出来卖!不为赚钱只为出气!给钱就卖!”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 第一句是模仿2元店的。 天天在倒闭清仓,永远不关门。 第二句是江南皮革厂倒闭的梗,传遍大江南北的姐夫带小姨子卷钱逃跑。 新鲜有趣且大胆的吆喝声,很快吸引了一些人围观。 不论古今,总有些大聪明会信以为真,也会有真聪明提出质疑。 “你婆家珍藏的就这种山货?咱们北川县山上到处都是嘛!” “人家就是为了餬口,隨口瞎编说的话你也信。” “为啥不信?若不是有难处谁家能让自己婆娘大冬天挺著肚子出来卖山货?给我来十文钱的冬菇。” “就是!女人名节最重要,哪有人会拿自己名声开玩笑?我要点木耳。” “……” 有人看热闹,有人真付钱。 沈清棠没有称,得借隔壁摊位的桿秤。 她还不会用这种顾老的秤砣杆称,隔壁热心肠的大叔乾脆帮沈清棠称称重。 除了冬菇略多些,其余的都是散货。 木耳就一斤左右。 干木耳售价一百五十文一斤。 还有榛子、金樱子、松子等,数量都不算多,一两个人就买空。 金樱子有南北之分。 北川县的当然是北金樱子。 沈清棠接过第一笔十个铜板时,差点就顺口来一句:“感谢xx大哥,大家给大哥点个关注!” 好在话到嘴边及时停住,只说了声“谢谢!”。 围观人群虽然看热闹的居多,但沈清棠本就没多少货,很快就被买了个七七八八。 还剩一部分金樱子和一点儿品相不太好的冬菇。 沈清棠正打算贱卖,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清棠?你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竟然出来摆摊卖东西!” 蹲在地上的沈清棠抬头,看见一张被面纱遮住只剩眼睛的脸。 似乎有些眼熟,声音也熟。 “嘖!”蒙面女旁边的青年一脸幸灾乐祸,“我还以为三叔闹著分家是藏了什么绝世珍宝偷偷躲起来享福。没想到竟然是去捡山货来卖。” 唔! 对上號了。 大伯家討厌的堂姐沈清丹和二伯家欠揍的堂弟沈清鸣。 说是堂弟,就比沈清棠小四天。 沈清棠眨眨眼,佛若没听见他们奚落的话,“堂姐,堂弟,你们吃冬菇吗?看在亲戚的份上给你们打八折……五折,这一堆只要十个铜板。” 沈清丹和沈清鸣下意识看向地上。 摊开的破包袱上面杂七杂八总共堆了一小堆。 很多他们叫不上名字,但是也看得出来卖相不好。 “就这破东西十个铜板还打折?”沈清鸣气愤地质问。 不打折也就十文钱吧?! 沈清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沈清鸣一眼,“是打不打折的事吗?” 难道他们俩挤过来不是为了羞辱沈清棠的?! 老远就听见沈清棠那清丽的嗓音,才特意过来。 没想到沈清棠既不像在京城时那样唯唯诺诺地巴结她,也不像前两天分家时咄咄逼人,完全不接茬。 让她像一拳打在上,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二叔家这个蠢货竟然还在意到底打折没打折?! 沈清鸣“哦!”了声,恍然:“对!这是打折不打折的事吗?我们是一家人,你竟然赚一家人的钱?!你应该白送给我们。” 沈清丹:“……” 低低骂了声国粹。 她今天为什么要带这个二傻子一起出门? 其实也不是沈清丹想带著沈清鸣。 而是现在大房和二房都互相不信任。 都生怕对方偷偷公中的钱,也怕对方藏了小金库不肯交出来。 於是,大房的要出门二房必然出人跟著。 反过来也一样。 沈清棠没搭理沈清丹,只提醒沈清鸣:“咱们已经分家了,只能算亲戚。” “对哦!五文,不能再多了。” “八文。” “七文。” “成交。”沈清棠掌心朝上,伸到沈清鸣面前,“给钱!” 沈清鸣掏了掏口袋,尷尬地望向沈清丹。 “看我作什么?我可没有钱给你救济要饭的乞丐。”沈清丹重重在要饭的三个字上咬了咬,眼睛是看著沈清棠说的。 沈清棠见在这俩二傻子身上榨不出来钱,略有些失望地撇撇嘴,两手撑著膝盖站起身。 没办法肚子有点大,蹲得单膝跪地蹲,起的时候也得撑著才能起。 沈清棠个头比沈清丹高一点儿,俯视她:“没钱你在这里吹什么牛?我凭自己的双手捡山货来换钱,不偷不抢,总比某些至今还把自己当千金小姐、官家少爷的人强。 再说,摆摊赚钱凭本事吃饭怎么就是乞丐了?你的意思是这一条街都是乞丐?” 他们所在的是內城比较繁华的一条商业街。 整条街上都是做生意的。 两侧是各种商铺,成衣铺、当铺、铁匠铺、车马店、客栈、饭馆等。 路边都是摆摊的,小吃摊、杂货摊、代写书信、卖摺扇字画的,应有尽有。 还有些跟沈清棠这样就地摊个包袱卖零散物资的。 沈清丹一句话,一整条街的商贩都成了乞丐。 大家当然不乐意,开始纷纷討伐沈清丹。 “哪来的姑娘这般不懂礼数?看著文文静静说话让人这么討厌!” “看这装扮八成是京城流放过来的。一般也就那是犯了错的京官们到咱们北川还喜欢狗眼看人低,过阵子就老实了!” “我瞧也是。从头到脚遮这么严实,怕还做回京的春秋大梦呢?!哈哈哈哈,我还没见过流放到这里的京官还能回去的。” “就是!摆架子谁不会?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人家这小娘子,认清现实,靠双手谋生。” “跟他们废话什么?看不起咱们北川人,咱们不还不待见他们呢!滚!滚!滚!哪来的滚哪儿去,別在这里碍眼。” 第010章 你脖子上面顶的是夜壶吗? 杂乱的討伐声渐渐变成整齐划一的驱逐声。 “滚!” “滚!” “滚!”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不知道谁伸手推了沈清丹的肩膀一下。 沈清丹“哎呦”一声,向旁边倒去。 谁知旁边的人不但不扶她,反而又推了她一下。 沈清丹脚下还没站稳,人又不由自主的歪了回来。 左一下,右一下,沈清丹站也站不稳,倒也倒不了,又疼又怕,只能尖叫连连。 她自幼在京城长大,是家里长房么女,受尽宠爱,整日里被人追捧,何曾受过这般对待。 沈清鸣也没好到哪里去。 被视为沈清丹的同伙儿,被同样推来搡去。 气得他破口大骂。 骂沈清丹:“都怪你!你脖子上面顶的是夜壶吗?什么话也敢说。” 在人家的地盘人骂人是乞丐,跟指著禿子骂和尚有什么区別?! 骂完沈清丹还想骂沈清棠,结果发现沈清棠已经不在跟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 “小贱人!” 沈清棠身为一个网红,对网络暴力的威力最清楚不过。 她挑拨完就拖著包袱弯腰退出了人群。 她还是个孕妇呢!可经不起这么推搡。 不过,远远站著看了会儿热闹的沈清棠还是忍不住咂舌。 没想到现实版的民愤比网暴还厉害。 沈清棠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浪费在看热闹上。 转身去找爹娘和二哥。 他们正在铁匠铺。 缺了口的斧头需要修復。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沈清棠到铁匠铺时,沈清柯正准备付钱。 沈清棠拦住沈清柯,在铺子里又选了两把大锯和一把斧头,还有一把新剪刀加上修斧头的钱,总共二百二十文。 李氏心疼,“有一把斧头就够吧?这些不当吃不当穿的。” 在衙门佘债才给一百文,买几样铁器就要二百文。 “娘,有些钱不能省。咱们盖房子要不少木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铁器八十文一斤,咱们买成品自然更贵一些。” “清棠说的对。”沈清柯认同。 李氏心里也清楚,只是受够了没有钱的苦,心疼罢了。 沈清棠揽住李氏的肩膀,“娘,別心疼!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钱,你都不完!” 李氏眉间愁容散去,“你呀!最会哄我开心。” “我说的是实话。今天咱们就赚了一千六百三十四文。换成银子也有一两多呢!走,下馆子去!” 桑黄卖了一千文,杂七杂八的山货卖了六百三十四文。 本来能卖更多的,他们这几天吃了一部分。 李氏又开始皱眉,“下馆子多贵?一顿饭二百文就没了。要不,咱们还是买些食材拿回去做?” 沈屿之和沈清柯都赞同回家做饭。 於是一家四口,去採购食材和日用品。 李氏女工不错,所以也没买成衣,买了些布,打算回家做衣服。 买了一匹最便宜的麻布,一百文。 一匹白布二百文。 麻布做外衣,白布做里衣和衣。 北川地寒,总要做一身衣。 有了布匹还要买。 一斤六十文。 按一人一套衣一斤算,四口人要四斤。 考虑到沈清棠是孕妇,需要宽鬆些,多买了一斤。 五斤三百文。 另外,一家四口不能总是穿著衣服睡,还需要有被。 一床被褥按五斤算,四床被褥二十斤一千二百文。 显然沈清棠手里的钱不足以支撑他们一人一床被子,最后减半买了十斤六百文。 接下来是买食材和锅碗瓢盆等日用品。 大米一斤按质量五文钱到七文钱不等,买了一斗最便宜的下等米,六十文。 猪肉二十文一斤,买了一斤。 鸡蛋按大小三文钱到五文钱一个,买了二十个小鸡蛋,六十文。 砂四十文一斤,买了半斤,二十文。 食用油五十六文一斤,买了一斤。 还买了一部分猪板油,十文一斤,买了五斤。 铁锅一口一百文。 还有针线十文。 费三百七十六文钱。 衣食住行加在一起共一千四百九十六文钱。 今日卖山货的钱还剩一百三十八文。 之前县衙赊帐来的钱还余四十四文。 总计一百八十二文。 李氏肉疼地把铜板装进钱袋,“好歹还剩点儿。” 沈清棠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娘,可能还得一点儿。” 李氏捂紧钱袋子,“还有什么必须要买的?” 必须两个字咬的很重。 “山货最多再能卖一次。为了有后续收入,咱们还得买一张渔网以及一部分蔬菜种子。”沈清棠解释。 “温泉附近温度够高,应该能种蔬菜。小溪里有鱼,我们可以捕一些鱼来卖。 这样能鱼抓的差不多了咱们就又能卖蔬菜。” 李氏实在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只能依依不捨像嫁闺女一样地把钱袋子交给沈清棠。 冬天街上没有蔬菜种卖。 一家四口从內城跑到东外城村子里,找农户买了几样日常蔬菜的种子。 总费三十文。 还收到了一张二手渔网,费五十文。 余一百零二文。 沈清棠掂著手里的蔬菜种感慨:“辛辛苦苦四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四天前从北川县衙处借来的就是一百文,现在依旧是一百文。 “这帐让你算的。咱们买这些东西不是银子吗?要知道一千文就是一两银子呢!咱们很厉害了!”沈屿之道。 这辈子他最擅长的就是钱。 赚钱还是头一回。 特別有成就感,哪里愿意让沈清棠泼冷水。 沈清棠立马认错:“父亲大人说的对!我们要再接再厉爭取下次赚二两银子!” *** 从內城到东外城再赶回西外城,差一点赶不上出城。 城门每天傍晚关上,第二天早晨打开。 忙活了一天,连顿中午饭都没吃,一家四口都饿的够呛。 回到温泉旁,先点燃火做饭。 新买来的铁锅需要开锅,正好顺道把猪板油熬出来。 炼猪油这事也得沈清棠来,因为其他人不会。 他们或许吃过,但绝对不知道猪油怎么来的。 沈清棠熬猪油其他人也没閒著。 沈清柯负责把温泉边上野生的茴香割下来顺便清洗乾净。 因为沈清棠说要包茴香水饺。 茴香有股特殊的味道。 沈清柯皱眉:“这个真能包饺子吗?” 事实上他更想问茴香能吃吗?不会有毒吧? 第011章 万能奶娘,哪里有用哪里搬 沈清棠哪里不知道二哥想什么,点点头,“奶娘说很好吃呢!就是茴香比较喜欢重油,油少了不怎么好吃。” 所以之前几天她才没打茴香的主意。 现在有猪油,当然要吃一顿好的。 沈屿之爬到山洞里,找了个通风的地方,把猪肉掛起来。 天寒地冻,猪肉一时半会儿坏不了,就怕招来动物撕咬。 李氏则忙著收拾规整今天在县城买回来的东西。 熬製猪油,要先把白..的猪板油洗乾净,切成小块备用。 新买来的铁锅架在火上烧热,等锅变色后,拿一块猪油在锅里擦拭一遍,等到温度低下来,再烧再擦。 几次下来,新买来的铁锅就变得油润光亮。 炒菜不糊不沾锅。 这个过程就是开锅。 沈清柯洗好茴香就开始搭临时灶台。 土砖还没干,只能先拿几块临时用用, 搭成个三角形的低架。 沈清棠把开好的铁锅架在临时搭建的灶上,先往锅里倒一点儿水,再把切好的猪板油放进去煮。 刚开始水是浑浊的,烧开时会有很大的热气,但是过一会儿热气就会消失。 浑浊的水逐渐变得清澈油亮。 这时候的水其实已经是猪油。 加水熬製就是为了防止加温时锅里或者板油上有水四溅烫到人。 接下来就是小火熬製。 慢慢地,白..的板油块就会“融化”。 看见猪板油变成金黄的油渣,就证明猪油炼到位。 一勺勺舀进之前充当锅的瓦罐里。 等放凉了就是凝固的白色油脂。 熬製猪油不属於穿越必备技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沈清棠做短视频和笔记那会儿搜索过,三千年前的古人就开始吃猪油。 而大乾朝撑死是两千年前的古代。 猪下水的路怕是在大乾朝走不通。 剩余一部分底油和油渣留在锅里。 等茴香切好放进锅里搅拌下就直接能包饺子。 沈清棠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们忘记买菜刀。 於是只能用新买的斧头,洗乾净后把茴香剁碎。 沈清柯剁馅,沈清棠负责和面。 粗加工的麵粉没什么筋力,一斤面六两水就够软。 等沈清棠把面揉好,沈屿之夫妇也从山洞里爬了下来。 筷子照例是树枝充当。 擀麵杖是用两指粗细的树枝截了一段,剥乾净皮。 沈清棠先给沈清柯和沈屿之示范了下怎么擀饺子包.皮。 接著又给李氏演示了一遍怎么把馅包进饺子皮捏成饺子。 沈清柯年轻,学习能力强,虽然擀的不是椭圆形就是正方形,厚薄也不均匀,但是姿势正確,进步很快。 沈屿之肢体僵硬,大掌根本捏不住小小的麵团,直接放在木板上,双手握著擀麵杖,横著擀一下,竖著擀一下,感觉大小差不多了再沿著边缘修一下形状。 李氏笑得不行:“我虽然不会擀皮,但是我在厨房看见过厨娘是怎么擀皮的。人家擀得都是圆圆的,哪像你俩?” 沈屿之不服气:“你还好意思笑我们?你又好哪里去?我们在京城又不是没吃过水饺!都是肚大腰圆,你包的这个长长的扁扁的像什么?” 沈清柯看了看沈清棠包的水饺,“你包饺子也是奶娘教的?” 沈清棠包的水饺跟厨娘没法比,也算不上好看,就是比他们三个强一点儿。 沈清棠点头,“嗯,小时候奶娘不让我玩泥巴!说脏,就让我玩麵团。” 感谢万能的奶娘,哪里有用哪里搬。 饺子这东西,说白了就是麵包馅,下进滚水里不露馅就叫成功。 人多力量大,四个人很快把水饺包好,煮熟。 山谷里几乎没有风,旁边是温泉和火堆,一点儿都不冷。 一家四口就著火光,坐在木桩上,一人端一碗水饺,围在一起边吃边聊天。 茴香特有的清香味,配上酥脆的油渣,裹上浓厚的油脂味,十分鲜香。 沈清棠咬了一口水饺,满足的眯了眯眼。 “真香!”沈屿之是猫舌头,怕烫还想吃。 李氏点头,“嗯,这是自流放以来,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沈屿之嘶嘶著揭李氏的短,“自从咱们到山谷里,你每天都这么说。” 沈清棠做疙瘩汤,李氏说最好吃。 沈清棠做蘑菇汤,李氏还说最好吃。 沈清棠做鱼汤,李氏依旧说最好吃。 今天包水饺还是最好吃。 李氏也不恼,挺直脖颈,娇嗔地瞪沈屿之,“就是每天都最好吃,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反正自打分家后,我每天吃饭香睡觉也踏实。 等明天我把衣服被褥做好,这小日子比神仙还滋润。 以前在京城我都没有现在快活。” 沈清柯点头,“我同意娘说的。日子苦是苦了点儿,但是比起在京城那会儿,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整天勾心斗角还是现在更自在一些。” 以前是心累,现在是身体累。 高门大户,看著光鲜,哪家里没些糟心事? 大房二房三房爭权爭钱。 主母妾室爭宠。 嫡子嫡女跟庶子庶女像仇人一样。 沈屿之原本也有两房小妾。 出事那天,李氏趁乱放她们离开。 那俩都是李氏的陪房丫头,有卖身契。 拿了卖身契就是自由人,不在沈家流放名单里。 李氏念幼时陪伴之情,没让她们受这流放之苦。 毕竟那俩妾室对李氏也是忠心耿耿,被沈屿之开了脸之后,一直自觉服用避子汤。 没生个一儿半女让李氏糟心。 沈屿之知道,但也从来不管。 沈清棠抬头,望著天空中的明月,笑著道:“这才哪到哪?咱们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咱们一起努力,挣多多的钱,將来当大乾首富!” “首富不首富不敢想。我现在的心愿就是,咱们早点把房子盖好,不用整天餐风露宿。”李氏的愿望很质朴。 沈屿之点头:“对,咱们盖好房子,再种几亩田。閒暇时,钓钓鱼,日子也悠閒。” 沈清柯目光扫光爹娘,学著沈清棠抬头望天,“我倒是野心大一点儿。” 他筷子虚指京城方向,“我想凭自己的本事重新回京城。我要考状元!” 大乾朝律例其实没有规定说被流放以后就不能再参加科举。 当然也没有规定说可以参加。 而且北川县条件艰苦,流放来的人,大都无法適应从富贵到贫贱的生活,要么鬱鬱而终,要么被同化,最终成了北川县芸芸眾生中的一个。 而且流放至此的人,光活著就筋疲力尽,哪里有时间和精力读书学习? 第012章 死刑还得来两次 沈清棠端著碗碰了下沈清柯的碗,“二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中状元!到时候你做官我经商,咱们称霸大乾,让爹娘作伴想游山玩水就游山玩水,想耕种田园就耕种田园。” 沈屿之不干了,“凭啥你俩当官发財,我跟你娘还得在这荒郊野外养老?不行,我要吃香喝辣当个老紈絝!” 李氏瞪沈屿之,“那我是不是还得再给你纳两房小妾?!” “当然……”见李氏表情不对,沈屿之忙改口:“不行!” 沈清棠跟沈清柯兄妹俩笑著看热闹。 清越的笑声让寒冷的空气都温热起来。 幸福从来跟贫富无关。 *** 第二天。 三房四人都起了个大早。 李氏著急要做衣被褥。 沈屿之去伐树。 沈清柯忙著把昨晚撒进溪水里的渔网收起来。 沈清棠做早饭。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香喷喷的大米粥配的是沈清棠自己醃製的冬菇咸菜。 吃过早饭,沈清棠和沈清柯去排队进城卖鱼。 满满一网鱼应该有十几斤。 沈清棠昨天逛街时,也找卖鱼的贩子打听过价格。 零售价的话,大点的鯽鱼一百文一斤,白鱼则八十文一斤。 鰝鱼按尾卖,七文钱一尾。 鰝鱼其实一种虾,偏又属於鱼类。 不知道是不是大乾朝特有的鱼,反正沈清棠穿之前没见过。 沈清棠会跟著来卖鱼就是怕沈清柯会像沈屿之夫妇一样张不开嘴。 这一次他们没去商业街上摆摊。 因为北川县穷苦,寻常老百姓都不喜欢买饱腹感低、油脂少、热量低的食物。 沈清棠选择去有钱人家聚集的后巷边走边叫卖。 达官贵人要的是享受,穷人要的填饱肚子,需求不一样。 “卖鱼啦!刚从河里捕捞的鯽鱼!“ “新鲜的鯽鱼暖身又下奶!” “……” 没多久,就有一户人家的后门打开,一个婆子走出来拦住沈清棠河沈清柯。 “鯽鱼真是新鲜的?” 沈清棠示意沈清柯给婆子看鱼。 “您看,还活蹦乱跳呢!” 鯽鱼生命力旺盛。 婆子挑了七八条。 沈清棠没有秤,“不好意思,大娘,我们兄妹出门急忘记带秤,这一些您给二百文就成。” 婆子反倒怕吃亏,转身回院里拿了秤出来,结果称出来二斤二两的,才满意的回去。 吃了没有秤的亏,沈清棠让沈清柯去买秤,自己继续在巷子里叫卖。 等沈清柯期间卖了两尾鰝鱼,赚了十四文。 巧的是沈清柯回来说买了把桿秤了十四文。 主打一个收支平衡。 沈清柯买的秤是十斤秤,他们卖山货和鱼足够用。 鱼很快卖完,总共卖了一千零五文。 沈清柯开心到不行:“咱们今天又赚了一贯钱!赚钱也没那么难嘛?!” 沈清棠却没有沈清柯这么乐观,“北川县就这么大,达官贵人住的內城咱们一上午就能转两圈。隔三差五来卖一次还行,若是天天过来怕就没什么人会买了。” 物以稀为贵。 沈清柯想了想確实是这样,轻嘆,“赚钱可真难!” 沈清棠笑起来,“倒也没那么难。就是需要时间而已。” 两个人从街巷又绕到集市上,买了些零碎的木工工具,比如说刨子、砌墙找直的墨斗等,还有一部分做饭用的炊具。 拉拉杂杂了三百七十文。 *** 回到山洞,李氏已经做好了午饭。 午饭依旧是疙瘩汤。 虽然买了面,但,李氏和沈屿之两个人都不会做饭。 下午一家四口继续分工干活。 李氏做衣衫、被褥。 一上午的时间她已经把布料都剪裁好。 想著赶一床被子出来晚上给沈清棠盖。 沈清柯继续伐木。 沈屿之先是把温泉旁的杂草清理乾净,留下能吃的野菜。 翻地、平整、挖坑埋种。 他把沈清棠从老百姓手里淘换来的蔬菜种子种了下去。 有白菜、菠菜、青菜、大蒜、大葱、萵笋、黄瓜等。 还要了一点儿水稻种子种下去。 总之,温泉四周种的满满当当。 种菜在沈清棠的知识盲区,毕竟没有哪个博主会几十天真去种菜。 一家四口只有沈屿之以前爱种草草,算是有相关经验。 而沈清棠继续去找山货。 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今早还感受到了第一次胎动。 像肚子里有一个水气球,水气球里有一条小鱼碰到了气球壁。 很轻很轻,但能感觉到。 必须得趁著走不动之前,把山上搜罗乾净。 而且还顺手弄了几个捕猎的陷阱。 下山时,有个陷阱还真抓到了一只野鸡。 一家四口十分开心。 但,很快乐极生悲。 他们都不会杀鸡。 李氏第一个摆手,“我可不敢!” 沈屿之和沈清柯互相对视一眼。 两个人没说话,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拒绝。 沈清棠嘆息。 他们在京城时还不知道吃了多少山珍野味,却从来没自己动过手。 杀鸡也不在沈清棠的技能之內。 她只是个理论派。 想了想,沈清棠把目光对准沈清柯,“哥,你之前都会打猎,应该不怕杀鸡对吧?” 沈清柯点头,“当然。但是……射鸡跟杀鸡是两回事。” “我以前听奶娘说过,杀鸡要先放血。在它脖子上先剌一刀,放完血再褪毛。不放血的话鸡肉会发黑。褪毛要用滚水……”沈清棠在野鸡附近比划著名。 “好残忍!”李氏扭头不想看。 沈清棠:“……” 您在京城吃的时候可没想过残忍。 沈屿之则快速离开现场:“用开水拔毛是吧?我去提水。” 李氏紧隨其后,“我去烧火。” 沈清柯:“……” 说好的一家人同甘共苦呢? 认命地拿起菜刀,在沈清棠不怎么確定的指挥下,按住鸡,闭眼在鸡脖子狠狠割了一刀。 结果手一抖,割偏了。 鸡毛又厚,没割破血管但是割痛了野鸡,惨叫著扑腾起来。 沈清柯嚇得鬆开手,野鸡扑腾著跳起来要飞走。 好在它翅膀受了伤,爪子也被绑在一起,没跑远。 只会纸上谈兵的沈清棠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嚇了一跳,不知所措。 沈清柯只得硬著头皮把鸡抓回来,按照刚才的步骤再来一次。 沈清棠感慨:“这鸡落咱们手里也挺惨的!死刑还得来两次。” 第013章 小鸡燉蘑菇 好在也只有两次。 第二次,有了经验的沈清柯一刀下去,鲜血四溅。 等沈屿之烧开水,野鸡的血也差不多放乾净。 整只鸡丟在沸水里,浸泡一会儿,趁热拔了毛。 最后再在火上烧一烧碎毛,就成为一只能入锅的鸡。 就是有点小,褪乾净毛,还没碗口大。 铁锅烧热放一点点油润锅,然后把野鸡放进去煸炒至变色,加热水,放入洗净的冬蘑开始燉。 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撒一点盐,就可以吃了。 条件有限,没什么复杂的调味品,吃的就是蘑菇的鲜和野鸡的香。 李氏先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沈清棠,“你还怀著孕,要多吃点儿。” 沈屿之从自己碗里挑了块肉多的放进李氏碗里,“別光顾孩子,你最近太瘦了。” 沈清柯没动。 碗是他盛的,他碗里只有三两块鸡脖子和鸡翅尖。 沈清棠二话不说把鸡腿又夹给了沈清柯,“哥,你是咱家的主劳力。砍树辛苦著呢!多吃点儿肉长力气。” 见沈清柯还想还回来,沈清棠捂著碗,“说好了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不要让来让去的。以后咱们吃肉的时候多著呢! 不差这一会儿,所以谁也別让谁。”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没再爭著把碗里的肉给对方。 只李氏趁沈清柯不注意,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肉。 见大家不认同地看她,李氏解释:“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做偏心的娘。” 说完学著沈清棠的样子,盖住自己的碗口。 沈清棠笑著咬了一口燉到软烂的鸡肉,真的很香。 汤也浓厚,很美味。 条件虽然艰苦,但这几个家人真的很好。 好到她愿意为他们付出所有。 *** 接下来三天,三房人没有离开山谷。 李氏忙著做被褥、衣。 沈清棠依旧负责找各种山珍。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沈屿之和沈清柯两父子一起砍树。 这天的晚饭是热腾腾的手擀麵。 李氏这两天一直跟著沈清棠学做麵食。 手擀麵相对容易。 活好面之后像擀饺子皮一样,擀麵饼,要擀的很薄很大。 然后摺叠在一起,用刀切成细条,撒上乾麵防黏。 锅里烧开水下进麵条煮熟。 碗里放一些猪油再略加一点点酱油调味。 很简单,很好吃。 三房人特別捧场,一边吃一边夸。 沈屿之先开口:“夫人,你这面做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主要以前也很少吃这个。 天天醉生梦死,大酒大肉。 沈清柯附和:“对。娘,你做的面確实很好吃。没想到一碗麵放点猪油会这么香。” 沈清棠也朝李氏竖起拇指,“娘,你真太厉害了!我就说了一遍你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面!” 厨娘最大的快乐,就是別人大口吃自己做的东西还表示认可。 李氏笑得很开心,红著脸谦虚道:“你们就哄我吧?!” 她顿了下接著道:“做饭好不好吃我没把握,不过,我女红的手艺真还可以。被、衣都已经做好,一会儿吃过饭,你们都试试。” 这一天,对三房来说是特別有纪念意义的一天。 从流放到现在,他们头一次穿上属於自己的新衣服。 吃过晚饭,大家轮流洗澡、换上崭新的衣。 晚上睡觉,身下铺的还是软草,但,身上盖的却是软和、暖暖的新被子。 沈清棠想,下一步就要把盖房提上日程。 *** 天不亮,一家四口就起床。 李氏做饭。 沈屿之和沈清柯把昨晚下在溪里渔网收了上来。 他们这三天打上来的鱼,都养在溪水旁挖的小坑里。 去掉死去的鱼,也还能剩个四五十斤鱼。 沈清棠把要卖的山珍和野果,清理乾净,好方便摆摊售卖。 吃过饭,一家四口早早排队进城。 进城后兵分两路。 沈屿之和李氏去县衙还当初领的农具和一百文钱。 一家四口都觉得欠著债心里像有很大的负担。 哪怕借一百文钱用一年只有五文钱的利息,他们都还是想先还债。 至於领回来的工具和农具。 已经把菜、水稻都种进在了温泉边儿,农具暂时用不著。 等再需要的时候他们应该能买的起。 工具主要用的就是斧头。领来的斧头本就是旧的,砍树太吃力。 何况已经买了新斧头。 沈清棠和沈清柯兄妹负责去卖鱼虾和山货、野果。 兄妹俩又分成两路。 沈清棠在集市上摆摊卖山货。 沈清柯挑著鲜活的鱼虾去达官贵人聚集的富人区沿街叫卖。 北川县內城真的不大,沈清棠难免又看见了熟人。 在北川县,跟她能称之为熟人的就是沈家大房和二房的人。 这次是大房一个庶兄,叫沈炎。 大伯母是个厉害的女人,不许庶出的子女跟隨清字辈,只能叫两个字。 所以沈清炎只能是沈炎。 沈清棠跟这位庶堂兄並不熟,也就是逢年过节,或者有全家出动的大事才会见面。 沈炎一人一桌一椅。 桌前立著一块木板,上书几个漂亮的大字:代写书信。 沈炎也认出了沈清棠,有些侷促。 他下意识侧过脸躲开。 意识到这样无用,又转回头,看著就在对面席地摆摊的沈清棠,嘴几次开合,却没发出声音。 沈清棠看著都替他纠结,只得先开口:“堂兄好。” 沈炎倏地站了起来,红著脸施礼,“堂妹好。” 惹得周围人纷纷看傻子一样看他。 沈清棠很想装不认识他。 沈炎的礼节很完美,问题场合不对。 北川是穷乡僻壤,这里最大的官也就是个七品芝麻官县太爷。 大多数老百姓没有那么多讲究,熟人在街上见面打招呼,都很通俗。 “吃了吗?” “你去哪儿?” 诸如此类。 所以礼仪姿態完美的像立在鸡群的鹤,特別格格不入。 先开口叫人的沈清棠只得出声解围:“堂哥你怎么出来摆摊了?” 沈炎更侷促,一张已经不算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沈清棠:“……” 不是吧?就这么一句也踩雷? 沈炎还没说话,斜里就冒出一句:“当然是跟你一样!” 第014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沈清棠听见同样熟悉的声音,回头。 沈清鸣喊著“让一让”、“借过”从人群里出钻出来。 沈清棠往他身后瞄,没看见沈清丹,倒是看见二房另外一个堂姐沈清夏。 虽然都是清子辈,但是最后一个字,沈家三房各不相同。 大房的女孩名字跟顏色有关,比如沈清丹、沈清黛。 二房女孩的名字跟季节有关,像沈清夏、沈青冬。 三房女孩名字跟草有关,沈清棠、沈清兰。 沈清棠挑挑眉,心道:大房二房不锁死是分工合作还是闹翻了? 沈清棠更倾向於后者。 沈清夏和沈清鸣显然也是姐弟不同心。 沈清夏明摆不想跟沈清棠扯上关係,见拉不住凑热闹的沈清鸣,就躲在人群后,乾脆装不认识。 沈清鸣一脸鄙夷地指著沈炎对沈清棠阴阳怪气道:“他跟你一样不顾家族脸面,非要苟且偷生!也跟你一样被逐出家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些被赶出家的人都这么喜欢摆摊?!是不喜欢在家守著炭炉子吗?” 沈清棠对沈炎无感,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淡声质问沈清鸣:“我们不是被赶出家门,我们是自己主动分家。 靠自己的双手劳动我们吃的香睡得踏实。而你,现在兜里能拿出一个属於你的铜板吗? 你连『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提家族脸面?怎么?你在大街上编排堂兄挤兑堂妹,大家会高看你一眼?” 沈清鸣下意识目光四扫。 这会儿还早,集市上人不算多。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围过来的人听见是堂兄妹之间吵架,都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有些人听见沈清棠的话朝沈清鸣投以鄙视的目光。 在大乾朝,家族观念很重,就算是老百姓也鲜少有堂兄弟打架打到街上。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沈清鸣再不懂事也知道这个理,恨恨地瞪了沈清棠眼,为自己辩解:“我可没编排他!我说的是都是事实。 他娘得了传染病,大伯就想让他娘换个地方治病。 他不肯非要带著他娘分家另过。 大伯父不同意,是他跪了一天一.夜求来的。 是他没良心在先,大伯才生气把他们母子逐出家门。” 逐这个字主要针对沈炎,他娘是妾室,卖身契握在大伯母手里。 虽说沈家財產全部充公,但,还是有机会偷偷藏起一部分金银细软或者其他重要的东西。 以大伯母的为人,就是死她也要拿捏这些妾室。 沈清棠猜测沈炎跪求的应当是让大伯父归还他母亲的卖身契。 至於大伯母为什么会同意? 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不是在京城,少一张嘴吃饭对现在的沈家来说就是少一个负累。 “你说谎!”沈炎双手握拳垂在身侧,气得声音发抖,“我娘不是传染病!她只是染了风寒。父亲他……” 不肯拿钱买药给娘,还要把娘扔到外面自生自灭。 但子不言父过。 沈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红著眼强调:“我娘不是传染病!” 沈清棠瞬间就猜到沈炎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主要比较了解大伯那人。 自私凉薄还目光短浅不顾大局。 “怎么不是传染病?不是传染病能全身起红疹?还又拉又吐的?”沈清鸣一脸嫌弃。 庶子女的地位歷来比嫡子女地位低。 哪怕已经分家另过,几十年的习惯一下很难改变。 沈炎愤怒却不太敢跟沈清鸣爭辩,也可能他不善与人爭吵,反覆就一句“我娘不是传染病!”。 沈清棠轻飘飘开口:“若真是传染病,住在一个院子里也是会被传染的。我听一个老中医说若得了传染病的病人出病症再分开没用,可能已经被传染了。” 沈清鸣脸色突变,“你別唬我!” “我唬你做什么?不信你去药铺问问大夫。” 沈清鸣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我才不去,我没病!” “是没病还是没钱?”沈清棠不客气地揭他短。 “我怎么没钱?小爷我现在就去!哼!”沈清鸣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沈清棠摇头,又是个草包! 明摆著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清棠见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少,一脸真诚地问:“大家有没有需要山货的?全部是我自己上山採摘的哦!便宜又好吃!” 被她目光熠熠地盯著,看热闹的人不好意思拒绝。 尤其是那些年轻些的青年,或多或少都买了些山货。 沈清棠见状嘴更甜。 “大哥你真识货,这木耳能补气养血,不管是炒还是凉拌都很好吃。” “这冬菇中富含胺基酸,可以增强记忆力,能让你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来年高中!” “大娘,您放心,这每一个红果都是精挑细选的,你看看颗颗饱满。给家里孩子当零嘴或者做葫芦都行!” “……” 很快,沈清棠的山货就被买走大半。 大冬天硬是忙活到一头汗。 沈清棠抬头,看见沈炎侷促地站在摊位附近,不离开也不上前。 纳闷地问:“堂兄还有事?” 沈炎红了脸,朝沈清棠弯腰行礼:“刚才……刚才谢谢堂妹仗义执言,为我解围。” “没事。举口之劳。”沈清棠摆手,主要沈清鸣那张嘴太欠。 沈炎又朝沈清棠拱了拱手,才回到自己摊位上。 沈清棠低头看看自己所剩无几的山货,又没见沈清柯回来,再看看孤零零坐在桌前的沈炎,轻嘆一声。 大冬天一身单衣,冻得面色发紫。 估计之前发的破衣卖了钱给他娘请郎中了。 倒是个孝子。 沈清棠一边想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要圣母心去管別人的事。一边又觉得沈炎知书达理孝顺人品还可以,不应该见死不救。 没有钱治病,风寒同样能死人。 纠结半晌,沈清棠在剩下的山货中,挑了些冬菇和红果送到沈炎桌前。 “这冬菇和红果是我自己摘的。虽然卖相不太好,但不影响口味。冬菇有抗炎的作用,红果能开胃。你可以拿回去给伯母试试。” 沈炎又要朝沈清棠行大礼,沈清棠连连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流落在外都不容易。何况,这也是卖剩下的。” 沈炎如今深知对他们这种身无分文的人来说哪有“剩下”一说,不过是安慰他,连声道谢。 第015章 孩子父亲应该是京城大人物 沈清棠被谢的不好意思,建议沈炎,“你摆摊的位置不对。来这里买东西的多数都是附近住户。他们家里条件好,或多或少都认识几个字,不太有什么写信的需求。就算有,隔壁还有一整条代写书信的街。 你这里很难有生意上门。” 沈炎已经是第三天出来摆摊,確实没人找他写书信。 红著脸跟沈清棠请教,“请问堂妹,我该如何做?” 刚才他就在一边儿看著沈清棠做生意。 不解一个堂堂沈家三房嫡女为什么能这么放的下身段从事市井商贩?! 大约因为心性足够坚韧吧? 能受得住未婚先孕给她带来的伤害,也能从容面对从云端跌进泥里的落差。 不像大房二房有些嫡出小姐至今都还端著千金小姐的架子。 家里都快揭不开锅,还要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沈炎更羡慕沈清棠巧如舌簧,能言善辩。 卖山货的摊贩不在少数,却少有人能像沈清棠卖这么快。 反正换作是他,怕也是摆三天摊也还颗粒无收。 “首先,你得脸皮足够厚。活著都困难又何必在乎別人眼光?!” 沈清棠大方分享经验,还给沈炎示范。 “大家都过来来看一看,这位是京城云山书院院长高徒沈炎。 云山书院院长一字千金,沈炎的字更是青出於蓝胜於蓝。 可代写书信代作画,价格亲民不宰客。” 沈清棠嗓音本就清脆明亮很是吸引人,刚才又闹这一出,看热闹的人还没走远,被她一嗓子喊了回来。 见这么多人,沈炎更慌,小声问沈清棠:“我没在云山书院读过书。” 也不是什么云山书院院长的高徒。 沈家有族学,他是在族学里上过学。 沈清棠示意沈炎稍安勿躁,“云山书院是我瞎编的。出来混身份都得自己给。” 沈炎:“……” “来来来,大家看看这就是我堂兄自己写的字!有识货的行家可以先品品怎么样?”说著,沈清棠就把沈炎桌前的字牌举起来对著眾人。 沈炎哪能让一个孕妇干这种事,顾不上羞囧从沈清棠手里接过木板自己举著。 “这字著实不错!” “字如其人,应该是很正派的一个人。” “正派的人能到咱们北川来?京城到咱们北川来的都是犯事流放才来的吧?流放犯还正派?” 沈清棠听见看向质问的人,“这位大哥,话不能这么说。我们確实是从京城流放过来的。但是大家也知道流放没有只流放罪犯本人或者本家的。往往都是三族或者九族一起流放。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们又有何错?” 看热闹的人纷纷点头。 確实如此,尤其是很多流放犯的旁支,平时占不到本家什么便宜,流放的时候倒是少不了他们。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我刚才听他们吵架来著。这小哥儿是因为母亲重病父亲不给救治才出来代写书信的。” “原来是个孝子?来,给我……可我也没有写信的需要啊!我们全家都是北川人。” 沈清棠一听立马道:“不止可以代写书信。还可以写店招、写情书、写婚书、写请柬、写祝词、写輓联等。反正只要是字我堂兄就能写。” “我娘马上六十大寿,你给我写个寿字吧!” “我中意的姑娘喜欢文人,你帮我作首诗。” “……” 眼见沈炎忙起来,沈清棠功成身退,笑著背起自己的包袱从人群穿出离开。 还没走几步又听见沈炎喊她,“堂妹,等等。” 沈清棠回头就看见沈炎跟他桌前的顾客作揖致歉,让他们稍等后,朝自己追过来。 “堂兄还有事?” 沈炎往沈清棠凸起的肚子上看了眼,“你很有勇气。” 沈清棠挑眉,放著钱不赚跑来跟她说这个? “那晚官差要带走的不是你,是……沈清丹。” 沈清棠当然知道,只是诧异 沈炎也会知道。 “那晚我去方便,恰好见官差来带人。”沈炎解释。 沈清棠点点头,“谢谢。” 身后有顾客在催促沈炎。 沈炎不好纠结,咬牙道:“带走你的是官差,但孩子父亲应该是京城中人。我听他们说是京城来的大人物点名要大房未出阁的姑娘。” 沈清棠没想到举手之劳能换来这么重要一个消息。 京城来的大人物? 点名要大房未出阁的姑娘? 沈岐之在京城树的敌人? *** 沈清柯找到沈清棠时,见她站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发呆。 “清棠,想什么呢?” “没什么。”沈清棠回过神,见沈清柯两手空空很是开心,“鱼都卖完了?” 沈清柯点头,“碰见个家里给孩子洗三的,要了大半的鱼。不过,人家要的多,每斤我给便宜了十文钱。之后零散卖了些就卖空了,吶,这是卖的银钱。” 沈清棠接过装钱的布袋,兄妹俩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数各自的收入。 先数沈清柯卖鱼的收入。 “咦?怎么还有一角碎银子?” “洗三那户人家,就想要个儿子,结果前面一连生了个五个女儿,好不容易这次生了儿子,特別开心!给我的赏钱。” 沈清柯说话是带著笑的,沈清棠却觉得这银子有些烫手。 以前都是沈清柯打赏別人的。 沈清柯跟沈炎不一样,是嫡出的公子哥儿,自小真正锦衣玉食,受过最大的委屈也就是被先生打手板。 干苦力尚且说凭藉双手自食其力,接受別人的赏钱,对公子哥来说,无异於嗟来之食,是精神上的羞辱。 沈清柯见沈清棠一脸心疼地望著自己,在她头上揉了把,“傻丫头,你不是说了吗?人不能跟钱过不去。再说,这钱是喜钱,拿著开心。” 沈清棠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点点头,继续开始数钱。 一共三千九百八十六枚铜钱。 沈清棠从自己这边数出十四枚铜钱,用细绳穿成四贯钱。 沈清棠的山货和上次差不多,卖了一千一百二十四文。 这角碎银子大概也得值个五十文。 “五贯钱,五两银子。真多!”沈清柯咂舌。 第016章 你不觉得当商贩丟人? “乍一看不少而已。五贯钱,算上今天我们干了四天,相当於一天一贯三百文,咱们家四口人,平均每个人每天赚三百四十文……好像也还行?” 沈清棠算完改口。 能赶上北川县平均日工资。 “走!”沈清柯先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带你买澡豆去。” 上一次来赶集,他看沈清棠在澡豆摊子前站了挺久。 嗟来之食,確实有点难接受。 但是想到五十文差不多就够买到澡豆,沈清柯就坦然跟主家道喜作揖收了碎银。 “不用浪费那钱,我……” 沈清棠还没说完就被沈清柯打断,“別捨不得!喜欢咱就买。” 沈清棠摇头,“我真不喜欢。” “不喜欢你能在人家摊子前看那么久?澡豆虽然贵了点儿,可是今天人家不是给了一角碎银子?总归能买一颗吧?” 沈清棠很感动,“二哥你真好!可是,我看澡豆不是为了要买,而是为了要卖。” “你会做澡豆?” “嗯。”沈清棠点头,“之前在一本杂书上看见过所谓的宫廷秘方,说是公主用的。里面除了澡豆、洁面方还有一种叫肥皂的东西,跟澡豆功能类似。我想做来试试。” 澡豆就是胰子豆。 原材料是猪胰子、草木灰加上一些香料,皂化后,搓成麦丽素大小的丸子。 就这样还是富贵人家才用的护肤清洁品,可以洗脸、洗头、洗澡。 沈清柯沉默了会儿,感慨:“突然觉得我过去这十几年书白读。还不如你跟奶娘学农家百事看乱七八糟的杂书有用。” “话不能这么说。若是沈家没出事,你学的才是文韜武略,而我会的这些都上不得台面。 你能想像出京城那些名门闺秀化著精致的妆,戴著繁复的头面,坐在一起討论水和土要怎么配比才能和出好用的泥巴吗? 或者三五成群,文縐縐地討论怎么杀鱼苦胆才不会破?” 就算专业如沈清棠也是通过实践得知,若杀鱼时弄破苦胆,整锅汤都会苦。 沈清柯想像了下沈清棠描述的画面,打了个哆嗦,连连点头,“你说的对!” 术业有专攻。 再大的本事也得用在合適的地方方能显神通。 *** 三房想盖房子,土砖和木头自己都能搞定。 但是瓦片需要买。 北川市面上有两种瓦片。 一种琉璃瓦,一种小青瓦。 琉璃瓦对现在的三房人来说太贵。 小青瓦便宜更適合三房。 小青瓦有两种尺寸,一种是方形的,长宽大概十五厘米。 另外一种是长方形的,长约二十厘米,宽约十八厘米。 一文钱十片,著实便宜。 沈清棠默默算了下。 如果买长方形的小青瓦,一平方大约要一百三十八片瓦,十四文钱。 十个平方就要一百四十文。 若按长十米,宽五米算。 小青瓦至少要五十个平方,七百文。 还得额外加上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的运输和施工损耗。 大概得七百五十文。 沈清棠付了定金,约定好明天开城门的时候来自取。 兄妹俩离开窑厂,去了铁匠铺,又卖一些诸如斧头、镰刀、铁锹之类的工具,费三百文。 家里布匹还有,但是太少。 先不说被子是薄的,一人一套衣也不够换洗。 何况还没有铺的褥子。 沈清棠狠狠心,买了二十斤,一千二百文。 看著沈清柯背上背著的大包,沈清棠还是肉疼,“我辛辛苦苦捡三天山货还不够买二十斤的。” “够的。爹娘不是还拿著桑黄去卖了吗?” 沈屿之夫妇到衙门还完东西后负责去把沈清棠採回来的桑黄卖到药铺。 沈清棠:“……” 她只是在形容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而已。 沈清柯只是故意逗她,“你不刚说了吗?钱是王八蛋了再赚。” “也太好了点儿。”沈清棠嘆息。 怪不得世人总说,屎难吃,钱难挣。 心疼归心疼,需要买的东西也不能含糊。 买了生活用品还得买食材。 称了三斤猪肉六十文。 买了四斤猪板油。 两样费一百文。 还买了一斗绿豆,一斗黄豆。 费七十文。 又买了二十个鸡蛋。 这次不是为了吃,沈清棠买的是五文钱一个的大鸡蛋。 她对著阳光,一个个的挑母鸡蛋。 鸡蛋分公母,母鸡蛋是指能孵小鸡的鸡蛋。 对著阳光看,母鸡蛋里能看见一个小黑点。 摊主见沈清棠这么挑鸡蛋,忍不住开口:“姑娘你是在挑母鸡蛋吧?大冬天的孵不出小鸡的。” “家里小孩不相信,非要试试。”沈清棠张嘴说瞎话。 摊主本想问“你这么年轻就当娘了?”瞥见沈清棠的大肚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沈清柯侧移一步,挡住卖家的视线。 沈清棠其实不在意,不过兄长愿意保护她,也不能拂了心意。 很快挑好鸡蛋付了钱。 大约知道自己刚才的视线冒昧,卖家把提篮也送给了沈清棠。 走到无人处,沈清棠数了下手里的钱。 两个人今天一共赚了五千一百七十四文钱,现在手里还剩两千七百零四文。 看著不少,可是能採摘的山货已经很少。 得把做生意的事提上日程。 只是,士农工商,让他们从士到农已经够难接受,再跨越两个阶级直接进入商。 怕家里人不愿意。 沈清棠试探:“二哥,现在有了本钱,咱们做点小生意吧?” “你想做什么?” “肥皂。” 眾所周知,穿越致富三件套、下水、肥皂和玻璃。 大乾朝的人早就吃猪下水也吃猪油,没有太大盈利空间。 肥皂和玻璃可以弄一下。 肥皂就是化工版澡豆。 两者原材料差不多。 只是澡豆比较贵,只有达官贵人用的起。 可在北川,平民百姓才是多数人。 沈清棠上次来集市上,就在澡豆摊子旁观察过很久。 买澡豆的人並不多。 肥皂的原材料需要猪油和氢氧化钾还有草木灰。 猪油他们已经买好,回去就能做。 沈清柯问:“肥皂是什么?” “就是廉价版的澡豆。” 沈清柯点头,“你会做当然没问题。” “你不觉得当商贩丟人?” 第017章 下馆子 沈清柯反问:“难道咱们不是刚刚当完商贩?” 一个卖山货,一个卖鱼。 沈清棠摇头,“不一样。现在卖山货卖鱼都只是为了应急。我说的做生意是要一直经商。” 沈清柯平时总是念叨,等房子盖好了就去读书或者去打工。 沈屿之则说要跟李氏在山谷里种地。 他们能接受现在经商不代表一直经商。 沈清柯想了想,“经商也没什么不好。以前是有点看不起农人也看不起商人。 但是现在知道,不管种地还是经商都是凭本事吃饭,不比朝中那些指点江山的大臣们差!” *** 一家四口约定好在县衙门口见面。 沈清棠和沈清柯买完东西到县衙门口时,沈屿之夫妇已经早早等著。 看见他们兄妹俩就喜滋滋地显摆。 沈屿之先抢道:“我去衙门还钱,他们说咱们用钱时间这么短没收利息! 县衙的人说,这么多年,他见过的流放犯里咱们是头一户在一个月內还上钱的。 小麦种也没收利息。” 麦种总共赊了两斗,其中一斗被他们磨成了麵粉。 所以又买了一斗小麦种补上。 普通小麦三十文一斗。 小麦种是小麦中成色最好的,价格贵一些,要四十文一斗。 李氏接著道:“那些桑黄卖了五百七十六文!” 说著把钱袋子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把所有的钱合在一起,加上上次剩的铜板和今天还完县衙借款剩的,总共剩余三贯七百七十五文钱。 沈清棠把三贯铜板交给李氏保管。 “娘,以后咱们家你当家。大钱你管著,这七百七十五文,算我借公中的,当接下来做生意的本钱。” 李氏连连推辞,“我可没当过家!你主意多你拿著。” 自从分家,都是沈清棠带著大家劳作赚钱。 沈清棠虽然年纪最小却是他们家的顶樑柱。 沈清棠把钱硬塞到李氏怀里,“以前是没机会。现在你是咱家主母,你不当家谁当家?” 李氏瞬间红了眼圈。 在京城,哪家千金不是自幼就学如何掌家? 她娘家门户不算大却也一样除了女工还要学看帐本。 只是嫁到沈家,根本没机会做主母。 没想到流放后反倒而成了掌家娘子。 “娘,你別哭啊!我知道三贯钱不多,掌家更多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但,娘你放心,我会努力赚更多的钱! 买大大的院子,雇很多的僕从,让你当真正的豪门主母。” 沈清棠不怕穷不怕苦就怕她娘掉眼泪。 不光沈清棠怕,沈清柯和沈屿之也怕。 父子俩连连点头附和沈清棠。 “对,夫人,我们都努力,早点盖好大大的房子。” “娘,等盖好房子,我就努力读书,爭取考个状元將来给你挣个一品誥命。” 李氏破涕为笑,收下三贯铜板,也收下爷仨的信任和爱护。“我哪有那本事管偌大家业?我能把你们爷仨管好就是阿弥陀佛!” 沈清棠从创业资金里取出二百文,“咱们一家四口辛勤劳动半月,今天犒劳自己一顿不为过吧?” 沈清柯没意见。 沈屿之舔了舔唇,犹豫著没开口, 以前不知道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现在知道想赚一文钱都要先流汗。 刚晋升管家娘子的李氏摇头,“外面吃太贵了!咱们还是买菜回家做吧?!” “可是……”沈清棠小声说实话,“咱们家现在连厨灶都没置办齐。就吃一顿唄?” 她指著自己的肚子,“你外孙说想吃。” 李氏还能说什么? 在沈清棠额头上轻戳了下,笑骂:“连没出生的孩子你也扯来当幌子!当娘的你也好意思!” 沈清棠嘿嘿笑。 比吃饭更开心的是,家里人如今都能坦然接受她未婚怀孕生子这件事。 在贞节牌坊下埋葬无数女人的大乾,沈家人能接受她,比接受流放还难。 一家四口挑了家乾净的小饭馆。 点了三菜一汤。 一盘干煸冬笋,红烧寒菌,香酥燜肉。 汤是白菜豆腐汤。 还要了一张大饼,一切四份,每人一角。 总共了一百三十二文。 饭馆不大,菜的味道也不出眾,最起码比不上流放前沈家厨子做的。 却是从流放开始,他们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菜。 一家四口吃的很珍惜,汤都没剩。 *** 回到山谷时,天还没黑。 李氏趁著太阳还高,给大家裁布做衣、做褥。 沈清棠负责熬猪油。 沈清柯和沈屿之在沈清棠的指导下,手搓了一辆木板车。 板车相当简易。 找了棵粗树干,切成五公分厚的木板,几块木板拼接成一整块长方形木板。 长方形木板围三面,剩一面。 剩下的一面做扶手,用以推拉。 最麻烦的是车軲轆。 圆形好划,找一根木棍插在地上当圆形,选择合適长度的麻绳在地上划一个圈。 难得是把木板按照圆形的尺寸先分割成一段段的弧形拼接起来。 每段弧形到圆心还要细木板连接。 板车做好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吃饭时,一家四口討论明天的计划。 “我做被褥、衣。”李氏道。 沈清棠点点头,“明天应该挺忙,一大早起来需要先进城把小青瓦运回来,可能要运个两三趟。” 其实人家窑厂说了可以送货。 但是沈清棠不想让外人知道这处对於他们家来说世外桃源般的温泉山谷。 再来也想省一点儿运输费。 沈屿之和沈清柯点头,“知道。” “我明天想试试做肥皂。不过做肥皂还需要石灰岩,二哥你明天先帮我弄两块石灰岩回来,然后咱们再一起打夯。” 前几天他们选了一处地势略高但十分平坦的空地,清理乾净杂草,把土地平整好,作为新家的宅基地。 要盖房子,需要土砖、木头、瓦片等。 建筑材料已经都准备好。 盖房子的第一步就是打夯。 把鬆软的地面用石头夯实。 要用很重的石头,一个人搬不动,往往会在石头上绑上两根棍子和几根麻绳。 一个主力握著棍子往上提,其余人齐心协力提著麻绳往上拉来辅助主力。 打完一遍,泼水浇透后晾乾,再进行下一轮打夯浇水晾乾。 一直到土完全夯实,才能进行下一步。 第018章 团宠 隨便找一件事就够沈家人忙活半天。 对现在的沈家人来说,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日子踏实又充实。 沈清柯一口应下,沈屿之对女儿的安排也没任何意见。 不过才短短几天,他们的手掌已经磨出茧子,不再动輒就起水泡。 尤其是砍树,越来越熟练,效率高的沈清柯都想伐木出去卖。 就连出去的路他们都找好了。 之前三房人想离开山谷都是从山洞里爬出去,再从外面绕到城门口。 前两天沈清棠采山货时无意间发现一条小路。 两座大山从远处看是连在一起的,实际上到跟前会发现交接处还有一条缝隙。 缝隙是对大山而言,对沈家人而言这就是一条路。 穿出去没多远就是城门口,进城很方便。 这也是他们敢跟窑厂说小青瓦自取的原因之一。 说完明天的工作,一家四口聊起了今天的集市上的事。 沈屿之讲衙门里的人见他去还钱一个个惊掉了下巴的样子。 好笑又心酸。 李氏讲去卖桑黄时遇到好心的郎中当街救人,她还无偿赠了一点儿桑黄给对方的事。 沈清柯说洗三的人家如何热闹。 见平时话最多的沈清棠低著头不开口,沈清柯纳闷道:“清棠你怎么不说话?累著了?” 沈清棠摇头,“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跟你们说。我今天看见沈炎了。” 沈家人立刻紧张起来。 李氏放下筷子,“他为难你了?” 沈清柯擼袖子,“今天在集市上你怎么没说?我去揍他!” “沈屿之更是一拍桌子,“一个庶子也敢欺负我女儿?我只是分家单过不是被逐出沈家,明天我就去找大哥!” 沈清棠忙拦住他们。 “別激动!沈炎没欺负我,他也分家独立出来了。” 沈家人这才坐下。 沈屿之眉头皱起,“他一个晚辈还敢闹分家?” 沈清柯“哼”了声,“依照大伯的行事作风,应该沈炎犯了什么事,被当成弃子了吧?你帮他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沈清棠点头,“好像是因为沈炎他娘病了。 大伯不肯出钱看病还说他娘是传染病,要扔出去让她自生自灭。 沈炎捨不得自己娘,跪求分家,被大伯逐出门了。” 李氏嘆息:“虽说是庶出,大哥大嫂这样做也太无情了点儿。” 沈屿之倒是不算意外,只夸了沈炎一句,“没想到那小子还是个孝顺有血性的儿郎。” 沈清柯狐疑地看著沈清棠,“只是帮沈炎有这么让你难以启齿?” “不是,是因为……”沈清棠本想说出沈炎告诉她有关孩子父亲的事,但是看父母和哥哥对她保护的態度,怕是说了他们又会自责没保护好自己,好好的心情被破坏。 话到嘴边改了口,“我觉得有点对不住二哥。” 孩子的父亲是谁或许原主在乎,但是沈清棠真无所谓。 去父留子是她穿越前的理想。 “嗯?”沈清柯挑眉,“对不住我什么?” “我看沈炎乾巴巴坐那儿半天一个找他代写书信的没有,就帮他喊了几句,揽了几个活。可是二哥你写的字比沈炎还好看,我要是帮著你去喊,也一定能赚到钱。总比砍树轻快的多。” “嗐!”沈清柯摆摆手,“我道什么事?!等盖好房子,我想代写书信也去摆摊就是了。北川这么多代写书信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李氏跟著点头,“你哥说得对。沈炎著急赚钱救自己母亲,咱们现在已经能解决温饱,不跟他爭这一时。” 沈屿之一脸宠溺地看著沈清棠夸:“我闺女就是善良!” *** 一大早起来,沈清柯父子就进城拉青瓦。 沈清棠负责做早饭。 李氏早上就忙活著裁布。 等沈清柯父子回来,沈清棠已经做好饭。 米粥配鸡蛋饼。 鸡蛋是上次买的小鸡蛋。 新买回来的母鸡蛋,被沈清棠放在温泉旁乾草做的窝里。 离温泉越近,温度越高。 沈屿之种草是一把好手,没想到种菜也不差。 这才几天时间种下去的蔬菜已经冒头,伸展著绿色的嫩芽像待检阅的士兵一行行一列列规规整整的列在岸边。 吃过饭,沈屿之忙著绑石头准备打夯。 沈清柯和沈清棠去找石灰岩。 沈清棠当初录製做肥皂的视频时用的是贝壳。 那时候她也没想到一个做穿越到古代谋生的博主有一天会自己穿越到古代。 而且还是穿到只有山没有海的北川。 好在石灰岩也可以用。 石灰岩分海相沉积和陆相沉积。 简单说就是一种是海里出的,一种是山里出的。 幸运的是他们恰好就在山里。 更幸运的是,其中一座山有个溶洞,溶洞里就有这种石灰岩。 在沈清棠的指挥下,沈清柯背了两块不算太重的石灰岩放到平板车上,又返回去再搬两块。 总共运了十块大小差不多的石灰岩回来。 略一休息,一家人开始打夯。 沈清柯为主劳力负责提大石和掌握方向,其他人全力辅助。 一家四口喊著號子,搬石头,放石头。 “一二三,起!” 五十来平方的地方,横著夯完竖著夯。 夯完一遍,略一休息,开始第二遍。 沈清棠没参与第二遍。 打夯给腹部的压力有些大,对孕妇很不友好。 沈清棠有点受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太瘦的关係,肚子像吹气球一样,越来越大。 他们三个人进度略微慢了些,第二遍打完,已经到午饭时间。 午饭沈清棠做的东坡肉。 也是穿越者的必备菜谱之一。 冷水下锅,把整块肉放进锅里煮。 把煮好的肉放过冷水,切成方块。 锅底应该放薑片和葱。 但是为了省钱,沈清棠没有买非必要的调味品。 只放了盐、酱油和还有一点儿今天刚买回来的白酒,开始燉。 沈清棠学的方子燉完还要蒸。 一直到父亲母亲和二哥打完第二遍,才刚刚做好。 劳作一上午,就著白面馒头,吃一口软烂咸香的东坡肉,是从身到心的满足。 沈清柯作为主劳力,早就饿的不行,顾不上烫舌头连呼好吃:“香!太好吃了!清棠,你肥皂生意要是做不起来,可以考虑去城里开个饭馆。” 第019章 做化学肥皂 李氏瞪沈清柯,佯装嗔怪:“你妹妹要真开饭馆怕是会被你们父子先给吃垮。” 沈屿之咽下嘴里的肉才开口反驳:“你看你们母子俩!清棠的生意都还没开始做,你们就一个说『做不起来』,一个说『垮』,有你们这么支持清棠做生意的吗?” “我错了!”沈清柯用拿筷子的手,往自己嘴上轻拍了两下,“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李氏“呸!”了三声,“坏的不灵好的灵!咱们清棠要真开饭馆,生意必须一等一的好!” 沈清棠扶著肚子笑。 笑著笑著,低下头,不让他们看见掉在碗里的眼泪。 她上辈子在成为网红前,过得很艰难。 她生了很重的病,一度只能坐轮椅独自谋生。 父母不但不给她治病还向她索取赡养费。 后来走红后,赚了钱,才治好自己的病。 没想到旅行时,一场意外穿了过来。 刚穿来时,还曾埋怨上天不公,总对她这么残忍。 现在才知道,是弥补她曾经不曾得到的……家和家人。 *** 下午,李氏继续做被褥、衣。 沈屿之先把上午夯实过的土地浇了一遍水,然后和沈清柯一起做木工。 盖房子有不少需要木工的地方。 比如房梁、门窗。 房梁除了主梁还有横樑。 横樑是最容易做的。 確定好房屋的宽度后,挑选合適的树木去皮找平,弄成长短统一,直径也儘量统一的圆木柱。 主梁需要一几根木头搭成一个等腰三角形,三角形中间的垂线也要有。 用做主梁的木材比较讲究,不是隨隨便便一棵树都能当主梁。 主梁不能太细也不能太粗,太细撑不住房顶,太粗可能会压垮墙面。 有句俗语叫“上樑不正下樑歪”。 上樑就是指上这个三角形主梁。 其他人忙活著时,沈清棠也没閒著。 之前几天忙碌的间隙里,沈清柯和沈屿之就帮她就地取材,把一个山脚下的小洞改了改充当砖窑用。 把石灰岩放进洞里,用自己做的土砖把预留的门砌起来,外面再用细泥密封一遍。 在下方留的灶眼塞入柴火开始烧。 高温之下,岩石內部的二氧化碳等气体就会被排出。 这样岩石內部的成分就发生了变化。 之前的碳酸钙会转换成氧化钙。 需要熟石灰的就需要在这一步倒入清水。 眾所周知,清水一加入就会发生化学反应沸腾起来。 等发生完化学反应,乾燥后的白粉末就是熟石灰。 熟石灰可以用来砌墙也可以用来做肥皂。 沈清棠用桿秤称出了一千克的草木灰。 草木灰就是草木燃烧过后的灰烬,呈硷性。 北川县的一斤差不多有六百克。 对沈清棠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来说,还需要先把脑子里的配方换算成大乾的度量。 草木灰捣碎后加水再加二百克熟石灰,搅拌反应。 等反应完,把液体过滤出来,就得到氢氧化钾溶液。 再把氢氧化钾倒进五百克冷却后的猪油里,边加热边搅拌均匀。 然后倒进提前准备好的小模具里等著皂化。 模具有方形和长方形的,都是木头做的。 因为他们工具有限,木头最好塑形。 最后得到的就是钾皂。 钾皂说白了就是油脂和硷发生的反应。 因为没有手套,搅拌过滤的时候,沈清棠还被溅出来的硷液灼伤了。 手背上烫起了几个小红点儿。 幸好不算严重。 其实只用草木灰的溶液和猪油也能做出肥皂,但是加入氢氧化钾的皂品属於上乘,品相好的可以上供给皇室当奢侈品。 当然,化学肥皂对皮肤多少有点危害,不过,拋开剂量谈危害都是耍流.氓。 冬天天冷,皂化很快。 当天晚上就顺利脱模得到了白色的固体肥皂。 晚上洗澡时,沈清棠拿来沐浴、洗头髮还有衣服。 去污去油没问题,只是味道不太好闻。 得再加点香料。 沈清棠还在琢磨著怎么改进肥皂的配方。 给沈清棠擦头髮的李氏连声夸讚。 “清棠,你这肥……肥皂,比澡豆还好用呢!” “比澡豆硬,没澡豆那么腻!” “也比澡豆洗的乾净!” 沈清棠笑著道:“这种肥皂不如澡豆的成分安全,需要放置一段时间完全皂化,化学物质挥发后会好点儿。各有各的好处吧!” 李氏听不懂,只一脸骄傲的点头,“嗯嗯,我们家清棠真是厉害。” 见李氏彆扭的蹲在岸边,沈清棠道:“娘,等咱新房子盖好了,就在院子后面挖个池子把泉水引过去。到时候就可以躺在池子里赏月亮。还可以放两个漂浮的小几,摆上瓜果蔬菜……嘖,那叫一个美。” 这温泉是天然的,四周和脚底都是土泥,说是泡温泉跟在野外河边洗澡没什么区別。 隱私性没有,安全性也低,舒適性同样不高。 重点是李氏深受封建思想的荼毒,寧愿脏死,也不肯泡这露天温泉。 他们现在条件有限,换洗衣物不足,也没办法穿著衣服下水。 每次都是李氏在岸边给沈清棠放风,偶尔也会帮她洗澡。 李氏笑的更开怀,“嗯,我且盼著呢!” 一家四口就她还没泡过温泉。 沈屿之鼓励她时说,泡完温泉睡一觉,第二天整个人都精神很多,前一天劳作的疲乏也会消失的一乾二净。 沈清柯也说,泡完温泉,前一天磨出的水泡,肩膀上扛木头肋出的红痕都会好受很多,疼痛也会消失。 沈清棠更是给她普及泡温泉的一百零一个好处。 可,哪怕明知道这山谷里就他们一家四口,李氏还是觉得彆扭,就是放不开。 听著沈清棠说能把温泉水引入室內,李氏期待之外,更多的是感动,“以前在京城时,还多羡慕你大伯母和二伯母。 她们一个夫君是男主,握著府內掌家权,平日里多跟各家主母打交道,好不威风。 你二伯父从商,二伯母整天凌乱绸缎不重样的穿,头面和脂粉也都是京城最流行的款式。整天到处显摆。你大伯母有时候也得问她借。 我原来……” 李氏摇摇头没说曾经如何自怨自艾也怨天尤人的事,“现在落难方知,共富贵容易,共苦难多难!亦才知,我有你们才是最幸福的。 咱们现在日子看著清贫,但是衣食无忧,一家人互相体谅。你大伯二伯两家看似富裕,说不定日子还没咱们好过!” 沈清棠想起今天自己嚇唬沈清鸣的话,以及大伯二伯往日的为人,笑著道:“这会儿大房和二房说不定正在闹分家呢?!” 第020章 要钱没有,要分家倒是可以 沈清鸣確实被沈清棠的话嚇到,一路飞奔回家,闹著要看郎中,还要求把郎中请回家给所有的人把平安脉。 沈清鸣是二房老么,被宠得无法无天。 更確切地说是窝里横。 只敢在二房无法无天。 闹也是闹二房的人。 沈峴之夫妇当然知道事情始末,本不想搭理沈清鸣。 但是沈清鸣的母亲王氏突然心念一动,小声问沈峴之,“夫君,我觉得这次鸣儿闹的也不是毫无道理。正好可以找大房支些钱。” 沈峴之皱眉:“帐上的钱若是够给一大家人看病,大哥又何须把妾室和庶子逐出家门?” “切!”王氏撇嘴,“什么逐出?明明是人家沈炎跪求分家。夫君,你不也想分家?要到钱咱们有好处,不给钱分家咱们也能如愿不是?” “这……”沈峴之有些犹豫。 他確实不想受这么大一家子人拖累。 但分家这事可不光彩。 再说他娘还活著,分家会被人笑话。 他又不是老三那个混不吝,为了个赔钱货就闹分家。 老太太到北川时还是用担架抬著的,这才几天功夫已经能坐起身,可见再养些时日就能下地。 沈峴之还怀疑老太太也藏著不少金银,否则以大哥那么市侩的人早就不管老太太死活。 王氏一眼就看出沈峴之在意什么,柔声相劝:“夫君,我知道你捨不得老太太。咱们只是分家又不是断绝关係。 北川城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怕没机会孝敬老太太?” 沈峴之没说话,表情明显鬆动。 王氏觉得有戏继续道:“夫君,咱们二房的人比大房少了近一半。你又擅长做生意,倘若我们分出去,日子肯定比现在过得好。” 沈峴之一想也是,点头。 夫妻两个带著沈清鸣去找大哥沈岐之要钱看病。 两家三十多口人挤在这么小的院子里几乎脸对脸。 就这样,沈岐之依然端著架子,硬是在议事、待客、吃饭一体的堂屋一角,摆了张桌子当书房。 二房一家三口到的时候,沈岐之正装模作样坐在书桌前。 沈峴之心里的动摇在看见沈岐之桌上新买的文房四宝时,彻底消失。 现在吃饭都困难了大哥还有心思摆弄文房四宝? 何况他有钱买文房四宝却没钱给家里人看病? 沈岐之看见沈峴之两口子下意识想藏起文房四宝。 可房间就这么大,连个书架都没有能往哪藏? 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轻咳两声,端著架子开口:“老二,有事?” 沈清鸣仗著父母都在抢著开口:“大伯,我想请郎中。” 一听是钱的事,沈岐之想也不想就拒绝,“好端端地请什么郎中?你祖母病那么重都没请郎中。你年纪轻轻喝点热水蒙上被子睡一觉就好。” 沈清鸣一直很怕大伯父,下意识想应下。 王氏在背后狠狠戳了沈清鸣一下。 沈清鸣吃痛出声。 沈岐之皱眉看沈清鸣。 真生病了?看他面色红润,不像啊?! 沈清鸣得了母亲的指示,只得硬著头皮开口:“大伯父,咱们现在人这么多,我们三个人才有一条破被,怎么可能睡好觉?再说,就因为咱们这么多人,一传十,十传百岂不是都病倒了?” 沈岐之闻言看向沈峴之,“老二,你教的?你明知道沈炎他娘……” 瞥见沈清鸣兴致勃勃的眼神,沈岐之改了口,“老二,你平日里纵著清鸣胡闹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带著他来跟我闹?你什么意思?” 沈峴之笑眯眯道:“大哥你先別生气!我开始月觉得是清鸣小题大做。可是转念一想,咱们这些人从京城到北川这一路吃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 面上看起来健康的怕也伤到了里子,让郎中来给大家瞧瞧,心里也有个数。 总不能出事一次,分家一次吧?” 沈岐之听见最后一句面色略缓和了几分,长长嘆息一声,“我又何尝不想给大家请郎中?你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但,家里有多少钱你是知道的。你觉得就公中这几个铜板,能请的起郎中吗? 老二,我跟你说,我这几天急得觉都睡不著。 二三十口子人睁开眼就是钱……” 沈岐之捏著自己的眉心,“头疼!” 沈峴之不吃沈岐之这一套,指著桌上的文房四宝,“大哥,你都有钱买文房四宝了没钱给大家请郎中?我们这么多人的命还不如笔墨值钱?” “这是借来的!我就想给以前京中老友写封信,看看能不能借点儿钱应急。对了,老二,你以前是不是还往外借了不少钱?要不,你也书信一封给他们,看看能不能要回来?”沈岐之故意道。 沈峴之摇头,“在流放路上时,我早就求官差帮忙给寄过书信。但,都无一例外石沉大海。大哥,有寄信的钱不如拿出来给大家看病?” 沈岐之见沈峴之三言两语把话绕了回来,沉下脸,“老二,你非要逼我是吗?我没钱!你想给大家看病你出钱!反正在京城的时候,家里的营生本来就是你管著。” “大哥你是家主我不找你找谁?以前家里的营生確实都是我管著,但赚来的钱都交到了公中不是吗?若不然,大哥你现在再给我一笔钱,我继续做生意来养活这一大家?” “我哪来的钱?”沈岐之冷笑著扫过二房一家三口,“你们这是有备而来!要钱没有,要分家倒是可以。” 王氏闻言忍不住笑起来。 沈清鸣眼睛也亮了起来。 只有沈峴之没动,他知道大哥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沈岐之接著道:“但是,你们要交二两银子才能走。” 王氏笑容僵住,急道:“凭什么?凭什么三房分家的时候不用交钱,到我们就得交钱?” 沈岐之“哼”了声,“就凭县衙里赊来的钱,你们了但是三房没有! 三房要分家的时候,咱们刚刚到北川身无分文。” 沈峴之没反对,他跟大哥都清楚老三在京城就是被他们养著,流放路上他们多少都藏了点儿私房钱,只有老三一家是真身无分文。 想了想跟沈岐之商量:“大哥,二两银子属实太多。再说,咱们在衙门又没借这么多钱。 这样,我给你打个五百文的借条,等我们有了钱还你。” 第021章 亲兄弟,互算计 沈岐之站起身隔著书桌怒瞪沈峴之。 “老二,你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来了?!从衙门借来的钱你了,小麦你也吃了,还想一文钱都不出?你想的美!” “大哥看你话说的。你是一家之主,衙门借钱画押的是你,还钱的自然也是你。”沈峴之乾脆耍起无赖。 反正要钱没有。 沈岐之抬手指沈峴之,食指尖几乎戳到沈峴之脸上,“好你个沈峴之!原来在这等著我?! 在京城的时候你做生意没少借沈家名號中饱私囊吧?据我所知弟妹嫁妆里的铺子可比你们刚成亲时多了三成!” 沈峴之还好,面上能稳住,王氏心虚地移开目光,嘴上辩解道:“哪有三成?再说,都抄了家,我哪还有嫁妆?” “是,你们名下的是被抄了家。可我知道你们有些铺子是掛在弟妹你远房亲戚名下的!那些,可还没被抄没。 现在沈家落难你趴在我身上吸完血就想单飞过好日子? 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可惜……” 沈岐之讥讽地勾唇,“你不仁就別怪我不义!在衙门借钱时,我也签了你的名字。” 一母同胞的兄弟,谁不了解谁? 沈峴之可不是能跟他同甘共苦的兄弟,他早就提防著。 沈峴之夫妇对视一眼。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王氏气呼呼责问:“大哥,你怎么这样?你身为一家之主借物资还写二房的名?!” “你们做初一还不允许我做十五?”沈岐之反驳,“我还是那句话,想分家可以,先交二两银子。另外,老太太可不只有我一个儿子。 你要想分家也得把老太太带上。” “凭什么?”沈峴之怒了,“你是老大,凭什么我养?” “就凭你在这时候闹分家。” “老三还先分家了呢!怎么不让他养?” “那倒是能找到老三!谁知道他在哪儿?” 沈清鸣弱弱开口:“三伯一家好像还住在城外,约莫藏在哪个山洞里吧?!我看见沈清棠来卖过两次山货。她说是她自己採摘的。” *** 北川城外山谷。 群山环绕形成的山谷像一半的蝴蝶翅膀。 凌冽的寒风被隔绝在翅膀之外。 尤其是贴近温泉附近,几乎可以用温暖如春形容。 再加上打夯是体力活,沈屿之和沈清柯连衣都脱了下来。 李氏不好意思脱衣,时不时就得抹一把额上的汗。 “爹,娘,二哥,喝点水休息一下吧?”沈清棠把刚烧好的热水端过来放在附近的石头上。 宅基地附近的杂草也都清理乾净,只留了一块大石头当做临时桌子。 沈清棠还摘了点儿野果子放在木盘里。 大冬天,也没几种野果子能吃,最多的就是红果。 还有几个天然冻梨。 其实山里有不少种野果树。 只是过了秋天,野果们要么掉落在地要么腐烂在树上,偶有几个没掉的也被鸟啄坏。 木盘是沈清柯自己做的,现在偶有閒暇,他就会用剩余的木料做点小木工。 李氏应声:“马上就来,打完这一遍咱们就可以盖房了?” 沈清棠点头,“对!” 这几天一家四口哪也没去就专心打夯。 一遍又一遍,泼水等阴乾时,李氏就做一家四口的衣和褥子,沈屿之去捡乾草,沈清柯到溶洞採石灰岩回来烧制熟石灰。 沈清棠更没閒著,除了负责诸如做饭洗衣的后勤保障工作之外,也在努力赚钱。 能採摘的山货越来越少。 这边的山比较陡峭,当地人都很少会过来。 沈清棠又是个孕妇,本就不方便,这几天捡到的山货也就是之前的一半。 好在沈清棠运气还算不错,她做的陷阱又抓到了一只野兔,加了个餐。 *** 一家四口围坐在石头边上,喝著清甜的溪水,暂时休息,顺带討论怎么盖房子。 盖房子首先要防潮。 在沈清棠关於盖房子为数不多的知识点中,若是没有塑料布,只能在夯实的地面上铺上一层掺了防虫蛇药的熟石灰。 防蛇虫的药还是第一次赚钱时买的。 冬天动物大都冬眠,就一直閒置著,这会儿终於派上用场。 撒完石灰,就可以开始砌墙。 把从山上精心挑选回来大小差不多的石头再打磨一下,沿著刚夯实的地面先垒一圈。 当地老百姓管这一圈石头叫“根脚”。 砌根脚在北川也叫打地基,是盖房子最重要的一步。 最基本的要求除了坚固以外还要横平竖直 。 之前买的墨斗派上了用场。 新墨斗没倒墨还是乾净的白线。 在打夯的边角先插入一根木棍,在另外一端在插入一根木棍,中间用斗线扯直。 这样,沿著斗线砌出来的墙就是直的。 沈清棠三两句话交代清楚,沈屿之和沈清柯落实起来却异常费劲。 石头不同於横平竖直的砖块,凹凸不平既不好修理,又难找平。 沈清棠转著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爹,二哥,你们先把底层找平,整墙找直,乱七八糟的缝隙、窟窿可以用熟石灰拌泥抹平。” 把这茬忘了。 其余人又不懂。 只顾大面不用管细节之后,沈屿之和沈清柯的速度提了起来。 提速只是相对而言。 万事开头难,盖房子也是一样。 到太阳落山也只砌了一长一短两条边。 进展最快的是李氏。 她终於把新的衣和褥子都赶了出来。 只是两匹布也都见了底。 连布头,李氏都拼接著给大家做了袜子。 李氏还拿出一部分,一人做了一双鞋。 鞋面是用旧衣服改的,鞋底就是之前旧鞋的鞋底。 刚到北川时,他们身上的囚服被收走,一人发了一套衣鞋。 让他们流放到北川是为了充实北川的人口而不是为了弄死他们。 不过发放的衣和鞋质量很差,衣里面用的不是而是旧套子。 一点儿都不暖和。 这次买回来新,李氏就把大家的旧衣鞋全部拆了。 拆出来的旧,做了身下铺的褥子,省下来的又给四口人的被里加了一层。 旧衣服的布也拼凑了两床褥子和几个枕套。 一人两套里衣,两套衣,堪堪能够替换。 沈屿之和沈清柯盖房子时,沈清棠也没閒著。 她在研究种蘑菇。 第022章 娘亲被当街被堵 身为一个专门研究古代生存的博主,沈清棠知道最早的香菇种植就是利用树干种植。 她在山上找了棵出过香菇的树,让沈清柯帮她把树砍回来。 砍种香菇的树叫做檣。 树砍回来还要在上面用斧头砍出痕跡和沟槽,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这一步叫剁。 然后找些树枝、树叶把沟槽遮挡起来叫做衣。 香菇不喜阳光,还要挑个背风处。 沈清棠弄的第一棵树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十天。 目前来看只有寥寥无几的菌丝。 不知道是树木没选对还是天太冷亦或是树干欠打。 树干真会欠打,用棍子在沟槽旁敲敲打打叫惊蕈。 她拿著斧柄在树干上相关部位敲击了一遍。 第二棵树,沈清棠在上面凿了小孔,把平菇根上撕下来的小段塞进去用木屑填上。 再次做衣。 目前,还没有出菇。 沈清棠还在树上种了些木耳。 现在也还没有动静。 沈清棠还知道一个用籽壳种平菇的办法。 她打算等去城里时,找老乡买一点儿回来试试。 其实更好用的是玉米芯,只是不知道大乾这时候有没有玉米。 反正沈清棠在县城没见到过。 *** 又是两天过去。 新房的地基石终於找平抹齐。 建房最关键的一步迈了出去。 接下来是砌墙。 盖房子砌墙的宽度有讲究。 一般是两块土砖的宽度或者一块土砖长度。 土砖呈井字形垒砌,一层横一层竖。 缝隙里用掺了碎草和熟石灰的泥抹平加固。 从地基石往上约一米的高度最好砌。 父子俩一个和泥一个砌砖。 和泥属於小工的活,而砌砖则属於技术活。 沈屿之做梦都没想到,曾经为了显摆勤学苦练的丹青这会儿有了用途。 他砌的土砖板板正正大小一致,他垒出来的砖墙横平竖直,两层砖之间的缝隙大小宽窄几乎一样,很是美观。 沈屿之不觉得这跟丹青有什么关係。 沈清棠一直说这是他绘画时培养出来的美感。 沈屿之一度怀疑这是女儿为了让他干活誆骗他的话。 不过也不重要,横竖都得干活。 又是一个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 爷俩再次掌握了新技能。 午休吃饭时,沈清棠不遗余力地夸他们父子。 “爹,二哥,等房子盖好,若你们再去应聘修城墙,一定能成!” 沈屿之没好气道:“能不成吗?我们爷俩一个瓦工一个木工都是技工呢!” 他们刚流放到北地时,肩不能提,手不能挑。 这才不到一个月,掌心磨起了茧子,能挑水能和泥能砌墙。 再去修城墙,肯定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沈清棠笑著点头,“对,你们比普通的工匠还要多一百文的工钱呢!” 修城墙就是建筑工。 不管瓦工还是木工都属於技工,要比小工的工钱多一些。 李氏掰著手指头算,“那你们爷俩一天是不是就能赚七八百文?十天就是七八贯钱?一个月也能有二十贯钱?那不就是二十两银子?” 沈屿之用衣袖擦了下李氏脸上的泥点,“自从当家后,你也变成財迷了?哪来的二十贯钱?现在冬天不修城墙。就算开春了一个月也要有几天休沐呢! 何况也给不了那么高的工钱。” 李氏羞红了脸,嗔怪道:“我还不能说说了?” 一家四口在山谷里生活以后,沈屿之对她反而越来越亲昵,不像在京城时,经常看不见他人。 沈清棠跟沈清柯对视一眼,兄妹俩有默契地低头扒饭,假装没看见。 沈清棠更是咽回纠正李氏的话。 李氏算的帐是理想状態。 眾所周知,现实跟理想是有很大区別的。 来北川这段时间,沈清棠也去过城里几次,对北川物价、工资有了个大概了解。 只能说最便宜的是人。 甚至会出现一个活生生的人卖不出一头牲口的价钱。 一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小廝,而一头成猪要五两。 当然年龄不同,价格也不一样。 比如小童最多能卖到六两银子,成年人则从四两到二十两银子不等。 民间僱佣劳动力,日工钱大概在二百三十文到三百文之间。 官府僱佣民夫,日工钱在一百七十文到二百文之间。 城里杀猪的屠夫,一个月大概能赚三两银子,街头挑担卖油的小贩,一个月赚不到二两银子。 修城墙属於军方僱佣民夫,沈清棠不清楚具体价格,觉得也不可能一个月赚到十两银子。 休沐没有工钱,午饭要扣工钱,若是做得不好还是会扣钱。 一个月能到手五两银都是多的。 *** 翌日。 沈屿之和沈清柯继续垒墙。 沈清棠和李氏则进城。 一是要把捡来的山货和捕回来的鱼卖钱,二要採买物资。 李氏负责摆摊去卖沈清棠捡回来的山货。 沈清棠挑著担子去富人后巷卖鱼。 距离上次进城卖鱼过去一周多,攒了七八十斤鱼。 沈清棠嘴甜会说话,又是个孕妇,但凡开门的或多或少会买几条鱼。 差不多一个时辰就把鱼卖了个精光。 鱼有四五种,有大有小,价格不等。 总共赚了五千一百六十八文钱。 五千文钱就是五贯铜钱。 五贯铜钱在货幣价值上等於五两银子,但是,五贯钱的重量可不等於五两银子。 拿著手重。 去找李氏的路上,沈清棠路过钱庄把其中的五贯铜板兑换成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小心的收进荷包里。 想著一会儿喊著李氏去买些改善生活的肉菜。 远远地就看见一堆人围著。 本来沈清棠没在意。 这个时辰正是有钱有閒的人来逛街的高峰。 聚在一起看个新鲜热闹也很正常。 直到沈清棠听见了李氏的哭声。 被围在人群中的是她娘亲李氏! 沈清棠脸色突变,挺起孕肚,喊著“借过”强行挤进人群。 李氏跪坐在地上,两手死死地护著装山货的竹筐,哭著重复:“我没钱!真没钱!” 竹筐还是上次买鸡蛋人家给的。 被围在人群里的除了李氏还有几个人。 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以及沈清鸣和沈清丹把李氏围在中间。 大伯娘一脸嫌弃:“三弟妹,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还有曾经半分京城贵妇的模样?” 第023章 来呀!一起癲啊! 二伯娘脸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与刀子无异:“三弟妹,母亲现在生病需要看病。老三也是母亲的儿子,你们出钱也是天经地义,不能只一味哭穷躲著不尽孝吧?” 大乾重孝,这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沈清棠快步走到李氏跟前,弯腰把李氏扶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娘,你没事吧?” 李氏摇摇头,抽抽噎噎道:“他们要抢咱的山货。” 沈清棠见李氏確实没受伤,转过身把李氏护在身后面对大房和二房的人,讥讽道:“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娘一个人,到底是谁半分脸面都不要?” 沈岐之和沈峴之对视一眼,齐齐往后退一步都没说话。 几个妇人爭吵,他们两个老爷们不好参与。沈清棠是个小辈,更没他们搭理的道理。 沈清丹闻言,拨开沈清鸣自己向前一步,数落沈清棠:“沈清棠你耳朵聋了吗?二伯母刚说过祖母她生病需要看大夫,请大夫的钱需要咱们三家一起出。 你们家凭什么不出?” 沈清棠二话没说抬手就给了沈清丹一巴掌,“我娘是你的长辈,轮得到你一个晚辈指手画脚?!你这尖酸刻薄的嘴脸哪里还有半分京城名门闺秀的模样?!” 清脆的耳光声甚至一度盖过了围观人群的议论声。 沈清丹捂著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著沈清棠:“你敢打我?” 沈家她们同年生的姑娘一共有三个。 沈清棠一直像个小丫鬟一样巴结她和二叔家的沈清冬。 她实在无法相信,在京城甚至在流放途中都对她唯唯诺诺百依百顺的沈清棠敢打她?! “打都打了还有敢不敢?”沈清棠反唇相讥。 沈清丹就是个被惯坏的千金小姐,流放路上都没真正尝过人间疾苦。 “看我不打死你个小娼妇!”沈清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掉著眼泪去抓沈清棠的头髮。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沈清棠侧头躲开沈清丹的手,同时一脚蹬在沈清丹小腹上。 沈清棠最近这段时间天天爬山,腿上力量比之前强了不是一点儿半点。 沈清丹直接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大伯娘忙上前去扶沈清丹,嘴里同时骂沈清棠:“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连累家中姐妹声名不够,还敢动手打人?” 沈岐之没想到沈清棠当著他们这么多长辈的面说动手就动手,怒声斥责:“沈清棠你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打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 她打都打完了,还一个个质问她怎么敢?! 这些人打架还喜欢端著,活该被揍! 她扬唇讥讽沈岐之:“哎呦!您这会儿又是我长辈了?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女儿把我推出去时?” 沈岐之没想到沈清棠敢当眾提她失.身之事,噎住。 倒是沈清丹像是得到了提点,从大伯娘怀里挣出来骂沈清棠:“沈清棠你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你跟野男人苟合弄大肚子还敢出门乱晃?” 沈清棠突然一改刚才泼辣,捂著脸跪坐在地上,哭著喊:“北川县的父老乡亲们,我大伯为了保护我这堂姐偷偷给官差塞钱让我替姐……” 大伯娘大惊失色扑过来捂沈清棠的嘴,不让她把话说完,恶狠狠、小声地在沈清棠耳边威胁:“小蹄子,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心里隱隱有些纳闷沈清棠这小蹄子分家后怎么变化这么大? 之前还因为几句挤兑她的话闹著要自縊,现在怎么这么豁得出去? 他们沈家未来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得在北川生活,若让北川县的百姓们知道沈清棠是替沈清丹被官差搞大了肚子,沈清丹以后在北川还怎么立足? 还指著她嫁回京城呢! 沈清棠心道:就因为你们要脸,才这么喊! 二伯娘也忙凑了过来,对著李氏半劝半警告:“三弟妹,你说你这当娘的也不管管清棠。咱就不说別的,她这么大肚子还出来跑有个好歹怎么办?” 她也还有未出嫁的女儿,万不能被大房和三房影响。 李氏一直很怵两个妯娌,但,为母则刚,见她们明里暗里地嫌弃沈清棠,抹了把眼泪,挺直脖子反驳:“要不是大哥,我们清棠怎么会用挺著大肚子出来討生活?” 大伯娘和二伯娘两妯娌对视,齐齐皱眉。 二伯娘圆滑,见三房母女半点不在乎脸面这么豁的出去,忙换了话题,“弟妹,不管咱们三家有什么误会,咱们都为人子女,孝敬老人总归是应该的吧? 母亲她身体在路上就不怎么好,你是知道的。 来了北川前几日本好了些,这两日不知道是染了风寒还是过了病气,又严重起来。 我们两家已经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母亲看病,眼下,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们。 想著,你们几次来城里卖山货,手里比我们两家宽裕些。 我们也不多要,给五百文就够! 虽说咱们分家了,但是我们两家出钱出力照顾母亲,你们总不能一点儿都不管吧?” 李氏是传统的后宅女子,相夫教子,孝顺老人是刻在骨子里的教条,闻言深觉有理,想掏这钱。 只是以前遇事习惯听沈屿之的,现在习惯听沈清棠的,何况现在家里钱大都是沈清棠赚的,下意识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哭得更大声,一边哭一边起身,弯著腰要去撞墙,“呜呜!你们都想逼死我,我那不活就是了!” 眾目睽睽之下,沈清棠自然是寻死不成。 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都气得脸色铁青,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沈清棠。 就连沈清丹和沈清鸣也看傻了眼,不知道作何反应。 围观群眾里,有热心肠的妇人拉住沈清棠,柔声劝:“小娘子,你还怀著身孕不宜大哭,別伤了身子!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 “对,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主!” “就是,咱们北川县不是你们京城,可不兴谁官大就能欺负人!” “小娘子莫怕!咱们北川县是寧王封地。寧王已经及冠马上就要来封地,他们若真欺负你,我带你去寧王府告状!” 第024章 你比那些想要贞节牌坊却比窑姐儿还脏的人强多了! “张家老三,你快別吹牛逼了!寧王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见到又如何?听说那个寧王从小就摔坏了头,是个傻子!找他也没用!小娘子,你信他还不如信我,我大舅的三外甥的乾儿子的姨娘是县太爷的外甥女的大姑家的邻居。 我带你去找县衙告状。” “你们几个闪一边儿去!”扶著沈清棠的妇人轰人,“没看见人家是家事?还告来告去!县太爷哪有功夫处理这些小事?咱们老百姓就讲个理字!谁来也得讲理。小娘子,你莫怕!” 沈清棠抽抽噎噎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我实在忍不下去!你们都知道我们是流放来的。” 围观百姓纷纷点头,丝毫没觉得流放来的人有什么不对。 北川县,现在有三分之一的常住人口都是流民。 流放的流。 大伯父素来要脸,朝大伯母使眼色。 大伯母对现在油盐不进的沈清棠很是头疼,收到沈岐之的示意,也只能出声警告:“清棠,你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 沈清棠回头一脸哀戚地望著大伯母,眼眶通红,眼角含泪,“大伯母,我哪里还有家?你们因为……” 沈清棠低头摸著自己凸出的肚子,“你们为救自己的女儿把我推进火坑,结果看我怀孕又三番五次羞辱我,说我连累家里其他姑娘名声,还想逼死我!” 扶沈清棠的妇人闻言,目光扫过沈家大房二房的人,“小娘子,別难过!你再大点儿就知道,有些人吶长得人模狗样,实际上比畜生还坏! 什么好事都想占!坏事做儘自有天收。” “对!小娘子你莫怕!咱们北川县没那么多讲究,女子也能顶半边天,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过好日子才重要!” “就是,你比那些想要贞节牌坊却比窑姐儿还脏的人强多了!” “……” 沈家大房二房的人十分震惊,面面相覷。 女子大过天的名声,这北川也不在乎? 沈清棠倒是不算意外。 她几次来城里卖山货和鱼,知道北川县民风和京城大不相同。 北川地处边关,常年有战乱,家里的壮丁时常就会被抓壮丁。 人口出生和补给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死亡速度。 家里当家做主的大半是女人。 不是京城贵妇掌家那种当家,而是家里里里外外都要担起来。 家里要照顾老人和孩子,还要下地耕种或者出摊做生意养家餬口。 什么女子贞洁、名声,在活著面前一文不值。 否则,沈清棠怎么敢拿自己的清白名声说嘴? 二伯经商,心眼多,见势不对,招呼二伯娘和沈清鸣,“你们先回家吧!母亲那里还需要人照顾。” 二伯娘点点头,硬拉著不情愿的沈清鸣往人群外走。 却又被人群堵了回来。 “你们这么多人刚才还气势汹汹堵人家小娘子,现在人家才开口说两句话,你们走什么?” “还用问嘛?做贼心虚唄!” “那更不能让他们走了!横竖得听完小娘子的话再说。” 二伯娘和沈清鸣被推搡了回来。 沈清棠偷偷在自己大.腿上掐了把,让眼泪流的更急一些,“我爹爹和娘亲捨不得我死,又不愿我拖累家中其他姐妹,便咬牙提出了分家。 我们因为大伯犯错,被抄家流放,到北川时身无分文。 当然,身无分文的只是我们,大伯和二伯家多少还有些银钱,否则又能行贿官差?” 二伯娘闻言反驳:“你大伯家有钱,我们可没钱!” “都是流放,为什么我们没钱饿得面黄肌瘦,你们养的白白胖胖?”沈清棠反驳。 眾人来回打量沈家人。 沈清棠和李氏確实很瘦,最近总在户外劳作,脸上还有些沧桑。 尤其是沈清棠,瘦瘦弱弱地挺著个大肚子,让人心疼。 反观大房二房,没多胖但是气色红润,肯定也没受多少委屈。 加上先入为主,大家对沈清棠的话更信几分。 二伯娘噎了下,“谁白白胖胖了?” 她一路也是受罪过来的。 可惜围观群眾並不买帐。 沈清棠也没接话,继续道:“说是分家,我们一家四口没分得一文钱。咱们北川县安家落户有扶持,但是我们家也只分得一百文和两斗小麦,不像大伯二伯你们能分得一千钱,还有那么多斗小麦。 我们家四口人,我还是个挺著大肚子的,只有我爹和我哥两个劳力,现在还在深山里砍树,想盖一处容身的屋子。 可你们足足二十多口人,十几个劳力赚钱总比我们多吧?” 大伯母忍不住出声反驳:“咱们从京城流放来的,谁都白手起家,大家都穷,这总不是你们不管你祖母死活的理由吧?” 就算北川县百姓不在乎女子名声,难不成还能连孝道也不在乎? 果然,人群一边倒的议论声小了不少。 就连一直帮沈清棠说话的妇人也开口劝:“小娘子,不管你们跟你这大伯、二伯家有什么恩怨,老人还是要管的。” 沈清棠点头,抹了把眼泪,“是,我们是该孝顺祖母。可孝顺不能只用嘴说是不是?大伯二伯家说没钱,却租住在这城里五百文一月的院子里。 我们家现在还在城外深山的山洞里凑合。要是有钱,我又何至於挺著这么大肚子,漫山遍野找山货呢?” “这倒是。”妇人点头,“確实不好办。” 其他围观群眾也议论起来。 “当然,不管怎么样孝顺老人是应该的。要不然这样,大伯二伯你们出钱,我们家出力,让祖母跟我们去城外住山洞,我们来照顾祖母?” “那怎么行?”沈岐之当然不能同意,要真让母亲跟著老三去山洞住,那还不让人戳他脊梁骨? 將来回京也是笑柄。 二伯沈峴之也不答应,“我们也没钱。棠丫头,你刚也说了,我们人口多。虽说劳力多,可我们要吃饭穿衣的也多。但,咱们也不能因为没钱就不给你祖母看病了是不是? 你看……” 沈峴之指著李氏一直护著的包袱,“你们采了这么多山货,卖了也不少钱吧?就当大伯、二伯先借你们的。我们先给你祖母看病?” 母亲万万是不能去老三那儿,丟不丟脸先不提,母亲手里还有体己钱,说什么也不能让老三得到。 第025章 真不知羞! 第025章 真不知羞! 围观的百姓齐齐看向沈清棠。 热心肠的妇人也劝沈清棠,“山上的山货回头可以再捡,还是先给你奶奶看病要紧。” 沈清棠朝扶自己的妇人笑了下。 看在妇人眼里那是强顏欢笑,惹人疼惜,顿时有点想改口。 沈清棠没给她机会,红.唇微启,轻嘆一声,为难道,“卖山货的钱除了应付我们一家四口吃喝,剩余的本来想攒著生孩子用。 就算把孩子生在山洞里,总归需要被褥和產婆的。” 妇人连连点头,“是啊!买被褥和请產婆都需要钱。” 大家就“先给老太太看病还是先攒钱生孩子”这个话题又开始议论纷纷。 几乎是半数支持先给老太太看病,半数支持先攒钱生孩子。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句:“当然是攒钱生孩子!养老难道不应该是儿女的责任吗?为什么要人家小娘子把准备生孩子的钱拿出来给奶奶看病?那你们这些儿女做什么呢?” “对啊!一个个说老不老说少不少的惦记人家一个孕妇娘子的钱,还京城当官的呢?!真不知羞!” “唉!难怪小娘子想不开。遇到不好的事把人家小娘子推出去,风平浪静又想逼死人!现在人没死,又开始惦记人家辛辛苦苦卖山货的钱! 我也经常捡山货,我一个大老爷们去山里还提心弔胆的,经常不小心就得掛在悬崖峭壁上。 要不是逼急了,一个小娘子何至於挺著孕肚去山里捡山货?” “……” 在眾人的討伐下,別说大房和二房的人开不了口,就连李氏都觉得羞愧难当。 是他们没本事,才让女儿受这样的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沈清柯和沈屿之之前都是手上起水泡,沈清棠是脚底。 尤其是爬山毁鞋快,沈清棠就让沈清柯给她在鞋底钉了一层薄薄的木板防止磨鞋底。 加了木板的鞋倒是能防磨,可是磨脚厉害。 一双未出阁姑娘的玉足,脚底经常血淋淋的,每次给沈清棠挑水泡李氏都会哭。 还得沈清棠反过来安慰她。 直到前两天沈清棠抓了只野兔,兔皮洗净晾乾后,她重新给沈清棠缝了一双兔皮鞋底才稍稍好些。 明知道沈清棠多不容易,她还跟妯娌一样,惦记起了这些钱。 想到这里,李氏抹了把脸,提著包袱走到沈清棠身边,护著她,转脸对著沈家人。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我和沈屿之还活著,给母亲尽孝这事確实轮不到棠儿。我和你们一起带母亲去医馆,哪怕是给大夫磕头,也让大夫先把母亲的病看了。 看病的钱,先欠著医馆,三家平分欠款,总可以吧?” 没有人回她。 不管沈家大房的人还是二房的人,只是想找三房要钱。 毕竟老太太身体不好是年纪大流放所致,现在只是需要慢慢调养而已。 人群里又一道拔高的声音。 “我就是郎中。若是不嫌弃我医术不够好,我可以给令母看病。就冲这小娘子的面子,我允许你们赊帐。三兄弟联名签借条。” 沈清棠闻言忙起身朝发声的方向福身行礼,“谢谢大夫!您的恩情,清棠铭记。” 大伯二伯齐齐朝自家婆娘使眼色。 二伯娘左瞧右看,装没看见自家夫君的眼神。 大伯娘只得开口,不是回郎中还是朝李氏道:“三弟妹,我瞧你这衣裳都是新做的。若真没钱哪能做的起衣?既然有钱,咱们又何必去跟人家大夫赊帐? 要不然这样,你们先拿钱给娘看病,算我们两家借你的可好?” 李氏这回反应快,“大嫂,咱们到北川,县衙就给咱们发了一套衣服。我们在山里不比你们在城里,那么冷不穿衣就冻死了。 再说我们的衣也是沾清棠的光。 我们现在穿在身的衣,等开春清棠生產,还得拆了给她做被褥生孩子用。没办法,我们现在真是没钱。不像你们,衣外面还能套一层体面的单衣。” 大伯娘被噎了下,没想到一向文文静静不善跟人爭吵的三弟妹也变得这般伶牙俐齿,气得不行。 还没等她想好应对之词,就听见沈清棠道:“大伯娘,二伯娘,虽然我身为孙辈,但是我也愿意为祖母尽孝。不过我能力有限,能做的不多。 这样,我愿意把钱借给你们。但是有两个条件。 第一,这钱得在我生產之前还我。否则,就得答应让我到你们住的院子里生孩子坐月子。 第二,倘若还不了钱,他……” 沈清棠指著沈清鸣,“沈清鸣得给我打三个月工还钱。到时候我说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若是你们同意,咱们就请父老乡亲们当见证人,签字画押。” 沈清鸣第一个不同意:“你想的美!我凭什么给你打工?我才不要!” 沈清丹也不愿意,“我们院子那么小,哪有给你生孩子的地方?” 她都还没住上单间呢! 一直护著沈清棠的妇人不乐意听,“你还不要?你爹娘都没说话呢!还京城来的?不也这么没教养?” “对,人家小娘子都愿意把钱先拿出来给祖母看病,你们还拿娇了?我觉得人家小娘子的要求不过分。” “不是拿娇,他们是想要小娘子的钱!但是不想借而是白要!” “不是吧?我看你们年纪大的不算老,年纪小的也跟小娘子差不多。人家能挺著孕肚自食其力,你们一个个身体健康,手脚麻利还惦记抢人家小姑娘钱?” “人家古郎中都说可以赊帐给他们家老太太看病。可你看这几个人谁鬆口?要我说,八成老太太都没病,就寻个由头来欺负人家小娘子一家!” “別说,我也这么觉得。否则为什么不同意赊郎中的钱也不同意借小娘子的钱呢?” “人家小娘子的条件並不过分。看小娘子如今行动还算利落,到生產应还有一段时间,难道不够你们劳作赚钱还她? 倘若真是还不上,你们腾间屋子给她生產部不是应当应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分明不是诚心借钱。想必打的是刘备借荆州的算盘。” “……” 第026章 这嘴,是挺欠! 沈家人以前的社交圈都是名流贵族。 一句话要在脑子里过八遍才会说出口。 別人说的话,要在心里咂摸出数层意思,去推测对方想表达的真实意图。 何曾见过眼前这种局面? 不管什么话张口口就来! 粗俗! 无知! 没跟寻常百姓打过交道的沈家人,一个个被说得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在心里鄙夷。 沈岐之更是气得胸膛上下起伏。 压著火气对沈清棠和李氏道:“我跟你们女眷说不著,你们把三弟叫来!” 沈清棠幽幽道:“大伯,你想找我爹的话得去城外深山里。你现在去的话得快一点儿走,要不然怕是赶不上回城。我们住的地方离城里有点远。” 大山嘛!远近得看怎么绕。 沈岐之重复:“我是说,让老三来见我!” 沈清棠疑惑地眨眨大眼,“为什么?你只是我爹的大哥又不是我爹的爹,凭什么命令我爹来见你?” “就凭长兄为父。我是他大哥,还经不得他来一见?” 沈清棠撇嘴:“这会儿又长兄如父了?把我往外推的时候怎么不提长兄如父呢?你逼我自縊的时候怎么提长兄如父?你们嘲笑我们没钱的时候怎么不提长兄如父?我们住山洞你们住城里怎么不提长兄如父? 刚才为难我娘亲怎么不说长兄如父?闹著让我出钱给祖母看病时不提长兄如父? 合著您的长兄如父仅限於对我们端架子耍排场?” 她声音並不恼怒,只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埋怨大人的不公。 不显咄咄逼人,反而让人觉得心疼。 於是围观的百姓们又纷纷开始为沈清棠打抱不平。 “难怪会分家,有这种大哥,我也受不了。” “沈家我知道,最近刚流放到咱们这边。他们到那天我还去帮著扎的帐篷。听说是他们家一个当御史的乱说话惹恼了皇上,才被抄家流放。 看做派,这小娘子的大伯八成是那个御史。这嘴,是挺欠!” 看得他一个外人都想抽两下。 “自己凭一己之力连累全家族跟著流放,真不知道哪来的脸嫌弃別人!” “就是,一个罪人还嫌弃人家小娘子名声坏!不对,听起来就是他祸水东引,害了小娘子呢!真不是东西!我呸!”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家族的人平日里沾这沈御史的光,自然也得做好受他累的准备。当然,我不是说他对!他这人……確实不咋地。” “你帮著他说话不就因为你也是连累你们全家流放到北川的?!” “別拿他跟我比!我可没逼得兄弟们跟我分家。也没找怀孕的侄女借钱给我老娘看病!” “……” 沈岐之哆嗦著手,指指沈清棠又指著围观百姓,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沈峴之忙托著沈岐之,“大哥,你怎么了大哥?清鸣,快,帮我扶你大伯回家。” 沈清鸣纳闷道:“回家?不应该先找郎……哎呦!娘,你掐我做什么?” 二伯娘恨铁不成钢地瞪沈清鸣,“你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囉嗦什么?” 这个傻小子! 他大伯分明是装晕,哪能看郎中? 大伯娘扯著沈清丹追过去,“夫君,你怎么了?你醒醒!別嚇我啊!” 沈清丹则回头朝沈清棠放狠话,“沈清棠你给我等著!我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沈清棠连搭理她都懒得。 人家都晕倒了,人们不好再拦著,让出一条路放他们离开。 沈家大房二房人都离去,围观的百姓却没散去。 纷纷主动要买沈清棠的山货。 “正好,我家今天想买点蘑菇燉鸡,我看娘子你家蘑菇就不错,给我来两斤。” “我要点儿红果回去做葫芦。” “我药铺了恰好缺点桑黄,把你这些都给我吧!”说话的恰好是刚才那个说可以赊帐的郎中。 沈清棠把桑黄给了郎中,“大夫,多谢您刚才愿意为我奶奶看病,这药材我送您!” “我哪能占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便宜?再说你还等著用钱生孩子。稍微给我算便宜点儿就成!” 不一会儿,山货和药材都被抢光。 还有人嘱咐沈清棠,“小娘子,你下次若还有山货,就送到这条街最南头第三户。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沈清棠一一道谢后,跟李氏离开。 见李氏垂著头,闷闷不乐,沈清棠哄她,“娘,你看那边儿的珠釵不错,我去给你买一支。” 李氏忙拉住沈清棠,“別浪费钱!还得留著生孩子用。” “我那是唬大伯二伯他们的。你別当真!你看……”沈清棠取出刚换的五两银锭,拉著李氏的手,放进她掌心,“这是今天卖鱼挣的钱。 咱们不缺钱了,日子会越过越好。” 李氏已经许久没见过银子,哪怕只是小小的五两银也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不给大伯他们钱不是因为给不起,而是因为祖母应该没生病。是大伯二伯想要钱。那两家不知道憋著什么坏呢!你不用自责。 倘若祖母真有事,他们怎么可能来这么多人到集市上堵咱们?” 大伯母和二伯母最起码应该守在祖母身边尽孝。 京城贵妇们都喜欢立孝顺的人设。 “你说的也是。”李氏苦笑:“亏得我还纠结这半天。” 真要不管婆母死活,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拿女儿的钱救婆母,心里也过不去。 “行了!咱不想这些不高兴的事!反正他们也没得逞。走,咱们买点好吃好喝的回家改善生活去!”沈清棠硬拉著李氏去逛街。 山货和药材,总共卖了一千三百六十二文钱。 比之前两次少了些。 不管是卖肥皂还是种蘑菇,新买卖必须得早点儿提上日程。 母女俩先去给沈清棠买了需要的材料。 先买了五百文的香料。 香料本就略贵,沈清棠买的种类也多些。 从香料铺出来,又到隔壁布店,买了两块布了一百文。 一块布顏色亮丽適合她们母女做衣服,另外一块湖青色的布料可以给沈屿之和沈清柯做衣服。 第027章 女红、工匠、木匠和才女 从布店出来,到屠夫摊子前买了一百文钱的猪肉。 在上次一家四口吃过的饭馆打包了几样菜。 以大乾的打包条件,肯定是只能打包无汤的菜。 比如酱牛肉。 总共费一百三十文。 还打了一小坛白酒,五十文。 又买了几样沈清柯点名的工具,费二百二十文。 出城的路上,还捎带脚去附近的村子里找老乡买了一大筐籽壳费两文钱。 沈清棠想再试试籽壳种蘑菇。 冬天的蘑菇比肉贵。 *** 回到山谷,一算帐,沈清棠今天手里的余钱加上上次剩余的六百四十三文钱总共一千零六十一文钱。 沈清棠想了想,又把其中的一千枚铜钱穿成一贯交给李氏。 这样交给李氏保管的总共有九千文,只是其中五千换成了等价的银子。 李氏不想收这一贯钱:“你不是要做买卖?做买卖也需要本钱!” 沈清棠摇头,“该买的材料已经买齐,留几十个铜板就够。” 目前好像没有比铜板更小的货幣单位,不用担心找零问题。 五两银子作为存款,剩下四千贯钱留作备用。 等房子盖好,总归要添置些家具。 最起码也得买些封门窗的白纸。 沈清棠还计划著买一些材料来练玻璃做温室大棚。 总之需要钱生钱。 想要赚钱总归得先投入本钱。 溪水里的鱼,沈清棠计划著过阵子再去卖。 这样边捕鱼边养鱼,到过年,还能再赚一笔。 北川县內河流湖泊本就不算多,不结冰的河少之又少。 新鲜的鱼確实能卖上好价。 物以稀为贵。 得飢饿营销。 *** 晚上吃饭时,李氏说起白天集市上的事。 沈屿之急了,撂下筷子起身要去找沈岐之算帐,“有他这么当大哥的吗?带著那么多人欺负我娘子女儿算哪门子兄弟?!” 沈清柯也擼起袖子站起来,“爹,我跟你一起去。” 沈清棠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就起身拦他们,含糊不清道:“表去,木器亏。” 不要去,没吃亏。 李氏也跟著拦,“行了!你们现在去城门都关了,根本进不了城!別折腾了!” 沈屿之和沈清柯一想也是,这才气呼呼的坐下。 “放心,今天大哥他们两家都没占到便宜。”李氏看见沈清棠噎得直翻白眼,倒了一碗水塞进她手里,顺便在她背上轻拍。 “咱们清棠现在可厉害了!三言两语就说的大房、二房的人还不了嘴。 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帮我们说话,最后大哥是被抬走的。” 父子俩听见她们母女没事鬆了口气。 沈屿之听见沈岐之被抬走,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句,“大哥怎么了?” 再气不过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还是不喜欢沈岐之出事。 “没事。”缓过来的沈清棠答道,“我大伯下不来台,装晕。” 沈屿之:“……” 沈清柯朝沈清棠竖起拇指。 *** 翌日。 一家四口照例分工合作。 沈屿之和沈清柯负责盖房子。 李氏负责给大家做新衣服、鞋子、还要准备鞋底。同时提供烧火、做饭、洗衣的后勤保障工作。 他们家材料不多,只能做千层底的鞋。 而千层底顾名思义需要很多层布。 起锅烧火,熬一锅麵糊。 把破布铺在木板上,刷一层麵糊,再糊一层布。 糊个五六层就算一组,放到一边晾晒,再继续糊下一组。 等到彻底干透,把糊好的布裁剪成合適的大小和形状,每五六组叠在一起,用针线缝起来的鞋底,就是千层底。 *** 沈清棠没去山上捡山货,忙著做肥皂、香皂和籽壳种蘑菇。 肥皂已经实验的差不多,把模具做好看一点儿,就能做出来品相上乘的肥皂。 香皂比肥皂製作工艺更精细一点儿,功能也更多一点儿。 肥皂注重的是去污能力。 在现代,香皂可能会增加爽肤、除蟎等不同的功能。 在古代,没那么多讲究,沈清棠只是採取了做肥皂实验配方中质地略柔软温和的一版,减少了硷液的比例,加入不同的香料行和顏色。 凤仙是大乾女子最常用的染甲顏料。 取一点凤仙的汁液加到香皂里,根据浓度不同,也会呈现深浅不一样的红色。 沈清棠买回来的香料,有香、一点儿麝香还有一些当地人喜欢的中药香料。 把搅拌好的各种皂液倒入模具等皂化时,沈清棠开始用籽壳种蘑菇。 籽壳需要用石灰水浸泡。 正好最近盖房子,做肥皂、香皂都需要石灰,烧制了不少。 一百斤水兑一斤石灰。 一斤石灰好称,一百斤水,用桿秤称了好几次才够数。 因为没有足够大的容器,沈清棠只能在温泉附近的岸边挖坑,然后铺上一层草再倒入石灰水。 倒石灰水的目的是为了杀菌。 要泡够一天一.夜。 *** 沈清棠这边忙的热火朝天,沈屿之父子也一样。 墙有四面,两侧的墙直接垒高,但是前后的墙上还要留门窗。 后墙上留小窗,作通风透光用,几个房间就留几个窗。 前面墙上要留大窗和门。 窗框和门框都属於木工范畴。 爷俩一边商量一边在地上画,时不时还得围著盖一半的房子指指点点。 最终,爷俩达成一致后,沈清柯开始动工。 砌墙时,沈清柯给沈屿之打下手,做门窗,沈屿之给沈清柯打下手。 哪怕这样,依旧失败了几次才做好第一个窗框。 前墙一共三窗两门,后墙上一共五个小窗。 光门窗,爷俩整整做了三天。 到第三天,沈清棠的肥皂和香皂都已经凝固好。 她打算皂化五天再拿去集市上卖。 蘑菇也已经种好。 泡好的籽壳捞出来沥乾水,找个背阴但不冷的地方放铺好,一层籽壳一层自发的平菇菌种。 平菇菌种是沈清棠自己发出来的。 平菇最下方往往有些黑色的碎屑,那些碎屑取下来撒在泡透的软草种。 这些菌丝早在刚到山谷採到平菇时,沈清棠就开始培育。 现在刚刚出的菌丝就能当菌种直接种在碎籽壳上。 第028章 此之蜜糖彼之砒霜 撒好菌种后,最上层再盖一层乾草,用土砖压好。 这个过程挺漫长。 反正穿越前的沈清棠在拍视频时,用玉米芯种,了近四个月。 而且是秋天种的。 现在是冬天,不过有温泉加持,应该三个来月也能出。 运气好的话,过年还能吃上新鲜的蘑菇。 鑑於蘑菇出菇比较慢,所以沈清棠决定每隔一周就种一部分。 这样能错开出菇时间。 但也不能种太多。 等春暖开,蘑菇便也不稀罕。 因为在6-9月,蘑菇里面可能会生蛆。 如果在南方的话,有可能3、4月也会生蛆。 *** 又是几天过去。 沈清棠早晨起来,就会像山大王一样巡视一圈领地。 肚子越来越大,睡觉开始有些不舒服。 能用的姿势越来越少。 不能趴著睡,不能仰躺著,只能开始侧著睡。 还开始起夜。 从山洞上下不太方便,沈清棠有时候早起了就懒得再回去睡回笼觉。 没事在温泉边溜达溜达。 刚起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视线还有些暗。 不过还是能看出紧挨著温泉边种下的蔬菜已经长得绿油油。 尤其是青菜、空心菜和生菜,已经到了能吃的大小。 有时候做手擀麵,沈清棠都会隨手掐一把嫩绿的青菜菜扔进面锅里。 在几种绿叶菜里,青菜生长周期最短,只要三十天。 空心菜和生菜生长期次之,三十五到四十天。 再有几天,就能採摘来,去集市上卖。 冬天的绿叶菜在古代,天知道多稀罕! 不过这一批青菜,沈清棠没打算卖。 一部分得自己吃,另外一部分,想留著打种子。 买回来的母鸡蛋,也不负眾望开始出小鸡。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小鸡破壳而出。 大约因为小鸡仔第一眼看见的是沈清棠,把她当成了妈妈。 在喜欢跟在她身后嘰嘰喳喳。 嚇得沈清棠连忙找了几块木板,把它们围了起来。 它们实在太小,跟脚容易被踩。 就这么一点点大,一脚就下去,恐怕救都救不回来。 李氏也很开心。 大概是因为这是山谷里除了他们一家四口之外唯一的活物,大家都像对宠物一样,对待小鸡仔。 没事了就逗逗。 有时候掐一点儿菜叶子餵它们,有时候是熬好的大米粥。 李氏念叨著应该用小米喂,等再进城要给它们买点小米回来。 迟迟没再进城,是为了等肥皂和香皂完全皂化。 还要帮忙盖房子。 门窗的框架做好以后,剩下的墙不到三天,沈屿之父子就完全砌完。 对房子、对沈家三房来说,最重要也是最难的部分就是上大梁。 大梁本身就很重,还要举到房顶的高度。 他们只有四个人,又没什么趁手的大型工具,確实很难。 只能用滑轮试试。 在房屋內外埋下三棵比房子高许多的木头,固定好之后,安装好沈清棠最后一次去城里时买回来的滑轮。 大梁左、中、右三端都绑上绳子,同时拉动滑轮,把大梁拉过屋顶的搞定。 剩下一个人,站在刚砌好的墙上指挥。 拉滑轮的是沈屿之、李氏和沈清棠。 拉滑轮需要用力对孕妇不友好,但是站在一人多高的墙上同样是件危险的事。 两相其害选其轻。 沈清柯来回在土墙上方穿梭指挥。 “娘,你这边再提一点。” “清棠,你这边稍稍落一点儿。” “爹,你再往这边来一点儿……再高一点儿……好!” “……” 费了半天劲,终於把最重要的大梁固定好。 一家四口都累出了汗。 真正是累並快乐著。 不论古今,上大梁都是大事。 除了工艺上的重要还有风俗上的重要。 比如大樑上要掛一串铜钱,还要祭拜。 大意就是烧纸钱,上贡品,祈求列祖列宗以及各路神仙保佑房不塌、屋不陷,住在房屋里的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之类。 这活李氏擅长。 跟以前在京城祭祖差不多流程。 上大梁这一天,一家四口还吃了顿庆功饭。 好歹凑出了六菜一汤。 红烧狮子头、红烧肉、清炒油菜、冬菇炒肉、油燜大虾、清蒸鱼、鲜鱼汤。 有肉有鱼有菜,还有沈清棠之前打回来的罈子酒。 古法酿製的白酒,再烈也是低度酒。 怀著孕,沈清棠不能喝酒,想著等生了孩子,还能提纯些高度酒来卖。 这只是沈清棠的想法。 沈屿之还是被辣得呲牙咧嘴,“这酒真烈!” 李氏抿了一小口,道:“那是因为你在以前喝的都是好酒,还有美人作陪,当然不觉得酒烈。” 美人两个字被重重咬了下。 沈屿之心虚地打哈哈,“都过去的事,还提那作甚?现在的日子多有盼头。咱们不用考虑会不会得罪大哥,也不怕二哥剋扣咱们吃穿用度。” 他抬手指著完成大半的房子,“连房子都是咱们一砖一瓦自己造的。真正属於咱们自己。 以前的就忘了吧!” 李氏目光在山谷里绕了一圈,没再揪著沈屿之的过往流连丛的事算帐。 以前的日子美则美,但,远不如现在踏实。 沈清棠目光落在沈清柯身上。 沈清柯低头吃饭,偶尔喝酒,脸上浮著浅浅的笑意,看不出半点不高兴。 可沈清棠清楚,如今的生活对李氏来说可能是蜜,对沈清柯来说却是砒霜。 以前在京城,沈屿之不从政不经商,三房就像是米虫一样被大房二房养著,自然要仰人鼻息。 可沈清柯不一样,他在年轻一辈子里是最出挑的。 就连大伯都对他另眼相待,说沈家下一辈从政的大概率是沈清柯。 京城世家子弟当官一般都是整个家族托举提拔。 沈家也一样。 大伯入官场是祖父一辈给他铺好的路,按照祖父的计划,大伯在副都御史的位置上磨礪两年就能升任二品都御史。 祖父觉得大伯为人处世不够圆滑,胸无城府,费尽心思把大伯弄到御史的职位上,就是因为御史乾的就是得罪人的活。 常因直言不讳得罪人。 可连天子也很少因为御史直言不讳降罪於御史。 这本该是最適合大伯的路。 第029章 就算没有青云梯,她也能送二哥上九天 只是祖父万万没想到,大伯比他想的还不堪重任。 大伯都不是为人不够圆滑的问题,而是不適合当官。 一个御史,竟然敢在皇子夺嫡的事上发表站队言论。 没满门抄斩都是因为其他御史怕殃及池鱼极力周旋的结果。 本就因身体不太好才辞官休养的祖父收到消息后直接气得一命呜呼。 临终前拉著沈清柯的手,含恨嘱託:“沈家靠你了!” 事实上,早在察觉大伯不適合做官后,祖父已经开始在孙辈里寻找下一代適合做官的。 在大乾,世家和皇室一样,嫡长子拥有优先继承权。 大伯就是嫡长子,只要他不太过分,祖父就不能越过他扶持二伯和爹爹。 到下一辈也一样,要优先考虑大伯的嫡长子。 然而大伯的儿子都是庶子。 大伯娘肚子里出来的,只有两个女儿。 嫁出去的沈清黛和同流放到北川的沈清丹。 大伯家几个堂兄,不能说都不成器,但都隨大伯,为人处世方面略有欠缺。 用现代话叫,情商低。 二伯家倒是嫡长子也有嫡次子,包括沈清鸣都是嫡出。 只是二伯家几个堂兄弟从小被二伯娘娇惯溺爱,各个都是紈絝,吃喝玩乐一把好手,当官就算了,免得害人害己。 唯独沈清柯小小年纪就性子沉稳,文韜武略、为人处世之道远超其他堂兄弟,將来定能带沈家更上一层楼。 可惜如今被大伯所累,流放北川,只能在山谷里伐树盖屋,磨得一手老茧。 沈清棠咬著筷子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让沈清柯的才能就此埋没。 就算没有青云梯,她也能送二哥上九天! *** 休息了一晚,沈清柯和沈屿之大清早精神抖擞地忙活著架其他的木樑。 父子两分別站在前后两堵墙上,一人手提一根麻绳。 沈清棠负责在地上把麻绳套在木樑两端,父子俩齐齐使力把木樑提上去。 滑轮是好用,总不能满屋里挖坑埋支撑杆。 搭建好木樑后,再搭草苫子。 在南方,大概到这一步就可以开始掛瓦。 但是在北川,由於冬天风大雪多,所以在瓦片之下要先铺草苫子。 草苫子是北川的叫法,沈清棠还知道另外一个名字叫草帘或者草蓆。 为此,沈清柯和沈清棠专门进了一趟城。 沈清柯去农户家里买秸秆,用来编草苫子和草蓆。 沈清棠则去买了些小米、浆糊、和糊门窗的纸。 家里的调味料像盐和白也需要再补一些。 做肥皂的猪板油再补十斤。 小米七十文一斗,糊窗纸一文钱一张。 拉拉杂杂总共了二百二十文。 还买了二十个鸭蛋和十个鹅蛋。 鸭蛋比鸡蛋还要便宜一点儿,四文钱就能买一只。 北川人似乎不太喜欢鸭子,鸭子比鸡要便宜十文。 反倒是鹅比较贵。 一只鹅要一百八十文,跟猪肉差不多价格,甚至略贵。 鹅蛋也贵,十文一只。 沈清棠想,小鸡能孵出来,小鸭子和小鹅应该也能孵。 又费一百六十文。 还买了一口大铁锅,费一百五十文。 之前买的锅是小锅。 现在买一口大锅准备放进新房的厨房里。 东西买了太多,沈清棠自己拿不过来,就坐在铁铺外面等沈清柯来接。 因为著急盖房子,沈清棠这次没卖肥皂和香皂,进城就买东西,买完就等著沈清柯。 麦秸秆农户基本每家都有,很容易买到,而且麦秸秆很便宜,十文钱就能买一大板车。 沈清柯又了二十文买编织线,然后到城里去接沈清棠。 沈清棠买的东西放在麦秸秆上面。 沈清柯在前面拉板车,沈清棠在后面推。 兄妹俩很快回到山谷。 五间房的草蓆,一板车秸秆不够。 沈清柯往返五次,买回来五大车秸秆。 准备好材料,一家四口还是分工合作。 李氏和沈清棠负责编草苫儿,沈屿之和沈清柯则继续做木工。 门窗只有框架,还需要做门板和窗扇。 另外纸糊门窗,不怎么防风雨,还需要做门窗上遮挡用的木板。 编草苫也算是个技术活,並且这项技术不在沈清棠的技能范围。 不过一般农户都会,买麦秆时,兄妹俩顺便请教了下农户怎么编草苫子。 倒也不算难。 首先要搭个工作檯。 工作檯分两层,都是约一米长的木板。 第一层木板高度大约七十公分,在木板两端各竖一块土砖,然后在土砖上方再放一根木棍。 工作檯就搭建完成,总高度一米多点儿。 草苫子的长度就是屋顶的宽度。 屋顶是三角形的,一边宽度大概有四米。 要准备几条十二米长的线,线两头都要绑上重物。 重物也不需要太重,小石头就行。 第一步要把十二米长的线绕在石块上,所以石块也不能太小。 绕的时候要注意两侧的绳子要一样长。 几条绑了重物的线要宽度均匀的搭在木棍上。 准备工作完成,可以开始编织。 先编草苫边儿。 取两綹麦秸秆,稍微浸湿拧成麦秆绳,编到需要的长度。 把编好的麦秆绳放到木棍上。 左手扶住麦秆绳,右手拿起第一条线的砖头前后互换。 一个绳结就此打好。 用同样的手法依次打好第三、第五、第……个绳结。 这样草苫边儿就完成,接下来才是正式开始。 再取一綹麦秸秆,麦秸秆的根部与棍子上的標识对好。 在第二个绳子处打个绳结,依次第四个、第六个打上绳结。 如果麦秸秆的长度不够,则需要再拿一綹麦秸秆在上一綹麦秸秆即將用完的绳结处续上,捆结实。 重复以上步骤,一三五、二四六的打绳结、续麦秆直到编到自己所需要的长度。 最后再封边。 封边和开头一样的步骤。 至於草苫子的厚度,要看取麦秸秆多少。 麦秸秆多,草苫子就厚,反之,草苫子就薄。 因为在瓦片下方不需要太厚,但是还要往上抹一层薄泥掛瓦,需要承受一定的重量,也不能太薄。 不管厚薄,取麦秸秆时,每一綹都儘量一样多。 第030章 烧玻璃 十米长的房子,需要编二十条。 房子盖到现在,沈清棠和沈清柯早都发现当初买的青瓦数量不够。 因为房子盖的尺寸比他们当时预计的宽了些。 另外三角形屋脊需要的瓦片也不应该他们当初那么算。 青瓦少了差不多三十个平方。 沈清柯和沈屿之又推著板车去买了三十个平方的瓦片,费四十二文钱。 *** 又是三天过去。 草苫子终於编完。 门窗也都做好。 只要两扇窗能打开关上,关上时严丝合缝就算合格。 门板一样,甚至比窗户要求还低些。 窗框和门框外头还留了一定的空间给木板。 早晨起来就把木板取下来,让太阳照进屋內,也不影响透风。 到晚上或者风雪雨天气,就把木板扣上。 不过沈清柯如今木工活越做越漂亮,窗户上的间隔还做了些简单的样。 最后一步就是掛瓦片。 在草苫上抹一层厚薄均匀的泥,然后把青瓦一层层贴在上面。 其实瓦片的构造本就是为了堆叠在一起美观、防水、抗风。 但是北川风大,时有瓦片被掀飞的经歷。 老百姓为了保险起见,盖房子时就多了这一道用薄泥固定的工序。 纵使山谷里没什么风,为了保险、保暖,三房四口人还是一致决定加了这道工序。 其实掛瓦片时,忙活的就是沈屿之父子和负责做饭洗衣的李氏。 沈清棠可以腾出空来去卖肥皂和香皂。 但是因为上次被大房二房堵在集市上的事,不管是沈屿之夫妇还是沈清柯都不同意沈清棠一个孕妇自己进城。 沈清棠只能做点儿其他的事。 又炼了些猪油,做了一批香皂和肥皂等著皂化。 烧制了一批熟石灰。 这三天里閒暇时,沈清棠开始研究烧制玻璃。 制玻璃也是穿越者必备技能之一。 大乾已经开始有玻璃,不过不叫玻璃,叫琉璃。 都是波斯商人带来的,只有京城的达官贵人见过。 在京城时,沈家有几样琉璃器皿,很小巧,杂质多,透明度也低。 沈清棠其实不太喜欢这项技艺。 她曾经直播时从零做过玻璃。 直播前也是查了无数资料。 包括不限於参考其他网红博主的视频、笔记,去图书馆借阅相关书籍,比如《顏山杂技·琉璃》、《广州行记》等。 以现代技艺制玻璃確实小菜一碟,但是以明清之前的技艺,做玻璃確实难度很高。 而且很难做到透明度高、且杂质少的玻璃。 还费时费力。 沈清棠想做玻璃,只因为想盖一个温室大棚。 总不能盖温室大棚也全糊窗户纸。 其实大乾的窗户纸质量已经不错,是掺了皮革的油纸,透光性和韧性都可以。 小范围用用没问题,若大张大张用来贴大棚,肯定不行,一阵风过来就全撕破。 做出来的玻璃再粗糙总归比木板和草苫子透明透光。 想烧玻璃,第一步就是挖沙。 山谷里没有沙,但是城外的河边儿有。 沈清棠拖著板车到河边挖了一些回来。 离开山谷就是天寒地冻, 河边寒风呼啸,河上是厚厚的冰,想挖沙很难。 沈清棠是在河边儿堆了些柴火,烧了一会儿,把火堆下面烤化冻,才艰难的挖回来一碗沙子。 做实验足够用。 可想而知,这样挖来的河沙並不纯净。 所以还需要提纯处理。 淘洗乾净不需要的泥土,沙子再点火灼烧。 儘量去除沙子中的杂质,留下石英砂。 和碳酸钾一起放进泥碗。 泥碗是坩堝的平替。 泥碗用的不是普通的泥,是买青瓦时问商家要得一点儿耐火泥,还掺了一点儿石墨。 碳酸钾是沈清棠自己做的。 挑了点硷性的软草烧成草木灰,用冷水浸泡过后,再用麻布当滤网反覆过滤。 像煮盐一样把溶液熬干,得到较为纯净的碳酸钾。 最难的是烧石英砂的温度要过千。 別说在山谷,就是放眼整个大乾,恐怕窑里的炉火都达不到需要的温度。 想要烧制出玻璃,只能延长烧制时间。 为此沈清棠还烧了一些木炭。 住山里就这好处,不缺木材。 用泥土搭了一个小小的泥炉,把木材用斧头劈成合適大小,塞进炉子里密封好,从下面的灶膛里塞柴火引燃。 等时间不多,灭了火,等冷却。 沈清棠就著烧炭的泥炉,把中间的木炭抽出几根,把装著沙子和碳酸钾的的泥碗放进去。 沙子跟碳酸钾的比例十比三。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烧制过程。 从天亮烧到晚上睡觉。 打开泥炉一看,已经成功烧制出液体。 沈清棠拿了一片青瓦,用细木棍把泥碗夹出来,里面的液体倒在青瓦的凹槽中。 因为实验,液体量很少,连青瓦的凹槽都没填满。 接下来就是等待冷却。 天刚蒙蒙亮,沈清棠就爬起来,满怀期待地看烧制的玻璃。 成了也没成。 得到了形似玻璃的固体,但是很不透明甚至有点像黑曜石。 沈清棠思来想去还得需要一点儿氟。 她所知道的在古代含氟的就是萤石。 当然萤石在古代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夜明珠。 夜明珠在古代比较值钱,不是因为稀缺而是因为炒作。 就好像生蚝一样,一旦赋予它某种功能或者意义就变得值钱起来。 其实自然界中很常见,岗岩、伟晶岩、正长岩等岩石內都有。 说白了就是火山岩浆,在冷却过程中,汽水溶液里的氟上升时与周围岩石中的钙离子结合,氧化冷却后就成了萤石。 巧的是,山谷里这口温泉就是火山喷发伴隨產生的。 火山活动过的死火山地形区,因为地壳板块运动的地表下有未冷却的岩浆。 地下水受热上升过程中经过岩层阻挡会压力越来越高、以至於热水和蒸汽一有裂缝就往上钻。 最终流出地面形成温泉。 在高山深谷地形的配合下,深穀穀底为静水压力差最大之处,所以温泉大都发生在山谷河床上。 找点含氟的石头不难。 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 没等沈清棠找到萤石,新房子已经掛好了瓦片。 第031章 温泉地暖 一家四口开心围著房子转了两圈,畅想著怎么布置新房。 李氏开心地眼睛都弯了起来,“原来房子是这么盖起来的!我们真厉害!” 沈屿之点头附和,“真不知道京城那些豪门大院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財力?!工匠们也真不容易!” 沈清柯也笑,没有说话,成就感和骄傲都写在脸上。 这是他盖的房子!! 沈清棠不想泼大家冷水,等他们兴奋劲儿淡了点儿才开口:“房子是盖起来了,但是想搬进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房子离入住还有一段距离。 土砖不喜雨,沈清棠建议在屋外再钉一圈木板。 既能防风雨也美观。 当然,普通的木板不行,得防腐。 下面有石基上面有屋盖,最大限度能避免外墙与土壤或雨水的接触。 山里有一部分天然木材本就有防腐特性。 比如松木、柏木。 沈清棠打听过,北川有不少木屋,大家防腐用的手段不一样。 直白说怎么防腐要看多少钱。 有钱的就不用说了,桐油浸泡、上好木料、凃蜡等等。 没钱的会用烟燻和焦炙表皮等手段。 把木料堆积在一个密封空间中,然后点火炭,让烟雾燻烤木料,起到杀菌、防虫,蒸发水分的作用。 另外用特殊液体浸泡。 比如用石灰水、铜青水或者 一些植物水等浸泡。 以沈清棠他们现在住处的天然条件,除去烟燻之外,还可以尝试泡石灰水以及取些树胶涂抹。 冬天不是取树胶的时候,三房四口人一致通过先用石灰水浸泡,阴乾后,再烟燻,最后上墙。 伐木、泡水、烟燻、上墙大都是体力活,得沈清柯和沈屿之挑大樑。 新盖好的房子,里面还有点惨不忍睹。 土墙还是土砖的墙,不怎么美观,还得糊一层薄薄的草泥。 在古代这一步似乎叫椒房。 抹泥的活得沈屿之来干。 还有屋顶和地面都需要处理。 尤其是地面。 建房屋时,之所以会比原先设计的房屋宽一些就是因为又加高了一尺半。 沈清棠打算把温泉水引进来做成地暖。 但是大乾铜、铁太贵,想买到足够多得铁打成细铁管得不少钱。 而且铁是战略物资,买这么多铁得引起官府盘查。 就跟在现代买炸药原材料一样,铁不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沈清棠能想到的而且容易买的能做暖水管的就两种。 一种不钱,山上的竹子砍一些来,把竹节中间通开就可以当水管用。 第二种是肠管或者皮管。 不管是竹子还是肠、皮,埋於地下都有隱患。 万一折了、碎了,恐怕得流一地水且不好维修。 於是沈清棠再三思索,决定做双层地面。 第一层是他们打夯夯实的地面,在地面上用土砖按照一尺宽三道墙的比例,砌出一列列水管槽,再上面用坚固结实的木板架起来。 外墙上还专门留了维修口,这样,如果下面有竹管或者瓷管坏掉,方便更换。 沈家三房目前做事只有一个原则,省钱! 於是一致决定要用竹管。 大不了以后有钱了再换成软皮的管路。 李氏砍来竹子,沈清棠负责把竹节通开做成竹管。 暖水管的问题解决之后还有一个问题:怎么让温泉水循环起来。 事实上地基比温泉水还高,想流进暖水管都难。 还得给水施加一个压力。 思来想去,沈清棠想到了一样农用工具:水车。 水车也在沈清棠穿回古代的必备生存技能表里。 用竹子就能做。 水车把水从温泉里抽出来顺著竹管流进房间,绕房间一周再出来。 沈清棠和李氏搞定地暖,沈清柯和沈屿之砍来木头,浸泡。 等泡透的过程,和泥抹內墙。 內墙的墙面要用特別细腻的泥抹到土砖墙上 不管和细泥还是抹平墙面对现在的沈屿之来说都不是问题 泡石灰水的地方也得有人看著。 除了温泉附近,水会结冰。 时不时就得加加温。 泡透后的木头放进之前沈清棠烧石灰的窑洞里,进行燻烤。 燻烤这天,李氏负责烧火和给沈屿之打下手抹墙面。 沈清棠和沈清柯兄妹俩进城。 这一忙活就是十来天,除了沈清棠做的一堆肥皂、香皂还有从小溪里捕捞到的鱼。 这么多天又攒了不少鱼。 大鱼继续留著养到过年去卖给有钱人家。 不值钱的小鱼用木桶装到平板车上,拉去集市上卖。 大鱼八.九十文一斤,小鱼只有大鱼三分之一的价格。 还有些不值钱的小鱼。 沈清棠和沈清柯,推著板车卡著开城门的时间,出谷。 这样等他们到城门口,正好错过排队的高峰期。 路过县衙时,沈清棠喊住沈清柯。 “二哥,等一下。”说著,沈清棠从沈清柯给她做的小木箱里拿出一块红色的香皂和一块白色的肥皂递给沈清柯。 沈清柯一脸莫名其妙,“给我这些做什么?” “香皂你给县令送去。说我自己做的给他夫人拿来玩玩。再拿几块小肥皂给其他的县尉、主簿什么的,谢谢他们对咱们的照顾。 另外拿一筐小鱼让衙役们分一分。” 沈清柯明白过来沈清棠的意思。 跟之前去集市上卖山货不一样,那是临时买卖,碰见巡街的衙役背起包袱跑就行。 现在卖香皂和肥皂恐怕要天天在內城打转。 时不时就得碰上这些差爷,算是提前示好。 “既然是你做生意,你也跟著进去吧!总归得混个脸熟。”沈清柯把香皂和肥皂又还给沈清棠。 沈清棠怔了下,笑著点点头。 她让沈清柯进,就是为了让沈清柯去衙门里混个脸熟,以后方便。 自己不去是因为北川虽然不限制女人出门做生意,但是终归跳不出男尊女卑、士农工商的潜规则。 沈清柯明白沈清棠的意思,却不想让她委屈。 县衙还没开门,门口排了两列长队。 毕竟流放到北川的又不只有沈家,每隔三五天就会来一批流放的人。 像一个月前的沈家一样,来排队领工具借钱。 第032章 大张旗鼓送礼到衙门 沈清柯见状,搬著装鱼的筐就要往后门走,“咱们去后门,这里人多。” 人多眼杂。 沈清棠抓住沈清柯的胳膊,拦下他,“不,咱们就走正门!人多更好。” 沈清柯闻言回头小声对沈清棠道:“送礼这事,一般都是瞒著人的。” 哪能大张旗鼓、眾目睽睽之下就送? “瞒不瞒人需要看送什么礼。咱们送的礼物最贵的就是香皂,目前就北川来说应该还有市无价。再说还都是我自己做的。鱼是溪水里捕的,既不名贵也远算不上行贿。” 沈清棠往身后的人群看了眼,朝沈清柯俏皮地眨了眨眼,“所以,这礼就要当眾送、大张旗鼓的送!” 沈清柯略一思索,明白了沈清棠的用意,神情略复杂地感慨道:“你若是男儿,祖父应当会很高兴。” 祖父说他是小辈里的佼佼者,为人处世一道別说能赛过大伯,就连经商的二伯也不如他。 可自打流放到北川,確切地说自打沈清棠自縊未遂之后,她就像换了个人。 博学杂技还说是以前奶娘教的,这为人处世他都自愧弗如,肯定不是奶娘教的。 大概这就是为母则刚吧! 沈清棠不知道沈清柯转瞬间围著她有这么多念头,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若祖父还在,我怕还在沈家当个米虫。”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若是有的选,谁愿意当流放的罪民白手起家? 她更愿意当个混吃等死的咸鱼。 沈清棠说完上前去敲门。 旁边等著的人提醒他们:“还不到衙门办公的时辰。” 自古以来,都是百姓等衙门开门办公。 沈清棠朝那人笑笑:“谢谢婶儿,不过我不是来办事的,我们是来谢谢官差大人的。” 她话音刚落,门从里面打开。 一个衙役打扮的人站在门口,看见沈清棠的瞬间,脸上的不耐被微笑替代,“小娘子,要有公事你一刻钟再来。” 沈清棠微微朝衙役欠了欠身,“官爷,我和我家哥哥是特意过来跟你们道谢的。您贵人多忘事大概不记得一个多月前,我们也是刚从京城到北川,跟衙门赊欠了些银两和麦种。前几日刚刚还上。” 不管什么地方流放来的都是官家大户变贫民,但往往一年后还清债务的都不足一半,更別提会提前还钱。 衙门里的人自然对唯一提前还钱的沈家三房印象格外深。 开门的衙役 一脸恍然,语气又和善了几分,“是你们啊!” 沈清柯適时把装鱼的筐子提过来,“对,就是我们。感念县令仁慈和各位官差大哥帮衬,我和我家妹子给大家送点自己在溪水里捕的鱼。 鱼虽然不大,回去燉鱼汤或者干炸吃都可以,您別嫌弃!”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送礼的人,衙役伸手来接,“给我吧!” 沈清柯手往后躲开,赶在衙役变脸前解释:“大哥,您一会儿还得当差,沾一手鱼腥味不好洗,这样我给您送进去放在院子里。” 沈清棠紧跟著掀开木箱,“我自己做了点儿香胰子和肥皂,用途跟澡豆差不多,想送给县令夫人,能不能一起进去?” “你们倒是挺周到。”衙役把门缝拉开,抬手往里招了招,“跟我,进来吧!” 沈清柯先进,沈清棠跟在后面,临进门时,转头对外面等著的人道:“大家放心,咱们北川县官差都是好人。我们提前还上借衙门的钱,衙门都没收利息呢!” 衙役笑得牙不见眼,对外面排队的人夸沈清柯和沈清棠,“你们多跟他们学学,他们到咱们北川安家落户后,半个月就还清了衙门借的钱和种子。 咱们县太老爷为了鼓励他们,把一年的利钱都免了。” 流放过来都是什么人? 很多都是以前见过皇上的眾臣,怎么会听不出衙役的言外之意? 纷纷夸奖县令。 “县太爷仁义!” “县太爷治理有方!” “荣幸成为县太爷辖下的子民!” “……” 前头带头的衙役背都挺直了几分。 沈清柯朝沈清棠竖起拇指。 沈清棠笑了笑推著沈清柯往前走。 这大张旗鼓道谢送礼的办法,还是跟给医生送锦旗和原子笔的病患学的。 听说原子笔是所有医护人员的心头好,一箱原子笔就能让护士们对你展露笑容。 送锦旗也不能悄咪.咪的送,要大张旗鼓的送,最好绕医院一圈那种。 写感谢信也一样,得先打12345,请对方转达。 听说效果比直接送一个数额不算大的红包好使。 沈清棠现在用的就是这一招,敲锣打鼓送谢礼。 显然效果也不错。 沈清柯把小鱼搬进去,放在廊下。 大冬天不怕鱼会坏。 门口说话的动静不小,衙役们都能听见,这会儿笑著围过来,夸沈清棠兄妹懂事。 沈清柯从沈清棠箱子里拿了几块肥皂去送找县尉、主簿他们。 恰好穿戴整齐的县令刚从后院出来。 开门的衙役朝县令介绍了沈清柯和沈清棠,顺带提了他们的来意。 “你们有心了!”县令笑得十分亲切,还亲自把沈清棠领到通往后院的门口,“我夫人在后院,你自己进去吧。” 在大乾,县令往往不是本地人,上任会拖家带口。 后院是县令的住处,前院就是办公场所。 后院里不止有夫人还有县太爷的爹娘和兄弟。 可谓拖家带口。 根据房间的地理位置,不难猜出哪是县太爷夫妇住的地方。 正想上前,丫鬟听见动静出来,问清沈清棠的来意,诧异地往前院的方向瞄了眼,犹豫了下才把她领进房间。 房间里烧了地龙,很暖和。 一位三十来岁,打扮贵气的妇人斜靠在榻上,神情有些懨懨。 “夫人,这是京城过来的,她说给您送点……”丫鬟忘记香皂的名称转头看沈清棠。 “香皂。”沈清棠接话,同时把木匣打开,递给丫鬟。 丫鬟捧著给夫人。 夫人和丫鬟一样,第一反应是意外。 大概纳闷自家夫君为什么让一个流放犯到后院来。 第033章 肥皂滯销 京城来的,在北川就是流放的代名词。 县太爷夫人拿起一块红色的香皂闻了闻,“这香皂是做什么的?薰香?” 沈清棠摇头,“用处与澡豆大致相似。您手里的叫香皂,我加了一点儿香料和凤仙调製顏色,用来洗澡、洗头、洗脸都可以。 另外白色的方块叫肥皂,可以用来洗衣服,比浆洗乾净许多倍,可能比澡豆洗的还要乾净些。 主要比澡豆方便存放和携带。” 普通老百姓家日常根本用不起澡豆,洗衣服时以捶打为主辅以皂角。 有些讲究的,就把洗过一遍的衣物扔进米汤或者麵汤里浸泡透后捞出,再洗净晾乾。 大概用处除了能让衣服变得更乾净以外,还起到熨烫的作用。 浆洗的原理,大概就是淀粉类的吸附作用。 跟洗排骨时加点麵粉能把血水洗的更乾净一个道理。 县太爷夫人听著新鲜,有些感兴趣,在木箱里又拿出一块肥皂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是京城流行?不对,你来的时候应该带不了任何东西……这是你自己做的?” 沈清棠把为何感谢县衙官差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你有心了。”县太爷夫人说完把香皂和肥皂丟回木箱,重新靠回榻上。 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送的也是不值钱的礼。 不知道自家夫君高兴个什么劲儿。 这回连眼都闭上。 显然是没看上沈清棠的香皂和肥皂。 沈清棠也不多解释,主动告辞,“清棠就不打扰夫人歇息了。” 反正把县太爷哄高兴就行。 何况,沈清棠相信只要县太爷夫人用过香皂还会找她的。 县太爷夫人连眼都没睁,朝沈清棠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沈清棠从內院出来看见沈清柯站在院子里等她。 沈清柯一见沈清棠出来就迎了过来,脸上带著笑。 刚一离开县衙就道:“全县衙的人都很满意,清棠你这招真厉害。换平时,咱们恐怕都见不到县太爷的人” 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的沈家就是北川县的平头百姓,想见一县父母官也没那么容易。 沈清柯本想著沈清棠带上小鱼小虾就是为了让衙役记他们好能真把礼物转给县太爷。 沈清棠也夸沈清柯,“哪有二哥你厉害?能屈能忍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其实大伯独立掌权不到三年就捅了这么大篓子,之前都是祖父当家。 祖父是正一品文官。 沈清柯从出生就被人哄著供著,连祖父都偏疼他。 突然就云端跌入泥潭。 哪怕有一路流放的艰辛让人快速成长,能这么心平气和对一个七品芝麻官卑躬屈膝,也很难做到。 尤其,沈清柯还是个骨子里就很清高的读书人。 沈清柯拍拍沈清棠的头顶,“嘴甜也没吃。快走吧!一会儿抢不到好位置了。” 山谷里的近道只是让他们离外城门比较近。 但是从西外城到內城还要穿越半座城,又在衙门耽搁了这么大一会儿,怕到集市上也没什么好位置。 到了集市上,兄妹俩挨在一起摆摊。 沈清柯把装鱼的水桶拎下来摆在地上。 沈清棠把香皂和肥皂摆在板车外侧的挡板上。 “卖肥皂啦!便宜又好用的肥皂。” “香皂,能洗脸沐浴的香皂,便宜又好用。” “……” 沈清棠喊了半天,也没卖出去几块。 香皂肥皂和山货不一样。 北川不缺山货,大家都识货分得出好坏。 香皂和肥皂大家都没见过。 感兴趣的倒是不少,围在沈清棠的摊前,但是掏钱买的不多。 “你这玩意真能洗衣服?看著倒是很漂亮,多少钱一块?”有人问。 “肥皂小块的三文钱一块,五文钱两块。大块的五文钱一块。” 沈清棠算过,自己做肥皂和香皂最大的成本就是猪油。 猪板油一斤十文钱。 一斤猪板油肯定炼不出一斤猪油,但是做肥皂时还会兑草木灰水和石灰,总重量只多不少。 小肥皂二两一块,大肥皂五两一块。 大乾的一斤等於十六两,约六百克。 小肥皂相当现代於七十五克,只有一两半。 八块小肥皂的原料成本都不到十文钱,不算人工,怎么也能赚到一半。 “倒是不贵。”那人犹豫,“这个怎么用?” 沈清棠无实物表演,还带口头解释:“先把衣服打湿,拿著肥皂在有脏的地方这么蹭几下,然后搓洗就行。” “给我一块试试吧!” 那人付了钱,一脸的“钱买教训!”的表情。 本来开张是好事,就因为顾客的表情,弄得沈清棠卖出第一单不但不高兴,心里还有点堵。 沈清棠想了想,让沈清柯帮著看会儿摊子,自己就近找了一户人家敲门。 没一会儿,有人来应声开门。 门一开,两个人都怔住。 沈清棠先开口,“文姨娘?” 文姨娘是二伯的姨娘。 沈清棠下意识往门里探头,“你们搬家了?” 大房二房这么有钱? 这院子月租金怕不止五百文。 文姨娘摇头又点头,神情尷尬,显然不想聊这个问题,问沈清棠,“你找我有事?” 沈清棠心说我不是来找你的,嘴上道:“能不能借一下家里用的木盆和热水?我……” “没有,你去別家吧!”文姨娘不等沈清棠说完就拒绝要关门。 沈清棠不算意外,毕竟沈家人对她大肚子的事都不太接受。 沈清棠刚打算离开,就听见院子里响起另外一道女声:“文娘,谁啊?” 不是沈清棠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从还未关拢的门扇里看进去,一个打扮贵气的陌生妇女走出来。 文姨娘似乎很害怕这个女人,怯生生道:“没谁,就是个问路的。” “问路的?”女人冷笑,明显不信,“你才来北川几天?还能给人指路?!不会你夫家又来人了吧?” “没有。真不是。”文姨娘抖了下,语气有些急切。 女人推开文姨娘拉开门,往外探头,嘴里说著:“你夫家可是把你典给我们三年!咱们有言在先的,这三年里他们不许上门你也不许回去。要让我知道偷偷拿我们家得钱物接济你夫家,可別怪我不客气!” 第034章 遇到姨娘 沈清棠来不及躲闪,只能跟女人面对面。 “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你找文娘?”女人一连三问,语气越来越差。 沈清棠个子高,目光越过女人的头顶,看见她身后的文姨娘一脸急切,双手合十望著自己,眼神哀求。 沈清棠收回视线,对女人道:“我想借洗衣服的木盆和热水,刚开门的娘子说不借。” 女人一听狐疑地上下打量沈清棠,目光在她凸起的肚子上落了落,转身质问文姨娘,“你不是说她是来问路的吗?” 文姨娘嚇得一哆嗦,眼泪扑簌扑簌流下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们要你来是给我们王家开枝散叶的,不是让你来添晦气的。”说著擼起袖子转身。 那架势一看就知道要去收拾文姨娘。 文姨娘嚇得扑通跪在地上,“夫人饶命。” 沈清棠忙道:“夫人,这位娘子跟我说你们家不借我又问她哪里有卖新木盆的。確实算问路。” 王夫人闻言回头,狐疑的目光来回在沈清棠和文姨娘之间打量,“你们认识?” 沈清棠和文姨娘同时摇头。 沈清棠指了指门外不远处的板车,“我跟我哥在那边儿摆摊卖肥皂。肥皂就是洗衣服用的比皂角好用的多。但是大家没见过不会用,所以我才来敲门借木盆。 若是可以借给我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洗一盆脏衣服。” 王夫人和文姨娘同时顺著沈清棠指的的方向看过去。 沈清柯正忙著给人称鱼。 身边的板车上堆著些白色和不同红色的方块、圆形和长方形。 周围围著不少人。 王夫人的面色这才缓和了许多,问沈清棠:“真给我们洗一盆衣服?” 沈清棠点头:“当然。” 王夫人点点头,吩咐文姨娘,“你把木盆跟脏衣服给她,再给她一桶温水。” 很快,文姨娘把热水给沈清棠送出来,又端著装了脏衣服的木盆过来。 王夫人好奇,跟出来看,还招呼文姨娘跟上,“你也跟著,看著他们点儿!別回头弄坏或者顺走咱们家衣服。” 文姨娘应声跟到摊子前。 只见沈清棠把木盆拖到板车前面。 沈清柯提起木桶把热水倒进盆里。 沈清棠隨手抓了件衣服扔进盆里。 北川天很冷,一桶水提出来再往盆里一倒,热气就散了大半。 稍微一放,就不烫手。 沈清棠试了想水温,能下手之后,把脏衣服举起来给大家展示。 “父老乡亲们可以看看,衣领、袖口的油污是不是平时大家最难洗乾净的?” 古人同样有油性皮肤会弄脏衣领也会吃饭时不小心弄上油渍。 眾人纷纷点头。 王夫人脸上色有点不好。 那衣服是她的外衫。 沈清棠把外衫放进木盆里泡透,把肥皂抹在衣领,当眾搓洗后,拧乾水拿给大家看,“大家看看,是不是乾净了?” 这种推销方案在直播间也经常见,就是效果展示。 站在最前头的人看得最清楚,纷纷点头。 “確实干净了不少!比我家娘子用澡豆洗的还乾净些。” “拿澡豆洗衣服还得是有钱人!不过要真比澡豆还乾净的话,那这肥皂可够便宜的。” “对啊!三文钱一块,又不贵,买点试试?” “给我一块!” “我要两块。” “我要一块。” “我要两块。” “……” 摊子前的人纷纷抢起肥皂。 除去送给县衙官差的肥皂和香皂。 沈清棠摆摊的总共八十块小肥皂和十块大肥皂,以及二十块小香皂和五块大香皂。 刚才演示的是肥皂,大家买的也都是肥皂。 一炷香的功夫就卖光了大半。 王夫人眼看沈清棠的肥皂卖光,忙喊她,“小娘子!小娘子,咱们商量个事。这样,我不用你洗衣服了,你用完盆给我块肥皂行不行?” 沈清棠点头应下,“没问题。” 王夫人心满意足地抱著剩下的脏衣服拿著肥皂离开,临走嘱咐文姨娘,“看好家里的物件!” 文姨娘怯怯地应下。 沈清棠权当没看见,也不跟文姨娘说话,忙著卖自己的肥皂。 沈清棠聚起来的人气也旺了沈清柯。 他这会儿生意也很好,顾不上再帮沈清棠。 围观人群是流动的。 前面的人付钱拿到肥皂离开,后面的人就会补位上来。 但是新来的人没看见沈清棠之前的演示,又开始新一轮的提问。 “这肥皂是干什么的?” 沈清棠只得再次演示。 洗完领口洗袖口。 但是盆里的水凉了,不一会儿沈清棠的手就冻得通红。 就在沈清棠打算再次演示时,文姨娘突然伸手拦住她,“我来吧!” 沈清棠疑惑地看向文姨娘。 文姨娘低著头小声道:“冻了手很疼。你还是孕妇不能受寒。” 说著从沈清棠手里抽走脏衣服,放在盆里。 沈清棠目光在文姨娘有冻疮的手上落了落,神情复杂地道了谢,继续讲解。 好在这是最后一次演示。 肥皂卖空。 香皂不需要用衣服演示。 沈清棠直接把香皂拿给大家看,“这个叫香皂,跟肥皂成分差不多,但是额外加了点儿香料和其他润肤的原料。可以用来洗头髮、沐浴、洗脸。留香持久,重点价格比澡豆便宜!” 很快香皂也一扫而空。 香皂的成本比肥皂高。 不同顏色不同香味价格也不一样。 最便宜的小块香皂五文钱,最贵的十文钱。 比澡豆便宜的多。 利润同样在半数以上。 大香皂便宜的十文贵的二十文。 总共卖了五百二十五文钱。 成本一百五十文的猪板油和大约五十文的香料。 沈清棠之前买得香料也就用了十分之一。 净赚三百二十五文。 没有之前卖山货赚的多,但这是个长久的买卖。 而且第一次只是试卖,做的肥皂和香皂数量不多。 以后可以考虑批量生產,或者加些样提高价格。 眼下沈清棠顾不上这些。 她让沈清柯去最近的药铺买些冻疮膏来。 文姨娘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不疼。” 沈清棠指著她手上已经流脓的疮口,“这还不疼?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王家?” 第035章 分家不分院 文姨娘跟著二伯前是个清倌,弹得一手好琴。 曾经一双手白如凝脂、柔弱无骨。 如今黝黑粗糙不说。手背肿的像发起来的馒头,手指红肿地像胡萝卜,无名指上裂开了一条口子,往外渗著黄褐色的液体。 看著都嚇人。 怎么可能不疼?! 文姨娘摇摇头不肯说。 沈清棠不是八卦的人,文姨娘不想说她便不再问。 沈清柯很快回到了,把一个小瓷瓶递给文姨娘,“大夫说,一天两次涂在冻伤处。凃之前要用温水把手泡透。” 北川天寒地冻,每年不知道多少人会冻伤,冻伤药並不便宜。 文姨娘摆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一瓶二十文的冻疮药对別人来说或许不贵,对他们这些身无分文流放过来的罪民来说,二十文已经是天价。 沈清棠从沈清柯手里拿过瓷瓶,硬塞进文姨娘手里,“我们能赚钱,一瓶冻疮药送得起,你安心收著。再说,你今天还帮我洗衣服了,算是谢礼吧!” 文姨娘苦笑,“哪里是我帮你,是你帮我!这些衣服本就该我洗。” 沈清柯不明所以,“文姨娘你是在帮人洗衣服吗?” 他知道帮人洗衣服也是打工。 文姨娘摇摇头,目光来回在沈清柯和沈清棠身上扫过。 他们都黑了一点儿,身上衣物不算好但是很新,重点是精神气儿好。 文姨娘羡慕道:“幸亏你们分了家!真好!” 沈清柯皱了下眉,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摇摇头。 沈清柯便没说话。 文姨娘眼睛含泪,嘴角噙著笑,“以前在京城时,別说大房二房的嫡出,就算我们这些姨娘也看不起你们三房。 大爷有权,二爷有钱,只有三爷什么都没有。 现在我才知道,三爷有情!” 文姨娘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棠的肚子上,“换作寻常人家,哪怕明知道你是被人害了,也会逼死你。就像在北川城外那样。 可是三爷和三夫人没有,他们寧愿分家也要保护你。 你生到了好人家。” 沈清棠点头,“我確实很有福气。但,死过一遭后,我觉得决定自己命运的只有自己。文姨……文娘,我不知道你经歷了什么。 但是你要不想做,有的是办法。 你是卖身给我二伯,但是早在抄家流放你跟著时,你就是和我们一样的罪民。 到了北川就是普普通通的北川百姓之一,不是必须得听我二伯的。” 文姨娘眼泪滑落,“话是这么说!可他拿我儿的命威胁我,我能怎么办呢?” 文姨娘终於忍不住说了实话,“我不是来给王家做工,我是来做典妻。签了三年契! 沈峴之说,我若是不答应就把我驱逐出沈家。可是我儿才十岁啊!” 沈清柯倒吸一口气。 第036章 一家人过日子分这么清楚干什么? 沈清棠帮著沈清柯卖完鱼已经差不多到了晌午。 兄妹俩就近挑了个餛飩摊一人要了一碗餛飩。 沈清柯搓著手,“好冷!” 鱼一直到卖才从水里捞出来,一上午冻得手通红。 沈清棠点头,“回去咱们想办法再去山上猎两只兔子做两副手套,这样不管是当眾洗衣服还是卖鱼能不直接碰触水。” 沈清柯点头,目光移向王家的位置,“你说,咱们若是没找到现在落脚的山谷,会怎么样?” 他们一家四口连租房的钱都没有,露宿街头恐怕一晚上就得被冻死。 住在有温泉的山谷里,没有呼啸的寒风。 他们盖房整天跟泥水打交道,手也会粗糙却不像文姨娘那样,冻得满是伤。 沈清棠揉著自己冻红的耳朵巴巴地望著摊主把包好的餛飩往锅里丟。 听见沈清柯的话,微眯起眼想了下,“反正不会比大房二房过得差!” 沈清柯那点儿刚起的后怕转瞬消失,笑了起来,“是啊!有你这个小福星,我们肯定过得不会差。” “大概也就你跟爹娘觉得我是福星。”沈清棠还有自知之明。 在大乾,像她这种未婚怀孕姑娘要在高门大户不是被死亡就是被出家。 总之,跟福星不沾边。 *** 吃过饭,兄妹俩推著板车採买物资。 首先给沈清棠补充原材料。 买了二十斤猪板油。 要得多,沈清棠跟屠夫砍了半天价,了一百六十文。 顺带买了些肉和大骨头。 托猪板油的福,买肉也便宜了点儿,一百文给了五斤,还赠了一根前腿骨。 北川猪骨很便宜,猪骨上的肉剔的比较乾净,人们很少买。 家里铺的木地板和外墙木板都需要桐油。 桐油十七文一斤,买了五十斤,费八百五十文。 还想买些油灯的材料。 大乾的蜡烛不算便宜,一根最普通的蜡烛也要二十文。 像无烟的蜜蜡更是皇族、贵族才用得起。 寻常百姓多用油灯。 沈清棠一家在山谷居住至今已有月余,都是钻木取火。 倒也不用天天生火,多数时候都是引火。 比如第一次钻木取火后点了个火堆,想做饭烧火就来火堆里抽一根燃烧的木柴去引火。 若是火堆熄灭还有余烬,在上面放一点儿干软草,轻轻吹一会儿或者扇风,余烬会再次復燃。 以后要搬进房子里,总不能在房间里点火堆。 灯油不便宜,五十文一斤,沈清棠买了一斤,想著以后试试自己做一些。 补了点儿调味品,酱油醋、盐、椒等,费一百文。 一斗小麦三十文。 买完还要去磨坊磨成麵粉。 这次麦麩没有给磨坊,沈清棠付了加工费三文钱,把麦麩装上板车。 等小鸡再大点儿,可以餵鸡。 还有鸭子和鹅。 拉拉杂杂又买了些其他的总共费七十八文。 从磨坊出来,又到铁匠铺买了一些木工用的工具和配件。 比如铁钉、铁锤等。 费三百七十文。 最后绕到书局买笔墨纸砚。 新家乔迁时得贴喜联。 以后做生意得需要个帐本。 大笔和本笔十文一支,小笔五文一支,一样买了两支,总共三十文。 好墨一斤六百文,买了二两墨锭,七十五文。 呈文纸一百张二百文。 碗红纸三十文一张,买了两张,六十文。 回家的路上,久站的沈清棠小腿有些肿。 沈清柯执意让她坐在板车上,自己推她。 沈清棠推辞不过,坐在车上开始算帐。 所有的鱼加起来卖了一千八百七十五文。 但是今天不算猪板油就费了一千九百四十九文。 倒欠七十四文。 沈清柯听著沈清柯算帐,一开始还挺高兴觉得赚了近两贯钱,结果算到最后入不敷出,硬挺的眉起,长嘆一声。 “赚钱这么难,钱倒是容易!” 感觉都没买什么,钱就没了。 沈清棠卖肥皂香皂的五百二十五文,减去这次买猪板油的钱,应剩三百六十五文钱。 但是兄妹俩出门时,一文钱都没带,所以七十四文的缺口是从三百六十五文钱里拿出来的。 沈清棠又数出七十六文,单独包著。 沈清柯纳闷道:“这个钱是做什么的?” “我想把做生意的钱单独算,剩下的是家里的公帐。 我做香皂和肥皂,之前一共了一百五十文的猪板油钱和五百文的香料钱。 今天的七十四文加上这七十六文恰好一百五十文,算是还之前买猪板油的钱。 等下次攒够五百文,把香料钱也还给公中。” 沈清柯皱眉:“一家人过日子分这么清楚干什么?再说了,钱大都是你想办法赚的,没必要吧?” 沈清棠摇头,“做生意讲究亲兄弟明算帐。咱们同吃同住同甘共苦可以不分你我。但是经商的帐本跟家里的钱最好还是一开始就分清楚记明白。 等將来万一有需要也能拿出来乾乾净净的帐本。” 其实她只是未雨绸繆,现在一家四口能同心齐力,未来呢? 若沈清柯结婚以后新嫂子闹分家呢? 若她的生意做到足够多,到时若家里添了其他新成员,还能像现在一样同心吗? 人心在庞大的利益面前很难经得起考验。 到时候一本清清楚楚乾乾净净的帐本能省去不少麻烦。 当然,沈清棠不希望有这一天。 *** 回到山谷时,太阳已经西斜。 李氏和沈屿之还在忙活。 李氏正提著泥桶往房间走,沈清柯忙把板车慢慢放下,嘱咐沈清棠自己下车,跑去从李氏手里接过泥桶。 李氏也没推辞。 跟泥巴打一天交道累得她腰都直不起来。 但还是坚持到板车旁跟沈清棠往下收拾东西。 “嘖!你们兄妹俩这是发財了?!” 沈清棠笑道:“发財的日子还在后面呢!这才哪到哪?不过,今天还真没多少钱给你。” 把今天的收支情况给李氏匯报了一遍,包括想分开记帐的事。 大乾多数是女子管家,李氏也深知其中的厉害,“你想的远是好事。” 沈清棠把单独留出来的七十六文交给李氏。 第037章 典妻 除了这七十六文,最近家里的帐上有出无进。 原先留下备用的四贯钱现在总共是三千三百三十三文。 等过几天房子收拾好了还要买些物件。 李氏和沈清棠一起把才买回来的物资归置好之后开始生火做饭。 晚上吃铁锅燉大骨头糊饼子。 简单、省事还有吃有喝。 晚上吃饭时,沈清棠问李氏,“娘,我们今天碰到了二伯家的文姨娘……” 沈清棠把文姨娘在王家的事说了说,“娘,文姨娘在王家做什么?” 李氏和沈屿之对视一眼。 沈屿之愤愤:“二哥真是掉到钱眼里了!这钱也赚?!” 李氏摇摇头,轻嘆一声开口:“文姨娘应该是做了典妻。” 沈清棠:“……” 好小眾的字眼。 典妻她知道,通俗讲就是租妻。 夫家把合法的妻子(小妾也算)租借出去,给有需要的人家生孩子。 出典妇女的所有权还属於夫家,只是在契约时间內属於租借的人家,期满后还回归夫家。 通常需要典妻的人家往往是妻妾不能生育或者髮妻生不出孩子偏在家里话语权大不允许纳妾,亦或是家里条件有限娶不起媳妇儿又想留个后代的人家。 看王夫人做派,应当是不允许夫家纳妾但自己又生不出孩子才租文姨娘的。 其实就是古代版的代孕。 代孕还可以通过科技手段直接把受精卵植入子宫,而典妻是实打实要跟买家发生关係的。 沈清棠不知道二伯是不是真缺钱到把妾室让给其他男人,但是他一定足够不要脸。 否则但凡能活下去哪个男人能主动在自己头顶种满青青草原。 最可怜的还是文姨娘。 现在王夫人不容她,只怕三年后,二伯也不会容她。 “不止是文姨娘。”沈清柯补充,“月姨娘也在內城给大户人家当奶娘!” 李氏无语半晌 ,又是一声长嘆:“作孽!” 沈屿之没说话,咬得软骨咯咯响。 没多久,“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愤愤道:“二哥真不是东西!为了几个铜板连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都能卖!” “嚇我一跳!”李氏轻抚著心口,“二哥二嫂一直唯利是图,做出这种事让人瞧著噁心,但也像他们风格,你何至於这么生气?” “若是真穷到需要卖妻妾的程度也就罢了!可以二哥二嫂的为人,又怎会真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但,我知道以前二哥为了贪墨公中的银两,在经营沈家產业的同时也悄悄开了些小铺子掛在二嫂远房亲戚或者心腹家人名下。 这些铺子大都跟沈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可以说都是被沈家养起来的。 他的私铺跟沈家无关,抄家应该没动著才对! 当然,铺子掛在別人名下可能有趁火打劫的,也可能因为沈家抄家流放生意一落千丈的,但,再怎么说也不至於卖妻妾。” 李氏“啊?”了声,“我说这两年府里的吃穿用度越来越紧张呢!二嫂还说是因为生意不好做。大哥知道这事?” “不知道大哥知不知道。反正大哥不懂经商,为人又过於……清高,就算知道也不会较真去找老二的把柄。反正再紧张也不会剋扣大房。” “你这样说的话,还是大哥好一点儿。让沈炎他们分家出去单过总好过卖了他们。”李氏道。 “大哥只是要面子而已!他不是不想他只是还想著日后东山再起,调回京城。”沈屿之“哼”了声,“若真有那一天,『穷到典卖妾室』这种把柄,足够他政敌参他几本,也会被同僚笑话。 若大哥真断了回京的心思,穷到份上,只怕做事比二哥还过分。” 李氏闻言目光扫了一圈,笑了起来,“这样说来,还是咱们家最好!一家四口简简单单,能吃饱喝足,以后也有住的地方,多好?!” 沈屿之点头,“对,等来年开春,我去开二亩荒地,种点粮食够咱们吃,平日里去摘点野果打打猎,这日子不比在京城时差!” “嗯。等春天清棠就该生了,到时候你们爷俩去赚钱养著我娘仨。我就洗衣做饭带外孙。”李氏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 沈清棠看向沈清柯,刚想开口。 沈清柯抢道:“等清棠坐月子,我就接班去卖肥皂香皂!爹,娘,你们不知道清棠做的那个肥皂和香皂卖得特別好!今天还很多人没抢到呢! 一会儿吃了饭,我再去做几个好看的模具。” “……” 沈清棠垂下眼。 大乾没说不允许流放之人不能参加科举,但是他们被抄家流放时,圣旨上有一句话。 若无圣旨,沈家人不得回京! 科考从院试开始,是科举考试的起点。 一般在本县考试,考过的就生员,俗称秀才。 有人说相当於现代的高中毕业生。 过了院试的再参加乡试,乡试三年一次,相当於在省里考试,及格的叫举人,省状元叫解元。 跟高考一样,通常在八月,也叫“秋闈”。 但,举人再考就是会试,需要进京考试。 三甲就能参加殿试,状元、榜眼、探就是这时候决出来的。 也就是说,若不能进京,沈清柯最多就能考个举人。 若是北川再有规定流放之人不得离开北川,沈清柯最多就是个秀才。 沈清棠刚想说“就是委屈二哥了”,被沈清柯看出来抢了话去。 沈清棠鬱闷了一小会儿又重新振作起来。 多大点儿事! 有三年的时间来打通从北川到京城的路。 到时候她一定让二哥风风光光回京参殿试。 *** 平日里三房吃过晚饭聊会儿天就各自休息。 这一天却得加班。 都忙著沈清棠做肥皂和香皂。 李氏帮著熬猪油。 沈屿之烧草木灰,拌石灰水。 沈清柯用锯锯了几块小木头,给沈清棠做新模具。 模具底面上刻上图案,做出来的香皂上就有漂亮的画。 图案是沈屿之画得,鸟虫鱼都有。 沈清柯只负责用刻刀雕木头。 沈清棠则忙著研究更多的顏色和香味。 温泉边的绿叶菜可以为香皂提供新的顏色。 第038章 泥炉烤肉 沈清棠穿越前又不是真为了回古代生存学这些技能只是为了博流量。 在现代做肥皂拍短视频时,沈清棠用的是纯碱,皂化五天后,肥皂的ph值基本就达到可用標准。 反正粉丝只是看热闹又没有几个去做来用, 谁还没瓶洗面奶了。 沈清棠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真的会穿到古代。 本来按照步骤也成功做好了肥皂和香皂,熟化五天后也能洗衣服。 刚做好的肥皂,碱性很大,会伤皮肤,所以才需要放置几天等碱性慢慢消退减少对皮肤的刺激。 另外,肥皂的主要成分是油脂。 刚跟碱水反应好的油脂就跟油性皮肤一样,是没办法去污的。 所以才需要放置几天,这个过程叫熟化期。 沈清棠本来打算让肥皂皂化五天就去城里卖,正好赶上房子收尾,爹娘哥哥都忙,不放心她自己进城。 这一耽搁就多皂化了二十余天。 沈清棠当街演示肥皂功能时惊喜地时发现,多皂化了这些天,肥皂的去污功能比刚开始又强大了不少。 这才拉著家人熬夜加班做肥皂。 一家人忙到半夜,才把全部的肥皂、香皂都做好倒进模具里等著固化。 赶工的结果时,第二天一家三口都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小鸡们饿得嘰嘰叫不停。 二十个鸡蛋,总共出了十七只小鸡。 有一只出生没两天就死了,还剩16只小鸡。 沈清棠把小鸡叫到跟前,小米撒在地上,看它们迫不及待地低头啄米。 李氏忙著做迟来的早饭。 沈屿之父子把烟燻好的木板再泡进桐油里,就继续泥墙。 原本和好的泥就是土色,显得房间里一点儿都不亮堂。 沈清棠就建议往泥里兑了些石灰,这样看起来白了不少。 李氏做好早饭喊沈屿之父子吃饭时,发现爷俩把衣脱了,只穿著单衣。 “你们俩也不怕冻著?!” 沈屿之披上衣,一口气干了一杯水才开口:“房间里太热,不干活也热。” 李氏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暖意来袭,“確实挺暖和,是因为清棠弄的那个地暖?可咱们前两天没觉得这么热啊!” 洗手的沈清柯解释:“大约因为刚开始咱们没关门窗,四处通风,没感觉多少暖意。昨天刚泥了墙想阴乾,所以晚上把门窗都关上,房间里就变暖了。” 沈清棠听见夸沈清柯,“还是我二哥聪明!除了关门窗还因为温泉水循环起来了。” 她指了指一直孜孜不倦在运作的水车。 从水车里进来的温泉水一开始可能刚到水车上就变凉,慢慢水车被温泉水一遍遍冲洗会变热,从水车里流进竹管里的水也是暖的,但是路上会变凉……反正一点一点儿,持续不断地温泉水会把走过的路全部变暖,温热得竹管就会把热量继续外送。 好几天过去,房间里自然暖和起来。” 李氏听不太懂,不过这不不妨碍她骄傲,“咱们清棠就是厉害!连这个都懂。” “也是奶娘教的。”沈清棠熟练道。 吃过早饭,也是午饭,一家人继续开始忙活。 沈屿之父子和泥,泥墙,李氏把晾乾的千层布按照每个人的脚剪成不同大小,开始给大家做鞋。 在山里生活,走路多,费鞋。 沈清棠继续研究她的玻璃。 这一次每一步都更细致了些。 除了添加草木灰这种助燃剂以外,还加了些石灰作为稳定剂。 把反覆提纯后的草木灰水加进去是为了降低沙子的燃点。 毕竟小土窑说什么也烧不到一千度。 等到封炉后,沈清棠再次顺著山洞出去到山上去。 想再捡点儿山货顺便看看捕猎的陷阱有没有抓到野兽。 这几天太忙,没来巡视。 天气越来越冷。 从山谷出来就像从秋天一脚迈进寒冬。 张嘴就是一团白雾。 这么冷还出来觅食的动物也不多。 好在也没空手而归,抓到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 野鸡的翅膀被李氏剪去一半,圈养了起来。 最近沈清棠因为要做肥皂,经常买许多猪板油。 出油率再高也还是有不少油渣。 不是用来包水饺就是炒菜。 几乎顿顿有油有肉。 三房一家四口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每个人脸颊上都多了点儿肉。 不太缺油水,也就没必要著急把野鸡宰杀。 虽然没杀野鸡,但是晚饭相当丰盛。 清炒油菜、白灼空心菜,还有凉拌冬菇三道素菜。 荤菜简单粗暴,烤五肉。 做个小小的泥炉,上面放两片洗净的青瓦,青瓦上薄薄刷一层油,烧热后,把切成片的猪五摆上去煎烤。 期间翻面撒盐,等五肉片两面煎到焦黄,肉香四溢时就可以撒调味品。 大乾的调味品不算丰富,盐、梅子、胡椒、椒、姜蒜,没有辣椒。 梅子用来去腥提鲜。 烤肉最喜欢的调味料除了胡椒就是孜然。 尤其是烧烤。 儘管调味品界没有孜然,但是沈清棠还是买到了。 她到药铺卖桑黄时,发现药铺有孜然。 用作治疗消化不.良、胃寒腹痛等。 沈清棠买回来少许。 主食是油渣茴香馅的水饺。 除了沈清棠每人好一杯酒。 沈屿之先举杯,“作为一家之主,我先说两句。到今天咱们家的房子彻底盖好了!” 门窗安好,水暖铺好,內墙泥好,地板也抹好油,只差外墙掛木板。 等內墙乾的功夫,木墙就能做好。 沈清棠带头鼓掌,李氏和沈清柯跟著。 “以后,咱们就有自己的房子住了!都辛苦了!” 大家拿起杯子跟沈屿之轻轻碰了下。 用的是最劣质的陶瓷杯,碰杯的声音並不清脆,但,一家四口都热泪盈眶。 这两年,一直过得水深火热。 流放路上,每一天都让人痛不欲生。 路途坎坷、饥寒交迫、酷暑严寒、官差刁难、病痛折磨。 好不容易熬到北川,內心惶惶,不知道將来何去何从。 终於,他们在北川安了家。 李氏抹了把眼泪,目光往沈清棠的肚子上落了落,又往沈清柯越发沉稳的脸上落了落。 第039章 再遇沈炎 李氏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就是苦了你们两个!” 一个年纪轻轻断了仕途。 一个云英未嫁就当了母亲,连孩子爹是谁都不知道。 她可怜的孩子啊! 沈屿之掏出李氏给他做的新帕子,动作轻柔地给她擦眼泪,嘴上却嫌弃:“大喜的日子你说这个做什么?” 李氏也知道自己扫兴,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復情绪,却还是有点收不住,“就是大喜的日子我才难过。” 日子越好,这两件事就越像刺一样戳在她心窝上。 “我没事。毕竟还有机会。至於妹妹……”沈清柯瞥了沈清棠眼,“正好,今天借这个机会我表个態。 咱们初到北川,又在山谷里生活,北川认识咱们的人少,无非就大伯二伯一家。 他们也不会乱说清棠的事,就是分家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沈字,他们都有未嫁的女儿。” 有些话沈清柯憋在心里许久了,晚上睡不著时,他想最多的就是沈清棠以后怎么办。 “我的意见是,现在房子已经盖好,再收拾一下,咱们就能搬进去。到时候清棠在家里养胎,外出卖肥皂的事交给我,反正儘量少出谷。 等孩子生下来,记在我名下。 我一个大男人名下多个孩子不算什么。 但,清棠可以不收非议,还可以重新嫁人。” 李氏眼泪止住,“这倒是个好主意。” 沈屿之点头,“我看行!就是个掛个名,孩子我跟你娘带!” “我不同意。”沈清棠摇头,“不是我不识好歹,而是纸包不住火。我们一家都在北川露过面,见过我的已经有不少人。 何况还有大伯二伯一家,没有利益牵扯他们是不会说,可一旦触及到利益,他们会不遗余力泼我脏水。 纵使大伯二伯不捣乱,假使我们骗著別人结了婚,若是有一日东窗事发,夫家会不会因此休了我?” 沈屿之、李氏和沈清柯都没说话。 是啊!纸包不住火。 骗人的事哪里有长久呢? “如果咱们一直平平淡淡在山谷里生活,孩子在谁名下都无所谓。 若还想爭一爭,让家里人的日子好过些,让二哥光明正大凭本事重新走回仕途。 就不要在一开始埋下隱患。 另外孩子也是无辜的,他(她)不是自愿选择我们的,我不觉得生他(她)有什么丟人。 至於嫁人……目前我还没想法,若以后真想嫁人了,大不了找个入赘。 若咱家日子过好了,还愁找不到郎君?” 沈屿之父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只李氏皱眉:“你呀!是不知道这世道待女子如何苛刻!” “娘,你放心。既然我大难不死,就没人能再苛待我。” *** 接下来几天,三房四口人的重心还是在房子上。 沈屿之和沈清柯掛外墙木板时,沈清棠和李氏推著木板车进城採买。 需要买些布做床单,还得再买些做铺在床上的褥子,锅碗瓢盆要买一些。 反正想起什么买什么。 费了一千三百七十二文。 心疼的李氏眉心一路都没舒展开,每买一样东西,就心疼得咕噥,“好贵呦!” 沈清棠又买了十斤猪板油一百六十文。 她想把皂化时间改成了二十天,总不能每二十天去卖一次肥皂。 需要隔三差五就做一批肥皂,等第一批肥皂卖完,第二批紧接著跟上。 採买好生活用品,沈清棠硬拉著李氏去看家具。 他们住在山里不缺木材,沈清柯现在木工活也做的越来越好。 可沈清柯到底不是专业的木工,想让他做一张床,得先给他图样。 沈清棠逛家具铺主要是看看什么样的款式简单大方,想著回去画出来。 床、桌椅、柜子、梳妆檯、脸盆架甚至连浴桶,沈清棠都仔细看过。 一开始掌柜的见沈清棠和李氏拖著满满一板车物资,以为是个准买家,热情地迎进铺子里。 见沈清棠每样家具都问得特別仔细,更是喜笑顏开,觉得应能成交。 谁知道仔仔细细介绍的口都干了,沈清棠留下一句“我再想想想”就离开。 店家当时脸都绿了,一个劲儿骂沈清棠是对麵店里派来的细作。 別说李氏这个曾经的京城贵妇,就是沈清棠都被骂的脸皮发烫。 大约因为心虚。 吃一堑长一智。 再进下一家家具店时,沈清棠不再每一样都问得极其细致,而是挑一样看,做出比对的架势。 等套出想了解的,挑点毛病换下一家。 直到在某一间家具铺子里看见了沈炎。 彼时沈炎在跟掌柜的说话。 掌柜的看见沈清棠母女进门,示意沈炎稍等,面带笑容迎了上来,“二位娘子,想选什么家具?” 目光落在门外的板车上,再道:“可是乔迁新居?” 沈清棠点头,正想说话,听见沈炎喊她:“清棠?” 沈清棠和李氏这才看见朝他们走过来的沈炎。 “堂哥?你怎么在这里?”沈清棠很惊讶。 李氏也问沈炎:“你母亲怎么样了?” 沈炎先朝李氏拱手行礼才回话,“三婶儿好 ,我母亲已经好了,现在找了个浆洗衣物的工作。你们可还好?” 李氏点头,“那就好。我们也都好。” 沈炎这才回沈清棠的话,“我在这里做帐房先生。” 沈清棠也替沈炎开心,“比代写书信稳定,也轻省。” “就是代写书信才有的这份工作。” 李氏追问:“怎么回事?” 主要想打探一下,有没有机会给沈清柯也寻个这样轻省的活计。 沈炎脸上浮起一层薄红,刚想开口,瞥见身旁边的掌柜,又闭上嘴。 掌柜也是个懂事的,忙道:“既然是沈先生的亲戚,就劳驾沈先生照顾,我去给各位端些茶水。” 掌柜离开,沈炎才不好意思地继续:“有个姑娘让我代写了一封家书还托我三天后送给她父母。 她要和一男子私奔,给父母留的告別信。 那男子也陪在她身边,我瞧著不像好人,主要姑娘付钱时,我看见那男子跟人群里的人交换眼色,明显不怀好意。” 第040章 哪还有夫人小姐?! “我人单力薄也不敢声张……那姑娘看起来也不像听劝的。” 沈清棠深以为然,无论古今,恋爱中的女人大都智商堪忧。 沈炎善良却不衝动,是个心思縝密的人。 “他们一走,我就把书信给姑娘家送了过去。那姑娘的父亲当即就让人把姑娘追了回来。那男人確实是个骗子,想把姑娘骗到城里卖进青.楼里,幸好追的及时。 东家记恩,就给了我现在的差事。” 李氏笑:“这是好事。善人有善报!” 沈清棠则问沈炎,“店东家给你差事可是因为你原先的差事被他姑娘搅黄了?” 沈炎点头,纳闷道:“你怎么知道?” 沈清棠笑:“猜的。” 任何行业都有职业道德。 代写书信也一样。 有时候写的都是別人家秘事,比如年轻姑娘给小伙儿写的情书。 要嘴上不牢靠,传出去毁人家姑娘名声,以后谁还敢请他代笔? 沈清柯所为就跟罪犯的律师拿了罪犯的证据反手举报一样,道德上没错,行业规则不允许。 沈炎苦笑,“那姑娘被救回来,还觉得是我坏了她的好事。掀了我的桌子还辱骂我。我虽问心无愧,却囊中羞涩,急於赚钱,气不过去找她理论。 她父亲知道后,就要给我一锭银子作为谢礼,我没要。我救人又不是奔著谢礼去的……后来让我当了帐房先生。” 其实一开始东家让他当帐房先生,他也不肯。 不想借著裹挟人家。 去找姑娘,只是想要他们赔自己笔墨纸砚。 他没有钱再买新的。 东家说“我用你当帐房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女儿,还是因为你为人善良仗义,心思縝密,形式妥帖,写得一手好字还会算帐。” 这些话他羞於跟沈清棠和李氏说。 沈清棠大概猜到,还猜到了点儿別的,打趣沈炎,“这家店的东家怕不只是想让你当帐房先生吧?” 沈炎脸更红了。 李氏很快反应过来,“这店家是想招你当女婿?” 沈炎点头又摇头,“东家有这想法,我拒绝了,我现在一穷二白的,哪养得起家?何况人家姑娘也不乐意。” 李氏劝:“你长得俊朗,为人周正,用不著妄自菲薄!咱配得起他们姑娘,当然,强扭的瓜不甜,人家若无心咱也不强求。”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沈清棠点头,有些意外。 没想到她娘一直看起来特別规矩、传统,没想到在婚姻方面这么看得开。 但又不觉的很意外,毕竟能接受她未婚先孕的家人怎么可能迂腐呢?! 掌柜很快端著茶水点心过来。 沈炎引著沈清棠和李氏到旁边的桌前坐下。 掌柜把茶水点心摆好就远远退开。 “三婶儿,清棠,你们最近还好吗?” 李氏点头,“我们挺好的。” 沈清棠也点头。 沈炎笑:“是啊!清棠这么聪明能干,想必你们日子也过不差。我瞧见你们板车上拉著那么多、布匹以及锅碗瓢盆。这是要乔迁新居?” 李氏开口:“新居是真,倒谈不上拆迁。我们就住在咱们到北川时那片山里。” “啊?”沈炎先是惊讶,隨即皱起眉,“住在山里,会不会很危险?” “还好。冬天动物大都冬眠,一般碰不上豺狼虎豹。” 最起码沈清棠在山里逛了这许久,连野鸡野兔都少见。 “就算没有野兽,冬天露宿山林也很冷吧?” 沈清棠抢在李氏前道:“所以,我们这不是自己盖了房子?山里不缺树木。” 沈炎更惊讶,“你们自己盖的房子?!真厉害。” “穷嘛!你也知道刚到北川时,我们分的那点儿铜板都不够租一个月房子的。被逼无奈摸索著来。” 沈炎深有体会,“清棠说的对。要换以前打死我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打家具。” “你会打家具?”轮到沈清棠惊讶。 沈炎靦腆地笑笑,“帐房的工作过於轻省,我閒著无事便跟著木工师傅学了几天。做得不好,够家里用。” “太好了!”沈清棠开心道:“实不相瞒,我们来看家具主要是为了看看样式,想著回去摸索著自己做点儿家具。既然今天碰见你,那我可就提个不客气的要求,能不能帮我画几张图纸?” “没问题。”沈炎想也不想就应下,“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大忙,就是因为你我才能赚到钱给我娘拿药。我娘还说什么时候见到你们一定要跟你们道谢。” 说著沈炎扭头看了眼刻漏,“三婶儿,清棠,你们若是不著急回去的话,去家里看看?我和我娘就住旁边。正好我之前自己画了几样家具,要是觉得能用,你们可以直接拿走。” 李氏犹豫道:“会不会耽误你?” 沈炎摇头,“一般上午做完前一天的帐,我就没什么事情。有事跟掌柜知会一声就不过来了。” 沈清棠和李氏当然不反对,跟著沈炎从店里出来。 沈炎主动帮沈清棠和李氏推起板车。 路上,沈清棠顺手买了几个苹果和一包点心做伴手礼。 本来还想买些纸张给沈炎画图用,但是被沈炎拒绝,“我现在当帐房先生,哪能再缺了纸用?!” 沈清棠一想也是,便没再勉强。 沈炎家就在家具店后面第三条巷子里。 巷子两旁的院落都不大而且有些陈旧。 沈炎推开门,“这院子也是东家帮著找的,一个月二百文,小是小了点儿,但住我们母子足够。 院子確实不大,三间小屋。 中间堂屋会客、餐厅、厨房一体。 “娘,你看谁来了?”沈炎刚进院子就开始喊。 孙姨娘闻声迎出来,怔了下,才笑了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有贵客登门。三夫人,棠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李氏摇头,“如今咱们都只是这北川普通百姓,哪来的夫人、小姐?你若不嫌弃,我叫你一声孙姐姐?” 沈炎他们分家跟自己分家不一样,她曾经是大伯的妾,分家分的是沈炎,而孙姨娘是被休出门。 孙姨娘怔了下,眼眶倏地红了,“好。那我托个大,叫你素问妹子。” 李氏也是一怔,隨即笑著应下,两个人挽著手先行进屋。 沈清棠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 第041章 从今天起不再是沈李氏,就是李素问 孙姨娘本做好了饭菜,因著沈清棠母女到来,又加了两个菜。 李氏拦不住,就跟过去帮忙。 这段时间过去,她厨艺也见长。 孙姨娘又是惊讶又是难过,感慨了句:“连你都会下厨房了。” 李氏乐呵呵道:“下厨房怎么了?感觉挺好呀!忙活的时候怪充实的。尤其是看著他们把我做的饭菜吃光,特別开心!” “那倒是!”孙姨娘也深有体会。 “……” 趁两位娘亲做饭,沈炎把自己画的图纸拿出来给沈清棠,让她看著,自己出去一趟。 沈清棠没多想,拿过图纸。 沈炎不光字如其人,画画也是,横平竖直、规规矩矩。 標註的特別详细。 她大体翻了翻,基本上够日常生活需要的。 转头打量不大的房间,多数家具陈旧,应当是原来房间里有的,只有少数几样,顏色比较新,像是新做的。 沈清棠著重看了看沈炎新做的桌椅,发现都是用碎板拼起来的。 应当是在家具店用不要的木料拼凑的,难为他能拼的这么整齐,刷上漆后看不太出来。 大乾家具常用黑漆。 沈清棠不喜欢家具顏色这么厚重,打算就用原木色凃一层木蜡油。 沈炎很快回来,手里拎著一只烧鸡。 沈清棠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沈炎母子一看就都特別节俭。 大家都是从零开始,沈炎更穷,否则也不至於为了摔坏的文房四宝厚著脸皮找上门。 如今应当还不到发工钱的时候,哪里有多余的钱买鸡?! 她们刚进门时,桌上只有一碟醃製的萝卜,盘里还摆著两个窝头。 不过沈清棠没说什么,只是在离开时,悄悄留下了一百文钱。 李氏很支持,“你做的对!一百文钱对咱们现在来说,不算一笔大钱,却可能是他们娘俩一个月的生活费。人家把咱当座上客,诚心相待,咱也不能让人家吃大亏。” 沈清棠捏著手中的图纸,“这些图纸也不止一百文。” 李氏点头:“你们都是好孩子。” 是沈清棠先出手帮了沈炎,才换得今日沈炎倾囊相授。 沈清棠笑了笑,想起什么突然道:“娘,以后別人问你的时候你不要说自己是沈李氏。” “那说什么?”李氏莫名其妙。 在大乾,成了亲的女子都这般称呼。 先夫姓再己姓。 在自家宅院里一般直接称呼姓氏,若是有同姓,就按照地位或者年纪排出大小。 比如大张氏,小张氏。 “叫李素问啊!”沈清棠理所当然道,“你有名有姓,而且很很好听。” 李氏怔住。 “既然咱们已经离开京城在北川安家,那就当重生一回。你不再是谁的附属品,就是你自己李素问。旁人再问起来也不需要冠夫姓,难道不冠夫姓就会影响你跟我爹的感情吗?” “这……”李氏明显有些心动,只是多年来的习惯和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难改变。 “別这那的,就这么决定了。”沈清棠拍板,“我们以前还叫你们父亲、母亲呢!现在我们叫爹娘不也是很顺口?难道你和爹会因此不疼我们了?” “那倒是。我觉得爹娘比以前叫我们父亲、母亲还亲切许多。不过,这跟说自己名字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沈清棠打断李氏,“娘,听我的,从今天起不再是沈李氏,就是李素问。” 李素问张了张嘴,到底没出声反驳。 是啊,沈屿之叫她夫人、娘子,沈清棠和沈清柯叫她母亲,娘亲,未来儿媳妇叫她婆母,沈清棠肚子里的娃叫她外祖母,外人叫她沈李氏。 唯独没有李素问。 *** 回到山谷,沈屿之和沈清柯还在忙。 李氏收拾刚买回来的东西。 沈清棠跑去看新制的玻璃。 早晨出门前,她把烧制好的玻璃水倒在瓦片上。 这会儿早已经凝固。 “我做成了!”沈清棠拿著水状深绿色玻璃,开心地喊了起来。 她真的做成了玻璃。 虽然还是不够透明,但是总归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解决做大面积薄玻璃的难题。 以沈清棠半吊子的水平,只能想出来二次烧制。 把做好的玻璃液冷却后重新烧,一来是再次尝试去掉玻璃中的气泡,二是她想尝试吹玻璃。 这一次制玻璃是完全液化再凝固。 吹玻璃是在玻璃液简单冷时,把一坨通红的玻璃吹成自己想要的造型。 沈清棠研究玻璃时看过一则教程,说把玻璃吹成薄薄的气球状,从中间割开摊平就是大块玻璃。 沈清棠想试试,试的前提是先把温室大棚搭建好。 就他们家这几个劳动力,完全排不开档期。 *** 沿著外墙掛木板速度很快,两天就收工。 接下来就是打家具。 有了沈炎的图纸,沈清柯省了不少事。 沈炎的图纸详细到,一块板要怎么下料才最合理,浪费最少,以及多少块什么尺寸的板就能做出什么什么样的家具。 腾出功夫的沈屿之,开始按照沈清棠的指挥挖池子做温泉池。 幸好山谷里的土地只表层有些冻,底下鬆软,很容易挖掘。 既然叫池子就不能太小,沈屿之吭哧吭哧挖了三天。 这三天里,李氏忙活著裁布,做墙裙。 因为內壁是泥墙,干了难免会蹭到土,尤其是寢室。 李氏沿著摆床的位置贴了一圈八十公分高的墙裙。 四个人,三间寢室,都得做。 沈清棠熬猪油,继续肥皂、香皂。 三天后,李氏已经做好了墙裙,还弄好了床帐。 沈屿之挖了一个大大的深坑,把浮土清理乾净后,找了些石头贴著边缘一点点砌起来,又用熟石灰填平了缝隙。 温泉池挖好,还得挖管道从温泉往池子里引水。 挖好管道埋进碗口粗的竹管,温泉池初步完成。 李氏不习惯露天,还得搭个简易棚子。 棚顶没封。 一来泡温泉多在晚上,可以赏星星赏月亮。 二来若是需要,可以用草苫子先遮上,防止雨水以及其他脏东西掉落,若是不需要就捲起来,方便又实用。 於是母女俩又开始打草苫子。 沈屿之开始挖第二个温泉池。 他看著做好后的温泉觉得挺不错,但是一家四口两男两女不能同时泡温泉,就紧挨著挖起第二个温泉。 这样一家四口隔著篱笆可以同时泡温泉。 只是一家人,怎么都没想到,辛辛苦苦做好的温泉池,第一天就被鲜血染红。 第042章 世外桃源 眨眼又是十来天过去。 温泉旁的蔬菜成熟的越来越多,远远看去绿油油一片,春意盎然。 小鸭子和小鹅也都纷纷破壳而出。 大约第一次人工孵小鸡有了经验, 收穫九只小鸭子和十只小鹅。 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沈清柯怕它们离开温泉边会冻死,还抽空给它们做了个小窝。 小鸡仔们已经长大了不少,身上黄色的绒毛基本都被大毛取代。 期间还冻死了一只,剩余十五只。 用木头种的木耳早已经顶破木屑,纷纷露出头,再过十天半月就能上桌。 最早种下的蘑菇也终於开始露头,虽然只有零星,但,总归让沈清棠看见了希望。 小半月里,沈清棠从公中帐上借了一千文钱,分批买猪板油。 总共又买了九百六十文的猪油,足足一百二十斤,全部製成了肥皂和香皂。 每一次都尝试新的配比。 到最后一斤猪油甚至能做出二斤肥皂或者香皂,去污能力升级,香味升级。 沈清棠在山谷里专门清出一块空地摆放这些五顏六色的肥皂和香皂。 不光顏色不同,形状、大小都不一样。 一直到最后两次,才定下最终配方。 穿越前做肥皂是为了博取流量,不会计算做肥皂的成本也不在乎肥皂最后的效果。 如今要靠卖皂为生,自然要反覆实验,爭取利益最大化。 第一批二十斤猪油做了大约三十斤皂,大乾一斤等於十六两,总共四百八十两皂。 有了產品,还得算成本、售价和利润。 按每两皂两文钱出售,总共九百六十文,减去猪油的成本一百六十文以及一百文的香料钱,不算人工费能赚七百文。 大概有了数以后,沈清棠还得盘算著怎么定价能確保每两皂平均售价能达到两文钱。 肥皂要便宜些,香皂要贵些。 单买一块皂要贵些,要的多了能便宜些。 密密麻麻算了一页纸心里才有了合理的定价,確保肥皂和香皂的价格都能被对应的消费人群接受,还得能保证盈利。 因为装修房子略一耽搁,第一批香皂肥皂还不等去卖,第二批肥皂和香皂到了可以卖的时间。 第二批香皂和肥皂依旧是一百六十文的猪板油和一百文的香料钱,自种的青菜汁没算本钱。 这一次二十斤猪油出了三十三斤皂。 但,沈清棠没打算降价,这样盈利略微高了些,大概能多个一百文。 之后十批肥皂、香皂原料相同,只是因为油、草木灰水、石灰水等比例不同,做出来的肥皂、香皂重量也不相同。 到第八批肥皂时,已经能到四十斤皂,能卖一千二百八十文,减去成本还有一千零二十文。 眼下最后一批肥皂和香皂也已经开始皂化排队等出售,按理说可以买新的原材料继续製作肥皂香皂,才能保证每天都有新的肥皂、香皂能够达到售卖的標准。 可是家里已经没钱再给沈清棠买原材料。 家里之前剩余一锭五两的银子和三贯以及三百十一文铜钱。 沈清棠和李素问进城採买了一千三百七十二文钱,给沈炎家留了一百文,沈清棠陆续借出一千文。 铜钱剩余八百三十九文,装修这段时间时不时就要添置些物件。 有些三五文,有些一二十文,最贵的能有百文钱。 不知不觉八百三十九文到暖居这天还剩三百四十七文。 这三百四十七文不能再抽出二百六十文给沈清棠,因为搬新家还要设宴。 新房里什么都新的。 桌椅板凳、床、衣柜、梳妆檯全部都是沈清柯一点点做出来,上了层清油。 床帐床裙都是沈清棠和李素问选的布料自己做的,床上都铺著厚厚的新褥子和崭新的被。 锅碗瓢盆、茶具都是经济允许的范围內精挑细选。 房间里从地板到家具都是原木色,显得十分亮堂。 进门的位置留了一块露台,閒时可以休憩喝茶赏月。 还没时间弄院子,但是门口也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用土砖砌高,铺上木板,等来年开春再扩院子,盖几间偏房充当库房、杂物间以及鸡舍、鸭舍等。 油灯每个房间一盏,门口还掛了一盏。 总之,万事俱备只待入住。 在大乾入住新房也需要仪式感,也要温居。 温居又叫暖房。 在新房落成后,乔迁或者分家兄弟一方迁入新房者,热情邀请亲戚朋友来认识新家门。 亲戚朋友一般会带点礼物作为恭贺,主家则会设宴款待。 三房也算是分家乔迁,但是並没打算邀请大房二房的人。 大约因为这山谷太像世外桃源,也怕招来不必要的是非,沈清棠他们都默契地不想別人找到这里。 没有亲朋好友並不妨碍三房四口人自己温锅暖居。 温居这天,全家人起了个大早,换上崭新的衣服鞋子,想去城里买些水果蔬菜、酒肉以及香烛, 顺便卖掉第一批做好的肥皂和香皂。 再不赚钱,不要说进原材料,连菜都要买不起。 有了上次卖肥皂的经验,这一次沈清棠打算带些热水。 不光带热水还要带上木炭。 否则大冬天玩水,手不冻裂才怪。 沈清棠还让李氏给缝製了一双兔皮手套,希望能防水。 进城之后,兵分两路。 李氏和沈屿之在內城集市上摆摊售卖,沈清棠和沈清柯走大户路线,推著板车沿街叫卖。 四人约定好,不管卖多卖少,巳时中在集市上集合。 大户人家洗衣服的都是僕人,肥皂可能不太好卖,沈清棠叫喊时以香皂为主。 “卖香皂嘍!香皂,比澡豆好用的香皂!洗的又香又乾净!” “香皂洗脸白三分,香皂泡澡引蝴蝶!” “独一份的香皂!全北川只此一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人人买的起,家家用的上!香皂!卖香皂嘍!比澡豆便宜好用!” “……” 沈清柯见沈清棠喊得口乾舌燥,给她递了碗自带的水,学著他喊起来。 北川没有京城那么多规矩,女子也不至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多时,就有人家开了后门出来看。 沈清棠没想到又看见了熟人。 第043章 大户人家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 听见香皂能美白,很快就有小姑娘在家里僕妇的陪伴下,出来。 大乾女孩及笄是十五岁,过了十五岁就能许人家。 第一个喊住沈清棠和沈清柯的小姑娘也就约莫十岁。 “卖香皂的,你们等等!” 小姑娘朝沈清棠跑过来,小姑娘身后的僕妇追著她喊,“三小姐,你等等我!” 沈清柯停下板车,沈清棠快速把装香皂的木箱打开。 “哇!”小姑娘被造型各异、五顏六色的香皂惊到,“这些都是香皂吗?” 沈清棠点头,含笑解释:“对!不管是印著的还是印著动物的都是香皂。带顏色的也一样钱。” “香皂真能和澡豆一样洗脸洗澡?” “对,应该比澡豆效果更好些。你闻闻……它比澡豆香。”沈清棠拿了一块放在小姑娘手上。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捧著,凑到鼻下闻了闻,眼睛亮了,“真的好香欸!” 沈清棠见小姑娘大冬天额头上好似冒汗一样发亮,便知道这小姑娘是个油皮妹纸,又注意到她刚出来的那家院子比较大气,应当是有钱人家的小姑娘,对她道:“你可以先拿回家洗脸试试。若是洗乾净你就买,洗不乾净你给我退回来,不收钱。” “真的可以吗?”小姑娘很开心地跟沈清棠確认。 后面的僕妇则皱眉劝,“三小姐,来歷不明的东西不能乱用……” 小姑娘噘嘴反驳:“人家是货郎,又不能提前未卜先知我会出来!奶娘你就是太小心。” 说著拿起香皂跑回家。 奶娘没跟回去,一脸警惕地看著沈清棠和沈清柯。 大有家里一有不好的动静就把两人抓起来的態度。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跑出来,身后还跟了不少人。 都是女子。 沈清柯下意识把沈清棠护在身后。 奶娘更是两步拦在他们前头。 巷子的宽度有限,沈清柯和沈清棠被堵在中间。 沈清棠拍拍浑身紧绷的沈清柯,示意他不用慌。 她对自己做的东西有信心。 肥皂发明出来千百年没听说出什么事,何况她还没用化学添加剂。 沈清棠刚从沈清柯背后绕出来,就看见小姑娘指著她,对身后跟著的一群姑娘、丫鬟道:“就是她!” 沈清棠:“……” 一群人跑著围了过来,拿著香皂挑挑拣拣闻闻。 “三小姐,奴婢就说这来歷不明的东西不能用吧?!”奶娘见这么多人围过来,语气十分强硬,“奴婢这就送他们去见官。” “见什么官?”小姑娘一脸莫名其妙,“我叫二姐、四妹还有翠红她们过来是挑香皂的。” “啊?”奶娘惊得张大嘴。 小姑娘指著自己的脸,“奶娘你看我脸上。” “咦?”奶娘眼睛瞪得溜圆,眼尾的纹路都平整了不少。 三姑娘额头总冒油,不光看著脏兮兮的,还上不住妆。 別人化妆都保持一天,三小姐一个时辰就像没化妆一样。 她还是头一次见三小姐的脸这么干净。 小姑娘说完才不管奶娘什么表情,扑到板车前,“你们別抢!给我留点儿!我要那个粉色印著兰!” “帮我递一下那块白色印著小狗的。” “我要那块梅的。” “你闻闻,这个茉莉香的也不错。” “……” 姑娘们嘰嘰喳喳的討论著哪块香皂的顏色最漂亮,哪块香皂上图案更好看,以及哪块最香。 有的姑娘很快手里就捏了四五块。 沈清柯见是来买香皂的,鬆了口气。 沈清棠早就猜到,不算意外,只略略让开,以防被挤到肚子。 肚子里的小傢伙儿,大概感受到了外面的热闹,动了下。 沈清棠下意识护著肚子,低头小声嘀咕:“別怕!娘亲在呢!” 最近胎动的次数明显增加,沈清棠已经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到习以为常。 沈清柯听见,又往前站了站,挡在沈清棠身前。 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例银,买几块香皂的钱並不看在眼里。 来的几个丫鬟看穿著打扮肤色应当都是小姐身边伺候的,想来工钱要比一般僕人高些。 大都也会选一块香皂。 有的会选一块小香皂,有的要一大块。 最夸张的是第一个出来的小姑娘,她一个人买十块,有大有小,绿绿各种图案都有。 小姑娘还给奶娘买了一块大香皂。 旁边同样打扮贵气,比小姑娘略大一点儿的姑娘问小姑娘,“三妹,你例银向来存不住,今儿怎么这么阔绰?” 小姑娘笑嘻嘻道:“爹爹不是又要纳妾嘛?他怕我闹他,给我点儿银子让我出来逛街。” “爹爹一年娶好几房姨太太,你倒是找到发財的门路!” 小姑娘笑著没说话。 眼里却有明显的难过。 大约怀孕的关係,最近母爱泛滥,沈清棠从隨身掛著的布包里拿出一颗递给小姑娘,摸摸她的头,“我奶娘说,吃会让人变得开心。” 隨身带是因为肚子月份大了,容易饿,一饿就心慌。 “谢谢!”小姑娘在她奶娘不苟同的眼神里,吃了块,眼睛弯了起来。 小孩子很容易分心,一分心就忘记不开心。 只这一家,买去二两香皂二十七块,五两香皂十二块,八两香皂八块。 共计一百七十八两重,沈清棠收入五百五十文。 奶娘还买了两块肥皂,七文钱。 等她们付完钱离开,沈清柯咂舌:“怪不得以前二伯总说女人的钱最好赚!” 沈清棠点点头,“是啊!所以等回去我得再研究一下配方,留住小姑娘这样的买家。” 小姑娘的皮肤在现代常见,叫油皮。 尤其是t区,最容易出油。 化妆很快就,很让爱美的女孩子头疼。 香皂洗脸治標不治本。 也许可以试试做些面膜?! 想归想,不妨碍沈清棠兄妹继续吆喝著往前。 这条巷子走到尾又卖出去六块香皂和三块肥皂。 只卖六块香皂是因为第一批香皂总共就这些,全部卖光。 兄妹俩正打算推著板车到集市上去跟爹娘匯合就听见身后传来女子的呼喊声。 “救命!” “救救我!” “救命啊!” 第044章 有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和爹娘 沈清棠和沈清柯同时回头。 从大路上衝过来一个一身浅红、浓妆艷抹的姑娘。 她提著裙摆朝沈清棠和沈清柯飞奔过来,身后追著一行人。 个个腰上繫著红绸。 其中一个偏胖的中年妇女,穿红戴绿,一边气喘吁吁地跑一边喊。 “九姨娘,你何必呢?大喜的日子的闹这一出惹恼员外,有你的苦头吃!” 胖妇女身后还有一抬轿子,轿子上掛著红绸。 沈清棠猜应该是某个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纳妾,只是这妾应当不是心甘情愿才半路想逃跑。 沈清棠和沈清柯对视一眼,兄妹俩靠墙站,把板车也挪到墙边,谁都没打算管閒事。 管这样的閒事,需要资本。 他们没有。 谁知新娘跑到沈清棠和沈清柯跟前,扑通跪了下来。 “柯公子,棠小姐,求求你们救救我!” 沈清棠一怔,这还是熟人? 她努力试图透过夸张的妆容还原原本的面容。 只这一耽搁,后面追她的人就跟了过来。 沈清棠和沈清柯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新娘子就已经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抓住臂膀。 胖女人跟上来,吩咐婆子,“快把人塞进轿子里,误了吉时,咱们都得倒霉!” 有朝被堵了嘴的新娘子道:“九姨娘,你好歹也是京城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应当知道自己为什么嫁进员外府。 就算让你逃,你能逃去哪儿?你娘家还能回还是说北川还有你的落脚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本挣扎厉害的新娘听见胖女人的话突然不再反抗,只望著沈清棠和沈清柯,眼里的期待渐渐暗淡,两行清泪流下。 沈清棠有些不忍,刚想开口,被沈清柯制止。 胖女人等新娘被塞进轿子,转头给沈清棠和沈清柯抓了一把块,笑著道:“不好意思,吃点喜压压惊。” 说罢扭著肥硕的屁.股离开。 沈清棠转脸问沈清柯,“你认出她是谁了?大伯家的还是二伯家的?” 沈清柯把手里的块塞进沈清棠隨身挎著的布包里,摇摇头推起板车,“没认出来,大致能猜到……应当是大伯家的庶女。” 沈清棠听著沈清柯说是猜,但语气十分篤定,纳闷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伯跟二伯行为处事不一样。二伯要的是钱,他总是会权衡如何利益最大化。 就像咱们知道的做典妻的文姨娘和当奶娘的月姨娘。 在京城二伯多少会顾虑下沈家的脸面,如今只在乎钱。 就算嫁庶女,他最看重的是谁给的聘礼多,哪怕出价高的是青.楼,他也会毫不犹豫把庶女卖进去。” 沈清棠反应很快,“二伯重利,大伯重人脉,所以他把庶女嫁出去是为自己铺路?” 她听见媒婆口口声声叫著员外,应当就是新郎官。 而纳妾需要多少聘礼要综合考虑,比如小妾的容貌、对小妾的感情,若不考虑感情则要看岳家得实力,以及男女双方谁有求於谁等等。 刚才卖香皂时,那个三小姐口口声声说她爹纳妾,再看姑娘逃过来的路线,想必大房庶女要嫁的就是她家。 沈清棠和沈清柯路过时並未见后门上有半点喜庆装饰,想必大伯家这庶女嫁来的待遇不算高。 沈清柯点点头,“嗯,大伯心心念念还要回京,肯定想跟北川的官员们打好关係。” 沈清棠轻嘆:“大伯家那些庶出的姑娘们怕都要倒霉。” 沈清柯侧头看了沈清棠眼,眼神宠溺:“她们我管不著,我能管好你就不错了!” 沈清棠也笑,往沈清柯嘴里塞了一块,“我最幸福了!有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和爹娘!” *** 沈清柯和沈清棠在集市上找到沈屿之和李素问。 沈屿之戴著羊皮手套在木盆里搓衣服展示肥皂的性能,李素问一边吆喝一边收钱。 沈清棠小声对沈清柯道:“我怎么感觉爹娘之间有点不对?” 沈清柯点头,“娘在生气。” 沈清棠肯定道:“爹惹的。” 於是兄妹二人退后一步,坐在板车上默默看著。 趋利避害不只是动物的天性也是人的。 好一会儿李素问才看见他们兄妹,责问:“你俩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过来帮忙?!” “刚到。怕打扰娘你发挥!”沈清柯道。 沈清棠也夸,“娘,从今天起你就是北川的肥皂西施!整条街上你最美!” 李素问被逗笑,语气缓和了不少,“你俩就拿娘寻开心吧!” 沈清棠悄悄给沈屿之打手势 ,示意他赶紧收摊。 沈清柯过去帮忙。 李素问不同意:“这么多人等著买肥皂呢!著急收摊做什么?” “娘,我有点肚子疼。”沈清棠摸著肚子弯腰。 “啊?走走走,去看郎中。”李素问立马妥协,转头对围观群眾道歉,“不好意思,我闺女不舒服,我们今天收摊了,明天再来。” 哪怕就这样,还是不少人追著要买肥皂。 硬是多拖了一刻钟才把剩余的肥皂搬上板车。 李素问不由分说拉著沈清棠去看大夫。 沈清棠接连抗议说自己没事了也没用。 “以前不是没钱就是没时间,你现在都怀孕六个来月,早该让大夫把把脉。” 沈屿之和沈清柯也没意见,推著板车跟在后面。 沈清棠妄图转移话题,“娘,我爹刚才惹你生气了?” 沈屿之:“……” 朝沈清棠吹鬍子瞪眼:小没良心! 李素问“哼”了声,“他嫌我拋头露面!”转脸又朝沈屿之没好气道:“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不是沈李氏,我就是李素问。丟也是丟我自己脸,跟你沈屿之无关。” 沈屿之苦著脸求饶:“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说叫卖这种拋头露面的事更適合男人。再说我就是怕你脸皮薄不好意思喊。我哪有嫌弃你?我也不敢吶!” 沈清棠和沈清柯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吭声,以免被战火波及。 李素问借题发挥,一直数落沈屿之到医馆门口,才“勉为其难”地原谅沈屿之。 李素问陪著沈清棠去找大夫把脉,沈屿之和沈清柯在门口等。 “大夫,怎么样?”李素问迫不及待地追问给沈清棠把脉的大夫。 第045章 暖居 大夫不语,让沈清棠换了只手。 好一会儿才鬆开沈清棠的手,对她道:“胎儿无恙,倒是你气血有些亏,需要多进补。” 李素问鬆了口气,想请大夫开些滋补的药,被沈清棠拦住,硬拖出医馆。 “你这孩子……”李素问皱眉,“这时候不能心疼银子。” “娘,我不是心疼钱。只是人家大夫说得很明白,我就是营养不.良。你想想,咱们从京城流放过来,一路上吃那么多苦受那么罪,活下来都难,身体肯定有亏空。慢慢补回来就是。不光我,你们去让他把脉,肯定都身体有亏。” 大乾的流放不单单是指从京城到北川,还会规定多长时间到。 有的一年,有的两年,甚至有的三年。 纵使徒步两千公里也用不到两年。 路上慢悠悠的都是为了让流放犯受更多的折磨。 沈家就被要求两年才到。 要不然路上也不至於死伤那么多人。 活下来的身体也大都伤了內里,需要慢慢调养。 更何况沈清棠还是个孕妇。 李素问知道沈清棠说得对,没再坚持,只是暗下决心以后多做些滋补的食物。 母女俩到门口就看见沈屿之父子头挨著头凑在一起。 “你们爷俩做什么呢?” 沈屿之闻言举起手里的东西,兴冲冲道:“我刚捡了支烟。清柯说大抵是哑火的,人家才丟了。我觉得人家是不小心丟了。 行不行,晚上放一下试试就知道了。反正咱们今天温居也是要放鞭炮的。” 確实如此,谁也没反对。 李素问早已经忘了跟沈屿之闹彆扭的事,兴冲冲拉著沈清棠去买温锅的食材。 “来个肘子吧?” “这个豆腐得买一块压锅,寓意咱们都有福。” “大葱也得买两根,保佑清棠肚子里的孩子聪明!” “……” 李氏负责张罗,沈清棠跟在身后付钱,沈屿之和沈清柯一个负责看板车一个负责拎东西。 不多时,板车上就堆得满满当当。 最后,沈清棠又买了些做肥皂和香皂的原材料。 这次沈清棠打算试试羊油,就买了些羊尾、羊肚羊肠羊板油。 平日里,羊肉就比猪肉价格低,食用油也是以猪油为主,所以羊油特別便宜,十文三斤。 除了羊油,沈清棠又买了些香料。还打了一斤羊奶。 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出城回家。 沈清棠照例被要求坐在板车上,沈屿之和沈清柯拉著她。 路上沈清棠说了在內城巷子里遇见纳妾的事。 沈屿之跟沈清柯一样,特別篤定是大哥家的庶女。 沈清棠轻嘆:“也不知道是谁?!” 到北川时,大房剩的人最多,足足有十八口。 除去大伯大伯娘以及三个姨娘之外,还有十三个,嫡子女三个,庶女八个,庶子两个。 其中一个是沈炎。 “若是按年龄算,应当是沈清紫,但这八个庶女里有三个没有亲娘护著,说不好会是谁。”李氏摇头。 没娘的孩子,不论古今都像草。 沈屿之不乐意听这些,“哎呀呀!咱们大喜日子说他们做什么?咱们自己把日子过好得了!反正你们娘仨好好的,对我来说世间就无憾事。” 那是他一个娘的大哥二哥,他能说什么? 眼不见为净。 一家四口回到家,就开始忙活著温居。 沈屿之负责烧火,沈清柯摘菜洗菜。 沈清棠指挥,李氏掌勺。 醋溜山药片、酱燜肘子、红烧排骨、清燉鱼汤、小鸡燉蘑菇、孜然羊肉粒、白灼菜心、猪肉燉粉条……满满一大桌。 饭菜出锅前,还有一个仪式。 李素问让沈清柯把桌子搬到门前,摆上刚买回来的贡品。 拿著点燃的香,拉著沈清棠跪在桌前,喃喃有词。 “搬新家,好运到,入金窝福星照,事事顺,人平安……苍天保佑!” “列祖列宗,我们分家实乃情非得已,还请你们保佑清棠顺利產子,保佑三房平平安安!” “……” 最后连磕三个头,李素问才把香插到香炉上。 桌子要留在原地。 李素问说,这桌子是给祖宗和神仙吃饭的,他们吃完才能收。 沈清棠不懂就问:“神仙和沈家的祖宗能一个桌子吃饭?他们意见不统一怎么办?” 李素问:“……” “你要不是个孕妇,今天看我打不打你。” 沈清棠咯咯笑。 沈清柯和沈屿之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放了两串鞭。 一家四口在新房里围坐在桌前,俱是一脸喜色。 於他们而言,这才是新生的开始。 说是中午饭,放下饭碗时太阳都已经偏西。 李素问把碗筷收起来,沈屿之抢著去洗碗。 沈清柯沏了壶茶,给大家倒上。 沈清棠负责算帐记帐。 今天香皂总共卖了六百二十文,肥皂卖了二百一十七文,总共八百三十七文。 买原材料费二百三十文,还公帐五百文,余一百零七文。 公帐之前剩余三百四十七文铜钱,加上沈清棠还的五百文等於八百四十七文。 採买食材、炮竹等费二百二十三文,余六百二十四文。 至於之前兑换的五两银子,李素问说无论如何不能动,要给沈清棠留著生孩子用。 “现在咱们有吃有住,接下来日子轻省多了。”李素问很知足。 沈屿之也点头,“咱们日常卖点肥皂香皂,收入就够一家四口开支。等开春我再开荒种上二亩地,咱们一家四口就吃喝不愁。” 沈清棠摇头,“光吃喝不愁可不行。二哥得参加考试,等过了年让他专心复习,赚钱的事我来。另外,现在冬天,动物大都冬眠,不管虫蛇鼠蚁亦或是豺狼虎豹暂时不会出没,到了春天很难保证它们不会觅食到咱们这里。 所以春天我们还得盖院墙,现下,若是有空,爹,二哥,你们还得去山上採石头。” 沈清柯和沈屿之同时点头。 这山里山外都没人居住,一定是有原因的。 “另外,接下来,我还想烧制玻璃,盖蔬菜大棚。当然,就算玻璃烧不成我也想在房子盖好后盖大棚种蔬菜。这样年前到年后开春,咱们还能大赚一笔蔬菜钱。” 第046章 捡了个隱患 李素问皱眉:“咱们现在已经够吃够喝。你一个孕妇安心养胎等著生產。肥皂、香皂我们都会做了,让他们爷俩去愁赚钱的事。” 沈清柯点头:“娘说得对。” 沈清棠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今天是咱们住新家的日子,我不想扫大家的兴,但是咱们还不能安於现状。” “为什么?”李素问不懂。 “刚才说让二哥和爹爹去採石垒院墙防豺狼虎豹,防得住当然好,若防不住呢?” 李氏脸色一变,张了张嘴没说话。 “当然,我只是说防止最坏的情况。另外,爹,咱们刚到北川时,你去衙门佘东西时,县衙是不是跟你说过让咱们限期让咱们安家落户?” 沈屿之一脸茫然,“没有吧?” “那有没有跟你说到什么时候必须办理黄籍或者白籍?” 黄籍相当於户口本,要有固定地址。 白籍相当於暂住证。 沈屿之又思索了会儿,猛地拍了下自己脑门:“对,是有这么回事。是我忘了。 说想办理黄籍得需要固定住所,要是买不起房子或著地,租房也行,租房半年以后就能办白籍。 若是租不起房子住在哪务工,就让东家给开个荐举信,也能办白籍。得干满三个月以上才能写荐举信。” 沈清棠摊手:“摆在咱们家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是咱们努力赚钱,爭取到期前在城里买个院子把办黄籍。要么咱们努力赚钱去城里盘哥铺子自己当东家,给自己写荐举信办白籍。” 荐举信相当於担保书,除非给公家打工,否则一般东家不愿意写这个。 “啊?你俩怎么知道这事的?必须得办户籍吗?”李氏茫然。 沈屿之愁眉苦脸:“那得赚多少钱才能够买院子或者盘铺子?” 沈清棠先回李氏:“今儿早晨进城时,遇见的侍卫跟一个比咱们早到北川的流民说他路引要到期了再不办黄籍和白籍,就不允许他再进城。我多问了一嘴,才知道这事。” 沈清柯回沈屿之,“我和妹妹特意去打问过,城里的院子好的在百两开外,一般的小院也要四五十两银子。” 沈清棠补充:“问过最小的一套院子,前后就四间,要三十五两银子。” 李氏嘆息:“还以为以后就能过轻省日子,没想到还得拼命赚钱去城里买房。” 沈清棠笑著抱住李氏,头枕在李氏的肩膀上,“娘,放心,有我在不用你们拼命!只是前期可能还需要大家干点儿苦力。” 沈屿之最近习惯了劳作,接受良好:“力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算事。总好过大哥二哥卖儿卖女。” 李氏顿时从比较中获得了强烈的幸福感:腰板挺得笔直,“就是,咱们赚钱也是为了奔著好日子去的。说起来,不知道大房二房现在过得如何?” *** 大房二房最近都十分得意。 甚至两家友好的达成了分家协议。 真正意义上的分家,像三房这样,一家一院。 搬走的是大房。 之前他们租住的院子位置虽然不错,但也只是在流民区靠近內城的区域。 离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还有段距离。 自从二房走出了典妻这一步,大房受到了启发,接连把三个庶女嫁给北川有名的乡绅。 沈清棠他们看见的只是其中之一。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以前大房的庶女嫁给五品京官都算是下嫁,现在到北川只能为妾。 好在乡绅富户为了自己的面子给的聘礼也不算低。 三个女儿一共收了五十两银子,立马解决了明面上的经济危机。 大房拿著这五十两银子立刻在內城租了一栋三进院子,一两银子一个月,年付租金十两。 其实五十两银子也够在內城买一栋小院,但是大房都坚信还能回京,心里没想过长住,从无买房打算。 就算嫁女儿,沈岐之也是也口口声声对“女婿”说:“若我回了京城如何如何提携於你。” 乡绅富户觉被沈岐之说得想赌一把,反正输也不亏,货真价实得个京城美妾。 一月房租到期,沈峴之带著大房以及公帐上所剩无几的钱搬进新房。 两家就此彻底分开。 恰好,大房和三房选择了同一天暖居。 大房二房和平分家,所以二房的人也都带著礼物上门祝贺。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坐了三桌。 沈峴之朝沈岐之举杯:“大哥这院子好生气派!祝大哥前程似锦,若是发达了可別忘了亲兄弟。” 沈岐之笑著跟沈峴之碰了碰杯,“那当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惜的是,不知道老三在哪儿!要不然今个儿也让他们一家子沾沾光。” 沈峴之点点头,“是啊!就三弟那绵软性子,不知道窝在哪个山洞里呢!恐怕从流放到现在都没吃过肉!说不定连见都没见过。” “是啊!上次找他要钱的时候忘记问问他到底住在哪里了。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 “八成领著妻儿像野猴子一样漫山遍野地找蘑菇吧?!” “哈哈……”沈岐之笑完没什么诚意道:“老三真可怜!” *** 沈屿之连打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他们俩拿著卖儿卖女的钱不知道在哪山吃海喝,说不定还在骂我!” 李素问挥挥手,“那不说他们了。咱们晚上吃什么?” 沈清柯闻言一脸无语,“娘,咱们不是刚放下饭碗吗?” “刚放下饭碗是因为咱们午饭吃的晚。你看太阳都快落山了,是不是该吃晚饭?” 沈清柯无法反驳。 沈清棠建议:“晚上围炉?” 围炉就是吃火锅。 北川地处偏北,气候寒冷,火锅最受人们喜爱。 他们买回来不少羊肉,中午做了一部分,还剩好多。 新鲜的蔬菜,温泉边上隨便摘。 一家四口都没意见。 为了能吃下饭,沈清棠还提议大家活动一下消食。 所谓活动就去河边儿挖沙。 毕竟想要大块的玻璃需要很多很多的沙子。 河边的沙子这个季节不是一般难挖。 到太阳完全下山才弄了一板车。 不等吃晚饭,沈屿之就心心念念要去放他捡来的烟。 白天他要买烟,但是李素问和沈清棠他们都不同意。 晚上在山谷里放烟容易引人注意,万一把守城官兵吸引过来怎么办? 烟不像鞭炮,在这里放鞭炮,城门口不一定能听见,但是烟绝对能看见。 不过沈屿之捡到的烟很袖珍,何况也不一定能点燃。 大家都没反对。 谁承想,这竟然是一枚传信烟,给他们招来一位不速之客。 第047章 天降美男 沈屿之兴冲冲点燃烟差点被烫到手。 烟发射的速度很快,几乎是沈屿之手里点燃的响碰到引线的瞬间就躥了出去。 天空中很快划过一道红线。 然后…… 没了。 沈屿之:“……” 李素问不厚道地笑出声。 沈清棠憋笑憋得难受,只得装作咳嗽两声。 这玩意和她穿越前玩过的窜天猴有一拼,还是无声版。 沈清柯则看著那抹很快消失的红光,皱起眉。 这东西怎么好像传信烟? 不过,传信烟大都是关键时候用,应该没谁会扔在大街上吧?! 一家四口很快这个插曲拋之脑后,进房间围炉涮锅。 沈清柯现在刀工了得,把今天买的新鲜羊肉片成几乎透光的薄片。 夹进锅里涮一下,筷子不离锅就能烫熟。 沾著沈清棠调的料汁,那叫一个鲜香。 本以为中午饭吃那么晚,应该吃不了多少东西,没想到几盘羊肉全部都下了肚。 就连温泉边儿摘来的蔬菜也都吃了个底朝天。 到最后,一家四口的坐姿十分统一,齐齐手撑在背后,呈半躺。 歇息了半个时辰还有点胀。 山谷里没有风,月朗星稀,適合泡温泉赏月。 沈清棠提议,其余三人附议后,拿了换洗衣物去泡温泉。 温泉像鸳鸯锅,男左女右,中间不光用树枝相隔,还用薄泥糊了一层。 沈屿之在上面以石膏为墨画上画,作为装饰也有屏风之用。 一家四口以木墙为隔,靠在热气腾腾地温泉池边,喝著消食的茶水,閒聊天。 沈屿之感慨:“以前在京城,我那日子过得看似瀟洒实则无趣。” 李素问翻旧帐:“无趣?我看你是乐不思蜀!” “哪里乐不思蜀?你每日拈酸吃醋,一见我就控诉我是负心汉,我那是有家不敢回!” “合著你寻问柳还是我的错?”李素问倏地坐直身子转头看向隔壁,哪怕看不见,眉眼也带了气。 “娘,娘,都过去了!”沈清棠忙拍著李素问的背安抚她,“凡事都有两面性,那时候爹不回家你也穿金戴银是咱三房说一不二的掌家娘子。 现在流放到北川,爹老老实实在山谷里劳作只有你一个娘子,我们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在这里泡著温泉喝著茶赏著月多快活的事?! 何必去翻旧帐惩罚我爹也折磨自己呢?” 李素问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借坡下驴,“哼”了声,“看在女儿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嘴上凶,眉眼里却已经有了笑意。 清棠说的对,以前住在深宅大院,像笼中鸟,真不如在这山谷中自在。 何必执著於过去? 就算真要计较过去,沈屿之又比京城多数男人好的多! 最起码足够疼妻子儿女。 沈清棠忙转移话题,“最近盖房子都辛苦了,这样,不若今天咱们早点休息?” 確实都累了一天,在温泉里泡了会儿困意来袭。 家里两个男人先穿衣服回屋,因为他们动作快。 接著李素问也上岸。 沈清棠胃里不太舒服,多泡了会儿,正想上岸,只听噗通一声。 眼前就多了一个人。 沈清棠刚张开口,脖子上就多了一只手。 一只有力的、能掐死她的男人的手。 李素问听见动静问她:“清棠,怎么了?” 沈清棠努力平復失控的心跳,强迫自己冷静,“娘,没事。就是不小心把茶壶掉进温泉里了。” “那你早点上来啊!衣服给你掛这里。”李素问把沈清棠的衣服搭在围栏上,心下嘀咕:茶壶掉温泉里动静这么大? 只是这山谷里一直就他们一家四口,李氏也没多想。 沈清棠听著李素问走远才鬆了口气。 这晚的月亮很亮,亮到她能看清男人的脸,面若冠玉,五官菱角分明,星眸璀璨比天上的星还亮,唇薄而且红光瀲灩,惹人心动。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沈清棠觉得自己一张嘴就能咬.住这惹人犯罪的红.唇也能看清男人异常苍白的肤色。 温泉里的硫磺味都遮挡不住男人身上的血腥味。 沈清棠小声开口:“你受伤了?” 男人的手倏地的收紧。 沈清棠瞬间呼吸困难,双手去掰他的大掌,“这是我家,我可以救你!” 男人目光迟疑地打量她。 “这山谷中只有我家,掐死我你也活不了。”沈清棠篤定道。 其实心里忐忑。 她不清楚男人的实力如何也不知道他伤势怎么样,只是根据以前看过的小说或者电视剧里,这时候出现的男人基本都是会是大人物。 而且是强弩之末的男人。 果然,男人的手鬆开了些。 等到李素问关门的声音传来,沈清棠小声问他:“你还能走吗?我房间有金疮药。” 男人点点头,示意沈清棠先上岸。 沈清棠指了指掛在木围栏上的衣服,“劳驾,帮我拿下衣服?” 男人挑眉目光下移。 沈清棠双手环胸朝男人怒目而视。 男人侧过头,抬手一招。 衣服凭空落在他手上。 沈清棠:“……” 这武力值!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很想问一句:“你收徒吗?” 男人其实没什么表情,但沈清棠就是从中看出了不耐烦。 纵使如此,沈清棠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你能不能回过头去?” 如果必死无疑她可以为了活命不在乎被他看,但是,如果確定生命无虞,她还是不太想被看光。 男人警告地瞥了她眼,背过身。 沈清棠:“……” 她没看错的话,他眼神里是不是还有嫌弃?! 沈清棠愤愤地爬上岸穿好衣物,学著小说里开口唤人:“这位大侠……” 说到一半住了口。 武力值强大的大侠已经晕了过去。 温泉池里清澈的水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第048章 这丫还是个强迫症?! 自从在山谷落脚,三房一家四口头一次彻夜难眠。 而罪魁祸首霸占著沈清棠的床,睡,不是,晕的人事不知。 那人这么重,沈清棠扶不动,只得叫出沈清柯和沈屿之来帮忙。 李素问还以为出了人命嚇得半死。 一家人商量半晌,决定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的意思是家里有什么药就给男人吃什么药或者用什么药。 能不能活下来看他运气。 不是沈清棠捨不得钱送他就医,鬼知道他什么来歷? 小说电视剧里这样出现的可不一定都是男主还有可能是反派大boss呢! 万一他是个反贼或者通缉犯什么的,自己一家四口还得跟著倒霉。 救人要量力而行,主打一个不得罪也不祸害。 好在沈清棠找山货期间搜罗了不少药材。 这些药材数量不多,大都是清创、消炎、退热类的日常用药。 沈清棠觉得沈清柯和沈屿之干活容易受伤且人吃五穀杂粮很容易生病,家里需要备些常用药,所以都没卖。 没想到都用在一个陌生男子身上。 到了后半夜,男子的血止住,伤口发炎引发的高热也渐渐退了下去。 一家人鬆了口气,不图这男子感恩,但也真不希望他死在自家新房里。 沈清柯轰著沈清棠三人去睡觉,自己请缨照顾这来歷不明、伤势也不明的男子,总不能全家一起熬著。 沈清棠略一思索就拉著李素问去睡觉。 男子昏睡前行为还算正派,应当是个君子。 反正他武力那么高,真想杀他们,醒著和睡著没区別。 沈清棠觉得刚刚睡著就听见沈清柯一声怒吼“你干什么?” 沈清棠忙下床衝出去。 李素问和沈屿之也听见动静跑了出来。 沈清柯跌坐在门前,一脸愤愤地看著自己房间的方向,“我问他好点儿没,他把我扔出来?!” 他的房间窗户开著。 显然,他就是从窗户里被丟出来的。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扔出来?!”李素问错愕地看看窗户再看看坐在地上的儿子,“他把救命恩人丟出来?而且他不是受伤了吗?” 沈清棠抬手捏了下眉心,小声嘀咕:“这个救命恩人他认不认还两说。” 李素问护犊子的劲儿上来顿时顾不上害怕,跟当初因为自縊的沈清棠要分家一样,彪悍地一脚踹开房门,大声质问:“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救你的命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还……” 李氏没说完,床上打坐的人吐出一个字:“吵!” 同时,李氏也被隔空推了出来,门再次被关上。 李氏懵了,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么远就能推到她?! 沈屿之见妻儿受辱,擼著袖子衝上前,“你年纪轻轻这么不讲武德……” 这回沈清棠看得清楚,那男人轻轻一抬手,沈屿之就倒飞了出来,一屁.股落坐在椅子上。 沈清棠反而鬆了口气,男人下手有分寸,没伤害她家里人,大约真的只是怕“吵”。 沈清棠劝住还欲上前跟他理论的沈清柯,让李素问去准备早餐。 李素问不放心沈清棠,“他欺负你怎么办?” 沈清棠摇头,“他武功很高,却没真伤咱们,大约只是不想人多烦他,另外,我听说有些人饿了就会脾气不好,说不定吃点儿东西就变得好说话。” 李素问半信半疑离开,沈屿之去帮著烧火。 沈清柯不放心,坚持等在门外。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打扰一下,我可以进去说吗?” 等了片刻,里面都没有动静。 沈清棠再次敲门,“我当你同意了。” 说完推开门。 闭目打坐的男人睁开眼,看见她,清澈如泉水的黑眸里闪过瞬间的迷茫。 看似隨意实则全身紧绷的沈清棠注意到男人手指蜷了蜷又收了回去。 没扔她?! 沈清棠鬆了口气,“大侠,我们一家四口只是普通人,只想活著,不想惹事也惹不起事。 救大侠一命不图大侠感念我们的救命之恩,只希望大侠別恩將仇报,若你伤势无碍,不若儘早离开? 若伤得严重更应该离开,毕竟这山谷里就我们一家四口,没有大夫也医治不了你。” 男人看著沈清棠依旧不说话。 四目相对。 沈清棠莫名想到网上形容大学生的眼神:清澈中透著愚蠢。 这眼神……他不会失忆了吧?! 昨天沈清柯检查过男人的伤势,说他后脑勺上有个大包,大约是从上面跌落进温泉时在石头上磕的。 这么强大的人这么脆弱?! 就外表看起来他最严重的是背上一条伤口,几乎斜著贯穿整个背部,深可见骨。 心口还有一处箭伤,只有伤没有箭。 不需要她像电视剧里那样拔生死箭。 沈清棠一家都不懂医,不清楚箭伤有没有伤到要害。 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 至於有没有內伤,他们不知道。 沈清棠思考著男人失忆的可能性,小心试探,“敢问大侠姓谁名谁?” 男人依旧直勾勾得看著她,眼底有浅浅的困惑,似在思索。 真失忆了?不是吧?沈清棠有些崩溃。 一直到吃早饭,沈清棠还在不停地试探。 终於……也被扔了出去。 好在男人每次都只是把人扔出去,並不伤人。 沈清棠坐在门外蒲团上时,感觉像腾云驾雾一般,一点儿痛觉都没有。 不爭气地原谅了男人。 没办法,她就是个顏狗,谁让这人长在她心尖尖上呢?! 反正她是个孕妇,以后大概率也嫁不了人,不能吃还不能看看? 当然,欣赏是在確保安全无虞的前提下。 显然,男人对他们无杀意。 沈清棠认真想了想,自己被扔出来大约因为打扰他吃饭,於是再次走回去,坐在桌前,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李素问三人战战兢兢看著沈清棠坐下吃饭,又等了会儿见沈清棠不说话果真没再被扔出来,都跟著坐在桌边。 谁知道男人突然开口数数:“一、二、三、四、五,多一个!” 沈清棠一家子还没反应过来,最后一个落座的沈清柯已经被再次扔出了门外。 沈家人:“……” 沈清棠目光落在男人碗中。 他夹进碗里的菜都是双数,手里同时拿著两个馒头,一个在掌心握著,一个用虎口卡住,拇指和食指托著。 沈清棠惊了:这丫还是个强迫症?! 第049章 凭武力荼毒沈家人 经过一整天不停地试探。 一家四口轮流被第一百零一次扔出来后,沈清棠確定该男子失忆了! 不只是失忆,心智似乎也有问题而且还是强迫症晚期。 吃东西得双数,跟他说话语速得慢,声音不能高。 他对女人比对男人宽容,因为沈清棠和李素问被扔次数很少。 尤其是沈清棠,每次男人看见她凸出的肚子,扔她的动作会变轻,她落地必然是坐在软垫或者椅子上。 对老人比青年宽容。 扔沈屿之的次数也比沈清柯少。 唯独沈清柯,一句话不对付,或者一个动作不对,总是第一个被扔。 沈清柯脾气上来也不是没想过跟他干架。 他还打不过一个伤患吗? 真打不过。 他根本近不了男人的身。 男人吃饭也特別讲究,要有荤有素。 荤素必须对称,要么一荤一素,要么两荤两素,不能两荤一素,也不能两荤或者两素。 总数必须是双,能吃两个馒头,不能吃一个,能两个菜不能三个。 桌上的人数必须是双人。 吃饭期间不能发出动静不能说话。 若其他人先吃完饭,两根筷子必须整整齐齐放在碗边上 ,一根长一根短不行,两根筷子分开也不行,斜著放不行。 不能碰他的床,靠近也不行。 沈清柯抗议过几次“那是我的床!” 然而无一例外都被扔出来。 男人的这些习惯都是沈家四口在无数次被扔中总结出来的。 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被折腾了一天,沈清棠一家四口筋疲力尽。 吃过晚饭后,围坐在露台小桌前,商量对策。 “要不,我们报官吧?”李素问愁眉苦脸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总不能在家里供著个来歷不明的祖宗。他一顿饭要吃掉咱们平时一周的菜!” 男人饭量出奇的大,还得吃好喝好。 他们家眼下这条件哪里养得起?! 沈清柯不同意:“报官容易,可是他武功这么高,那些官差能抓到他呢?若抓不住他回来报復咱们怎么办?” 沈屿之点头,“就是抓走,对咱们也不是好事。咱们这山谷就暴露了。不说別的,就这温泉就足够让北川的达官贵人把咱们轰走。” 温泉不管古今都备受人们喜欢。 泡温泉好处多多。 以前在京城很多达官贵人郊区的庄子里就有泉眼。 山谷里四季如春,还有温泉,若被人发现,肯定轮不到他们一家四口流放罪民在这里安家落户。 报官对他们来说,属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怎么办?”李素问更急,“总不能一直供著这么个祖宗吧?清柯睡哪里?再说,咱们是真养不起啊!” 一直没说话的沈清棠开口:“明日我们带他去城里丟掉!” “啊?丟掉?”李素问纳闷道:“他一个大活人怎么丟?再说他这么重的伤能去城里?!” “一天下来,你们应当能看出来,不知道是先天还是因伤造成的他心智受损。虽然他武功高强还特別难伺候,可是我发现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出门。 这种心智不全的人普遍方向感不好,我们把他带到城里就跑。若他找不回来就万事大吉,若找回来……再议。 至於伤,都能这么扔咱们了,证明伤得不够重。” 沈清棠的猜测没有根据,只是男子给她的感觉有点像是天才自闭症,这种人多数是路痴。 一家四口商量半晌,最终一致通过沈清棠的提议。 主要没有更好的办法。 *** 翌日,天气晴朗。 知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好好休息了一晚的沈家人,精神抖擞的开始攻略天降美男。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说,男人都没有离开房间的意思。 事实上昨天一整天,男人除了疑似去上厕所之外,也就是晚上出门泡了个温泉。 他泡完温泉就那么赤条条地就要出来。 沈清柯当场炸毛。 幸好门外就沈清柯自己。 “你怎么不穿衣服?!” “脏!” 沈清柯:“……” 他本来就是等著给他送衣服的,憋屈的伸手,把掛在胳膊肘上的衣服递给他:“诺,我的新衣服先给你穿。” 谁承想男人一脸嫌弃:“差!” 沈清柯跳脚:“你才差!这是新衣服,哪里差了?” 男人不肯妥协,“换。” 沈清柯双手握拳,一脸狰狞:“没有,就这一套爱穿不穿?!” 男人没有穿的意思,打算绕过沈清柯继续往外走。 沈清柯牙齿磨得吱吱作响,要不是打不过,现在就想弄死他! 最后还是沈清柯妥协,给他洗乾净旧衣服,又用火烤乾,这祖宗才穿上。 路上沈清柯道:“这小子怕是来歷不简单。他衣服的料子比京城达官贵人们爱穿的云锦还好些。” 沈清棠点头,“我也觉得他家里应当非富即贵。你看他食不言寢不语,餐桌礼仪……如果不考虑那些龟毛的行为,確实不像一般人家的公子哥儿。” 李素问不解:“这么有来头的人怎么好端端掉进山谷里呢?” 沈清棠和沈屿之摇头,表示不知道。 沈清柯犹豫了下开口:“可能是爹捡的那根烟惹的祸。” 沈屿之“啊?”了声,一脸诧异,“不能吧?那玩意嗖一下就没了,烟不大也不响。” “这种烟一般会被用作传递信號,求救、报位置或者其他。” 沈屿之:“……” 一脸懊恼:“怪我手贱!” 李素问忙安慰他:“我们也有错,要是同意你买烟说不定就没这些麻烦了。” 沈清棠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何况爹爹也没做错什么。当下,解决麻烦更重要。” 沈清柯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定不能再把他带回家!” 一家四口他受迫害最深。 沈清棠四人光明正大议论如何把人丟出去。 他们发现只要不去触犯男人的“底线”,骂他他也无所谓,除非口水溅到他脸上。 而且男子也没隨他们一起,他嫌地上脏,用轻功在树上飘。 不远不近地跟著板车。 到城门口他才落地,跟在沈清棠旁边。 第050章 美男计 沈清棠莫名想起了家里养的小鸡、小鸭。 它们都是第一眼看见她,总喜欢跟在她身边,难道这丫也把她当妈了? 沈清棠一家进城也不仅仅是为了扔人,还是来卖香皂和肥皂的。 本来一家四口商量的是还像上一次一样四口人分两组,一组去沿街叫卖,一组在集市上蹲点。 到內城的路上,沈清棠发现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会看他们。 他们不是头一次进城,这些目光显然不是衝著他们,而是衝著身边的男人。 沈清棠灵机一动,有了新的想法,提出她跟沈清柯在集市上摆摊,让沈屿之和李素问去沿街叫卖。 自从分家,家里的重大决定都是沈清棠做的,更何况只是换一换卖肥皂的方式,全家都没有意见。 只有沈清柯注意到沈清棠用算计的目光打量男人,警告她:“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別惹火上身!” “就算送,也得出城前送。他在我们家折腾了一天,给他用的药材吃的食物哪样不是钱?找他帮个小忙怎么了?” 沈清柯点头。 確实应该。 一进內城,李素问和沈屿之推著板车去富贵人家集中的后巷叫卖。 沈清柯和沈清棠找了个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就地摆摊。 沈清柯生火烧水,沈清棠打开木箱,拿出一部分香皂和肥皂合上木箱的盖子摆在上方,开始叫卖。 “家里衣服洗不乾净的看过来!” “头脸出油的看过来!” “脸上容易长痘,干脸的也看过来!” “……” 別致的开场白,很快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过来。 “姑娘,衣服洗不乾净怎么办?” “头髮出油你能治?” “……” 沈清棠听见嘈杂的问询声,左眼狂跳,总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直到余光看见身边的男人。 心里咯噔一下:把这祖宗忘了! 只见男人微微皱眉,明显不高兴。 沈清棠来不及多想一把抱住男人准备抬起的胳膊,“不能扔,扔出去就没有钱买肉买衣服。你还想不想吃肉买新衣服?” 男人僵了瞬,显然,比起嘈杂的声音他更不能接受沈清棠如此亲昵的肢体动作,下意识又要抬手。 沈清棠咬牙闭上眼,扔她总比惊嚇到大家好。 男人垂眸,扔沈清棠的动作在瞥见她鼓起的肚子时又顿住,最终只是轻轻动了下小臂。 沈清棠被迫放手,防备地看向男人。 男人脸色还是不好。 沈清棠见状忙从袖口处掏出两小团递给男人,討好道:“塞上耳朵就听不见了。” 男人接过,塞上自己的耳朵,脸色平缓了不少。 沈清棠刚准备叫卖,又听见男人开口:“一,二,三……” 沈清棠:“……” 沈清柯见状站起身,走到一边。 “二十三个。” 男人数完的瞬间,沈清柯走进人群。 男人满意了。 沈清棠双手在腰间平举做下压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听我说,虽然我解决不了大家的问题,但是我家的肥皂和香皂可以。” 她先拿了块香皂,绕著人群走,“这个叫香皂,不光闻著香,洗脸、洗头、洗澡,洗的乾净还不紧绷。大家知道后边第三条巷子里的员外家吧?他家小姐都用这个! 三小姐自己就在我这里拿了十块香皂呢!” “你说的可是王员外?他家有钱著呢会用你这几文钱的东西你別吹牛!” 听见质疑,沈清棠直接重誓破局,“骗人死全家。” “我相信这姑娘。我娘家舅的表妹的三姑的儿媳妇在员外家做工,她说王员外家的小姐和大丫鬟都用香块洗脸洗头,还说比澡豆好用。原来用的你们家的香皂。 那个粉红色的小香皂多少钱,给我来一块。” “这个六文钱。”沈清棠收了钱,把香皂递给说话的妇女。 妇女闻了闻,满意地离开。 身边的男人又开口:“二十三个。” 沈清柯立马退出人群。 又围上来凑热闹的人,不等男人数,沈清柯立马退出人群。 若是有人买了香皂就走,他再补位。 他也不想这么孙,在绝对的武力差面前,反抗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沈清棠皱眉,这样可不行。 她把人留在身边是要利用他的顏值卖肥皂的。 这倒好一点儿没用上,他还在一边儿捣乱。 於是恶向胆边生,沈清棠挑了两块重量、顏色、纹都差不多的肥皂和香皂硬塞进男人手里。 在男人有所动作前,抢先道:“想吃肉就得举著!” 男人:“……” 两人僵持住。 就在沈清棠以为不是自己被扔出去就是肥皂香皂被扔出的时候,男人僵硬的平伸胳膊,掌心朝上。 两块奶白色的肥皂和香皂在男人的掌心里显得更加小巧、莹白。 人群里响起女子的尖叫声。 最前头站著的妇女和姑娘齐齐红了脸,以袖遮面,又偷偷从袖口处往外看。 看男人。 事实证明,沈清棠留下男人的决策十分明智。 不用她扯著嗓子叫卖,不用沈清柯大冷天在木盆里展示肥皂的去污能力。 围观的百姓呼啦涌上来,要买肥皂香皂。 有些胆大的少妇点名就要男人手里托举的肥皂或者香皂。 沈清棠有求必应,拿走一块补一块。 不多时,肥皂和香皂就被哄抢完。 沈清柯神色复杂地看著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该嫉妒他。 男人並不理会沈清柯,看著沈清棠吐出一个字:“肉!” “行,吃肉。”沈清棠好脾气地笑笑,和沈清柯收了摊子,领著男人就近挑了个饭馆。 点了一盘红烧肉一盘酱肘子並两个馒头。 沈清柯直接等在饭馆外。 反正他进去就是第三个人还是会被扔出来。 沈清棠点好菜让男人等著说自己去方便,从后门溜出来,招呼沈清柯走人。 沈清柯自幼学的都是君子教育,频频回头,“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沈清棠说服沈清柯也是说服自己,“就算不计较他恩將仇报动輒就扔咱们算不上是敌人,就他对衣食住行那么挑剔,咱们养得起吗?” 第051章 他又回来了 养不起。 沈清柯沉默。 “何况他这样一个来歷不明的人。留在身边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在北川没有任何根基,刚有了遮风避雨的房子,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 沈清柯轻嘆一声,知道沈清棠不停地找扔下男人的理由,是为了不让自己內疚。 不管再多理由,单凭男人心智不对劲,为了块肉就能压著不耐当街被迫“卖艺”就能让他们良心不安。 兄妹俩没再说话,穿街走巷去找沈屿之夫妇。 很快兄妹俩找到了被娘子军围在巷子里的爹娘。 “我要那块玫瑰的香皂。” “给我那块凤尾的。” “……” 沈清棠“嘖”了声,“下次见到王家三小姐,得好好谢谢她!” “嗯?”沈清柯不明所以,“谢王三小姐做什么?” “在京城时,宫里的娘娘们喜欢穿什么抹什么用什么,很快官夫人们就会效仿,再然后会流行至商贾之家,最后是寻常百姓。 如今在北川也一样,这王员外家得小姐丫鬟用的自然也会引起她们那个圈子的追捧。” 沈清柯恍然点头,“好像是这样。你似乎对做生意也很有一套?” “我从小都没做过生意,哪来的一套?这不是被逼著瞎琢磨?你不也一样,谁能想到你放下笔桿子还能当木匠?”沈清棠隨口反驳。 沈清柯想想也是。 “若是县令夫人也用我的香皂就好了!那以后咱们再也不用费力吆喝。”沈清棠感慨。 上次县令夫人明显瞧不上她的香皂。 沈清棠倒不怕她瞧不上,只怕她不用。 兄妹俩说话的功夫,沈屿之和李素问卖空了板车上的肥皂和香皂。 一家四口往城门口走。 李素问听见沈清棠把捡来的男人丟在饭馆后面露不忍,“他身上没钱,会不会被店家难为?” 沈清棠摇头,“他武功高强,不会有事。” 沈屿之也开口:“那小子確实多少有点恩將仇报,但是他心智明显不健全,不能按照常人的標准要求他……唉!不知道怎么了,我怎么还有点不忍心呢?” “那是因为咱们都是善良之人。明明知道他是个麻烦,就因为他心智不全,骗了他还会问心有愧。” 李素问点头,“清棠说的对。不过,我们也没做错什么,我们又不欠他的,救了他又没图他回报,只是不想继续帮了而已。” 沈清棠换了话题,“下次再来,恐怕得准备好摊位费和税钱。” “啊?”李素问不明所以,“咱们又没有固定摊位。” “我和二哥来找你们的路上,正好看见几个衙役在贴布告。说以后集市上的流动摊位也要开始收摊位费,还要缴纳门摊税。”沈清棠解释。 沈清柯点头,“对,还特別说明,只要现钱。” “这样啊!”李素问点点头,也没多想。 他们以前在京城不需要自己经商,不了解商税。 沈清棠更是换了芯子,对古代税种一无所知。 徵税的事只是略提了两句没有多想。 出城的路上,又买了些猪肉、猪骨、羊肉、羊油、羊奶等,费一百七十八文。 回到家,一推开门,热浪扑面。 李素问舒服的喟嘆:“还是家里好!” 沈屿之把鞋子脱在门口,光著脚踩在温暖乾净的地板上,“对!感觉出去这一趟,整个人都要冻透了。” 沈清棠和沈清柯也学著沈屿之脱了鞋子到室內。 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前。 沈屿之洗乾净手,提水泡茶。 李素问负责归置买回来的食材和沈清棠要做肥皂、香皂的材料。 沈清柯磨墨提笔给沈清棠记帐。 之前家里没钱没买笔墨时,沈清棠用烧黑的木棍记帐,字跡潦草难看,沈清柯还以为是“笔”的问题。 后来买回来笔墨,没想到沈清棠写字还是很难看。 明明之前在京城时,沈清棠一手簪小楷也算漂亮。 对此,沈清棠的解释是怀孕导致的。 “都说一孕傻三年,有不吃酸的人怀孕期间能干喝醋!我之前写字好看,现在怀孕了写字难看也正常。” 沈清柯不了解孕妇,沈清棠这么说那就当有这回事。 不过他心里猜测是沈清棠是怕他捨不得用纸墨练字,故而找藉口让他提笔。 从那以后他便主动担起了记帐的事务。 “今天肥皂和香皂总共五百九十八两,收入一千一百五十文。” 沈清棠见沈清柯记完,数出五百文拨到一边,“这是欠公帐上的五百文,从此跟公帐两清。今天买猪肉费七十八文……” 沈清棠从五百文中数出七十八文,放回另外一堆铜板,剩余四百二十二文。 沈清柯打开另外一个帐本,提笔。 帐本是他们自己做的,用买回来的白呈纸分割成合適大小。 上下封面是用李氏做千层鞋底的浆过的布料做的,再用针线沿著边缘將封面和纸页缝製在一起。 上次公帐上剩余六百二十四文,再加四百二十二文,剩余一千零四十六文。 今天收入的一千一百五十文还完公帐还剩七百二十八文,再减去羊油、羊奶等原材料一百文,剩余六百二十八文,加上上次剩余的一百零七文,总共七百三十五文。 沈清柯记完帐,打算收笔,看见沈清棠又数出四百文。 “你这是做什么?” “发工钱。今儿是冬月最后一天,明天就是腊月初一。咱们帐上有盈余当然要先发一部分工钱。鑑於钱还不多,一人一百文。等下个月开始就按月发薪。”沈清棠说话间,已经数出四百文。 沈屿之恰好提著茶壶过来,听见笑问:“一家人还算这么清楚?” 沈清棠正色道:“咱们早就说好了的,亲兄弟明算帐。活是大家一起乾的,赚钱了当然要分一分。” 刚收拾好东西回来的李素问摇头不同意:“不是有公帐吗?还分什么?” “咱们以前在京城时,家里也有公帐,每个人不也有例银?区別只是以前公帐是沈家三房一起的帐,现在咱们只有一家四口。” 一家四口只是起步,以后家里添丁会越来越多。 沈清棠会生孩子,沈清柯会结婚,李氏才三十多岁,指不定还会再要孩子,到时候人口渐渐多起来,还是要再分配。 不如一开始就分。 其他人觉得有道理,收了各自的一百文,不过,坚持要求沈清棠分二百文。 因为她出力最多。 沈清棠推辞不过,只得再拿一百文。 手刚摸到钱上,就听见“砰!”一声。 抬起头就看见被她骗著扔掉的男人站在门口。 第052章 给钱风波 见男人目光盯著自己手中的钱,沈清棠手比脑子快一步。 把二百文往自己荷包里装。 男人开口:“钱!” 沈清棠捂荷包:“这是我的钱!” 男人声调毫无波澜的重复:“给钱!” 沈清棠抿唇不言语,一脸纠结。 他怎么回来了呢?! 小说电视剧里这种心智有问题的不都喜欢迷路吗? 他怎么就能找回来? 回来就回来,还抢她的钱?! 给还是不给? “给。” 沈清棠一脸肉疼的把刚到手的二百文推到男人面前。 谁让她骗他在先,又打不过呢?! 男人再次重复:“给钱!” 沈清棠怔住。 李素问下意识把自己刚收起来的一百文掏出来也放在桌上。 男人还是重复:“给钱!” 这男人话少,却几乎都是命令式语气。 接连重复三遍,已然带了些不耐。 沈清柯和沈屿之忙把身上的钱也掏了出来摆在桌上。 “给钱!”男人再一次重复,语调更冷。 四个人面面相覷。 李素问小声问:“要不,咱把家里的钱都给他?” 谁让他们骗他来著! 沈清棠恼了,仗著男人不伤孕妇,站起来仰头看著男人,“你別太过分!你也看得出来,我们家穷,就这些钱!虽说骗你不对,但是不是你恩將仇报在先? 我们好心救你,你呢?动輒就打……扔我们。 讲道理,咱们素不相识,我们没有义务救你更没义务养著你!” 说完沈清棠就闭上眼。 大不了再被扔出去一次。 男人朝沈清棠伸手。 一直最害怕的李素问倏地冲了过来,像护母鸡护崽一样把沈清棠护在身后。 “清棠说的对!是你恩將仇报在先我们才骗你的。” 男人大约不想跟李素问有肢体接触,后退一步,收回手。 与此同时,沈屿之和沈清柯抓起坐著的凳子拦在身前护著沈清棠母女。 沈清柯站在最前头,“你別欺人太甚!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大不了,我们同归於尽!” 男人眉心轻蹙,仗著身高优势,目光越过沈清柯、沈屿之、李素问三人头顶,看著沈清棠,“给钱!” 沈清棠灵光一闪,突然明白过来他不是要他们的钱,抬手拨开护著自己的爹娘和哥哥,走到男人面前,“你是说给饭馆钱?” 男人低头看著沈清棠,一双黑眸如孩童般纯粹,认真纠正沈清棠,“肉钱。” 沈清棠:“……” 还真猜对了。 李素问:“……” 沈屿之:“……” 沈清柯不可思议道:“所以你跑回来就为了让清棠去给你付饭钱?你都跑了还给什么饭钱?” 男人没搭理沈清柯,又朝沈清棠伸手。 沈清棠后退一步,同时开口解释:“一会儿城门就关了,我们现在去会回不来的。明天行吗?说话算话,明天我一定跟你去给饭钱。” 男人摇头,坚持:“给钱。” 沈清棠顿时觉得比刚才还头疼,这丫还是个倔种! 不等沈清棠再开口,男人抓著沈清棠的肩膀,提起她就飞了出去。 沈清柯、沈屿之、李素问前后脚追出来。 “有种冲我来!放开我妹妹!” “放开我女儿,我跟你去给钱!”李素问急得跺脚。 男人已经带著沈清棠跃上树梢。 沈清棠忙喊停,“等等!要去给钱,你总得让我先拿上钱吧?你放我下去拿钱。” 男人停了瞬,又带著沈清棠跃下枝头。 落地时,很稳,让大肚子的沈清棠鬆了口气。 “我跟你拼了!”沈清柯抄著板凳朝男人砸过来。 男人轻轻抬手。 “別伤我哥!否则我就不去付你的肉钱!” 沈清柯还是飞了出去。 只是落地时,稳稳坐在他自己拿的板凳上。 沈清棠怕沈屿之和李素问还跟男人拼命,忙安抚道:“爹娘,二哥,你们別担心!看样子他只是想让我去把中午的饭钱结了。付完钱我会想办法让他送我回来。” 李素问一脸担忧:“可是现在进城定然是赶不上出城的。到时候城门关了你怎么办?” “只能多带些钱,在城里找一家客栈落落脚。” “我跟你一起去!”李素问道。 沈屿之点头,“我也一起。” 沈清柯不甘心地等著男人,“我也一起!” 沈清棠哭笑不得,满心感动,“爹娘,二哥,我是去还债而已。再说了,咱们一家人都去城里住客栈是不是会费更多?你们忘了?咱们过了年还要在城里买房。” “钱哪有人重要?!”李素问坚持。 “娘,你看他是要带著我飞的,你们能追上吗?万一他还愿意送我回来呢?带我一个人翻城墙是不是比四个人安全? “……” 最终一家三口被沈清棠说服,三脸不舍地看著沈清棠带著男人离开。 李素问追出几步嘱咐:“住客栈別心疼钱!找大客栈住上房別住车马店!” 一般的车马店便宜,但是鱼龙混杂,清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沈屿之也扬声高喊:“听你娘的!” *** 进城时,沈清棠以威胁男人不给钱为由,换来自己走路的自由。 男人虽不情愿倒也没为难她。 从外城门到內城还要穿越大半个北川城,沈清棠无聊,便跟男人聊天。 她记得温泉里时,男人反应还算正常不像现在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 她试探著问:“大侠,敢问尊姓大名?” 男人看都没看沈清棠眼。 “你还记得你自己家在哪里吗?” “你一直这样还是失忆了?” “……” 沈清棠的问题一个个都如泥牛入海。 会不会因为他现在心智有问题只能听懂简单的问题? 眼睛转了转,沈清棠再次开口:“你叫什么?” “季宴时。” 沈清棠:“……” 果真如此。 “你家在哪儿?” 季宴时脸上闪过片刻迷茫,沉默。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季宴时依旧沉默。 “你家住哪儿?” 季宴时抿唇不语,隱约露出不高兴。 沈清棠察觉这种不高兴是因为嫌自己“吵”,立马抬手在唇上比了个拉链的动作,“我不问了。” 到饭馆时,太阳已经落山。 內城主街上亮起了一串串的灯笼。 中午那家饭馆还没打烊。 沈清棠和季宴时到门口时,掌柜的正在跟人作揖求饶。 “各位行行好,再宽限两天成不成?” 第053章 救星还是灾星? 五六个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男人或坐或站围在柜檯前。 他们手里拿著棍子或者刀。 装钱的抽屉就放在柜檯上方,里面散著一些铜板和零星碎银子。 领头模样的人坐在过道中央的长凳上,一只脚踩在凳子边缘,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垂下的手上把玩 著一把匕首。 他闻言,冷哼:“我们前两天来,你就说宽限两天。两天又两天,耍猴呢?!” 掌柜苦著脸道:“虎爷,您这是说得哪里话?再借我两个胆我也不敢耍您啊!本来今天是能凑齐的,结果碰上个吃饭不给钱的,不但没赚到钱还搭上肉菜的本钱,这才差了一点儿。 明天,明天我一定给您补上,您看成吗?” 其中一个人抽出別在腰间的刀架在掌柜脖子上,“你都自顾不暇了还请別人吃饭?那是你的钱吗?那是我们虎爷的!我告诉你,今天少一个子,我就卸你一条胳膊。” “三儿,別那么粗暴!”虎爷用匕首修起自己的指甲,眼睛连看都不看掌柜一眼,“明天补齐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说你这饭馆一天最多赚个五十文?” 掌柜连连点头,“是最多五十文,有时候就二三十文。” 虎爷吹去指甲上的碎屑,“敢骗我!” 掌柜眼看要哭出来,“您这话从何说起?我哪里敢骗您呀?!” “你一天最多赚五十文,明儿哪来的一百文给我?要么你是有钱不想给我,要么你说收入少是骗我!” 掌柜惊恐的脸上浮起疑惑:“不是欠五十文吗?” “五十文是今天的数。我们兄弟几个为了你专程跑一趟不需要受累吗?大老远过来总得喝碗茶吧?这钱是不是该你出?另外,我的钱可没有白用一说,你欠五十文明天最少也得还六十文!” 掌柜倏地跪在了虎爷面前,苦著求饶,“虎爷,求求你,给我留条活路吧?咱们北川县本来就穷,新来的人大都是流放过来的罪犯,他们多数都没什么钱来吃饭…… 我是真的交不出这么多钱!” 沈清棠没想到自己为了甩掉季宴时会给掌柜惹了这么大祸,她掏出钱袋数出五十文,脆声开口:“掌柜的,我来给你送中午的饭钱。” 一屋子人齐刷刷看向她。 为首的虎爷看见沈清棠第一眼,眼神一亮,再看见她明显凸起的腹部,有些失望,看见她身旁还跟著的季宴时,兴致失了大半,给身边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之前拿刀嚇唬掌柜的人又举著刀朝向季宴时:“你们是谁?跟掌柜的什么关係?” 季宴时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沈清棠解释:“我和我……兄长,”她指了指季宴时,“中午来吃饭时,我有事先离开。我这兄长……” 她收回手抵著自己的太阳穴,“这里不太清楚,所以吃饭没给掌柜的钱,这不,来送钱。” 掌柜的看见季宴时就想破口大骂,听见沈清棠说来送钱,满心怨恨变成了感激,“谢谢公子!谢谢姑娘!” 说著就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接沈清棠手里的钱。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而离沈清棠最近的一个络腮鬍,见色起意,想藉机摸沈清棠的手。 沈清棠见状快速把掌心翻到下方,把铜板丟进他手里。 络腮鬍没能占到便宜,恼羞成怒,扬手把钱撒了,恶狠狠地命令沈清棠:“捡起来!” 沈清棠退后一步藏到季宴时身后,给了络腮鬍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季宴时看著络腮鬍命令:“给钱!” 络腮鬍又不是沈清棠没体会过季宴时的执拗,而且没把季宴时放在眼里,“呸”了声,拿刀指著季宴时,“看你娘们嘰嘰的样儿,还挺狂?!” 沈清棠再次退后一步。 季宴时略一抬手,络腮鬍飞了出去。 砸倒一片桌椅,爬都爬不起来。 沈清棠突然觉得季宴时可能不是恩將仇报,最起码他扔沈清柯那么多次,都没让沈清柯受伤过。 除了沈清棠,饭馆里其他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住。 季宴时对著爬不起来的络腮鬍重复:“给钱!” 虎爷倏地站了起来,抬手招呼身后的下属们:“给我揍他!” 几个人一哄而上。 站在季宴时身后的沈清棠都没看见季宴时动手,几个人全部飞了出去。 有的重重砸在地板上,有的和络腮鬍一样重重砸在桌椅板凳上。 桌椅板凳四分五裂。 嚇到躲在柜檯里的掌柜神色极为复杂。 这是救星还是灾星? 季宴时显然不在乎別人怎么样,只执著於他想做的事,对著络腮鬍重复:“给钱!” 络腮鬍见季宴时都还没动手就放倒他们这么多人,知道碰上硬茬子,忍著疼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掏出自己的钱袋子递给季宴时。 季宴时没接,看向柜檯,重复:“给钱!” 掌柜的闻言立马把钱匣子端过来,双手托举著给季宴时,“给。” 沈清棠这才开口,对络腮鬍道:“你把钱给掌柜的。” 络腮鬍把钱放在丟在掌柜的钱匣子里,看季宴时。 季宴时没看络腮鬍,转脸看向那个领头的虎爷,“赔钱!” 大约这俩字不像“给钱”那么难理解,虎爷也很识相地掏出自己的钱袋子递给季宴时。 季宴时看掌柜。 这回不用沈清棠开口,虎爷就把钱袋子扔进掌柜的钱匣子。 掌柜的抱著钱匣子只有惶恐没有喜悦。 沈清棠提醒虎爷,“你们还不走是想等著被扔出去吗?” 虎爷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捂著后腰倒退著往门外走,还不忘撂下狠话。 “你们给我等著!” 掌柜的端著钱匣子朝沈清棠和季宴时鞠躬道谢:“谢谢二位救命之恩!” 沈清棠大约能猜出掌柜的心思。 季宴时闹这一场,恐怕以后生意难做。 “实在抱歉,家兄……给您添麻烦了。你看看荷包里的钱够不够赔偿您的损失?” 若是不够,她就想办法让季宴时赔。 第054章 摸她孕肚 掌柜的本想推辞,转念一想又闭上嘴。 动作麻利地把钱匣子放在旁边只剩三条腿的桌子上。 拿起两个荷包倒在钱匣子里。 络腮鬍的荷包里多数是铜板,还有几块碎银子。 单铜板也不止五十文钱。 虎爷的钱袋子里多数是碎银子,其中还有两片金叶子。 赔偿店里的损失足够。 掌柜的拿起两片金叶子递给沈清棠,“姑娘,我借献佛,谢谢您二位出手相助。” 沈清棠看季宴时,季宴时看掌柜的。 “是我们先给你带来祸端在先。”沈清棠摆手拒绝:“你拿著这些银钱重新添置些桌椅吧!” 掌柜刚才欲言又止,怕是以为她想要“分赃”。 天地良心,她真就是关心虎爷给的钱够不够。 掌柜的摇头长嘆:“闹这一出,我这店哪还能开的下去?!那虎爷是县太爷娘舅的外甥,仗著这点儿沾亲带故的关係,没少盘剥我们。 原本开这家小饭馆还能养活一家老少,这两年收的税越来越重,房东还要涨租,再加上这些收保护费的,实在是入不敷出……” 他抹了把脸,目光上上下下在饭馆里扫了一圈,脸上有不舍也有解脱,“我打算带家里人移居他处。” “那你还是儘快离开吧!我怕一会儿他们再回来找你麻烦。” 掌柜的千恩万谢,把钱匣子里的钱装进钱袋子里,匆匆离开。 临走嘱咐沈清棠:“姑娘,你们也快些离去吧!我怕他虎爷一会儿又带人回来。” 沈清棠点头应下,却没想离开。 她打算今晚住这里。 反正有季宴时这个超强保鏢在,她吃不了亏,还省了住客栈的钱。 垂眸瞥见地上的铜板,弯腰去捡。 不义之財她不要,可地上这五十枚铜板都是她辛苦赚来的。 刚弯下腰就听见安静的饭馆里传来“咕嚕嚕”的肚子叫声。 沈清棠从桌椅缝隙里抬头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反应也不像寻常人,若一般人此时大约会羞到脸红,而季宴时睁著一双清澈见底的黑眸看著沈清棠坦然道:“吃肉。” 沈清棠:“……” 扔不掉甩不脱,还是个大犟种,她能怎么办? 而且这会儿天都黑透了,內外城门全部都关了,想回家也回不去。 沈清棠指著散落在各处的铜板,“你把铜板捡起来,我去做饭。” 走了两步回头强调:“五十文,一文都不能少!” 沈清棠话都还没说完,季宴时胳膊抬起掌心朝上,铜板一个个像是长了翅膀乖乖地飞进他掌心。 五十枚一文都没少。 沈清棠:“……” 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不跟傻子一般计较! *** 饭馆的厨房不大,备菜也不多。 不知道是留著自己吃还是准备拿来招待虎爷他们的,案板上放著一碟切好的滷牛肉和一碟生米,旁边还有一壶酒。 灶上熬著一小锅鸡汤,鸡汤上的笼屉里温著几个馒头。 省得她做。 沈清棠直接端出来。 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完好的桌子把饭菜摆在桌上,招呼季宴时,“吃饭。” 季宴时:“洗手。” 沈清棠白眼翻上天,嫌弃溢於言表:“穷讲究!” 反正犟不过他,只能从厨房里打了一盆水,顺带拿毛巾出来。 哪怕只跟季宴时相处过一天,对他养尊处优的少爷脾性也有所了解,知道他所谓的洗手不是要自己洗而是让人伺候。 沈清棠把浸透的毛巾拧乾,粗鲁且糊弄的给季宴时擦了几下,嘴里念叨:“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年纪轻轻四肢健全,让一个孕妇给你洗手,你怎么好意思的?!” 季宴时没有不好意思,只是听见沈清棠提孕妇时往她肚子上瞄了眼,突然抢过沈清棠手里的毛巾自己擦了起来。 动作比沈清棠还粗鲁、笨拙。 等沈清棠反应过来时,季宴时白皙的手已经被他自己擦的通红。 沈清棠:“……” 劈手夺过毛巾,“洗乾净就行,再擦禿嚕皮了!吃饭吧!” 季宴时依旧秉承著食不言的规则,吃东西十分优雅。 昏黄的烛光下季宴时的脸佛若镀上一层金光,魅惑人心。 沈清棠莫名想起一句话: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尤其是季宴时一身絳色华服,喜庆地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沈清棠没想入非非,只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你为什么会穿一身红衣?” 不过年不过节的。 看款式也不像真的新郎装。 季宴时筷子动了动,把沈清棠连人带凳子推出三尺开外,以示警告。 沈清棠:“……” 你不想说,我还不想知道呢! 转身走到后院。 厨房后面连著个小院子,堆放著些杂物。 后面一间房子里有张床,床上的被褥看起来很乾净。 大约只是偶尔过夜用。 沈清棠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 她怀孕才六个月多点儿,已经开始出现睡觉困难。 仰躺是想都別想。 趴著睡更不现实。 侧著睡只能舒服一会儿,很快后腰会变得很难受。 在山谷时,李氏给她做了个细长的软枕让她垫著肚子睡,减少腰部吃力。 乍然换了地方,沈清棠十分不適应。 左右辗转了一会儿,沈清棠起身走回前厅。 季宴时早已经放下筷子,闭目打坐。 “我想回家。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沈清棠跟季宴时商量。 季宴时不为所动,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你送我回去,我明天还给你做肉吃好……哎呀!”沈清棠话还没说完,肚子里的孩子动了起来。 她习惯性伸手去摸肚子,却意外摸到了温热的肌肤。 沈清棠低头。 她站著,季宴时坐著。 他的脸正好对著自己的肚子。 此刻,她摸到的是季宴时探向自己肚子的手。 两个人俱是一愣。 季宴时像触电一样,倏地收回手,起身扭头就往门外走。 沈清棠:“???!!!” 吃亏的是她,他一副被玷污了的反应是闹哪样? 腹誹归腹誹,沈清棠快步跟上,追问:“你去哪儿?是要送我回家吗?” 季宴时没回她。 第055章 你这是怜香惜玉? 沈清棠只能默默跟著,过了会儿见是往城门方向走,鬆了半口气。 还有半口气吊著是怕出不了城。 清晨来时只需要过西外城的城门,內城门是开著的。 现在这个时间內城门也落了锁,也有士兵看守。 还没到內城门口,沈清棠就速度越来越慢,双手撑在后腰上。 纵使这一个多月经常爬山锻炼,原本营养不良的身体还没补足又怀著孕,一天走这么多路有些吃不消。 季宴时不知道是听不见她脚步声了还是怎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沈清棠不好意思,再快走几步跟上他。 走不了多远又慢下来。 反覆几次,季宴时大约是嫌她走得慢,伸手要抓她肩膀,手刚要碰到她肩膀,停了会儿,又往下落了落,搂著她的腰一跃而起。 沈清棠后知后觉地问季宴时:“你这是怜香惜玉?” “你是不是怕我摔著?” 季宴时还是没回答。 沈清棠也不想再开口,因为她发现这个姿势也没比被揪著肩膀拎著飞舒服多少。 季宴时明显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明明搂著她,身子又非要跟她保持距离。 他彆扭不彆扭沈清棠不知道,反正她很彆扭。 若不是体力实在不支,她寧愿慢腾腾自己走。 季宴时速度很快,不停地在房顶上跳跃。 对沈清棠来说,跟吊著威亚飞差不多。 过了最初的惊恐,心跳渐稳,甚至敢低头往下看。 北川的房屋大都不高,內城的楼最多也就两三层高。 很容易就能实现俯瞰全城。 当然,大晚上视线受阻,也看不太远。 沈清棠头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自己未来要生活一段时间的县城。 整个北川以內城为中心一分为二,沈清棠要去的地方是西外城,也就是说只能看半座城。 除去內城比较繁华的这几条街,就是流民区,流放的流。 流民区很大,住宅稀疏,两极分化很严重。 靠近內宅的几条街,住宅豪华程度几乎不次於內城。 犯流放罪的往往是一个家族里官位比较高的人。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斤钉。 罪魁祸首路上的苦非吃不可,一旦到了流放之地安顿下来,总归有些亲朋好友会寄点金银细软,日子不会太难过。 但,被牵连的其他人,尤其是平时日子就不算好的旁支,到了流放之地,才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些人大都住在几条街之外的贫民窟。 贫民窟的房子有石屋有木屋还有茅草屋,大概不捨得点蜡烛或者油灯,大半贫民区只有零星几点光亮。 “咦?”沈清棠刚出內城就在其中一个院子里看见了沈清丹。 大伯家搬家了? 不待沈清棠细看,季宴时已经拎著她跃到前面的屋脊上。 再回头,已经看不见刚沈清丹。 看错了?! *** 有轻功卓绝的季宴时,不管內城门还是外城门显然不再是回家的障碍。 不多时,季宴时拎著沈清棠回到山谷里。 远远就看见家里灯亮著。 沈清棠的表情不自觉地缓和下来。 爹娘和二哥一定是不放心她才迟迟未睡。 果然,沈清棠推门时,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围坐在桌前愁眉苦脸。 “爹,娘,二哥,我回来了!” 李素问、沈屿之和沈清柯齐看见沈清棠俱是一喜,齐齐开口。 “回来就好!” “这么晚城门都落锁了你怎么回来的?” “那个傻子呢?” 沈清柯刚说完,就看见站在沈清棠身后的季宴时,皱眉嫌弃:“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又跟回来?!” 李素问忙把沈清棠拉进屋,“手怎么这么凉?快进来暖和会儿。不是说好若是回不来就在城里住一晚上吗?” 沈清棠坐在桌边,沈清柯贴心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沈家人默契地无视季宴时,但是季宴时不会无视自己,长臂一伸,沈清棠刚伸手要端的热茶就到了他手里,自顾自喝起来。 喝完把茶碗放桌上一放,自行回了沈清柯的房间,关上门。 沈清柯:“怎么不烫死他?!” 沈家其余人:“……” 骂不动,打不过,只能眼不见为净。 沈清柯重新给沈清棠倒了一杯茶。 沈清棠捧著茶杯暖手,顺便小口抿了点儿热茶。 李素问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见沈清棠毫髮无伤,才鬆了口气,“你没事就行!你怎么又把他带回来了?” “是他把我带回来的。”沈清棠大致把饭馆里发生的事说了说。 李素问嚇得脸都白了,“阿弥陀佛!幸好有宴时在。没想到他品性倒是不坏,知道吃人饭要给钱,砸坏东西要赔钱。” 沈清棠:“……” 这就宴时了? “品性不坏还抢人茶喝?!”沈屿之反驳,除了他跟沈清柯,对他女儿好或者不好的,都不是好东西。 沈清柯想的更长远些:“咱们以后去城里卖香皂再碰见虎爷怕是会有麻烦。” “我正好想跟你们商量这事。为了以防万一,我想接下来一段时间带著季宴时去出摊卖香皂和肥皂。”沈清棠路上就想怎么处理季宴时。 沈清柯反对:“不行! 他动輒就犯病扔人。万一他把你扔街上怎么办?,那虎爷见过你又没见过我们。你以后就在家养胎做肥皂,我和爹去城里摆摊。” 沈屿之点头:“我觉得清柯说的对。以后你跟你娘在家里,我跟你哥出去。赚钱养家本来就是男人的事。” 李氏也附和道:“是啊!清棠你现在月份大了,走路容易累。去城里一趟要差不多二十里路,你会吃不消的。再说那宴时是外男,你们俩在一起,对你名声不好。况且,他那心智也靠不住呀!” 沈清棠早料到家里人会反对,不疾不徐地解释:“你们说的我都想过,一来,他武功高强能保护我。二来,若是他家人在內城住,说不定会看见他。 第三,他吃穿住都是富家公子做派,心智又跟常人不太一样,一不如意就扔人,咱们打不过也养不起。 再来,还有一个月就过年。咱们需要赚点过年钱。另外,盖大棚的事也得提上日程。这些体力活还得指著爹爹和二哥。” 至於孤男寡女一起会不会坏名声的事,不在沈清棠考虑范围。 沈清棠说的有理有据,其他人无法反驳。 最终各退一步。 接下来三天,由沈清柯陪著沈清棠和季宴时进城卖肥皂。 万一半路季宴时撂挑子,也不至於让沈清棠一个孕妇推著板车走二十里路。 一家人商量完,才各自回房休息。 沈清柯在大厅打地铺。 好在有地暖並不冷。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天,沈清棠没能去城里卖肥皂。 第056章 她欠的不是债,是报应。 下雪了。 鹅毛大雪。 沈家来北川后已经一个多月还是头一次下雪。 李素问说:“北川冬日时常有雪,咱们房子盖好前一个多月都没下雪可见是老天保佑咱们!” 雪应当半夜就开始下。 大清早推开门,就看见远处银装素裹。 平日里灰扑扑的山变成了白色的雪山。 很美。 他们房子离温泉近,落下的雪都化成水,像刚下过雨湿漉漉的。 雪还在下。 一家四口挤在小露台上赏雪。 沈屿之诗兴大发:“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李素问紧接著跟上:“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 沈清柯作为小辈中的佼佼者,也是张口就来,“倚杖望晴雪,溪云几万重。” 沈清棠:“……” 不愧是京城官大户人家,瞧瞧一个个出口成章。 也不知道古人都什么毛病,芝麻大点儿事也得作诗。 喜欢作诗就作唄,一人一句说完还齐齐看向她。 沈清棠绞尽脑汁想出一句:“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 唐诗宋词三百首,小时候或许会背,长大后基本都还给学校了。 她会背的古诗里,跟雪有关的不多,怕再来一轮,正打算寻个由头躲开,就听见身后冒出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吃肉!” 一家四口齐齐回头。 意外又不意外地看见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季宴时。 沈清柯没好气道:“你属猫的?!走路没声要嚇死谁?!” 这混蛋怎么都看不顺眼! 季宴时当然不会理他,眼睛盯著沈清棠重复:“吃肉。” 沈清棠这才想起来她昨晚承诺过,只要他带她回家就给他做肉吃。 她温声拒绝:“大清早吃太油腻了不好。” 谁家好人大清早就吃肉?! 季宴时盯著她重复:“吃肉。” 怕沈清棠在再被扔出去,李素问忙打圆场:“我去做!家里有猪肉、羊肉,你想吃什么?” 沈清棠:“……” 她抗议:“娘,你怎么还帮他?” “人家昨晚把你带回来,想吃点肉怎么了?!” 沈清柯也一脸愤愤,想起什么突然一脸幸灾乐祸道:“恐怕吃不了肉。外面的柴草怕是被雪打湿点不燃。” 沈屿之闻言瞪沈清柯:“那你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儿?没有柴火他吃不了肉,咱们就能吃上早饭吗?” 沈清柯:“……” 跟傻子待久了会传染。 一家四口再没心思附庸风雅赏雪吟诗,开始为怎么能吃上早饭发愁。 不止没有柴草,还没有锅灶。 確切地说是没有室內锅灶。 现在盖的五间房坐北朝南,从东往西依次是沈屿之夫妇的臥房,正堂,沈清棠的房间和沈清柯的房间。 正堂之外是露台。 原本计划等忙完这一阵儿再盖两间偏房,一间当杂物间,一间当厨房。 这期间一直在院子里做饭。 锅灶都是土砖砌的,这会儿被雪水泡透,怕是做不了饭。 最重要的是做饭需要柴草,堆放在灶台附近的柴草也都湿透。 季宴时並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只朝著沈清棠重复:“吃肉。” 沈清棠: “……” 她欠的不是债,是报应。 李素问从露台边缘往外探头,“这雪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沈清棠也跟著往露台边缘挪了两步,轻嘆:“还越下越大了呢!” 刚才还能看见远山,这会儿雪片又大又密,视线都有些受阻。 季宴时跟在沈清棠身后重复:“吃肉。” 沈清棠伸手指著外面的鹅毛大雪:“少爷,外面下雪呢!做饭得用乾柴。我这不是在想办法?” 季宴时没看外面,依旧对著沈清棠重复:“吃肉。” 沈清棠:“……” 就多余跟傻子说话。 沈屿之摸索著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季宴时:“他是不是脾气变好了?” 沈清柯闻言侧头看了眼季宴时,又转回头,“有吗?” 李素问退回来,坐在桌边,点头:“有。他之前最多重复三遍就要扔人。今天他都重复六遍了,还没扔清棠。我就说他本性不坏。” 沈屿之:“……” 沈清柯:“……” 沈清棠:“……” 大约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怎么来的了。 最终还是沈清棠想到了办法。 她之前烧制玻璃时,顺便烧了很多木炭,这会儿都在烧石灰岩那个窑洞里放著,之前烧制石灰的木柴大约也还剩点儿。 那洞不小,在里面做饭、吃饭都不是问题。 没有油纸伞,一人一块木板举在头顶,快速跑进不远处的简易窑洞。 不包括季宴时。 人家脚没落地就到了窑洞。 没有引燃用的软草,不过这对沈家人来说不是问题。 钻木取火,他们轻车熟路。 找两块小石头拼成简易版柴火灶,支上锅就能做饭。 大点的石头上面搭块木板就是吃饭用的桌子。 条件有限,沈清棠掌勺,做了一锅瘦肉粥。 沈清棠把盛好的粥碗递给季宴时:“你的。” 季宴时低头看了一眼,没接,对著沈清棠重复:“吃肉。” “这里面有肉。” “吃肉。” 沈清棠伸手抓起季宴时的手,把粥碗放进他掌心,“先將就一下,中午吃涮羊肉。” 季宴时端著碗,怔怔低头,看著刚才被沈清棠抓过的地方。 沈清柯找了块表面平整的石头给沈清棠坐,其余人蹲在临时饭桌前喝粥。 李素问端著碗,眼睛直瞄季宴时,“他一会儿不会把咱们都扔出去吧?” 外面下雪呢! 沈屿之低头看看自己裹满泥泞的鞋,“扔就扔吧!不就再脏点儿衣服。” 主要打不过他,他也不真伤他们。 沈清柯停住筷子,回头扫了季宴时眼,“他现在好像確实不会扔清棠。” 一家三口齐齐看向沈清棠,寻求答案。 沈清棠低头扒饭,装没看见。 她哪里知道为什么? 李素问突然侧头过来,凑到沈清棠耳边小声问,“他没真欺负你吧?” 沈清棠哭笑不得,放下饭碗看著担忧的李素问摇头,“娘,真没有!大约因为我说给他肉吃所以才不扔我的吧?” 李素问鬆了口气,很痛快地接受了这个答案,“对!应该就这样。真没想到,这季宴时看起来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竟然还这么贪嘴。” 季宴时全然不管沈家人如何议论他,换了只手端粥碗,被沈清棠握过的那只手,不自在的垂在身边,想在衣服上蹭,最终又没动。 第057章 大雪封山,食物告急 好一会儿,季宴时才开始端著碗站在原地吃饭,没再提吃肉,也没扔沈清棠。 吃过早饭,一家四口就忙活起来。 沈清柯顺著很久没爬过的那个山洞出去,找了些乾草回来。 外面不受温泉影响,积雪不化,拂开上面的积雪,还能捡一些乾草。 李素问准备中午涮锅的食材。 沈屿之到温泉边儿去摘青菜,顺便餵鸡鸭鹅。 沈清棠把最开始买来当锅用的陶罐找出来,把木炭放进去,铁锅墩在上面,端回露台上,下面垫了一块小石板,以防烫坏木地板。 季宴时……在打坐。 他除了吃饭,似乎大多时间都在打坐。 到了中午,雪一簇簇地快速下坠,像漫天柳絮飘落。 地上的雪化的没有落雪快,终於有了一层浅浅的积雪。 五个人围坐在铁锅旁吃涮羊肉。 李素问这段时间刀工越来越好,片出来的肉片晶莹剔透很薄,扔进滚水里烫一下就熟。 沈屿之小酌一口,被劣质的白酒辣得呲牙咧嘴,依旧很满足:“热气腾腾的涮锅子和雪景最配,吃完饭再去泡个温泉,这小日子神仙来了都不换!” 不过沈屿之对生活的满足只持续了五天。 五天后,沈屿之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露台上转圈。 一边转,一边念:“这该死的雪,什么时候停?!” 李素问也蹙眉往外探头。 看著飘落的大雪再没有初下雪时的喜悦和吟诗作对的风雅,只剩满心焦急,“雪再不停,家里怕是得揭不开锅。” 突然下大雪,封山五天,家里没多备下食材,之前猪肉、羊肉都已经吃完,米麵不是很富裕。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总不能只吃青菜,就算他们愿意还有一个顿顿得吃肉的季宴时。 沈清柯扶著墙探出半截身子往屋顶上看,“吃的还好说,就怕再这么下雪,咱们屋顶要塌。” 雪已经积的很厚並且压实,以他们现有的工具很难清理乾净。 再这么下去,房梁会撑不住。 沈清棠也担心积雪压坏房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目光扫到依旧站在露台边儿发呆的季宴时,计上心来。 “少爷。”沈清棠喊他,“帮帮忙,把房顶上的积雪弄下来好吗?” 季宴时无动於衷。 沈清棠咬牙:“少爷,你把房顶上的积雪弄下来,中午给你做肉吃。” 季宴时侧头看沈清棠。 沈清棠点头,一脸诚恳:“真给你做肉吃!” 季宴时动了,腾空而起,长袖一挥。 沈清棠瞬间就感觉头顶砸下大大的雪块,忙补充道:“把雪扔出去,不能留在院子里!” 季宴时半空中顿了下。 “晚上也吃肉!”沈清棠喊。 季宴时又挥了下衣袖,刚落地的雪块变成飞舞的雪像被龙捲风裹挟,飞出院外。 沈清棠跑进院子里,用手遮住眼睛抬头看屋顶。 屋顶已然露出青瓦,只剩些雪水顺著凹槽往下流,再从屋檐滴落。 沈清棠“嘖”了声,朝季宴时竖起拇指。 沈清柯靠著墙角,好心地提醒沈清棠:“这少爷可不是那么好奴役!你中午打算怎么变出肉来给他吃?” 沈清棠:“……” 她目光瞄向跃跃欲试想从窝里出来觅食的鸡。 李素问指著沈清棠警告:“你想都別想!” 沈清棠:“……” 两步跳上露台,搂著李素问的胳膊扮可怜,“娘,爱会消失对吗?我在娘心里都不如一只鸡?” 李素问一手扶著沈清棠,一手戳她额头,“你少来!这么小的鸡能有多少肉?你吃它做什么?不行!还有,你都这么大月份了,还敢蹦蹦跳跳的,都要当娘的人了,稳重点儿。” 沈清棠撇撇嘴,放弃吃鸡。 可,季宴时不会放过她。 中午,沈清棠从之前溪里捕捞出来养著的鱼中,捞了一条出来,做了红烧鱼端上桌。 季宴时看看鱼又看看沈清棠,开口:“吃肉。” 沈清棠辩解:“鱼肉也是肉。我只说请你吃肉,可没许诺你吃什么肉。” 季宴时盯著沈清棠,重复:“吃肉。” “鱼肉怎么就不是肉?” “吃肉!” “这就是肉!” 沈清棠刚说完,沈清柯飞了出去。 沈清柯坐在院子里的地上时,手中的筷子还夹著一块热气腾腾的鱼肉。 沈家其他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住。 沈清柯把鱼肉放进嘴里才从地上站起来,拍打著屁.股上的雪水朝季宴时抗议:“你为什么扔我?!” 其余人也想知道,齐刷刷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才不管別人怎么想,只是看著沈清棠重复:“吃肉。” 沈清棠指著鱼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不是肉?” 季宴时:“吃肉!” 沈清棠气急:“没有。” 沈屿之毫无徵兆地飞了出去。 他手里比沈清柯还多了一只碗,人是站在院子里的。 沈清棠:“……” 她食指倒转指著自己,怒声道:“来,有本事你扔我!今天我就不给你肉吃了,你能怎么著?” 话音刚落,李素问也飞了出去。 她也站著,手里拿著一双筷子。 一家人明白过来,季宴时这是迁怒。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季宴时不再扔沈清棠,但是她惹他不高兴,他就扔其他人。 沈清棠被迫冷静下来,试图跟季宴时讲道理,“是,我承认我耍小聪明哄你不太对!但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帮点小忙怎么了?! 屋顶要是塌了,你也没睡觉的地方。” 季宴时再次重复:“吃肉!” 沈清棠:“……” 脑子被驴踢了才试图跟傻子讲道理。 她没好气道:“行,吃肉是吧?那得先有肉吧?你就是把我们全家都扔到山谷里,我们也变不出肉。有本事你自己去弄肉回来。这山上野鸡野兔多的是,你弄回来我就给你做肉!” 说这话,只是单纯发泄,反正一家人都被他扔出去了,不差她一个。 谁知季宴时扭头看了看山上,脚一点,飞了出去。 沈清棠:“???” 走了?! 第058章 娘,我在你心中地位低到不如鸡和鱼了? 李素问扭头看著季宴时离去的方向,“季宴时去做什么?不会真打猎去吧?” “谁知道?!”沈清柯拿著筷子走回桌前,“这么大的雪,野兽们都冬眠,上哪打猎去?!” 沈屿之腾出一只手揽著李素问的肩膀往回走,“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吧!最好走了再也不要回来!” 省得天天祸害他们。 *** 吃过午饭,沈清棠开始做羊油皂。 下雪这几天,羊油早就熬好,只是不知道是古代材料问题还是沈清棠配比记错了,效果总不够理想。 一直到昨天才改良出满意的羊油皂配方。 沈清棠去掉一半水换成羊奶,另外一半水里提前放了一小勺和一小勺盐搅拌均匀后才跟碱融合。 这个配方是沈清棠曾经在一个新闻里看见厨师用废油做肥皂跟著学的。 厨师说盐可以增加香皂硬度,延长使用寿命,可以使泡沫稳定。 羊油皂皂化时间比较长,大概得需要两个月,算算时间得过了正月才能皂化好。 把温热的皂液倒进模具后放到阴凉处等凝固。 洗净手后,沈清棠喊著李素问到自家刚换完水的温泉池里泡著。 温泉就这点儿好,不论外面什么天气,它都一直是温热的。 李素问靠在石壁上,看见落雪有些惆悵:“你说这雪什么时候停啊?” 沈清棠摇头,“不好说。” “再不停,家里麵粉真要空了。” “没事,大不了把溪水旁养的那些鱼都吃掉。” “不行!”李素问瞬间坐直了身子,“还指著那些鱼卖了过年呢!” 这段时间攒了得上百斤鱼,不管什么什么品种,都是比较大的鱼,值钱著呢! “那杀鸡?”沈清棠闭著眼靠在石壁上,逗李素问。 “你想也別想!”李素问伸手过来在沈清棠胳膊上轻轻拧了下。 沈清棠“嘶”声,睁开眼,揉著被拧的小臂控诉李素问,“娘,我在你心中地位低到不如鸡和鱼了?” “嗯。”李素问半点没犹豫的应下,目光下移,看著沈清棠鼓起的肚子,“我小外孙就快出来了。等他出来,那些鸡大概就能下蛋,得留著给我外孙补营养。 对了,等过几天去卖鱼的时候记得那些鯽鱼不能卖,到时候得留著做鯽鱼汤。下奶!到时候別亏著我外孙的嘴。” 沈清棠笑了,挪到李素问身边,头靠在她肩膀上,“娘,你真好!” 刚出生的孩子哪里能吃鸡蛋? 娘这是要留著鸡给她坐月子。 下蛋的留著,不下蛋的怕都会成了她的月子餐。 李素问摸摸沈清棠的头髮,“我一共就两个女儿,不疼你疼谁?不知道你姐现在怎么样?会不会因为受咱们牵连被婆家苛待?!” 沈清棠没说话。 她知道肯定会。 出嫁的女儿虽然可以免於流放,但是没了娘家,恐怕在夫家的日子不好过。 大宅门里后宅妇人的家庭地位跟娘家家族很有关係。 沈清棠仰头,看著李素问,“你想姐姐的话,写一封信给她应该没关係吧?” 流放到现在,只有三房一封家书都没往回寄过。 一次都没有。 李素问苦笑摇头,“信不能寄。就算咱们什么都没说,你姐婆家人也会多想。咱们现在是罪人,你姐夫还是官身,怎么会愿意跟流放犯扯上关係? 万一有点什么事,咱们的信件就是他的丟官符。” 沈清棠不认同,但是能理解,“所以你也不跟外祖母家联繫是因为怕连累舅舅他们?” 李素问点头,“也怕他们知道咱们的地址,掏空家底来补贴我。你外祖母家已经不復当年,日子也不好过。我怕你舅母们再闹僵起来,没必要。” “那我爹爹……”沈清棠说到一半住口。 他爹那些狐朋狗友怕是现在散了个乾净。 李素问摇头,“不清楚。” 在京城时,一大家人过日子,男人有男人的圈子,女人有女人的。 沈屿之那些狐朋狗友她没见过几个,也不知道什么德行。 沈清棠没再问,捂嘴打了个哈欠。 孕后期,睡眠质量越来越差。 “有时候还有点羡慕你大伯母和二伯母。她们现在大约过得不错。” “你大伯父在官场上的人脉有很多都是你祖父那会儿留下的,有些可能会愿意帮一把。” “你二伯父以前经营家里的生意,没少藏私。他自己就开了不少铺子专门揩家里的油水,那些铺子都掛在家生子名下。现在应该在送银钱来的路上。” 沈清棠坐了起来,在温泉中转了个方向,跟李素问面对面。 “娘,你相信我,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但是他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差!而且说不定过得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人脉资源是有时限的。最是讲究利益交换,现在的大伯能给人家什么?祖父没了,人家哪还来的人情?!” “就算握著別人的把柄,一个远在边关的罪民拿什么去扳倒朝中大臣?锦上添易,雪中送炭难。” “至於二伯。他那些铺子本来就是趴在沈家身上吸血的水蛭,沈家倒了他们生意还能有好? 就算真赚钱,送给二伯的帐本大概率也是入不敷出。或许现在还会给二伯仨瓜俩枣,等过些时日,定会跟二伯哭穷,別说给二伯银钱,恨不能找二伯要银钱。” 这就是人性。 李素问抬手摆了摆,“我就是隨口一说,不是真的羡慕她们。俩大老爷们有手有脚,现在一个卖妻一个卖女,有什么好羡慕的?!” “嘿嘿,就知道我娘最通透!” “说好话,今晚也没肉给你吃。”李素问伸手在沈清棠额头上轻戳了下。 “说起吃肉,你说季宴时能去哪儿?” 沈清棠耸肩,“不清楚。也许看咱家没肉吃就跑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里接连传来两声惊呼。 “啊!”沈屿之尖叫。 “季宴时!”沈清柯咬牙。 沈清棠和李素问对视一眼,忙起身穿衣服。 她们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小小的院子一片狼藉。 第059章 野猪 罪魁祸首是头野猪。 沈屿之躲进房间里,从窗户往外探头。 沈清柯站在门口,也是一副隨时要进房间的架势。 大约冬眠的关係,野猪不算肥大,也看不见外伤,但明显是强弩之末。 像迴光返照一样,扑腾了几下,把小院子撞得乱七八糟,木地板也碎了几块。 然后悲鸣一声,躺在地上无声无息。 沈清棠看向季宴时。 他那上好的云锦衣服,不知道是被树枝还是野猪抓坏,还有些泥污,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人在院子里站得笔直,看见沈清棠,开口就是两个字。 “吃肉。” 沈清棠:“……” 吃惊地看著季宴时,“你抓回来的?” 李素问低头看著地上一动不动的野猪,“这得多喜欢吃肉啊?!大雪天去深山里抓野猪。” 沈清棠神色复杂,“重点是能抓到。” 大雪封山的冬天,他是怎么找到野猪的窝点的?! 沈清柯表情也很复杂。 这头野猪目测得二百斤以上。 季宴时竟然一个人拖著回来。 不,他都不是拖回来的,他是“拎”回来的。 更別提,他是赤手空拳打死的野猪。 以后面对季宴时,能忍还是忍忍。 大丈夫能屈能伸。 只有沈屿之见野猪不再动弹,从房间里蹦出来,一脸开心,“今天有野猪肉吃了!我跟你们说,以前在京城,我吃过一次。这野猪整天在山林里跑,红肉多白肉少,而且特別劲道……嘖!” 他吸了下口水,今晚有口福。 季宴时依旧不管別人说什么,只看著沈清棠,“吃肉!” “好好好!”沈清棠举双手做投降状,“今晚吃肉。” 季宴时满意地离开。 沈清棠目光幽幽地看向围著野猪转的沈屿之,“爹,你会杀猪吗?” 沈屿之回头,一脸莫名其妙,“这猪不是死了吗?” “我是说剥皮剔骨拆肉。” 沈屿之:“……” 不自在地抬手摸了下鬢角,理不直气也不壮,“不会。” 父女俩齐齐看向沈清柯。 沈清柯:“……” 这一刻,他会不会似乎不那么重要。 因为没得选。 难不成还能指望季宴时动手?! 沈清棠不敢动手,但是多少知道一些理论知识,在一边当现场指导。 沈清柯父子找了根粗长的木棍把野猪四蹄朝上绑起来,架高。 底下点上柴火,让火焰烧在野猪皮上,把猪毛烧焦。 时不时要翻面,像烤乳猪一样转圈把猪毛烧光。 其实这样烧不乾净,因为猪毛根部还留在猪皮里。 只能放弃吃猪皮。 没办法,家里条件有限,否则可以做点猪皮冻。 等大部分猪毛烧乾净后,再点上火把把残留的,没烧到的部分一一细细烧一遍。 清理乾净猪毛后就要开始剔骨剥肉。 李素问把洗乾净的大块木板放在院子里的地上。 整只猪外表看起来金黄,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焦香。 沈屿之和沈清柯合力把野猪从火堆上方抬进小院放在木板上。 沈屿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幸好现在才有野猪,若是刚到北川那会儿,我恐怕都抬不动它。” 沈清柯点了点头,“不光抬不动,也不敢动手。” 还记得第一次杀野鸡就心惊胆颤。 初到北川时他们还是落魄的京城贵族,没干过下人干的活。 这段时间天天干苦力,掌心指腹磨起厚厚的茧,力气和胆子都大了不少。 如今连李素问都敢杀鸡宰鱼。 冬天白日短。 这么一会儿功夫,天色就暗了下来。 確切地说下雪天天色本就有些暗,这会儿更暗。 沈清棠和李素问一人提著一盏油灯在旁边照亮。 李素问心疼地咕噥,“灯油也不多了,这雪要再下下去,恐怕又得指著火堆过日子。” 沈屿之一边解绳子一边笑话李素问:“以前总愿意做当家主母,现在知道其中滋味了吧?!” 李素问瞪沈屿之,“这算哪门子当家主母?我这是给你们爷仨当僕人呢!天天一睁眼就是吃喝拉撒。” 沈清棠忙安慰她娘,“娘,別愁!一会儿把猪板油撕下来留著,若是雪再不停,我就都做成蜡烛。” 之前买来的灯油便宜归便宜,但是质量不好,烟特別大,亮度也不够。 沈清棠本就打算等这批灯油用完,自己用猪板油或者羊油做成蜡烛。 沈清柯没参与聊天,他皱著眉,握著刀不知道怎么下手。 沈清棠回忆了下穿越前看过的杀猪短视频,指著野猪的两个前蹄,“在这上面划开,然后猪嘴下面再划一刀,猪脖子竖著划一刀,这样脖子附近这块肉就能拆下来。” 沈清柯到底不是专业屠夫,下手时哆哆嗦嗦,力道也浅。 第一刀下去连焦皮都没划透。 第二刀略微好点切了进去,划了一道曲线。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於把沈清棠说的那部分肉切了下来。 露出脖子就能把猪头拆下来。 “这里顺著骨头缝整个切下来。”沈清棠在旁边比划指导。 她一句话,沈清柯就得忙活出一头汗。 不是找不准骨头缝就是力道不对。 天色完全黑下来,他才把猪头切下来。 李氏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把提著的油灯掛在一旁的树上,拿起刚拆下来的肉,“我先去做饭。” “我去吧!”沈清棠往房间的方向看了眼,“別辛辛苦苦做半天,那位再找事。” 毕竟季宴时那丫有时候很较真。 带皮的五肉,做红烧肉最完美。 最多不吃猪皮。 新鲜的五肉还是温热的,切块,焯水。 洗乾净铁锅,烧油熬色,把五肉放进锅里,煎至金黄,盛到盘子里备用,洗锅,倒油,油热放葱姜蒜和大料翻炒,再放入好的肉块,倒水,放酱油,,一点儿盐,盖上锅盖闷煮。 接下来就是等著红烧肉煮到软烂,再大火收汁即可。 木柴塞进灶眼里慢慢燃烧,不需要人一直守著。 沈清棠填好灶膛转身往院子里走。 沈清棠到时,猪肚子上的皮肉已经撕开,上面的板油也被整块撕了下来。 野猪偏瘦,板油不算多。 下一步就是掏內臟。 “嚯!”沈清柯手刚伸进猪肚子里,就一声惊嘆。 “怎么了?”李素问关切道。 沈清柯没说话,只是快速在猪肚子里扒拉了两把,收回手。 猪的五臟六腑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嘖!”沈屿之摸著下巴感慨。 “嘶!”沈清棠也倒吸一口气。 李素问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沈清棠解释:“这头猪是因为被季宴时震碎內臟才死的。” 而且他用了很巧的劲儿,让猪坚持到回来才咽气。 李素问:“……” 扭头就嘱咐沈清柯:“你以后没事別去招惹他!他再扔你,你就忍忍。” 摔屁.股总比被弄死好。 沈清柯:“……” 真是亲娘。 不过,他也这么想。 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也越来越容易。 掏出內臟之后,沿著边缘把全身的皮剥下来。 然后是猪腿加猪蹄分割下来。 最后剩个腔架,沿著肋骨中央划开,沈清柯和沈屿之一人一边同时自己的方向用力往下掰。 咔嚓! 一分为二。 一家四口欢呼。 他们成功了! 就在这时,季宴时拉开房门。 第060章 饭,一口一口的吃,命,一步一步的革 一家四口齐齐噤声,望向季宴时。 野猪的五臟六腑还在木盆里摆著,此刻他们对季宴时的敬畏达到这几天之最。 难道刚才喊太大声,吵到他了?! 季宴时只穿一身緋色礼中衣,手里拎著他破掉的同色衣衫裤子和外袍,往外院子里一扔,同时丟出一个字。 “换!” 已经相处出经验的沈家四口很容易就理解了季宴时的意思:换新的。 沈清柯仗著自己手里有刀,顿时又有点不能忍,“我们不是你的丫鬟僕人!再说,也没有新衣服给你换。” 季宴时一如既往地不会听別人的话,表达完自己的诉求转身就走。 沈清棠低头看著地上的衣服若有所思。 季宴时为什么从里到外都是深红色系的衣服? 在大乾,沈清棠知道多数人都穿白色或者其他浅色衣服当中衣。 季宴时身上处处透著诡异。 李素问看著再次闭上的房门,儼然没了刚才分完野猪肉的开心,“怎么办?咱们去哪儿给他弄这么好的云锦做衣服?” 沈屿之和沈清柯同时皱眉不语。 季宴时初到山谷时,第一次扔他们就因为衣服不对。 沈清棠上前弯腰把地上的衣衫都捡起来,“也许他坚持的不是布料而是顏色。他说的差,是不是错的意思?!” 在大乾除了明黄以外就以黑色为尊。 然后是宝蓝、品蓝等。 北川普通百姓属於社会底层,穿的大都是藏蓝、褐色等粗布衣衫。 红色一般代表的是喜庆。 多是明亮的大红色,而不是季宴时身上这种緋红。 李素问有些发愁,“就是顏色咱们也没有緋红色的布啊!” “那就给他找一块白布成红色,权当感谢他给咱们家送一头野猪。”沈清棠提议。 这头野猪得有二百多斤。 按二十文一斤算还得四贯钱以上,买十套套布衣衫都绰绰有余。 “那也是明天的事。今天怎么办?总不能让他穿著中衣出来吃饭。”沈屿之皱眉。 家里有女眷,再怎么也不能让季宴时这样在家里跑。 沈清棠拎著季宴时的衣服凑近油灯检查了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外袍上有抓痕有树枝刮坏的痕跡,但是外袍之下的长衫只有一处小口。 沈清棠想了想,在长衫对称的位置又划了一道大小一致的小口。 把长衫递给沈清柯,“把这件给他,让他先穿上,说新衣服明天会做好。” “这……他能同意?”李素问觉得沈清柯大概率会被扔出来。 沈清棠对著拿起衣服往房间走的沈清柯又补了一句,“你告诉季宴时,他要不穿衣服就没肉吃。” 她说话时声音很大,话是对著沈清柯说的,但是让季宴时听的。 说完就忐忑的看著沈清柯敲门,推门。 李素问屏住呼吸,忐忑地咽了下口水。 没办法,季宴时折腾起人来,不只是扔出去,他还能让大家睡不了觉。 很快,沈清柯被从窗户里丟了出来。 沈屿之绝望地闭上眼:“完了!” 沈清棠摇头,“衣服没扔出来。” 沈清柯站起来,拍打著衣服上的土,不满地“哼”了声,“他扔我应当是嫌我进他房间。” 不对,那明明是他房间! 鳩占鹊巢还这么囂张! 沈清棠往锅灶走去,“不管他!吃饭。” 晚饭是软烂的红烧肉,配的锅贴。 沈清棠懒得再做其他菜来配主食,就和了点面,贴在锅边烀了一圈饼子。 怕只吃肉会腻,还摘了些生菜过来,弄了点儿蒜泥和醋。 季宴时不知道是闻见肉味还是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用人喊,自觉地从房间出来,坐在桌前等著人给他递碗。 知道季宴时寢不语食不言的规矩,一家人默默吃饭,还努力控制著筷子不要发出碰碗的动静。 “嚯!不愧是野猪,这肉真太好吃了!”沈清棠忍不住感慨出声。 食不言確实是好习惯。 以前的沈家人也有这样的习惯,但,那是以前。 他们已经习惯了吃饭时閒聊,一直安静吃饭会让人有些难受。 少了烟火气的热闹。 她刚一开口,李素问就想捂她嘴,只是放筷子慢了一步。 沈清柯认命地放下碗筷,闭上眼。 沈清棠抢在季宴时抬手前,对他道:“你要敢扔我们,以后都没肉吃!” 季宴时顿住。 其余三人巴巴地屏气凝神。 过了会儿,季宴时开始动筷子。 一家人齐齐鬆了口气。 还是肉好使。 沈清棠也重新提筷子,扒饭前对季宴时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但,这里是我家,你来我家就得守我家的规矩。” “我们家人就喜欢吃饭聊天。我们寻常百姓白天劳作就晚上吃饭这点儿时间有空嘮嘮家常交流感情。” “再说,又不是聊天就得唾沫横飞。你看,我们说话的时候嘴里都没有食物,不小心打喷嚏也会避开饭桌。餐桌礼仪不一定那么死板。” “……” 沈清棠念叨了几句,季宴时皱起眉,“吵!” 沈清棠:“……” 闭上嘴。 不能得寸进尺。 刚爭取到吃饭说话的权利不能太贪心。 饭,一口一口的吃,命,一步一步的革。 *** 吃过饭,沈清柯和沈屿之略一休息去泡温泉。 沈清棠和李素问白天泡过温泉,晚上点著灯熬猪油做蜡烛。 他们自己撕下来的板油,需要再切掉裹在里面的筋膜。 切成块,洗净。 锅里放一点儿水再把板油放进锅里开始煮。 烧开时,翻滚的白色液体冒著热气。 再熬一会儿热气越来越淡,白色的水变得越来越清亮。 这时,就开始出猪油。 火候得注意控制,不能太大火,容易把油渣烧糊但是油没炼干,也不能太小火,火太小了不太出油。 炼猪油的活,娘俩这段时间已经很乾了很多次。 一个烧火一个看锅,配合很默契。 熬好的猪油,盛出一点儿用来浸透做烛芯的线。 把线放在隔油的窗户纸上晾著。 接下来得找模具和冷凝器具。 冷凝器具好办,找个瓦罐装满雪就行。 模具依旧用的是竹筒。 知道这样做蜡烛,越高难度越大。 沈清棠选择的是十公分高的矮竹细竹筒。 等著浸透油的蜡烛芯冷却变硬后就开始融合。 长长的线放在竹筒中央,吊起来,確保是直线。 然后放进竹筒的一端要多留出一小段。 如法炮製,做了两根蜡烛,放置在装满雪的瓦罐里,搬到外面等凝固。 希望明日能如愿获得两根蜡烛。 沈清棠刚想收拾完去睡觉,瞥见地上的破外袍,才想起,还有一个麻烦没解决。 第061章 使唤季宴时 得染布给季宴时做衣服。 染布需要染料。 沈清棠做香皂时储备的材料里有两种能染红色。 一种是凤仙粉,还有一种是茹(ru)藘(lu)。 茹藘就是茜草,根部能做红色染料。 这玩意山上就有,沈清棠无意中看见想方设法挖了些回来,想著染香皂用。 茜草的根系比较发达,即使冬天,地上的茎残,底下的根还盘根错节。 主根下面生著数十条支根。 沈清棠挖掘时了不少的力气。 她把找出来的茜草根,洗净削皮。 红棕色的表皮削开,里面是黄红色的木部,折断就能看见淡红色断面。 泡在热水里,一会儿就呈淡红色。 淡红色肯定不行,沈清棠把所有的茜草根都泡进去,还加了些凤仙粉。 水明显呈了深红色,怕顏色不够深,沈清棠还把砚台找出来,磨了点墨出来加进去。 至於墨染衣服会怎样,那得染完才知道。 觉得顏色足够深,沈清棠才把白色布綑扎结实泡进木桶里,上头压著一块石头,省得布浮出水面染色不均。 *** 翌日,雪终於停了。 早晨推开窗,看见太阳升起,沈清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第一天下雪到现在已经一周,终於看见天气放晴。 她是家中第一个醒来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月份大的了关係,她觉变少,晚上睡不著,早晨会早早醒来。 沈清棠低头,看著自己鼓鼓的肚子,轻轻拍了拍,“小宝宝,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呀?” 问完自己笑了,“不管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你健健康康就好。” 话音刚落,肚子里有了动静。 现在已经怀孕快七个月,肚子里的小宝宝动起来越来越有劲儿。 能明显感觉到腹壁上被碰到的动作。 沈清棠眉眼越发温柔。 穿越前,她亲人缘单薄,不止是父母对她不好,她还不孕。 高中那会儿,沈清棠例假总是不准,就去看医生。 她那会儿脸皮薄不敢去大医院,就找了个小诊所。 大夫说这种情况得服避孕药调理。 当时年幼无知,沈清棠信以为真,每次迟迟不来例假就服用。 等上大学才知道碰见了庸医,然而为时已晚。 別说她本就多囊,就是正常人吃这么久的药也会变成不孕。 沈清棠成为网红后,没少求医问药,然而被判定几乎没生育的可能。 做好了当一辈子丁克的打算,没想到穿越后就喜当妈。 沈清棠一点儿都不排斥这个孩子,更不在意孩子的父亲是谁。 只是怕照顾不好这个小生命而已。 沈清棠等著肚子里的宝宝安静下来,才抬头。 对上季宴时直勾勾的眼睛,嚇了一跳。 轻抚心口,抱怨:“少爷,下次能不能给点儿动静?!人嚇人是会嚇死人的。” 季宴时没理她,目光落在她肚子上。 沈清棠忽然想起,似乎那晚在饭馆他就想摸她肚子。 也是从那天起,他就没扔过她。 沈清棠这会儿心情好,主动开口:“你不扔我是因为我肚子里这个小宝宝吗?” 季宴时没回她,依旧盯著她的肚子。 “你喜欢小孩子?” 季宴时依旧没说话。 “你现在看没用,过几个月他(她)才能出来呢!到时候请你喝喜酒,你要记得准备小礼物!” 季宴时还是没说话。 沈清棠:“……” 唱独角戏好无聊。 她也不再理季宴时,推门出来,到院子里先看昨晚做的蜡烛。 蜡烛是油做的,很好脱模。 灯芯略有一点儿歪,但是问题不大。 总体来说算是成功的。 沈清棠很满意,想著一会儿吃过早饭再做一个。 接下来先去温泉边儿绕一圈。 看看果蔬长势,以及养著的鱼。 散养的鱼不容易死,但偶尔也有死的,得捞出来。 转这一圈再回来,沈屿之夫妇已经相继起床。 沈屿之端著刚拌好的麩皮和昨晚剩的生菜叶去餵鸡鸭鹅。 小傢伙们越长越大,饭量也越来越大。 之前都是餵小米、小麦。 现在粮食告急,只能把麩皮掺进去餵。 沈屿之见沈清棠从温泉边儿回来,一边儿往槽里倒食,一边问沈清棠,“菜都挺好的吗?” 沈清棠点头,“挺好的。我看见茼蒿应该马上能吃,菠菜、白菜都长势很好,再过几天应该能吃。” 这些菜自己吃不过来,过两天还可以再卖一部分。 正好马上要过年,可以小赚一笔。 李素问在烧火做饭,闻言道:“那挺好,能过个丰收年。” 沈清棠点头,径直走向染色用的木盆。 木盆里的水没有上冻,但水也冰凉,沈清棠不想碰冷水,恶向胆边生挑战指使季宴时。 她朝站在露台上发呆的季宴时招手,“少爷,来帮个忙,把布捞出来。” 沈清柯起来,恰好听见这句,嗤笑:“他不使唤你就不错了!你还想使唤他?” 沈清棠无所谓地耸肩,“事在人为嘛!” 反正不成功也损失不了什么。 季宴时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沈清棠再接再厉,“你不帮我把布捞出来,我就不让我娘给你做衣服。” 季宴时依旧没动。 沈清棠也不气馁,换个威胁:“你不捞布出来,中午就没肉吃。” 季宴时飘过来。 沈清棠见有戏,补了一句:“捞出来拧乾,要不然扣你一块肉。” 沈清柯:“……” 抱臂站在露台上看热闹。 季宴时抬起手,染好的布就凭空从木盆里飞出来。 沈清棠连忙躲到一边儿,以免被溅湿衣服。 主要染上色不好洗。 季宴时手腕一翻,还滴著水的布就开始凌空转起来。 过了会儿,沈清棠见布上不再滴水,主动伸出双手,“好了,给我吧!” 季宴时收回手,一块近乎黑色的布料落在沈清棠手上。 沈清棠指著水桶,“把水倒了再帮我打一桶水来。” 走到半路的沈清柯朝沈清棠竖起拇指。 他本想过来去倒水、提水。 总不能让沈清棠一个孕妇干这种活。 季宴时当然不动。 儼然已经掌握了跟季宴时沟通技巧的沈清棠言简意賅道:“不干活扣一块肉。” 季宴时看向沈清棠。 第062章 爬犁 沈清棠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他不开心会扔人,惹恼了会打人吗? 她可承受不起他一巴掌。 沈清柯跑过来,挡在沈清棠前面,全身紧绷,满脸防备。 季宴时往日里清澈的眼神中浮起迷茫。 似乎不明白干活和吃肉有什么关係。 也像在疑惑为什么扣他一块肉而不是两块。 就在沈清棠打算认输时,季宴时动了。 单指勾著水桶飘到温泉边,又拎著装满水的水桶飘回来。 沈清棠鬆了口气,轻抚心口:还好,虎鬚擼成。 到底心有余悸,沈清棠没敢再使唤季宴时。 沈清柯也自动自发帮著漂洗染好的布。 穿越前,沈清棠听人说加点醋能防止掉色,又找来醋滴了点儿。 有没有用不知道,染出来的布还算是比较成功。 是比季宴时身上穿的衣服还要深一些的红。 洗净后晾乾,就能给季宴时做衣服。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穿。 *** 早饭是在房间里吃的。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顺便商量著出山卖肥皂和採买物资回来的事。 家里粮食短缺。 今儿还是腊八节。 需要买些五穀杂粮回来熬腊八粥。 说是商量,偷看很重,一家人光明正大的“窃窃私语”。 沈清棠轻声道:“想要进城得先除积雪。” 沈清柯跟著压低声音,“山谷里暖和,没什么积雪。不过咱们推著板车出山谷那条路上,雪厚的地方,差不多能没过人。想清出那条路得个两天功夫。” 沈屿之瞄了季宴时眼,见他没有反对他们聊天的意思,也跟做贼一样小声道:“要不然晚两天再出去?” “家里存粮不多,做肥皂和香皂的材料也得买。”沈清棠还是想马上进城,“再想想办法。” 沈清棠能想到的办法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让季宴时背他们出城。 只是这少爷似乎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 上次“抱”她回来,两个人都彆扭。 如果他们都坐在板车上,不知道他能不能拎动? 沈清棠心里盘算,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往季宴时方向瞄。 瞄一眼。 再瞄一眼。 又瞄一眼。 三番五次后,季宴时看她。 四目相对。 沈清棠欲言又止,还是没勇气开口。 季宴时收回视线低头自己的碗,再抬头看看沈清棠,又看看自己的碗, 默了片刻,从自己碗里夹了两片肉放进沈清棠的碗里,然后侧过身,半个背对著沈清棠,似乎怕她还惦记他的肉。 沈清棠:“……” 李素问眼睛瞪得溜圆看著沈清棠碗里的肉,“他竟然捨得给你吃肉?” 沈清棠也很意外。 她总不能再把肉还回去,盘子里还多著呢! “谢谢。”她开口,决定还是直接说,“季宴时,你能不能把我们带出山谷?” 季宴时当然不会回他。 李素问筷子一翻,筷子尾隔空指了下季宴时的衣服,“他连外袍都没有怎么跟你们出门?” 在大乾,袍是指夹的外套。 季宴时那外衣是单层。 大约习武的关係,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单衣。 现在除了中衣大约也就这一层长衫。 沈清棠咬牙,“到城里,我给他买一件。” 沈屿之放下饭碗笑话沈清棠,“看你那財迷样儿!” “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沈清棠,掏出帕子擦了下嘴,“毕竟季宴时不太好商量。保险起见,咱们做个爬犁。” “爬犁?”沈清柯疑惑,“耕地的?” “在京城,咱们叫冰床儿。你冬天不也经常去拖冰床玩儿?差不多的玩意儿。 只是拖冰床在京城一般都是贵族子弟用来玩乐。 爬犁在北川算是冬天的交通工具。 北川地寒,三分之一是冰雪期,户外山川沟野雪特大,往往填没道眼,只有爬犁不限制道路。 百姓们多用爬犁来赶集、运粮砍柴等。” 一家人现在对沈清棠的“博学”已经接受十分良好。 “现在做爬犁还来得及?”沈屿之抬头,目光越过窗户看向天空。 看太阳的位置能估算时辰。 “复杂的来不及,简单的可以。”沈清棠点头,忍不住又看向季宴时,“只是,爬犁往往需要动物拉。” 比如麋鹿或者大型犬类。 沈清柯想笑,却不小心被粥呛到,转过身,避开饭桌,咳得满脸通红。 李素问心疼地在他背上轻拍,“清棠又没说什么,你至於笑成这样?” 沈清柯:“……” 她还没说什么? 就差说让季宴时拉爬犁了吧?! 那画面……嘖! 他不敢想。 *** 吃过饭,沈清柯、沈屿之在沈清棠的指挥下做简易爬犁。 爬犁上半部分容易,长短不一的木棍搭个低矮的长方形架子就好。 麻烦的是接触雪的两根杆。 沈清棠选择了用竹筒做。 他们著急进城,没太多时间打磨光滑的硬木桿。 竹筒是之前做水车时剩下的。 找了根粗点的竹筒从中间劈开一分为二。 断成合適长度。 多余的竹节敲掉。 隨意挑一端,在合適的距离向內侧切出切口,不能切断。 把前端放在火上烤软,再弯曲起来固定一会儿。 竹子的纤维束在高温下软化可以塑形。 两根竹片依次做好之后,钉在刚做好的木架下方,简易爬犁就完成。 沈清柯和沈屿之各做了一个。 一个拉货,一个拉人。 沈清棠又找了两根比较结实粗细合適的长木棍,做撑杆用。 他们没有雪犬,只能靠自己……和季宴时。 若季宴时不配合,就得手动用秤桿像滑雪一样,滑出去。 沈清棠依旧用肉作饵引著季宴时同他们一起进城。 香皂肥皂一个爬犁和沈清柯一个爬犁,沈清棠自己一个爬犁。 爬犁上绑了长长的麻绳,麻绳另外一端在季宴时手里。 沈清柯一想到沈清棠说的“狗拉爬犁”就想笑。 一路憋得难受。 外出时是顺著最初的山洞出去的。 比起平地,爬犁更適合从高处往低处滑。 一路上不算太顺利。 季宴时是人,但心智有损的人某些时候的行为真不如狗。 他足尖轻轻一点儿就出去好几丈远,爬犁吃劲就会飞出去。 运气好像盪鞦韆,从高处落下。 运气不好,就会被摔下来。 沈清柯和装肥皂香皂的木箱,轮流被甩下爬犁。 而沈清棠自始至终稳稳坐在爬犁上从没掉下来过。 这种区別对待,容不得沈清柯不多想。 沈清柯鼻青脸肿地坐在爬犁上,狐疑地盯著季宴时。 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第063章 招蜂引蝶 经过一番波折,一行三人终於到了城门口。 大约雪刚停的关係,进城的人不算多,没用排队就进了城。 城里的路上结了冰。 大人走得摇摇摆摆小心翼翼生怕滑倒。 小孩子猛跑几步,双.腿前后岔开在冰上打滑溜。 沈清柯拖著两辆爬犁走在最后。 沈清棠依旧坐在爬犁上。 沈清柯怕她摔著不许她下来。 要不是肚子大,她也挺想试试打滑溜。 季宴时不快不慢地走在爬犁旁,维持著离沈清棠一步的距离。 才腊月初八,內城的集市上已经十分热闹,颇有年味。 摆摊的商贩比往日多了许多。 沈清棠三人好不容易找了一处位置不算好的空地,把爬犁当货架摆放需要展示的肥皂和香皂。 卖的是第三批肥皂和香皂,顏色、造型比前两批还多些。 肥皂二百七十四两,香皂二百七十两,总共三十四斤。 沈清棠搓了搓冻僵的手,东张西望。 今儿来的晚些,这位置委实不太好,人流有些少。 得想办法吸引些人过来。 沈清柯也冻得搓著手原地跺脚,一张嘴就是一团白气,“今天也没带木盆、木炭和水。怎么吸引人?” 不知道出山的路是什么状况,没敢多带东西。 除了爬犁和人,就只有这一小木箱肥皂和香皂。 沈清棠的目光移向嫌吵跃上房顶的季宴时。 沈清柯:“……” 莫名有些同情季宴时。 被自家妹子用两块肉使唤起来没完没了。 当然,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活该! “季宴时。”沈清棠双手圈成喇叭状朝房顶上喊,“走,我带你买肉去。” 季宴时飘下来就要抓沈清棠。 沈清棠忙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不能走屋顶,得从人群里穿过去。否则卖肉的会把你当妖怪,不卖肉给你。” 季宴时扭头看看身后汹涌的人潮,薄唇抿起。 明显很抗拒。 除了在温泉池那一晚,沈清棠还是头一次在季宴时脸上看见这么明显的表情。 强季宴时所难,沈清棠一向挺坦然,谁让他恩將仇报总欺负他们家人。 仔细想想,除了第一晚季宴时受伤昏迷是沈清柯和沈屿之给他上的药,自从他醒后,就没事人一样,行动自如。 除了吃饭,多数时间就在房间打坐,不见他吃药和换药。 沈家人也习惯性忘记他受伤的事。 前天,沈清柯去房间给季宴时送衣服被扔出来后说,他看见季宴时身上新旧伤交错,最严重的一道,这些天过去还没结痂。 沈家人都不是大夫,季宴时又不让人近身,而且日常表现的与常人无异且武力高强,很难让人把他当个伤患。 尤其是季宴时总一身緋红衣衫,也看不出来衣服上染血。 一个衣著显贵的富家公子,为什么会这样?! 纵使不知道原因,沈清棠也觉得季宴时成长的环境可能没有他们想像中那么好。 顿时有些於心不忍,沈清棠不再逼迫季宴时,朝他摆摆手,说了句“算了!我自己去。”就向热闹的人群。 刚走几步就听见沈清柯在后面喊:“你去哪儿?” 沈清棠回头,见季宴时肃著脸跟在自己身后一臂远的位置。 沈清棠这才想起刚才威胁过他,忙道:“你不用跟著我。我自己去买肉就行!” 说完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季宴时还是不远不近的跟著。 沈清棠:“……” 她哭笑不得地跟季宴时强调,“你真不需要跟著。我自己一个人去买肉,等回家做好给你吃。” 她抬手指了指屋顶,“既然不习惯,你还是上去待著吧!” 况且,他在下面回头率有点过高。 季宴时长相出眾,气质高贵,又一身显眼至极的衣服,想不吸引人都难。 季宴时轻易不会开口,这次同样没搭理沈清棠。 沈清棠往前走了几步,再回头。 季宴时还是不远不近的跟著。 沈清棠:“……” 行,愿意跟著就跟著吧! 没走几步,沈清棠发现身边来往的行人渐渐变成了清一色的大姑娘小媳妇儿。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罪魁祸首是季宴时。 现实版的招蜂引蝶。 沈清棠之前叫季宴时跟著就是为了用“美男计”。 便没干预,自顾自朝人多的地方挤过去。 谁知道没走两步,就听见一道惊慌失措的女人尖叫声。 “啊……” 沈清棠回头,看见一个腾空而起的妇人,飞出人群落摔在地上。 妇人“哎呦!哎呦”地呼痛,半晌没能爬起来,还是路人看不下去才把她扶起来。 沈清棠忍不住去看季宴时。 季宴时也在看她,似是在问:怎么不走了? 沈清棠莞尔。 原来季宴时扔沈清柯都手下留了情。 那妇人约莫四十来岁,看衣著打扮最起码也是有钱人家的嬤嬤,或者是门第不高的富人家主妇。 路人应当是认识这妇人,扶起她后还出声调侃,“於家嫂子,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吃人家豆腐被打了吧?” 於家嫂子恼羞成怒,一张黄黑脸顿时涨得通红,“你別胡说八道!再坏我名声,我跟你急眼!” 路人不知道是觉得话说过了,还是怕於家嫂子急眼,“嘿嘿”笑著鬆开手,两手拢在衣袖中离开。 人群里不知道谁“切”了声,“怕人说,就別做!真是既当女表子又立牌坊!” “何二家的,你说谁?”於家嫂子转身朝人群中另外一个妇人怒目而视。 “就说你怎么了?谁不知道你於寡妇看见汉子就走不动道!准是看见人家小公子长得俊俏吃人家豆腐才被揍的!” 於家嫂子顿时急眼,扑过来跟那个何二家的扭打在一起,“让你满嘴胡咧咧,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哈?我胡咧咧?我家爷们从你家门口过,你那俩眼睛珠子都不错一错的!附近胡同里谁不知道你於寡妇的厉害?!哎呦,你敢掐我?我跟你拼了!” 何二家的不甘示弱,伸手去抓於家嫂子的脸。 於家嫂子又是一声痛呼,一只手再去扯何二家的头髮,“你看不住自己男人赖我?是你男人说你有狐臭不愿意跟你一个被窝……” 第064章 经营秘诀,將心比心 沈清棠:“……” 她瞥季宴时眼,撇嘴,咕噥:“蓝顏祸水!” 別人或许分不出真假,她很確定,一定是那个於寡妇碰了季宴时,最起码是试图碰到他。 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扔人。 两个妇女当街为男人打架,很快吸引了很多人过来。 大家把於家嫂子和何二家的围在中央,却没人上前拉架。 最多嘴上喊一句:“別打了!” 不疼不痒。 说的没诚意。 听的没当真。 沈清棠顿踮起脚看了会儿热闹,见围观人群越来越多,顿时眼睛弯了起来。 人,这不就有了嘛?! 她一手护住肚子,一手拨开前头的人往前挪嘴里喊著“借过一下!”。 被拨见沈清棠是孕妇,基本都会让一让。 也有人会抱怨句:“大著肚子还凑热闹!” 很快,她就挤到了最前头,拔高声音制止:“两位姐姐,听我一句劝,先別打了!我有好东西给你们看。” 於家嫂子和何二家的齐齐住口。 於家嫂子抓著何二家的头髮,何二家的揪著於家嫂子的衣领,谁都没鬆手,两人以十分彆扭的姿势看向沈清棠。 於家嫂子上下打量沈清棠,“你谁啊?” 何二家的,“什么好东西?” 沈清棠摘下只有拇指分开的手套,从身上挎著的布包里掏出两块小巧精致的香皂。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二位姐姐,我是卖香皂的。 这香皂比澡豆好使,洗脸、洗头、洗澡洗的乾净,不紧绷。 尤其是对一些自带“体香”的姐姐更友好,虽然不能治本,但是在不出汗的前提下保管你一天天都香喷喷!” 沈清棠最后一句声音略低,实在有点儿心虚。 香皂可没治狐臭的功效。 不过天天洗澡確实能减轻体味。 “真的?”何二家的闻言顿时鬆开於家嫂子的衣领,走过来,从沈清棠掌心拿起一块玫红色带牡丹纹的香皂,凑近鼻尖闻了闻,“確实挺香。怎么卖的?” “六文钱一块,十文两块。” “倒是比澡豆便宜的多。”何二家的跟沈清棠確认,“真能遮掩体味?” 天知道她为此受了多少苦楚。 尤其是夏天,路过之处,別人都退避三舍。 连自家男人都嫌弃他,寧愿在外面跟於寡妇滚混也不肯回家上她的炕。 本来也只有家里人和邻居知道,她在外面还能抬起头。 谁承想,她抓姦自家男人跟於寡妇后,这死娘们儿到处宣扬她有体味。 如今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这事。 让她时时刻刻活在別人的讥笑和嫌弃中。 哪怕別人多看她一眼,她都觉得是在嫌弃她。 心里的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若这香皂真好使,別说六文,六十文她也买。 “真的。”沈清棠点头,一脸真诚,“但是,香皂洗一次澡,在不汗的情况下能管两三天,要是出汗就得再次洗澡,日常也得两三天洗一次。 另外,家里的炕单也要经常换,最起码五天就得换一次。” 这话半真半假。 香皂没有治狐臭的功效。 但是,只要不是夏天,有狐臭的人经常洗澡,保持腋窝乾燥,身上的味道会减轻很多,有的不离特別近都闻不到。 然而北川夏天时间很短,除了夏天多数时候都很冷。 寻常老百姓家里捨不得烧炭,家里比较冷,都害怕洗澡。 很多人除了夏天,只过年前洗一次澡。 “这么麻烦?!”何二家的皱眉,“必须两三天就得洗一次澡?那得多冷?” 沈清棠点头,“咱们女人爱美哪有不付出代价的?结婚时盘头髮都还得要一两个时辰呢! 宫里的娘娘们各个看起来仪態万千,但,哪个不是被宫里的老嬤嬤用戒尺一点点逼出来的?!” “说的也是。”何二家的看看沈清棠左手中的粉色桃图案,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梅图案似乎不確定要哪一块。 沈清棠再接再厉,“体味虽说不算是病,可哪怕去看大夫,是不是也没有大夫能保证给你治好?!” 狐臭多数跟遗传有关。 得经外科手术切除汗腺治好。 古代哪有外科手术?!肯定治不好。 何二家的点头,她確实看过几次郎中,都给开了药,但是用处不大。 “冒著寒冷洗澡和被人嫌弃你选一个。” 何二家的咬牙,“这俩我都要了!” 不就是冬天洗澡?! 忍了。 沈清棠把香皂递给何二家的,收了她十个铜板,又从布包里掏出一大一小两块肥皂,“我这里还有洗衣服特別乾净的肥皂,小的三文一块,五文两块。 这块大的六文钱,十文钱两个。 你记住身上的衣服和你睡的被褥要经常换洗。尤其是贴身衣物最好一天一换。” 何二家的狐疑地看向沈清棠,“真的假的?你不会是骗子吧?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香皂肥皂!” “我买过这位姑娘家的肥皂,別说,洗衣服比浆洗的乾净太多了。”人群里有人喊,“姑娘,给我来两块大肥皂。我之前买的小肥皂已经没了。” 沈清棠摇头,拍了拍背著的布包,“我没带那么多肥皂,不过,我家摊位就在前面,你去前面拿也一样。就往前不过十几步远。” 那人应声离开。 沈清棠转头笑眯眯对何二家的道:“何家姐姐,两三文钱的东西,值当我挺著肚子出来骗人?” 何二家的一想也是,痛快地付了六文钱,拿著香皂和肥皂离开,把於家嫂子拋之脑后。 於家嫂子见状,也凑到沈清棠跟前,“你刚才那个什么香皂,洗了真让人变香?” 沈清棠又打开隨身的布包隨手掏出一小块香皂递给於家嫂子,“姐姐,你先闻闻!” 於家嫂子凑到鼻尖闻了闻,眼睛亮,“真的好香!” “香皂洗澡会在身上留香一段时间,但是不能让人变香哦!”沈清棠解释。 她的买卖要常做,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措辞得严谨。 “知道。”於家嫂子往沈清棠腰间的布包瞄,“你还有什么味道和纹的?” 沈清棠等的就是这一句,指著沈清柯所在的方向,“我家肥皂摊就在那边儿,你可以过去选!” 於家嫂子点点头,把手里的香皂还给沈清棠,转身往肥皂摊走去。 沈清棠朝围观的人群大声喊道:“父老乡亲们,大家可以跟著一起看看!看一看又不要钱! 尤其是家里负责浆洗衣服的姐姐、婶子、大娘们,冬天泡水时间久了,手更容易冻裂。” “肥皂洗衣服快,省时省力。就两三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刚才围著季宴时转的大都是女人。 听见沈清棠的话,都觉得有道理,纷纷朝沈清柯守著的肥皂摊走去。 沈清棠怕被人群挤到,退到一边儿避让。 一回头发现季宴时依旧不远不近保持一臂的距离跟著自己。 沈清棠想起刚才誆骗他的话,有些心虚,“卖完肥皂就去买肉。要不然没钱买。” “清棠?” 身后传来试探的喊声。 第065章 交牙钱 沈清棠回头。 沈炎扶著孙姨娘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孙姨娘手里拎著篮子,应当也来內城採买。 果然,孙姨娘见没叫错人,面上一松,笑起来,“还真是你!刚才人太多,我们挤不过来,远远听著像你声音。” “孙……婶娘,”沈沈清棠到嘴边的“姨娘”改成“婶娘,“你们怎么来了?” 孙姨娘愣了下,唇角缓缓上扬,应声,“欸!”,眼角的鱼尾纹都淡了许多,语气十分柔和,“今儿不是腊八节?这些日子阿炎受他们东家诸多照顾,总想答谢人家。 我听洗衣服的姐妹说,北川的腊八粥和北川的不一样。 想著来买一些杂粮回去熬些粥给他东家送去尝尝。 主要我们现在这条件,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 沈清棠摇头,“婶娘,可別这么妄自菲薄!沈炎堂哥品性好,能吃苦,人又聪明,將来会越来越好的,你就擎等著享福吧! 至於送礼,一般心意比礼物本身代表的价值更贵重。” “你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孙姨娘被哄得很开心,侧头在沈炎挽著的他的胳膊上拍了两下,“没事多跟你堂妹学学!我就不愁你找不到媳妇儿了。” “娘!”沈炎红著脸抗议,“你怎么当著堂妹的面这么说?!” “你看看……”孙姨娘指著沈炎跟沈清棠告状,“脸皮薄成这样,真见到喜欢的姑娘怕是话也不会说。” 略一顿,还是换了话题,“这位是?” 她问的是季宴时。 沈清棠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介绍季宴时,隨口道:“我家新请的伙计。” 反正季宴时也不会在意她胡说。 季宴时压根不关心他们说什么,就不远不近地跟著沈清棠,垂著眼,不知道想什么。 “你家都请上伙计了?”孙姨娘很惊讶,“这些天没见你进城,这是做上什么大买卖了?” 这伙计好像有点儿傲,不搭理人。 “就卖肥皂和香皂。伙计临时请来帮两天忙。”沈清棠不想多谈季宴时的事,主要她也不知道,从布包里掏出一块小香皂和一块小肥皂,“婶娘,你拿回去试试。” “这些天没进城是因为大雪封了山,我们出不来。” “你们房子盖好了吗?下这么大雪,山里很冷吧?”孙姨娘眉眼俱是担忧,连连摆手拒绝,“你留著卖钱,好多买些御寒,我用这么好的东西浪费。” “山里还行。”沈清棠把肥皂和香皂拍进孙姨娘手里,“婶娘你就拿著吧!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你要这样,我是不是还得付堂哥的图纸钱?” 孙姨娘这才收下。 又寒暄几句,才分开。 孙姨娘和沈炎向前,沈清棠和季宴时向后。 走出几丈远,孙姨娘回头,目光落在沈清棠和季宴时的背影上,一脸惋惜,“清棠这么好的丫头,真是可惜了!” 年纪轻轻就未婚先孕,以后还怎么婚嫁?! 沈炎跟著回头,笑了笑,“堂妹也算大难不死,会有后福的。” 孙姨娘转身继续向前,“得先有家才有福!不过她身边那伙计长得真俊俏,跟清棠挺般配。” “娘,你能不能別乱点鸳鸯谱?!那公子哥儿一身华服,哪里能是个伙计?!” *** 肥皂和香皂卖得很快。 一开始都是沈清棠引来的新买家。 不一会儿,一些老顾客找了过来。 新买家大都喜欢买小块的肥皂或者香皂。 大约觉得就算不好用,也就浪费几文钱。 而回头客大都会买大块的肥皂和香皂或者买两块小的肥皂和香皂。 眼看还剩几块肥皂和香皂就能收工。 几个官差嘴里喊著“让一让!”挤到前面。 第一个站在铺位前的人朝沈清棠伸手:“牙钱五十文。” “这么多?”沈清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五十文?” 牙钱是什么她都不知道。 “对!快点拿钱。我们还得去下一家。”其中一个官差不耐烦的催促。 “能不能便宜点儿?”沈清棠掛著笑脸商量,“官爷,您看我们就是小本生意,五十文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交到公家的银钱也能討价还价?”站在最前头的人,拍著木箱催促,“快点!再耽搁就让你们再交五十文的罚金。” 沈清棠忙数出五十枚铜板递给打头的官差。 为什么拿钱不知道,但是这群官差让她感觉很眼熟。 像古代版城管。 无论年代,民也斗不过官,何况人家还穿著官衣。 她只想做生意,不想惹事。 “这还差不多!”那人数了数铜板,够数后,装进荷包里,招呼后面的人,“走,下一个。” 等官差们走远,沈清柯愤愤道:“狗仗人势的东西!明明应该为百姓做事,却一个个比县太爷架子还大!” 一个买香皂的买家听见,苦笑:“他们就是县太爷的人!” 旁边卖人的货郎跟著道:“他们就是看你们这里围的人多,故意多要钱!像我们这种没什么生意的,十个铜板就够。” 他说著又摇摇头,“辛辛苦苦在外面挨饿受冻一整天,不够他们张一次嘴的。” 第066章 我还没玩过大肚子的女人呢! 前一刻沈清棠就注意到有官差在旁边摊位前,只是买肥皂香皂的人有点多,喊著问价,就没听见他们说的什么。 听见这话,沈清棠皱眉问:“胡乱收牙钱也没有人管吗?” 交摊位费她不反对,乱收费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 “谁管?”卖人的反问,一脸麻木,“牙钱是官方徵收的,收多少县令说的算。” “就是官方徵收,总该有个徵收章程吧?也不能想收多少就收多少啊! 就算县令胡作非为压榨百姓,难道就没有人去告吗? 县令上头还有知府,知府上头还有道台,道台之上还有巡抚,总不能全部坑壑一气吧?!” “你们还是年轻。”沈清棠他们右侧卖灯笼的摊贩甩著手里刚用二十文换来的牙钱字据,“县令要给知府上孝敬,不搜刮我们怎么孝敬?一层层往上,都是一丘之貉,谁会管?” 沈清柯还是不苟同,“寧王呢?他作为藩王就容忍自己封地的官员们胡作非为?” “寧王?那是咱们老百姓能见到的人物?再说他也不是个东西!”卖人摇头,食指竖起往空中指了指,“指著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贵人,不如自己多出来赚几枚铜板,这样交了牙钱还能剩一点儿,过年割二斤肉包点饺子。” “谁说不是?!”卖灯笼的点头附和,往沈清棠的木箱里探头看了眼,劝她,“姑娘,我看你这木箱里肥皂和香皂也没剩多少,不若就收摊回家吧!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別在这里挨半天冻,卖出去肥皂,钱还不是自己的。” 沈清棠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买人的往刚才官差来的方向探头望去,“你们应该不常来草市吧?!” 跟现代地摊喜欢摆在交通要道口、人流量大的地方一样,古代也是如此。 摆摊的人多,集中的地方就叫草市。 其实就是所谓的集市。 集市也不是天天有。 两天一小集,三天一大集。 沈清棠点头,“確实没来过几回。” “怪不得!”卖灯笼的也跟著探头观望,“你们再不走,怕是还得遇上收地皮钱的。” “地皮钱是什么?”沈清棠纳闷道。 古代还有地皮钱?! 可她也没买地。 买人的解释:“今年以前是不收牙钱的,也就是那些泼皮无赖会来收点儿地皮钱。现在是牙钱要交,地皮钱也要交。咱们都是小本生意,一天赚不了几个铜板,刨去本钱真不剩几个钱,都养这帮孙子了!” 卖灯笼的连连摇头,“谁说不是?!我今天赚的铜板都还不够牙钱……” 沈清棠左一耳朵,右一耳朵的,总算弄明白了牙钱和地皮钱。 牙钱就相当於营业税。 地皮钱就是摊位管理费。 她感觉没错,刚才那几个官差就相当於北川城管。 买人的不知道看到什么,手忙脚乱收拾摊子,神色慌张,语气急促,“快走!收地皮钱的那帮混帐东西过来了!姑娘,你们也赶紧走吧!这些混帐的胃口比官差还大呢!” 买灯笼的一听,也慌忙开始收拾自己的灯笼。 纸糊的灯笼收的时候要小心,很容易破损。 若是坏了,就白扎半天。 沈清柯见卖灯笼的老丈急得快出来,偏越著急手越抖,灯笼越收不完。 他看不下去,走过去帮忙。 卖灯笼的老丈摇头推辞,“別管我!你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走吧!那些泼皮无赖,比官差难对付,敢打杀人!”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敢杀人?北川县都不讲王法吗?”沈清柯坚持帮忙,摘下一只展示用的灯笼,鬆开支撑用的竹片,慢慢合拢。 自由在京城长大,还没见过如此蛮横、目无王法的泼皮无赖。 沈清棠忙活著收自己家的肥皂和香皂。 听见沈清柯的话,心道:蜜罐子里长大的公子哥儿还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別说封建社会的大乾朝,就是和平的新时代,不也有欺男霸女胡作非为的黑社会?! 这人世间,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多著呢! 沈清棠匆匆把肥皂和香皂扔进木箱,合上盖子就完事。 其他商贩都是常摆,挑起装货物的担子或推著木轮车轻车熟路地逃进胡同,三拐两拐不见。 常摆是指天天过来摆摊的固定商贩,商贩固定,摊位不一定固定。 摊位固定的叫定期摆。 沈清棠收拾完自家东西,也帮著老汉收他的灯笼。 这一耽搁,收摊位管理费的地头蛇们就到了跟前。 沈清棠看清来人后,心嘆:北川真小! 来的竟然是虎爷他们。 沈清柯见势不妙,帮老汉推著他的木轮车,往身后胡同里跑去。 有季宴时在,清棠不会吃亏。 沈清棠暗暗祈祷,虎爷认不出他们。 “是你们?”虎爷一开口,就让沈清棠期许落空。 虎爷的话是对著季宴时说的。 沈清棠有些懊恼,大意了! 应该让季宴时迴避一下。 他这身显眼的衣裳,想让人认不出来都难。 刚腹誹完,虎爷又指著沈清棠,“还有你!可让小爷我逮到你们!我还道你们多大来头呢?原来就是个小摊贩!” 沈清棠睁著眼睛说瞎话,“这位爷?咱们以前见过?” 虎爷掐腰嗤笑:“跟老子装傻?!想让我饶了你们也不是不行。交十两银子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我就放你们离开!” “看来是不能好好聊天了。”沈清棠拍拍手,后退一步,喊季宴时,“季宴时,收拾他们!” 虎爷被季宴时暴力对待过,心有余悸,闻言忙躲到其他小弟身后,只露出一只眼防备地盯著季宴时。 季宴时一动不动,依旧事不关己,垂著眼站在离沈清棠一步远的距离。 沈清棠:“……” 敌人相见,半点不眼红?! 虎爷见状重新挺胸抬头从小弟身后走出来,“哈哈!那晚我就觉得这小子是个傻的,还真是。” 他迈到沈清棠跟前,掀开木箱看了眼,嫌弃地撇撇嘴,“卖的什么破玩意!” 哐当!把木箱合上。 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来回扫沈清棠。 “这样,你要实在拿不出一百两银子,我也可以换个条件。你给小爷我当六房姨太太怎么样?你这张脸倒是长得很合我胃口,就是怀著孕有点扫兴!” 虎爷摩挲著下巴,“不过,我还没玩过大肚子的女人呢!可以尝个鲜,说不定別有滋味。” 第067章 他吃软不吃硬 “我去你大爷的!”刚送完老汉跑回来的沈清柯正好听见这一句,从爬犁上抽出当秤桿的棍子对著虎爷狠狠地抽过去。 “二哥!”沈清棠想拦,却来不及。 虎爷只顾提防季宴时和调.戏沈清棠,没注意沈清柯这个文弱的书生,猝不及防,被一棍子敲到额头上,疼得“哎呦”一声,捂住额头。 感觉掌心到潮湿,放下手一看,竟然一手血。 “我艹你们祖宗!”虎爷咬牙吩咐身后的混混们,“给我揍他们!” 完了! 沈清棠拉著还欲上前的沈清柯往季宴时身后躲。 “二哥,你但凡出手再慢一点儿,我就喊著非礼往县衙跑了!” 沈清柯:“……” “我没想那么多。” 听见虎爷侮辱沈清棠,哪还能忍? “嗯,谢谢二哥!打就打吧!”沈清棠朝沈清柯笑了笑,“水来土掩,兵来將挡。” 她二哥变了不少呢! 文縐縐的书生苦力活干多了会让人变得暴力? 还是…… 沈清棠抬头看季宴时。 二哥被季宴时欺负地学坏了?! 泼皮无赖们从背后抽出刀或者铁棍朝季宴时砍、砸。 “吵!”季宴时嫌弃,一挥衣袖,包括虎爷在內,所有的泼皮无赖都摔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 沈清棠看得羡慕。 那句话怎么说来著?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算计都是徒劳。 他们这番动静不小。 虎爷又恶名远扬。 远远散去的百姓又重新朝他们这边儿聚拢过来。 看热闹的人不敢离太近,远远驻足。 见虎爷他们都被打倒在地,不知道人群里谁大声喊了句“好!” 其余人纷纷跟著喊“好!” 还有不少人自发地鼓掌。 虎爷越发恼怒,强撑著从地上爬起来,“那晚我带的人少让你们跑了!今天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抬脚踢了踢离他最近的躺在地上的小弟,“去!告诉县太爷,有人当街逞凶殴打无辜百姓!让他多派点人过来。” 沈清棠惊了,还能这么顛倒是非黑白?! 真见识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季宴时没再动手。 当虎爷他们不存在一般。 沈清棠对季宴时的了解又多了一分。 看来只动嘴不动手,这少爷就不会管。 被虎爷踢的混混应声从地上爬起来,捂著肚子就要跑。 沈清棠立刻指著他对季宴时道:“不能让他走!拦下他,要不然中午扣你一块肉。” 季宴时看沈清棠。 沈清棠一脸急切,“快点啊!” 她还没忘记那个饭馆掌柜说虎爷是县太爷夫人家的亲戚。 真要闹到县衙去,就凭虎爷额头上的伤,他们有理怕也得哑巴吃黄连。 季宴时不动,似是在抗议沈清棠总以扣他肉作威胁。 沈清棠看著跑远的小泼皮,心急如焚。 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虎爷见沈清棠指使不动季宴时,更囂张,笑得十分狂妄,“怕了吧?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怎么样?” 沈清棠没搭理虎哥。 在现代时,很多网红说,男人这种生物吃软不吃硬。 要不然为什么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她换了句话:“你把那个跑掉的混混抓回来,中午给你加一块肉。” 季宴时摇头,“两块。” 沈清柯:“……” 还会討价还价了? 沈清棠点头,“成交!” 季宴时飘了出去。 眨眼间,他就抓著混混的肩膀把人拎回来砸在地上。 混混当场晕死过去。 不管是虎爷还是围观的人齐齐嚇住。 虎爷他们日常都是欺软怕硬,別看对付无辜百姓心狠手辣,对上季宴时这种武力碾压他们的硬茬子,也怂得往后躲。 季宴时並不在乎自己给其他人造成了什么样的惊嚇,只低头看著自己抓人的手。 像是手上沾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看了许久,手掌张开想往自己衣服上擦,垂眸看见沈清棠腰间別著的手帕,伸手扯了过来,用力地、反覆地擦著掌心。 擦到掌心通红还没停。 虎爷也被季宴时近乎癲狂的动作嚇到。 有些后悔。 他为什么要招惹这个傻疯子?! 忙对著沈清棠开口求饶:“姑娘,咱们之间都是误会!这样,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你们的地皮钱我不收了成不成?” 暗暗在心里补了句:这次不收。下次再补上! 他决定下次看见沈清棠他们来摆摊,再多叫些人!看他们还怎么囂张?! 沈清棠没搭理虎爷,从季宴时手中抢过自己的手帕,“再擦破皮了。” 季宴时盯著沈清棠手里的手帕,“脏。” “你都已经擦得很乾净,不脏了!” 季宴时还是盯著她手里的手帕,“脏!” 沈清棠:“……” 她举起自己手里的帕子,“你是说帕子脏了?” 季宴时不吱声。 沈清棠:“……” 她把手帕往地上一扔,“扔掉?!” 季宴时满意了,恢復了平日的模样。 沈清棠:“……” 就抓个人能有多脏。 她把手背在背后,给沈清柯打手势,示意他趁季宴时不注意,帮自己捡起来。 在古代,女子的手帕乱丟是会出事的。 沈清棠这才对著虎爷冷声开口:“误会?你一次次行恶霸之举,欺压无辜老百姓是误会? 你仗著自己是泼皮无赖,便丁点儿脸皮都不要,肆意收保护费、摊位费还有劳什子地皮钱?!” “我若放你离开,岂不是纵虎归山?我得多傻等著你再回来报復我? 我觉的还是弄死你更安全一些,你觉的呢?” “你!”虎爷刚想强硬回击,瞥见还低头看自己收的季宴时,声音又低了下来,“真是误会!以后我再不收你们摊位费,不是,地皮钱,行不?” 他就没收过摊位费! 第068章 惩治恶霸 “不行!”沈清棠道,“所有的人地皮钱,从今天开始你都不能再收,你刚才收的钱也得给大家退回去!” 到手的鸭子,怎么能让它飞了? 虎爷不同意,咬牙切齿道:“你別得寸进尺!北川就这么大,想找到你们还不容易?!到时候找你们的可就不是我而是官差。我就不信你们连官差也敢打!” 殴打官差可是重罪。 沈清棠心说,找我还真不太容易。 她没看虎爷,目光从远处看热闹的百姓身上扫过,朗声道:“会不会殴打官差那是我的事!但是今天你要不答应退钱,就別想囫圇地离开这里。” 虎爷防备地看著季宴时,小步后退,紧张地吞咽口水,“你想干什么?青天白日,这么多人看著你还真敢杀人不成?” “有人看见我打人杀人了吗?”沈清棠问围观百姓,“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 眾人齐声回答。 由此可见,虎爷平日里如何地为非作歹,才会引起眾怒。 “乡亲们,若是想拿回自己的钱財或者想报之前被虎爷欺辱的仇,大家一起上!別怕!法不责眾!”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动。 “放心!我们在这里,跑不了他们。不放心的话,你们给我找几根麻袋,我把他们的头套起来,你们再打!” “我这有麻袋。” 虎爷循声望去,想看看是哪个吃熊心豹子胆的送麻袋?! 却不想只看见麻袋从人群里被递出来,根本看不见麻袋的主人。 “娘的!”虎爷咬牙骂,“我看谁敢动手?!” 沈清棠从沈清柯手里拿过棍子,照著虎爷后脑勺上就是一下。 反正仇已经都结这么大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先痛快了再说。 虎爷没防备她突然动手,连头都没来得及回就晕了过去,软倒在地上。 不得不说,仗势欺人的感觉確实挺爽。 沈清棠动手打虎爷,虎爷手下这帮弟兄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帮忙,甚至连一个过来看看虎爷死活的都没有。 齐齐望著她身后的季宴时,一脸警惕地往后退。 麻袋从人群里接力传了过来。 远处的人群,也慢慢往这边靠拢。 狐假虎威的沈清棠,捡起一根麻袋,在手里甩了甩,朝满脸警惕地泼皮无赖们笑眯眯道:“你们是自己进麻袋,还是我把你们打晕了呢?” 几个泼皮互相对视一眼。 有人两眼一翻,倒在地上装晕。 有人自己揪了根麻袋套在自己头上。 沈清棠和沈清柯把几个装晕的人头上都套了麻袋,包括虎爷。 朝围过来的百姓们口型无声道:“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知道谁踢出了第一脚。 就像热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 炸了开来。 你一脚,我一拳。 把虎爷和几个混混围住一顿乱打。 虎爷硬生生从昏迷中疼醒。 “谁打我?哎呦!” “哪个王八蛋踢我襠?!” “……” 没有人理虎爷。 大家的拳脚更猛烈了些。 眼看虎爷和几个混混就要从麻袋里挣脱出来。 沈清柯趁乱从虎爷身上揪下他的钱袋子,解开绳子,掏出里面的铜板朝围观的百姓撒了过去,“这是大家的钱!” 眾人纷纷弯腰捡了钱,一鬨而散。 沈清棠和沈清柯也趁乱拖著爬犁离开。 季宴时不用管,他会自己跟著。 远远地还听见虎爷暴躁的声音传来。 “他奶奶的!刚才都谁打老子了!” “麻蛋!你们都给老子等著!” “……” 沈清柯有点惋惜:“真想留下看看虎爷他们的惨样!” “那咱们恐怕真走不了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何况咱们还不是龙。” 沈清棠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我知道。”沈清柯脚下不停,跟沈清棠肩並肩在胡同里穿行,“现在咱们去哪儿?直接回山谷吧?” 惹这么大麻烦,得赶紧出城。 沈清棠也想赶紧回山谷避避风头,“可是,咱们家已经没什么余粮了。得採买些粮油米麵。还得买些做香皂肥皂的猪油、羊油。” “还得买腊八节的食材呢!”沈清柯补充,嘆息一声,“真倒霉!碰见这么一群豺狼虎豹。” 沈清棠摇头,不认同,“不是倒霉不倒霉的问题。是这北川压根没有咱们想像的那么好。以后,这种事恐怕还多著呢!” “是啊!”沈清柯苦笑,“前几次进城,都挺顺利,还以为这北川民风淳朴,人热情,实在。 现在看来是我不懂事。 若真是好地方,又怎么会成为流放的目的地呢?!” 兄妹俩说著又穿过了两条胡同。 沈清棠瞧著眼熟,“咱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上一次卖香皂好像就是这条胡同。”沈清柯说著“好像”,语气却十分篤定。 沈清棠想起来,这是那个王员外家后门的胡同。 就是在这里被三小姐买去不少香皂。 “一事不劳二主,剩下的香皂和肥皂看看能不能再卖给三小姐!”沈清棠走到后门前停住,抬手握著门上的圆环轻轻叩门。 “谁啊?”不多时,一个婆子过来开门。 沈清棠笑著打招呼,“婶儿,打扰下!我是卖肥皂和香皂的。上次三小姐很喜欢,我想问问这次她还要吗?” “原来是你卖肥皂和香皂啊!”婆子一脸恍然,“我们府里现在都用你的肥皂洗衣服,香皂洗脸。別说,真挺好用。快,你先给我一块肥皂。” 沈清棠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卖出去一块肥皂。 “诺,这肥皂三文钱,你给我两文钱就行。” 婆子痛快付了钱,拿著肥皂,就要关门,嘱咐沈清棠,“你在门口等著。” 没过多久,沈清棠就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看样子,人还不少。 “她在哪呢?” “你怎么不领她进来呢?” “她走了怎么办?我还许诺宋家小姐姐,也送她两块香皂的。” 沈清棠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活泼可爱的三小姐。 蜜罐里泡大的姑娘,总是这么活泼。 门从里面打开。 打头的就是三小姐。 三小姐看见沈清棠鬆了口气,“幸好你没走!你还有多少香皂?我全要了。” 沈清棠的目光落在三小姐身后的妇人身上。 第069章 摊贩的心意 称妇人不是因为她年纪大,而是她梳起了妇人髻。 这妇人正是大伯家的庶女沈清紫。 流放期间路途遥远、备受折磨,初到北川时,除了大伯二伯嫡系那几口人,其余的沈家人几乎都是面黄肌瘦。 而沈清紫现在比刚到北川时还瘦弱几分。 像隨时会被风吹走。 脸色差到厚厚的脂粉都遮不住。 一脸麻木,双目无神。 瞧著也就比死人多一口气。 站在活泼靚丽的三小姐旁边,对比鲜明。 明明,她们两个差不多年纪。 沈清棠看沈清紫时,沈清紫也在看她,目光空洞,在没有那天呼救时的鲜活。 才几天时间,就物是人非。 沈清棠眼前闪过晃动的葱白嫩指,伴著三小姐不满的抗议声,“喂!我问你话呢!你还有多少香皂啊?” “没几块。”沈清棠回神,朝站在略远处的沈清柯招招手,“二哥,你把木箱拿过来。” 沈清柯红著脸上前,把木箱交给沈清棠,退回原地。 男女授受不亲,得避嫌。 就连季宴时也把和沈清棠之间的距离从一步变成了三步。 沈清棠把木箱放在地上,打开,示意三小姐看,“就还有这些,够吗?” 箱子里还有六块香皂,三块肥皂。 香皂两大四小,肥皂两大一小。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就这么点儿啊?”三小姐有些失望,“差太多。” “没事,你想要多少跟我说,我再给你送过来。”沈清棠当然不会错过大客户的要求,许诺。 “真的吗?我还想给我大舅母、二舅母……七舅母一人两块大香皂,给外祖母三块大香皂,给姨婆两块小香皂,给大姑姑、二姑姑……”三姑娘掰著手指头边报边数。 数到最后,乱了,“咦?多少块来著?” “二十块大香皂,三十六块小香皂,还有十块小肥皂和十块大肥皂。” “啊!”三姑娘瞪圆了眼睛看著沈清棠,“你好厉害!我只说了一遍你就能记住还能算出来?” 沈清棠谦虚的笑笑。 直播带货时,公屏上问问题的“家人们”刷起屏来可比三姑娘数手指快的多。 早就练出了一心多用,心算比口算快的本事。 “你什么时候能送来?”三姑娘追问。 “如果没特殊情况的话就明天。我们家住在西外城,下雪的话不太容易出来。”沈清棠没把话说死。 在现代,合同里一定有一条“不可抗力”相关原因导致的延期、推迟等交货原因不用赔偿。 三姑娘转头对之前给沈清棠开门的婆子道:“听见了吧?明天若是她来送香皂,你就领她到府里来找我。” 三姑娘身后的丫鬟上前来把香皂和肥皂钱结算给沈清棠,“一共七十三文钱?” 沈清棠点头。 丫鬟数出铜板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接钱时留下十三枚铜钱在丫鬟手里。 丫鬟刚想开口提醒沈清棠。 沈清棠无声“嘘”。 丫鬟愣住。 沈清棠朝她眨眨眼。 丫鬟反应过来,合上手掌,缩进衣袖里。 下意识侧头,却见三小姐已经领著一群人风风火火的离开。 再回头,沈清棠也提著木箱走向不远处等著她的两个男人。 她笑了笑,转身去追三小姐。 *** 沈清柯迎上来,接过沈清棠手里的木箱放在身后拖著的爬犁上,问她:“现在去哪儿?” 沈清棠瞄了季宴时眼,“去买肉。” 果然季宴时掀眸看了看她,又往前迈了两步,和她隔著一步远的距离。 沈清棠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这么庸俗? 为了两块肉,能做到这地步。 再绕回集市上时,虎爷他们已经不见踪影。 街上人这么多,被人蒙头揍了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不离开只会更丟人现眼。 何况,他们都有伤。 外伤不严重,內伤不好说。 当然,虎爷已经记住沈清棠三人。 沈清棠不怕他,她相信虎爷找不到山谷里去,更想不到自己惹了事还敢光明正大回来买东西。 到肉摊的路上,沈清棠大致数了下今天赚到的铜板。 香皂收入八百三十文,肥皂收入二百九十五文。 合计一千一百四十五文。 这还不算给孙姨娘和行贿大丫鬟的十三文。 羊肉涨价了。 涨到了十八文一斤。 而猪肉涨到了二十二文钱一斤。 家里的野猪肉还没怎么吃,不需要买猪肉,只需要买猪板油。 猪板油涨到了十一文钱一斤。 “快过年了什么东西都涨钱!”屠夫一手握著细长的长铁棍,一手握著刀在油光錚亮的铁棍上蹭了两下。 屠夫顺手磨刀似乎是种下意识的行为。 沈清棠见几个肉摊的屠户都会这样做。 逢年涨价原来也是几千年遗传下来的“潜规则”。 沈清棠要了十斤羊肉,两斤羊肠等能炼油的部位,又买了二十斤猪板油。 “一共多少钱?”沈清棠拿出荷包。 “羊肉一百七十文,羊油你就给个十五文。”屠夫笑呵呵道。 沈清棠“啊?”了声,疑惑地看向屠夫,“你是不是算错了?羊肉应该一百八十文钱。” “没算错!”屠夫笑道,“你今天给咱们商贩狠狠出了口恶气!按理我应该请你吃肉。 只是还得养家餬口送不起……”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管怎样也不能赚你的钱!” 沈清棠推辞一番,道谢后,把羊肉和羊肠递给沈清柯。 猪肉摊和羊肉摊紧挨在一起。 屠夫已经把猪板油给她用油纸包好,“你给我二百文就成。伙计说的对!你今天可给咱们做买卖的人出了口恶气!” 猪肉摊是两口子卖肉,女摊主还给沈清棠多放了两个猪蹄,“別嫌少,我们一点儿心意。” 临到过年,官家要一份,泼皮无赖要一份,说不得还得有什么临时增加的交项,大家都不富裕。 沈清棠再次道谢后,接了过来。 从猪肉摊上离开后,又去买了五斗小麦,到磨坊磨成麵粉。 以防再下雪出不来,家里会断粮。 另外,临近过年,来磨坊里加工的人太多,需要排好久的队。 五斗小麦一百五十文,加工费十文。 总共磨了五十一斤零一两二钱麵粉。 足够一家人吃到过年。 在磨坊排队等磨麵时,沈清柯负责排队,沈清棠和季宴时去买其他吃食。 粟米、黍米都买了些。 另外还有做八宝粥的杂粮以及红枣和。 没买绿豆,家里还有绿豆。 本来想买来做澡豆,一直没用。 买了些大蒜,打了一罈子醋。 沈清棠想做点儿腊八蒜。 拉拉杂杂买的都是吃食。 总共费一百七十三文。 买完食材,沈清棠领著季宴时往磨坊走,去跟沈清柯匯合。 路上看见一家布店。 沈清棠驻足。 第070章 买不起 沈清棠转头看向季宴时。 离开热闹的人群,季宴时又放鬆下来。 他似乎特別排斥人群。 一到人多的地方,沈清棠就能明显到感觉他控制不住的焦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坚持不远不近地跟著她。 明明她已经给他买了肉。 季宴时等了会儿不见沈清棠动作,抬眸看她。 清澈的墨瞳里,只有她的倒影。 沈清棠先移开视线。 被这样一双佛若“全世界你是唯一”的眼睛看著,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住? 哪怕明知道季宴时心智有损,沈清棠还是不爭气的脸颊发烫。 抬起冰凉的手在脸上轻拍,小声提醒自己:“你是孕妇!你是孕妇!” 沈清棠念了几遍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停下。 她想到布店去看看。 如果有合適的布料就买一块给季宴时做衣服。 家里染色的布怕他不要。 一头野猪能换一匹上好的布料。 况且,不能这么大冷天总让季宴时连件外袍都没有。 长得高、身材好、容貌出挑,大冬天还一身单衣。 走在路上,回头率能不高?! 季宴时不在乎,沈清棠有点在意。 一直活在別人打探的目光中,並不好受。 上辈子她已经体验过,这辈子只想低调。 这家布店,门面很大,牌匾都比附近的店都精致。 店里反而没几个客人。 看来古今奢侈品店都一样,进店都有门槛。 掌柜地看见沈清棠进来时就迎了过来,眼睛快速扫过沈清棠的穿著后,態度不是那么热情,但也不会让沈清棠觉得不舒服。 “这位客官,您要买什么样的布?” 沈清棠指著隨后跟进店的季宴时,“有他身上这种面料吗?” “这……”,掌柜的扫了一眼,不太確定地眯起眼,往季宴时身边凑。 “別靠太近。”沈清棠温声提醒,“我家兄长脾气不好。” 掌柜:“……” 不能上手摸,也不能细看? 他问:“这位公子身上穿的可是云锦?” 沈清棠点头,“好像是。” 掌柜绕著季宴时走了一圈,不太確定道:“我们店里倒是有云锦,但是云锦也有上中下等之分,这位公子身上的应当是最上等的云锦。 我们店里只有一般的云锦。” “能拿过来看看吗?要緋色。” “自然。”掌柜的吩咐伙计去去。 云锦放在店里比较高的位置,保存地很好。 伙计拿下来时也是小心翼翼。 沈清棠伸手摸了下云锦边缘。 掌柜的眼真毒! 她摸过季宴时的衣服,確实比这个更柔软更丝滑。 “多少钱一尺?”沈清棠问。 掌柜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文?”沈清棠问,心道太贵了吧?! 掌柜摇头,“姑娘真会开玩笑!谁家二百文能买一尺云锦?是二两银子一尺。” 沈清棠:“!!!” 这么贵? 买不起。 她回头看季宴时,再次困惑:这傻子到底什么来歷? 儘管心情很复杂,沈清棠面上却不显,点点头,又摸了摸布料,“二两银子一尺倒也不算贵。这就是你们最好的云锦吗?” 掌柜忐忑地看著沈清棠,有点摸不清她真实意图。 沈清棠一身衣裳打眼瞧就知道不值钱,外袍还是最便宜的布。 偏通体气质不似乡下丫头,一双眼睛看著就是个厉害的。 她身后跟著的公子哥儿一身极富贵的人家才穿得起的上等云锦。 可她给的价格又小家子气的很。 掌柜摸不清虚实,乾脆把沈清棠当贵客接待。 反正成与不成都亏不了。 当即笑盈盈道:“自然不是,店里还有更好一点儿的云锦,不过更贵一点儿。” 沈清棠摸云锦的手指不明显的抖了下。 完了!竟然真有更好的?! 让她怎么往下接? 只能故作淡定的点点头,“拿来我先看看再说。” “您这边儿坐著等。”掌柜的把沈清棠请到旁边的小隔间。 桌子上摆放著瓜子生还有蜜饯以及茶水。 沈清棠入座后,掌柜就看著季宴时。 季宴时站在隔间外没进。 “不用管家兄。他这人有洁癖……不是,我没说贵店不乾净的意思,只是这桌椅木料……” 不管哪个领域的网红,鲜少有不带货的。 只要是带货,就算销售。 深諳其中门道的沈清棠很清楚,有时候话说一半让对方自行脑补,效果更好。 果然,掌柜的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这桌椅木料確实一般,刮坏公子衣衫就不好了。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取云锦去。” 掌柜出去时吩咐伙计过来倒水伺候。 沈清棠装模作样地喝茶,派头十足。 抿一口,皱了下眉,把茶杯放下,再没动。 伙计看在眼里就明白,沈清棠这是嫌茶叶不好。 对沈清棠的態度更恭敬了几分。 好一会儿,掌柜的才从楼上抱下一匹用黑布裹著的面料。 进隔间前,才拆下外层黑布,露出里面緋红色的云锦。 沈清棠不动声色看了眼掌柜的指尖,视线才落到云锦上。 以沈清棠对布料浅显的了解,其实看不出其中门道,只知道摸著比刚才那匹云锦好,但还是要比季宴时身上的布料差些。 “这就是你们最好的云锦?”沈清棠把脸上的不满表现的更明显了些。 “是!”掌柜忙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是去年的贡品。是我们东家有幸得来一匹。只是这顏色不太適合他,就拿到店里来让掛著卖。 三两纹银一尺的云锦,咱们北川有几户人家能捨得买? 再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这位公子一样相貌堂堂,把緋色穿得这么气派!” 掌柜地咬牙,“您若诚心要,我做主给您便宜些。二两五钱银子一尺,可好?” 沈清棠摇头,面露为难,“真不是钱的事!我家兄长比较挑,您这布料怕是入不了他眼。” “这样啊!”掌柜不疑有他,很是惋惜。 沈清棠暗暗鬆了口气,装成功了,快跑! 她快步走出隔间,招呼季宴时:“走!” 季宴时没动。 他看著桌上的云锦开口:“可以。” 掌柜的不明所以,一头雾水望著沈清棠和季宴时。 沈清棠脸上的淡然差点装不下去。 掌柜的不懂,可她明白,季宴时是说这匹云锦可以。 他要。 第071章 拆台 可以个屁! 沈清棠在心里暗骂。 终於有些理解很多家长领著熊孩子去商场,熊孩子闹著要一些他们並不想买的东西时的心態。 確实欠揍! 不等沈清棠开口,掌柜已经反应过来,一脸惊喜:“公子,你是说,这匹云锦可以要是吗?” 天塌了! 沈清棠觉得一瞬间,血液全都涌上头顶。 分不出气恼更多些还是羞囧更多些。 三两银子一尺的布,季宴时他配吗? 他猎来的野猪都卖不到五贯钱,最多够买两尺布。 季宴时这身高,恐怕一丈布都不一定够。 得三十两银子。 就算他配她也买不起。 现在怎么办? 季宴时没搭理掌柜,只看著沈清棠重复,“可以。” 沈清棠握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已经不是怕坦诚买不起后会不会被掌柜瞧不起的问题。 而是季宴时这头犟驴一旦想要什么,不给他,他就闹的人仰马翻! 万一伤了人家掌柜,砸了人家店,怎么办? 季宴时可是能干出自己闯祸抓她回来赔钱的事! 沈清棠一侧眉梢挑起,问季宴时:“你確定要?刚才掌柜抱著布下来时,我可看见他手上沾著灰蹭到了云锦上,这样你也要?”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季宴时侧头,垂眸,看掌柜的手。 掌柜:“……” 不至於吧?! 就是点浮土。 看季宴时的表情,似乎……很至於。 掌柜窘迫地笑了下,“姑娘一双利眼。” 见季宴时不说话,掌柜有点急,“这样,我就碰了外面这一点边儿,一会儿扯布,我把这块给您二位做添头可行?” 沈清棠瞄著掌柜笑道:“掌柜的这是笑话人呢?我们若是眼皮子浅又何必买云锦做衣服? 你都说了这匹云锦是去年的的货,款式纹已经过了时。 你说买回去穿在身上別人是夸我们还是笑我们?” “这……”掌柜訕訕。 有钱人家或者官家家眷確实更偏爱当年出的款式样。 若大价钱买旧款,只会让人笑话。 掌柜更认定沈清棠和季宴时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和小姐。 沈清棠只是虚张声势。 反正在现代,哪个明星要是在公共场合穿了过季的时装就会被喷死。 想必死要面子这事也不分古今。 沈清棠说这些只是不想让掌柜的掺和,对季宴时来说这些都是废话。 她凑到季宴时身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不买这匹布,中午再加两块肉。” 季宴时二话不说,拔脚就走。 沈清棠走出去好远,又忍不住回头看被甩在身后的布店。 有钱可以不。 没钱从心里没底气。 她要努力赚钱! *** 跟沈清柯匯合后,三人就近找了家小饭馆。 天这么冷,一人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 沈清棠专门多要了一份羊肉给季宴时,特意数了一遍,是双数。 季宴时只是要吃肉,並不挑剔吃什么肉。 看见沈清棠推给自己的盘子,从里面夹出四片肉,剩下的给沈清棠推了回去。 沈清棠:“……” 沈清柯纳闷道:“他什么意思?” 沈清棠简单的把在布店的事说了下,“今儿我好像跟他说过两次加两块肉。” 正好四片。 沈清柯:“……” 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一心喝汤的季宴时。 好奇道:“你说季宴时到底是什么人? 吃起肉来像许久没吃过肉的乞丐,吃肉的动作却像贵族公子哥儿做派。 明明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傻子,却还知道吃饭给钱,打坏东西赔钱。” “谁知道呢?”沈清棠摇头,“我们今天在城里闹这一通,动静不小,也许他家人听见就会来找他。” “那我得放两串鞭炮庆贺!”沈清柯“呵”了声。 他房间至今还被霸占著呢! 吃过饭,沈清棠又打了三坛酒,两个大坛,一个小坛,费五十文。 装好酒,三个人拉著爬犁出城。 到西外城的城门时,守城的士兵古怪地看著他们。 其中一个检查完他们的路引后,问了句:“这么晚还出城?城外雪厚著呢!” 沈清棠朝那个守城兵甜甜笑了笑,“我们住在城外。今儿不是腊八节吗?我们进城走亲戚来著。” 她转身打开之前放香皂的木箱,从里面取出一壶酒,塞进守城兵怀里。 “这么冷的天,还辛苦大家守卫咱们北川百姓。不是什么好酒,大家別嫌弃,喝点暖暖身子!” 那守城兵倒也没推辞,道了句谢,摆了摆手,示意沈清棠快走。 沈清棠朝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离开守城兵的视线,沈清柯和沈清棠坐上爬犁,让季宴时拉著他们往谷里走。 回去可以抄近道。 大约季宴时刚吃饱喝足,也不再动輒就摔沈清柯。 沈清柯腾有了聊天的兴致,纳闷地问沈清棠:“你怎么跟散財童子似的,到处送礼?” 给王三小姐的丫鬟送,给守城兵也送。 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咱们初到北川没根基没人脉。根基是慢慢经营的,人脉也是。” 沈清棠一手抓著爬犁,另外一只手抬起揉了下眼睛。 爬犁速度过快,会带起些飞雪。 有点迷眼。 “今天给孙姨娘送肥皂和香皂算是投桃报李。给王三小姐丫鬟铜钱是为了收买人心。给守城兵一壶酒也是如此。” 沈清柯想了想,问:“你打酒时就想著给守城兵吧?” 否则不会特意装一小罈子。 沈清棠点头,“对。” 进城时,沈清棠就发现现在进出城的人越来越少。 在人少时,频繁进出城就容易被记住。 沈清棠就打定主意想在守城兵这边混个脸熟。 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 “咱们把家安在山谷,频繁进出城,你打点守城兵,说不定哪天就得需要人家通融。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给王三小姐的丫鬟塞钱?而且她还收了!她明显不像是缺这点儿钱的人。” 沈清柯没看懂沈清棠这一步。 第072章 季宴时,你疼吗? 沈清棠抬起一只手挡在脸前,逆风而行,雪粒总往眼睛里飞。 “王三小姐天真烂漫,不諳世事。可大宅门里后院多阴私。 她身边这丫鬟一看就是家里人安排在她身边护著王三小姐且打理她琐事的。 连王三小姐的例银都是她掌管。 这样的丫鬟怕是在王三小姐父母面前都能说得上话。” “十三枚铜板多不多分怎么看。 单独拿出来送人,必然不算多。 以我们卖香皂的七十三文来看,十三文近乎两成。” 沈清柯恍然,“你是在告诉她以后去卖香皂还会抽成给她?所以她才收了那十三枚铜板?” 他就说三小姐的贴身丫鬟怎么眼皮子那么浅,十三个铜板也要。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嗯。”沈清棠点头,“王员外在北川好像名声和势力都不小。跟他家人打好关係,不一定对咱们有利,但绝对无害。” 沈清柯点头,侧头眯起眼看沈清棠,感慨:“清棠你若是男儿身定是咱们这一辈里最出挑的一个!” “这跟男女什么关係?我是女儿身,也是咱们这一辈里最出挑的一个!”沈清棠扬起下巴,露出修长的脖颈,一脸骄傲。 只一瞬,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雪粒子灌进脖子里,凉。 沈清柯宠溺地点头,“你说的对!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 只是男儿身能考科举,走仕途。 以清棠最近展露的才能和心计,做买卖实在屈才。 *** 刚离开雪堆,季宴时就鬆开绳子,自顾自飘进温泉池。 山谷外积雪如山,山谷內多是泥泞。 季宴时衣服被溅上泥点儿。 只是一点儿,他就受不了。 比起来沈清柯才更应该去沐浴,他衣服都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顏色。 沈清柯觉得是因为他嘲笑季宴时才被报復甩到泥里。 李氏照例忙著收拾瀋清棠他们买回来的食材。 沈屿之还在外面干活。 他选好了盖大棚的地方,清理丛生的杂草。 沈清棠照例是先记帐。 今日总收入是一千一百四十五文。 交牙钱的五十文还没算在內。 买猪板油和羊肠油等费二百一十五文。 还剩余九百三十文。 沈清棠把一半四百六十五文记到进帐。 剩下的一半记进家庭公帐中。 上次肥皂生意已经把欠公帐的五百文还清。 以后每次会把收入的一半交到公帐上。 要不然公帐上没有进项,怎么维持一家人的日常开支? 记帐是记帐,铜板得另算。 因为沈清棠手里没剩几个铜板。 今日买食材酒水费五百五十三文钱。 四百六十五减去五百五十三,是负九十二文钱。 一会儿还得让李氏再给她九十二枚铜板放在生意帐上。 公帐上次剩余一千零四十六文,再扣除九十二文,剩余九百五十四文。 沈清棠看著摊在桌上的两本帐簿长长嘆息一声。 赚钱速度追不上钱速度。 得想办法再弄点儿其他生意。 做什么好呢? *** “季宴时!你大爷的!” 又被季宴时扔进院子里的沈清柯咬牙咒骂。 沐浴完的季宴时没有新衣服换,又不想穿李氏给他做的布外袍发脾气。 沈清棠拦在他房间门口,手里拎著那件緋色袍。 双目含怒:“季宴时,有本事你把我扔出去!否则你就得穿上这袍!” 季宴时抬手,沈清棠手中的袍无风自动。 沈清棠忙威胁季宴时:“要是你敢把衣服弄坏,从今天起,你別想在我家吃到一块肉!不愿意,你就离开我家!最多不就是让你把我家砸了?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不要!”季宴时双手垂在身侧,似是在努力控制自己。 沈清棠不知道他说“不要”是不要穿袍,还是不要不吃肉亦或是不要鱼死网破。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沈清棠温声商量:“你把袍穿上,晚上给你加两块肉?” 季宴时不动。 沈清棠的怒火被惊讶取代。 她还是头一次见季宴时不为肉所动。 可见多排斥这身袍。 她试探著问:“为什么不喜欢袍?” 季宴时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沈清棠想了想,指著季宴时身上的旧衣服,“那为什么喜欢红色?” 季宴时还是没说话。 “为什么只穿云锦的衣裳?” 季宴时依旧没说话。 沈清棠捏了下眉心。 跟智障大龄儿童沟通真困难。 她换了个问法,“你穿过我拿的这种布料?” 季宴时还是没说话。 “你穿身上的衣裳什么感觉?”沈清棠再接再厉。 “轻,薄,不磨。” 终於问出一个答案的沈清棠竟然生出几分买彩票中小额奖的喜悦。 隨即皱起眉。 云锦轻薄她知道。 不磨是什么鬼? 季宴时之前的外袍还没扔。 李氏说那么好的云锦布料洗乾净后,挑不破的地方裁剪下来还做成她外孙穿的肚兜。 沈清棠把外袍找出来,像试香水一样,在手腕內侧轻轻摩擦了几下。 又用布在手腕內侧轻轻擦了下。 云锦丝滑,像第二层皮肤。 布略微粗糙,擦过时有明显异物感,但,也没其他不舒服。 季宴时对布过敏?! 也没见他挠身上脸上。 想不明白,只得又把外袍拎回来找季宴时。 刚到门口,正好看见季宴时背对门口把上衣脱下来。 露出宽肩窄腰和满是伤痕的背。 最严重那道,大约刚泡过温泉的关係,伤口发白,有点点殷红的血丝。 沈清棠下意识背过身喊,“季宴时,你要敢把衣服都脱了,今晚一块肉也別想吃!” 说完单手遮著双眼,回头,从指缝里看季宴时是否穿衣。 季宴时在穿。 穿衣服的动作和他扔人时一样粗暴。 揪起前领系带子时,似乎顿了下。 沈清棠重新背过身,想到什么,又倏地回过头。 磨? 是指磨伤口吗? “季宴时。”沈清棠喊他,“你伤口疼吗?” 第073章 白眼狼 季宴时停住系衣带的手,抬眸看向沈清棠。 大约这个问题太直白,不难理解。 季宴时很快点了点头。 沈清棠:“……” 原来你也会疼啊?! 还真是半点都看不出来。 沈清棠觉得自己可能猜对。 “季宴时,人受伤了要上药要包包扎。不能放任它流血自愈。云锦衣服也不能代替伤药和布……” 沈清棠苦口婆心的劝诫对上季宴时过於清澈的眼睛,停住。 对牛弹琴还说个什么劲儿?! 沈清棠重新换成简单粗暴的沟通方式,“让我哥给你上药,你乖乖配合,不许扔他,晚上给你加两块肉。” 季宴时拒绝了沈清棠的提议。 確切地说是季宴时拒绝沈清柯碰他。 二话不说掀飞了沈清柯。 哪怕沈清棠气得要口他两块肉都没用。 沈清柯不行,就换了沈屿之。 沈屿之倒是没飞,只是被甩出门。 唯独沈清棠靠近季宴时,他不会扔人。 沈清棠是现代人思维,並不在乎看见季宴时打赤膊,甚至如果季宴时愿意,她不介意他连裤子也脱了让自己欣赏一下。 对眼睛有好处的事情,她没理由拒绝。 但是李素问坚决不许沈清棠给季宴时上药。 “他再心智有损也是个男人。你一个未嫁人的姑娘给他上药算怎么回事?” “娘,我虽然没嫁人,但也算不上姑娘了吧?!而且,我以后也没打算嫁人。” 孩子都快出生了,算哪门子姑娘? 就她这种情况,按照大乾的糟粕思想,怕是再难寻到婆家。 李素问瞪沈清棠,难得强势:“什么话?你是被迫当娘又不是你不知检点,是那些坏人欺人太甚!你就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就不能嫁人?” 在护短这件事上,沈屿之跟李素问步调一致,点头附和,“对!不光要嫁,还得风风光光的嫁!人品不好都不嫁。” 沈清棠:“……” 莫名有点想流泪。 沈清棠没再试图说服李素问。 父母是为她好。 再者,就像她至今仍然保持著现代思维一样,李素问自幼受封建思想荼毒,思想上很难转变。 沈清棠换了话题,“娘,天色不早了,辛苦你去熬佛粥?” 佛粥就是腊八粥,也叫八宝粥。 李素问往门外探头看了眼天色,“还真是!太阳都快落山了,我这就去。” “那我去烧火。”沈屿之跟在李素问身后往窑洞走去。 最近他们家厨房一直在窑洞。 沈清柯被沈清棠打发去切猪肉。 “二哥,你去挑块里好点儿的肉,晚上,我想吃锅包肉。” 锅包肉是不是大乾食谱沈清棠不知道,反正沈家人现在都对锅包肉接受良好,很喜欢吃。 季宴时也喜欢。 “好!”沈清柯拎著刀,扛著梯子,爬到山洞里去割肉。 屋子里只剩沈清棠和季宴时。 沈清棠找出之前剩的草药,捣碎。 又扯了一块乾净的白布,拿著敲开季宴时的房门。 敲门是礼节,没有实际意义。 季宴时不会开门也不会制止她进屋。 打坐的季宴时听见动静睁开眼。 沈清棠示意手中拿著的草药,“说好的你配合上药加两块肉。” 季宴时闻言默默转过身,背对沈清棠。 季宴时的皮肤是冷白皮,肌理分明,看著让人……心疼。 如沈清柯所说,季宴时身上新旧伤交错。 看疤痕,受得还不是一种伤。 有鞭痕,有烫伤的疤痕,还有……像是某种动物撕咬的伤? 最新的伤口,就是他掉落温泉中时那道几乎斜著贯穿他后背的伤。 刚才还泛白的伤口这会儿泛著红。 血红的红。 看著触目惊心。 沈清棠吸了口气,动作轻柔的把碾碎的草药给他敷在伤口上。 草药不比药末,有些碎渣,会扎到伤口。 沈清棠注意到季宴时伤口附近的肌肉有轻微颤动,就凑近他伤口轻吹。 “呼!” 季宴时身体瞬间绷紧。 原本垂在腿上的手,手指不自觉地捲缩了下。 又蜷缩了下。 最终握成拳头。 手背青筋跳起。 若是面对面,沈清棠就会发现,季宴时头一次脸上的表情这么丰富。 在背后上药的沈清棠过於专心,压根没发现季宴时的异常。 她只顾小心翼翼把草药均匀地涂抹在还未完全癒合的伤口上。 先用摺叠了两层的布块轻轻盖在伤口上,又用长布条沿著伤口的方向从后麵包到前面,在他右肩处打了个结。 打结时两个人面对面。 季宴时坐著,沈清棠站著,略微弯著腰,稍稍侧著头。 垂下的髮丝扫过季宴时的侧脸。 大约有些痒,季宴时扭头避让。 恰好几乎跟沈清棠面对面。 他的眼睛正对她娇艷的红.唇。 季宴时盯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捂住自己心口,力道不轻却又没伤著沈清棠的把她推离自己身边,起身飘了出去。 沈清棠一脸莫名其妙看著季宴时多少带点狼狈的背影,骂道:“白眼狼!” 给他包扎伤口还推她?! 狗咬吕洞宾。 *** 晚饭在厅堂里吃的。 烛台放在窗台上。 微弱的烛光,勉强能照亮饭桌上。 猪油蜡烛不是很好烧,烟大。 沈清棠知道蜜蜡可以做无烟蜡烛,可惜大冬天不好弄蜜蜡。 待到明年天暖和了试试。 饭碗不止有腊八粥和锅包肉。 还有清炒时蔬和醋鱼。 晚饭照例是一家四口閒话时间。 只是多了一个难伺候的季宴时,四口人聊天时还得把声音压到季宴时能接受的音量。 腊八粥是按京城做法做的。 都叫腊八粥,但是每个地方的腊八粥还不太一样。 京城流行的腊八粥比较讲究。 有白米、红枣、莲子、核桃、栗子等。 按理说腊月初七晚上就该洗米泡果去核等。 因著雪天没能出城,只能今天现做。 好在柴火烧得足,腊八粥也熬的软烂。 沈清棠跟沈清柯把白天在集市上发生的事大致说了说。 李素问很愁:“惹到这虎爷怕是后患无穷。要不,咱们先不去卖肥皂了? 坚持到开春,咱们就开荒种地。” 第074章 不知道你是他的劫难,还是他是你的劫难 “你娘说的对。我今天在山谷里转了两圈,发现能开荒种地的地方不少,隨便种点儿就够咱一家四口吃喝。 主要外面不是很太平。”沈屿之夹了一块锅包肉放进自己碗里。 沈清柯嘆息一声:“虎爷的事还是小事,真逼急了咱就躲山谷里耕种。 我在集市上听著其他摊贩议论,北川税目繁多,老百姓几乎无力承担。 初来北川时,听见日工钱有二三百文,还觉得不少。 现在发现赚的跟最后落在手里的不是一回事。 打比方,一天有二百文收入,一个月能有六两银子,可最终落在自己手里能生活的不足十之二三。” “首先要交三餉。” 三餉即兵餉、边响和军餉。 这三种税费以户为单位徵收。 “这三餉就重到足已经扒掉百姓一层皮。两百文的工钱里,得有五十文用来交三餉。” 沈清柯放下粥碗,掰著手指头接著报,“还要交人头税、徭役、夏税、秋税、杂税等。” “种地的要交田税,经商的要交商税。” “这些大都还是官方统一的税收,私下还有地方税。比如我和清棠今日所交的牙钱。” “我今儿在磨坊排队磨麵时,见一个老农把麩皮掺回麵粉里。就问他这样还怎么吃?” “那老农跟我说他们一年起早贪黑的种地,到秋收时,还倒欠官府五六两银。 不掺麩皮只吃麵会活不到明年开春。” 沈清柯越说越怒,声音拔高了不少。 “明明在京城时,根本没有这么多名目的赋税!是层层加码到北川才会变得如此。再这么下去迟早会乱子!” 沈清棠下意识看向季宴时。 换平时季宴时早就嫌吵把沈清柯扔出去了,这会儿只专心地盯著盘子里的锅包肉,似是没听见沈清柯的话。 李素问十分不解,“咱们去城里几次,不是看著都还好?卖东西的人不少,买东西的也都有人在。集市上热热闹闹的,就是没京城繁华。” 沈清棠解释:“那是因为咱们去的是最繁华的內城。卖东西的多数咱们这样的穷苦人家,买东西的是北川县的达官贵人或者本地土著。 不管在京城还是在北川,总有人挥金如土不愁吃喝,也有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沈屿之抬起头,目光四扫,笑了笑,“还好,咱们有清棠这个小福星,找的这处山谷,不管是关外来敌还是北川內乱,总归还能有一处安身之地。” 李素问点头,嘱咐他们:“你们几个进出谷时都儘量小心点儿不要让人看见。说不好这山谷真是咱们最后的退路。” 沈清柯不认同,“唇亡齿寒!若是北川真的內乱或者被外敌攻打,咱们藏在这里又有何意义?” 沈屿之夹了块锅包肉咬在嘴里,发出清脆的声响,眯起眼一脸享受。 把锅包肉咽下去,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你现在能做什么呢?” 沈清柯张开嘴。 又闭上。 是啊!他能做什么呢? 他现在自身难保,刚刚能吃饱饭有片瓦遮身。 戴罪之身又能为北川为大乾做什么呢?! 就算如愿参加科举,不能离开北川的他,顶天就是一秀才。 酸甜香脆,肉香多汁的锅包肉,突然难以下咽。 沈清柯味同嚼蜡,咽下嘴里的锅包肉,把剩下的半碗粥放在桌上,筷子放在碗上。 浪费可耻,可他实在没有胃口。 沈屿之咬著锅包肉侧过头往沈清柯失魂落魄的脸上瞄了眼,轻笑摇头,“傻儿子!你还是太嫩!以后这样的事看多了、听多了、经歷多了,习以为常就好。” 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 他也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 想过提枪上马斩敌首。 在朝堂上朗声奏治国良策。 结果呢? 不过是勾栏院里梦一场。 浑浑噩噩半生,不若那撕咬乱斗的蛐蛐肆意。 沈清棠忙出声安慰沈清柯,“二哥,你別听爹爹嚇唬你。他年纪大了种种养养草在山谷里养老正合適。你这般年纪的男儿就应该放眼天下,逐鹿中原。 当然,饭得一口口吃,天下得一点点看。 咱们先赚钱养活一家四口,若是有能力,我们就再帮住更多的人。 就像今天揍虎爷一样。有朝一日,咱们穷苦百姓都团结起来,未尝不能推倒上头的贪官污吏、乡绅恶霸! 而你,现在困於北川,说不得明年就能踏出北川,再过一年就能杀回京城,名动天下。” 沈清柯想了想,重新端起粥碗,“清棠说的对!不努力就认输什么都办不成。总要试试才甘心。就算没能力改变大乾,也改变不了北川,我总能改变的了自己。” *** 吃过晚饭,沈清棠坐在窗边的榻上,指挥著沈清柯和沈屿之剥蒜瓣醃腊八蒜。 李素问坐在一边儿给季宴时做衣裳。 沈清棠劝她明日再做,她都不肯。 说季宴时再不好也救她两回,给他做身衣服不为过。 沈清棠劝不动,只得跟做法一样,在李素问身边点了一圈蜡烛,头顶还吊了一盏油灯。 “知道的是你心疼我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做法夺舍呢!”弄得李素问哭笑不得,坚持灭了几根蜡烛,最后剩了一根蜡烛和一盏油灯。 李素问把裁剪好的布一点点缝製在一起,嘴上閒著,问沈清棠:“你是怎么说服季宴时让他穿上袍的?” “当然是威胁他。”沈清棠张嘴就来,“我告诉他,他要不穿袍,从今天起咱们家吃饭都是素菜。” 李素问:“……” 咬断线头,失笑开口:“你跟季宴时,不知道你是他的劫难,还是他是你的劫难。” “当然我是他的劫难!”沈清棠斩钉截铁道:“寧可我负天下人,不能让天下人负我!” 別说李素问,连沈屿之都听乐了,“对!就得咱欺负別人不能让人欺负咱。” 沈清棠也没解释,这个“负”不是欺负的负。 至於季宴时的外袍还真不是沈清棠威胁他穿的。 主要威胁没用。 吃饭前不久,飘出去的季宴时又飘了回来。 守株待兔的沈清棠拎著外袍递给他,“你试试!若是再觉得磨伤口,明日我就去给你买云锦。就试一下!” 季宴时没动。 第075章 显摆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季宴时才抬手把外袍接过去,穿在身上。 真空穿的。 刚穿上时,他还不自在的扭动脖子、耸肩、抬胳膊,试图要把袍脱掉。 沈清棠点燃半炷香,“你若坚持完这半炷香还想脱掉,我便不拦你。” 半炷香后,季宴时也没脱袍。 只是袍有了,袍里面的换洗衣物还没有。 李氏这才点著蜡烛熬夜给他做衣服。 *** 腊八蒜很好做。 一共就两种食材,蒜和醋。 剥好的蒜瓣,洗净晾乾,装进罈子里,把煮好的醋倒进罈子,密封好,放到阴凉处。 慢慢地,泡在醋里的蒜瓣就会变绿,最后通体绿若翡翠。 口感偏酸微辣。 跟过年的饺子最配。 *** 初九早上,沈清棠在胎动中醒来。 肚子里的小傢伙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沈清棠摸著肚子跟他(她)说了会儿话。 等到小宝宝安静下来,才穿衣起床,推开窗。 窗外已经艷阳高照。 难怪今天宝宝闹腾,是她起晚了。 窗外,沈清柯正在装箱。 今天说好要去给王三小姐送香皂和肥皂。 沈清棠扶著窗框喊沈清柯,“二哥,多装一些,进城一次,多卖些。” 沈清柯闻言回头,“今天就去卖肥皂?咱们昨天刚得罪了虎爷,要不要避避风头?” 沈清棠指了指,难得没打坐也没发呆,在院子里来回晃的季宴时,“有季宴时在,没事!等他家人来找他,咱们再躲也不迟。” 沈清柯一想也是,有季宴时在,吃不了亏。 装够王三小姐要得香皂和肥皂,又把第四批和第五批剩余的肥皂香皂一起装进另外的木箱。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王三小姐一个人就要了五百五十二两香皂,七十五两肥皂。 减去王三小姐要的这些,第四批和第五批加起来只剩二十四两香皂。 肥皂倒是剩的不少,还有四百八十多两。 被点了名的季宴时,抬头看看沈清棠,飘了过来,就站在她窗前,看著她不说话。 沈清棠莫名其妙。 季宴时今天似乎有点过於反常。 “他这是怎么了?” 沈清柯百忙中抽空回头看了眼,短促地“呵!”了声,“显摆衣服唄!估计等著你夸他呢!” 沈清棠这才发现季宴时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换成了李素问做的。 夸人又不要钱! 沈清棠特別大方的朝季宴时竖起拇指:“哇!你穿这身衣服真是郎艷独绝 世无其二!” 心道:我娘做衣服效率越来越高了! 夸季宴时的话也不算违心。 他是行走的衣架子,廉价的粗布衣遮不住他一身贵气。 季宴时大概就是等沈清棠这句话,满意地飘走。 李素问见沈清棠起床,招呼大家:“都洗洗手,过来吃早饭!” 沈屿之也扛著锄头从不远处走回来。 早饭比较简单。 就是昨晚剩的腊八粥配咸萝卜条。 还有一碟酱猪腿肉片。 鑑於季宴时顿顿要吃肉。 沈清棠乾脆让沈清柯切下一段猪腿,囫圇滷了。 每天早晨不想炒菜,就切一盘。 季宴时早上也不多吃,就夹两片肉。 吃过饭,一家四口各奔东西。 李素问要熬猪油做肥皂和香皂。 沈屿之去清理杂草准备盖大棚。 沈清柯去砍树。 不能总睡地上。 打不过季宴时,只能再做一张床。 另外盖厨房的事也得用木头,不能总往窑洞里跑。 沈清棠先给季宴时换了药。 过了一晚,他的伤口明显癒合不少。 若是早点上药,伤口应该早就癒合的差不多。 换好药就喊著季宴时外出送香皂和肥皂。 只他们两个进城。 反正沈家人现在清楚,季宴时再厉害也斗不过沈清棠。 主要,他似乎对沈清棠的容忍度特別高。 *** 沈清棠和季宴时外出进城依旧是先爬到山洞,穿过山体,顺著山坡再滑下去。 一出山洞就像跨越了季节。 瞬间从春天到了冬天。 沈清棠打了个哆嗦,骑到爬犁上坐下。 季宴时拉著绳子不紧不慢地飘下山。 沈清棠久违地感觉到了滑雪的快乐。 穿越前,曾经因为生病一度坐了许久的轮椅。 后来跟老天赌命赌贏了,不光捡回来一条命还重新站了起来。 腿好之后,挣的第一笔钱就是拿去旅游。 死里逃生,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其中就包括滑雪。 沈清棠用脚夹在木架上固定住自己,以免从爬犁上摔下去。 双手握成喇叭状,抵在嘴边,扬声高喊。 “啊……” “啊!” 第一声“啊”是拉长了声音发泄嘶吼。 第二声“啊”是受到了惊嚇。 季宴时大约没想到沈清棠突然开口,一开口还是高分贝。 整个人抖了下。 他手一抖,爬犁就晃。 爬犁晃,沈清棠就差点摔下来。 季宴时回头看沈清棠。 沈清棠眨眨眼:“我声音是不是很好听?” 季宴时默默回过头去。 沈清棠:“……” *** 进城时,沈清棠发现守卫的士兵换了一波,不是昨天那些。 沈清棠从木箱里掏出两个昨晚滷好的猪蹄,递给队长,说了两句客套话。 大概意思就是这么大冷天站岗,就为了保护百姓,身为百姓之一,十分感激,小小猪蹄聊表心意,让他们收下当下酒菜。 白天值班这个队长比较年轻,没有昨天下午那个稳重,感动的都快哭出来。 连沈清棠的路引都忘了查。 进內城的路上又路过了被季宴时砸了的那家饭馆。 恰好看见东家往门口掛出租的牌子。 沈清棠停下,隨口问了句:“这铺子怎么租?” “一年五两银子。” “这么贵?”沈清棠咂舌,“买下来也不过才五十两吧?” 这饭馆里里外外她都看过,虽说两层楼,空间並不大,后面带的院子也很小。 “五十两?”东家瞪眼,“你五十两能买到我这样的铺子,我的白送你!去去去,不租別捣乱。” 沈清棠:“……” 稀罕! 转身离开。 路上还是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那间饭馆位置还是挺好的,要是开间香皂铺子,应该能盈利。 可惜她租不起。 第076章 卖肥皂的小姑娘,你过来 沈清棠低头从隨身挎著的布包里拿出王三小姐的订单,核对了一下数量以及金额。 依旧是在王员外在后门停下,敲门。 来开门的婆子还是昨天那个,她看见沈清棠笑:“跟我进来吧!我们三小姐刚还念叨你。” 沈清棠用加两块肉哄著季宴时在门外看著爬犁和装肥皂香皂的木箱,自己跟著婆子进了王员外家。 王员外家是三进院子。 每进院子都很大,都带著东西跨院。 整体像一个王字。 王三小姐,住在最后一进院子里。 整个西跨院就她自己住。 由此可见多受王员外宠爱。 沈清棠一进西跨院就看见王三小姐在院子里转圈。 王三小姐也看见她,高兴地跑过来,“你可终於来了!” 沈清棠:“……” 后门就在最后一进院子西北角的墙上,进门不过几步就到,哪里用得上“终於”二字。 可见王三小姐是个急性子。 五百多五十二两香皂和肥皂,差不多有三十五斤。 沈清棠一个孕妇哪里搬的动,是开门的婆子帮著送进来的。 沈清棠塞给她一小块肥皂作为答谢。 王三小姐二话不说,蹲在木箱旁开始挑挑拣拣。 “哇!这块乳白色的香皂真好看!我好喜欢呀!” “我也喜欢这块有梅的。” “这个是什么味道?好香!” “……” 沈清棠含笑站在一旁等著王三小姐。 儘管她不理解王三小姐挑的什么劲儿。 这一箱香皂和肥皂都是她的。 好一会儿王三小姐的兴奋劲儿才过去。 抓了几块肥皂打赏给身边的人,包括那个搬箱子的婆子。 这才顾上跟沈清棠说话。 “你这些香皂和肥皂是在哪里进货的啊?我怎么找遍北川县都没找到?”王三小姐拉著沈清棠往屋子里走。 但凡有点心机的人都不会去问一个商贩“你货是从哪里进的啊?”这种话。 一般商贩也绝对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王三小姐没有心机。 沈清棠不是一般商贩。 她笑笑,“我不是进的货。这些肥皂和香皂都是我自己做的。” 从遥远的二十一世纪带来的配方,王三小姐能找到才怪! “哇!”王三小姐侧头,两眼发光地盯著沈清棠,崇拜溢於言表,“你好厉害!这都能做出来?你能不能教教我?” 沈清棠:“……” 终於明白蠢萌这两字的意思。 昨日收沈清棠钱的丫鬟,端著一盘果子一盘蜜饯放在桌上,“我的好小姐,哪有人去酒楼吃饭,觉的饭菜好吃就问厨子要做菜配方的? 那是人家谋生的手段,你学来何用?你若喜欢多买些就是。” “对哦!”王三小姐懊恼的拍了下自己得后脑勺,在桌边坐下,朝沈清棠道歉,“我没有窃取你配方的意思。我就是真喜欢你做的香皂。” “嗯,我知道的。谢谢你喜欢!” 王三小姐拉著那个丫鬟,“春桃,你快给……”扭头问沈清棠,“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清棠。清水的清,海棠的棠。” 王三小姐转头继续对春桃吩咐:“去拿钱给沈姑娘。” 春桃应声回里屋拿了一贯零七百五十枚铜钱出来,递给沈清棠,“沈姑娘数一下,可对?” 沈清棠略数了下,点头道谢,“谢谢三小姐!谢谢春桃,对的。” 王三小姐又拉著沈清棠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嘱咐沈清棠再有新样式的香皂一定要先给她送过来。 沈清棠应下后,才依依不捨地放沈清棠离开。 春桃把沈清棠送到跨院门口,沈清棠数出一百文塞进春桃的袖口里,“谢谢春桃姑娘,就送到这里吧!” 春桃朝沈清棠福了福身,“沈姑娘慢走。” 沈清棠到刚出跨院就看见沈清紫站在屋檐下。 最后这进院子北屋是一排脊房。 就是由一间间屋子连在一起长长的一排。 每间都不算大。 沈清紫就站在靠西墙的那间房门口,旁边就是沈清棠进出的角门。 难怪昨天看见她在人群里。 沈清棠左右不见其他人,便朝沈清紫走了过去,清唤,“阿紫姐姐。” 两个人同年但不算熟络。 不在一房,又嫡庶有別。 只年幼无知时常在一起玩耍,算有几分童年情谊。 沈清紫反应慢半拍一样,缓缓朝沈清棠看过来。 依旧一脸麻木,目光空洞。 “你……”还好吗? 沈清棠没能问出口。 傻子都看得出来沈清紫一点儿都不好。 沈清棠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没本事也没义务救沈清紫出火坑,说安慰的话不过是站著不腰疼的风凉话。 默了会儿,沈清棠转身朝角门走去。 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 ,回头,“阿紫姐姐,活著才有希望。若是死了就什么可能都没了。” 沈清棠抬手,食指朝天,“我们在京城时,自幼就被困在高墙中。眼下,到了北川,你还甘心困於这里吗? 那日.你有勇气逃婚,为何现在就认了命? 你看我……” 沈清棠收回手放在肚子上,“若是到北川那日我便死了,又如何有今日自在?” 说完大步离开,没再回头。 沈清紫怔怔地望著沈清棠离去的方向。 如死水的眸中渐渐泛起涟漪。 *** 木箱里剩下的大多是肥皂,得到集市上去卖。 这后巷两侧住的是都是北川富贵人家。 集市上人来人往更杂一些。 有些富贵人家会去集市上逛著玩儿,北川原住民也会去买东西。 一些流放过来的新百姓偶尔也来集市上。 总之聚集的更多是北川中產阶级。 在王员外家这一耽搁,日头已经从东往南偏。 集市上已经又没有好的摆摊位置。 沈清棠正发愁,听见身后有人在喊。 “姑娘,姑娘!” “姑娘,这边儿!” “那个卖……卖肥皂的姑娘,你过来!” 沈清循声看去。 沈清柯昨天帮过的那个卖灯笼的老汉正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姑娘,你来我这里吧!” 老汉见沈清棠看见自己,往旁边挪了下自己的木推车,让出半个摊位。 第077章 包灯笼摊 沈清棠拉著爬犁到跟前道谢,“谢谢老人家。” “昨日若不是为了帮我,你们早就跑远。”老汉满脸內疚,“是我拖累了你们,你不怪我就好!” 沈清棠摇头,“是坏人作恶,我们为什么要自责?你没错,我们也没错。都是虎爷欺人太甚。” “可,你们帮了我,我还自己跑了。”老汉垂著头,很是惭愧,“我对不起你们。” “你又不是自愿跑的。是我兄长让你离开的。再说你留下也只是多个被虎爷欺辱的人。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清棠真没怪他的意思。 这老汉一脸饱经风霜的皱纹,头髮白了大半。 若不是沈清柯帮忙,他都跑不动。 “幸好你们没事。”老汉见沈清棠真心不介意,才咧嘴笑起来,“我今天听其他摊贩说了,你们昨日给大家出了口恶气。你们都是好人!” 沈清棠把爬犁竖过来放,这样占地方少,把木箱摆在爬犁最前头,人也站在前头。 刚打开木箱打算把肥皂摆出来,闻言又合上木箱,“我差点忘记这事儿。老人家,谢谢你给我让摊位。不过,我还是走吧! 那虎爷今儿一准还会来集市上找我。別一会儿再连累你们!” “不用走!”老汉摆手,“虎爷一大早就来集市上转悠著找你们,逢人就问,没看见你们还在集市上发了通邪火。 他才刚走不久,今儿应当不会再回来。” 沈清棠点点头,这才打开木箱摆出肥皂和仅剩的几块香皂。 一边儿摆一边跟老汉閒聊,“老人家,你今天生意怎么样?” 老汉苦笑,“別提了!灯笼一个还没卖出去倒是先交了十文钱的牙钱,又让虎爷要走十文。 唉!这世道想要活著太难了!” 沈清棠想了想,对老汉道:“老人家,这样,你稍便宜点儿把灯笼卖给我吧?” “啊?”老汉连连摇头,“不卖不卖。” “为什么?”沈清棠不借,上赶著的买卖还不做? “知道姑娘你心善想帮我。 我老头子不能仗著你心善就干缺德事啊? 我这灯笼又不值钱,就是自己用竹条扎的架子外麵糊了一层纸。 你买回去没什么用!这冤枉钱做甚? 你若是喜欢,一会儿我送你一对就是。”老汉搓著冻僵的手,语气十分坚定的拒绝。 沈清棠听著有点感动也有点心酸。 自古以来,生活最艰难的底层老百姓,往往是最坚持本心有良知的一个群体。 她扶著肚子,直起腰,劝老汉:“老人家你放心,咱们都做买卖的,我怎么会做赔钱的生意呢?这样,也不用你便宜了,你平时卖多少钱,就卖我多少钱,行不? 我说不定倒手还能挣点儿。” “真的假的?”老汉狐疑的看著沈清棠,不太相信,“灯笼这么不值钱的玩意还能倒手赚钱?” “对!”沈清棠斩钉截铁道:“能!” 老汉还是不太相信沈清棠,把木推车往沈清棠这边轻轻推了下,“那你先试试!要是能卖出去再给我钱。” 沈清棠点头,笑著应下,“行!那您总得跟我说说这灯笼都什么价格吧?” 老汉的小木推车上面扎著四层木架。 他抖著手,从最下面开始指,“这一层的小灯笼三文钱一个。第二层这个大点儿的灯笼五文钱一个。再上面的大灯笼八文钱。 这三层都是我和我老伴自己糊的纸灯笼,也没什么哨的样子,做工也糙。就是想著快过年了,大傢伙儿可能会买两个红灯笼掛在家里添喜庆,我也好赚几个铜板买点儿年货。” 沈清棠点头记下,好奇问了句,“就这些灯笼你们一天能扎几个?” “我们老了,手脚慢,眼睛也不太好使,扎不快。 起早贪黑能扎十来个灯笼。” 沈清棠皱眉,“一天才扎十个,就卖这么便宜?” “手艺是自己的又不用钱。竹子是家门口种的,就是买纸需要点本钱。再说,就这价儿,一天也卖不出几个。” 老汉缩回手在嘴边吹了吹,又伸出来,指著最高处几个灯笼,“那几个要贵一点儿,木头雕的灯笼十二文,羊皮灯笼要二十文。” 沈清棠“嗯”了声,“一共就这些吗?” “羊皮灯笼就两个,木头灯笼除了顶上掛著那俩……”老汉指著木推车下方,“里面还有三个,一共五个。这些纸灯笼每种十个。” 说著长嘆一声,“天天早晨推过来,晚上再推回去,一天都卖不了几个。有时候都不够牙钱。 幸好那个虎爷也不是天天来,要不然我寧愿在家饿著都不出来受这罪。” 木推车板面上还有一串一串的小灯笼。 “这种串灯笼虽然小,但是做起来並不省事,一串三文。” 沈清棠数了下,一串小灯笼上恰好有六个。 “这些小灯笼也是十串?” 老汉点点头,“对!” 沈清棠记下来,对老汉道:“老人家,你帮我看下摊子,我去去就来!” 等老汉应声,转身提著裙摆蹬蹬跃上台阶,往最近的书局跑去。 坐在屋顶上季宴时自动自发跃下屋顶跟上沈清棠。 书局不大,也不只卖书,还卖文房四宝。 上次沈清棠就是在这里的买的笔墨纸张。 沈清棠跟掌柜商量,“掌柜的,我给你两文钱,买两张纸,再借你的笔墨写几个字成吗?” 掌柜:“……” “还真没做过这生意。”刚想拒绝,看见沈清棠挺著大肚子,抽了两张白纸给她,又把自用的砚台和毛笔拖到沈清棠面前,“看你这么著急跑过来,应当是有急用。两文钱就免了。以后有需要多来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那是自然,谢谢掌柜的。” 沈清棠没著急写字,先到书架上翻找到自己想要的书,拿到柜檯前摊开,拿起毛笔沾了墨开始写字。 掌柜本无心窥人隱私,只是沈清棠那笔的姿势与刚学写字的幼童无异,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瞄一眼,眼角抽了下。 快速移开视线。 过了会儿,又瞄了眼。 第078章 猜灯谜真送肥皂 掌柜忍不住“嘖!”了声。 很微妙的一声。 沈清棠抬头,幽怨地看著掌柜,“我写的字就这么难看?” 掌柜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张了张嘴,硬是说不出违心的话。 如今北川百姓分比较极端,要么目不识丁,要么满腹诗书。 满腹诗书的大多是流放犯。 目不识丁的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满腹诗书的人大都写字很好看。 民间有个说法,叫字如其人。 掌柜看看纸上的字再看看沈清棠的脸,別过头。 “要不……”沈清棠幽幽开口,“掌柜您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帮我写?” 掌柜刚笑话了人,有点心虚,没多推辞就应承下来。 反正这会儿店里也没什么客人。 “谢谢掌柜的。”沈清棠痛快地把书和纸笔又推给站在柜檯里面的掌柜。 掌柜接过来,先看了眼敞开的书页,纳闷问:“现在离元宵远著呢?你抄灯谜做什么?” 看沈清棠挺著肚子著急忙慌跑进来借纸,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呢! “卖灯笼。”沈清棠摊手,“现在买卖难做。不弄点儿样,没人买。” 掌柜一边抄写一边点头附和,“谁说不是?我们书局的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指著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养活著。 好不容易赚点儿银钱,还不够交税的。 这不,今年正月我把原先的帐房伙计都辞退了,店里大大小小的活都得我自己做……” 掌柜一边跟沈清棠吐苦水,一边诉说著买卖如何难做。 沈清棠时不时附和一句,眼睛扫过店里的书架。 这家店应该开了很多年,书架陈旧,书目繁多。 她心里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掌柜很快写完几十条难度等级不同的灯谜。 沈清棠又借了掌柜的剪刀把灯谜一条条裁剪开,跟掌柜再三道谢后,快步走回摊位。 老汉递给沈清棠三枚铜钱,“刚卖掉一块小肥皂。应当是三文钱吧?” 沈清棠点点头,没接钱,“您先拿著吧!一会儿我还得跟您结灯笼钱呢!老丈,您这里是不是有浆糊?” “有的有的。糊灯笼哪能没有浆糊。”老汉弯腰从木推车下方里层掏出一个小陶罐,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打开一看,浆糊竟然还没结冰。 老汉看出沈清棠的诧异,主动解释:“我怕冻住,每隔一会儿就搅拌几下。” 难怪! 沈清棠点点头,拿起系羊毛刷,把写著灯谜的字条一张张贴在灯笼上方。 “姑娘,你这写的都是什么?”老汉不认字。 “灯谜。” 老汉虽好奇不到元宵为什么要写灯谜,却没再问,而是帮著沈清棠把灯谜一条条贴到展示用的灯笼上。 只把货架上掛著的灯笼贴满,木推车里面灯笼没有贴。 灯笼大都是喜庆的红色,贴上一小条白纸黑字的灯谜,竟好看了不少。 沈清棠很满意,走到摊前开始喊。 “猜灯谜,送肥皂嘍!” 才喊一句就被老汉拉住,“哎呦!好闺女,这可送不得!不能帮我赚钱亏了你自己呀!” 闺女,在北川民间是称呼女孩的暱称。 “您別急!”沈清棠安抚地拍拍老汉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会亏!不亏你也不亏我。咱们一起赚钱!” 老汉犹豫著鬆开手,不放心的跟沈清棠確认,“真不亏?” “真不亏。” “那我给你敲锣。”老汉从木推车底下,掏出一面小锣,还有木棍,一手提锣,一手木棍。 咚! 敲了一下。 沈清棠很意外,“您还有这个?” “一开始也想著敲锣招点人。”老汉不好意思的笑笑,“人没招到,招了顿骂。附近摆摊的嫌我吵,就没再敲过。” “没事,骂唄!我脸皮厚。”沈清棠接过锣,敲一下,喊一句:“猜灯谜送肥皂!” 不一会儿围了不少人过来。 无论古今,百姓对“送”这个字都十分热衷。 有人问沈清棠,“姑娘,猜灯谜真送肥皂?” “对!不光送肥皂还送灯笼!但是,不免费猜。”沈清棠一手提著锣一手举著木棒示意货架上方掛著的灯笼。 “我们的灯笼分为简单,一般,有点难和很难四个等级。” “简单的是小灯笼,猜中了赠小肥皂,一般难度的赠中號灯笼和中號肥皂,有点难度的赠大灯笼和大块肥皂,高难度的赠羊皮灯笼,一块肥皂加一块香皂。” “四种难度等级价格不等,依次是五文钱,十文钱,十五文钱和二十文钱。” “若是还有人愿意挑战更高难度的,我们这里也还有三十文一次的。” “猜中灯谜有奖!猜不中……也送您一个小灯笼,改改运势。”沈清棠指了指串在一起灯笼串。 不知道谁喊了句:“姑娘你这算盘是不是打的有点过精。不猜灯谜,买肥皂和灯笼也差不多钱吧?” “怎么可能?!”沈清棠不认,“你们中有不少人买过我家肥皂,这小肥皂多少钱?” 有人喊:“三文。” 沈清棠点头,又指著老汉货架上的小號纸灯笼,“这要五文钱。加在一起八文钱!五文钱就能八文钱的东西,亏吗? 而且小灯笼是简单的灯谜,你看最上头,光那羊皮灯笼就五十文,別说再赠一块大肥皂和一块香皂,三十文怎么能买到这些?” 老汉的灯笼卖的不好,多数人並不知道售价。 反正在沈清棠看来,老汉定价过低。 劳动力凭什么不算钱? 总有清醒的人不肯上当。 “肥皂能洗衣服,这灯笼又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马上过年了,家里掛盏红灯笼不喜庆?另外,这灯谜上的字可不是一般人写的。 你们听说过云山书院吗?京城的云山书院?我跟你们说,云山书院的院长可是寧王太傅。 那学问不得了! 买了这灯笼,你们就跟寧王算是同门! 日后就是云山书院院长见了,说不得真收你们孩子到门下。” “……” 事实证明,只要敢忽悠,就有人敢上当。 很快就有一个人掏出五文钱递过来,“我先来拋砖引玉。” 第079章 人贱自有天收,嘴贱就得被人抽 沈清棠抬手示意最下边一排小纸灯笼,“你可以自行选择猜哪个灯谜。” 那人指著其中一个,念出声:“有时候,圆又圆,有时候,弯又弯,有时晚上出来了,有时晚上看不见。” 念完直接说出谜底:“月亮!” “恭喜你,猜对了!”沈清棠鼓掌 带的围观群眾也纷纷跟著鼓掌。 沈清棠从木箱里掏出一块肥皂,又把灯笼也摘下来递给他。 “我也来一个。我要猜十分钱谜面的。” 沈清棠痛快收了钱,让人自己选。 他选的谜面是:小小两只船,没桨又没帆,白天带它到处走,黑夜停在床跟前。 略一思考,他不太確定地问:“是不是鞋?” 沈清棠点头,“恭喜你,猜对了!” 她让老汉帮著把中號纸灯笼取下来,又拿了一块五两重的肥皂一起递给他。 “我也来,我要五文钱的谜面。” “我想要猜十文钱的谜面。” “我也要猜……” “……” 在现代,多数人都会有这样的心理,钱买来的不稀罕,若是抽奖抽到,就会觉得捡了偌大便宜。 古人也一样,猜到灯谜本就很有成就感,还能收穫奖品,哪能不开心? 还有一种“他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的攀比心理。 沈清棠敲了一下锣,等大家安静下来开口:“不急,都有。大家先排队!一个个来!” 第三个人选的是五文钱的谜面。 这次沈清棠掏出都是没贴在灯笼上的谜面,是一张张细长的纸条。 她捻开纸条像扇子一样,让第三个人抽,“抽到哪个算哪个。” 第三个人抽完念叨:“身上红彤彤,心里亮晶晶,节日掛门口,脸上笑盈盈……这不就是灯笼?” “恭喜你!猜对。” 老汉忙把早准备好的小纸灯笼和肥皂递给第三个人。 到第四个人,要抽十文钱的谜面。 沈清棠照例也是让他抽纸条谜面。 那人抽完,念叨:“火尽炉冷,平添意马心猿。打一字。” 他皱起眉,“这是什么?为什么他们的都是物,我的是字?不公平!” 沈清棠笑眯眯道:“谜面是你自己抽的。另外,你的也是物呀!动物。” 那人皱眉思索半晌,放弃,“我猜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驴。”沈清棠公布答案。 那人琢磨了会儿,满脸懊恼,“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沈清棠从三文钱一串的小灯笼上取下一个,递给他,“敢站出来挑战,你就已经很厉害!这个小灯笼送给你作为鼓励。若是有需要,下次拿著它来找我买肥皂给你便宜些!” 那人被沈清棠哄开心,拎著个迷你小灯笼,笑著离开。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空手而归的第四个人,不但没让人群却步,反而激的更多人跃跃欲试。 很多人都会想做別人做不到的事来彰显自己的独一无二。 灯谜都是沈清棠选的。 五文钱的谜面,基本上简单的让所有人都能猜出来。 十文钱的谜面,八成人能猜出来。 十五文的谜面,五成人能猜出来。 二十文的谜面,三成人能猜出来。 三十文的谜面,最多一成人能猜出来。 不是捨不得送灯笼和肥皂,是要得挑战感拉满。 很快,小灯笼全部售空,难度等级最低的谜面也被猜光。 总共四十七个灯笼,小灯笼十个,就十个谜面。 接著十文钱的谜面也售空。 围过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但是排队猜谜的人越来越少。 有些是因为捨不得钱,有些是自觉猜不出来。 还在排队猜谜的大都是今日休沐的书生。 在北川,能读书的大都是富家公子哥,不差钱也多少识点儿字。 其中一个半大不小的胖少年,选了二十文的谜面,连猜十次都没对。 后面的人催促他快点儿。 沈清棠看不下去就悄悄放了水,给他换了个简单一点儿的谜面。 第十一次让他猜了出来。 递给他一个木灯笼和一块大肥皂。 有钱的公子哥们,並不在意能不能得到灯笼和肥皂,他们更执著的是能不能挑战成功。 难度等级高的前提下,若是能挑战成功拿到奖品,那本身就是种奖励。 胖公子高兴地挥舞著手里的灯笼和肥皂,对身边的书童和僕从喊:“本公子今儿高兴,一会儿请你们去云客来吃饭!” 他身旁跟著的书童和小廝自然是欢呼雀跃。 “猜个破灯谜还值得庆祝?!” 沈清棠听见这熟悉又欠揍的声音就想嘆息。 这么欠的,除了沈清丹就是沈清鸣。 男人的声音,沈清鸣没跑。 沈清棠扭头,果然见沈清鸣从人群外挤进来。 就他一个人。 沈清棠上下打量沈清鸣。 沈清鸣身上穿的是崭新的绸缎衣裳,外面披著一件蓝底银纹的大氅,看著派头十足。 沈清棠垂眸,努力平復心中翻涌的鄙夷。 沈清鸣这身华服不是文姨娘卖身的钱就是月姨娘给人奶孩子的钱。 总之是別人赚的血汗钱买来的。 沈清棠不想搭理沈清鸣,沈清鸣却不会放过踩沈清棠的机会。 大冬天,摇著一把摺扇,开口就找茬:“哎呦!这不是沈清棠吗?现在不卖山货改卖灯笼了?!三房日子这么苦的吗?嘖!真不知道当初你们哪来的勇气分家?! 不对,你是有勇气的。毕竟……” 沈清鸣往沈清棠肚子上瞄了瞄,“嘖!这样你都有勇气活著,还有什么你不敢的?!” 沈清棠短促地“呵!”了声,“你这种趴在別人身上吸血的水蛭都有脸活著,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 沈清鸣的话被打断。 还没走远的小胖子转身回来,质问沈清鸣,“你谁啊?你刚才是嘲笑我吗?” 胖公子块头大,恰好挤在沈清棠和沈清鸣中间,挡住了沈清棠。 沈清棠默默往后退一步。 有人要收拾瀋清鸣,她乐得看热闹。 没办法,人贱自有天收,嘴贱就得被人抽。 沈清鸣从小.嘴欠,经常挨揍,就是不长记性。 几句话得罪两个人。 第080章 你是不是输不起? “我有嘲笑吗?”沈清鸣反问,“我不过是说句实话而已。就她这破摊子上能有什么难度的谜语?一二十文的东西还值得大肆庆祝? 当然,不怪你们。谁让你们一直生活在这边陲小城没见过什么世面呢?!” “你怎么跟我们公子说话呢?”小胖子身后的书童和小廝就要衝过来。 小胖子张开双臂拦住他们,“別打他!我倒要看看他这么狂妄能有多大本事?!有种,咱俩比赛猜灯谜!” “比就比,谁怕谁?”沈清鸣用扇子隔空指沈清棠,“你,给我们出谜面,我俩比试。” 沈清棠掌心朝上伸到沈清鸣面前,笑眯眯道:“谜面现在最便宜的十五文一个,还有四个,您要几个?” 沈清鸣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你管我要钱?” “您这话说的!我开张做生意,明码標价,童叟无欺,什么叫管你要钱?” “我可是你……”沈清鸣说到一半住口。 沈清棠状若不解,“是我什么?” 就不信沈清鸣有胆子承认是她堂哥。 他们可一直嫌她丟人呢! 小胖子等得不耐烦,催促沈清鸣,“你到底比不比?我们北川地方是小,可我们北川的爷们一口唾沫一根钉,从不婆婆妈妈!” 沈清棠有些意外,小胖子嘴上功夫也不弱呢! 沈清鸣挺起脖子,“谁不敢谁孙子!比就比。” 小胖子扭头“啪”拍在木摊上一锭银子,“就比二十文难度的!” “好嘞!”沈清棠麻利地把银子拿起来。 没像电视剧里那样咬边角试真假。 只是把银锭反过来,看上面的官印。 大概写著年號,哪里制的,以及重量单位。 十两银。 沈清棠来北川后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块的银子,她摸了下,依依不捨地把银子还给小胖子,“我没这么多铜板找给你!” 小胖子大气的一挥手,“你先收著,最后再算帐。” 沈清棠这才把银子揣进袖袋里,扭头朝沈清鸣伸手,“你的呢?总归不能让人家小公子给你出钱比试吧?还是说你出不起钱,打算占我这个孕妇的便宜?” 沈清鸣確实不想掏钱。 沈清棠的摊子在他眼里那就是自家摊子,到自家摊子上玩拿什么钱? 只是沈清棠这一挤兑,他便不好承认占她便宜。 尤其是听见“孕妇”两个字,更想和她划清距离。 他可不想跟一个不守妇道、自甘下贱的女人沾亲带故。 沈清鸣“哼!”了声,“谁说小爷没钱?” 从腰间的荷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二十枚铜板,依依不捨地递给沈清棠。 小胖子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没钱还这么大口气!” “谁没钱?我……我就是想一次一次的付!”沈清鸣嘴硬。 “行!你一次一次的付。要是你贏了本公子,这钱本公子替你出了便是!” “谁稀罕你出!”沈清鸣撇嘴,“本公子就是早晨出门著急,没来得及拿银子!” 沈清棠挑了下眉,多少有些纳闷。 看沈清鸣装扮,比之前贵气了不少。 以他性格,出手也不该这般抠抠搜搜。 不等沈清棠多想,小胖子又转头催促沈清棠,“小娘子,你快点儿出谜面!” 沈清棠便拿了几张略简单些的给小胖子抽。 以小胖子这智商,回答十文的都不容易。 她只能暗搓搓放水。 小胖子抽了一张,反过来念谜面:“火尽炉冷,平添意马心猿……我知道,是驴!” 说完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哪里听过?!这么熟悉呢?” “恭喜公子,你答对了!”沈清棠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把灯笼和肥皂递给小胖子。 这张谜面是十文钱里,別人没答对,剩下的那张。 沈清棠把剩下的谜面像洗牌一样,胡乱换了下位置,留下一部分给沈清鸣抽,“这位公子,到你了!” 看似胡乱,实际上,只是把高难度的牌面和低难度的换了。 沈清鸣只能看见纸条背面,左摸摸右摸摸,抽一点儿边又鬆开手,拿不定主意。 二十文,他今天的午饭钱。 若是输了不光丟人,还得饿肚子。 已经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嘴欠。 沈清棠不著急,就笑吟吟地等著沈清鸣。 反正怎么抽,他也打不出来。 堂姐弟一场,她还不知道他有几斤几两?! 沈清棠不急,小胖子却等不及,“你倒是快点儿啊!是不是输不起?怎么抽个谜面还这么磨蹭?” “这不在抽吗?”沈清鸣反驳,咬牙抽出了一张。 上面就五个字:一块变九块。 “这个容易!”沈清鸣欣喜道,“钱庄!” “不对!”沈清棠摇头。 沈清鸣笑容僵住,“怎么不对?一块变九块不就是钱庄?只有钱庄再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九。” “还两仪生八卦呢!谁家钱论块?!” 沈清棠怜悯地指著字条下方,“打一成语。钱庄可不是成语。正確谜底是四分五裂。” 小胖子乐不可支,指著沈清鸣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我你倒多厉害呢!原来就是个口气大的穷鬼!” “这局不算!”沈清鸣涨红了脸,“咱们再比一局!” “比就比!” 沈清棠这回没怎么放水,让小胖子抽十五文的难题。 她是生意人又不是裁判。 赚钱才是目的,其他都是手段。 小胖子抽到的谜面更简短就三个人:画中人。 提示:打一字。 小胖子抓耳挠腮半天,放弃,问沈清棠,“谜底是什么?” “佃。佃户的佃。” “佃?”小胖子右手握拳往左手掌心砸了下,“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沈清鸣见小胖子没答出来,觉得自己又行了,主动从他瘪瘪的荷包里又数出二十文递给沈清棠,“到我了!” 沈清棠收了钱让他抽谜面。 沈清鸣这次速度快,很快抽出一张,迫不及待念道:“百两银子买张皮……打一中药名。” 他皱眉,“我又不是中医怎么会中药,这张谜面不算,你重新给我一张。” 说著就要从沈清棠手里抢。 沈清棠倏地的收回手,不让他得逞。 小胖子伸手拦沈清鸣,“你是不是输不起?” 第081章 来,叫爹! 沈清棠有点想笑。 真是一物降一物。 沈清鸣这人最经不起激。 沈清鸣大约输急眼,红著脸梗著脖子怒道:“谁输不起?她猜灯谜弄中药合適吗?是不是应该换成我们平时所看所听所用?!” 她含笑解释:“放心,这张谜面是你见过的,也吃过。” “我见过?我吃过?百两银子买张皮?什么皮这么贵?我怎么不记得我吃过这么贵的皮?某种鱼的皮?” 小胖子不客气地骂道:“你傻啊?人家说的中药名!” 沈清鸣:“……” 皱起眉想了好半天,从树皮猜到人参皮。 在小胖子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放弃,“我认输,你说谜底是什么?” “桂皮。你不光见过,经常喝的汤,吃的菜里都有它。” 沈清鸣:原来是贵是这个桂?!” 把摺扇往腰后一別,擼袖子,“这局平手,再来!” 接下来三张谜面谁都没答对。 沈清鸣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只有最后二十文了。 小胖子虽然一直也没答对,可他贏了沈清鸣一局,又不差钱,当然开心。 沈清鸣依依不捨压上最后二十文,跟沈清棠提要求,“你別再弄些中药名什么的。你之前出的不都是日常物件啊动物什么的?你就再出个类似的就行!” “行!”沈清棠很好说话的点头,没用纸面上的灯谜,“行!什么动物站著是坐著,坐著是坐著,走著也是坐著?” 沈清鸣当即恼了,“你瞎编乱造?” “谁瞎编?!你就说你能不能猜到吧?” “这谁能猜到?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动物!谁要能猜到,我管他叫爹!” 此刻的沈清鸣已然红了眼,一心认定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动物,肯定是沈清棠故意编来誆骗她。 沈清棠怜悯地摇头,“你爹恐怕不会想要你这么个儿子。” 她也不想要么个堂弟。 还好她们早早分了家,按族谱已经不算一家人。 不给沈清鸣反悔的机会,沈清棠脆声问围观看热闹的人们:“大家有谁知道谜底吗?知道的麻烦举一下手。” 看热闹的百姓中,举手的不少。 沈清棠朝一个扎著双髻,坐在父亲肩膀上的稚童,比了个请的手势,“小朋友,你说!” 男童奶声开口:“田鸡。是田鸡吗?” 沈清棠点头,“对,是田鸡。你猜对了。” 她摘下一个木灯笼,拿了一块大肥皂递给男童,回头看著沈清鸣。 表情不言而喻:来,叫爹! 沈清鸣双手握拳,恶狠狠地瞪著沈清棠。 那稚童嚇得躲到爹娘身后。 小胖子在一边儿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哈哈哈哈!笑死本公子了!竟然有人连青蛙都不知道?!” “还要叫一个孩子爹!哈哈哈哈哈!我的肚子……笑死我了!” 人群里还有人在起鬨。 “你不是要叫爹?赶紧认啊!” 笑到捂著肚子的小胖子继续激沈清鸣:“你是不是输不起?男子汉大丈夫,输了不认?” 沈清鸣当然不会认,一脸狰狞地看著稚童。 稚童一家三口只是普通百姓,见苗头不好,忙抱起孩子匆匆离开。 小胖子还在讥讽沈清鸣,“你爹跑了,快去追啊!哈哈哈哈……” 沈清鸣目光四扫,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自己,臊得脸皮发烫。 愤怒、委屈、不甘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让他全身开始发抖。 目光落在沈清棠身上时,仿若所有的情绪都有宣泄口。 指著沈清棠恶狠狠道:“都是你个扫把星带来的晦气!都是你害的!等腊月十六,看我怎么收拾你!” 撂下狠话,甩开摺扇挡住脸,转身跑出人群。 沈清棠钱赚了,热闹看了,心情愉快地把三文一串的小灯笼,拆分成独立的小个,天女散的扔到人群中。 “谢谢父老乡亲们捧场!今天的猜灯谜活动到此结束。” 看热闹的百姓见没了热闹,捡了灯笼便散了去。 沈清棠扔完灯笼,就看著笑到眼泪都流出来却依旧停不下的小胖子。 不好意思催促他,閒著开始默算,先把那锭十两的银子单独放在一边儿。 五文谜面收入五十文。 十文谜面收入一百三十文。 十五文谜面,收入一百三十五文,且还剩余五个大灯笼。 二十文谜面,收入四百六十文。木灯笼还剩十个。 二十文谜面的钱基本都是小胖子和沈清鸣贡献的。 沈清鸣贡献一百二十文。 小胖子开始贡献了二百二十文,接著跟沈清鸣一样贡献了一百二十文,且还没结算。 猜谜总共收入七百七十五文钱。 老汉的灯笼总共四十七个,按他自己的標价,全部加起来是二百九十文钱。 自己这边送出去二两肥皂十块,五两肥皂十块,八两肥皂五块,十两肥皂两块。 总售价大约一百五十文。 肥皂和灯笼总价四百四十文钱。 沈清棠数出三百文,递给老汉,“老人家,我大致算了下,你这些灯笼能卖二百九十文。我给你三百文,可以吗?” 老汉受到了惊嚇,连连摆手,“要不了这么多!” 他回头指著木架上还掛著的灯笼,“你送出去的都是不值钱的灯笼,值钱的还没送出去咧!可不能要你钱。你给我一百文吧?要是多的话,你再少给点儿。我算不过来帐。” 他不清楚送出去那些灯笼该是多少钱。 沈清棠余光瞟了眼还蹲在地上笑的小胖子,再次觉得有点心酸。 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些人穷极一生都在努力去罗马的路上。 她强势地把三百枚铜钱塞进老汉手里,“老人家,给你你就拿著!你也看到,想把这些灯笼卖出去,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没送出去的,算我买的。我改天接著送!” 老汉亲眼看见沈清棠赚钱的本事,这才收下。 感激地连连朝沈清棠作揖,时不时还得擦眼角的泪水。 “我都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了!”老汉收好铜板,把灯笼一一摘下来合拢。“我家里你大娘腿脚不好。那手天天扎灯笼让竹子扎的都是洞……” 第082章 私奔?! 老汉絮絮叨叨著,把摘下来的灯笼和木推车下面收纳的灯笼都收拾好给沈清棠放进木箱里,“闺女,今儿跟你沾光,赚了大钱!我去给你大娘买只鸡。她都念叨很久了!” 沈清棠点头,“我大娘还是个有福气的!有您这么体贴的老伴。” “有什么福气?跟著我净受罪了!”老汉摇头,想起什么,往屋顶上瞅了瞅,“闺女,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虽说是出嫁从夫。你也不能这么惯著你爷们!” “养家餬口本来就是男人的事!”老汉说著语气有些愤愤,“他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坐在屋顶上晒太阳,让你挺著个大肚子在这里摆摊,太不像话!” 沈清棠这才明白老汉误把季宴时当她夫婿。 她总不能解释说“那不是我夫婿,我未婚先孕,不知道孩子爹是谁。”,只点点头,岔开话题,“老人家,路上有冰,你慢点回,別滑倒!” 老汉以为沈清棠还护著季宴时,颇有点怒沈清棠不爭的嘆息一声,推起木推车蹣跚著离开,嘴里嘀咕:“长得俊俏又不当饭吃!等老了还不是一脸褶子?! 享的福受的罪才是自己得。” 沈清棠哭笑不得的送走老汉。 她数了下自己箱子里剩余的肥皂还有三百五十两左右。 再抬头看看日头,已经晌午。 古代集市都是上午人多,过了晌午基本没什么人,这些肥皂想都卖完还是挺有难度。 小胖子终於止住笑。 沈清棠把银锭递给小胖子,“公子,只需要给我一百二十文就成,这银子我换不开。” 小胖子隨手接过银子揣进自己袖袋里,吩咐书童,“给她一百二十文钱!” 沈清棠:“……” 按照小说电视,这时候小胖子不是应该来一句:“不用找,剩下的赏你了!” 她连感谢词都准备好,结果人家压根没打算给她。 见小胖子收好钱就要离开,沈清棠忙出声喊住他,“公子。” 羊毛有时候就得可著一只薅。 小胖子回头看她。 沈清棠指了指箱子里的肥皂,“你需要肥皂吗?” 小胖子一脸莫名其妙,“我要肥皂做什么?” 他又不用洗衣服。 “用处多著呢!可以打赏下人,闯祸的时候收买你爹娘身边的管家啊嬤嬤,再不济还能送给你的教书先生或者同窗。” “他们……”小胖子用“你怎么能说出这么蠢的话?”的眼神看沈清棠,“应当更喜欢被打赏银钱吧?” 沈清棠:“……” 谁家熊孩子,小小年纪这么鬼精?! 沈清棠怒了,就不信她还搞不定一个娇少爷。 “那能一样吗?铜钱大家都有。旺你的肥皂,只此一家。” “旺我?”小胖子努力瞪大眼,以示惊讶,眼睛却还只是一条並没宽多少的缝隙。 “对,旺你。你想想你平时在学堂里有像今天这样文思如泉涌吗?高难度的谜题你一次性就答对两个!刚才跟你比试那个人,是京城来的公子哥儿,自幼读族学,也算是满腹诗书。今儿他可是一道可都没答对! 是不是给你带来好气运?” 小胖子一想还是这么回事,“你说的对!这肥皂是旺我?!那你这肥皂怎么卖的?” “看在你今天这么优秀的份上,我给你个打包价,连同这几块香皂,五百文都给你!但是,你不能跟別人说我卖给你这么低的价钱!” “放心!”小胖子拍著小胸膛保证,“我嘴严著呢!” 沈清棠喜滋滋地把刚到手的五百文收好,朝小胖子他们的背影挥手,“公子,下次再来玩啊!” 她掂了下袖袋。 总共二千六百二十五枚铜钱,確实很有分量。 沈清棠把只剩灯笼的木箱绑在爬犁上,仰头朝在屋顶上的季宴时喊,“季宴时,走,我请你吃肉去!” *** 沈清棠和季宴时,挑了家看起来很乾净的小饭馆。 点了一盘葱醋鷄要了一道翠玉豆腐汤,三张饼,共计四十六文。 吃饱喝足,冻透的身体暖了过来。 饱暖容易食困。 沈清棠很想马上回家摊在自己得大床上睡一觉。 可惜,还得去买做肥皂和羊脂皂的原材料。 只得硬著头皮,再次扎进寒风里。 买了二十斤猪板油,羊肠和其他炼油的零碎部位。 北川苦寒,羊大都不够肥,本身油脂不算多。 一只羊也出不了多少油。 沈清棠基本上有多少要多少。 有时候十几文,有时候二十几文。 若运气好,赶上屠夫多杀几只羊,就能多买一些。 从肉摊离开,又去打了一斤鲜羊奶。 最后买了些零嘴、蜜饯。 不知道是不是月份大的关係,沈清棠现在吃过饭没多久就会饿。 就是不饿,嘴里也总想吃点儿什么东西。 乾脆到点心铺子买了点儿点心,又买了点儿蜜饯。 总共费二百七十八文钱。 採买完,才可以打道回府。 出城前,路过一家药铺,沈清棠进去买了些治外伤的药,费十三文。 沈清棠直接在药铺里给季宴时换了药。 沈清棠一边换药一边想,今儿换药,她似乎没说加肉,季宴时就痛快地配合脱衣衫了? 惹得药铺药童一直看他们。 药铺伙计更是直接问沈清棠,“为什么不回家再帮你夫君换药?” 沈清棠哪是不想回家? 回家换药又得鸡飞狗跳的闹腾。 家里人不允许她给季宴时换药,季宴时不允许別人碰触他。 夹在中间的沈清棠总是万分为难。 今天被误会多了,也懒得解释,只笑笑说了句,“不让想家里人知道。” 伙计:“……” 再看他们时,表情就有些复杂。 是不想让家里知道他们在一起吗? 看两个人长相气质穿著打扮。 难道是私奔?! 以为猜破惊天秘密的伙计,努力藏好脸上的惊奇。 *** 沈清棠和季宴时回山谷时,太阳还挺高。 李素问照例先整理沈清棠带回来的东西。 沈屿之收在拾荒地。 沈清柯在刨木头。 沈清棠暖和了会儿,开始拿过笔墨纸砚算帐。 第083章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卖香皂和肥皂挣了两千一百五十文钱。 猜灯谜最后落到手里是四百七十五文钱。 吃饭四十六文,买猪板油、羊肠、羊奶等费二百四十文。 还有三十八文是沈清棠自己买的吃食。 最后还给季宴时买伤药十三文。 猪板油钱毫无疑问记在成本费用中。 买零嘴的三十八文和伤药十三文,沈清棠从自己二百文的私房钱里出。 中午吃饭的四十六文,沈清棠算成工作餐,归到生意帐本这边的成本中。 这样,收入还剩两千三百三十九文钱。 沈清棠把其中一千一百六十九文钱数出来,放在一边等著交给李素问。 生意帐本上三次加起来一共结余两千一百零五文钱。 公帐上现在总共结余两千一百二十三文钱。 沈清棠小金库剩余:一百四十九文。 “清棠,你怎么买这么多灯笼回来?” 沈清棠侧头,见李素问站在窗外小露台上,手里拎著两个撑开的灯笼。 老汉手艺不错,灯笼骨架做得很漂亮,灯笼外侧的红纸也糊得很板正。 只是外层用的纸张用的比较廉价,又没有任何装饰用的画或者字,看起来特別一般。 难怪买的人比较少。 沈清棠不太理解的是,老汉明显不怎么赚钱,有时候还赔钱,他却还是坚持去卖灯笼呢? 沈清棠想著就把买这些灯笼的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 李素问听得很生气,“我看清鸣那孩子真是被惯得不像话!欺负別人就算了,连堂姐都欺负! 还有说得那些浑话,一会儿吃饭我要告诉你爹,下次见面让你爹揍他……他胡说八道,要让你二伯知道也得气得请家法!” 满大街认爹像话吗?! “娘,別生气!生气容易老。我没吃亏,还赚了不少钱呢!”沈清棠收好笔墨,拿起准备交给公中的铜板。 铜板被沈清棠数的时候用线穿在一起,像手炼一样。 她走到窗前,隔著窗户伸出一只手,接过李素问其中一只手里的灯笼,把铜板手炼给李素问戴在手上,“娘,给,今天交给家里的铜板,总共一千一百六十九文钱!你数一下。” “你这孩子,一家人过日子数得哪门子钱?” “这叫公事公办。银钱也一样,您就是去买东西,是不是也得当面数清?” 李素问低头,手腕上的一贯钱沉甸甸的,摇头轻嘆,“都是我们没本事,还让你一个孕妇挺著肚子去挣钱养家。” 別说李素问,就连沈屿之和沈清柯也是经常內疚。 一直干活都特別卖力。 都想著早点把屋舍盖好,腾出时间和精力去赚钱。 “娘,你怎么又来?这件事不是已经说过的很多次?咱们初到北川安家,一切都得靠自己。 你,爹爹还有二哥,又不是像在京城那样什么都不干。” 沈清棠伸手在空中划了下,示意整间屋子,“咱们家里里外外都是你辛苦收拾的这样乾净。我们所有人的衣服也都是你洗的,一日三餐多数都是你做的。 温泉边上的菜都是我爹在管理,家里温泉池多数也是他在清理,现在又去清理荒地准备盖我说的温室大棚。 二哥也从来没閒著,盖好房子打家具,家具弄好,这不……” 沈清棠指著院子外在忙活著做木工的沈清柯,“又在做床。大家都在干活,在为这个家付出。我也和你一样,是做后勤保障的。 总归得让大家干完活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穿上乾净的衣衫。 你看『家'这个字,像不像我们一家人,有人在谷里,有人要外出。方向虽然不同,目的確实一样,心也在一起。 家,不是谁赚钱谁才是功臣。” 李素问不懂“后勤保障”和“合作”,不过能明白沈清棠的意思,展顏露笑,“你呀!就是我们家的小福星!” 沈清棠得意地扬起脖子,“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李素问“噗嗤”笑出来,“快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知羞。” 沈清棠笑著举起手中的灯笼,“咱们家屋檐下还空著,正好掛上这几个红灯笼。” 李素问“嗯”了声,“这灯笼是不是有点素?” 以前沈家门口掛的灯笼,一面写著沈字,一面画著沈家的族徽。 沈清棠提起手中的灯笼,伸手举高跟门框平齐,比划了下,点头应和:“好像是。咱们可以往上面画幅画做装饰。娘,你来画?” 李素问摇头,“我得去张罗晚饭。作几幅灯笼画对你来说又不是难事,你自己画吧!” 把手里另外一只灯笼塞给沈清棠,转身得十分乾脆。 笔墨这么贵,她捨不得。 沈清棠:“……” 曾经的“她”確实会,现在的她连毛笔都不会拿。 沈清棠正愁一会儿怎么圆过这事,就见季宴时屋门从里面拉开。 他从房间里飘出去,没多久又飘回来。 应当是去如厕。 在京城时,沈家也算是大户人家,沈清棠房间里都带著出恭专用的隔间。 就是古代版卫生间。 现在在山谷里,没那条件也忘记弄室內卫生间。 第一次盖房,没考虑那么周全。 等盖大房子,再研究一下怎么弄抽水马桶。 眼下,只在屋后不远处临时弄了个旱厕。 沈清棠恶意地想:原来高岭之也需要上厕所! 腹誹归腹誹,沈清棠挡在门口,拦住了要飘回房间的季宴时。 “季宴时,你会作画吗?” 往往越简单越直白的问题,更容易在季宴时这里得到答案。 果然,季宴时点头。 “太好了!你能不能画几幅灯笼面?” 季宴时没言语,拉开自己房门。 “加两块肉!” 季宴时转头从沈清棠手里抽出灯笼,走到桌前。 沈清棠刚才算帐用的纸笔还在桌上。 她记帐是往纸上记,等晚上沈清柯回来再往帐本上誊抄一遍。 若是沈清柯有空,就她算帐,沈清柯记帐。 季宴时拿起毛笔,沈清棠就“嘖”了声。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季宴时执笔姿势比沈清柯还端正几分。 他提起笔看看灯笼又看看沈清棠。 沈清棠眨眨眼。 季宴时又看向灯笼。 第084章 食也,性也 沈清棠才反应过来,季宴时是在问她要画什么。 “你隨意。写个沈字?画风景或者画人物?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吧?反正家里只有毛笔和墨,隨便你发挥。” 季宴时还是看著她,不说话也不动。 沈清棠:“……” 行吧 让他自由发挥是她难为他。 沈清棠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的山谷。 “要不我和外面的山,你选一样画?” 季宴时又瞥沈清棠一眼,低头落笔。 笔走龙蛇,速度非常快。 沈清棠以为他这宴时是画自己,还特意摆了个姿势。 过了会儿,感觉不对。 季宴时画的不像是人。 沈清棠悻悻地坐回窗边的椅子上,支著下巴看季宴时作画。 季宴时站在桌前,一手托著灯笼,另外一只手快速在灯笼上勾画。 沈清棠双手拇指和食指张开对在一起,做相机状,把画画的季宴时框起来,自己配音:“咔!” 他画画本身就是一幅画。 还是一幅很精致的画。 季宴时若是穿越到现代,绝对是顶流。 怪不得古人说,食也,性也。 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养眼。 不多时,季宴时就放下笔,转过身,把灯笼递给沈清棠。 “画得还挺快。”沈清棠坐直身子,接过灯笼,低头。 只一眼,沈清棠就知道季宴时画的是外面的山谷。 还是雪景的山谷。 画得十分逼真且唯美。 沈清棠只看著画都觉得身临其境。 算算日子,她在这里生活了已经两个多月。 却不知道山谷有这么美。 四面环山。 瀑布飞流而下在山脚下匯成一条小溪。 溪水旁就是温泉眼。 紧挨著泉眼附近的岸边种了一圈蔬菜,还有一小垄水稻。 蔬菜旁边还有几个小窝。 窝边有觅食的小鸡、小鸭还有小鹅。 泉眼附近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延伸至小院。 此路来源: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整个小院画得很粗糙又很细节。 明明就是素笔勾勒,该有的却一样不缺。 屋顶上的瓦,门窗,露台、小院,桌椅。 推开的窗户里,还有几笔勾勒出的人形。 人倚窗而望,大著肚子。 院子中还有一人四仰八叉坐在地上。 沈清棠:“……” 这画要让沈清柯看见又得恼。 小院周围,除了温泉附近都是荒野空地。 从小院到群山,儼然像是过了四季。 小院附近有绿植和庄稼,稍远处是雪化后的泥泞,再远处是枯草干树。 再远处,乾枯的树枝上隱见落雪。 更远一点儿的地方,雪越来越厚。 树,像开了满山梨。 山,成了皑皑雪山。 很美。 美到让沈清棠都觉得这不像自己生活的地方,而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没想到季宴时画画的本事这么厉害。 沈清棠知道一般人作画都要打底稿。 季宴时没有。 他提笔就画,到结束不过一炷香,就能画成这样。 嘖! 这灯笼若再拿到集市上去卖,怕二十文都有人要。 沈清棠也不吝嗇地夸奖季宴时,朝他竖起拇指,“你画得真好!” 季宴时一听放下笔就走。 沈清棠忙拦住他,“你別著急走!还有一只灯笼呢!” 谁家门上就掛一只灯笼?! 季宴时不动。 “晚上再加两块肉。”沈清棠挡在季宴时面前,一条胳膊平伸,另外一条胳膊举起,朝他竖起两根手指。 季宴时略一犹豫,还是转头重新执笔。 这回不待季宴时开口,沈清棠主动道:“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你这幅画的是现在住的院子,你可以画以前住过的地方。 你方才画的是我,你可以画另外一个你记忆中的人。 这幅画画了冬天,你可以画夏天……” 沈清棠循循善诱,试图勾著季宴时画跟他自己有关的事。 *** 冬天,日头短。 李素问做饭时,太阳还没落山,吃饭时已经掌灯时分。 平日里吃饭时,李素问总怕惹怒季宴时,很少说话,纵使说话也会把声音压得极低。 晚饭时却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开始时还记得控制音量,慢慢地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 说沈清鸣说话做事多过分。 还翻旧帐说以前大房二房的人怎么欺负三房人。 沈屿之和沈清柯听得也都很生气,扬言明天要去城里找沈清鸣算帐。 沈清棠一边吃饭,一边防备地看著季宴时担心他扔人,一边还得安慰因为她生气的家里人。 “爹,二哥,吃饭的时候不能生气,容易胃里不舒服。” “你们別激动,不说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就是没关,你们现在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二伯一家。 我之前跟季宴时进城时,似乎看见沈清丹在一栋大院子里,也许他们早就搬了家。” 沈屿之“哼”了声,“说不定是分家呢!就你大伯和二伯……算了,背后不言人过。” 他们都是他兄长,当著孩子的面说他们是非不好。 沈清柯端著碗,筷子隔空轻点沈清棠,“明天若是再去卖肥皂和香皂,我跟你一起去!若那小子再来捣乱,看我不揍他!” “去什么去?”李素问瞪眼,“清棠太累了。咱们家现在有吃有喝,让她休息两天。非要去,我跟你爹进城。” “你娘说得对。”沈屿之同意,“要去也是我们去。我非得找到沈清鸣那小子收拾他一顿不可。” 沈清棠端起碗往嘴里扒饭,眨眨酸涩的眼睛。 穿之前,她也有被人欺负的时候。 父母第一句就是:“他怎么欺负你不欺负別人?” 后来刚毕业进入社会,第一份工作就碰见了职场性.骚.扰。 因为她报警丟了工作。 父母第一句话依旧是:“他怎么不骚扰別人就骚扰你?让你往家里交钱你不乐意,整天买些里胡哨的衣裳,招了流.氓也是你活该!” 他们在意的不是她本身如何,而是在意她能不能按时交钱。 慢慢她也就习惯万事靠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 可现在,她的父亲母亲和哥哥,从头到尾关心的只是她有没有受伤以及怎么去给她报仇。 沈清棠平復了下心情,换了话题,“爹,娘,腊月十六是什么日子?” 第085章 祖母寿宴 沈清棠话音刚落。 沈屿之愤愤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素问瞄了眼沈屿之的脸色,轻嘆:“你这孩子,忙得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腊月十六是你祖母的寿辰,甲寿。” 沈清棠:“……” 不是她忘了,而是她不知道。 她接管了这具身体,就像给电脑装了新系统。 而原主的记忆就成了电脑硬碟中的歷史文件夹。 需要的时候还能找到,不需要的时候也不会特意去瀏览。 在京城时,祖父母过寿是沈家的大事。 家里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张罗。 他们三房的人还好,只需要准备生辰礼就好。 生辰礼也不是那么容易准备,需要考虑方方面面。 首先得是让祖父母喜欢的,其次,自己能力范围內的,最后,最好能艷压其余平辈。 这还只是原主这样小辈的苦恼。 像李素问她们除了需要准备礼物,计较的更多,要考虑家庭地位、社会地位,不能超过谁,必须超过谁等。 还需要张罗寿宴相关的事宜。 有的人家提前半年就开始张罗。 沈家一般提前三个月。 若是祖父过生日还好,可以找祖母拿主意。 若是祖母过生日,往往都是大伯娘、二伯娘和李素问一起商討。 说是商討。 大伯娘出主意拿方案,二伯娘做预算,李素问……旁听。 大伯娘会提出招待什么样的客人需要什么样的菜,大概会来哪些人,这些人分別坐在哪个院里。 筹备宴会是麻烦事,却也是后宅妇人家庭地位的象徵。 其实寿宴最难的部分不是准备礼物、吃喝,而是安排座位。 以祖父的地方,他和祖母过寿,来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哪个都不能得罪。 首先,男女不同席。 一般官客会在大伯家院子,堂客会在二伯家院里,小辈们大都会安排在三房院里。 官客指的男宾,堂客是女眷。 其次,不在同一天设宴。 別看生日就一天,但是在大乾,甲老人的寿宴並不是只摆一天。 有些人家能宴客长达十天。 沈家也要待客四五天。 沈家人自己要一天。 达官贵人们一天。 各房亲戚一天,比如大伯娘、二伯娘、李素问娘家人。 还有大伯的同窗、二伯生意上的伙伴、沈屿之的狐朋狗友也要一天。 还会根据远近亲疏安排席面。 普通寿宴尚且如此,碰上甲寿,就是六十大寿,那更是得大办特办。 可…… 如今不是在京城,而是被流放到了北川。 恐怕连之前百分之一的排面都没有。 沈屿之放下碗筷,“正好说起这件事,你们也一起参详下,应当给你祖母送什么寿礼合適。 我和你娘商量了许久一直没拿定主意。” 李素问点头,跟著放下饭碗,“清棠,你素来主意多,你祖母寿宴的事你觉得咱们送什么合適?” “那就看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沈清棠说得直白。 “什么意思?”李素问皱眉。 又不是做被子,怎么还面子里子的? 沈清棠把碗里的饭吃完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乾净嘴才开口。 “爹,娘,二哥。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咱们现在的条件你们都很清楚。 家里能拿出来的全部铜板换成银子也不够十两银子。” 李素问摇头,“哪来的十两?说好之前换的五两银子是给你生孩子准备的,无论如何不能动。” 沈屿之“嗯”了声。 “好,那剩余的除去咱们一家人的口粮,也就还有四贯钱。这四贯钱一人分一贯,能选什么礼物?” 没人说话。 只沈屿之长长嘆息一声。 一贯钱用於现在的生活能许久,想送好的祝寿礼物,怕是不能如愿。 沈清柯端坐,右手手指轻敲碗壁,皱起眉。 沈清棠垂眸,目光在沈清柯的手指上落了落。 平日沈清柯吃饭时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做派,只是比季宴时略差一点儿。 一般不会做出敲饭碗这种失礼的举动。 只是他有个思考时右手食指喜欢轻敲桌面的习惯。 这会儿应该是正在发愁。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答案。 李素问巴巴地望著沈清棠:“那你说的面子、里子怎么回事?要给你祖母送被子?” 沈清棠摇头,“我的意思是,如果要面上好看,咱们就把所有的钱拿去,以一家四口之名合送一份寿礼。 四贯钱在北川应当也能买一件像样的寿礼。” “若是要里子……就是不管別人怎么看,在不影响我们日常生活的前提下,各送一份最能彰显自己心意的礼物。 比如我送块香皂,二哥做一个小木雕或者小家具,爹爹送篮自己种的蔬菜,娘送套衣这种。” “前者了钱也不一定落好,总归也不会太差。后者成本小,不影响生活,也尽了心意。” “这……”李素问为难的皱起眉。 好像都不太好。 沈清柯最快做出选择:“我选要里子。我想就算咱们愿意为了面子掉家里所有的钱去送祖母一件寿礼,恐怕也不会真的有人夸奖我们。” 他倒转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衣衫,“咱们穿得都是粗布衣衫。可清棠刚说了沈清鸣穿得是锦衣华服。 若是清棠那天没看错,大伯他们真换了大宅院。 咱们去给祖母贺寿就像叫子进皇宫吃席,送再好的礼物在大伯和二伯他们眼中都是笑话。” 沈清棠点头,“二哥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我还有一层在你们看来是不孝的顾虑。 上次摆摊时大伯和二伯他们来討要钱说给祖母治病。 虽说祖母没病,咱们也分了家,父亲作为祖母的儿子还是得尽孝。 尽孝也得量力而行。 若是我们举全家之力送四贯钱的礼物。大伯二伯再要求我们家按这个標准每个月给祖母孝敬钱,咱们著实拿不出来。” 最起码目前不好拿。 一家人再次沉默。 沈清棠每一个字都说在了大家的心坎上。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没有钱,送个寿礼都这般为难。 因为寿礼代表的不止是心意,还有各方面的考量。 第086章 我给你做你没吃过的肉 沈清棠见大家不说话,继续开口。 “寿礼最初的意思本就是祝福贺喜。我认为心意到最重要。而且,横竖都要被嘲笑,面子保不住那就选择保我们现在有的生活。 给祖母的孝敬钱,我们一样量力而为。 现在我们钱少可以少给一点儿。 等家里富裕了可以多给一点儿。” 李素问觉得沈清棠说的对,下意识想要点头,点到一半停住,看沈屿之。 沈屿之自嘲地笑笑,“大哥二哥什么时候看起过我?清棠说的对,既然避免不了被看不起,那当然选择对自己有利的。 咱们就按清棠说的做。” 一家之主如是说,送寿礼这事就算盖棺定论。 除了季宴时,其他人重新端起碗吃饭。 季宴时难得没因为沈家人说话发作扔人,吃完饭,自顾自飘走。 沈清柯看看季宴时的空碗,问沈清棠,“你们都进城好几趟,每次都会惹出不同的动静,还是没人来找季宴时?” 沈清棠摇头,“应当没有。我摆摊的时候他都坐房顶上。 每次摊子前都会围过来不少人,他坐得高,长得惹眼,又一身红衣。 按理说很容易找到他。” 沈屿之闻言,筷子顿住,视线移向季宴时紧闭的房门,“季宴时这人里里外外都透著古怪。 在京城时我也没少见奇奇怪怪的人。 心智失常的人大都惧怕陌生的环境,到了陌生环境见了陌生人会哭闹。 就算像清棠说的他可能得了失忆症,不记得自己名字以外的事。 换常人总也会惊慌失措吧? 他完全没有!” 李素问点头,“確实如此,不过,他好像也没有要伤害我们的意思。” 扔人只是抗议他们做了让他不能接受的事。 沈清棠起身,到窗边提过晾在外头等墨乾的灯笼。 进屋后,把蜡烛引燃放进灯笼里,站在门口,提著手里的灯笼朝其余三口人示意,“你们看,这是吃饭前季宴时画的。” 沈屿之恰好吃饱,闻言转过身,就著房间的烛光和灯笼的红光,仔细端详灯笼上的画,表情十分惊讶:“真是他画的?这画工十分了得!不比现在一些名家差。 你看这下笔,走势,韵味……嘖!看不出来他还有这等本事。” 李素问先指著沈清棠左手的灯笼道:“这一盏灯笼上的画不难看出是咱们现在住的地方……” 她手指指向换到沈清棠右手边的灯笼,“这一盏画得是哪儿?” 沈清棠摇头,把左手的灯笼隨手掛在门后,提著右手的灯笼往桌边走了走,在蜡烛附近停下,“我猜这应当是他以前生活过的地方。” 画上也是一处院子。 院子很大,外面也能看见山,也是雪天。 有个妇人和一个男童在堆雪人。 和山谷里同样温馨、唯美的画面。 沈清棠看著那对母子想:这么大的院子怎么没有僕从?! 更不见男主人。 *** 腊月初十,小雪。 沈屿之夫妇和沈清柯一致不同意沈清棠冒雪进城,坚持让她在家休息一天。 沈清棠无聊地倚坐在露台上托著腮看雪。 这些天对雪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何况还只是不影响大家劳作的小雪。 吃完早饭。 李素问忙著去做猪油皂和羊油皂。 沈屿之已经把第一块三十多丈长,十五丈宽的的空地清理乾净,开始清理第二块空地。 沈清柯今天在尝试用木头做一张能摺叠起来的床。 晚上睡觉时放开是床,白天收起来还能坐。 想法是沈清棠提供的。 季宴时照例在房间打坐。 只有沈清棠无事可做。 早饭是真得早。 太阳都还没出来早饭已经上桌。 大概因为晚上大家睡觉早。 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东张西望。 目光落在远处雪树上掛著的猪皮,坐直了身子。 突然有点想吃水晶猪皮冻。 想吃猪皮冻得先处理这块偌大猪皮上的毛髮。 表层的部分已经被火烧焦剩下的是皮表层里的。 去这种毛髮就跟女生去黑头一个原理,要么硬生生挤出来要么凃一层胶膜,等膜干了,撕下来的时候顺带把黑头带出来。 挤是不太现实,得用东西粘出来。 在现代,沈清棠知道杀鸡杀鹅的地方会用滚烫的沥青包裹鸡鸭,等冷却后,扯掉残留的毛。 山谷里没有沥青,最起码沈清棠不知道这里有沥青。 得找平替。 杀猪那晚天黑,不方便找,今天倒是可以。 小雪是阵雪,一会儿下一会儿不下,不下的时候偶尔还会出太阳,下雪时天也不是特別黑 ,不像鹅毛大雪那会儿天阴沉沉的。 沈清棠在自己关於穿越回古代能做或者能用的东西里搜索了半天,还真想起来一样东西。 松脂。 松脂粘合性很强,可以做古代版胶水。 松脂就是油松树上分泌的树脂。 取松脂跟割胶一样,都得在树上割一圈,让松脂流下来,再用容器接著。 松脂用处很多,能做药用也能抹在琴玄上增加声响,还能在掺在油墨中。 沈清棠还知道松脂超强的黏性能像沥青一样去毛髮。 一般北方的松脂应在在陆月到九月取。 眼下已经深冬,早就过了取松脂的时间。 但,沈清棠要松脂不是为了卖,並不在乎品相,去割些凝固在树皮外层的树脂回来也能凑合用。 她之前捡山货时,发现山上不止有油松还有赤松和黑松。 山上雪那么厚,凭沈清棠自己怕是找不到,就算能找到,也会很危险,一不小心掉进雪窟窿里就麻烦了。 还是得找帮手。 於是沈清棠敲开了季宴时的门。 打坐的季宴时倏地的睁开眼,一双眼瞬间不復往日的清澈,黑到发红。 沈清棠眨眨眼,季宴时的眼睛又变得纯净清澈,好似刚才是错觉。 季宴时是不会给她解惑的,她也懒得问,直奔主题,“你带我上山去找松脂,我给你做你没吃过的肉。” 第087章 水晶猪皮冻 沈清棠说完竖起食指和中指,比了个耶,“不是两块,是两种。” 季宴时没犹豫,直接穿鞋下床。 *** 沈清棠带著季宴时从山洞里钻出去。 季宴时非常不喜欢逼仄的山洞,难得情绪外露。 出了山洞,沈清棠坐在爬犁上让季宴时拖著,沿途看见有松脂的树就停下来用隨身带著的刀连带相关的树皮一起割下来。 不到半个时辰,沈清棠的布包就装的满满当当。 回到小院后,沈清棠用小刀,把松脂上的树皮剔了剔,儘量减少树皮残留。 想要把这种树脂变成能用的松脂很简单。 放在锅里加水煮,煮开以后,捞出杂质,过滤,冷却。 等凝固后的黄色物体就是需要的松脂。 沈清棠弄鬆脂只是了为了要去毛髮,不需要多纯净。 她从猪皮上切下不大的一块,剩下的继续扔在雪里。 屋子里温度高,需要冷冻的东西,就得搬到山脚埋进雪里,或者掛在会上冻的树枝上。 沈清棠把松脂加热融化后,均匀的涂抹在猪皮上,把猪皮拿到山脚有积雪的地方,冷冻。 很快松脂凝固,用力撕下来,猪皮上的毛髮就去除大半。 再把松脂融化,涂抹在猪皮上,等凝固后撕除。 重复几次,猪皮基本就乾乾净净,还零星半点再用针挑出。 收拾乾净猪皮后,放进冷水里,加葱、姜、椒、白酒。 应是加料酒,但料酒也不是大乾该有的调味品。 锅里的水烧开后多煮一会儿再把猪皮捞出。 煮到能把筷子插进猪皮里差不多就可以。 猪皮捞出放到温热,用刀把內侧的油脂刮乾净,再把肉皮切成细条。 放进盐和麵粉反覆搓洗,用清水冲洗乾净。 把洗净的猪皮加没过猪皮的水和適量的盐再上锅蒸两刻钟多点儿。 这期间可以准备其他需要放在猪皮冻里的食材。 比如胡萝卜丝和黄瓜丝或者其他绿叶菜。 黄瓜成熟期是九十天左右,现在才七十天,还没结瓜。 胡萝卜的成熟期是七十天到九十天。 沈清棠试著拔了两根胡萝卜。 能吃,但是不够大。 往猪皮冻里放,两根胡萝卜足矣。 再把之前滷好的野猪腿肉也切了一些碎丁一起放进盆里。 搅拌好,在陶盆上盖上乾净木板拿到阴凉处等凝固就能吃。 自打从山上下来,季宴时也没再进屋打坐,像尾巴一样跟在沈清棠身后。 巴巴的看著沈清棠做饭。 当然,也只是看著。 他连柴火都不会动一下。 沈清棠看他这样很不爽。 自己干活忙到大冬天出一脑门汗,他穿得乾乾净净站在一边儿跟少爷似的。 本想用肉作饵让季宴时烧火。 但是怕他控制不住火候毁了自己忙活半天的杰作,沈清棠只能忍著不爽。 沈清棠许诺季宴时两种肉,猪皮冻算一样。 还有一样是年节必备……腊肠。 在现代,大家做灌肠时一般会买现成的肠衣。 成品的肠衣多数都是人工合成的。 大乾当然没有人工合成的肠衣,得自己手搓。 做肠衣要用猪小肠。 第一步是要处理乾净猪小肠。 猪小肠上面也有些白..的油,只是质量没有板油那么好,出油率低。 沈清棠把肠子上的白油一点点撕下来,然后把小肠整个翻面。 不是上下翻,是里外翻。 翻完面裹上麵粉,泡进水盆中,揉搓清洗。 换水,加麵粉加盐,再次清洗。 反覆几次,洗到心理上能接受的乾净程度。 然后再次翻面,重复清洗。 等里外都洗乾净,进行第二步,刮小肠。 刮小肠可是技术活。 需要用边缘光滑平整的薄木片或者其他工具轻轻刮动小肠,以达到把肠壁刮薄的目的。 薄而不破,才是技术难度。 沈清棠选了一端,试了两次,均以失败告终。 不是用力太小,没什么效果,就是用力过大,把肠衣刮破。 就这么一根小肠,不能练手。 沈清棠正苦恼,季宴时又在她眼前晃。 像个来视察工作的领导,背著手走过来,又走过去。 最后停在沈清棠面前,看著她。 似是在问,你怎么不动了?! 沈清棠盯著季宴时。 他能隔空打死野猪,擀肠衣应该难不倒他吧? 沈清棠想到这里朝季宴时笑了笑。 刚想凑过来的季宴时,脚尖一点儿就打算换个方向走。 单细胞动物尚且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更何况他是人。 尤其季宴时现在的心智,单纯的更能直观感受人的善恶。 “你走了,就没烤肠吃!” 怕季宴时不知道什么是烤肠,沈清棠又补了一句,“烤的喷香的一种肉。” 季宴时停住脚步,转身,面对沈清棠。 沈清棠笑眯眯指著肠衣,又举了想自己手里的薄木片,“用这个刮肠衣,轻一点儿,不许弄破,弄破也没肉吃。要颳得很薄,但是不能破……” 沈清棠一边比划一边说要求。 季宴时默默听著。 “你能做到吗?”沈清棠忐忑地问。 季宴时没说话,拿过沈清棠手里的刮板,放在猪小肠一端。 手一动。 小肠上就破道口子。 沈清棠心疼坏了,指著季宴时恶狠狠道:“中午扣你两块肉!不,一块!” 扣两块肉是身体折磨,扣一块肉是心理折磨。 季宴时“啪”把木片扔下。 沈清棠以为他要罢工,刚想张嘴,就见季宴时右手撩起左手的衣袖,左手贴近小肠,从一端滑向另外一端。 肉眼可见的肠壁变薄。 等季宴时弄完,沈清棠扯起一端对著太阳。 小肠壁薄如蝉翼。 至於有没有破损,还得验证一下才知道。 想要知道小肠漏不漏就得往里面注水。 小肠一端打上结,另外一段撑开扣套在细竹管上,往里面倒水。 小肠一点点鼓起来,直到圆滚滚也没有破漏处。 沈清棠朝季宴时竖起拇指,“高手,这真是高手!” 季宴时不在意沈清棠是不是夸他,只是好奇地看著沈清棠动作。 第088章 火山石烤肠 沈清棠再次把小肠翻面,重新清洗最后一遍,用加了盐和一点儿白酒的清水泡著,去准备肉。 肉要二肥八瘦的梅肉。 不过鑑於大乾是古代不是现代,人们肚子里普遍缺油水,更偏爱油脂多的食物,沈清棠最终用了肥瘦相间的五肉。 大约四肥六瘦。 选好肉之后就是做肉馅。 猪肉需要剁碎。 沈清棠依然选择走捷径——让季宴时剁肉馅。 季宴时这回很痛快就抄起刀。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昨夜执笔时,像翩翩书生。 今日握刀时,不像屠夫倒像落魄的將军。 手腕翻飞,速度快得沈清棠眼睛都追不上。 没多久,沈清棠就喊停。 她怕季宴时把猪肉剁成肉泥。 肉馅还是要肉粒更香一些。 肉块还有一些大,沈清棠自己拿过刀剁了一会儿。 没办法,友军武力过於强大。 猪肉剁好之后,依次加入食盐、酱油、胡椒粉、五香粉、以及白酒。 五香粉是自己做的。 买来的小茴香、八角、椒、桂皮、香叶等大料,在热锅里略微翻炒。 等煸到乾燥后,捣碎后裹上布用擀麵杖来回擀成粉末状。 不正宗,却是现有条件下,能做到最好的。 把肉馅搅拌均匀后,就可以往肠衣里面填充。 沈清棠找了一节细竹管,把边缘打磨平整后,抹上一层猪油,再往上套肠衣。 先把肠衣全部擼到竹节下方,堆叠在一起。 用细长的竹勺,把肉馅挖起来塞进竹管灌进肠衣里。 一开始,不太熟练,灌的比较慢,还有戳破的地方。 掌握到窍门后,速度和质量才提上来。 肠衣被沈清棠一分为二。 一半做灌肠,一半做烤肠。 灌肠约到筷子长度,就要系上线分段。 烤肠大约筷子一半长度就要系线分段。 完全弄好以后,就到了晌午。 李素问过来问沈清棠还用不用锅灶,她要做饭。 “娘,你別管了!今天我来做饭,咱们大概得晚点才能吃饭。” 李素问皱起眉来,“你这丫头怎么就閒不住呢?我怀你的时候到这么大肚子,我连床不想下。走一步喘三喘,站一会儿后腰就酸疼。 你倒好,整天山上山下的,让你歇息一日,你还忙来忙去不停歇!” “閒著怪难受。我觉得多活动活动对生產有好处。再说肚子里的宝宝很乖,他(她)又不闹我。” 沈清棠算是怀孕受罪比较少的那种孕妇。 无孕吐,不水肿。 別看现在肚子很大,依旧没有妊娠纹。 行动自如。 胎动虽越来越频繁,但是比较规律。 饭前饭后会胎动。 像是在跟她说自己饿了或者吃饱了。 刚睡醒会胎动。 胎动也越来越有力。 劝不听沈清棠,李素问只能选择帮忙。 “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来。” 沈清棠也不跟李素问客气,指著准备用来烤得灌肠,“这些需要蒸熟。全部都要蒸。” 嘱咐了李素问些细节后,沈清棠端著木盆爬进山洞,把灌好的腊肠在山洞里掛好阴乾。 看见巴巴跟进来看她晾灌肠的季宴时,沈清棠问他:“是不是很香?” 这么简单的问题,季宴时很容易理解,点头。 “香也不能吃!”沈清棠坏笑,“这可是生肉。” 季宴时深深瞥了沈清棠眼,转身跳出山洞。 沈清棠还在回味刚才季宴时那一眼。 他什么意思?! 是威胁还是嘲笑? 没等想明白,季宴时去而復返,把沈清棠“拎”下山洞。 沈清棠怀疑季宴时在报復她,却没证据。 因为两人多高的山洞,她落地连震感都没感觉到。 问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从山洞下来,沈清棠捡了些光滑的小石头,应当是火山石。 连温泉都是火山后遗症,捡到火山石並不难。 找到火山石后,又把木炭装进之前瓦罐里点燃。 沈清棠找了块盖房子剩下的青瓦洗乾净后放在瓦罐上方。 再把火山石铺上。 沈清棠做完这些,锅里的香肠也蒸熟了。 李素问掀开锅盖的剎那,沈清棠感觉到心提到了嗓子眼。 等如雾的热气散去,沈清棠看见竹屉上白胖的香肠才鬆了口气。 她最担心香肠会开裂。 好在没有。 那边火山石在加热,这边香肠需要晾到常温。 和山洞里的腊肠一样,也需要掛到阴凉处。 但是香肠不需要掛那么久。 放弃六个时辰就能烤著吃。 沈清棠迫不及待,就选了六根,放进盘子里,拿到出山谷的小路上。 那是风口,香肠很快被吹凉。 沈清棠要得不是香肠凉,而是肠衣变硬。 风吹最快。 没多久,沈清棠拿著稍微有点硬挺的香肠回来,沿著线剪开,一根根摆在火山石上。 从掀开锅盖开始,季宴时就一直跟在沈清棠身边。 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她手里的香肠。 沈清棠有些无语,问季宴时:“你说实话,你身上的华服是不是偷来的?” 那么贵气的衣服,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却一副標准的吃货模样。 反差大的,沈清棠想把季宴时拍出去。 若是她也有季宴时的本事该多好? 可惜她没有,只能当作没看见他。 过了这许久,火山石已经变得炙热。 沈清棠在火山石表面刷了一层油 香肠放上去就滋滋作响。 香味飘出去很远。 李素问吞咽了下口水,“你做的什么吃食?这么香?!” 沈清棠看见季宴时喉结也滚了滚。 “这叫火山石烤肠。” 李素问纳闷道:“你这又从哪学来的?” 这次绝对不可能是奶娘教的。 “那天去给王三小姐送香皂,她在看一本食谱。我瞄了两眼,记下了这个配方。 因为他们没有火山石做不了,我们有。” 沈清棠隨口编来。 李素问不疑有他,点点头,“那我去熬粥,热馒头。” *** 中午吃饭。 勉强算三菜一粥。 李素问炒了一盘青菜。 沈清棠切了一碟水晶猪皮冻。 还一人一根火山石烤肠。 沈清棠一家四口一人一根烤肠,季宴时自己两根。 “嚯!”沈屿之咬了一口,顿时被烫到没形象的直“嘶嘶”。 第089章 你属狗的吗?怎么还护食呢? 嚇得李素问和沈清柯都不敢动面前的烤肠。 连季宴时都看著沈屿之,筷子上插著烤肠,举在嘴边没动。 沈清棠:“……” 合著,都等她爹试毒呢? 沈屿之“嘶嘶”著咽下嘴里的烤肠,才开口:“好香!这个……火山烤肠太香了!你们尝尝,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香肠。” 李素问朝他翻白眼,“知道的你已经过了小半辈子好日子,见多识广,吃过不少人间美味 是真觉得烤肠好吃,才会夸。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小就在穷人堆里长大的,没尝过猪肉什么味。才能说出这么没出息的话 打来山谷里,你“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可太多了!” 话是这么说,李素问还是用手遮住嘴,咬下很小一口烤肠。 在山谷里生活这么久,李素问已经很少这么讲究,只是方才见沈屿之咬烤肠时,油汁四溅。 她怕不雅也怕弄脏衣服。 衣服上沾了油,难洗著呢! 很快,李素问眼睛亮起来,连连点头,“你爹这次没夸张,真得很好吃。鲜嫩多汁,口感油润不乾柴。確实很香。” 季宴时和沈清柯闻言几乎同时把烤肠送进自己嘴里。 沈清柯也烫得直“嘶嘶”。 倒是季宴时,虽看的出咀嚼动作变慢,但是没有像沈屿之父子这样“嘶”出声。 依旧高雅。 不知道是不怕烫,还是能忍。 沈清棠学著李素问用手遮嘴小口咬开再慢慢咬著吃。 她也怕油汁四溅。 咬一口,外脆里嫩。 还是爆汁烤肠。 除了烤肠应有的咸香还有沈清棠也没吃过的劲道口感。 超级q弹,有嚼劲。 大约因为穿之前吃到的火山石烤肠里不是纯肉。 就算是纯肉,饲养的肉猪跟野猪也不是同一级別。 野猪肉十分有嚼劲,越嚼越香。 吃完一根还想再来一根。 显然有这想法的不只是沈清棠。 沈清柯吃完自己的,看向季宴时盘子里剩下的一根烤肠。 季宴时吃的斯文贵气自然比不得沈清柯狼吞虎咽吃得快,手里的香肠还剩小半根。 季宴时注意到沈清柯的眼神,把剩下的一小段烤肠全部塞进嘴里,同时双手齐动。 他一手拿起面前的烤肠,另外一只手把沈清柯扔了出去。 沈清柯这次没被扔远,就在凳子旁跌了个四仰八叉。 沈清棠看看沈清柯再看看季宴时,一脸无语。 难怪人家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俩人加起来快赶上他们曾住的山洞高了,还爭吃食?! 沈清棠瞪季宴时,“你属狗的吗?怎么还护食呢? 你明知道外面还晾著那么多香肠。 你要再这么对我哥,我就不给你香肠吃。” 他以前只执著於吃肉,可没说也必须吃香肠。 “再说……”沈清棠指著桌上的猪皮冻,“你们都不尝一下这个?这个也很好吃。” 淡色透明的猪皮冻晶莹剔透,能看出里面白色的猪皮、猪肉、还有色彩分明的胡萝卜和青菜。 赏心悦目,看著就让人食慾大涨。 季宴时二话不说伸过筷子夹了一片。 沈清柯闻言也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再跟季宴时放狠话看去抢猪皮冻。 李素问摇头失笑。 沈屿之照例是点评家,“这叫什么?很好吃!软软的却很有嚼劲。咸淡適宜,爽口不油腻,看著也赏心悦目。” 沈清棠怕大乾没有水晶,换了个称呼:“琉璃猪皮冻。” “琉璃猪皮冻?”沈屿之跟著复述了一遍,“好名字!跟名字一样好吃。” 李素问夹了一片猪皮冻放进嘴里也连连点头。 “没想到猪皮还能做得这么好吃。”她顿住筷子问沈清棠,“咱们不能做这个猪皮冻的买卖吗?做一些去集市上应该不难卖。” 沈清棠摇头,“不知道。” 大乾人是吃猪下水的,所以什么猪肝猪肺猪大肠並不能捡便宜。 猪皮……不好说。 原因和之前沈清棠顾虑的一样,猪皮上的毛髮不好收拾。 大乾应当还没有沥青。 原主本是深闺千金,没见多也不识广。 倘若別人真没有很好的办法去除猪毛,沈清棠想,说不定还真能去捡漏试试。 沈屿之连连点头,“等下次去集市上,问问屠夫。若是猪皮便宜,可以买些回来做些这琉璃猪皮冻去卖。” “对!还有这个火山石烤肠。也可以试试去卖。” 沈清棠摇头,“烤肠过阵子再说。猪肉现在涨钱,一斤就要二十二文,还是昨日的价格,听屠夫说还会继续涨。 猪肉价高,肠衣收拾起来麻烦,剁肉也费劲。 费时费力成本又高。 若是生意好还成,若是生意不好怕是会亏本。” 今儿烤肠做的快,主要是有季宴时在。 若是她自己做香肠,忙到晚上怕也吃不到。 若换在碰上虎爷之前,沈清棠还会想尝试,现在不想。 虎爷虽让人厌恶,好歹还能以暴制暴,就怕五十文的牙钱再翻倍。 老百姓哪能斗的过官府?! 不说牙钱,就是那些官差们一人尝一根,她都能赔本。 沈清柯认同沈清棠的话,“清棠说的对。我认为眼下咱们家最重要的不是去卖肥皂和猪皮,而是要想想该送祖母什么寿礼。 就算不要面子,也得好好斟酌一下送什么最能代表心意。” “你们若是不坚持一人一件礼物的话,我可以做一个大大的寿糕给祖母。 我做的寿糕定是这大乾一定独一无二。”沈清棠早就想过。 沈清棠嘴里的寿糕自然是指生日蛋糕,当然是独一份。 沈屿之摇头,“一家人送块寿糕是不是太小家子气?要不清棠你送寿糕,其他人再想想?” 李素问点头,“今年还是一人一件吧!你祖母今年是甲寿,是喜寿!这若在京城是要设大宴的。哪怕条件有限,也得让婆母知道,我们都是念著她的。” 沈清棠:“……” 我的寿糕怎么就小家子气? 看她不做一个惊艷全家的蛋糕出来。 “其实,我觉得最头疼的不是送祖母什么礼物。而是怕祖母这个寿宴怕是过不安寧。” 第090章 抽奖 腊月十一,晴。 沈家四口人,不,五口人一起进城。 进城前,李素问把大家叫到一起。 “既然现在你们让我管家,那我就不客气地做一回主。”李素问手上提著一贯铜钱晃了晃,“以前在公中大家每个月都有例银。 我本想著等过了年,家里的钱宽裕些再给大家发例银。 如今碰上你们祖母的寿宴,手里得有银钱才能准备手里,所以提前给大家发一下。 这月例银都是二百文。我外孙也有一百文。 还有一百文我想给季宴时,他现在也算是咱们家的人。” 除了沈清棠,其余人都支持李素问。 沈清棠不肯要宝宝那一百文钱,“他(她)都还没出生,要例银做什么?” “又不是给你的,给我外孙的!他出来以后吃喝也要开支,你先替他攒著。”沈屿之帮腔。 沈清柯也没意见:“给你,你就拿著!哪有人嫌钱多?况且,这钱你也该拿。” 沈清棠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这不只是一百文钱,还是爹娘和哥哥对她的宠爱。 李素问把最后一百文递给季宴时,“你要吗?” 季宴时垂眸,目光落在铜板上好一会儿。 李素问正打算收回手,就见季宴时朝她伸出手。 掌心朝上。 李素问:“……” 沈清棠:“……” 沈清柯:“……” 沈屿之:“……” 一家人心里闪过一个同样的问题:季宴时竟然会要钱? 李素问本只是觉得自己家里人在这里分钱,就季宴时一个外人,怕她尷尬象徵性问问。 没想到季宴时会真要钱。 他日常实在不是个需要钱的。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见季宴时伸手过来,李素问只得把一百文铜板给他。 季宴时转手就把铜板给沈清棠,“烤肠,两根。” 沈清棠第一反应:他竟然说了四个字! 第二反应:他这是把她当摊贩了?还两根烤肠,点菜呢? 沈清棠把钱拿过来还给李素问,朝季宴时道:“你现在勉强算是我们家的一份子。” 还是赶不走,强行加入的那种。 “自己家里吃东西不需要买。但也不能坐享其成,你需要付出劳动。 就像灌肠时,你帮著擀肠衣和剁肉。 你已经付出过劳动,可以有香肠吃。” 季宴时眼神清澈地望著沈清棠。 沈清柯:“……” 沈清棠:“没听懂?” 季宴时重复:“香肠。” 沈清棠:“……” “行。” 教残障人士得需要耐心,她没有。 *** 一家四口怀揣著“巨资”和穷光蛋季宴时一起进城。 除了沈清棠,每个人都带上了自己全部的私房钱。 沈屿之夫妇和沈清柯各有三百文。 沈清棠钱多,但她只带了二百文。 她觉得二百文买送寿礼的材料足够。 除了铜板,当然还要带上肥皂和香皂。 不能坐吃山空,还是得赚钱。 一家四口分坐两辆爬犁上,还是让季宴时拉著飘下山。 爬犁架子中间的空格里塞了几只小木箱。 除了装香皂和肥皂的箱子,还多了装猪皮冻、装灯笼、绿色蔬菜以及装了一堆纸条的木箱。 除了木箱还有一块写满字的大木板。 经过上次猜灯谜,沈清棠的营销思路打的更开。 今天进城打算试试搞个抽奖活动。 抽奖活动顾名思义,要有奖券和奖品。 奖券是沈清柯按照沈清棠的要求写的。 奖券上写著特等奖、一等奖、二等奖……十等奖。 每种等级的奖券数量都不一样。 一等奖两名。 奖品是肥皂全家福和香皂全家福。 全家福是二两+五两+八两的肥皂、香皂各一套。 二等奖是香皂全家福。 三等奖是肥皂全家福。 四等奖是大块香皂。 五等奖是中块香皂。 六等奖是大块肥皂。 七等奖是小块香皂。 八等奖和九等奖分別是中块的肥皂和小块肥皂。 还有幸运奖若干份。 幸运奖券上会直接写明奖品內容。 比如一碟水晶猪皮冻。 或者一小篮绿色蔬菜。 某材质灯笼一盏。 幸运奖都很少,每个奖箱都只有一篮蔬菜,猪皮冻各两盘。 尤其是猪皮冻,拿来抽奖是为了试水。 小篮绿叶蔬菜是为了吸引人。 毕竟大乾没有温室大棚,寒冬腊月市面上没有绿叶菜。 皇宫虽有,但那是特权专供。 別说老百姓,王公贵族都难吃到。 在北川,绿色菜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沈清棠是真打算试试卖肥皂之余再加一样猪皮冻。 蔬菜是真幸运奖。 最近温泉边上的蔬菜成熟的越来越多。 他们吃不过来,就摘了两篮子做幸运奖。 抽奖五文一次。 有空奖。 空奖的意思是:谢谢惠顾。 本来沈清棠是不打算放空奖的,结果算了一笔帐,不加空奖的话,五文丑一次,还不如单卖肥皂和香皂赚钱。 这次准备了两个奖箱,每个箱子里奖券的数量分別是第六批和第七批肥皂以及香皂的数量。 第六批肥皂有八十三块,香皂有八十二块,总共有差不多六百两。 第七批比第六批多一块香皂,六百两多点儿。 今日主要任务是卖第六批肥皂,第七批是备用,怕万一活动火爆,奖品和奖券都不够。 沈清棠算了下,和平时一样摆摊的话,第六批肥皂和香皂大概能卖一贯钱多点儿。 若是没有空奖且不算幸运奖,按一百六十次算,才八百文。 沈清棠思索再三,加了三分之一的空奖,放了五十张空奖。 最起码得保证跟平时出摊差不多。 *** 到城门口排队时,太阳还没出来。 所有人都冻得哆哆嗦嗦。 不是原地踏步就是弯腰驼背,两手来回搓著取暖。 沈清棠和李素问还好点儿,她们一人一个暖水袋。 暖水袋是用老汉给的羊皮灯笼上的羊皮改的。 轮到沈家人进城,沈清棠照例是一小坛白酒送出去,顺便说些暖心的话。 今儿出门早,集市上的位置还很多。 沈清棠看见卖灯笼的老汉在,就摆在了他旁边。 老汉脸上青紫交加,嘴角有破皮。 双手交叉穿进袖筒里,蹲在摊位旁。 第091章 我闺女才不嫁他! 老汉远远看见沈清棠一家人过来,忙站起来打招呼:“姑娘,你们来了啊!今儿怎么这么早?” “今儿需要去给祖母买寿礼,我们一家就早来了会儿。这是我爹和我娘。”沈清棠又给沈屿之和李素问介绍:“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老伯。咱们家门口掛著的灯笼就是这位老伯做的。” 沈清柯不用介绍,他们认识。 “贵人好,你们养了一个好姑娘!可帮我老头子天大忙呢!” 沈屿之忙弯腰拱手,“老大哥,你太客气了!你是长辈,他们小辈帮你应该。” 等对方互相寒暄过后,沈清棠才问出心中困惑,“老伯,你这脸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 明明前天分开时还好好的。 老汉闻言抖了抖唇,又看了沈屿之和李素问一眼,摇摇头,“没事没事,就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老大哥,有事你就说。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吗?”沈屿之开口。 老汉摆摆手,“我就是觉得说出来有点丟人。” 他回过头,往东外城的方向指了指,“我家在东城,祖祖辈辈都靠种地为生。 只是做梦都没想到,种了一辈子地,到老不但吃不上饭,还拉一腚饥荒……” 饥荒是负债的意思。 沈家人挨著老汉的木推车把自家爬犁横著並排放。把肥皂、香皂、青菜等摆在爬犁架子上方。 把写满字的大木板放在最前面,斜靠在爬犁架上。 木板上清楚地写著每种奖项对应的奖品是什么。 也標明了抽奖五文一次。 沈家四口人手脚忙活的同时也在听老汉絮絮叨叨讲他们家的事。 大概上了年纪,老汉有时候说话顛三倒四。 老汉和老婆婆原本只是村里普通的农户。 夫妻俩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女儿已经成家嫁人,两个儿子都上了战场。 老大战死后,大儿媳妇儿改嫁,留下一个小孙子。 小儿子音信全无,生死不知,还未婚。 本来小孙子跟著老两口生活,日子好歹有个盼头。 谁知道这几年苛捐杂税越来越重,名目越来越多。 多到他们辛辛苦苦种一年地,年底一算帐还倒欠官家五六两银子。 什么田税、农税、人口税拉拉杂杂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收一回钱。 交钱最多的是三餉。 他们老两口年纪大了,当然交不起。 官差就到家里来就打砸抢。 老汉帮著沈清棠把灯笼支开,掛在爬犁上方,看见灯笼上的画怔了下,“这是我做的灯笼?” 好看到他都不敢认。 但扎灯笼架的手法的的確確是他老婆子的。 这灯笼在他手里就是个便宜货,到沈清棠手里成了看起来买不起的贵灯笼。 沈清棠点头,“对,就是让我家兄长画了幅画上去。” 沈清柯闻言眉梢上扬,瞪沈清棠。 季宴时算她哪门子哥? “你兄长真厉害。”老汉以为沈清棠说的沈清柯,朝他竖起拇指。 沈清柯十分不愿意冒领季宴时的功劳,指了指又坐上屋顶的季宴时,“他画的。” 老汉“啊?”了声,抬头看看季宴时又看看沈清棠,怔然道:“我还以为他是你夫婿。” 沈屿之第一个跳脚,“才不是!我闺女才不嫁他!” 沈清柯也不认:“屋顶上那个人是我们捡来的,死皮赖脸在我们家轰都轰不走。” 李素问张了张嘴没说话。 本想说“我闺女还未嫁人,可不兴乱说话。” 沈清棠未婚先孕也不宜让人知晓,便未开口。 老汉:“……”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吶吶地站在原地,拎著灯笼,不知所措。 沈清棠真心不在意这些,替老汉解围,“老人家,你还没说完呢!是因为交不起赋税才出来卖灯笼?” “不单是因为这个。”老汉摇头,“之前不是说小孙子跟著我们老俩吗?我们交不起税钱,那些官差把我们小孙子抓走,让我们拿钱赎人。” 说著语气有些哽咽,抬手用黝黑乾枯的手背在眼上擦过。 “我们哪里还有钱?就厚著脸皮找到改嫁的大儿媳,求她救救小孙儿。 儿媳妇夫家是善人,想方设法给我们赎了孙子。 就是……” 老汉有点说不下去,闭了闭眼,才接著道:“让我孙子改姓,跟他们姓。” 老汉本以为这是好事,孙子只要有家,跟谁姓不是姓? 至於香火,断就断了吧! 直到有一天,小孙子哭著跑回来,求老汉夫妇救自己和娘亲。 老汉夫妇才知道那男人是个偽君子。 別看面上同意钱把孩子赎回来,其实私底下很计较这事。 喝醉酒就打大儿媳妇儿和小孙子。 老汉上门理论也被打了出来。说他想接小孙子回家,得先把之前欠的钱还上。 老汉垂头丧气,“我一把年纪了,去做工人家根本不要……被逼的没办法才想著糊灯笼出来卖。 我家老婆子眼睛扎灯笼扎的都快瞎了,可是还没攒够钱。 別说攒够钱,活著都是难事。” “种地倒欠官家钱。摆摊不够交牙钱。这世道……活著太难!” 老汉说这句话时,远远没有刚才提起小孙子那么激动,是一种麻木的平静。 绝望的麻木。 沈清棠想,若不是还心心念念要去赎小孙子,怕这两位老人早就乾脆利落地这他们厌倦的人世间。 原来,大乾並不是太平盛世。 或者说,难怪北川会被作为流放地。 老汉的遭遇並不是个例。 还有之前那个饭馆的老板。 拿著几两碎银就要举家搬迁。 他们俩一个是北川农民的缩影,一个是商贩的缩影。 这世道对穷人太不友好。 “前两日,姑娘你好心帮我卖了灯笼,我本想狠狠心买一只鸡回家。 我和老伴实在太久太久没见过荤腥……我俩平日一天只吃一顿饭。 可是想想小孙子,我还是没捨得。 就买了两个鸡蛋想著解解馋。 谁知道才刚剥了鸡蛋壳,里正恰好带著官差上门收钱。 说我们有钱吃鸡蛋,没钱交税。 他们掀了桌子,抢走我们的钱。” 那是赎孙子的钱,我不肯给。 就被官差打了一顿……剩下的两百多文钱也被抢走。” 第092章 五文钱搏一搏,茅屋变砖房! 没说出口的是,那晚上他们老俩把地上掉的鸡蛋捡起来哭著吃了下去,就想一人一根裤腰带吊死算了。 可是想起小孙子和大儿媳妇儿还在受苦,他们又把裤腰带解下来。 “我们一把年纪,死了是解脱,可是我孙子才七岁啊!他一辈子还太长了,我得救他。” 沈家人听得齐齐沉默。 除了沈清棠以外,都曾经暗自伤神过。 尤其是在流放路上时,就连沈清柯也萌生过为什么自己命这么苦的念头。 现在才知道,天底下比他们苦的人太多了。 “老丈,你赎孙子需要多少银钱?”沈清柯问。 “他们家了五两银子,让我还六两银子。” 沈清柯二话不说掏出自己的三百文,塞进老汉手里, 老汉连连摆手,后退著不肯要,“你们已经帮我太多了!我不能要你们的钱。你们也不容易!” 沈清柯不由分说把钱塞到老汉手里,“老丈你就拿著!救人要紧。” 沈屿之和李素问对视一眼,沈屿之把自己的三百文也拿了出来,塞给老丈。 李素问不能再给,夫妇俩总得留一份钱给娘买寿礼。 清棠一直说,帮人要量力而行。 沈清棠只带了二百文,也都塞给老汉。 老汉捧著八百文钱,老泪纵横。 双腿一弯,跪在沈家人面前。 “谢谢恩人!”老汉说著就要磕头。 沈屿之和沈清柯忙弯腰拦住老汉,父子俩硬生生把老汉扶起来。 “老大哥,你这是折煞我们。我们也就这点儿微薄之力,帮不上太多的忙,离你能赎孙子的银钱还差许多。再慢慢想想別的办法。” 老汉摇著头泣不成声。 好一会儿才在沈家人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 沈清棠指著老汉的木推车,“老人家,这一次还是和之前一样多的灯笼吗?” 老汉摇头,“这回没有羊皮灯笼,木灯笼也少,只有五个。剩下的都是小灯笼。” 只这两天时间,就赶出来这么多。” 沈清棠点头,“那您这些灯笼卖给我,我还给您三百文。” 老汉不同意,“好闺女,我知道你本事大。但我这些灯笼也就值个百来文。要你这么多钱不是恩將仇报?不行不行。” “灯笼值多少钱我说了算。別看这些灯笼现在不起眼,画上幅画,价格最起码翻一番。”沈清棠篤定道。 老汉目光移向有画的灯笼。 確实。 沈屿之忍了又忍,没忍住开口:“老大哥,你这灯笼每天卖不出几盏,甚至都不够牙钱和地皮钱,怎么还一直出来摆摊?” “不摆摊我一把年纪能做什么?想去城墙上干苦力人家也不用我。 来摆摊就图个运气。若是运气好,跑的及时,能躲过官差和虎爷,就能落一天的收入。 一个月下来勉强也能落个一百文。” 沈家人再次沉默。 一个月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只挣一百文。 要五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够赎银,这还是指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显然,並不顺利。 老汉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经常性就被搜颳走。 沈清棠把李素问手里的三百文借过来,一起给了老汉,“这三百文是买灯笼的钱。您早点收摊回家吧!” 老汉死活不肯要。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老汉收了二百文。 “以后您也別出来摆摊卖灯笼了。你把做好的灯笼给我,我都收了。”沈清棠道。 老汉摇头,“你们帮我已经够多了,我哪能占便宜没够?” “这不叫占便宜,这叫双贏。我收你的灯笼,你赚钱。我收来添一幅画或者写个字卖出去也能挣一份钱。” 老汉想了想,“那我也不能一直占便宜。这样,你若是真能卖出去,就按便宜点儿算给我,若是卖不出去,你再还给我。” 沈清棠点头应下。 老汉临走时,沈清棠喊住他,嘱咐:“老人家,你可以先把手里的钱还给那个偽君子。记得让他写一张收钱的纸画押给你。这样就避免手里有钱被人搜颳走。切记,一定要有证人必须写收钱的字据!否则偽君子容易翻脸不认帐!” 老汉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是好方法。正好,我们之前还攒了一贯钱埋在茅厕下面,一会儿我都拿著去还了。” 还完二两银子,还差四两。 离小孙子又近了一步。 “老丈,你等一下!”沈清柯喊住老伯。 从沈清棠手里借了十二文钱,买了四个肉包子。 追上老汉,递给他,“你拿回去和大娘一起吃。” 老汉不肯要,“天寒地冻的,你们留著吃!” “別让来让去,一会儿包子该凉了。”沈清柯把包子塞进老汉怀里转身就跑,“老丈,你回去路上慢一点儿!” 老汉忍不住又伸手抹眼。 一家子好人吶! *** 太阳渐渐升高,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 沈清棠一家四口分头行动。 沈清棠守在摊子旁。 沈清柯、李素问和沈屿之三个人分別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他们边走边照著沈清棠提前写给他们的词喊。 “来,来来!都过来看一看,看看谁是北川气运之子?!” “五文钱搏一搏,茅屋变砖房!” “五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却能买一盘冬天的青菜!” “五文钱买不了肉,却能买一盒香皂!” “……” 留守在摊子旁的沈清棠十分诧异。 她本以为家里人脸皮薄会不好意思叫喊。 之前几次都是如此。 却没想到这回每个人都喊得中气十足,几十米开外还清晰可闻。 后来,她才知道,沈家人是被卖灯笼的老汉刺激到。 若不是沈清棠找到恰好找到山谷还会做肥皂,他们现在的处境未必有老汉好。 吃饱喝足才能顾及会不会有面子。 穷人,没有尊严。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沈清棠虽然诧异却也开心。 一家人往一处使劲的感觉真好。 她心情愉悦的转过身,对著屋顶喊:“季宴时,你下来,我有事跟你说。” 季宴时没动。 “不下来没有烤肠吃。” 第093章 计件吃肉 季宴时飘了下来。 沈清棠指著老汉留下的灯笼,“一会儿我去买些纸笔你把这些灯笼都画上画,或者写上字也成。” 季宴时转身就要走。 “走了不光没烤肠也没吃肉吃。” 季宴时豁然转身,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掐腰,仰起头,半点儿不惧季宴时。 她现在已经摸清楚季宴时的脾性。 武力值再高强,內里也是心智受损,俗称傻子。 反正季傻子生气也不会扔她。 现在也不会扔李素问。 自打他穿上李素问给他做的衣衫后,就再没扔过李素问。 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还有的救。 沈清棠不客气道:“从明天开始,你每天能吃的肉数量是零。” “不!”季宴时抗议,语气有点急切有点恼。 可惜,沈屿之和沈清柯不在,他没办法扔人表达自己的不满。 沈清棠才不管他,自顾自继续道:“想吃肉你就得凭劳动换。你每画一幅画就加两块肉。或者做其他的事也一样。得干活才有肉吃。” 在未来这叫计件工资。 区別是未来的工人的计件工资度量单位是钱,季宴时的度量单位是肉。 季宴时安静下来,清澈的眼里似有困惑。 沈清棠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季宴时眼神变得更清澈。 沈清棠再重复一遍。 季宴时转身,重新跃回屋顶。 沈清棠挑了下眉。 走了是什么意思? 同意还是不同意? 人从四面八方朝沈清棠围过来。 她没心思继续教育季宴时,也没时间再去买纸笔。 有识字的看客大声读著木板上的字。 “一等奖,奖品是肥皂和香皂全家福,二等奖……” “幸运奖各不相同,或新鲜青菜一篮, 或琉璃翡翠冻一盘,或……” 等他读完,围过来的人已经把摊子前的空地挤得水泄不通。 “冬天还有绿叶菜?不会是骗人的吧!” “应该不是骗人,你看人家菜篮子摆在那里呢!” “啊!还真是绿油油的青菜。不行,我要抽!家里好几个月没见过菜叶子。” “那是想抽就能抽到的?没听见说幸运奖?估计得那个什么『气运之子』才能抽到吧?” “抽到別的也不亏。” “就怕什么都抽不到。” “人家上头不是写著,十之七八都能中奖?总归不能气运那么差吧?” “气运是什么?” “不晓得,刚听摊主喊,说中奖的人都是气运之子。” “那就五文试试。就不信点那么背。万一咱也是气运之子呢?” “……” 无论古今,谁都不想、也不认为自己是运气最差那个。 买个包子都要三文钱。 五文钱多数人都出的起。 一开始排队的人並不多。 但总有人有勇气第一个吃螃蟹。 且第一个人运气不差,抽中了一块中等的香皂。 沈清棠扬声喊:“这位仁兄,五文钱抽中了价值十五文钱的香皂!” 围观人群里有买过沈清棠香皂的,一脸羡慕,“我之前买了一小块还要六文钱。不行,我也要抽一下试试。” 有了第一位幸运儿打样,很快就有几个人上前抽奖。 第二个人运气不太好,抽中一块小肥皂。 第三个人是一块大肥皂。 一连三个人中奖,无论奖项大小,都十分鼓舞人心。 哗啦一下子涌上来很多人,爭著抢著要抽奖。 人多容易生乱。 沈清棠把奖箱塞进沈清柯怀里,拦住大家。 “不要爭!不要抢!人人有份。想抽奖的自觉排队。” 沈清棠引著想要抽奖的人在摊子前排成两队。 沈清柯守在奖箱前头看著,告诉人们怎么抽奖,以及防止有些人偷偷多拿奖券,並且当场宣读抽奖结果。 李素问站在前头收钱,她收了钱才会放人过去抽奖。 沈清棠一边数人头,一边维持秩序。 抽奖很快,手伸进顶部有圆孔的木箱,隨意抓一张纸条出来,看下有没有中奖,中奖的话就宣布中的什么奖。 沈清柯看一眼没问题,就能凭奖券到沈屿之那儿领上奖品。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有十几个人抽奖。 有人抽到纸灯笼有人抽到香皂有人抽到肥皂也有人空手而归。 抽到奖的自然是欢呼雀跃。 尤其是抽到灯笼那个。 毕竟那是幸运奖。 况且,是季宴时画了画的灯笼。 他画的画跟他的人一样,赏心悦目。 许久以后,得画的人才知道,得他画的灯笼真的是幸运奖。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每三四个人里就有一个人抽的纸条上写著:谢谢惠顾或者下次再来。 还在观望的人看见沈清棠没说谎,中奖率確实很高。 虽然中奖的多数都是小肥皂。 小肥皂也要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俩。 总归亏不了多少。 於是来排队抽奖的人越来越多。 北川县內城本就不大,集市只是內城里以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为中心前后左右不过几十米的范围。 几乎来集市上的大部分人都朝抽奖处围了过来。 围过来的人不止有来抽奖的,还有来收钱的。 这回沈清棠眼尖,远远就看见来收牙钱的官差们。 她快步上前,等在抽奖的队伍末。 等官差们到了跟前,不待他们开口,沈清棠先笑道:“几位官人,忙一上午了,也来凑个趣而热闹下?” 他们会略过其他摊子直奔这里,就是因为听见什么“气运之子”、“抽奖”的玩意。 领头的官差佯装不知,“哦?”了声,“什么新鲜玩意?” “就试试手气逗个乐。毕竟现在买卖不好做,这不想著法的哄大家开心。您几位也试试?”沈清棠语气询问,脚下却不慢,引著官差们到一旁。 沈清棠从爬犁架下方取出备用奖箱,让官差们抽。 “大人们,把手伸进去,隨便抓一张纸条出来,抽到什么就得看自己今天的运气。” 打头的官差第一个先抽。 沈清棠眼尖,看见上头写著:谢谢惠顾。 是空奖。 她抢在官差张嘴前开口:“官人运气真好!大香皂一块!” 打头的官差愣了下,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清棠一眼,缓缓笑了。 第094章 大客户 李素问也看见奖券上的字,听见沈清棠的话,怔了下,没说话。 后头跟著的拿著帐簿,显然也认字。 不过他手气不错,抽了一块大肥皂。 剩下三四个人应当是跑腿的。 有人也抽到空奖,沈清棠也给了他一块小肥皂。 只是脑子这东西也不是所有人都长。 或者说总有餵不熟的白眼狼。 其中一个衙役开口:“张大人,咱们还没收牙钱。” 一句话把领头的和沈清棠说沉默。 领头的回头伸脚踢了说话的人一脚,“你知道什么叫牙钱不?” “知道啊!就是这些摊贩们要交的钱。” “牙钱是做生意的人要交的钱。这家人是在做生意吗?” 那人点头:“是啊!他们收人钱当然是生意。” 沈清棠笑眯眯的看著说话的人,把他的脸认认真真记下来。 领头的人摆了摆手,朝沈清棠道:“你们这抽奖看起来也不像赚钱的,交五文钱牙钱。” 沈清棠点头应是,数出五枚铜板交给领头的人。 他收了钱,吩咐记帐的,“写清楚。” 拿帐本的应下。 沈清棠自始至终笑眯眯地送他们离开,才又重新招呼人们抽奖。 眼睛时不时往远处张望。 上一次刚收完牙钱,虎爷就带人过来收地皮钱。 今日似乎没听见动静。 沈清棠等了半晌也没等到虎爷。 却听见队伍前头吵吵起来。 她快步走到奖箱前。 见一个华服公子不满的抗议,“小爷我有钱就想多抽几次怎么了?” 后面的人不依不饶,“你都抽二十回了,你把奖抽光了別人还怎么抽?” 沈清棠很快从他们的爭吵中理清原委。 原来这华服公子想要抽那盘绿叶菜。 別人都是一回一回的抽。 最多有人抽两回。 这华服公子一轮就交十回的钱,已经连抽两轮。 二十次里有十多次中奖,其中还有三等奖,香皂全家福一套。 没想到他还要继续抽,这回要抽五十次。 后面的人急眼,生怕华服公子把奖都抽没了,他们白排半天队。 沈清棠听完前因后果,示意沈清柯把另外一个备用奖箱递过来。 沈清棠抱著木箱对华服公子道:“公子想要连抽也可以。用这个奖箱。你放心,两边的奖箱和奖券都是一样的。甚至这个奖箱里的奖券和奖品还要更多一点儿。 是我们专门为您这样出手阔绰的大客户准备的。” 华服公子不懂“大客户”什么意思,但是听的懂“出手阔绰”四个字。 这才消了气,朝后面的人“哼”了声,隨著沈清棠移步到旁边。 “这一箱也有青菜?”华服公子指著沈清棠抱著的木箱跟她確认。 沈清棠点头:“有的。” “这回抽多少次都行?” “都行。只要木箱里够数。” “那你这一箱里一共多少奖券,小爷我全包了。” 沈清棠:“……” “怎么?不行?” “行,当然行!”沈清棠痛快把木箱给他,“一千二百文。” 做生意的哪有不喜欢大客户的? 华服公子掏出二两银子。 沈清棠有点为难,“眼下怕是找不开。” 华服公子摆手,“不用找了!二两银子在寒冬腊月吃一盘青菜,值了。” 这话沈清棠爱听,连忙道谢:“谢谢公子!那这箱奖券您是一张张拆开看一遍,还是我直接把这箱奖券对应的奖品直接给您?” “我费那劲拆纸条玩做甚?你直接把奖品给我。” 沈清棠点头,先把蔬菜篮拎过来给了华服公子。 李素问瞧见,忙替沈清柯抱著箱子,让沈清柯去给华服公子拿奖品。 第二个奖箱里装的主要是第七批肥皂和香皂,共三十八斤重。 总不能让沈清棠一个孕妇搬。 沈清柯先把装肥皂的木箱搬过来,又把灯笼和一盘猪皮冻装进木箱里。 两个木箱对应的奖券和奖品在家就整理好的。 华服公子搬了下木箱没搬动,把灯笼扔出来,拿上猪皮冻,转身就走。 沈清棠喊他:“公子,这些肥皂和香皂……” “不要了!”华服公子乾脆道。 他惹恼父亲被罚跪,从祠堂里偷溜出来的没带小廝。 他搬不动。 “要不你告诉我下住处,晚点儿我们给你送过去?” 华服公子犹豫了下点头,“我们家就在东边第二条胡同,从北往南属第二个院。” 说罢一溜烟跑远。 一手托著一盘猪皮冻,一手提著菜篮子,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若不是一身华服还以为哪家饭馆的店小二。 沈清柯把木箱放回原处,跟李素问交接回自己原来的活。 沈清棠也重新开始指挥人排队。 华服公子包“箱”的行为,给了其他人莫大的启发。 有人开始五连抽,十连抽。 还有刚才抽过奖的人重新回来排队。 没多久,一等奖、二等奖和幸运奖都一一出炉。 每一次公布,都有很多人欢呼。 排队的人巴巴地望著別人抽走心仪的奖品,捶胸顿足,懊恼为什么不早点来。 中奖的人兴高采烈。 五文钱就抽到这么值钱的东西,可不就是气运之子?! 还有那脑筋清楚的,就地做起了买卖,把自己用不著的肥皂、香皂转手卖了出去。 不到一个时辰,奖箱和奖品都被一扫而空。 抽奖的人群意犹未尽的散去。 李素问忙著数钱。 沈清柯和沈屿之一个把带来的木板、木箱重新绑回爬犁上,一个找附近人家借了扫帚,把满地的碎纸条扫起来。 沈清棠往前走了几步,左右张望,自言自语的嘀咕:“虎爷竟然没来?!” 她还以为今天虎爷必来。 找了一次没找到她,就放弃了?! 旁边卖餛飩的大娘听见沈清棠的话,顿时拉下脸,“你这小娘子怎么回事?你生意好,卖完了就盼著別人遭殃?那虎爷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清棠:“……” 离这么远都能听见?! “大娘,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盼著虎爷来?我之前得罪了他,听说他一直在找我,今天他一直没出现,我忐忑了的有点纳闷而已,不是盼著他来。” 第095章 消失的虎爷 大娘旁边卖炒栗子的摊贩点头,帮沈清棠说话,“你前两天没来,大概不知道。就是这位姑娘跟虎爷硬碰硬,不但抢回了大家交的地皮钱,还揍了虎爷。 虎爷前天还来集市上堵这个姑娘。我也有点奇怪,虎爷昨天和今天都没来。” “別说你得罪了他,就是你没得罪他之前,也很少连续两天都不来。” 最后一句话是对著沈清棠说的。 卖炒栗子的摊贩特別能理解沈清棠。 每日清晨从摆摊开始,就盼著客人上门,防著官差和虎爷。 官差来一般跑不掉,他们人多,而且收的牙钱也会在他们能承受的范围。 虎爷最招人恨。 每天他一来,集市上的摊贩就鸡飞狗跳。 摊贩们匆匆收拾东西跑路。 像沈清棠她们家这样的比较好收拾,他们这些做吃食的,又是锅又是灶,收拾起来怪麻烦。 每次跟逃难似的远远看见虎爷就跑。 有时候付了钱的客人也会跟著跑。 早晚等到虎爷过去,心里绷著的那根弦才能鬆开。 附近几个摊贩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我也是这样。这两天一口气提在嗓子眼里,从出摊一直到收摊,实在折磨人。 还不如早点来,躲过去就躲过去,躲不过去就认倒霉。”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疯突然不来了?如果一直不来该多好。” 几个商贩有的隔著路对望,说话的声音並不小。 有个过路的人听见,停下脚步,犹豫了下开口:“这几天你们安心做生意就行。虎爷暂时不会来。” “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真的吗?” “……” 几个商贩异口同声地开口。 沈清棠也好奇地看著说话的人。 那人没想到一句话惹得这么多人都看向他。 目光四扫,神情有些懊恼地在自己嘴上拍了下,嘀咕了一句,“让你嘴欠!” 他不欲多说,“总之,你们把心放肚子里,年前肯定看不见他。” 说完就要走,被沈清棠拦下。 “这位公子,你人俊心善,就好心帮我们解个惑?你方才也听到,我得罪了虎爷,得有个数。” “唉!我说了,你们可別再告诉其他人,要不然虎爷知道了我就完了。 虎爷肋骨断了好几根,现在根本下不了床,应当不会来找你们麻烦,最起码不会亲自来。” 有摊贩不信,“我前天还看见他在集市上生龙活虎的,提著刀要找那位小娘子,怎么昨天就断了肋骨?” “就是。就虎爷在咱们北川县城横著走的架势,谁敢打断他的肋骨?” 路人急眼,“是真的。我七舅姥爷的侄子是正骨大夫。他被叫到虎爷家去给他看过病……不对,不是病,是伤。 一开始虎爷胸口疼得厉害,就叫了大夫去看诊,结果大夫把脉说虎爷没毛病。 被虎爷的手下打了一顿。 后来又陆续叫了几个大夫,其中一个大夫略懂內伤,说虎爷可能肋骨断了,这才找了我七舅姥爷的侄子去。 正好我昨天去给我七舅姥爷贺寿,他在宴席上就被叫走了,回来后跟我们说的。” “说得可邪乎了呢!说虎爷表皮看不出来伤,还说虎爷活……”路人说到一半,打了个寒颤,捂著嘴,左右张望了下,再不肯多言,趁乱撒腿就跑。 几个摊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相信路人的话。 炒栗子的摊贩挥了下铲子,“嘁!吹牛不用交税!” “就是,虎爷不祸害別人就不错了!还能有人打断他肋骨?” 不知道谁突然冒出一句:“不会是前几天,咱们一起打他打的吧?” “不可能!第二天他还来集市上四处祸害人来著。我躲慢了一步,被他要走五十文,两天白忙活。他跟我要钱时,活蹦乱跳的,绝对跟咱们没关係。” “对对对!跟咱们无关。” “……” “清棠,走了!”李素问喊沈清棠。 沈清棠应声走回爬犁前,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在屋顶打坐的季宴时。 莫名想起了那头野猪。 那天虎爷也被季宴时震开过。 跟他有关吗? 李素问喊沈清棠过来是为了给她钱。 “清棠,我数了下,总共一千一百文,诺,我已经穿好了一贯钱,这是剩下的一百文。” 沈清棠数出三百文还给李素问,“早晨买老伯的灯笼,是你自己的钱。” 买灯笼虽说只有二百文,剩下的一百文被沈清柯拿走十二文买了包子。 沈清棠就没还给李素问。 李素问也没推辞,收下了钱。 还要给婆母买寿礼。 现在的不是客气的时候。 沈清柯抢道:“那十二文包子钱,算我自己借的公中钱。” 沈清棠点头,数了下手中剩余的八百文,包括自己在內,一人发了二百文。 沈清柯是一百八十八文。 “这二百文是先预支给大家的这月工钱。到月底的时候多退少补。” 谁也没多推辞。 今日来城里本就是为了给祖母买寿礼。 老汉的事情是意外。 著实可怜,他们看不下去才会帮。 沈清棠手里还剩一百文以及一锭二两的银子。 “这二两银子是刚才包箱抽奖的公子给的。要不,咱们先把这箱肥皂香皂给那个公子送去?他说他就住在东边第二条胡同里。” 大家都没意见。 李素问扶著沈清棠在前。 路上还是有些积雪未化,李素问怕沈清棠摔著。 沈清柯和沈屿之一人拖著一辆爬犁跟在母女俩身后。 沈清棠把季宴时叫了下来。 路过书局时,沈清棠想起还欠掌柜一个人情。 转头对沈清柯道:“二哥,这家书局掌柜年纪大了,又捨不得雇伙计。等过了年,你来给他帮一段时间的忙,当替我还人情行吗?” 沈清柯没回答。 李素问怔了下,就想开口。 沈屿之余光注意到,背在身后的手朝她摆了摆,示意她別说话。 李素问茫然地闭上嘴。 沈清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过了年,你要待產,生孩子,坐月子。” 沈清棠想了想,指著季宴时道:“若是过了年还没人来找他,那你就去书局帮忙,家里的苦力活我会想著法子叫他干。” 沈屿之也开口:“咱爷俩年前努努力,把厨房搭好,再把大棚盖好。等过了年我种青菜挑到集市上来卖。清棠安心坐月子,你就来书局帮忙。” 沈清柯还是不说话。 沈屿之抬手拍了拍沈清柯的肩膀,“我才是一家之主!还轮不到你来养家餬口。” 李素问听得云里雾里。 怎么还去书局帮不要钱的工,跟什么好事一样?! 第096章 再牛的男人也得给媳妇儿拎包 沈家人很快到了那位华衣公子说的宅院。 打眼望去,宅院恢弘,门楼气派十足。 台阶足足有二十多层。 这户人家应当非富即贵。 大门的匾额上写著陈府。 沈清柯抱著木箱,和沈清棠一起上前敲门。 李素问趁机问出心中疑惑,“清柯和清棠兄妹一向很亲,以往清棠有什么事清柯二话不说就应下,今儿是怎么回事? 清柯不肯帮清棠还人情,清棠非要清柯去书局。你还不让我开口劝。” 沈屿之笑著摸了摸李素问的头顶,“夫人啊,自从你掌家后,都掉钱眼里了。人啊!有时候不能只看见钱。” 李素问红著脸拍开沈屿之的手,“在街上呢!为老不尊羞不羞?没有钱你们爷仨都去喝西北风? 没有钱帮得哪门子工? 大不了以后多去这家书局买几套文房四宝就是。” “谁老?我还不到四十岁呢!清棠说男人四十一枝,我还是样的年纪。”沈屿之抗议,“还人情是清棠怕清柯不愿意去书局找的由头。 清棠上次回来就说过那家书局是北川县最大的书局,里面藏书很多,你还记得吧?” 李素问点头。 “让清柯去帮忙是让他閒暇之余就能有书可读。你想想书局东家一个人就能忙过来证明书局不忙,清柯能有大把时间看书。” 李素问这才明白过来,沈清棠说是还书局老板人情,也是在为沈清柯铺路。 一举两得。 她还一直纳闷,清棠这丫头惯会来事,连城门口的守城士兵她都知道隔三差五送酒送吃食,怎么独独欠了书局人情迟迟不还?! 沈清柯聪明,一下子就懂了沈清棠的意思。 他担心家里忙不过来才拒绝。 沈屿之是沈清柯沉默时回过味的。 若只是还人情,沈清柯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 他沉默定然是有其他原因,略一想便明白过来。 李素问长长嘆息一声:“能读书是好事。可你们別忘了,咱们无詔不能回京! 甚至也不能离开北川吧? 若是不能离开北川,读书有什么用?只能参加县里的童试。 怕是连个秀才都当不了。” 当秀才要过童试。 童试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 考试地点分別在县、府、州。 院试三年考两次,院试合格后,就能取得生员资格,也就是常说的秀才。 刚到北川时,一家人还兴致勃勃想著以后能回到京城。 动輒就把沈清柯考状元掛在嘴边。 那会儿日子实在是苦,晚上睡山洞,白天伐木、採石,天天钻木取火,每天从睁开眼到晚上睡觉忙不停歇。 每一天都要做以前没做过的苦力活。 走了不少弯路。 沈清柯累到最严重时,拿筷子手都是抖的。 李素问经常听见晚上沈屿之翻身时会发出无意识的闷哼声。 疼的。 就是太难太苦,才会想往以后的美好。 会说沈清柯考上状元郎一家人风风光光回京城。 会说沈清棠成为富甲天下的女商,连皇家都礼让她三分。 会说为她挣个一品誥命,让大嫂和二嫂见了她就得卑躬屈膝的行礼。 后来,一家人慢慢开始习惯生活在山谷里,直到现在温饱有余。 渐渐也不再提考状元、给她挣一品誥命的事。 甚至会刻意在清柯面前避开科举这个话题。 刚进山谷时的豪言壮志大都拋之脑后,就沈清棠还坚持要做天下第一商人。 “你看你……”沈屿之抬手,食指指腹抹平李素问皱起的眉心,“难怪,清棠总说你心思太重,过於忧虑。 就眼巴前而言,清柯確实只能参加县试。 可清棠常说,事在人为。 就算清柯明年只能考县试,那后年呢?说不定他就能去参加府试。再下一年说不定就能参加院试。 最不济也得考完县试吧?否则清柯都没入学资格。” 得先考中生员方能进入府、州、县学学习,所以又叫入学考试。 沈清柯只有参加了县试,才有去县学上学的资格。 至於府试州试,那是过了县试以后的事。 “清棠还常说不能打没把握的仗。 就算现在不能参加科举,清柯学到的东西是他肚子里的,万一遇上大赦,突然让回京赶考,最起码他不慌。 总好过什么准备都没有,有机遇参加科举时肚里空空好吧?” 李素问点头,“说的也是。无论如何明年的童试还是要考的。明明在京城时清柯已经准备参加秋闈……唉!世事难料,谁承想全家就被流放了呢!他又得从头开始。 说起来,清棠这孩子自从来了北川倒像换了个人。” 沈屿之点头,“是啊!她在京城时就不喜被拘著,在北川大概是如鱼得水了吧?!现在这样多好?” 夫妇俩说著话同时抬头看向陈府大门口。 陈府大门打开,出来的应当是管家。 沈清柯说明来意。 管家差人回去问。 过了会儿,来了两个小廝把木箱抬了进去。 大门重新关上。 沈清棠有些失落,“我还想再见见陈家公子。” 沈清柯倏地侧过头看著沈清棠,满脸不可置信,“你相中这个陈家公子了?” 沈清棠:“……” “怎么可能?我是说想再见见他,看看有没有机会再卖点东西给他。出手这么阔绰的公子哥我还是头一回见。” 上回那个小胖子看起来也挺有钱,却抠抠搜搜,一个铜板都不多给。 “嚇我一跳!”沈清柯鬆了口气,失笑摇头,“你现在做生意成癮?天天掉钱眼里。” 嚇死他了,还以为清棠看上人家陈公子。 *** 从陈府离开,一家人拐回集市上採买物资。 到集市上,约定好匯合时间和地点,一家四口分开。 沈清棠留了一架爬犁。 她除了要买寿礼需要的材料还需要买做肥皂香皂的原材料。 寿礼沈清棠就打算送生日蛋糕。 需要买做生日蛋糕的食材。 麵粉、鸡蛋、白、鲜牛乳等。 另外,即將要过年。 春节是大日子,到元宵节前都不会再开市。 沈清棠需要多准备些猪板油、香料等。 当然,苦力活肯定不自己干。 沈清棠把拉爬犁的绳子给跟在自己身后的季宴时。 季宴时没接,就看著她。 “我之前的世界最牛的大人物都得给媳妇儿拎包,让你拉个爬犁怎么了?”沈清棠不威胁也不利诱,直接把爬犁绳子塞进季宴时手里,丟下两个字:“跟上。” 第097章 捡漏 第097章 捡漏 沈清棠先买了些白。 大乾是有白的,就是不便宜。 沈清棠买了五十文钱的白,又拿五十文分別买了麵粉,油,盐。 每种份量都不多。 这些食材都是用来做生日蛋糕的。 买齐食材,见天色还早,沈清棠带著季宴时去买做肥皂、香皂用的原材料。 先是到脂粉摊上买了一些粉、香料,了五百文。 古代护肤品和化妆品都纯天然没有铅。 像桃粉、梅粉还有口脂等可以直接添加进香皂里。 买好香料,又到猪肉摊上买猪板油。 “老板,你今天这里有多少猪板油?” “不算少。二十斤没问题。” 沈清棠经常光顾,摊主已经认识她,知道她每次都会买二十斤猪板油。 “这次想要一百斤。” “一百斤?!”摊主瞪圆了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 “我这儿可能没有一百斤。你真要的话,我就去其他屠户那里给你调换点儿。” 沈清棠点头,“那就麻烦朱大哥。” 朱屠夫点点头把刀插在案板上,转身走向其他猪肉摊。 不多时,他抱了一大坨猪板油回来。 一百斤猪板油相当於三分之一的猪重。 沈清棠把二两银子递给屠夫,“还得麻烦你把剩余的银子给我换成铜板。” 在大乾用银子支付,往往商贩会剪下一定的重量。 像沈清棠买一百斤猪板油,一千文钱就是一两银子。 日常屠夫会剪下一半银子,剩下的半块会还给沈清棠。 若是双方协商,也可以换成对等的铜板。 沈清棠没备剪刀也没有小称,收了银子只能找给別人铜板。 屠夫痛快地拿了一贯钱给沈清棠。 沈清棠没接,“现在猪板油不是涨价了?” 屠夫娘子从屠夫手里拿过铜板,用乾净的布擦了擦,放进沈清棠手里,“给你你就收著。原本卖十文一斤时,给你就是八文钱。 现在別人买十二文,给你十文我们不亏。你可是大主顾呢!” 屠夫娘子朝沈清棠眨眨眼,玩笑道。 沈清棠这才接了铜板,正准备离开,想起猪皮的事,又开口:“对了,你们家卖猪皮吗?” “猪皮?”屠夫和屠夫娘子对视一眼,摇摇头,“不卖。” 屠夫指了指案板上的猪肉,“猪肉都是去皮卖。” 屠夫娘子解释:“猪皮上的毛细细密密的,烧完了也会有黑点。看著很脏。若是带著猪皮爱乾净的人大都不买。 我们杀猪时乾脆就把猪皮扒下来扔掉。” 沈清棠心里暗喜:能捡漏! “能不能下次杀猪的时候给我留一张?我可以付钱。” “嗐!”屠夫娘子摆摆手,“付什么钱?!你不要我们也是扔。你过来拿就行。” “我明日不一定能出来。” 屠夫笑:“没事,你什么时候来拿都行。我们每天都要杀猪。杀了就把猪皮留著给你。” 沈清棠道谢后,跟季宴时又买了五十文钱的羊油回到约定好的地方。 沈屿之抱著一大抱。 李素问拎著两块布。 沈清柯空著手。 “你怎么买这么多猪板油?” “爹,娘,你们买和布做什么?” 李素问和沈清棠同时开口。 沈清棠先回,“马上过年了,过年肯定要闭市。 做肥皂和香皂还需要大半个月的皂化时间,所以我想著年前多做一批肥皂和香皂。 等过了年开市直接卖。” 李素问看了看沈屿之才开口:“我跟你爹转了半日也不知道买什么。乾脆买了八斤和和两块布,给你祖母做一床被褥。一针一线总归是自己的心意。” 沈屿之点头,“你不是说如果送不起贵重的寿礼就送最实用的。北川天寒,你祖母腰腿不好受不得寒。” 沈清棠点点头,看向沈清柯:“二哥,你怎么空著手?” 沈清柯很是苦恼,“想买的寿礼钱不够,能买到的相不中。” 刚跃上屋顶的季宴时又从屋顶上飘下来,恰好落在沈清棠对面,差点把沈清柯撞倒。 “吃肉。”季宴时言简意賅地表达自己的诉求。 沈清棠抬头,太阳位於正南。 午时。 该吃午饭的时间。 难怪季傻子飘要吃肉。 沈清棠问爹娘和二哥:“咱们回家吃还是就近找家饭馆?” “回家吧!”掌家权的李素问拍板,“咱们下午又没打紧的事,晚吃一会儿就晚吃一会儿。” 沈屿之和沈清柯都没反对。 沈清棠点头。 之前进城,到饭点儿,一家人就会找个小饭馆点几个菜权当改善下生活。 今日手里余钱不多,都想回家吃。 一家四口总共给了老汉八百文。 这八百文纯属意外开支,而且还是私房钱。 以至於一个个手里银钱都不宽绰,不想再非必要的钱。 季宴时有意见,他重复:“吃肉。” 离他最近的沈清棠甚至听见了他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可见对吃肉的需求有多迫切。 沈清棠轻声哄他,“等回家就吃肉。” 季宴时重复:“吃肉。” 意思是现在就要吃。 沈清棠解释了几遍,季宴时执拗的要现在就吃肉。 沈清棠没好气道:“有本事你现在飞回去!家里有现成的肉,有猪皮冻也有香肠,你吃去吧!” 她本只是气话,谁知道季宴时脚尖一点儿整个人拔高,跃上屋顶。 沈清棠:“……” “喂!” 只一个字的功夫,季宴时已经跃到下一屋顶上。 李素问担忧道:“他这是去哪儿?不会去抢人家酒馆吃食来让咱们付钱吧?” 沈清柯幽幽道:“付钱还是小事。就怕他是真回去吃肉,咱们该如何回家?” 沈清棠:“……” 等了约一刻钟,季宴时没再回来。 沈清棠嘆息一声:“怕真让二哥给说中了。” 沈屿之指了指爬犁,“那咱们怎么办?自己拉著爬犁回去吗?” 第098章 龙凤胎 没有选择余地的沈家人,只能自己拉著爬犁往山谷走。 太阳很好,满大街的雪和冰都在化。 出了西外城,不远就是进谷的的小路。 沈屿之和沈清柯拖著爬犁。 沈清棠坐在爬犁上,李素问在一边儿扶著她。 好不容易过了泥泞,到了积雪不化的山坳。 李素问也坐上爬犁。 沈清柯和沈屿之拿出撑杆,坐在爬犁前方,用撑杆撑著雪往前慢慢滑。 沈清棠突然开口:“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沈清柯和沈屿之茫然摇头。 李素问惊道:“你也听见了?是不是有人在喊救命?” 一家四口齐齐停下动作,屏住呼吸。 “救命!”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有人吗?” “救救我!” “……” 微弱的呼救声似乎是从前头山上传来。 “咦?寒冬腊月,怎么会还有人上山?”沈清柯纳闷道,“还是上这里的山?” 他们居住的这处山谷之所以一直没被人发现,主要因为群山陡峭,人跡罕至。 其余季节有野兽出没。 听北川人说,猎户和採药的都很少会到这边来。 山外还有山,俱十分陡峭。 也就是当初原主想不开才会爬上山想跳崖。 结果还爬不上山,选择了自縊。 沈清棠问:“那咱们救还是不救?” 沈屿之皱起眉,目光看向呼救的方向。 “听声音传来的方位,咱们想救人怕是也有心无力。”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李素问於心不忍。 沈清棠听著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弱,建议:“咱们先回谷。就算要救人,也得喊上季宴时。否则,就凭我们,很可能救不了別人还得搭上自个儿的命。” 一家四口很快达成一致,先回谷找季宴时。 季宴时不负眾望,早早回了山谷。 沈清棠在山洞里找到他。 他皱眉低头看著手里缺了一块的腊肠。 见沈清棠进来,把腊肠给她,“烤肠。” 沈清棠:“……” 腊肠顶端的缺口,一看就是被咬掉的。 季宴时见她不动,又道:“难吃!” 她无语:“这叫腊肠,是生肉。不能吃!” 谁家好人吃生肉?! 季宴时闻言又拿拽下一根腊肠递给沈清棠,“烤。” 沈清棠哭笑不得地把腊肠放回去,“这些不能烤,要烤那些短的熟的,你带我下去我,我们去烤肠。” 沈清棠话音还没落地人已经出了山洞。 李素问在做饭,沈清棠就让沈清柯和沈屿之帮忙点炭烤烤肠。 季宴时就守在充当炭炉子的陶罐旁。 “你带我去山上救一个人,就给你再加两根烤肠。” 季宴时没说话,目光从陶罐移向沈清柯。 沈清柯:“……” 愤愤:“我不偷吃!” 要不是为了救人,他才不会哄这个傻子。 季宴时满意了,拎著沈清棠就要飞。 “等等,得带著爬犁。”沈清棠喊。 也不知道那人伤势怎么样。 *** 季宴时很快带著沈清棠到了外山刚才有人呼救的地方。 找寻了一会儿,才又听见呼救声。 那人大约为了保存体力,每隔一段时间呼救一次。 有了声音很容易就找到呼救的人。 他应当是失足掉进了雪窟窿里。 沈清棠弯腰探头往雪窟窿里看去,一个白鬍子老头坐在底下,脚边倒著一个药箱。 不由暗暗鬆了口气。 说是来救人,心底也是生怕求救的是坏人。 好在是个郎中。 郎中不一定是好人,总归比穷凶极恶的坏人好。 沈清棠直起身子转头问季宴时:“你能把他救上来吗?” 季宴时不言语。 “把他救上来,再多给你两片肉。” “两根烤肠。” 沈清棠:“……” 还会討价还价了?! 她点头:“行!” 那玩意吃多了会腻。 他吃的下去就行。 季宴时跳进雪坑,提著衣领把人扔出来,自己也跳了上来。 沈清棠这才看清楚,郎中腿上有个捕猎夹。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这捕猎夹应该是她之前放的。 “小公子,你能帮我把这捕猎夹取下来吗?” 沈清棠听这郎中说话温和有礼,心里的防备又减了一分。 季宴时自是不会理他。 沈清棠弯腰,主动帮忙,“可能有点疼,老伯你忍一下。” “谢谢姑娘。”郎中一脸感激,抬头看季宴时,带了些愤愤。 沈清棠全当没看见。 好在冬天穿得衣服厚,伤口不算太深。 但几个血淋淋的窟窿,看著也瘮人。 郎中上来时把他药箱也带了上来,直接打开药箱给自己上药。 伤口肉眼可见地止了血。 沈清棠惊奇地看著郎中的伤口,隨手把捕猎夹扔进洞里。 “好啊!原来捕猎夹是你放的!”郎中愤愤地指著沈清棠控诉,“你得负责给我救治!” 沈清棠:“……” 大意了。 “你这不刚给自己治完?”沈清棠指了指郎中的腿。 郎中:“……” 朝沈清棠吹鬍子瞪眼,“我的药不要钱啊?我不管,你得负责照顾我,到我好为止。” 还想道德绑架她? 沈清棠才不认,竖起食指,“第一,是你自己掉进坑里的,不是我故意伤害你。” 再竖起中指,“第二,谁规定山上不需要设陷阱的?我救你是情分,不救你也是当然。” 收回手,指著坑:“再耍无赖我就把你扔回去!” 郎中挺直脖子就要跟沈清棠吵,“你个小姑娘……” 目光落在季宴时身上,语调软了下去,“不能见死不救。我伤到腿不能走路你好歹搭把手。” 沈清棠没吭声,她不想当东郭也不想当吕洞宾。 “这样,也不让你白救。我看你这肚子有点过於大,我给你把个平安脉如何?”郎中开口。 不待沈清棠反驳,郎中已经抬手抓住了沈清棠的手腕。 沈清棠没防备他突然动手,被抓了个正著,刚想挣脱,听见郎中“咦?”声,面色凝重了几分。 沈清棠顿时不敢动弹。 她前几日刚看过郎中,还是好好的。 “嘖!”郎中又感嘆。 沈清棠等的煎熬催促他,“你倒是说话!我或者孩子怎么了?” “没事,你们母子女俱安好,”郎中鬆开沈清棠的手,“只是少见龙凤胎,觉得稀奇。” 第099章 我保你平安生孩子,你照顾我到我腿好 “龙凤胎?”沈清棠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 隨即怀疑地看著郎中,“你莫不是假郎中吧?” 敢骗她,她就让季宴时再把他扔回洞里。 郎中被气地要从地上站起来,腿一疼,跌坐回去,朝沈清棠吹鬍子瞪眼,“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是假郎中?” “我前几日刚去城里看过大夫。”沈清棠仔细回忆了下,那大夫只说她母子平安可没说她怀了龙凤胎。 只是诊断过程略长,左右手轮著把了几次脉。 沈清棠確定道:“人家可没说我怀了龙凤胎。” “你怎么不说那人是庸医?”郎中听沈清棠这么说反而不生气了,侧身开始收拾规整自己的药箱,“就北川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大夫? 巴掌大的地方一年都不知道有没有一对双胞胎,他们没把出来正常。 何况,你问人家了吗?” 沈清棠“……” 没问。 转念一想他说的也对。 天底下的大夫很多,医术却分三六九等。 况且,北川县的郎中们,日常所诊多数是风寒发热或者跌打损伤。 一般百姓压根不会因为怀孕看大夫。 事实上,在北川老百姓眼里,怀孕是件羞耻的事。 多数孕妇,平日会穿宽大的衣衫遮住孕肚。 见沈清棠不说话,郎中两手往后撑在雪地上,跟沈清棠打商量,“这样,你明天再去城里找个郎中给你把把脉,问他你是不是郎中。 或者你去找个有经验的產婆,她们也会看。 倘若,你要真怀了龙凤胎,咱们就做个交换如何?” “交换什么?” “我保你平安生孩子,你照顾我到我腿好。” 沈清棠有些犹豫。 这比交易听起来倒是不亏。 若她真是龙凤胎,只怕生孩子比寻常人艰难许多。 有个大夫在身旁,关键时刻能保命。 只是…… 沈清棠咬唇,她不太想让外人知道山谷的事。 “姑娘,你能来救我,证明你是心善之人。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算不作交易,你不能救一半撒手不管啊?” 季宴时已然等的不耐烦,催促沈清棠,“烤肠。” 沈清棠抬头看天。 若要送郎中进城,怕又来不及出城。 尤其季宴时这会儿还饿著,怕也不肯定再带她飞回来。 “成!”沈清棠咬牙答应。 反正郎中伤口不算严重。 等明日把他打晕或者蒙上眼出谷,不叫他知道怎么进谷就是。 拿定主意,沈清棠先拖过爬犁固定好,再弯腰去扶郎中。 郎中没动,看季宴时。 沈清棠:“……” 还挑上了? 没好气道:“你看他没用,你就是在这里咽了气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把手伸到郎中面前,“不是说医者面前无男女?我都不怕名声有损,你还不情愿?” 郎中瞪眼,指自己的左腿,“我这是挑吗?我这是腿断了起不来。你一个孕妇哪扶得动我?” 沈清棠这才注意到郎中被夹的是右腿,左腿笔直地伸著。 大约掉进坑里摔断了腿。 老人嘛!骨头脆。 郎中见季宴时完全没有管他的意思,只能指使沈清棠,“帮我找两根木棍来。” 沈清棠猜到郎中要固定断腿,把別在爬犁架上用来当秤桿的木棍抽下来,递给郎中。 正好两根,就是稍微长了点儿。 郎中见没得选,撇撇嘴將就著绑在伤腿上。 在沈清棠的搀扶下,拖著腿艰难地挪到爬犁上。 季宴时一手抓著沈清棠肩膀,一手拉著爬犁,飞速下山。 沈清棠还好,习以为常的用衣袖遮住脸,以免被飞溅的雪粒子打脸。 爬犁上的老郎中很惨。 本身就有伤腿。 还被甩来甩去。 疼得直叫唤。 一开始还斯斯文文的喊“公子,你慢一点儿!” 到后来直接骂人。 “兔崽子,你慢一点儿!” 可惜不管他客气还是谩骂,季宴时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横衝直闯到山谷里把爬犁一丟,顺著香味跑去吃烤肠。 沈清棠才站稳,就听见沈清柯怒吼:“季宴时!总共六根烤肠,你自己拿走四根?你还要不要点儿脸?” 沈清棠忙出声制止,“二哥,让他拿。我许诺他的。咱们再烤几根。家里也来了客人。” 李素问和沈屿之见沈清棠救了人回来,忙围过来。 本来只是腿受伤的老郎中,如今看起来出气少进气多。 头髮乱了,衣服破了,手被扎了。 瘫在爬犁架上直唉哼。 沈清柯也放下烤肠走过来,跟沈屿之两个人把老郎中抬进房里。 沈清柯还故意把老郎中放进季宴时房间的床上。 气死他! 李素问没跟进房间,跟沈清棠站在厅堂里,问她,“这老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这么严重不送进城找大夫?” “他自己就是郎中。” 沈清棠给自己倒了碗茶水,一口气干了。 沈清柯和沈屿之也退了出来。 “他好像昏睡过去了。”沈屿之解释。 沈清棠把救老郎中回来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 “什么?”李素问盯著沈清棠的肚子,“你竟然怀了龙凤胎?我说你肚子怎么这么大。” “不对啊!前几日不是才进城看了郎中?没说你怀了双胎。是不是这老头为了让你救他,胡诌的?”沈清柯持怀疑態度。 沈清棠耸肩摊手,“不清楚。我也不太信。按照老头的意思,之前给我把脉的郎中没他医术高,所以没看出来。” 沈屿之点头,“也有可能。若真是双胎……唉!就怕清棠生產风险大。” 李素问点头,往隔壁房间瞄了眼,“若他说的是真的,依我看,这笔买卖不亏。他帮忙照看清棠,我们照顾他到腿好。” 沈屿之长嘆:“我们又不认识他。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第100章 送什么寿礼能惊艷四方还不怎么用花钱 太阳偏西。 沈家人终於吃上了迟来的午饭。 一人两根烤肠。 一碟猪皮冻。 一人一碗阳春麵。 刚吃了四根烤肠的季宴时,又就著猪皮冻吃了一碗麵,连汤都没剩下。 吃完抬脚就走。 “真能吃!”沈清柯嫌弃,“赶上两个我吃的多。” “他习武,能吃正常。”李素问劝沈清柯,“你別一看见季宴时就跟斗鸡眼似的。 季宴时也帮咱们家不少。 进进出出都靠他呢! 还有你吃的这猪肉,不也是季宴时打的野猪。” 沈清棠刚咬了一口烤肠,转头往窗外看了眼,倏地站起来,顾不上形象,嘴里还有肉就喊:“季宴时!不能扔!” 其余三口人听见扔下筷子就往外跑。 要坏! 老郎中还在里面。 他伤的可是腿。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老郎中已经被扔了出来。 砸在地上,“哎吆!”一声,从昏迷中醒来。 死去活来这个词这一刻在沈清棠眼中有了具象。 季宴时离在房门口,看著沈清棠,认真道:“脏!” 沈清棠:“……” 就你乾净! 季宴时把床单也丟了出来,隨即关上门。 老郎中从季宴时简短的一个字和被丟出来的床单中领悟出自己刚才的遭遇。 怒骂:“岂有此理!尊老爱幼懂不懂?!” 沈屿之和沈清柯只得把人抬进厅堂,放在沈清柯新做的床榻上。 沈清柯做新床,失败了几次才做出一张可摺叠的床榻。 “老人家,您真是大夫?”李素问先开口。 老郎中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 李素问从盘子里拿了一根烤肠递给老郎中。 老郎中不客气地接过来吃了起来。 一口下去,就连声夸讚:“真香!真好吃。这是什么肉?” “猪肉。”沈屿之言简意賅道。“清棠……” 他指著沈清棠,“我女儿,真的怀了龙凤胎?” “那还有假?”老郎中瞪眼,“你可以质疑我老头子的人品不能质疑我的医品。 单胎和双胎在脉象上区別並不算大,庸医把不出来正常。” “大夫,那……生龙凤胎会有生命危险吗?”李素问追问。 老郎中吃得唇油光錚亮,指使沈清柯,“给我盛碗麵汤。” 沈清柯:“……” 感觉家里又多了一个季宴时。 不过,老郎中年纪在这里,又伤了双.腿,沈清柯还是给他盛了一碗麵。 老郎中吸了口麵汤,咽下去,才开口:“生孩子哪有不危险的?” 李素问:“……” 沈清棠听不下去,一把从老郎中手中抢过碗,“老头儿,我不管你是真郎中还是假郎中,你最好清楚,是我们救了你! 你要再不会好好说话,我不介意再把你扔回坑里。” 家里有一个季宴时已经够糟心了,可供不起另一位大爷! 老郎中:“……” 语气软和几分,“生孩子本来就都有危险。不过有我在,十拿九稳,不敢说保你们娘仨平安,但保你一条小命还不算难。” 前提得有足够的药物。 沈屿之本想训沈清棠两句,让她尊老。 毕竟有些医者脾气就是古怪。 见老郎中语气变得这么快,又把话咽了回去。 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 沈清棠不稀罕,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你还是先保你自己平安吧!” 老郎中:“……” *** 吃过饭,老郎中又睡了过去。 季宴时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李素问收拾归置集市上採买回来的物资。 沈清棠和沈清柯一个算帐,一个记帐。 沈屿之在桌旁边转来转去。 抽奖总共挣了二两银子及一千一百文,相当於赚了三千一百文。 其中两百文买了老汉的灯笼。 一千文买了一百斤猪油。 羊肠油五十文。 香料五百文。 一家四口一人发了二百文的工钱,共计八百文。 还剩五百五十文。 其余开支都是自己的私房钱。 好不容易等沈清棠放下笔,沈屿之立马挨过来,从袖子掏出一支簪子,递给沈清棠,“这簪子怎么样?。 簪子是桃木的,尾端有一朵小银。 简单,素雅。 “很好看!”沈清棠受宠若惊,“给我的?” “你想的美!”沈屿之指了指外面做饭的李素问,“给你娘的。” 沈清棠抬头望著沈屿之幽幽开口:“爹,给女儿买支髮簪就是想的美了?我怎么就不配?” 沈屿之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你是我宝贝女儿怎么能不配呢?我的意思是你的髮簪得你夫婿送。我买的髮簪当然是要送给你娘。” 沈清棠只是逗沈屿之,佯装吃味,父母感情好,她当然开心。 见沈清棠不说话,沈屿之懊恼地开口:“好闺女,真不是我不想送你。为父这不是囊中羞涩?今儿总共到手五百文,三百文给了老汉,剩余二百文,买了三斤后,就剩二十文。” 二十文就能买一支桃木簪。 他当然得先买给自己的夫人。 沈清棠笑,“好,那等以后有钱再给我买。” 伸手把木簪还给沈屿之。 沈屿之瞪眼,“我给你就是想让你去帮我给你娘。” 要不然他等在这里是为了让她笑话自己吗?! 沈清棠抬头:“为什么?” “我不好意思。”沈屿之表情有些扭捏。 沈清棠:“……” 她不由分说把木簪拍进沈屿之手里,“礼物要自己送才有诚意。相信我,你去送,我娘会更感动。” “这样吗?”沈屿之半信半疑,扭扭捏捏地往李素问身边走去。 沈清棠悄悄跟在后面。 沈屿之像刚才一样,在李素问身边转了好一会儿,才趁李素问不注意飞快把木簪插到她头髮上。 还把李素问弄疼,握拳轻捶了沈屿之两下,才把头上的髮簪拿下来。 嘴上抱怨著:“这冤枉钱做什么?” 脸上却漾起幸福的笑容。 沈清棠也笑,没再看爹娘腻歪,退回来。 见沈清柯心事重重地坐在桌前发呆,手里的毛笔滴了两滴墨在桌上都不知道。 “二哥,你怎么了?”沈清棠问。 “唉!”沈清柯嘆息,“你要做寿糕,爹娘要送被褥。只有我没想好要送给祖母什么寿礼。” 沈清棠坐在沈清柯对面陪他一起想。 送什么寿礼能惊艷四方还不怎么用钱呢? 第101章 强行把郎中送出谷 得送大乾没有,祖母还能用得上的。 沈清棠目光无意间落在沈清柯做床剩下的碎木料上,计上心来。 “二哥,要不你你做一辆车送给祖母吧?” “车?板车?祖母腿脚不好哪能推动板车?” “不是板车,做三轮车。” “三轮车?”沈清柯一脸茫然。 “对。”沈清棠点点头,拿过纸笔画了一幅简易的三轮车效果图画,“大约就长这样。” 沈清柯拿过画扫了眼就摇头,“不行!这也太古怪了!还有你这座椅,哪个正经人好意思骑?” 沈清棠:“……” 也是。 这是大乾不是现代。 人们应该接受不了跨骑这样的动作。 沈清棠咬著毛笔桿想了会儿,又重新画了一幅三轮车效果图,“这样呢?” 她把近似三角形的座椅换成长方形座位,像电动三轮车那样。 踏板还是得保留原样,只是不需要跨坐。 “如今不比在京城时。祖母出门没有马车也没有成群的僕从。 她若想出门逛街,可以骑著这样的三轮车。” 绝对炸街! 回头率百分百。 沈清柯思索半晌,还是不確定,“能行吗?” “能不能行你做做试试?” 兄妹二人开始做三轮车。 毫无意外的迎来了失败。 三轮车和板车不一样。 板车只有两个轮子,给向前或者前后的力就能走。 三轮车需要前轮带后轮,得安装齿轮和链条。 齿轮还好弄一些,就是边缘都是锯齿的圆盘。 唯一的要求是坚硬耐磨,不能用木头得用铁。 家里没有余铁。 至於链条就更麻烦一些。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沈清棠比划半天,沈清柯都没弄懂。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沈清柯宣布放弃,“算了,寿礼明天再说,我先打张床。” 鑑於前面做的两张床,自己都没能睡上,这回沈清柯不打算再好好做床。 四根粗细长度一致的木头做床腿,按照合適的距离做个框架跟床腿钉在一起。 再找几块木板拼接成够宽够长的木板往框架上一搭,就是一张床。 至於被褥。 李素问夫妇想给祖母祝寿买的重新给沈清柯做了被褥。 为寿礼发愁的人又多了两个。 好在不用多为钱发愁。 沈清棠问老郎中要了护理费、伙食费、住宿费。 老郎中掏出一粒药丸抵帐,说药丸千金难求如何如何的好。 沈清棠拒绝,“千好万好不如金银好。我们就要银钱。” “哼!不识货的丫头。”老郎中愤愤收起他的药丸,搜遍全身,翻出几角碎银。 沈清棠估摸也是五两重。 老郎中身上也是粗布衣衫,看起来不像是有钱人。 问他怎么上山掉进雪窟窿的。 他说来採药。 对此,一家四口都半信半疑。 “寒冬腊月上山採药?” 老郎中拍拍不离身的药箱,“不採药难道上山给雪治病吗?我是听人说这附近有一株药,就是在寒冬腊月才开……” 问起药材相关,滔滔不绝。 问起他家人却含糊其辞。 一会儿说自己从京城而来,一会儿又说自己从邻国而来。 听得沈家人一致决定,明天天亮就把人送走。 *** 腊月十二,阴。 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看著像是又要下雪。 李素问一脸担忧地问:“就这天气,咱们还要进城吗?” 沈清棠点头,斩钉截铁道:“去!必须去。” 这郎中不送走,她心里不踏实。 老郎中跟季宴时不一样。 季宴时心智受损,异於常人,打不过他就別想送走他。 老郎中心智健全,满口谎言,必须得送走。 吃过早饭,沈清棠用烤肠作饵,使唤季宴时把郎中打晕。 老郎中看见季宴时靠近就张口:“王……” 一个字没说完就被劈在后颈上晕了过去。 沈清棠想幸好季宴时异於常人,要不然老郎中“王八蛋”三个字一出口,还得遭殃。 因为得驮著郎中,沈清柯又匆匆赶出一架爬犁,並且把爬犁下方的竹片换了一遍。 今儿不卖肥皂和香皂,进城稍微晚点儿没关係。 照例是从山洞爬出去,再让季宴时拉著爬犁下山。 除了沈清棠和李素问,其余人或多或少都要受点皮肉之苦。 快到山脚下时,老郎中的爬犁撞到树上,被震醒。 全身像散架一般,老郎中难免骂骂咧咧。 “你们还是不是人?我腿断了还把我弄出来?” “弄出来就弄出来,你们还要打晕我!” “就不能给这玩意垫床褥子,要硌死我?” “……” 沈家人都不搭理他。 沈屿之和李素问都觉得这么做不地道,有点儿內疚。 沈清柯不內疚,纯粹因为老郎中年长,不好意思还口。 沈清棠是不想搭理他,骂又少不了一块肉。 至於季宴时,谁骂他他也没搭理过。 到了山脚下,路途平整,只是积雪融化后又结成了冰。 换了沈屿之和沈清柯拉爬犁,平稳许多,老郎中就不再叫骂。 甚至能心平气和的跟沈屿之聊起天。 沈清棠听了几句。 老郎中自称姓孙,行五,认识他的都叫他孙五爷。 坐在沈清棠身后的李素问小声凑到沈清棠耳边,“一个郎中,怎么名字这么江湖气?” 沈清棠点头,“所以坚决不能收留他。” 李素问点头,心里对孙五爷的愧疚几乎烟消云散。 孙五爷就名字和来处没句实话,其他倒还好。 最起码他是真的懂药材会医术。 谈吐不俗,见多识广。 大约知道事已成定局,一句都没再提留在山谷的事。 沈家人进城第一件事,就是送孙五爷去就医。 孙五爷对此十分排斥。 “我就是郎中!让我去看庸医那不是打我的脸?不去!” 可惜一个断腿的人决定不了自己去哪儿还是不去哪儿。 在孙五爷骂骂咧咧中沈屿之和沈清柯把他抬进了最近的医馆。 医馆的郎中检查过后还有点不高兴,“伤口已经结了血痂,断腿也已经固定好,看手法还是个很有经验的人处理的。都看过其他郎中还来找我做什么?” 砸馆子吗? 孙五爷扬起脖子,从鼻子里“哼”了声,“听见没?” 沈清棠没搭理孙五爷,挽起袖口,露出皓腕,“麻烦大夫再帮我把个脉。” 第102章 咱们互不相欠,后会无期 沈清棠大著肚子一看就是孕妇,而且看起来还是快临盆的孕妇。 大夫也没多想,翘指搭上沈清棠的脉,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跟上次的大夫差不多,说沈清棠母子健康,让她回家安心养胎。 孙五爷抢著开口:“那你说她怀孕几个月了?” 大夫朝孙五爷翻白眼,“她肚子这么大,都快临盆了吧?不过这姑娘倒是挺皮实,肚子这么大还四处跑。” “你没摸出来对吧?那你是不是也没看出来她怀了龙凤胎?哈!我就知道。” 孙五爷十分得意地朝沈清棠显摆加解释,“一般大夫只能通过滑脉与否判断是否怀孕。他们诊不出你怀孕几个月,更看不出是你怀的是一个还是两个!” 沈家人被医馆的郎中轰了出来。 “腿都断了还带著孕妇出来踢馆?!你们是不是有病?对面宏济堂派你们来的吧?!滚滚滚!” 沈家人面面相覷。 顾不上还嘴,都低头看向沈清棠的肚子。 难道真的是双胎?还是龙凤胎?! 连沈清棠也震惊地低头看著自己的肚子。 里面有两个宝宝吗? 若真是一儿一女,她此生圆满。 沈清棠侧头,目光落在还在朝医馆叫骂的孙五爷。 以前只听说厉害的中医凭把脉就能判断出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再对比刚才医馆的郎中,沈清棠信了八成孙五爷……的医术。 “我呸!孙子欸没本事就承认没本事!把人赶出门算个逑?” “奶奶个腿的!学艺不精,还怪起病患来了?!” “爷爷我腿都断了,你们还这么粗鲁的对我,你们这群饭桶又医不好!” 沈清棠摇头,孙五爷医术可能有,但是口德绝对没有! 她左右张望,见身后有一家钱庄。 沈清棠进钱庄请人家称了称孙五爷给的碎银子。 总共五两二钱。 沈清棠拿著碎银子出来,举起最小的一块银子对孙五爷道:“这块银子一两二钱。算你赔的被褥钱。 你睡的新被褥是我爹我娘打算给我祖母的寿礼,被褥你睡过,只能换其他寿礼。 两顿饭钱就不收了。我救你的人情用你给我把脉的诊金抵。” 沈清棠说著把剩下的碎银子放在孙五爷手里,“咱们互不相欠,后会无期!” 孙五爷:“……” “喂!丫头,你就这么把我扔在大街上?我腿还断著呢!” 沈清棠回头,“爬犁架下方別著两根撑棍,你可以自己划到想去的地方。你身上也有银钱,可以僱人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总之,我们没有必须要照顾你的理由。” 城里依旧有积雪,尤其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还结著厚厚的冰。 只是冰层厚薄不一,不是那么光滑。 孙五爷:“……” 不满地咕噥:“狠心的丫头!” 沈家人来时就决定了不管孙五爷,纵使李素问有点不忍也没开口。 孙五爷看著落在最后,自觉跟在沈清棠身后的季宴时,突然开口。 “沈老弟,你们不是去买寿礼吗?你们再拖我几步把我放到你们要去的布店门口就行。” 这个要求不过分。 沈屿之转回身,重新拉起孙五爷爬犁上的绳子。 在集市最热闹的十字路口,一家人分开。 沈清棠把一两二钱的碎银给了李素问,让他们去选寿礼。 自己和季宴时在路口向右转,要去买生牛乳。 她昨日忘记买鲜牛乳。 在古代做生日蛋糕最缺的就是奶油。 在穿越前,做“穿越到古代”这个领域的博主当然不止沈清棠一个。 不少博主也发布过如果穿越到古代如何做生日蛋糕的视频或者笔记。 有人打发鸡蛋白说是能做抹蛋糕的奶油。 也有人说用牛奶就能做。 用打蛋器不停搅拌牛乳,加热,搅拌,冷藏,在搅拌。 最后得到糊状的就是奶油。 评论区一片质疑声。 奶油是乳脂分离,怎么会打发鸡蛋白就行? 再说直接打发的鸡蛋白是生的,压根就不能吃,只能说形似。 也有人说牛奶做不出奶油。 在现代人们吃的动物奶油都是用机器进行的油脂分离。 沈清棠看见后,特意了不少时间查资料。 其实古代就有奶油,不止有奶油还有冰激凌呢! 不过古代的奶油不叫奶油叫酥油。 沈清棠查了很多资料,最终在《齐民要术》中找到了相关记载。 其中一种做奶油的办法叫抨酥法,就是用一种特製的工具反覆捶打牛奶。 但沈清棠第一次做就失败了。 因为她用错了奶。 想做酥油得用新鲜的生牛乳才行,当时沈清棠图省事用的是纯牛奶。 在北川生牛乳和生羊乳都能买到。 绝对新鲜。 卖牛奶和羊奶都不在这里,而是在集市中央的十字路口往东走,第一个胡同口左拐。 有一小片摊贩集中的地方,也算是集市的一部分,只是位置略偏。 活的鸡鸭鱼鹅羊在这里都能买到。 原本都在集市上摆摊的,后来嫌这些家禽家畜太吵,夏天太臭,就迁到东边的小广场上来。 牛奶能买到,牛不行。 大乾耕牛不允许隨意买卖。 沈清棠和沈清柯之前卖鱼不懂,在集市上摆摊,后来才听其他摊贩说应该到这里来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沈清棠先买了十个鸡蛋。 昨儿也没买鸡蛋。 做蛋糕自然也少不了鸡蛋。 鸡蛋五文钱一个。 过年连鸡蛋也涨价。 以前五文钱能买大个儿的鸡蛋,现在是中等个头的鸡蛋。 沈清棠买了一陶罐鲜羊乳和一陶罐鲜牛乳。 大乾,喝牛乳和羊乳的都是非富即贵。 商贩买的比较多,可以做甜品。 寻常人家家里有奶水不够的產妇时,也会买牛乳或者羊乳回去给婴儿喝。 牛乳和羊乳的价格都不算贵。 鲜牛乳和鲜羊乳都是要回家煮熟杀菌后才能饮用。 大约因为不易储存,並不太受欢迎。 牛乳比羊乳略贵些,三十文一陶罐,羊乳二十文一陶罐。 一罐两斤左右。 沈清棠注意到没有卖鱼的,就跟卖鸡蛋的摊贩打听了一嘴。 “婶儿,怎么没看见卖鱼的?” 第103章 胎位不正 “寒冬腊月去哪捕鱼?偶尔抓两条,刚到集市上就被抢光。” 在饲养业不发达的大乾,物以稀为贵。 沈清棠想是时候把抓的那些鱼都弄到集市上来卖了。 大约天冷的关係,鱼也减缓了活动,小溪里能捕到的鱼越来越少。 加上天冷水凉,沈家人下雪前就已经停止捕鱼。 卖了那些鱼,还能换点儿钱,正好买年货。 沈清棠把买来的鸡蛋放进木箱里,把装鲜羊乳和鲜牛乳的陶罐盖好,放进另外的木箱里。 嘱咐季宴时:“小心点儿,別弄破了!弄破了就没有好吃的。” 季宴时低头目光在装鸡蛋和牛乳的箱子上落了落,点头。 沈清棠:“???” 他竟然会回应自己?! 莫名生出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 孙五爷等沈清棠和季宴时走远,开口喊沈屿之和李素问。 “沈老弟还有弟妹,有件事刚才当著你们家丫头的面我没好意思跟你们说。” 沈屿之和李素问齐齐回头看著孙五爷。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你们家棠丫头腹中有一个胎儿目前还是坐著的。” “什么?”李素问白了脸,“你別骗我们!” “这有什么好骗的?胎儿朝向虽然很多郎中看不出来但是有经验的產婆一摸便知。你领著棠丫头在附近找个接生婆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沈屿之不太明白:“胎儿坐著又如何?” 不都是在肚子里? 李素问白沈屿之一眼,“生孩子时,胎儿头朝下才方便生產。若是坐姿或者脚朝下,容易难產不说,还容易一尸两命。” 她又看向孙五爷,“清棠才怀孕六个多月,坐姿也正常。还有两个多月让婴儿慢慢倒转呢!” 她怀沈清棠那会儿就是,沈清棠一直是坐姿,到八个月才慢慢调转屁股改成头朝下。 產婆每天都教她在床上跪趴一会儿,给肚子里的婴儿更多的地方,让胎儿慢慢转过来。 “寻常孕妇是有还有月余,可沈清棠怀的是龙凤胎,肚子里装两个孩子能跟一个孩子一样吗?挤在一起怎么掉头?还有两根脐带会不会缠脖子的问题。 就你们住的那山谷,离城里二十多里路,真要有个什么事,你们连个大夫都叫不到。” 李素问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也考虑过这一点,不过清棠说他们再攒点儿钱,过了年就能来城里买房或者租房,到时不怕找不到大夫。 沈屿之问孙五爷,“孙大哥,你可有好办法?”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当然!你们把我留在山谷,不就是最好的办法? 我知道你们怀疑我的来歷,我家祖训不让在外面自报家门,才不能说我家在哪儿。但我发誓我真没有害你们的心。 实不相瞒,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找过来的,就我如今这腿,我著实走不回去。 马上就过年了,等过了年你家棠丫头生完孩子,我腿也该好了,到时我立马就走!” “我言尽如此,信不信隨你们。若你们信你带上我。若你们还是不信,把我放这里走就是。”孙五爷说完乾脆地往爬犁上一躺,真不再多说一个字。 李素问六神无主,问沈屿之,“怎么办?” 沈屿之咬牙,“留下他!为了清棠,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就咱家也没什么好让人骗的。这孙五爷隨身带的银钱都比咱们家当多。” 李素问点头:“我也这么想。” *** 沈清棠买完鸡蛋和牛乳,又去称了两根猪小肠。 一根猪小肠就二十来米,半根猪小肠做的香肠已经吃光。 家里人都很喜欢。 今早李素问还特意给她一百文让她买点猪小肠再做些香肠烤来吃。 北川的猪下水不算稀罕物,捡不了漏,但要价也不高。 比猪板油还便宜一点儿,八文一斤。 朱屠夫说,买小肠的大都是穷人,就为了用小肠炼点油解解馋,富人嫌脏,不爱吃,卖不上价。 两根猪小肠总共八十三文。 朱屠夫收了八十文。 还给了沈清棠一张大猪皮。 沈清棠刚把铜板给朱屠夫,季宴时扭头拉著爬犁就要走。 “你去哪儿?”沈清棠喊季宴时,也不敢追。 怕滑倒。 “烤肠!”季宴时言简意賅。 沈清棠秒懂他的意思。 要回家做烤肠。 哭笑不得的拦住他,“不能走!走了不给你香肠吃。” 季宴时回头,清澈的黑眸里浮起明显的困惑。 沈清棠扶著肚子往回走,“得和我爹娘还有二哥一起回家。” 季宴时不情愿地跟上。 *** 在约定的会合地看见沈屿之拖著孙五爷回来。 沈清棠皱起眉,目光询问。 沈屿之轻咳一声避开沈清棠的目光。 李素问吶吶道:“我看他挺可怜的……” 沈清棠不同意再把孙五爷带回山谷。 沈屿之和李素问却坚持要带他回去。 沈清棠只能妥协。 大意了! 不应该让这老头跟心软的爹娘同行。 沈屿之和李素问重新买了和布。 剩下的二百文李素问给了沈清柯。 沈清柯一直到回家都没选到心仪的寿礼,闷闷不乐。 乾脆把钱拿出来,请大家吃了顿饭。 之前二百文,一家四口能吃三个荤菜要一盆汤还略有结余。 如今六个人,五菜一汤再加上主食刚刚够。 吃过饭,一行人打道回府。 孙五爷依旧是被打晕带回的山谷。 回到家,一家人开始忙活。 李素问照例负责收拾採买的物资,收拾好之后还得做新被褥。 沈屿之给李素问打下手。 沈清棠把生牛乳包裹好放在热乎乎的地板上等著发酵。 羊乳掛在有雪的树枝上,等著明天做肥皂和香皂用。 季宴时追在沈清棠身后,提醒她:“烤肠!” 沈清棠被磨的没脾气。 “行,做烤肠!一个吃货长这么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太没天理!”沈清棠不满地咕噥。 孙五爷心情很好的坐在露台上,看著沈清棠和季宴时。 目光落在季宴时身上时,有些过於复杂。 第104章 属下参见王爷 做烤肠得先洗处理好肠衣。 像之前一样,撕掉肥油,里里外外反覆清洗后,刮薄肠衣,用白酒和盐水泡著,再弄肉馅。 沈清棠其实挺想吃麻辣灌肠。 可惜北川没有卖辣椒的。 刮肠衣和剁肉馅都是季宴时的活。 这回也不用沈清棠利诱。 季宴时很痛快就把活干了。 沈清棠只需要负责调馅,灌肠。 两根猪小肠,还是一根做烤肠,一根做腊肠。 一直忙活到月亮当空,沈清棠才终於忙完进门。 李素问给她盛上饭,心疼道:“你呀!有活让我们干。尤其是山洞,那么高,你怀著龙凤胎还上上下下的,摔著怎么办?” 问了几次要不要帮忙,都被拒绝。 问多了还要被季宴时扔。 “没事。”沈清棠扶著腰坐下,指著坐在她对面的季宴时,“大都是季宴时乾的,我就是动动嘴皮子。 上下山洞现在也是他带我上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沈清柯有些吃味,“你倒是越来越依赖他。” 沈清棠歪头,“这跟信不信没关係。打又不打不过,总不能让他一直在家里吃白饭。” 沈清柯:“……” 见沈清柯饭吃的不多,沈清棠问:“哥,你是不是还在为要送祖母什么礼物发愁?” “嗯”沈清柯点头,“实在不行就做你说的三轮车。” 他掏出沈清棠之前画的图,指给她看,“我又改了几处,明天试试。” “咦?”孙五爷来瞥见图纸,来了兴趣,“这什么东西?怎么跟轮椅长得这么像?你会做木工?你帮我做个轮椅好不好? 不让你白帮,我给钱。” 说著就把身上剩余的碎银子掏出来,放在桌上,推到沈清柯面前。 沈清柯毫不犹豫地抓了起来,点头:“行!我明天就给你做。” 再加上这三两银子,他就能给祖母买像样的寿礼。 孙五爷也很高兴。 三两银子竟然就能买辆轮椅?! *** 腊月十三,晴。 沈家人都没出谷,从早晨起来就各自忙碌。 李素问做被褥。 沈屿之帮著沈清柯给孙五爷做轮椅。 沈清棠需要做肥皂、香皂、羊油皂,还得尝试做蛋糕。 一百斤猪板油分了五次炼製。 幸好有季宴时帮著她切猪油、盛猪油、端盆等。 酬劳是两根烤肠。 沈清棠看不见的角度,孙五爷看他们的眼神更为复杂。 了整整一上午时间,沈清棠才把所有的肥皂、香皂、羊油皂做好,等著凝固、皂化。 下午做蛋糕。 沈清棠不想再折腾烤炉,打算蒸蛋糕。 蒸蛋糕还真不是因为做视频学的。 是大疫三年初,全民坐月子时跟著短视频学的。 但是短视频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利用家里的麵粉捣鼓各种吃食,包括但不限於蒸蛋糕、样馒头、凉皮等。 蒸蛋糕需要的食材有麵粉、油、、鸡蛋。 麵粉得用低筋麵粉。 好在石磨磨出来的面本身筋度就不高。 若是筋度高的麵粉也没关係,像做凉皮一样洗面,麵粉水里的淀粉就是零筋面,洗出来的麵筋就是决定筋度的,想要低筋麵粉就留一点儿麵筋在淀粉里。 这种费时费力的土办法也只有在古代才適用。 取一部分生牛乳,煮开放凉备用。 两个鸡蛋,蛋白和蛋黄分离。 古代没有分离器可用,沈清棠会两种办法。 第一种考验手和速度。 蛋黄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膜。 打在碗里的鸡蛋往往膜还是完整的,只要轻轻的、小心且快速的捏著鸡蛋黄的膜就能把鸡蛋黄完整且乾净地分离出来。 前提是不能弄破。 另外一种办法就是鸡蛋中间磕破,一分为二,把蛋黄两边倒,等蛋液控乾净剩下的就是乾净蛋黄。 两个鸡蛋黄,一两稍微少一点儿的食用油,一两多一点儿的牛奶,麵粉一两半,白一两。 没有厨房秤,只能按两称重。 大乾的一两差不多是三十七克。 按理还可以放点儿柠檬汁和白醋,家里没有。 把鸡蛋黄和油搅拌在一起,再依次倒入牛奶、和麵粉。 最难的部分是把两个鸡蛋白打发。 用筷子快速不停地搅拌。 好在两个鸡蛋白不多,好打发,很快打成奶油状。 分三次加入麵糊,轻轻在桌上震两下,去除气泡就可以上锅蒸。 古代没有保鲜膜,沈清棠用笼布盖在盆上防汽水。 锅里放水,水开后再放入盆,小火蒸三刻钟。 蒸蛋糕期间,沈清棠又取出来一部分生牛乳打算做油酥,就是奶油。 放置了一晚上的生牛乳,表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固体。 把这层固体捞出放进圆柱形细长的木桶里,合適长度的木棍底端安装一块类似秤砣的圆形铁块。 伸进木桶里反覆捶打。 沈清棠一直打到手酸,奶油终於成功分离出来。 沈清棠没用季宴时干活主要因为第一次真在古代做奶油,没经验得自己动手才能掌握分寸。 季宴时原本还跟在沈清棠身后看她做蛋糕。 看了许久没看见沈清棠放肉,扭头回屋。 在露台上的孙五爷,见沈家人各自忙碌,没人注意他。 伸手拦住要进屋的季宴时,艰难地从椅子上挪下来,单膝跪在季宴时面前。 另外一条腿绑著木板不能打弯。 “属下参见王爷。王爷你……” 孙五爷话还没说完就凌空而起,在半空中画了道弧线,坐在院子里的地板上。 扔完人的季宴时头都没回就进了自己房间。 孙五爷怔怔地望著季宴时房门的方向,连疼都忘了。 沈家人並未远离。 李素问在自己屋子里。 沈屿之和沈清柯在院外不远处做木工。 沈清棠在灶前忙活。 听见动静齐齐赶过来。 沈屿之和沈清柯弯腰扶孙五爷。 李素问关切道:“孙大夫,你没事吧?你的腿还好吗?” 孙五爷“啊?”了声,从茫然中回过神来,摆摆手,“我没事。他……” “季宴时?你別跟他一般计较,他这里不好。”沈屿之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安慰孙五爷。 只有沈清棠眉梢微挑,怀疑地看著孙五爷:“他为什么要扔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季宴时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扔人。 孙五爷委屈,“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就是个认个主而已。 沈清棠抬手敲开季宴时的门,问他:“你为什么扔人?” 季宴时乾脆利落回了两个字:“挡路。” 同时抬手,隔空把门拍上。 第105章 奶油蛋糕 孙五爷一脸莫名其妙。 沈屿之低头问孙五爷,“你刚挡他路了?” 孙五爷回忆了下,似乎大概好像是。 他点点头,半真半假道:“我就是想拦下他问问能不能扶我去上个茅房。” “你下次还是叫我或者叫清柯帮你。”沈屿之指了指季宴时的房门,“离他远点儿。今天是你运气好。要不然你腿还得再断一遍。 孙五爷:“……” 一脸真情实意的茫然。 沈清棠看著孙五爷,眼底是藏不住的质疑。 *** 奶油打好,锅里的蒸蛋糕恰好可以出锅。 出锅后,要晾一会儿才能脱模。 要不然就会出现塌陷或者回缩。 分离出来的奶油不像现代搅拌出来的奶油那么绵软蓬鬆,但是口感更细腻。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为做实验买的生牛乳不多,打出来的奶油更少。 只够抹了一层薄薄的蛋糕面。 沈清棠把蛋糕切成八等份。 每个人一块尝鲜,季宴时两块。 “好吃!”孙五爷连连点头,“太好吃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沈屿之不开心:“你抢了我的话。” 大家笑起来。 只有季宴时没笑,他对没有肉这件事似乎不太满意。 不情愿地尝了一口蛋糕之后,表情才舒展开来,一口把蛋糕吞了下去。 吃完手里的两块后,低头看著盘子里最后一块蛋糕,目露纠结。 孙五爷时不时会偷瞄季宴时一眼,眼里是藏不住的复杂。 *** 腊月十四,小雪。 沈家人没出谷。 沈屿之父子忙著做轮椅。 孙五爷半躺半坐在露台上赏雪景,顺带看著一家人忙来忙去。 李素问做好了被褥,帮著沈清棠做猪皮冻。 这回猪皮多,上次採摘回来的松脂数量太少,清理猪毛速度有些慢。 沈清棠便哄著季宴时带她上山。 “陪我去山上采松脂做猪皮冻吃。” 季宴时没动,“蛋糕。” 沈清棠“啊?”声,试探道:“你是说不吃猪皮冻吃蛋糕?” 季宴时点头。 沈清棠有些为难,“家里没有那么多生牛乳。想吃的话得明天。” 明日腊月十五,买回来放一.夜,十六早晨做好蛋糕,正好拎著去祝寿。 季宴时从来都不是个能商量的人,不言语也不动。 “今天吃烤肠!给你四根。” 季宴时满意了,用爬犁拉著沈清棠上山。 孙五爷看著他俩欲言又止,最终没开口。 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这还是他主子吗? 沈清棠跟季宴时在山上转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找回来不少松脂。 李素问已经烧好开水,把黏在树皮上的松脂一起丟进锅里熬煮。 捞出后过筛,略微凝固,趁著软乎把松脂铺在猪皮上。 一撕一片。 反覆几次,只剩少许残留的猪毛,李素问再一一挑出。 沈清棠把松脂放回滚水中,熬煮,去杂质,再重新使用。 如此反覆,直到一张半猪皮全部清理乾净。 做猪皮冻的同时,另外支了一个锅,卤猪头和猪蹄。 猪头肉和猪蹄埋在雪里好几天,还很新鲜。 有肉可吃,季宴时便又像尾巴一样跟著沈清棠。 沈屿之父子做好了第一把轮椅。 轮子用榫卯结构拼接成的。 沈屿之和沈清柯把轮椅搬到院里,又把孙五爷扶上轮椅。 推著他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五爷,感觉如何?” “不错!挺好的。”孙五爷开心地自己手动转著轮椅上的轮子走来走去。 没有腿的感觉太不好。 沈清柯下木料时,下的是双份料。 他打算也给祖母做一个。 每一个块木头都是他亲自刨,亲自拼接,哪里还有比这更诚挚的心意?! *** 腊月十五,晴。 沈家人进城。 孙五爷不情愿地留在山谷里。 他腿脚不便不適合外出。 待沈家人离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烟点燃。 若是沈家人看见,定能认出这烟跟沈屿之在城里捡来的一模一样。 *** 抵达城里后,要先卖猪皮冻。 在摆摊的地方,又看见了卖灯笼的老汉。 老汉看见沈家人也很高兴。 兴冲冲地告诉他们,自己已经还了二两银子。 也拿到了收据。 还把收据拿给他们看。 沈清柯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確定没问题后,嘱咐老汉把收据收好。 沈清棠之前跟老汉约好每次来都会收他的灯笼。 这一次老汉攒了三百文的灯笼。 沈清棠先给了老汉三百文,又拿出一两碎银给老丈,“老丈,我家这两天家中有事,暂时不来集市,我先付你一两银子。等你把灯笼都做好再送过来。” 老汉不肯要,“那不行!我来卖一点儿算一点儿。不能总指著你们。” 沈清柯从沈清棠手里拿过银子,不由分说拍进老汉掌心,“老伯,给你你就拿著!我们一起卖灯笼,你好早点儿把孙子接回家。” 老汉又推辞了半天,才接过银子离开。 银子当然是沈清柯出的。 进城前,沈清柯找沈清棠,让她看见老汉时,给他一两银子。 沈清柯的三两银子,分给沈屿之一两。 因为轮椅是沈屿之帮忙做的。 给了老汉一两。 手里还剩一两。 爬犁横著摆下,占了老汉的摊位摆摊卖猪皮冻。 猪皮冻做了两大份。 沈屿之夫妇负责守著摊子卖猪皮冻。 沈清棠和沈清柯拉著一份猪皮冻打算去酒楼客栈卖卖试试。 约好零售价十五文。 来集市上的客人喜欢降价,要留出讲价的余地,零售底线是十二文钱。 季宴时依旧跟著沈清棠。 两个人之间是他一伸手就能够著的距离。 沈清棠打算走批发路线。 家里最適合做销售的无疑是沈清棠。 可是沈清棠肚子越来越大,过了年怕是不宜在外出。 若是跟酒楼客栈饭馆签好契约,每日按时供货。 到时,只需出山送货,沈屿之和沈清柯都可以。 “好吃的琉璃翡翠肉冻,十五文钱一斤!” 兄妹俩边走边喊。 路过之前被季宴时砸的那家饭馆,沈清棠看见门上还掛著出租的牌子。 见沈清棠盯著铺子上的牌子看,问她:“你想要租铺子?”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咱们租不起。我只是纳闷,饭馆这么好的地段,为什么这么多天还没盘出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106章 是我家的猪皮冻足够好,你师傅才脾气好 隔壁胭脂铺的掌柜正好出来送客。 闻言侧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对沈清棠和沈清柯道:“今时不同往日。买卖越来越难做。 以前赚十文,最多交三成税,现在赚十文要交七成税。 谁还傻傻地出来租铺子?没见街上摆摊的越来越多了?” 摇著头,走回自己店里。 沈清棠恍然,“我还以为集市上摊贩越来越多是因为要过年的关係。没想到是为了省租金。” 沈清柯搓了下冻僵的手,“再这么下去,北川真会出事。” 沈清棠点点头,民不聊生时,就是乱世的开始。 还以为能仗著自己会点古代没有的技能顺风顺水当个小商人。 眼下看来,还是先想方设法保住小命再说。 又走了几步,沈清棠停下,指著云客来的招牌。 “那天猜灯谜卖灯笼时,小胖子似乎就是要请人来云客来吃饭。 这家店看起来规模不小,我们去问问试试。” 想卖东西给酒楼当然不能走正门,沈清柯和沈清棠围著云客来绕了半圈,在后院门口停下。 沈清柯上前敲门。 敲了两三遍才有人来应门。 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腰上繫著围裙,看见三张好看的脸,脸上的不耐退了三分,问:“你们是谁?有事吗?” “我……” “我们是来送货的。掌柜的说让我们来后院找掌勺师傅。说他清楚什么事。” 沈清棠打断沈清柯的话,抢著开口。 “你们等著。”伙计模样的人关了远门,往里走,只声音传了出来。 “师父,外面有人找你,说是掌柜让过来的。” 沈清柯惊问沈清棠,“你还认识这家酒楼的掌柜?” “见都没见过。”沈清棠摇头,“骗他的。” 沈清柯:“……” 上来就骗人,这买卖是想做还是不想做。 很快院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並著不满的抱怨声。 “我怎么不记得掌柜让我见什么人?他最好有事!今儿好几家少爷公子凑在一起,菜都不够数,他添的哪门乱?” 门很暴力的被从里面拉开。 沈清棠看见来人,被嚇得后退一步。 她来北川这么久,很少看见胖人,见过最胖也就是小胖子。 小胖子比其他人胖一些,但整体看起来不算太夸张。 沈清棠眼前却像多了一座移动的山。 站在门口的人又高又胖。 肚子大到挤满了打开的半扇门。 手里拎著一柄大勺,问沈清棠:“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沈清柯挡在沈清棠面前,“大师傅,我们是来……送琉璃翡翠猪皮冻的。” 回过神的沈清棠,掀开木板上的盖著的笼布。 木板上像卖豆腐一样摆著一大块晶莹剔透,红绿交错的的猪皮冻。 大师傅走近瞄了眼,“你这猪皮冻倒是做的有点意思。” 大乾有猪皮冻,只是做起来费工费时。 尤其是处理猪皮,太麻烦。 猪皮冻大师傅见的不少,这样別致的猪皮冻还是头一次见。 “怎么卖?” “十五文一斤。” “我若都要了呢?” “十三文钱一斤。” “十文。”大师傅双手十指交叉比了个十。 “也不是不行。”沈清棠开口,“那得是长期合作的价格。” 大师傅没著急说话,上前捏了一枚蛋状的皮冻,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了会儿。 “略淡,再加一点儿盐。” 沈清棠点头,“好。” “今儿这些可以按十三文一斤留下。一会儿上座看看情况再谈以后。” 沈清棠痛快点头,“好!” 大师傅说完转身走人,吩咐徒弟把猪皮都拿回去。 徒弟一头雾水地把木板抱走。 沈清棠喊人:“大师傅,结帐找谁?” 大师傅回头,一脸莫名其妙,“你们不是说掌柜的让你们来的?” 话落,见沈清棠一脸心虚,笑了,“合著骗我呢?不怕我把你们轰出去?” “您宰相肚里能撑船,怎么会跟我们计较?况且,你中午不是还缺菜?” 大师傅隔空指著沈清棠虚点了几下,吩咐徒弟,“你带他们找掌柜的结帐。 又转头对沈清棠道:“下次来不用撒谎,就说我让你来的。” 沈清棠点头,“明日祖母过寿,得后日再来。” 高师傅点点头,步伐匆地进了后厨。 刚才给沈清棠开门的小徒弟埋怨道:“你们竟然骗人!得亏我师傅脾气好。” “可不是你师傅脾气好!”沈清棠不认,“是我家的猪皮冻足够好,你师傅才脾气好。” 小徒弟一脸莫名其妙:“有什么分別?” 沈清棠笑笑没再多说,跟著他去找掌柜结帐。 五十斤猪皮冻,六百五十文。 从云客来出来,沈清棠和沈清柯没著急回去跟沈屿之夫妇匯合。 先买了一百文的生牛乳。 又陪沈清柯买了一张牛皮费五十文。 沈清柯觉得轮椅走在坑洼不平的地方太顛簸。 沈清棠就建议他在轮子外包一层牛皮。 事实上在橡胶轮胎被发明之前,古人確实是以牛皮包裹絮等填充物覆在木轮上起减震防磨的作用。 在副集上买好所需要的东西,再去集市上找猪屠夫拿猪皮。 猪屠夫说话算话,真给沈清棠留著猪皮。 这次一共给沈清棠五张。 沈清棠也没空手,从爬犁架下的箱子里掏出两块肥皂和两块香皂给他们。 本来还想给两根烤肠的,还特意用陶罐装上木炭保温。 半路被季宴时看见给吃了。 回到集市上,沈屿之和李素问正忙著。 猪皮冻在北川是新鲜吃食。 尤其是沈清棠弄的绿绿看著又漂亮。 不用多喊就围过来不少人买。 沈清棠还在其中看见了个熟人。 第107章 赖在她家图什么呢 是陈家公子。 本来排队买猪皮冻的人过多,沈清棠没认出他。 是陈家公子先认出沈清棠主动跟她打招呼。 “姑……小娘……女掌柜的!我!是我,你还记得我吗?抽奖那个。” 陈公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沈清棠乾脆叫掌柜。 食指倒转抵在心口,示意沈清棠。 沈清棠走到陈家公子跟前,“是你啊?当然记得。你这是又来照顾我们家生意?” 出手这么阔绰哪能不记得? 陈公子点点头,跟沈清棠商量,“我不想排队。你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先买?” 沈清棠侧头扫了眼长长的队伍,问他:“你要多少?” “全要了!” “不行。”沈清棠摇头,“这么多人排队呢!你若都要了其他人没办法买。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上,我单独给你切五斤?” “这么少啊!”陈公子不情愿的点头,“行吧!” 沈清棠领著陈公子到摊子旁,切了五斤猪皮冻给他,“七十五文。” 陈公子从自己的荷包里捡了一小块碎银子给沈清棠。 沈清棠掂了下,差不多有五钱,换成铜板得五百文左右。 她摇头,“太多了,找不开。” “剩下的算谢礼。” “啊?”沈清棠诧异的张开眼尾。 若说赏钱,不难理解。谢礼?! “你不知道,你上次那一篮子绿叶菜帮了我多大忙?! 本来小爷我犯了点儿错被罚跪祠堂。我就偷跑出来玩,结果回家让我爹看见,他要请家法。 我就说偷溜出去是为了给祖母买点新鲜菜尝尝。” “祖母护著我,我不但没挨板子还被夸了! 例银还翻了一倍。 祖母说你做的皮冻也好吃,她喜欢。” “那些香皂送给了家里的女眷,肥皂打赏给了下人。 这么跟你说吧!我现在在府里都是横著走的!我爹现在打我一堆人护著我。” 陈小公子著实没想到了那么点儿银子能有这样多的好处。 今儿看见猪皮冻忙又过来排队,学都没去上。 沈清棠:“……” 莫名觉得亏本了呢? “这样,你想要多少猪皮冻,后日我做好送到府上去。” “先送一百斤吧!”陈小公子试探道,“能做出来吗?” “能是能。”沈清棠见陈小公子对斤两没有概念,提醒他,“一百斤有点多。一顿饭一盘的话,得有二三百盘,甚至很多。” 一盘多少得取决於他家盘子的大小。 “没事。”陈小公子摆摆手,“又不是非得一顿吃完。再说,我刚哄祖母开心还得哄外祖母,还有夫子、同窗呢! 你这猪皮冻是新鲜玩意又不贵,小爷送的起!” 沈清棠深刻地检討自己。 格局太小。 *** 猪皮冻很快卖的一乾二净。 卖给酒楼的收入六百五十文。 零卖的是五百八十五文再加陈小公子的碎银,大约算一千零八十五文。 碎银还没称,但,只多不少。 总共一千七百三十五文。 李素问笑得牙不见眼,把铜板和碎银子装进钱袋里,“卖猪皮冻比卖肥皂和香皂还赚钱呢!还不用等二十天皂化。今儿做好明日就能卖。” “还没有本钱。猪皮是人家白送的,萝卜和青菜自家种的。猪是季宴时猎回来的。”沈屿之弯腰把团起来的麻绳解开,拉过肩膀,调整好长度,拉动爬犁。 拉起另外一架爬犁的沈清柯摇头,“如今是冬天,做猪皮冻还行,若是到夏天,怕要多放许多猪皮也不一定会有现在这么结实的皮冻。猪皮冻的买卖不若肥皂和香皂长远。” “二哥说的对。”沈清棠在李素问的搀扶下,到爬犁架上坐著,“猪皮冻跟肥皂还是不一样。 討个一回两回,屠夫应当不收钱。见咱们猪皮冻生意好,肯定会收钱。 家里就一头野猪,吃完还是要钱买。 本钱一定会有,且会越来越多。 咱们家猪皮冻生意好了,其他人看见眼红,怕是也会来做。 做猪皮冻又不是什么独家秘方,最多咱们往猪皮冻里加蔬菜算独特。 至於挑猪毛……若是能赚钱,就是一根一根的往下拔猪毛,也有的是人愿意做。” 李素问扬起的嘴角拉下,“这么说,猪皮冻不能卖了?” “不是不能卖,是不能久卖。年前年后还能卖几天。”沈清棠道。 至於卖几天,取决於同行眼红的速度。 *** 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一家人商量著回家吃午饭。 主要家里还有一个腿脚不便的孙五爷没人管。 走了几步,沈屿之一拍脑门停住。 “差点忘了正事。得去买些菜种。我们得去东外城找农户买。”沈屿之指著东边。 “不用找农户。”沈清棠摇头,“头一回买菜种时,咱们刚到北川人生地不熟。这段时日总往城里跑我都打听好了,有专门卖菜种的园户。” 大乾蔬菜种类相对来说已经比较丰富。 有农人以种菜为生,在北川成为园户。 园户也在东边。 內城偏东一点儿,不算远。 沈屿之几乎把人家有的蔬菜种都买了一遍。 足足费二百文。 从卖蔬菜种的园户出来,就看见一家药铺。 李素问问:“要不要给孙五爷带点儿药回去?” 沈清棠语气坚决:“不用!” “怎么?”李素问纳闷道:“你似乎很不喜欢孙五爷?” “谈不上喜不喜欢。”沈清棠摇头,孙五爷跟季宴时不一样。 全家都知道季宴时身上有秘密,可他是个傻的,又武力高强,防著他也没用。 孙五爷遮遮掩掩,总让她有点不安。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然,这不是拒绝给孙五爷买药的主要原因。 “孙五爷看城里的大夫们都是庸医。”沈清棠说出反对的缘由,“我亲眼见过他自己配的外伤药。指甲大的血窟窿,撒上药粉,立马止血。 我们从山上下来,季宴时怎么拉爬犁的你们都清楚,换寻常人也得磕破皮。 孙五爷的伤口却没崩开半点儿。” 李素问听见反而鬆了口气,“他厉害挺好的。” 孙五爷医术越高她越安心。 关键时刻能救清棠的命。 要是个女大夫就更好了。 沈清棠:“……” 她是夸孙五爷厉害吗? 她是在强调孙五爷来歷不明。 以孙五爷的本事,就算真离家远一时半刻回不起,在城里摆摊看诊,也能住客栈吃香喝辣。 赖在她家图什么呢? 第108章 属下一定会將功折罪 沈家人回来时,孙五爷哼著小曲,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 见他们回来,颇有兴致地摆摆手,“回来啦?” 儼然一副主人的架势。 沈屿之跟他打了个招呼。 沈清棠回房间休息。 肚子越来越大,走这么久腰酸背痛。 沈清柯忙著裁剪牛皮去包裹轮椅上的轮子。 李素问做饭。 吃过午饭,一家人又开始忙碌。 沈清棠带著季宴时收拾猪皮。 李素问给沈屿之打下手,清理要种大棚的地方。 周边杂草、碍事的树木都已经清理乾净。 过了明日就可以扎大棚架子。 明日得去贺寿。 想起贺寿,夫妇俩就发愁。 “一想到明日要去大哥家,我这头就疼的厉害。”李素问抱著杂草扔到一边儿。 “左耳进右耳出。大嫂二嫂说些挤兑人的话,你也別往心里去!” “挤兑我没关係。无非就是笑话咱们日子没他们富裕。我是怕他们再说难听的话刺激清棠。 清棠现在月份大了,万一动胎气怎么办?” “那就不让清棠去贺寿。”沈屿之停下锄头,擦了擦额上的汗。 “祖母过寿,孙女不去贺寿,岂不是更让他们笑话清棠没礼数?” “那你说怎么办?” “我要知道怎么办还用在这儿发愁” “你呀!就是心思过重。我看清棠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一心一意要做那个什么寿糕!你別说,她鼓捣的那玩意还挺好吃。”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李素问弯腰捡杂草的空隙里,抬头瞪沈屿之,“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为什么分家? 清棠最近笑模样是多了不少,这不都是因为没见到大哥二哥两家人? 倘若明日大哥二哥两家人不让她进门,咱们怎么办? 就算让她进门,恐怕明里暗里,挤兑人的话也不能入耳。 清棠嘴上说著不介意,同为女子我可知道那些话多戳心窝子。 真怕清棠听多了再想不开。” 沈屿之:“……” 他抬手挠了下额头,跟李素问商量,“要不,咱明天也把孙五爷带上?” “去给母亲祝寿,带一个外人做什么?我刚听见清棠哄著季宴时不让他明日出谷。” “你不是怕清棠气出个好歹或者动了胎气?有孙五爷在,关键时刻能救命。咱们好歹安心一点儿。” 李素问点点头,“你说得也是,不知道人家孙五爷,愿不愿意跟咱们一起?” “晚上吃饭,我问问。他能一起去最好,若是不能,也问问他要备点什么药能以防万一。” *** 深夜。 孙五爷突然睁开眼。 他悄悄挪下床,用伤著的左腿撑地拖著骨折的右腿,走到沈清柯床前轻轻撒了点儿粉末。 沈清柯的呼吸变得更平稳。 沈清棠和沈屿之房间的蜡烛他下午就做过手脚,这会儿应该都陷入昏睡。 孙五爷刚拖著腿点燃房间的蜡烛,门外便有人敲门。 三长两短。 孙五爷瘸著腿拉开门。 两个穿著夜行衣的男子看见孙五爷齐齐跪倒在地。 其中一个低头拱手,“孙老,属下有罪!是属下因为私心想去看集市上摆摊的老父一眼才会弄丟烟。我愿以死谢罪!” “你是王爷的属下不是我的。你谢罪的话留著跟王爷说去。”孙五爷摆摆手。 另外一个开口:“孙老,王爷真在这里?” 孙五爷点头,指了指季宴时的房间,“在里头呢!” “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不清楚。王爷认不出我。”孙五爷摇头,“这家人看著好说话,嘴严著呢!想套话也不易。” “那……我们现在能见王爷吗?” 孙五爷迟疑著摇头,“见也没用。王爷不记得我,也够呛能认出你们。” 孙五爷话音还没落,三个人齐齐被看不见的力道掀出屋子,跌落在院子里。 人都摔倒在地,季宴时的声音才追出来。 “吵!” 不同於白日的无关痛痒,这个字明显带了不高兴。 两个锦衣人,不顾身上的痛楚,跪在地上朝著季宴时的房间砰砰磕头。 “王爷恕罪!” 孙五爷疼得齜牙咧嘴,不等爬起来就出声制止他们:“嘘!別……別喊!”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三个人再次被隔空掀出院子。 两个锦衣人狼狈地跌倒在泥泞里一脸茫然。 孙五爷压低声音骂:“发什么呆呢?先把老头子扶起来!” 两个锦衣人齐齐朝季宴时所在的方位看了眼,起身把孙五爷扶起来。 孙五爷指了指远处,示意让他俩带自己到那边儿再说。 直到离小院很远一段距离,说话声不至於被季宴时听见,孙五爷才敢呼痛:“哎呦!我的腿!” 他腿上的木板被摔移了位,断腿应是再次受力,遭了殃,相当於受了两遍断腿的罪。 “孙老,如今是什么情况?王爷他……” “王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回到了小时候的状態。不……比小时候还严重些。他许多年没发病,我身边没有备药。季十九留下,季一回药谷去找宋老婆子要药。” 孙五爷换了个姿势,又呲牙咧嘴“哼”了两声,才继续道:“最好让宋嬤嬤亲自过来一趟。有件事,我不太確定。” 季一开口:“我若是回去,一来一回怕是得月余。王爷这边……” 孙五爷嘆息,“那也得你亲自回。其他人我信不过。尤其王爷现在的情况若被其他人知晓,怕会招来大麻烦!王爷现在神志不清,不治好他的离魂症我近不了他身。” 季一点点头,朝孙五爷拱拱手,倒退两步,脚尖蹬地,一个倒翻就到了山脚下,很快顺著著山爬了上去。 皑皑白雪上隱约能见黑影快速移动,然后消失在山后。 “孙老,我能做什么?”季十九拱手。 “你家在北川,对北川比较熟。你就留在城里传递消息同时注意著北川是否有陌生面孔出没。” “属下一定会將功折罪。” 孙五爷摇头,“將来王爷怎么处置你,我管不了。若是有机会,我会为你说句好话。 还有,你们筹谋的大事让清影他们商量著办。王爷一时半会儿恐怕恢復不了神智。” 第109章 咱们家是真穷!不用扮 “谢谢孙老。”季十九点头,拱手朝孙五爷行礼后也开始倒退。 “等会儿。”孙五爷喊住他,“你身上有银子吗?” 季十九摇头,“没带。” 锦衣夜行,为的就是轻装上阵不引人注意。 谁会带银两在身上?! “去取一点儿。回头我去城里找你拿。” 谷里没有一个吃白饭的。 王爷都得干活换肉吃,他也不好意思总吃白食。 孙老呲牙咧嘴地重新绑好木板,“你把我送回去再走。” 季十九点点头,背起孙老。 *** 腊月十六,早晨。 沈屿之起来就看见孙五爷躺在地板上一身泥污。 “孙老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泥?” “昨晚想上茅房没好意思吵你们,就自己去,结果摔进泥里。 我不想弄脏被褥就躺在地板上了。” 沈屿之找了一身乾净衣衫,喊起沈清柯给孙五爷换了衣裳,扶他到床榻上。 沈清棠听见动静也跟著起床。 坐在床上摸著肚子有些不適应。 她现在睡眠越来越差。 晚上睡觉,胎儿偶尔也会胎动。 知道怀龙凤胎前,最多觉得胎动频繁,肚子里的宝宝比较闹腾。 眼下知道怀了龙凤胎,总觉得肚子里两个宝宝在打架。 有时候她还得拉架。 可是,昨晚她却睡得很香,肚子里的宝宝也很安稳。 许久没睡得这么香,沈清棠还有点不习惯。 抬头看见天边泛起霞光,沈清棠忙穿衣服。 今儿得去给祖母贺寿。 还得做蛋糕。 昨晚做好了蛋糕坯。 但是奶油得现做才好吃。 发酵后凝固的奶块收集进木筒里,塞给季宴时让他像敲蒜一样杵木筒。 “捣完有蛋糕吃。”沈清棠言简意賅做完交换,就去洗漱。 回来就看见季宴时坐在露台上,木筒放在脚下的地板上,很认真的在敲。 沈清棠再次感慨,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明明只是干粗活。 没多久,酥油就分离出来。 沈清棠往捣好的酥油里加了白,抹平蛋糕面,扔了些坚果在上面点缀。 她做了一大一小两个蛋糕。 大蛋糕要拿去做寿礼。 小蛋糕给季宴时当酬劳。 季宴时没接,“两个。” 沈清棠一拍脑门,被这茬忘了。 她把小蛋糕从中间一切为二,全部涂上奶油,分放在两个盘子里递给季宴时。 季宴时目光审视。 沈清棠想,她可是用称称过的,两边一样重。 季宴时看了会儿,才伸手接过两块蛋糕,走人。 吃过饭,一家四口换上来山谷以后买的第一套衣衫。 那会儿天天干农活,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几个补丁。 是沈清棠提议要换的。 她的意思是,要么就穿最好的衣裳拿最好的礼物,高调出场打大房二房所有人的脸。 要么就哭穷。 穿最差的衣服,送最实用的礼物。 话语上的讥讽定然少不了,不过里子能留下。 最起码大房二房不会惦记他们家这点儿钱。 生活质量也不受影响。 沈屿之,李素问都觉得沈清棠说得有理。 沈清柯一票反对,只能少数服从多数。 沈清棠劝沈清柯,“二哥,我以前在京城看话本子。 里面的主角儿一开始就是被『亲人』、敌人甚至是路人各种打压、讥讽、欺辱。 主角儿被欺负的很惨很惨。” “这时主角儿或是勤学苦练或是偶然得个秘籍,总之,不久之后,在某个盛大的宴会上或者其他场合。 主角儿在其他人又一次嘲讽、詆毁、侮辱她时,展现远超一般人的本领,啪啪打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们的人的脸! 这才文坛上叫先挫后扬。 咱们今年扮穷,待到明年祖母寿宴,就成为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 李素问轻声开口,提醒沈清棠:“咱们家是真穷!不用扮。” 沈清棠:“……” 沈清柯被沈清棠逗笑,摇摇头没说话。 他不是虚荣,只是怕沈清棠又被人拿来说嘴而已。 走了几步,沈清棠回头,问季宴时,“不是说好你留在谷里?” 季宴时没答,目光落在她手上。 沈清棠手里是蛋糕。 她:“……” 望著坚决要跟去吃蛋糕的季宴时。 沈清棠嘆息一声,瞄了眼从出门前就拒绝跟她对视的沈五爷,红.唇轻抿。 季宴时跟著就罢了! 傻子不懂人情世故,且轻功卓绝拦不住。 她不明白一个断了腿的郎中为什么要跟著去给祖母贺寿?! 孙五爷说法是:“你们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谷里,別说吃饭,上茅厕都困难。” 沈屿之和李素问一致觉得孙五爷这么可怜,得带上他。 沈清棠再三强调去祖母的寿宴上,有没有吃的不好说,就算有吃的肯定也吃不饱,说不定还受一肚子气。 孙五爷说他主要喜欢凑热闹,能不能吃饱两说。 沈清棠问沈屿之和李素问:“爹,娘,你们不是说家丑不外扬?” 还带孙五爷去看戏。 沈屿之“啊?”了半天,憋出一句,“孙老哥现在不算外人。” 沈清棠:“……” 没记错的话,他姓孙不姓沈。 然而,不管她怎么抗议,一向纵容她的沈屿之和李素问就是坚持要带孙五爷一起。 而孙五爷没脸没皮就非要跟著去。 不得已,沈清棠使出杀手鐧,“孙五爷,给人贺寿要带寿礼,您……准备了吗?” 孙五爷心虚地视线游移,小声道:“自然是准备了。一会儿给你们个惊喜。” 沈清棠短促地“呵!”了声,“別是惊嚇就好!” 祖母的寿宴,怕是史无前例的“热闹”。 第110章 更年期综合症 一家人扑了个空。 僕人告诉敲门的沈清柯,“老爷一家已经去大老爷家给老太太祝寿。” 沈屿之没太听懂,“我二哥和大哥不是住在一个院子?去哪儿给母亲祝寿?” “三老爷,大老爷早就搬出去了。换了更好更大的院子,离城里也更近,老太君和大老爷住在一起。 现在这院子,是二老爷一家住著。” 沈清棠便知,那日她没看错。 沈清柯问清大伯家新住处,一家人从东外城往內城的方向走。 一路上沈屿之都闷闷不乐。 李素问最先注意到沈屿之的反常,靠近他轻声问:“夫君,今日婆母过寿,你怎地还闷闷不乐?” 沈屿之苦笑,“一门三兄弟……我如今连大哥的住处都不知。” 坐在爬犁上的沈清棠,两只手向后撑在木架上,半仰著头,劝她爹,“爹,大伯一定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他搬了新家。 他巴不得让你知道他换了新院子,好让你知晓跟他分家是个多么错的抉择! 捎带著显摆一下他的大宅院,抨击一下咱的土坯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只是咱家在山谷里,他们找不到咱而已。 我赌一个铜板,搬家后,大伯家的人一定来集市上找过咱们。” 沈屿之默了会儿,侧过头,垂眼看沈清棠,没好气道:“你可真会宽慰人!” 沈清棠理直气壮道:“本来就是!古人说两相其害选其轻。不知道和被嘲讽,你选一样。” 沈屿之:“……” 瞪眼:“我哪个都不想选。” 李素问捂嘴轻笑。 吃人嘴短的孙五爷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沈清柯也憋的脸通红。 只有季宴时依旧没听见一样,拉著沈清棠坐的爬犁,时不时瞄一眼爬犁上的蛋糕。 沈屿之最终也笑了起来。 是啊! 兄弟远近又岂是因为住的远还是近?! 一家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大伯的新宅院。 恰好就是沈清棠跟季宴时看见沈清丹的那栋院子。 大伯家的新宅院看起来很是气派。 门前扫得乾乾净净,大门敞开,顶端掛著红绸布。 守在大门口的管家看见三房人到跟前,有些意外,短暂的惊讶过后,脸上只剩的藏不住的鄙夷。 拉长了声音唱道:“三老爷到!” 沈清棠一家人都很平静。 在京城时就见多了迎高踩低,更何况如今被流放北川。 出门前一家人都做好了会被冷嘲热讽的准备。 不知道是院子大还是大伯大伯娘架子大,约莫一炷香过后才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屿之和李素问齐齐抬头看向大门口。 沈清柯目光移开又转回来,待到沈岐之出现在门口,復又垂下眼。 半躺在爬犁架上的沈五爷也看向大门口,一脸好奇。 沈清棠心里轻嘆一声,目光平静,端坐在爬犁架上。 季宴时从始至终都是最淡定的一个,两眼不离沈清棠手中的蛋糕。 只中间侧过一次头,目光在街角一个只探出半个头的脸上落了落,又事不关己的收回来。 大伯大伯娘在先,二伯二伯娘在后。 再后面跟著沈清珏,沈清鸣、沈清丹等人,再后面是庶子庶女们。 九岁的沈清珏是大伯大伯娘的老来子,也是大房如今唯一的嫡子。 两家人俱是一身新衣。 尤其是大房的人,身著锦衫,外披著华丽的大氅。 只衣领上不知道是哪种兽毛,看起来略有些廉价。 二房的人除了二伯和二伯娘穿著锦衣,其余人穿著罗衫。 沈清棠目光在沈清鸣的衣服上落了落。 他衣服有些眼熟。 “咦?”二伯娘左顾右盼,“不是说三弟弟妹一家来了吗?我怎么没瞧见人?” 一句话把沈家三房人说得都沉下脸。 门前路並不宽,最多並行两辆马车。 大伯家新宅院也只有两层台阶,不像陈家,光台阶都二十层,说看不见最下方的人好歹还算有个由头。 二伯娘分明是故意阴阳怪气。 大伯娘在二伯娘胳膊上轻拍了下,“你呀!还真是年纪大了,眼神都不若以前好。三弟一家不就在前头?当然,也不怪你,我也差点没认出来。 三弟,三弟妹,你们该不会刚去乞討回来吧?” 沈清棠轻“嘖!”了声,论阴阳怪气还得是大伯娘,一句话贬低了两家人。 看二伯娘那挨了挤兑还低眉顺眼的模样,在他们来之前,应当没少被挤兑。 李素问如今在家里说一不二,夫君敬她,儿女孝顺,早已跟刚到北川时那个唯唯诺诺的后宅妇人判若两人。 闻言掩唇轻笑,“还真是!二嫂眼神不好,大嫂比二嫂还年长几岁,属实更不好些。不光眼神不好没认出来我们,脑子也不太灵光,张口就胡说八道。 我听一位名医说,咱女人一过四十,就容易心慌气短睡眠少,脾气暴躁,眼瞎耳聋心盲老的快!叫什么……对,更年期?!大嫂你可得好生保养。” “我听一位名医说”是沈清棠的原话。 沈清棠劝李素问好好爱惜自己时总拿更年期嚇唬她。 当然没李素问说的这么夸张且不客气。 沈清棠默默在背后朝李素问竖起拇指。 她的白兔娘亲进步不小。 妯娌三人,就李素问还不到四十岁。 大伯娘和二伯娘同时变脸。 二伯娘比大伯娘略年轻些,恼中还带点儿幸灾乐祸。 “你……” “三弟,难为你还记得母亲生日!不枉母亲最疼你。”大伯开口打断大伯娘的话。 在大门口,几个妇道人家说些小家子气的话成何体统。 “大哥说得哪里话?母亲听见怕要伤心。对你百般好你还觉得她偏心於我。 我只是混得不如两位兄长好,一直无脸上门。 生怕两位兄长再误以为我是来打秋风的。” 大房二房的確都存了这样的心思,堵在大门口也是为了奚落落魄的三房。 沈屿之自己这么坦坦荡荡的说出来,还把他们架上去,沈岐之和沈峴之不但不能再挤兑沈屿之,还得宽慰他。 “三弟,瞧你这话,说得生分了不是?纵使分了家咱们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怎么会低看你?”沈岐之先表態。 做生意的二伯场面话说的更漂亮:“大哥说的对!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分了家也不至於跟仇人一样。我前几日还差清鸣去街上寻过你们,只是一直见著你们罢了!” 话里的意有所指,沈屿之全当听不出来,抬起衣袖遮住面,声音哽咽,“大哥……二哥……” 第111章 来,有本事点她名! 沈清棠看见李素问在后面悄悄拧沈屿之腰间软肉。 难怪他爹声音都抖得变了调。 “行了!外面冷,都进屋说吧!”沈岐之率先侧过身,让开路,“母亲已经等你们许久。” 其余人见沈岐之让开路,也都纷纷站到一侧。 男人们都站在大门左边,女人们都站在右侧。 中间过路留出来。 夹道相迎大抵就是如此。 只不过是被迫的,因为门口就这么大。 沈屿之和李素问並肩走在最前头。 沈清柯扶著沈清棠从爬犁上下来,紧隨其后。 “等等!”大伯娘伸开胳膊拦住李素问和沈屿之,“三弟三弟妹,你们来给母亲祝寿,应当应分,我们也愿意。 但,也不能什么人都往我家领吧?” 沈清棠看大伯母的眼神,“什么人”除了季宴时和孙五爷,怕也包括她呢! 她半转肩膀,低头垂眼看著比自己矮一头的大伯母,直白地问:“大伯母不妨把话说明白些,我们这些人里都谁不该来?” 来,有本事点她名! 纵使这里站著的只有沈家人,可大伯家的街坊邻居们不姓沈。 大伯母一噎眼神示意二伯娘。 二伯娘很认真地低头理自己的衣袖,仿若衣袖上突然开出了金。 大伯母头稍微前倾,看沈清丹。 沈清丹红著脸低垂著头,搅著衣摆,一脸少女怀春。 沈清棠眼尖地瞥见沈清丹偷瞄季宴时好几眼。 大伯娘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只得自己开口:“今儿是自己的家宴,来的都是自家人。这二位……” 她指了指季宴时和孙五爷,“不是咱们沈家人吧?” “怎么不是?”沈屿之反驳,“这是……” 他指著季宴时,理直气壮道:“这是我义子。义子也是子,不算外人吧?!” 又指了指爬犁上坐著的孙五爷,“孙五爷是神医。之前不是说娘身体不好,我带他来给娘把个平安脉。” 一顶孝帽扣下来,压得大伯母噤声,让路。 沈清丹看见沈清棠自眼前过,回过神,拦住沈清棠,趾高气扬道:“你不许进!” 沈清棠垂眸看她。 沈清丹指了指沈清棠的肚子,“我们这里都是未出阁的沈家女儿,可不想沾上你这晦气!让你进府岂不是得承认你和你肚子里的杂种?!” 沈清棠抬手就给了沈清丹一巴掌,“沈清丹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这话別人都说得就你说不得!” “你……”沈清丹正想还手,瞥见沈清棠身后的季宴时向前一步,站在沈清棠身后。 伸到一半的手改为捂著自己的脸,眼睛含泪,一脸大义凛然的为难,“我也只是为了家中姐妹名声著想。你以后不嫁人,其他姐妹还得嫁人,实在丟不起这个人!” 沈清棠顺著沈清丹的目光回头,就看见季宴时皱眉垂头看著自己的手。 她想了想小声对季宴时道:“放心,蛋糕没坏。” 季宴时没动没言语,依旧低头看著沈清棠的手。 沈清棠:?? 猜错了?! 大伯母恼怒沈清棠动手打人,更恼沈清丹像木头一样被打了还不知道还手。 面上却一脸为难,拉起李素问的手,“三弟妹,清丹这孩子性子直,说话快,你別跟她一般计较。也不怪清丹说话难听,清棠现在这情况坐哪桌都不太好。一会儿北川县的父母官和有头有脸的乡绅也会过来给母亲祝寿。 家里几个都了年纪的姑娘都想趁机相看。 若是被清棠所累……” 李素问抽回自己的手,眾目睽睽之下在衣服上擦了擦,淡声道:“刚才大嫂不是说外人不能进府?怎么?父母官不算外人还是有头有脸的乡绅不算外人?”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二伯母终於放下自己的衣袖,拢著袖口开口:“三弟妹,你有所不知,大嫂家几个女儿都嫁了出去。 一个嫁给了王员外做第九房小妾,一个嫁给了陈家二房的儿子。还有一个跟咱们县……” “二弟妹,慎言。”大伯母淡声提醒,眉眼都是恼意。 二伯母撇撇嘴,闭上嘴。 沈清棠顿时顾不上猜季宴时的心思,抢在李素问前头淒淒艾艾地开口:“罢了!今儿是祖母的甲寿,別让她老人家听见伤心。我在门外给祖母庆生就是。” 说罢也不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大步走出大门口。 二伯娘只来得及咕噥了句:“肚子这么大,还走这么快?!” 沈清棠一走,季宴时立马拖著爬犁跟上。 孙五爷张了张嘴又闭上,略有些急切地看著拉著他的沈屿之。 却见沈屿之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双手不雅地互揣进衣袖。 孙五爷:“……” 不是,你闺女都让人挤兑走了你还看热闹? 不止是沈屿之,就连沈清柯和李素问都没著急的意思,抢先一步占据大门口最前方的位置,状似无意地把沈家大房二房的人挡在身后。 沈清棠在门外一尺远的位置停住脚步,从爬犁架下方取出从卖灯笼老汉那儿借来的锣。 鐺!鐺!鐺! 沈清棠连敲三下。 响亮的锣声在大伯和二伯两家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传遍大街小巷。 所有的人一脸愕然。 就是沈屿之夫妇和沈清柯其实也不清楚沈清棠要做什么,只知道沈清棠绝不会这么好说话就被轰出去。 她假哭必得有人倒霉。 季宴时除外。 季宴时的目光很少离开被沈清棠装在木匣子里的蛋糕。 “祖母,清棠不孝,只能隔著院墙给你祝寿。” “大伯大伯母不许我进门!说我败坏沈家名声!” “您知道孙女是冤枉的!明明是我大伯把我推出去……” 沈岐之脸色铁青,左右张望,厉声喝止,“沈清棠!” 这条街上住的人大都是京城曾经的勛贵。 看著街上安安静静没什么人,其实各家各户都在暗暗留意著街上的动静。 若是被人听了去,他以后別说回京城,就是在北川还怎么混? 沈清棠理都不理沈岐之,又敲了一声锣,继续扯著嗓子喊。 第112章 你这姑娘气性跟肚子似的,不是一般大 “祖母啊!我想您吶!我不眠不休三日夜为您准备的寿糕您怕是吃不到!” “祖母,清棠祝您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 沈岐之狠狠瞪大伯母,不顾沈家二房三房以及小辈们在场,劈头盖脸骂起大伯母。 “三弟一家来你把他们领进去就是了非得折腾么蛾子?!一把年纪光长岁数不长脑子?! 沈清棠在咱们家门口闹,她不要脸你也不要脸了吗?” 大伯母脸胀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你……” 不是你说今天贵人登门不让沈清棠进门? “还不赶紧把她拉回来?!是嫌还不够丟人?”沈岐之怒斥大伯母,表情狰狞地像要隨时给她一巴掌。 二伯轻轻推了二伯娘一把。 二伯娘不太情愿地往前挪。 她还没看够热闹呢! “清棠啊!”二伯娘笑吟吟开口,拉著大伯娘一起走到沈清棠身边,“你这姑娘气性跟肚子似的,不是一般大!就跟你堂姐斗两句嘴,怎么还在街上闹將起来?” 沈清棠眨眨眼一脸无辜。 “二伯娘你也更年期了?方才明明是大伯娘和沈清丹点著名说不让我进府。怎么还是我闹呢?二伯娘你得多喝点菊决明子茶。 对眼睛和耳朵都有好处,还降污去浊。” 二伯娘瞬间变脸,左右悄悄,咬牙切齿,“沈清棠,別给脸不要脸!你伙同外人欺负清鸣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沈清棠理都不理她,木槌重重往锣面上一敲。 声音大得大伯娘和二伯娘下意识捂耳朵。 而沈清棠像川剧变脸一样,眼眶含泪,不哭比哭出来还让人觉得她委屈。 说出来口的话更是想让大伯娘和二伯娘把她嘴缝上。 “来人吶!救命吶!以大欺小了!逼人上吊还让人说自縊!” “沈清鸣在街上要认一个小孩当爹的事也要赖在我头上!” “沈家大爷好威风啊!犯罪连累沈家三族还推侄女出去挡灾!” “大家快来啊!来看看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一家人!” 大伯母:“……” 二伯母:“……”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被沈屿之夫妇和沈清柯挡在后面的沈家人:“……” 以前在京城时,总是笑脸迎人,喜欢对人示好的沈清棠怎么变得这么……无赖? 沈岐之骂沈屿之,“老三,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沈屿之回头看著沈岐之,一脸子期见伯牙的愉悦,“大哥也觉得清棠好?我也这么觉得。清棠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沈岐之:“……” 几句话的工夫,街头驶来两辆马车,后面还跟著不少僕从。 一看就是北川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伯母二话不说抓著沈清棠的手塞进二伯母手里,“快,二弟妹,你先带著清棠进屋去拜见母亲。別让她衝撞了客人。” 二伯娘今儿也想结交贵人,闻言也顾不得看热闹就上前来拉沈清棠。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 她又不是木头! 大伯娘和二伯娘凭什么觉得想轰她出来就轰她出来,想让她进去就让她进去? 沈清棠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呀!別动!別动!我肚子疼。准是刚才太过伤心动了胎气。再动我怕是得生在这里。” 大伯娘:“……” 二伯娘:“……” 真没看出来你哪伤心。 也真怕她动了胎气。 大喜日子见血多晦气?! 眼看马车就要到跟前,大伯娘只得弯腰赔笑,“你清丹姐被我惯坏了,不会说话,你別跟她一般计较,反正你也打了她一巴掌出了气是不是?回头我再教训她。” “怎么教训?”沈清棠坐在地上,两手撑在身后,上半身仰著。 大有回答让她不满意,她立即就躺下的架势。 大伯娘握拳掐著掌心,目光瞄了眼越来越近的马车,转头朝大门里喊:“清丹,还不过来给你堂妹赔礼道歉?都是一家人看你说的什么混帐话?” “凭什么?”沈清丹跺脚,一脸委屈,“本来就是她不守妇道!无媒苟合被野男人弄大了肚子! 若她还要半分脸面早就一根绳子自縊或缴了头髮为尼! 她倒好,还敢厚顏无耻登门给祖母过寿? 也不怕给祖母添晦气!” 沈清丹说话时余光一直不离季宴时左右。 她话音刚落,豪华的马车已经到了跟前。 沈清棠手里木槌再次重重敲在锣面上,荼毒了所有的人的耳朵,同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沈岐之一巴掌打在沈清丹脸上,“让你胡说八道编排姐妹清誉!” 沈清丹捂著脸不可置信地望著沈岐之,“父亲,你竟然为沈清棠那个小娼妇打我?” 沈岐之恨铁不成钢地瞪她,压低声音骂:“打的就是你!滚进屋里好好反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是骂沈清棠的时候吗? 他还指望家里几个庶女再拉拢几门好姻亲帮他早日铺平回京的路。 沈清丹这一嚷嚷,坏的又岂止是沈清棠的名声?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根深蒂固在大家族每个人心中。 二房两个嫡女和大房几个庶女在各自父亲的授意下,强制性把哭闹著的沈清丹拉走。 同时,站在街上的大伯娘抢在沈清棠开口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別喊!清棠,刚才是大伯娘一时没转过弯来说岔了话!大伯娘给你赔礼道歉,你起来行不行?” 挡在她们身前的二伯娘语气紧张,“来贺寿的客人停车了。” “清棠这回是伯母对不住你!”大伯娘咬牙把手上的玉鐲子褪下来藉由两人交握的双手传到沈清棠腕上,“你就別跟伯母一般计较了。” 二伯娘也劝,“清棠,地上凉,对胎儿不好。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考虑不是?” 两辆马车上的人先后下车。 看见来客陆续下车,沈屿之和沈清柯把爬犁拖进院子里,李素问迈出大门朝沈清棠走过来。 沈岐之沈峴之一前一后迎上去,“王员外!您大驾光临,真是蓬蓽生辉!” 李素问过来扶,沈清棠顺势起身。 世家大族素来如此,关起门来可以闹出人命,敞开门对外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她得见好就收。 第113章 公子,这后院都是女眷,您请留步 沈清棠刚从地上站起来,第二辆马车上的人也下了车。 大伯母和二伯母忙迎了上去,好似忘记李素问的存在一般,没有人喊她一起。 “稀罕!”李素问“切”了声,给沈清棠掸拍打身上的灰,咕噥:“一个员外而已都巴巴地上前!好歹以前也是京城三品官!一个个就这没骨气样还有脸嫌弃咱们丟人?我看” 沈清棠把大伯母刚给她的手鐲擼到李素问手上,“不是什么好玉,娘你戴著玩儿。” “能让大伯母今日戴出来会客的手鐲,应当是她压箱底的宝贝,差不到哪里去!她赔你的你自己收……” 李素问正欲把手鐲还给沈清棠,听见一道活泼的女声打断她的话。 “沈清棠?你怎么在这里?” 沈清棠母女齐齐扭头。 王三小姐跟在一个身著华丽衣衫的夫人后面。 跟她並行的是同样盛装打扮的沈清紫。 沈清紫比沈清棠上次见她时脸颊上稍微多了点儿肉,看起来没那么嚇人,气色也好了几分。 王三小姐一身粉色衣裙,披著白色的狐毛大氅,显得越发娇.小可爱。 她快步朝沈清棠跑过来。 大伯母和二伯母俱是一怔,齐刷刷看向沈清棠,神情紧张。 二伯母更是一脸嫉恨,悄声问大伯母:“沈清棠那个小蹄子怎么会认识王员外家的宝贝闺女?!” “我怎么知道?”大伯母没好气道,咬牙切齿地白了沈清棠眼,转脸看见王夫人又换上一脸热切的笑容,“王夫人!可把你们盼来了!” 沈清棠朝王三小姐迎过来,两个人互相见礼后,沈清棠才开口。 “刚才不小心摔倒,被沈大夫人和沈二夫人扶了一把。你是来给沈老夫人贺寿的?” 王三小姐点点头,回头指指那名约五十来岁的妇人和两鬢白髮的王员外,“陪父亲和母亲来的。” 左右瞧瞧,又用只有沈清棠能听见的声音跟她咬耳朵,“我父亲的九姨太是沈家大爷的女儿,他相当於来岳丈家祝寿。” “父亲那么多房小妾,还没见他认过哪个岳丈,可见真是喜欢九姨太!”王三小姐说这话时,语气明显不满。 沈清棠笑著点点头,和她並肩往院子里走。 心道你父亲是不是真心喜欢沈清紫不好说,但一定喜欢她大伯父……能给的好处。 前头大伯母和二伯母陪著王夫人。 李素问陪扶著沈清棠和王三小姐一起。 王三小姐被沈清棠一打岔,顿时忘记问沈清棠,只以为沈清棠也是来贺寿的。 嘰嘰喳喳聊起別的话题,说沈清棠给她的香皂多好用,说她送礼之后,很多人都问她香皂哪来的。 沈清棠含笑听著,时不时附和一句,她瞧著前头王员外身边的小胖子也十分眼熟,似乎是猜谜那日遇见的胖公子。 不待沈清棠瞧清楚,那小胖子已经转过影壁消失在她视野里。 转过影壁,一行人就要分开。 男客们都留在前院,女眷们往二门走。 后院守门的婆子在沈清棠走过后,伸手拦人,“公子,这后院都是女眷,您请留步。” 沈清棠扭头,见季宴时跟了过来。 婆子一喊,走在前头的王夫人、大伯母、二伯母也齐齐回头看。 大伯母忙喊李素问:“三弟妹,你义子初次登门,大抵不知道官客们都到右边厅堂,你带他往前走两步自有人引他。” 李素问应声,人却没动,看沈清棠。 季宴时大概只有沈清棠能搞定。 沈清棠有点头疼。 季宴时哪能以常理相待。 沈清棠略一思索,把手中装蛋糕的木匣子递给季宴时,先大声道:“哥,你先拎著给祖母的寿糕,一会儿我来找你拿。” 王夫人、大伯母等人见有人打发季宴时,又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王三小姐见有男子隨行,只能跟沈清棠分开,红著脸快跑几步追上自家母亲。 沈清棠这才压低声音嘱咐季宴时,“蛋糕不是给你的,只能拎不能吃。你若不同意,我不光扣你的肉以后也不做蛋糕给你吃。 不能爬屋顶,不……” 沈清棠还没说完,季宴时飞身上了院墙。 立在院墙上俯视沈清棠,眼神清澈。 沈清棠:“……” 最终沈清棠只能跟大伯大伯母坦诚季宴时的心智问题。 大伯大伯母表情都不好看,但特殊日子也不好跟沈清棠计较,只得开了小门,让沈清棠把季宴时带到祖母住最后一进院子里。 大伯家是三进四合院。 祖母的房间在最后一进院子的东北角两间屋子,一间厅堂和一间臥室。 东耳房是丫鬟僕妇所住,西耳房是厨房和杂物间。 沈清棠一进院子就看见几张熟面孔。 已经搬出去独居的孙姨娘和给人当奶娘的月姨娘都在厨房里忙活。 孙姨娘看见沈清棠立即笑了起来,就想过来打招呼,瞥见给沈清棠领路的如姑姑,又退了回去。 沈清棠眼神示意孙姨娘稍安浮躁,她一会儿再来找她。 孙姨娘点点头继续干活。 祖母屋子门窗紧闭,一进门就是刺鼻的檀香味和另外一种不知名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些刺鼻。 季宴时后退一步,站在门外不肯再进。 沈清棠一时摸不清他是因为味道不肯进,还是看见祖母才不肯进来。 沈老夫人著暗红色竖领长袄,深红色色织金马面裙,端坐在厅堂上首。 “祖母安康!”沈清棠问好行礼。“祖母,祝您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沈老夫人,摆摆手,示意沈清棠起身坐到她身边,“你这祝寿词,我已经隔著墙听了一遍。” 沈清棠:“……” “祖母也开孙女的玩笑!” “数月不见,你倒是变了不少。” 沈清棠不知道祖母何意,垂头听著没说话。 沈老夫人目光落在沈清棠的肚子上,轻嘆:“委屈你了。” 沈清棠诧异抬头看著沈老夫人。 “怎么?”沈老夫人摸摸自己的脸,“认不出祖母了?” 第114章 吃饱穿暖,一家人在一起就是福 “怎么会?”沈清棠摇头,“就是觉得祖母您也变了很多。” 以前可不会这么和蔼的跟她说话。 沈老夫人笑了起来,不是刚才那种客套的笑,是发自內心的笑。 与愉悦无关,更像发泄。 很快沈老夫人笑出眼泪,她身边的嬤嬤掏出帕子递给她。 沈老夫人接过来擦乾净眼泪,“是啊!你变了,我变了,我们大家都变了。 家中突逢变故,两年流放路,活下来的人,谁又能不变?!” 沈清棠不知道说什么,劝了句:“祖母,大喜日子,咱不提过去。” 沈老夫人点点头,“你们一家人在城外过得如何?看你脸色应当不会太差。” “能吃饱能穿暖。”沈清棠比较谦虚。 沈老夫人“嗯”了声,“你爹和你娘都不是喜欢爭抢的性子,吃饱穿暖,一家人在一起就是福。” 她抬头目视前方,像是能看进前院。 “总比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强!” 沈清棠不知道“心比天高”的是大伯还是二伯。 “害人也害己。我年轻时要强,明知道你大伯不是当官的料子,硬逼著你祖父,逼著你大伯去走仕途……”沈老夫人说到半截摇摇头,“才说好不提过去的。人老了,就是喜欢回忆以前。” 沈老夫人的贴身婢女如姑姑在一旁帮腔,“今儿小姐是真高兴!许久没人这么陪她聊天了,棠小姐你以后常来玩儿。” 如姑姑已经是个老嬤嬤,祖母也到了甲之龄,却还是称呼祖母小姐。 其实如姑姑的如,是因为她曾经被祖父开了脸,却不肯做妾,只一心伺候祖母。 是祖母给她改了名字,要后辈多敬她一分。 家里落难,如姑姑也坚定地跟到了北川。 沈老夫人原本有四个陪嫁丫鬟,早先嫁人一个,路上死了两个就还剩下如姑姑一个。 若不是她,只怕祖母都挺不到北川。 “母亲。儿媳来给您祝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沈老夫人看著沈清棠笑,“不愧是母女,这祝寿词也差不多。” 沈清棠莞尔。 如姑姑忙上前接过李素问抱著的被褥,“三夫人,辛苦了!” 如姑姑摸了下厚实的被褥,眼圈红了,转头对沈老夫人道:“还是三老爷和三夫人把您放在心里。” 用手背抹了把脸,“三夫人,您陪小姐坐会儿,我这就去给小姐换上新被褥。” 李素问应了声,坐在沈清棠对面。 “娘,你怎么来了?” 李素问瞥了沈老夫人眼,淡淡道:“你大伯说寿礼重,让我先把被褥给你祖母送过来,顺便再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张罗的没。” 沈清棠撇嘴。 分明就是嫌李素问穿著丟人,赶她来后院,顺带让她去厨房帮忙。 沈清棠都看明白的事,沈老夫人更看得明白,轻轻摇头,“你们分家时,我还有些生气,现在觉得分了挺好。” 李素问侧过身,面带愧疚地看著沈老夫人,“分了家別的倒还好。就是愧对您! 一些本该我们尽孝的地方,现在就不太方便。” 沈老夫人摇头,“孝顺论心不论跡,论跡寒门无孝子。 听说你们一家还在外头山洞里住著。 尽孝是打算把我接到山洞里去跟你们一起过?” 李素问刚想开口,如姑姑抱著换下来的被褥去院子里晾晒。 被褥的表面用的蚕丝,看起来华丽奢侈,可是被褥都很薄。 沈清棠起身走到门口,看著如姑姑把被褥晾晒到天井中的木架子上。 阳光下,被褥有些地方甚至会透光。 这么薄的被子,別说冬天,就是夏天盖也不会热。 “祖母。”沈清棠回头,问的直白,“大伯和大伯母苛待於你吗?” 沈老夫人怔了下,顺著沈清棠的目光看去,才瞭然,摇头,“不曾。只是他们兄弟三人有人执著於表面荣华,有人痴迷铜臭,有人以家为命。” 沈清棠想还是知子莫如母。 放不下曾经富贵荣华的是大伯,痴迷於钱財的是二伯,看中家人的是她爹。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所以,不是苛待祖母,而是大伯家为了面子不要里子。 寧愿要蚕丝表面也不愿意布做表多放几斤。 李素问窘迫地绞著手里的帕子,“夫君出门前还叮嘱我,如果您愿意跟我们回去的话……” 沈老夫人摆摆手直接打断李素问的话,“我不愿。” 李素问不解地望著沈老夫人慾言又止。 “人各有命。当初老大走仕途是我主张的。 原本你父亲更相中老三,说他为人宽厚,大智若愚,走仕途或许无大成就但绝对会以家族为先。 老大呢看似聪慧,却腹中无丘壑,不懂人情世故,走仕途或许会连累九族。” “没想到让你祖父说中。”沈老夫人顿了顿,“如今你父亲已去,只剩我苟延残喘。我老太婆死不足惜,只是怕到下面无顏见沈家列祖列宗。” 李素问宽慰沈老夫人,“母亲,沈家如今与您无关。您別把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您现在养身体要紧。” 沈老夫人抬头目光在不如京城时一半大的屋子里掠了一圈,“不过是从一笼中换至另外一笼。女人一生就这后宅方寸,活著又有什么盼头? 说句你们不乐意听的,我从小锦衣玉食到如今六十年,你们真要让我跟你们回去穿布衣吃糙饭,坦白说我还真不惯。 这里再差好歹是县城,总归更热闹些! 人老了喜欢人多。” “况且我如今心愿和老大一样,就想把沈家带回京城。 我活了一辈子,手里多少有些救命用的银子,也还握著一些你祖父留下的人情关係。 老大就算为了我手里的关係,也不会苛待我。知道你和老三孝顺,你们不用惦念我,將就先过段时间苦日子。 总有一日,我们还会风风光光回京!” 李素问还想劝,一句“回不回京有什么打紧?”刚要出口,被沈清棠轻扯衣袖制止。 李素问看过去,沈清棠朝她轻轻摇头,同时岔开话题,“祖母,这都晌午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席?” 第115章 肥皂经销商 “棠姑娘怀著身子,饿的快!” 如姑姑不待沈老夫人开口,就进屋端了些果子、点心放在沈清棠旁边的小几上,“棠姑娘,你先垫垫。” “谢谢如姑姑。”沈清棠道谢后,不客气地拿起点心就吃。 哪怕明知道这点心收在里间,定是祖母稀罕,不捨得待客。 没办法,一张嘴三个人吃,她是真的饿。 然而还有人比她饿。 季宴时第三次从屋顶上翻下来,立在门口,催促沈清棠,“蛋糕。” 沈清棠熟门熟路地哄他,“过一会儿就给你吃。给你加两块。” 大不了把她那份也给他。 季宴时又翻走。 季宴时能进后院已经知会过如姑姑和祖母。 纵使如此,祖母还是愕然地看著沈清棠像哄孩子一样对一个看起来毫无异常的成年男子。 李素问尷尬地解释:“我们不是住山洞吗?这孩子从山上掉下来被我们所救,只是大约摔坏了脑袋。 他一身功夫不好相与,却还记得不对孕妇动手。 这才……家里就清棠能对付他。” 沈老夫人和如姑姑:“……” 没有人会跟脑子不好的人计较,沈老夫人和如姑姑都没再说什么。 沈清棠见日头居中还不开饭,便趁李素问陪祖母聊天溜出来,想进厨房寻摸点儿吃食。 她最近饿的越来越快。 厨房里七八个人在忙活,只两个以前的厨娘,其余的都是二房和三房的姨娘。 甚至连去给人做典妻的文姨娘都在。 文姨娘最先看见沈清棠,热切地跟她打招呼:“棠姑娘,你来了?” 沈清棠点点头,挨个喊人,“文姨娘、月姨娘……孙婶娘。你们怎么都来了?” 犹豫了下,沈清棠还是决定按在外面的称呼喊孙姨娘。 孙姨娘比她爹娘略小一点儿,喊婶娘没毛病。 几个人应声,放下手里的活围过来。 尤其是孙姨娘和文姨娘看见沈清棠是发自內心的高兴。 孙姨娘拉著沈清棠的手往厨房里带,“本来只打算让沈炎过来给你祖母贺寿。你大伯差人喊我,说厨房缺人……我不好推辞就过来了。” 纵使她跟沈岐之一刀两断,可沈炎还流著沈岐之的血。 她来,是不想沈炎为难。 有些话不用说清楚,大家都懂。 月姨娘自不必说,当奶娘只需要跟主家请假。 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文姨娘。 文姨娘可是典给人家三年。 文姨娘苦笑,“回不回来哪能是我做的了主?都是沈峴之跟我现在的主家商量好,知会我一声罢了!” “不说这些。”文姨娘伸出自己的手给沈清棠看,“棠姑娘,谢谢你的冻伤药,我现在好多了。” 沈清棠低头仔细端详文姨娘的手,裂口不再流脓,但是手指都肿得像萝卜,很难想像这双手曾经抚琴的样子。 “是好一些,但,还没好。等我下次来再给你送些冻伤药,若是见不到你,我就放在你家门口,用砖瓦压住,你每日到门口看看。” 文姨娘抽回手,连连摇头,“冻疮药怪贵的,不这种没必要的冤枉钱。” “哪是冤枉钱?钱赚来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受罪。我帮你们只是因为咱们同为女人,而这世道对咱们女人太不公平。我也只是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 沈清棠心想,孙五爷那么厉害不能在家吃白饭,得让他配一点儿冻疮药。 若是文姨娘用的好,回头就拿到街上卖。 “棠姑娘,你真好!”文姨娘感动地眼泪汪汪,“三夫人有你这样的女儿以后福气还在后头!” “对,我也羡慕三夫人有棠姑娘这样的好女儿。”孙姨娘连连点头,“清棠,我还有件事想麻烦你。我一直想找你买些肥皂,特意去內城好几回,都没见著你人。” “一家人不用买。等明日我应该会进城。我给你带两块肥皂。”沈清棠目光在琳琅满目的吃食上来回扫。 “哪能厚著脸皮天天找你拿?再说两块可不够。而且也不只是我要买。”孙姨娘笑著摇头,“我不是给人家浆洗衣物吗?有些人家的衣服实在太脏。我便拿著你给的肥皂试了试,没想到还真能洗乾净。 其他洗衣工看见肥皂这么好用,纷纷跟我打听在哪买。 我们这行用肥皂快。我寻思著大小也是门生意,就想找你谈谈。” 沈清棠笑,“还是孙姨娘好!想著帮我拉生意。不过我也不是每日都进城…… 这样,孙姨娘,明天我给你送批肥皂过去。每一两算一文钱本钱,卖多少你自己看著定。回头卖出去扣掉成本价,咱俩五五分。” 孙姨娘连连摇头,“你做肥皂那么辛苦,我就捎带手卖点肥皂哪能分那么多?你七我三。” “五五足够,本钱单算的。” 孙姨娘依旧摇头,“你算的是材料钱。你做肥皂哪能白费力气和工夫?我们给人洗衣服还一天一百文呢!” 只是最后到手里的还没一半。 “那你四我六,就这么定了!你再推辞我就不给你肥皂。” 孙姨娘感激地在沈清棠手上轻拍,“那我先谢谢棠姑娘!我和沈炎可跟著你占大便宜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月姨娘听著她俩的话突然开口:“我能不能也跟著你们做肥皂生意?” 沈清棠瞧著其他人在忙,飞速抄起筷子夹了根鸡腿拿在手里,闻言扭头看月姨娘,“月姨娘,你也要卖肥皂?” 月姨娘跟沈清棠打交道少,十分侷促,红著脸低著头,声音也小,“嗯。我做奶娘带那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还得给他们洗衣服。 小孩子嘛!换洗的勤。 有时候也会跟著孩子到街上,附近其他大户人家奶娘我也都认识。我想著肥皂一定好卖。 其实我在主家做奶娘时就见过家里的夫人用香皂,她一直夸香皂好用,没想到都是你做的。” 有生意做,沈清棠当然来者不拒。 应承下也会给月姨娘送一批肥皂和香皂。 月姨娘卖出去的肥皂和香皂,同样是扣掉成本四六分。 沈清棠拿六成。 第116章 咱们还没回京我不会咽气 月姨娘也感动的红了眼眶,“谢谢棠姑娘。轩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的饭总是不够吃,我若是能赚钱就可以补贴他一点儿。” 沈清棠在月姨娘肩头拍了拍,“可怜天下父母心。” 文姨娘巴巴地看著孙姨娘和月姨娘围著沈清棠討论赚钱的事,一脸羡慕,“真羡慕你们!能做想做的事。不像我,比那青楼女子还不如!谁都管著我,谁家也不要我!” 最后一句已然有些哽咽。 孙姨娘宽慰文姨娘,“那会儿我命悬一线,属实也没想到会苦尽甘来!你再熬一熬,熬过最难这段说不定就好了。” 文姨娘摇头,目光绝望,长嘆:“若不是为了身上掉下来那块肉,我早跳井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算哪家的人……或者哪家也不把我当人。” 典妻日子哪里能好过?! 再多的安慰也是苍白无力。 一时间四人齐齐沉默。 “你还不是最惨的。”往食盒里装菜的大房姨娘,抬手指了下前院的方向,“青紫姑娘才叫惨。我刚去送茶水,不小心碰到她,就见她发抖。 我低头一看,她衣袖掀起一点儿手腕上都是烫伤! 见我注意到,忙把衣袖放下来,眼神求我不要吱声。 咱们都是过来人,遇人不淑都不是最坏的结果,最坏的是碰见禽.兽不如的男人!” 烧火的另外一位大房姨娘也开口:“最坏的不是自己碰见畜生而是看著自己的女儿碰见禽.兽却无能为力的看著。文姨娘,你好歹有个儿子,不像我,就一个女儿。最近每日活在胆颤心惊中。” 青紫已经嫁出去。下一个就是青绿。” 说到最后一句,一脸悽苦摇头。 青绿是她的女儿。 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一道道装进盘子再装进食盒里。 厨房里忙活著的女人们,除了孙姨娘都一脸悽苦。 谁都没想到,在京城时互相看不顺眼,为了爭夺一个男人的宠爱,想方设法给对方使绊子的她们,有朝一日会聚在一起互相安慰打气。 文姨娘长长嘆息一声,“你们说的对!我痛苦总好过我的孩子痛苦。” 也幸好,她生了个儿子。 就算被当僕人颐指气使,也好过去伺候男人。 沈清棠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只想起了一句话:幸福是比较出来的。 “靠別人不如靠自己!哪怕离不开现在的困境,努力多攒些钱为以后找退路。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人在绝望时总会希望天降救世主,很多信教徒只是寻找精神慰藉。 就如同很多生活不幸的大乾人,总是会祈祷观音菩萨拯救他们於水火间。 然而,求人不如求己。 沈清棠知道她们“从一而终”的思想根深蒂固,不好劝她们离开人渣。 赚些钱傍身总归没错。 话音刚落,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沈清棠一直拿在手里的鸡腿举起来往嘴里送。 还不忘抱怨:“怎么还不开席?午时都要过了!” 说见过沈清紫的大房姨娘道:“说是还有位贵客没来。似是县太爷一家。” 沈清棠摇头,“给人祝寿来这么晚,可见没什么诚意。” “如今沈家这般落魄,连一个县太爷都敢如此对我们!” 沈清棠笑而不语。 心想你们还没適应从三品京官到北川流民的生活呢?! 越不接受,日子就越难过。 “来人!快来人!小姐晕倒了!” 李素问惊慌失措地从屋子里跑出来。 厨房里女人们也都衝进院子。 李素问看见沈清棠像是有了主心骨,“清棠,你祖母晕倒了,咱们去叫大夫。” 沈清棠过去扶著李素问,“娘,你先別慌!这是在大伯家,得先差人去告诉大伯一声。” 李素问点点头,欲言又止。 沈清棠知道李素问想说什么。 他们是带著大夫来的。 可孙五爷想要进后院也得经过主家允许。 大伯娘很快到了后院,只看祖母一眼就道:“不过是虚劳而已。如姑姑你给母亲餵些水就是,大夫就別叫了。” 如姑姑坚持叫大夫,“大夫人,小姐都晕倒了还是叫大夫过来看看吧!” 大伯娘掌心朝上,伸到如姑姑面前,“叫大夫需要银钱。家里的钱都拿来给母亲置办了寿宴,哪还有钱请大夫?不若如姑姑你先垫上,回头京城那边送来钱我再还你。” 如姑姑唇抿成一条直线,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恶狠狠地看著大伯娘,却说不出一个字。 沈清棠小声问李素问,“娘,什么是虚劳?” “你祖母有消渴症,许久不进食就会晕倒。” 沈清棠知道消渴症是尿病。 虚劳是指低血犯了? 午时都快过了,还不吃午饭,难怪祖母会低血。 沈清棠当机立断开口:“大伯娘,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一位大夫过来?本就是想让他来为祖母请平安脉的,正好让他来看看。” 大伯娘不太情愿,“大喜日子,院子里有郎中走动多晦气?贵客还未登门……” 沈清棠冷声打断大伯娘,“大喜日子是谁的喜?祖母在自己寿宴上昏倒还不许叫大夫,万一祖母有个三长两短,不孝的名头,大伯娘你可担的起?” 大伯娘噎了下,终是咬牙,“让你们带的那个大夫走角门进来,切勿打扰中院贵客。” 万一寿宴变成丧席她还真担不起。 *** 孙五爷很快被沈屿之和沈清柯架到后院。 孙五爷在沈屿之的陪同下到里屋给祖母看诊。 其余人或坐或站都等在厅堂。 孙五爷给祖母把了脉,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小小的褐色药丸。 没多久祖母就醒了过来。 “小姐!你可嚇死奴婢了!”如姑姑差点哭出来,“大夫人她还不让我去请大夫!” “慌什么?!”祖母拍了拍如姑姑的手,看似训诫实则安慰,“不过是虚劳而已。咱们还没回京我不会咽气。” “孙老哥,我母亲怎样?”沈屿之迫不及待地追问。 第117章 漂亮话不要钱,所以大伯娘才说得这么好听 孙五爷摇头,“无大碍,只是虚劳而已。还是儘早先给老夫人餵点吃食。” 李素问转身要去厨房,“我去拿!” 大伯娘拦住李素问,“厨房里的吃食不能动。所有的饭菜都买的刚刚好。若是母亲用一盘,客人的桌上就得少一盘。 你们也知道待客最忌讳『你有我没有』,万万不能让席面不一样。” 沈屿之气的吹鬍子,“什么叫母亲用一盘客人的就少一盘?难道今天母亲过寿都没有一桌自己的席面吗?” 大伯娘心虚地移开目光,声音也小了几分,“別说母亲没有席面。咱们这些人都没有席面。 今时不同往日,吃食要先紧著宾客。自家人受些委屈没什么。 雁过留毛,人过留名,紧著自家人让席面上的菜色好点儿也是全母亲的名声。 这事已经知会过母亲,母亲是同意的。” 沈屿之转过头看沈老夫人,沈老夫人避开沈屿之的视线。 “漂亮话不要钱,所以大伯娘才说得这么好听?”沈清棠倚在里间和厅堂连接的门框上,“自家人受委屈,合著委屈的是祖母和我们?你坐堂客席,大伯父坐官客席,你们难道会只看不吃?” 大伯娘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地拍著桌子站起来,“別人跟我说委屈,我还觉得亏欠。就你们三房带来那点儿寿礼,都不够饭钱!不让你们吃席怎么了? 母亲这里既有这么多人伺候,我就告辞了,前边儿还有客人等著我这个女主人。” 李素问望著大伯母匆匆离去的背影,气得跺脚,“大哥大嫂太过分了!母亲身为寿星竟然没有一桌自己的席面。” 沈屿之更是从鼻子里“哼”了声,“可看出来大嫂掌家了,说话做事完全没把母亲放在眼里。母亲,要不你还是跟我到山里去住算了。” 沈老夫人既生气又庆幸,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说什么胡话?有你大哥在,我哪儿也不去!” 沈屿之知道缘由,抿著唇,沉著脸不说话。 沈清棠拎过蛋糕,喊如姑姑:“如姑姑,你把祖母扶出来,咱们给祖母庆生吃寿糕。” 如姑姑应声扶著祖母出来坐在上首。 沈清棠把蛋糕放在方桌中央,打开木匣,把蛋糕拿了出来。 眾人都没见过这种白..地寿糕,一脸惊奇。 沈清棠掏出一支细长的蜡烛点燃,倾斜蜡烛让蜡油落在一小片木板上把蜡烛固定上去,再轻轻放在蛋糕上。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不会淌烛油。 沈清棠不会做无油蜡,只能另闢蹊径做个小托盘放上去。 “祖母,我在一本上杂记上看见在离咱们很远的国家,有人过寿会吃这种寿糕,他们称之为生日蛋糕。 吃寿糕之前要先许愿再吹蜡烛。 这样神灵就能收到你的愿望帮你实现,就是这样……” 沈清棠说著双手合拢放在胸.前,闭上眼示范,嘴里还念叨著,“许愿的时候不能出声,要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同时还要唱生日……就是祝寿歌。” 除了沈清棠一家人都没见过这样的祝寿方式,新奇地看著。 沈老夫人学著沈清棠的样子,许愿。 沈清棠、沈屿之、李素问和沈清柯一起唱生日歌。 沈清棠怕自己唱歌尷尬,了几天时间教会了家人。 等沈老夫人许完愿把蜡烛吹灭,沈清棠第一个喊:“祝祖母寿辰快乐!心想事成,吃嘛嘛香!” 其他人也纷纷送上自己的祝福。 除了沈清棠,都是文縐縐的四字成语。 沈清棠掏出沈清柯做的薄木刀、薄木盘,开始分切蛋糕。 蛋糕不算小,应当有十寸左右。 她切给祖母一大块,给如姑姑一块略小些。 李素问和沈屿之他们只分得一小角。 回家可以再做,没必要跟其他人爭嘴。 沈清棠没问祖母的意见,就切了几小块蛋糕分给姨娘们。 姨娘们无人敢接,齐齐看向沈老夫人。 “看我作什么?棠丫头给你们你们就接著。我过个寿辰还能小气的不给你们一片糕点不成?”沈老夫人笑著点头,“这糕点真好吃。” 她又不傻,这些姨娘刚才在厨房里忙活半天,却连一顿饭都捞不著。 谁心也是肉长的。 “好吃您也只能吃这一块。消渴症忌讳吃甜食。”沈清棠从蛋糕上又切下四块,放在薄木盘里,递给早就等在门口的季宴时。“今儿让您吃这一块是逼不得已。” 季宴时接过蛋糕,又跃上屋顶。 沈老夫人不知道是惜命还是捨不得,只吃了半块糕点就吩咐如姑姑,“你给我收起来,我明儿再吃。” “祖母,我做的这寿糕跟一般的寿糕不一样,上面这一层是生牛乳做的,不易久存。您不能放到明日。” “这样啊!”沈老夫人舔了下上唇,问孙五爷,“那我能不能吃完这一块?” 孙五爷点头,“可以。一会儿我给您配个茶饮,您喝了就不碍事。不过,像棠姑娘所说,你不易食甜。” 沈清棠问孙五爷,“五爷,我祖母的身体怎么样?” “內里虚弱倒不碍事,好好养著便能补回来。只是这双.腿怕是不能像以前那么方便。下雨阴天还会疼痛难忍。”孙五爷看沈清柯,“你不是给你祖母亲手做了一架轮椅?” 沈清柯点头,“祖母我去给你组装起来。” 轮椅有点大,不方便携带。 就拆分成了几块绑在爬犁架下方,组装起来即可。 轮椅的轮子是榫卯结构,一个轮子分成四片。 沈清柯轻车熟路地把轮椅组装起来。 李素问帮著沈清柯把牛皮裹著的“轮胎”缝製在木轮上。 其余人都站在一边,吃著生日蛋糕看沈清柯忙活。 很快一架崭新轻便且新颖的轮椅出现在眾人面前。 沈屿之扶著沈老夫人走到院子里坐上轮椅,推著她在院里转了两圈,“母亲,感觉如何?” 沈老夫人连连点头,“有这个,我就不怕走几步腿就疼了。” “有了轮椅,以后小姐你想去哪儿我就推著您!”如姑姑从沈屿之手里接过轮椅尝试著前进、后退和拐弯。 院子里的地面还算平整,几乎没有顛簸感。 “你鬆开,我自己试试。”沈老夫人双手驱动轮椅,前前后后的挪,脸上带著笑。 第118章 把所有的鸡腿都撤下来 沈老夫人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笑意味著愉悦和满足。 如姑姑看著又红了眼,掏出帕子轻拭眼角,对身边的李素问道:“我许久没见小姐笑得这么高兴!谢谢三爷三夫人!你们送的寿礼或许在他人眼中不值钱,但是在我眼里,比其他人送的礼物都好!” 每一样都是小姐眼下最需要的。 李素问著实没想到如姑姑会夸她,闻言高兴道:“母亲喜欢就好!” 角门那边传来喊声:“厨房的人呢?上菜!开席!” 姨娘们忙到厨房里去端菜送到中院。 “等会儿。”沈清棠追上去,把鸡腿都扣下,“刚才大伯母说这些菜每桌都是一样多。 我刚吃了一只鸡腿,那么就有一桌会少一只鸡腿,为了公平,把所有的鸡腿都撤下来,大家分著吃!” 姨娘们面面相覷。 仅有的两个厨娘更是屈膝跪在沈清棠面前,“棠小姐,若是把所有的鸡腿都扣下,老爷和夫人会打死我们的!” 大房里的姨娘们也一脸惶恐,“少一个还能说得过去。女眷里有人信佛不吃肉,那桌少放一根鸡腿没事的。” “听棠姑娘的吧!”沈老夫人开口,“你们中很多人从前天就开始忙活。吃个鸡腿不为过。老大要是问起来你们就让他来找我。” 今儿当著这么多人她没跟大儿媳妇儿计较。 不代表她真就是拔了牙的老虎,任人拿捏。 厨娘们如蒙大赦,感激地地谢过沈老夫人。 后院所有人,人手一只大鸡腿,除了沈清棠和季宴时。 沈清棠之前拿的鸡腿才吃了一半。 而季宴时一手一只鸡腿。 姨娘和厨娘们大都没有吃自己那根鸡腿,假装忙著送菜去中院,腾不出空吃。 沈老夫人装没看见。 沈清柯挨到沈清棠身边,纳闷道:“她们怎么都不吃鸡腿?我尝著挺好吃呀?” “因为她们都想带回去给自己的孩子吃。”沈清棠看都没看一眼就给出答案。 天底下的母亲大抵都一样。 沈清柯:“……” 李素问低头看看自己刚咬了一口的鸡腿,再看看沈清柯和沈清棠,举到沈清棠面前,“你还吃吗?” 沈清棠“噗嗤”笑出声,“娘,我真没含沙射影的意思。” 李素问瞄孙姨娘她们眼,又收回视线,略有些懊恼,“我方才怎么就没想到要给你们吃呢?” 她不是个好娘亲? 沈清棠用乾净的手揽著李素问的肩膀,“娘亲,別拿自己跟別人比!你在我跟我哥眼里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亲。” 被鸡腿堵了嘴的沈清柯连连点头。 李素问也腾出乾净的手在沈清棠鼻尖上轻刮,“你呀!吃的不是鸡腿是蜂蜜?!又哄我开心。” “我说的是实话。娘,我其实很开心你第一时间没想把鸡腿留给我和我哥,说明你已经在学著爱自己。当然,还一种可能是……” 沈清棠用只有李素问能听到的声音道:“咱家不缺肉吃,在你的潜意识里鸡腿不是稀罕东西。而那些姨娘们大约久未见荤腥才会想著把鸡腿留给她们的孩子。” 李素问被沈清棠最后一句话安慰到。 她是真没觉得鸡腿是什么稀罕东西。 如今山谷里猪肉每天变著样的吃。 偶尔进城也会买鸡,家里的鸡蛋就没缺过。 鱼也是放开了隨便吃。 这一息,李素问忽然明白了沈清棠那句里子面子,背脊挺拔了几分。 原来,他们过得真没那么差。 打分家后一直觉得低大房二房一头。 他们住著豪宅,穿著华服,而自己这房人都將將从麻布换成布,手里更没几两银子。 今日看来,大哥一家看著富贵,日常吃住未必有自己舒坦。 母女俩聊天的声音不算低。 院子里的人大都能听见。 孙姨娘仗著自己如今跟沈府已经无关,打趣道:“看你们母女关係好的!真是羡慕。三夫人,你上辈子得做多少好事能得棠姑娘这么个女儿!” 其他姨娘也纷纷应和。 在这一刻,大家不约而同地忽略沈清棠的大肚子。 事实上姨娘们大都出身卑微,在府里地位一直不高。 有些人爭宠时,用的手段更是难以启齿。 某些时候还真不太在意名节这种没用的东西。 姨娘们纷纷夸讚沈清棠如何聪慧,如何孝敬、体贴,如何能干。 女人聊天男人插不上话,沈屿之摸著肚子往厨房里探头,回过头来时一脸失望:“一盘菜都不给咱们留?” 沈老夫人到底还是心疼儿孙,“你带著清柯去前院吃?不是有你俩席位?” “哪有我们坐的地方?“沈屿之撇嘴,“別说我,就是二哥也不一定能上桌。来后院之前,我跟清柯被安排在前院的厨房忙活,二哥二嫂负责跟管家一起迎客,安排谁跟谁坐哪一桌呢!” 沈老夫人默了会儿,开口:“你当弟弟的多担待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前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沈老夫人示意如姑姑:“阿如,你去看看前头闹什么?不吃饭不打紧,別把笑话闹到外头去。” 很快,如姑姑从前院回来,还领著几个人从角门进来。 其中有两个,沈清棠昨儿见过,云客来高师傅的徒弟和掌柜。 后院眾人齐齐看向如姑姑他们。 如姑姑示意让云客来的伙计们先等著,转身来跟沈老夫人匯报请示。 “小姐,这些都云客来的伙计,打头的是云客来掌柜。 他们说有人点名送两桌云客来最好的席面过来给您贺寿。” 云客来来了四个伙计,每人手里拎著两个一米高的食盒。 食盒上印著云客来的徽记,贴著大红纸,红纸上写著大大的“寿”字。 离近了还能看见寿字旁边有一行小字:恭祝孙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每一个食盒上都是不同的祝寿词。 “云客来?北川那家最好的酒楼?”沈老夫人疑惑,“谁送的席面?” 第119章 付钱的才是我们的爷 如姑姑看向沈老夫人,“说是三爷家的人点的席面。还坚持要亲自送到你面前。 方才在前院,大爷拦下他们想把席面置在前院。酒楼伙计不肯才吵吵起来。” 如姑姑顿了下,还是说出来:“前院客人们都以为云客来送的席面是招待他们的,这会儿看见席面到后院……” 后面的话,如姑姑没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能听明白。 来参加寿宴的大都是北川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没去过云客来也听过云客来。 自是知道云客来一桌顶好的席面要多少钱。 尤其是酒楼掌柜亲自来送,说是贗品都没人信。 见伙计把席面送到后院来定会以为给沈家人吃云客来,却用一般菜餚招待他们。 宾客们怕是会生出被薄待的不满。 沈老夫人驱动轮椅跟跟云客来掌柜面对面商量,“掌柜的,你看看能不能给老身个面子,把酒席置办到前院?家里今日有客,这席面置於后院怕是不妥。” 掌柜的朝沈老夫人作揖,一脸为难,“老太君,今日是您寿辰,您最大。按理说小的们都应该听您的吩咐。可咱家是酒楼,做的是生意,付钱的才是我们的爷。 人家怎么说我们只能怎么办。老太君您別为难小的们。” 沈老夫人调转轮椅看身后的沈屿之,“老三,我知道你对老大有意见。你们分家我都不管,今儿这事我得说你两句。 今儿外人多,你得给你大哥面子。你对你大哥有什么不满,咱们关起门来再算。 这席面送到前面先紧著客人用。我吃什么都行。” “母亲,您冤枉我了!”沈屿之委屈,“席面不是儿子订的。” 他在沈老夫人面前转了一圈,“母亲,您看我们穿著打扮,像是能吃起云客来的吗?” 沈老夫人刚起的怒意又散了大半。 还在城外住山洞的人怎么买的起云客来的席面? 沈老夫人又看向三房其余人。 沈清棠、李素问和沈清柯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和茫然。 齐齐朝沈老夫人摇头。 沈老夫人皱起眉,指著沈屿之,问掌柜,“你们没弄错?是我家老三订的席面?” 掌柜仔细端详沈屿之后摇头,“不是这位爷。”目光快速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不是这里任何一位爷。订菜的应当是个大户人家的僕从。约莫三十来岁,长相……” 掌柜的摇摇头,“记不清了。” 那人长相很普通,过眼就忘。 沈屿之夫妇一头雾水地在交头接耳。 李素问问沈屿之,“夫君,这一桌席面得多少银钱?” “不清楚。反正在京城时,最好酒楼的席面一桌得几千两银子,顶好的席面甚至千两黄金。在北川怎么也得百两银子吧?” 后院不大,这会儿除了沈屿之和李素问没人说话,院子里很安静。 离得最近的掌柜听见,纠正沈屿之,“老爷,咱们云客来最好的席面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一桌。 共九十九道不重样的菜。 来订菜的客官说咱们院子小,桌子也小,放不开那么多菜,只选了其中十六道,共计一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 沈屿之:“……” “这么贵?”沈清棠咂舌,嘴比脑子快地问了句:“现在退餐还能折成现银不?” 整个后院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掌柜勉强掛起职业微笑,“少夫人,咱们饭菜已经做好,不能退!” 沈屿之问:“那我说话好使?能不能把席面送到前院?” 掌柜头摇的乾脆,“不能。付钱的人说,席面一桌送到老夫人面前,一桌送到沈三爷面前。沈屿之老爷、李素问夫人,以及沈清柯公子和沈清棠小姐在哪席面在哪儿。” 前院的人不愿意让三房的人上桌,席面又必须给三房的人。 沈老夫人张嘴。 沈清棠抢在前头朝沈老夫人劝道:“祖母既然退不了,也换不了,咱们就吃了吧!反正食盒已经拎到后院来,就算再换到前院,宾客们也不会念咱们的好。” 只会觉得沈家不会做人。 沈老夫人只得打消让老三一家子带著席面去前院的念头。 面上仍有些迟疑,来歷不明的席面她不敢吃。 不是怕下毒,是怕欠人情。 “这么好的席面我得尝尝。”孙五爷突然开口,他搓著手,对沈老夫人请求:“老夫人您就让摆桌吧!我是大夫,有没有毒我一瞧便知。若还不放心,我可以给您以身试毒。” 孙五爷开口,沈老夫人不好拒绝,毕竟,说起来孙五爷也是客人,还是刚刚救了她性命之人。 自古以来两种人不能得罪,教书的先生和治病的郎中。 沈老夫人妥协地点点头,让伙计在厨房摆一桌,在厅堂摆一桌。 孙五爷验过毒之后,和沈屿之、沈清柯还有季宴时在厨房那桌吃饭。 厅堂里的桌上都是女眷。 沈清棠母女以及沈老夫人和被沈老夫人命令一起坐下的如姑姑,连分家出去的孙姨娘也被叫到桌边坐下。 “你已经不是沈家妇,来帮忙是给我面子。上桌吃饭。”沈老夫人如是说。 李素问三番两次偷瞄沈老夫人。 沈清棠悄声问李素问,“娘,怎么了?” “你祖母变了许多。”李素问贴著沈清棠的耳朵小声道:“比以前仁慈了很多。” 以前別说孙姨娘,就是如姑姑也只有站在一边布菜的份。 她这婆母最是讲究规矩。 沈清棠点点头,安慰李素问习惯就好。 从京城勛贵到流放犯,两千里的流放路。 活著都难,再大的规矩不如一块肉来的实在。 四个伙计分为两组,一组进厨房一组跟进厅堂。 他们训练有素的把手里半人高的食盒放在地上。 食盒分好几层。 荤菜两层,素菜一层,主食一层,酒水一层,还有一层饭后点心和切盘的当季水果。 食盒最下面还装著无烟的木炭。 难怪端上桌的饭菜还热气腾腾的。 菜餚一上桌,沈清棠就知道为什么小小的县城的酒楼敢要一千九百九十九两一桌。 第120章 沈清棠是我的朋友,你骂我的朋友就是骂我 第120章 沈清棠是我的朋友,你骂我的朋友就是骂我 桌上的荤菜放到二十一世纪,大都是牢饭三年起步的野味。 相声《报菜名》头几道菜全在这桌上。 蒸熊掌、蒸鹿尾儿、烧鸭、山鸡、兔脯、罐野鸡、菜莽…… 沈清棠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 不是她馋,是这些东西在新世纪时,有钱都买不到! 沈清棠等到祖母动了筷子,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熊掌肉送进嘴里。 从小就学一句话叫“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听相声蒸熊掌也名列前茅。 可熊掌是什么玩意,別说吃,沈清棠见都没见过,迫不及待想尝尝。 沈清棠咬了一口,细细品味。 说不出什么味道。 不知道熊掌是不是没处理好,多少还残留一点儿腥味,肉质糯糯的软嫩弹牙。 有牛肉的香气和猪肘子的胶质感。 跟沈清棠曾经吃过牛掌口感有点相似,好像没多么独一无二。 倒是山鸡野兔滋味不错。 沈清棠穿越前生活的世界,养殖业泛滥,一个月快速育肥的鸡,连骨头都能轻易嚼碎,肉质柴的还不如一些老面馒头有嚼劲。 在北川,別说山鸡野兔肉质口感有多劲道有嚼劲,就是家养的鸡鸭和猪也十分美味。 所以大乾的人反而更偏爱家禽家畜。 因为野味处理不好的话,腥臊味比较重。 像季宴时打来的那头野猪,真拿到集市上卖,真没有有屠夫宰杀的猪贵。 野猪没有被煽过,腥臊味更重。 只能说时代不同,价值观不一样,偏好也不同。 沈清棠刚放下筷子,祖母就跟著放下筷子,吩咐如姑姑:“你把没动的这些菜,给各房的姨娘们,让她们分一下垫垫肚子。” 沈清棠抚著肚子朝沈老夫人道谢:“谢谢祖母。” 沈老夫人假装听不懂,“我给姨娘们分菜,你谢什么?” “祖母我是谢您照顾我。您早就吃饱了是怕我不好意思吃才等到最后放筷子。” 沈老夫人笑得一脸宠溺,转头对如姑姑道:“这孩子以前在京城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到了北川反而做事说话越来越周全。” 比她其他孙子孙女都强。 如姑姑点头,“您说的是。三小姐变化是真大。” 沈清棠装娇羞,低头垂眼。 沈老夫人笑眯眯的看著沈清棠一脸慈爱,又转头夸了李素问几句,说她有小心。 在后宅里跟形形色.色的女人们斗了一辈子,哪能不懂这点儿手段。 表面上看就是两桌值钱点儿的席面。 应该说是最值钱的两桌席面,一路从云客来送到她面前。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会知道她今日做寿。 外面的人会传她儿女孝顺给她订了最好的席面。 不管事实如何,老三一家给她添了不少光彩。 倒是老大老二,折腾半天,自己人吃不到喝不著,怕是宾客们也不会念好,得白忙活一场。 只是难免有些意外,看老三一家穿著不像能拿出来这么多钱的。 忍不住又问:“到底谁给你们订的席面?” 沈清棠跟李素问交换了个眼神。 沈清棠坦诚:“祖母,我们真不知道这席面是谁订的。 我家要有四千两银子,就不至於会穿……”她扯了下身上乾净但不好的衣裳,“这个来被大伯二伯两家奚落了。” 若她真有四千两银子,绝对不会烧包的点两桌席面。 四千两银子,够在內城买几间最好的铺面。 李素问点头,“母亲,清棠说的是实话,我们確实不知道是谁送的。” 沈老夫人愕然。 还以为老三一家扮猪吃老虎。 正待开口,又听见外面起了骚乱。 还有人惊呼。 “打起来了!” “鸣公子跟客人打起来了!” 正低著头,轻摸肚子的沈清棠立马扭头。 每日,刚吃饱饭后,肚子里的小傢伙总是闹腾一阵儿。 不知道是两个小傢伙打架还是单纯在肚子里活动筋骨。 沈清棠现在的肚皮越来越薄。 胎儿动作大时,已经能看见鼓起的包。 在山谷里,饭后胎动时,一家人都会跑过来对著她的肚子喊话。 包括但不限於自我介绍、美食诱.惑、银钱诱.惑等。 比如“乖宝宝,我是外公沈屿之,等你出来了,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小外甥女,我是舅舅沈清柯,我给你们做了小玩具。” “……” 如今在祖母这里,沈清棠不方便说话,只能轻拍肚皮以示安抚。 听见沈清鸣跟人打架,顿时扶著桌子起身,往外走。 想去看热闹。 其他人还会顾虑名声好奇也不会往前院凑。 沈清棠未婚先孕,身上的污水不差这一盆。 李素问忙追出来。 沈屿之和沈清柯匆匆往前院走。 还有两个人不急不慢地往前院走。 腿脚不便的孙五爷和坐在屋顶上的季宴时。 按理说季宴时在屋顶上就能看热闹,见沈清棠出来,从屋顶上跃下,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一臂距离。 孙五爷拄著木棍一瘸一拐地往前挪。 二进院子里的人也都赶去前面。 沈清棠正愁没好的观赏位,就见王三小姐在人群前头朝她招手,“沈清棠,这边儿……” 大约王家在北川的地位著实不低,沈清棠嘴上喊著“接过”,很轻鬆就挤到了前头。 “你去哪儿了?方才吃饭我还给你留了个位置。你都没来。”王三小姐见面先抱怨。 “三小姐你为什么叫她过来?”站在王三小姐另外一边的沈清丹嘟著嘴抗议。 “我占的位置想让谁来就让谁来。你不想来你去一边儿唄!”王三小姐不客气地懟沈清丹,“我又没叫你跟著我。跟狗皮膏药似的,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烦不烦!” 沈清棠听著就爽,对王三小姐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沈清丹不敢惹王三小姐,就把火气都撒到沈清棠身上,“丟人显眼的东西,你来这里做什么?就是因为你个扫把星,今日祖母祝寿才这么多事! 你赶紧滚,別连累王三小姐。” 王三小姐挡在沈清棠身前,面对沈清丹,“你这人怎么这么討厌?沈清棠是我的朋友,你骂我的朋友就是骂我!我不喜欢你,你不要站在我这里。” 她说著就推了沈清丹一下,“人家好心来给你家祖母贺寿,你还骂人,没教养!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 第121章 能动手的时候儘量少吵吵 王三小姐声音不小,不少看打架的人齐齐转头看她们。 沈清丹没想到王三小姐这么不留情面,脾气也上来,顾不上父母的教诲,骂道:“你以为我稀罕哄你这个白痴吗?还不是我父亲母亲让我陪著你! 能跟沈清棠玩到一起,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王三小姐也跳脚,“你才不是好鸟!你们全家都不是好鸟!不稀罕还像跟屁虫一样跟我一上午!不对,不是跟屁虫是哈巴狗!对著我摇尾巴!略略略……” 沈清棠看著吐舌头做鬼脸的王三小姐:“……” 到底还是孩子。 她二话不说就扬起手。 能动手的时候儘量少吵吵。 骂人不疼不痒。 沈清丹上午刚被沈清棠甩了一巴掌,可不想当著这么多人再挨一下,后退一步躲开。 沈清丹跳脚还想骂人,结果被挤上来看热闹的小姐丫鬟们挤得差点摔倒,顾不上再跟沈清棠打嘴仗。 看热闹的人见有空就挤了上来,把跳脚还嘴的沈清丹隔在远处。 沈清棠打不著沈清丹才开口:“沈清丹,脑子是个好东西!没有脑子就少开口,否则我不介意教你怎么做人。” “你俩才是狗!你俩狼狈为奸!”沈清丹隔空骂人,全然不顾形象。 沈清棠不想搭理没脑子的蠢货,只懟了一句,“乱叫唤的才是狗!” 比起骂人,她更喜欢动手。 王三小姐可不是吃亏的主,还待还嘴。 恰好赶来的大伯母出声喝止:“沈清丹!注意你的言辞!” 她以为沈清丹是跟沈清棠打架还补了一句,“別搭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多跟王三小姐一起玩耍。” 沈清棠不厚道的笑出声。 王三小姐表情更是一言难尽,“沈清丹骂的就是我!” 大伯母表情变得十分精彩,跟调色盘似的转了一圈,拖著沈清丹往外走,“你给我回房间闭门思过去!” “沈清棠……沈清丹,你也是沈家人啊?你跟沈清丹是姐妹?”王三小姐一脸才反应过来的震惊。 “三小姐,今儿谢谢你维护我。”沈清棠有点儿感动,也有点愧疚,“之前都没机会跟你说,今儿过寿的人是我祖母。这是我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家。沈清丹……是我堂姐。” 最后一句说得极为不情愿。 沈清丹嫌弃她,她还不愿跟沈清丹扯上关係呢! “啊?”王三小姐脸上的诧异在上下扫了沈清棠两遍之后变成了瞭然的同情,“有这么有钱的亲戚很难受吧?每次登门都会被嫌弃,不来还不行!” 沈清棠张开嘴对上王三小姐“我懂你!”的眼神,又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我家有亲戚在云州,每年得去一回,去一次我够一次。她们叫我乡巴佬、小村姑,可討人厌了!” 北川是县,西凉府相当於市,云州是省城。 县城的有钱人到省城走亲戚,又成了乡巴佬。 沈清棠:“……” 虽然她不是自卑,但能理解王三小姐。 世人向来如此,人为分三六九等,上等人看不起中等人,中等人看不起下等人。 比起八卦,沈清棠这会儿更好奇沈清鸣为什么打架?跟沈清鸣打架的还是个老熟人,小胖子。 沈清棠岔开话题,“他们为什么打架呀?” 不会还因为上次猜灯谜的事吧? 小胖子和沈清鸣两个人廝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谁也不让谁。 王三小姐摇头,“不清楚。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在一起。你看好几个人上去都拉不开呢!” 王小姐话音刚落,就见二伯母跑过来,上去就扯小胖子的头髮,“好你个小肉墩,敢欺负我儿子!” 二伯母一上场,王夫人和另外一个有点眼熟的夫人也齐齐上前。 不是拉架是去撕二伯母。 王三小姐跺脚,“哎呀!母亲怎么也去凑热闹?!哎呦!姨娘也是。” “姨娘?”刚把另外一名妇人认出来的沈清棠惊诧道:“县太爷夫人是你姨娘?” 上次送香皂时见过一次,难怪觉得眼熟。 王三小姐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啊!她是我小姨。那个打架的胖子是我幼弟。我小姨最是宠爱我幼弟,她可泼辣的紧!那个沈清鸣算是捅了大篓子!” 沈清棠点头,略有些同情地望向沈清鸣。 这回,他算闯了大祸。 別说王员外和县太爷什么態度,就是大伯父都不会放过他。 沈清棠念头刚动,大伯父就衝到沈清鸣面前,抬手就是重重一耳光! 巴掌声很响,力道也大。 沈清鸣被一巴掌扇偏了脸,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其余人也被这一巴掌打得怔住。 尤其是几个当事人。 大伯父指著二伯父骂:“你赶紧把这个小畜生带走!还嫌他丟人丟的不够?!” 二伯娘一听朝大伯父扑过来,“沈岐之你敢打我儿我跟你拼了!” 县令夫人和王夫人俩姐妹则拉著小胖子到旁边,齐齐检查小胖子身上的伤。 “哇!”沈清鸣迟来哭声唤醒了其他人。 二伯父和大伯娘也齐齐扑上前。 二伯父上前是为了拉架。 大伯娘是为了挠二伯娘。 打仗的主角换了人反而更加热闹。 宾客们没有一个遵从“非礼忽视”,这会儿也没人讲究男女大防。 所有人齐刷刷挤在前院看热闹,把本就不大的前院围的水泄不通。 拉架也仅限於嘴上喊两句。 “別打了!” “多大点儿事!” “他还是个孩子。” 王三小姐看得眼睛发亮,时不时还得点评两句。 “沈清棠,你二伯母那指甲真厉害!挠谁谁流血!” “啊啊啊!沈清棠你大伯母太不讲武德了!她故意扯掉你二伯娘前襟的衣扣。” “嘖!你二伯是不是特別怕你大伯啊?只敢拉架不敢动手,还不敢护著自家婆娘,怂包!” “……” 沈清棠一声没吭。 只要她还姓沈,这声她就没法吭。 终於明白家里有丟人的亲戚且被人议论到脸上来是什么感觉。 沈清棠此刻无比后悔为什么只是分家而不是断绝关係。 小胖子脸上被挠了两道,眼睛也被打肿,看著有点惨。 王夫人和县令夫人心疼地都快哭出来,一口一个“心肝你疼不疼?”“宝宝你別哭!”的喊著。 至於小胖子本人,满脸地不耐烦,两手不停地挥舞著,试图从两个女人手里挣脱出来,头不停地左歪右斜试图看打架的热闹。 “都给我住手!” 第122章 冤家路窄 苍老且威严的女声在大家身后响起。 眾人循声扭头。 如姑姑用轮椅推著沈老夫人过来。 沈清棠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 她祖母又重新打扮了下才过来的。 终於知道死要面子的大伯隨谁了。 火烧眉毛还能淡定先整理好仪表。 祖母的衣服还是那身衣服,头面换了一套,看著更雍容华贵。 有几分还在京城当家时的风采。 大伯父和二伯父两对夫妻齐齐停手。 沈清棠让开路放如姑姑和祖母过去。 沈屿之和沈清柯像是终於有机会劝架,挤到最前头。 沈屿之上前扶人:“大哥,二哥你们没事吧?我带了个郎中,一会儿让他给你们瞧瞧。” 沈清柯弯腰去扶已经嚇傻的沈清鸣。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跟小胖子打个架,会闹成这种场面。 沈老夫人没看大伯父他们,对著宾客们微微俯身,“老身谢谢大家过来给我老婆子贺寿!大家的心意我都领了。招待不周的地方也请大家多多包涵……” 几句漂亮的场面话说完,后面跟了句,“家里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留各位喝茶了。” 大多数来贺寿的都是人精,一句话都能绕八圈,哪能听不懂这么直白的送客, 纷纷起身告辞。 反正饭也吃了热闹也看了。 唯独没给老寿星贺寿。 还有一小部分人没眼力见,不过,看见別人都走也不好意思再留。 最后只剩下沈家三房、王员外一家以及县令夫妇。 沈老夫人看了看沈清棠一家,再轰人:“老三,你们住在城外,天不早了先回去吧!” 从以前老三就是个不管事的,现在留下更没用,何况还带著两个外人。 王三小姐悄悄对沈清棠道:“沈清棠,你下次进城来找我。我再告诉你后面的事。” 沈清棠:“……” 我其实没那么想知道。 面上还是含笑道谢:“那就先谢过王三小姐,咱们改日再见。” *** 离开大伯家,沈屿之回头看了看,才轻嘆:“二嫂真是的混不吝的!大哥明明是在帮他们。” “可能二嫂当时在气头上没想明白!只顾气大哥给沈清鸣那一巴掌!” “哼!”沈屿之摇头,“妇人之愚!大哥给清鸣那一巴掌,是先下手为强,为了防止王员外和县令记仇。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如今咱们只是虫。 若是二哥二嫂带著沈清鸣离开这事就当是小孩子打架揭过去。 眼下倒好。看县令夫妇和王家那架势,別说二哥一家,恐怕大哥大嫂也得脱一层皮下来,这事才能过去。” 沈清柯插话:“沈清鸣和那个小胖子为什么打架?” “我跟你们提过,上次我摆摊猜灯谜使,沈清鸣来摊子上找我麻烦跟一个小胖公子斗起来。 那个小胖公子就是王员外家这个小公子。 我猜两个人大约旧事重提,小胖子嘲笑沈清鸣猜不出谜或者笑他认小孩当爹的事,沈清鸣就恼羞成怒了。”沈清棠猜测道。 半大不小的公子哥们单独一席,就连爱凑热闹的王三小姐都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沈清柯笑:“怕是两者都有。” 李素问“啊?”了声,“那还真是冤家路窄。” 一家人就沈清鸣和小胖子的事不疼不痒的说了几句。 李素问想起什么转头问沈清棠,“那个王三小姐似乎很喜欢你?我看她叫你过去的时候,沈清丹气得脸都红了。”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卖香皂的时候见过王三小姐两次,其实不太熟。” 她顿了下问道:“你们就不好奇那两桌席面谁送的吗?一千九百九十九两白银一桌的席面!谁那么大方会送咱们?” “怎么不好奇?”沈清柯拍了拍爬犁, 示意沈清棠坐上去,“好奇也不知道谁送的。等明儿个进城时,去云客来打听一圈看看能不能问出来。” “提起云客来。”沈清棠慢腾腾挪上爬犁,“咱们还得去內城一趟。我得到朱屠夫那里去拿猪皮。说好明天还给云客来送货的。” 沈屿之拉著孙五爷。 李素问扶著沈清棠,沈清柯慢慢把爬犁调转过来。 李素问拖著一架空爬犁。 季宴时空著手跟在沈清棠身后一臂远的距离。 沈清柯嫌季宴时拉爬犁太粗暴,进一次城就得大修一次爬犁架,能不用他就不用他。 到朱屠夫摊子上拿猪皮时,沈屿之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鸡递给他,“谢谢兄弟每次都留著猪皮给我们。” 朱屠夫连连推辞,“这烧鸡贵著呢!猪皮都是我们杀猪要扔的,根本不值钱。上次你家姑娘已经给我们谢礼了,你们一回回给的东西比买猪皮贵的多。再这样,我以后可不给你们拿猪皮了。要不然像占你们便宜似的。” 沈屿之硬塞给他,“你就拿著吧!我们以后怕是要经常来找你拿猪皮。你不收下,我们总张嘴要也不好意思开口。况且这是吃席带出来的,你別嫌弃就行。” 朱屠夫推辞不过收下烧鸡 ,“老哥,这次要几张猪皮?我这里有两张。” 沈屿之侧头看沈清棠。 沈清棠刚在李素问的搀扶下,从爬犁上站起来,闻言抬头,“两张不够,能再帮我们要几张吗?” “得明天了。”朱屠夫笑著应下,“要多少你说个数,明天直接过来拿。” “有多少我要多少。” 朱屠夫诧异地看著沈清棠,“你要这么多猪皮做什么?” 沈清棠坦诚:“我想做点猪皮冻的小买卖。所以还请朱大哥帮忙多弄些猪皮。” 朱屠夫习惯性的磨著刀,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第123章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 朱屠夫娘子看不下去,开口:“猪皮容易去不乾净毛,挺费工夫也赚不了几个钱。 我们当家的是怕你们白受累。 以前也有人来拿猪皮回去做猪皮冻来卖。 结果碰见个挑刺的买家,吃到猪皮上还有没剃乾净的猪毛,把他摊子给砸了还打了人。 当时闹挺大,生意也黄了。 那么点点的猪毛怎么可能弄得一乾二净?后来,就没人再弄猪皮冻。 你们要做的话,可得小心!” 沈清棠和李素问齐齐谢过朱屠夫两口子的善意提醒。 除了猪皮顺带又买了二十斤猪板油以及两根小肠。 临走时又买了些羊肠油。 回到山谷时太阳还没落山。 沈家四口齐齐长舒一口气。 一个个都没什么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 沈清棠占据了家里唯一的一把竹躺椅,躺在上面感慨:“终於到家了!” 孙五爷坐在属於自己的轮椅上,朝季宴时紧闭的房门上瞄了眼,又扫了沈家人一圈,笑道:“怎么去走个亲戚像是刚歷劫归来?” 闭目养神的沈清棠点头,“五爷你说到我心坎里了,可不就是渡劫吗!” 李素问更是长嘆一声,“之前总觉得在山谷里的日子有点苦,想著若是去城里定会更好些。今儿走这一趟,我算是明白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以后再不会羡慕大嫂二嫂。 沈屿之连灌三杯茶水,用手背抹了下嘴,“在大哥家连水都不给喝。真正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素问把杯子推给沈屿之,示意他给自己倒一杯茶水,“你是没见母亲的被子薄成什么样!对著太阳都能透光。 她被子面用的却是二十两银子一匹的丝料。真不知道大哥大嫂怎么想的!” 沈清柯四仰八叉躺在自己床上,从鼻子里“哼”了声,“怎么想也没用!我大伯想藉由祖母的寿宴拉拢北川县的县令以及乡绅富豪。 谁承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先是被不知道谁借著咱们家名號点的两桌云客来酒席下了脸面。 又因为沈清鸣打了王员外家的小公子,同时惹恼县令和王员外两家。 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收场?!” 沈清棠事不关己高高掛起,“管它呢!反正狗咬狗一嘴毛,他们谁贏谁输都跟咱们没关係。” “清棠,不能这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你大伯和二伯一家好歹也是咱们的至亲。” 沈屿之给李素问倒满茶水,放到她手边,嘱咐:“小心烫!”,又拿起抹布擦著桌子上不小心滴落的水渍。 李素问护犊子的劲儿又上来,嗔怪地瞪沈屿之,“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我不姓沈我能说。县令和王员外两家怎么收拾大哥和二哥两家,就跟咱们没关係! 母亲的寿宴咱没吃他们一口,打人的也不是咱们一家四口中的任何一个。 跟咱们有什么关係?” 沈屿之好脾气地认错,“娘子说的对!不过,我和大哥二哥好歹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的面上饶了他们。” 说著换了话题,“你们说到底是谁那么大手笔用我的名给母亲点两桌那么贵的席面?” 李素问抱著茶杯轻吹著小口抿,“不知道,咱们一家四口的名字点了个遍。看来是旧相识,会是谁呢?” 沈清柯从床上坐起来,“我是没有这样財大气粗的朋友。在京城没有,在北川当然更没有。” 沈屿之和李素问齐声附和,“我也没有。” 李素问朝沈屿之翻白眼,同时翻旧帐,“你没有一掷千金的狐朋狗友?要不你再想想?景和二十五年春,靖蓝胡同怡红院……” 沈屿之拱手討饶,“夫人,你记性未免也太好了点儿!都三年前的事了你还能说出年月日?你都说是狐朋狗友,咱们如今流落到北川,那些人谁还能记得我?” 李素问没有得理不饶人的意思,“哼”了声,顺著台阶下来,“这话倒是。就算他们记得你恐怕也不会这么大手笔点两桌席面给母亲祝寿。” 沈屿之点头,“就算会也来不及。他们都在京城呢!” “咦?”沈清棠睁开眼,若有所思,“既然你们都没有,那就是我的朋友?或许是仇人?” 一直旁听的孙五爷忍不住插话,“仇人四千两银子给你点席面?这样的仇人我也想要!” “是三千九百九十八两银子。”沈清棠纠正孙五爷,懒洋洋地打个呵欠,顺口胡说,“说不准我的仇人財大气粗就愿意四千两银子挑拨离间呢! 大伯和二伯不就因为这两桌席面记恨上我们了?” 只是今日他们遇见更倒霉的事,没空发作是真的。 不说別人,单二伯母就憋著想跟他们算沈清鸣在大街上认爹的帐。 孙五爷:“……” “你这丫头,红的说成白的。”吹鬍子瞪眼,“人家四千两银子给你买饭菜酒水难道不是给你们三房人长脸?这么多银子就为了挑拨你们三家本就不和睦的关係?得有多大病?” 沈清棠坐起身,纳闷地上下打量孙五爷,“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那两桌席是你订的?” 孙五爷一噎,没好气道:“我哪有银子?我银子不是都给你们了?就是有银子,我也不会给你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订席。” 席面应当是季十九给王爷订的,顺带给沈家人做个面子。 王爷怎么能吃那些粗茶淡饭?! 谁知这毛丫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沾王爷的光吃了这么好的酒菜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歪曲他们好意。 真是岂有此理! “稀罕!”沈清棠重新躺回躺椅上,“我不用你给我订酒席,你早点离开我家就行!” 孙五爷:“……” 谁愿意住这又穷又破的地方山谷?! 幽怨地看向季宴时关闭的房门。 王爷啊,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你快点好吧! 第124章 孙五爷不会断袖之癖吧? 冬天日头短,屋子里很快暗下来。 休息好的李素问起身去做晚饭。 沈清棠和沈清柯兄妹俩趁著还能看清,一个算帐一个记帐。 沈清棠一直坚持当日的帐当日清。 今日无进项。 肥皂香皂成本费二百五十文。 家庭开支猪小肠八十二文。 沈清柯想起来自己还没记猪皮冻昨日收入的一千七百三十五文钱,问沈清棠,“还要单独分一本帐簿还是记在公中帐本上?” “都行。”沈清棠支著下巴,想都没想,“猪皮冻生意做不长,最多到来年春天。昨天赚的钱我都给娘了。你若是不嫌麻烦可以单独分一本帐册出来。 帐目会更清晰一点儿。” 沈清柯点头,“那我再分一本,明年冬天还可以做猪皮冻,到时候接著用。” 沈清棠扶著腰站起来,“嗯,我去融松脂,还得做明天送到云客来的猪皮冻。” 猪皮冻也是有比例的。 一般一张猪皮八到十斤。 刮去油脂还要轻一些。 油脂也不浪费,还能做肥皂。 一斤猪皮做三到五斤猪皮冻。 前日一百斤的猪皮冻用了一整张从猪屠夫家要来的猪皮再加上之前野猪剩余的猪皮,还加了卤猪蹄的汤,加了些滷好的碎猪头肉和野猪肉,以及胡萝卜和青菜,才凑够一百斤的。 两大张猪皮,做一百斤正好,若是再加碎肉还能剩下点儿自己吃。 听见沈清棠要做猪皮冻,季宴时不请自来,跟在她身后。 沈清棠撵季宴时,“你没事做就去画灯笼画。咱们说好了以后要计件给肉……” 说到一半对上季宴时的眼睛。 季宴时个子高,看她时半垂著眼。 浓密卷翘的睫毛半遮著眼睛。 露出来的一半眼睛乾净清澈。 就是过於清澈。 清澈到沈清棠认命地闭嘴。 他听不懂!! 沈清棠思索半晌换了说辞,“一幅灯笼画,两片肉。两幅画四片肉,三幅画六片肉,以此类推。 你画多少决定你明天能吃多少肉。 不画明天没肉吃,一片没有。” 沈清棠竖起食指,强调一片都没有。 “不想画画也可以写字。写百家姓……不是,就写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八个字,或者写福禄寿喜,新年快乐,元宵快乐这种。” 百家姓最多的还是前八个,有其他姓氏想买的可以现场再写。 “总之,你高兴写什么就写什么。写了就有肉,不写就没肉吃。” 沈清棠说完就仰著头跟季宴时脸对脸,眼对眼。 肚子里的小傢伙,恰好又动起来。 沈清棠低头摸著肚子,训:“你俩不爭气的这时候闹什么?害气势我输了。” 瞪眼这种事比的就是坚持,谁先移开视线谁就算输。 季宴时顺著沈清棠的手低头,怔怔地看著她的肚子。 隔著衣服,隱约也能看见沈清棠的肚子上的衣服无风自动。 等衣服渐渐恢復平静,季宴时走了。 沈清棠望著他的背影一头雾水。 季宴时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他的反射弧总是异於常人。 锅里煮的松脂水沸腾起来,沈清棠便顾不上季宴时。 *** 晚饭四菜一汤。 冷切猪皮冻一盘,干煸五肉,凉拌时蔬,蒜蓉鸡蛋以及米粥。 蒜蓉鸡蛋是沈清棠提供的食谱。 特別简单。 四个鸡蛋上锅蒸熟,冲凉水剥皮,切成大小均匀的四块。 四个鸡蛋一共能切十六块,依次摆在盘子里。 大蒜剥皮捣成蒜泥,加一点儿酱油进去搅拌均匀倒在鸡蛋盘中央。 部分蒜泥的汁液会自动浸泡鸡蛋瓣。 剩下的看个人喜好,喜欢吃蒜的就多蘸一点儿蒜泥,不喜欢的可以不蘸。 这道菜是沈清棠在网上学的,据说是山东特色菜谱。 沈清棠之前做过两次,沈家人接受良好,於是成了桌上的常菜。 晚饭时间,照例是閒聊或者家庭例会时间。 “明日进城,咱们还是分工合作?”沈清柯问。 沈清棠夹了瓣鸡蛋蘸著蒜泥送进嘴里,点头,“肯定得分工。不过不能所有人一起进城。” 孙五爷头一次见鸡蛋蒜这么吃,觉得新鲜,学著沈清棠的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辣得挤眉弄眼。 “呼喝”的看著没什么表情的沈清棠,难道她不辣吗? 李素问攥著筷子举手示意,“我明天不跟你们摆摊。以前在京城时过了腊八就开始张罗过年的年货。 衣食住行用都要添新。 咱们现在人多,吃的多,家里也得再添点儿粮油米麵。鸡蛋、调味料等。 另外还得买布,我寻思买稍微好点儿的布,给大家都做一套新衣裳。” 说到这看了孙五爷眼,“五爷,一会儿让清柯给你量下尺寸,我也给你做一套。” 孙五爷怔了下,橘皮脸上很快弯出惊喜的沟壑,“我也有?” 李素问点头,“不管什么原因留在我们家,就算我们家的一份子。过年都穿新衣裳,你当然也有。” 孙五爷连声道谢,觉得嘴里的蒜都没那么辣了。 “除去吃的和衣服,还得添些碗筷。老一辈子传下来的风俗,说添碗添筷子就是添丁,清棠如今怀著龙凤胎,可得多买两套碗筷。 其他盆盆罐罐该添置的也得添置些……” 李素问絮絮叨叨地报著,沈家人静静听著,时不时附和一声。 她要添置的都是日常生活所需。 孙五爷点了几次头,突然想起什么,望向季宴时。 他记得王爷最重用膳时的规矩,不喜他人说话。 如今犯了病,竟然没扔人? 孙五爷筷子抵著下巴若有所思。 沈清棠见孙五爷盯著季宴时眼睛都不眨一下,近似痴迷,怔了下。 隨即一个荒谬的念头压都压不住的从心底升起。 孙五爷不会断袖之癖吧? 如果是这样,他硬要留在山谷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这个想法过於荒谬,沈清棠被自己危险的想法嚇得打了下摆子。 第125章 我可不卖身 沈清棠忙收敛心神,恰好李素问已经报完“购物清单”。 她想了想开口:“採买年货的事要不先往后放放?我怕家里的银子不趁手。” 她下午刚跟沈清柯算过帐。 生意帐本上还余著两千一百零五文钱。 公中帐本上还余著八百四十一文钱。 卖猪皮冻的钱还有一千七百三十五文钱。 加在一起不过四贯多钱。 稍微好点儿的布料都要二两银子,手里的钱就去一半。 其他拉拉杂杂都不一定够。 李素问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迅速蔫吧下来。 懊恼道:“我光顾著盘算家里需要什么东西,却没仔细算钱够不够。” 也不是没算,就是算的比较粗。 比如,想著要买六个碗,挑便宜的,跟摊主磨一下十文就够。 买针线,要一个顏色的也能便宜点儿,大概十文。 却没去算总共有多少个十文。 沈清棠忙安慰她,“娘,我不是怪你也不是说东西不能买不该买。 你把方才说要买的东西都是咱们日常生活的必须品,买是要买的。 只是我觉得你可以先记下来需要什么然后咱们分批买。 进一次城买一批,这样方便咱们往回运,也能留出赚钱的空间和时间。” 沈屿之点头,朝沈清棠竖起拇指,“还是我闺女聪慧!” 然后拍拍李素问的手,“夫人,不是你的错。 以前在京城时,都是大嫂负责列要买的单子,二嫂出钱张罗去买。咱们只需要等著通知去领咱家那份儿。 今年你初掌家,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要管,定会有些手忙脚乱。 慢慢来,不要慌。” 李素问倏地坐直了身子,“对,还有茶叶。茶叶要买!酒也要买一点儿。” 沈屿之:“……” 走火入魔大抵如此吧?! 沈清棠其实不是为钱发愁,过年的钱没那么难赚。 只是觉得要做的事情太多,时间不够用。 沈清柯咬著手中的馒头,跟沈清棠商量,“要不,明日咱们分成四路?娘去买过年的吃食。我去卖肥皂和香皂,你让季傻子陪你去云客来送猪皮冻?” 孙五爷一口米粥呛进嗓子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憋得通红,指著沈清柯的方向说不出来话。 大胆! 竟然叫王爷季傻子! 沈清柯见茶壶离自己近,倒了一碗茶水推到孙五爷面前,“孙五爷,你慢慢吃,又没人跟你抢!也就是季傻子会护食。你只要不惦记他的肉就行。” 孙五爷咳得更厉害了。 一口一个的季傻子听得他心口疼。 沈清棠沉浸在走神盘算年前这段时间的计划,没注意到孙五爷的动静,直到孙五爷凭空飞出去。 同时听见熟悉的“吵!”字。 沈清棠杏眼微瞠,教育季宴时,“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总把人扔出去。” 季宴时不知道听没听见,半点反应都无。 孙五爷的断腿又受到了一次撞击,疼得直吸气,额头上冒出冷汗,硬是一声没吭。 沈清棠有些同情他,这是被扔怕了?! 沈清柯和沈屿之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到院子里去把孙五爷扶进来。 李素问仗著给季宴时做衣服的恩情,壮著胆子说他:“季宴时,清棠说的对。孙五爷腿受伤了你能不能不扔他?不对,他没受伤你也不该扔。你是晚辈,孙五爷是长……” 季宴时抬头看李素问。 李素问瞬间噤声。 沈清棠故意跟季宴时作对,接著李素问的话头继续碎碎念,“我娘说的对,孙五爷是长辈,你不能动輒就扔人。再说孙五爷爷又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呛到了。 你要知道……” 季宴时动了。 这回他把自己扔了出去。 端著碗拿著属於自己的两个馒头,出屋,跃上房顶,盘腿坐在房顶上才继续吃饭。 李素问:“……” 错愕地瞪圆眼,微张著嘴。 沈清棠:“……” 哎吆!少爷脾气见长?! 不过,他似乎学会了退让? 孙五爷呲牙咧嘴的被抬回厅堂。 李素问忙把摺叠床伸开,给他把被褥铺上。 沈清柯和沈屿之把孙五爷放在床上,重新按照孙五爷的指导把木板绑回断腿上。 本就不算大的厅堂里,摆了两张床,还有一张方桌四条凳子,显得十分逼仄。 “我说孙五爷……”沈清棠端著饭碗侧身,正对孙五爷,“你有没有觉得你要一直赖在山谷里,腿可能一直都好不了?你要不要考虑回自己家?” 孙五爷:“……” “我是你爹娘留下的客人!你凭什么轰我?” “就凭我们家没有吃白饭的!你刚也看见了,季傻子在我们家都得画灯笼画换食宿。 你非要留在我家过年也不是不行,你总也得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吧?”沈清棠的目光从孙五爷的头扫到脚。 孙五爷这会儿对“季傻子”三个字多少有点免疫。 更多的是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像被狐狸盯上的猎物,不自觉地拢了下衣衫,“我可不卖身!” 沈屿之第一个受不了,“孙老哥,要不,我背你到溪边儿照一下脸?” 沈清柯转头对李素问道:“娘,你记得採买年货的时候,多加一面铜镜。” 李素问:“……” 孙五爷:“……” 都一家子什么人吶? 他可怜的王爷,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卖身……肯定是卖不出去的。但是可以卖药方。”沈清棠放下饭碗,说出目的。 孙五爷顿时顾不上伤腿,扭著上半身就去找他的药箱,“你休想!我的药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品。” “你少吹牛!”沈清棠不信,“我就不信治风寒的药能有多独一无二!” “你感染风寒了?”孙五爷伸手,“过来,我给號个脉,孕妇感染风寒可不是小事!” 他上次迷沈清棠的都是对孕妇无害的助眠药物。 “不是我。”沈清棠摇头,“我是想跟你討要个治冻伤的药。” 孙姨娘,月姨娘,卖灯笼的老汉,卖肉的胡屠夫和他家娘子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 普通老百姓家里日子难过,根本捨不得买炭火,十个人里有九个患冻伤。 若是能卖冻伤药,定然能发个小財。 只是有个前提。 “不能要贵药材,最好是便宜的还效果好的药材!”沈清棠补充。 “你想得挺美!”孙五爷瞪眼,“都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又想药效好还想便宜,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第126章 劳动力短缺 沈清棠也知道自己要求有点高,她就是想试试孙五爷有多大本事。 当即换了一副嫌弃脸,撇撇嘴,“总说自己是医术高超,我还道真是天降神医。 没想到……嘖!” 有些话没说,比说出来效果还好。 一声拉长的“嘖!”就已经足够孙五爷听的面红耳赤。 气的。 无论古今,没有人喜欢別人质疑自己的专业能力。 孙五爷也不例外,倏地坐了起来,扯到伤腿,又是呲牙咧嘴,抱著腿朝沈清棠愤愤道:“不就是个冻疮药吗?给你就是。” 说完就皱眉沉思,掰著手指头,自言自语,“紫草一两……桑枝,不行、乾草……瓜皮,好像不够好,桂枝……” 沈清棠听不懂,只知道他念的都是药材。 也很意外孙五爷一提药立马像换了个人,瞬间就沉入到自己的世界里。 便起身拿了纸笔,放在孙五爷手边,没再打扰他。 沈屿之和沈清柯都洗过手重新坐回桌边。 李素问压低声音道:“你说孙五爷真能做出又便宜又好用的冻疮药吗?” 大概先入为主,总觉得孙五爷最擅长的是治外伤。 沈清棠摇摇头,“他或许能配出最好的冻疮药,但是便宜不便宜不好说。” 哪怕一点儿都不懂中医也知道能见血就好的外伤药肯定不会便宜。 自从到山谷以后就天天跟木头打交道的沈清柯眼神示意孙五爷一直很宝贝的药箱,“中药我不懂,但是他那药箱是好木料。 咱们去药铺一般都会闻到浓重的中药味对不对? 跟孙五爷住了这些天,你们有闻到他药箱里的药味吗?” 沈屿之和李素问齐齐摇头。 沈清棠轻拍肚子,反问:“闻不到药味是不是因他药箱里的不是中药材而是研製好的药丸、药膏、药粉,且装在瓶瓶罐罐里,才闻不到?” “怎么会?”沈屿之摇头,“家里的跌打损伤膏味道一样重。中药味道一般都浓。” 沈清柯放下筷子,掏出帕子擦净嘴才开口:“他的药箱不光不散药味,靠近了还能闻到木头自带的香气。” 李素问倒了两杯茶,分別递给吃饱的沈清棠和沈清柯,不解道:“就算药箱真不透药味又如何?跟孙五爷的医术有什么干係?” 沈清柯侧头看了还在皱眉思索的孙五爷眼,才接著道:“药箱跟医术没关係。只是像清棠说的,这位孙五爷来头一定不小。 他用的药怕都是些昂贵药材。” 沈屿之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咦?”李素问纳闷地侧头问他,“你也闻见木头的香味了?” “我哪有那本事?”沈屿之摇头,“我就是见他除了吃饭去茅房,那药箱就没离过身。睡觉都背著!一般这么宝贝的都是好东西。” 李素问:“……” 沈清柯:“……” 沈清棠:“……”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沈清棠摆摆手,“能不能配出来不重要。我就是给他找点儿事干!” 当所有人都忙碌著干活时,唯一那个閒著的便格外扎眼。 骨折怎么了? 她一个孕妇不都还坚持赚钱?! “刚才说到明日进城分工的事。我先说说我的想法。 爹,娘,二哥,这房子当初盖的时候就是为咱们一家四口住,不管厅堂还是臥房就为了满足咱们一家的许村,没考虑过待客问题。 眼下家里来两位不速之客,一个心智有问题偏生武力高强,咱打不过轰不走,另外一个一身医术还断了腿也轰不走。 这样一来咱家厅堂也成了臥房,现在挤得满满当当。” 生活质量严重下降。 沈屿之、李素问以及沈清柯目光在房间里环绕一周,深以为然。 “我的建议是,二哥你还得辛苦下再砍些树。”沈清棠转身指著东南方向,“咱们再盖两间东偏房。剩余的土坯砖不够再盖屋子,现在做土坯砖也来不及。 咱们不是专业的採石工,弄点石头下来费时又费力。我建议是盖木屋,这样速度快,赶在过年前你和孙五爷就都能有自己的房间。” 其实她更想让季宴时搬到偏房,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他。 沈清柯有点犹豫,“你说的我也想过。只是一直没腾出手来。” 一家人每天都忙忙碌碌。 “若是我在家伐树,就得你们去城里摆摊,如今家里买卖种类越来越多,就清棠和爹,要送货还要摆摊,我怕你们忙不过来。” “不是还有我?”李素问道,“我可以先帮著送完货,等清棠腾出手来再去採买。” 沈清棠摇头,“我也没打算让爹爹去。” 她指了指不远处清理出来的两块空地,“我们得赶紧把大棚支起来,把蔬菜种上。若是猪皮冻销路好,我怕咱们青菜供应不上。 老百姓常说二八月青黄不接,我想著现在盖好大棚,到二月正好开始卖青菜。” 沈清棠的提议遭到了一家人齐齐反对。 李素问第一个不同意:“不行!你月份越来越大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进城又是送货又是卖灯笼和肥皂。” 沈屿之也不干,“盖大棚不差这一天。我明天跟你进城。” 沈清柯点头,“爹说得对!我和孙五爷多在厅堂睡两天不妨事。” 沈清棠很感动,但也坚持,“我们家要做的事情太多。明日復明日,总有干不完的活。只有各司其职才能最大化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更多的事。再说,不是还有季宴时?” 沈清柯嫌弃:“那个二傻子能顶什么用?也就是来回拉著爬犁,还得加两块肉才干活。” 李素问张了张嘴没吭声。 她想说沈清柯说话有点过,但,似乎大概好像,季宴时也就拉回拉个爬犁。 “你们別小看他!”沈清棠头一次为季宴时说话,“只是咱们到现在都还没给季宴时用武之地。就他那张脸,往摊子边儿一站,一会儿咱们摊子前就围一堆人。” “可他怕吵。怎么会乖乖的配合你演美男计?” “他以前还嫌咱们吃饭说话吵呢!现在不也接受了?!”沈清棠反问。 第127章 坐地起价 其余三口人:“……” 好像真是这样。 沈清棠接著劝:“况且明日我也没打算摆摊,只想进城送货。娘也可以陪著我。 我想著先去给云客来送猪皮冻,再去给孙姨娘和月姨娘送香皂和肥皂。 送完货我跟娘去採买年货,然后就回来。” “对,孙姨娘她们还说要跟著做生意来著。”李素问点头,“那我明天陪你去送货。” *** 腊月十七,晴。 沈屿之和沈清柯把要带的肥皂和香皂以及猪皮冻分別固定在两个爬犁架的下方。 肥皂带了第八批的全部,有三百两左右。 香皂只带了四分之一多点儿,一百两。 猪皮冻是一百斤,为了好搬运分成五份,一份二十斤。 沈屿之弯腰拍了拍爬犁架,一脸担忧,“你们娘俩能行吗?別看著不起眼,都是重物。” 沈清棠微抬下巴示意季宴时,“放心,我们有壮工。” 沈清柯嘆息:“那你就祈祷这壮工不半路撂挑子吧!” 进城的一路出乎意料的顺利。 季宴时走最近的下山路,爬犁拉的又快又稳。 节约了不少路途和时间。 沈清棠莫名觉得,是因为要进城的是她跟李素问的关係。 可惜,季宴时不会给她解惑。 *** 集市上的年味越来越浓。 沈清棠第一感受到“过了腊八就是年”这句话真实的意思。 摆摊的摊贩们比往日多了些。 来集市上的人更是比平时多了一倍有余。 卖灯笼和对联的摊贩也渐渐多了起来。 倒是没看见之前卖灯笼的老汉,大约还在家里给他们赶製灯笼。 “怪不得朱屠夫说,过年这几天,是他一年来真正能挣到钱的时候。”李素问新鲜地左看看右瞧瞧,还不忘搀著沈清棠的胳膊,怕她滑倒或者被人群挤到。 跟在她们身后的季宴时,明显越来越烦躁,却依旧没扔了爬犁跃上房顶。 云客来地段很好,就在县城中央,也是集市的中央。 在十字路口东南角。 据说云客来的东家找人看过,这铺子旺他。 没想到生意真这般好。 沈清棠带路,跟上次一样绕到云客来酒楼的后院,敲门。 来开门的还是高师傅的徒弟。 “是你啊!”高师傅的徒弟特別高兴,“我师傅等著你呢!跟我进来吧!” 沈清棠从爬犁架两侧取下六个木轮,卡在爬犁下方的凹槽上。 拖地的爬犁就成了方便拖动的板车。 最近几天没怎么下雪,县城里路面上的冰化的七七八八,爬犁的优势在城里全无。 因为还拉著货物,拖在地上特別重,爬犁磨损得厉害。 进一次城就要换一副最下方的两根竹片。 这回爬犁下方的竹片已经换成了硬度相当高的光滑木棍。 为了避免再磨损,沈清柯在沈清棠的启发下给每一架爬犁都做了可拆卸木轮。 有冰时是爬犁。 无冰时是拖船车。 云客来酒楼后院自然不会有冰。 从后院门口,到大厨房还有一段路。 第128章 因为我们家的猪皮冻独一无二 高师傅:“……” 好笑道:“看你年纪不大,考虑倒是挺周全。 先说好,我不是故意想坑你。我一个掌勺的可不懂你们做生意的这些弯弯绕绕。 只是一种食材天天上桌,客人会腻。 订一个月,必然会空一段时间……哎呀!听你的,十三文一斤。 先送一个月,过年期间休沐不用送,剩余的天数顺延。” 沈清棠满意了,“成交!高师傅您是个爽快人!” “主要我看出来你这个小娘子就是个小狐狸,我算不过你,费那劲干啥? 进猪皮冻的又不是我的钱,是我们东家出钱,我有什么好心疼? 不过做买卖讲究先小人后君子,得罪人的话我先说到前头。” 高师傅长得五大三粗,模样也不友善,人往那一站就是大写的“寻衅滋事”“你惹我试试?” 李素问一听他要先小人,嚇的哆嗦,却还是咬著牙挡在了沈清棠身前,“我……我们就是想做买卖,不想惹事。” 沈清棠心里生暖,动作轻柔的拨开李素问,小声安抚她,“娘,你別怕! 高师傅只是看著凶,人很好说话,他没欺负咱们,就按规矩办事。” 高师傅:“……” 努力压低自己的声调,儘量露出八颗牙齿,让自己挤在一起的五官舒展些。 “咱们签订契约可不止会写价格几何,还得写上若谁食言会怎么惩罚。 按照云客来的规矩,这一个月里,除去过年休沐,你得风雨无阻,每日巳时三刻前,把猪皮冻送到云客来。” “若是做不到,你得赔偿十倍银钱。 还得保证供给云客来的猪皮冻必须乾净美味,品质如一。否则我们有权单方面解除契约,且不赔付一文银钱。” “若是你供的猪皮冻让客人吃坏肚子或者出现其他问题,你还得赔偿相关损失。” “……” 经常跟卖菜卖肉的打交道,高师傅对契约內容十分熟悉。 沈清棠听著確实都是些防小人的条款。 但,这些约束都是对云客来有利的。 沈清棠点头,不卑不亢道:“高师傅,你说的这些我都没什么意见,只是买卖是建立在对双方能共贏的基础上。 云客来的权益有保障了,我们卖家是不是也能对云客来提几条要求?” 高师傅怔了下,沈清棠的话里有几个词他没听懂,意思不难懂,他笑了下,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要对他们提要求。 之前,只要他点头答应接货,不管屠夫还是园农都一脸感恩戴德。 他一方面觉得沈清棠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另一方面又觉得新鲜有趣,“你说说看。” “第一,在我们合作……我是说契约存续期间,云客来只能在我们家进猪皮冻。” 高师傅挑眉,“你这小娘子是不是有点霸道?” 没听说过谁家酒楼只用一家菜农的菜。 沈清棠自信一笑,修长的脖颈挺直,“那是因为我们家的猪皮冻別说在北川,就是放眼整个大乾都独一无二!” “你娘子你有点吹牛了吧?就点不值钱的猪皮做出来的猪皮冻还大乾独一份?” “猪皮是不值钱。可把猪皮处理到这么干净的是不是就我们一家? 把猪皮冻做成的是不是也只我们一家? 大冬天还能有绿叶菜做猪皮冻的是不是更是只有我们一家?” 沈清棠三连问,问的高师傅默然。 沈清棠继续:“我们离开云客来可以换一家酒楼供货,无非就是量小点儿,但是卖价提上去我也不亏。 再大不了我就摆摊卖,十五文一斤,有的是人抢著排队。 过年了,谁家里不添点儿平时捨不得买的吃食? 最起码陈家小公子就得来排过队。” 高师傅轻嘆摇头“难怪家里人不放心你一个怀著身孕的小娘子出来做买卖。看著文文静静,没想到是个牙尖嘴利不吃亏的性子!” 沈清棠暗暗鬆了口气,高师傅这是答应了。 万事开头难,最霸王的条款云客来都接受了,剩下的更好谈。 大概都是些保障沈家利益的要求。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欠。 不管云客来酒楼生意如何,每日必须雷打不动以每斤十三文的价格购买一百斤猪皮冻。 在乙方,也就是沈清棠家的猪皮冻没有任何质量问题的前提下,如果云客来酒楼单方面提出解除契约,需得向沈清棠支付剩余应供猪皮冻的总金额。 …… 拉拉杂杂,都是现代常见乙方合同条款。 高师傅听到最后已经麻木,强挤出来的微笑收了起来,没听完就吩咐小徒弟,“你带她到前头跟掌柜签契约,她怎么说就怎么办。 掌柜问就说我答应的。顺带把今天的猪皮冻钱给她结了。 后厨事还多著呢!你领完路赶紧回来干活。” 反正不过是点儿猪皮冻,能有几个钱?! 云客来赔的起。 话虽没听完,也知道小娘子只是想要个保障,又不是多夸张的要求。 小徒弟一脸震惊两眼迷茫。 震惊他师父居然这么好说话? 迷茫沈清棠说的他有点听不懂。 更记不住。 到了前厅,掌柜的也被沈清棠的“痴心妄想”惊住。 再三跟小徒弟確认,“你师傅当真答应她了?” 小徒弟连连点头,“对!我就在一旁听著的。你不信就去后厨问我师傅嘛!” 掌柜撇嘴,“就你师傅那狗脾气,我去了准被呲噠。他答应了就行。” 掌柜的念叨著拿过纸笔开始写契约。 契约一式两份。 掌柜盖上云客楼的徽章,沈清棠按的手印。 沈清棠吹乾墨跡,把文书收好,交给跟在自己身后的李素问。 李素问小心地收进袖袋里。 掌柜的拿出一贯钱,又数出三百文给沈清棠。 沈清棠数了一遍钱,递给李素问,又转向掌柜问,“掌柜的,跟您打听个事。昨日我见领著伙计到沈岐之家里送过两桌席面。 我想问下,你还记得来订席面的人长什么模样吗?” 第129章 情敌? 掌柜闻言怔了下,仔细瞄了沈清棠两眼,才恍然,“昨日.你也在沈家。不对……” 他说著低头重新看了一遍契约上的名字,“昨日那席面也有你一份。” 沈清棠点头,“对,所以才想打问一下,是谁送得席面。总要知道欠的是谁的人情,来日好还。” 掌柜点头。 人情往来,就是你来我往。 面上有些为难,“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真不知道。他没留姓名。 身材適中,面容……” 掌柜的仔细回忆了下摇头,“他长相很普通。我干掌柜这么多年,迎来送往,多少有点见人不忘的本事,却还是记不住他的样貌。” 沈清棠眸光流转。 真普通到扔人堆里三秒不见的人,往往做著不普通的事。 会是谁呢?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沈清棠带著疑问离开云客来。 从云客来出来,离月姨娘当奶娘的主家更近一些。 怕给月姨娘惹麻烦,沈清棠还是敲的后门。 好在月姨娘待的这户人家比较和善,没有嫌弃她们来找月姨娘。 还单独给了她们在门房说话的空间。 李素问看见月姨娘就夸了两句主家好。 月姨娘点头,“是啊!我比文姨娘运气好。 最起码这户人家待我挺好,吃的穿的都没亏待我。” 至於银钱,到不了她手里,她也不惦记。 李素问先把香皂箱子给她。 沈清棠轻拍了下木箱,“这是一百两香皂,成本价算两文一两。售价你看著卖。” 装肥皂的是大木箱,沈清棠掀开,从里面数出一百两肥皂,“肥皂也给你留一百两,成本价算一文。” 月姨娘千恩万谢。 再三保证一定会把肥皂和香皂卖完,好把钱还给沈清棠。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你们代卖,也省了我麻烦。” 沈清棠怕耽误月姨娘的工作,没多留,紧接著离开。 孙姨娘打工的浣衣房,沈清棠不知道在哪儿。 跟李素问商量了下,决定先去逛街採买。 买完东西回家的路上送到孙姨娘家里去。 今日沈清棠母女出来採买,只跟著季宴时一个发挥不稳定的壮劳力。 沈清棠建议先从轻便的开始买,好方便携带回家。 最轻便也是著急的买的当属布料。 离过年还有十三天,李素问要做六口人的新衣,实在没有继续拖的空间。 进布店之前,沈清棠跟季宴时商量。 不算是商量只是让季宴时选择。 “季宴时,你可以选择在这里看著爬犁等著我们,或者把爬犁拎到屋顶上等著我们找你。” 季宴时选择了后者。 他似乎偏爱空旷的高处。 沈清棠不惊讶他能拎著爬犁上屋顶,只是觉得太过扎眼。 让她羞於承认与他同行,忙拉著李素问进了最近的布店。 在大乾,买不起丝织物的百姓常用“布”做衣衫。 麻布、葛布、布等。 之前沈家人买的第一批做衣服的布就是麻布。 基本算是市面上最便宜的布料。 在“布”料里,最好的当属布。 也就是沈家人现在所穿。 除了“布”之外,还有很多其他丝织面料。 锦、罗、纱、绸、綾、绢、缎、帛、緙毛等等。 其中像纱一类的料子多数用在夏服。 像緙毛就是冬季衣服常用。 锦一类的也用做冬服。 锦有很多种,其中就有季宴时最开始穿的那种昂贵的锦。 还有一些比较价格比较亲民的锦,跟季宴时那件锦服,天差地別,几乎像是两种面料。 锦再亲民也要五两银子一匹布,不是现在的沈家能买的起。 沈清棠母女俩转了一圈,决定买绢。 山谷里没有外面这么冷,对布料的厚度要求可以降低一点儿。 绢类布料有素绢和提绢。 提绢品质更高,要贵一些。 她们选了素绢。 还是素绢中比较便宜的一种,六百二十五文一匹。 最终挑了四个顏色。 半匹靛蓝,半匹緋色,半匹桃红,半匹浅紫。 总共费一千二百五十文。 卖猪皮冻的一千三百文,恰好刚够。 买完布匹,李素问陪沈清棠去买了些做肥皂香皂的猪板油。 依旧是二十斤重,二百文钱。 朱屠夫给沈清棠拿了五整张大小略有差异的猪皮。 “哇!”沈清棠惊住,“怎么这么多?” 据她所知,朱屠夫虽然生意还不错,平日里也就杀一头猪,逢年过节一日宰杀两头猪来卖肉。 这两天过年,生意更好了些,最多也就宰杀三头猪。 “怕你不够用,我找其他屠夫又拿了两张猪皮给你们。”朱屠夫笑呵呵道。 沈清棠有些不好意思要付钱。 理智上知道,朱屠夫只是顺水人情,平日里猪皮他们又不要。 她给过肥皂,昨日沈屿之在大伯家顺来的下酒菜也送给了朱屠夫。 按理说买这些猪皮也足够。 只是情感上还是觉得欠了莫大人情。 和沈清棠同样感觉的还有朱屠夫两口子。 朱屠夫夫妇连连推辞。 “沈家小娘子,你再这样我们真不给你猪皮了!本来就不值钱的东西,你回回给我们东西!这比卖给你还贵呢!” 沈清棠便没再坚持。 人情往来,不差这一时。 买完猪板油,又去买了些酒水。 二十文的茶叶,三十文的酒。 茶叶是碎茶,酒是劣酒。 卡著余额买的酒和茶。 非必需品,可以不买的就少买。 李素问把买回来的东西,固定在爬犁上。 母女俩带著季宴时往东城走。 先到了沈炎母子住的地方,家里锁著门,母女俩又拉著爬犁把肥皂和香皂送到沈炎打工的家具铺。 沈炎见沈清棠和李素问过来十分惊喜,把她们让进店里坐。 季宴时没进屋,盘腿坐在爬犁架上。 沈清棠临进店时特意回头看了眼,季宴时坐姿十分挺拔周正。 暖阳照在他身上,像撒了一片金光。 一个破木头爬犁架让他坐出了龙椅的架势。 比庙里供奉著的菩萨还端庄。 她恶意的想,季宴时这皮相就算真被在庙里也不是清心寡欲的菩萨,肯定是画在墙上的恶魔一掛,还得是色.魔。 旨在告诉年轻的姑娘们,不要被色.魔皮相所蛊惑。 李素问轻扯沈清棠的衣袖,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悄声问她,“那姑娘是谁?” 沈清棠目光看去,才发现店里多了一位年轻姑娘。 看衣著装扮像是有钱人家的姑娘。 看言谈举止像店里的东家。 看她的眼神,像是……情敌。 第130章 我愿意做这个媒人 沈清棠瞬间就猜出这姑娘的来歷。 小声对李素问道:“应当是堂哥东家的千金。” 几乎同时,那姑娘走到沈炎身边,揪著他衣袖摇晃著,柔声问,“炎哥哥,这两位是?” 沈清棠隔著衣衫搓著胳膊上被这声甜腻腻的“炎哥哥”激起来的鸡皮疙瘩,嘴角微抽。 大概穿越后见过的姑娘不是沈清丹那样的泼辣货就是王三小姐这样的小可爱。 还是头一回见这种……不知道怎么形容。 穿之前看过一类短视频段子,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姑娘,用夹子音喊,“哥哥你好坏!” 听得人身心都是折磨。 当然,姑娘没五大三粗,只是骨架有点大,五官平庸了些。 而沈炎继承了沈家的好皮囊。 沈炎红著脸挣开那姑娘的手,往旁边挪了一步给双方介绍。 “这位是东家的小姐,叫美珠。” “这两位分別是我三婶儿和堂妹。” 美珠小姐听见沈清棠只是堂妹,防备的眼神才终於从沈清棠脸上挪开,隨即换上一副热切的主人姿態,还恢復了本来的嗓音。 “堂妹,三婶儿,外面冷吧?我去给你们一人拿个汤婆子。” 说罢小跑著离开。 李素问鬆了口气,“这姑娘咋一惊一乍的?” 沈炎越发不好意思,吶吶道:“她平时不这样。” 沈清棠打趣道:“对,平时不这样。只是把我当成堂哥的孩子的娘才这模样。” 甚至看见她大著肚子,指不定想到哪去。 沈炎脸爆红,耳朵尖和脖子都染上红色,手足无措。 李素问训沈清棠,“哪有堂妹打趣堂哥的?你都还没嫁人呢!这胡话也敢说。” 训完接著看向沈炎,“这姑娘当真对你有意思?” 沈炎略略退了点儿热度的脸又烧了起来。 “婶娘你……”沈炎舌头打结,说不利索,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东家有那意思,但是,咱们……我,我觉得配不上人家……” 很快东家千金抱著两个汤婆子过来,塞给李素问和沈清棠一人一个。 听得云里雾里的沈清棠母女也不好再打趣沈炎。 简单的说明来意。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沈炎连连道谢:“谢谢三婶娘专门为我娘跑这一趟。我娘说今儿要洗的衣物比平日多些,得晚上才能回家。” 李素问摆摆手,“没事,我们也该出城了,肥皂有点重,你过来搬一下。” 沈炎跟出门,把装肥皂的木箱从爬犁架下方搬出来。 又把之前固定用的绳子重新盘好,掛回爬犁架上。 李素问跟沈清棠就告辞离开。 沈炎送了几步。 见美珠小姐没跟过来,李素问才问沈炎,“这姑娘就是你救下跟人私奔那姑娘?” 沈炎点头,“嗯。” “那倒是个重感情的傻姑娘。沈炎,你是个好孩子,人品素来端正。婶娘还是想多嘴说两句。 我看那姑娘明显中意你。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东家有意思把闺女嫁给你。 你若是对那姑娘有意,就大大方方上门求娶。 若是对人家无意,也早些跟人家姑娘说清楚,莫要耽误人家。 也別凭白担上负心汉的名声。 你东家在咱最难的时候拉咱一把,是咱得恩人,別结亲不成反结怨。” 沈炎脸上刚散去的热度又重新升了回来,点头。 “三婶娘,你放心,我不会做利用恩人姑娘为自己谋私的事。刘姑娘她……是好个姑娘。只是我……我觉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才……” 红著脸说不下去。 男婚女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在大乾,婚事是自己做不了主的。 沈炎更没想过有朝一日,在大街上跟女眷长辈这么直白的討论自己的婚事,羞到不行。 沈清棠偷笑,都是自己整天不停地给她原本同样保守的娘亲洗脑,至於她娘现在在男婚女嫁的態度和思想上有点过於超前。 好心地给沈炎解围,“娘,你对堂哥这么好,我二哥知道定要吃醋。你都还没为他张罗婚事。” “我怎么张罗,咱们现在……”李素问说到一半明白了沈清棠的意思,也明白了沈炎的顾虑,轻嘆,“也是,咱们现在这条件,跟人家姑娘比是高攀了。 你东家既然中意你,想必更看重你的人品。这事你跟你娘好好合计合计。 若是需要人登门提亲,你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做这个媒人。” 沈炎红著脸点头。 *** 出城时的城门口的守卫是沈清棠头一次塞酒感动哭的那个小队长。 他叫陈斌。 沈清棠照例分出一小坛酒给他,让他们分著喝了暖暖身子。 陈斌接过酒,道谢,左右瞧瞧,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提醒沈清棠,“小娘子,我看你们的路引还是刚到北川时给你们发的临时路引。 你们到北川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若是手里还宽绰,儘早在城里租个落脚地把黄籍办了。” 沈清棠眉梢微挑,也悄声问:“陈队长,是不是又有什么变动?” “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別往外传。等过了年,咱们北川县要推行符牌制。到时,人手一个符牌,你家没有文书的这位……” 陈斌微抬下巴示意季宴时,“怕是不能再进出城。” 沈清棠的打点还是有成效的。 孙五爷还好,好歹还有个通关文牒、路引。 季宴时什么都没有。 守城的人看在沈清棠的面子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权当季宴时不存在。 “符牌?”沈清棠不解,“那不是达官贵人才用的?” 第131章 自製天然冰箱 大乾符牌和明朝时的牙牌类似,是身份的象徵。 多数是官员们在用。 不同的官职所佩戴的符牌不一样。 有金牌、玉牌、象牙牌等不同材质。 只能佩戴与自己官职相匹配的材质。 以前沈岐之佩戴的是象牙牌。 符牌上鐫刻著佩戴之人的姓名、职务、履歷以及所属衙门等信息。 有些要求严格的衙门,连小像都要刻上。 在沈清棠看来官员们用的符牌就是工牌,只是比一般的工牌更细致一些。 陈斌摇头,“我也是听別人说的,不太清楚。 最近守咱们北川的將军似乎被朝廷问责,敌国那帮狗日的趁將军不在就蠢蠢欲动。 可能为此要严管进出城。” “谢谢陈队长。那这个符牌什么时候开始实行?” “不清楚。这种事不是我这种小嘍囉该知道的。总之,你们还是儘快想办法先办下白籍或者黄籍。否则,別说那红衣小哥,就是你们怕也不能隨意进城了。” 沈清棠道了谢。 *** 回到家,李素问就忙活著张罗午饭。 沈清棠把富余的猪皮埋进雪堆里冻起来,就回房间休息。 她怀孕还不到七个月已经赶上很多孕妇快临盆的肚子大。 来回走这么远,別的还好说,就是腰疼的厉害。 一直到吃饭才被李素问叫醒。 午饭时,沈清棠提起陈斌说的符牌。 沈屿之觉得莫名其妙,“当官的和那些宫人需要佩戴符牌,是因为他们经常出入皇宫,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以防细作、刺客混入。 咱们老百姓要符牌防谁?” “听陈队长的意思是防敌国细作。” “用符牌能防谁?咱们在北川,要防著的敌国是北盟。 北盟人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跟咱们比起来他们像是巨人国的人。 这些人一进城就能看出来,还用什么符牌?!”沈清柯也不解。 沈屿之纠正沈清柯,“那是以前。北盟早些年掳走咱们不少姑娘去他们那边,还鼓励通婚。 这些人的后代,在外貌上跟咱们已经相差不大。 我在京城时还见过一个。” 沈清棠想沈屿之和沈清柯大概就是实践派和理论派的区別。 一个整天满街溜达,得到的是真实消息。 一个每日读书,所看所想皆是纸上內容。 不过敌国的事对他们百姓来说还有点儿远。 沈清棠把话题拉回来,“陈队长说得语焉不详,他应当也不知道。 我猜达官贵人的符牌算是进出宫以及衙门的凭证,那么北川要发行的符牌大约就是进出城的凭证。 陈队长提醒我,以后没符牌,家里这两位不速之客,怕是进不了城。” 季宴时还好,事不关己,只专心吃饭。 孙五爷:“……” 底气不足的辩驳:“我不是不速之客。” 沈清棠刚睡醒,还有些犯懒,不想跟孙五爷斗嘴,权当没听见,接著道:“陈队长还说让咱们儘早把黄籍或者白籍办了。有籍才能办符牌。” 所以没有符牌不光孙五爷他们不好进出城,沈家人也会麻烦。 “不是说租房或者买房才能办白籍或者黄籍?”李素问皱眉,“还想著过个丰盛的年,我一会儿去看看我罗列的单子,还有什么能刪减的,多攒些银钱,等过了年再去城里租个带后院的铺子。” 沈清棠这两天胃口不太好,提前放下筷子,“我的意见是年前就租。” “啊?”李素问停下筷子,“怎么这么著急,家里的钱还不趁手。若是租铺子租不到好的,也没有富裕钱过年。” 沈清柯略一思索,大概能明白沈清棠的顾虑,“妹妹是怕过了年,要真开始推行这个符牌制度,城里的铺子、住宅都会涨价?” 沈清棠点头,“对!现在管得松,很多像咱们一样的人得过且过。若是大家都必须得办白籍黄籍,到时城里的铺子和院子势必会涨价。” 沈屿之嘆息一声,“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边关县城天天瞎折腾什么。” 沈清棠没再说话,只在心里想,还是得趁著自己还能走动加快赚钱的进度。 需要用钱的地方,本来就多,还时不时就得有意外支出。 吃过午饭,沈清柯继续当伐木工,沈屿之和他一起。 盖大棚也需要木头,还需要竹子。 沈清柯拎著斧头出院子前,对沈清棠道:“爹上午忙完手里的活,又去给你弄了几块石灰岩回来,已经烧著了。” 沈清棠点头,“好,之前剩的应当还够下午还得做肥皂和香皂用。” 只做肥皂和香皂需要的石灰数量不多,如今好多天才烧一回石灰。 李素问听见,接话,“肥皂香皂我来做。你做猪皮冻。爭取下午,咱们早点忙完,晚上吃了饭泡温泉,最近都没好好泡过温泉呢!” “你不是说要做新衣服?” 今天买布的时候,李素问就说下午要量体裁衣。 “不差这半天,大不了晚上睡觉前我再做一会儿。” 沈清棠点头,“行!等做好猪皮冻,我看看再做点儿点心煮壶奶茶。” 处理猪皮的手法越来越熟练。 沈清棠发现猪皮稍微煮一会儿,再用松脂清理猪毛会更容易更乾净。 清理两张猪皮足足费了一个时辰。 剩下的加起来也就用了半个时辰。 沈清棠两片猪皮冻哄著季宴时把猪皮冻端到阴凉地冷却。 她去雪堆里扒拉之前做蛋糕时留出来的一小罐生牛乳。 不知道做的標记动了位置还是怎么样,好半天没找到。 最后还是两片肉僱佣人形外掛季宴时找到的。 沈清棠当即决定要做一个户外冰箱。 她把最大的陶罐找出来洗乾净,在內壁上刷了一层薄油,哄著季宴时给她装满水。 再找了一个罐子口大小的大碗装满水放在罐子口。 又如法炮製,分別用木桶、浴桶装满水,放在雪堆旁。 能不能成需要看明日。 沈清棠灌好水回小院,远远地就听见孙五爷嚎:“想到了!我想到了!” 等沈清棠走进院子,孙五爷已经像中举的范进从房间里衝出来,手里捏著一张纸,看见沈清棠衝到她面前,满脸的兴奋,“你看我想到一个便宜又好用的方子。” 说著把手里的纸塞给沈清棠。 第132章 我上辈子得做多少缺德事才遇见你这个报应?! 沈清棠低头,纸上写著一堆药材名。 “孙五爷,你这药方子抓来的药是泡的还是涂抹的?多久能见效?” “可以泡,也可以製成膏涂抹於患处。” 沈清棠建议:“那做成膏状吧!一小瓶冻疮膏得多少本钱?” 会生冻疮的多是底层百姓。 老百姓每日挣扎在温饱线上,劳作一天累到不行,哪有那么多时间精力泡手泡脚? “放心,绝对很便宜!”孙五爷竖起一根手指,“只需要一百文。” 沈清棠:“……” “孙五爷,你是不是对便宜有什么误解?” 孙五爷瞪眼,“是你对这副药的药效有误解!一百文治好冻疮贵吗?北川县城药铺里那些没什么用的冻疮膏还几十文一瓶呢! 越说越气:“小丫头片子,不识货!” 孙五爷到沈家已经有数日,哪怕什么都不问,在沈家人日常的相处和閒聊中也能对沈清棠的情况知晓个大概。 知道沈清棠未婚先孕后,高兴了喊她“棠丫头”,不高兴了喊她“小丫头”,生气了还会喊“死丫头!” 沈清棠也不是吃亏的主,有事求他“五爷”“孙老儿”的叫,平常喊“孙五爷”,若是不高兴了就“孙老头”“老孙头”的叫。 “老孙头,你自己本事不到家就得承认!別整天端著神医的架子干著庸医的事。咱俩是不是说好了要做適合老百姓的便宜药?你看药铺里有几个买冻疮药的老百姓?” 多数老百姓觉得冻疮不致命,不太影响日常生活,压根就不捨得去买药。 “他们不去买就代表不便宜吗?据我所知,修城墙一天还有三百吻工钱呢,买冻疮药都要不了三分之一怎么就不便宜?” “帐不是这么算的。我刚来北川时听说普通百姓一日收入二三百文,也觉得挺高。然而,事实上二三百文钱,能供他们自行支配的十不足一二! 拉拉杂杂要交的税多达十余种。其中三餉就能占他们收入的三成以上,哪还有余钱买冻疮药? 你医术不到家就承认,我不笑话你就是了!” 沈清棠反驳。 说白了就跟未来的人均工资一样。 整天高喊某某市人均工资五位数。 实际上呢?有人一个月赚五个亿,一半以上的人月薪不足五千。 昨儿给祖母贺寿,跟孙姨娘聊天。 她给人浆洗衣物每日一百文钱,按理说一个月有三贯钱。 钱到手就要扣掉两成税,再交五百文三餉,然后拉拉杂杂其他赋税再去七八百文。 有时候碰见“捐”最起码还得再去一百。 捐,官方说法是自愿,暗里是非交不可。 到手一千文钱。 平均一天还不到四十文钱。 沈清棠好奇地问孙姨娘,都什么名目收税。 孙姨娘答不上来,一来是初到北川不了解,二则因为经常立个名目就收税。 多数百姓只知道交税却不知道自己要交的都是什么税。 孙姨娘说她知道的最夸张的税是“光棍税”。 像她这种大龄离异妇女不再婚还要交税。 到了適配年龄却还待字闺中的姑娘也要交税。 沈炎也已经到適婚年龄,再不结婚,明年也要开始交税。 沈清棠真惊呆了,她穿越前生活的时代,生育率低下,国家想方设法地让年轻人生孩子,都还没收单身税。 千年前的大乾就给办了?! 再想想卖灯笼的老汉,辛辛苦苦种一年地,倒欠官府五六十两银子,就知道北川底层百姓的日子有多难。 当有穷就有富。 王三小姐和小胖子不用说,那个陈府公子也是个挥金如土的主。 只是,他们冬日出门有马车,有汤婆子,有大氅。在家炭炉子点著,地龙烧著,又怎么会得冻疮呢?! 孙五爷被气得跳脚,“我怎么就医术不到家了?那你说,多少钱的冻疮药才能算便宜。” “十文以下。” 孙五爷不跳脚了,短促地“呵!”了声,转身就走。 就这点儿钱能买到什么中药? “最多不超过二十文。”沈清棠朝孙五爷的背影喊,“去药铺买药材確实是贵。但如果自己採药或者大批量进药材,成本还会压低一些。” 孙五爷站住,过了会儿转头指著沈清棠骂:“我上辈子得做多少缺德事才遇见你这个报应?!” ***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十七的月亮也还很圆,不光圆还亮。 晚上甚至不用提灯笼就能视物。 沈家人吃完饭休息了会儿都进了温泉池泡著。 最开始温泉池是非流动的,每次都先放水,后来改动了下。 在温泉附近挖了个深坑当蓄水池,主要功能是过滤和沉淀用。 沉淀后的乾净泉水经过简易的自製滤网再引入温泉,同时再挖了个洞把温泉水引出去。 终点在大棚附近。 相当於从温泉泉眼到温泉池再到大棚是一条线的活水。 哪怕经过蓄水池,水也还是温热的,且还能干净。 池边放个木托盘,木托盘上放著刚煮好的奶茶和一点儿坚果。 毛嗑、榛子、松子等。 沈清棠手里没什么食材,玩不出样,奶茶就简单粗暴的做法。 先把生牛乳煮开杀菌。 锅中烧水,水开放入茶叶,小火闷煮几分钟,把茶叶捞出,牛奶倒进去,放一点儿提前煮到软烂的红豆或者绿豆,再加点儿,完事。 若是喜欢,还可以放一点儿山楂或者红枣。 喝著简易版奶茶,靠在池边泡著温泉,赏著天上的明月。 简直人间极乐。 只是这种时候往往要么乐极生悲,要么人为扫兴。 孙五爷就是那个扫兴的人。 “我说你们一家人心怎么这么大?你看你们手里加起来都没几两银子还这么会享受生活?”孙五爷很好奇。 他的外伤已经癒合,骨折是里面的骨头断了,没有外伤,不影响泡温泉。 见沈家人都来泡温泉,非顛顛要跟过来。 唯独季宴时没来,他不允许他泡温泉时,池子里会有人。 男池和女池之间就一道简陋的木板墙,並不隔音。 沈清棠仰著头,“就是穷才要享受生活。日子已经这么苦了,还不能找点儿甜?” 第133章 套圈 “那也不是真甜啊!你看你们现在没有白籍也没有黄籍,没有正经营生,就山谷里盖栋房子,种个菜养养鸡鸭,看似悠然,实则极其不稳妥。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山谷说隱蔽也不是太隱蔽,只要有心不算难找。 万一有一天这里被其他人发现,你们想过后果没?” 还真没有。 沈家人找到这里以后,只想著如何能活下来。 房子都才盖好没几天。 哪有功夫想別的? 最多想过儘量不要让別人知道山谷。 沈屿之不解,“就算被人人发现能有什么后果?” 沈家人只是在山谷里开了点儿荒地,养了点儿鸡鸭,盖了栋房子,还能犯法不成? 孙五爷“呵!”了声,“老弟你这话说的天真了不是? 若是普通人发现还好说,大不了你们一起住山谷里。 若是被官家发现,嘖!” 孙五爷摇头,“房子、菜地、鸡鸭都要充公不说,指不定还得罚款,以及让你们补税。严重点儿能抓你们坐牢,信不信?” 半躺在池中的李素问倏地坐直身子,脸在月光下惨白,“真的假的?不会真这么严重吧?” 孙五爷短促地笑了声,“你们祈祷最好不这么严重。” 见李素问被嚇到,沈清棠转过头对著木墙骂孙五爷,“孙老头,你今晚是不是吃多了?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住我们家,吃我们家,一天到晚什么活都不干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我跟你说,这山谷里要是来了外人我就把帐算你头上,默认人是你带进谷里的。 要是官府抓人,我第一个把你交出去。” “嘿!你这小丫头怎么还不让说实话呢?我就是提醒你们一下要居安思危。” “用不著,你还是先想想冻疮药的事吧!庸医!” “谁庸医?” 沈清棠听见隔壁池子里哗啦好大一声。 根据水里的动静,应当是孙五爷在池子里站了起来,但是他腿不行,又栽回去。 很快又响起孙五爷气急败坏的声音,“不就是二十文钱的冻疮药吗?我就不信我做不出来!” 然后沈清棠就听见沈屿之问:“老哥,不再泡会儿了?” “不泡了,要让你家这个丫头气死了!我要去想配方。” 等轮椅的軲轆声渐远,沈屿之才轻嘆:“五爷看著年纪比我大些,怎么还孩子脾气?” 还特別不能激。 一激就上当。 李素问还惦记刚才孙五爷说的话,“我觉得孙五爷不是站著说话不腰疼的人。他是不是在提醒咱们早做打算啊?” 沈清棠摇头,“他好像有点急著让咱们出谷。谁知道好心还是假意?!” 出於女人的直觉,她总感觉孙五爷留在他们家是別有目的。 “管他呢!反正咱们本也做好了会进城的准备。 这山谷能留下来最好,实在留不下来,咱们一家人进城也不会饿死。” 总比刚来那会儿好的多,现在手里最起码有能租落脚小院的钱,还有个固定的买卖可以做。 最多少了温泉大棚,有点可惜。 现如今外面世道没有想像中太平,在山谷里省下不少赋税钱。 沈清棠穿越前一直都按规定缴税从不干偷税漏税的事,但现在不太想守规矩。 她隱约觉得现在的大乾是个表面看起来还繁华的乱世,有点迴光返照的意思。 在中原大地上,耕地就是一个国家立足的根本,是一个百姓能生活的基础。 若是让种地的百姓辛苦一年赚不到钱还倒欠,可想而知,被压迫到极致的百姓,迟早有人举起反抗的大旗。 歷来的朝代更叠都是拋物线,从低到高再回落。 她自认只是个平头小百姓,没什么大志向,只想赶在乱世到来前,攒一笔钱,能够养大孩子,能够让家人衣食无忧。 沈清棠摸著鼓鼓的肚皮,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 “爹,娘,二哥。”沈清棠跟他们商量,“明日让爹爹和二哥暂停一下手里的活,咱们一家人一起进城。 二哥和爹爹你们一个去卖鱼,一个先去占摊位。 我和娘送完猪皮冻就回去找你们。 这次卖鱼,能卖多少卖多少,卖不了的直接折价发给鱼贩子。 明天咱们不按往常摆摊,我想做个新生意,名叫套圈。” “套圈?”李素问一脸茫然,“什么叫套圈。 沈清棠把手里的空茶碗放回托盘,又重新倒了一杯奶茶,也给李素问倒了一杯,先递给她,又拿起自己的。 “套圈有点类似投壶。 划一块空地,空地上间隔一定距离摆上不同的物件。 空地前划一条线,或者拉一道绳子。 人站在绳子外套圈,套中什么就把那物品作为奖品送给套中的人。” 套圈在现代可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沈清棠见过最简单粗暴的是套圈是套大鹅。 那些大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训练过,人扔圈过去它都会躲。 沈清柯反应快,“你这个套圈和之前的抽奖是不是类似?” “对。还不太一样。 抽奖,得保证中奖率,才能吸引人来。 套圈的话,总会让人有点不甘心才能让人还想继续。” 沈清棠穿越前,大圈小圈套了不少。 確切地说钱出去不少,奖品没拿到几个。 扔出去的圈,要么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套不上,要么就差一点点。 一般套圈的规矩是,扔出去的圈要完全套在奖品上才会给奖励。 往往圈会掛在奖品一角或者一半,让人气愤的同时还会生出“下次一定行”的念头。 於是再来一次…… 往復循环,钱不少,东西没套著。 沈清柯略一思索就明白其中关窍,“圈的大小是关键?” “对!”沈清棠点头,同时送上彩虹屁,“我二哥就是聪慧!” 套圈的关键就是圈的大小。 圈太小,买家不上当。 哪怕放个直径一米的大金元宝,给人家一个半米的圈,也没人会上当。 根本做不到的事,谁乐意当傻子。 圈太大,容易亏本。 套圈对行人的人诱.惑力旨在以小博大。 第134章 你爹当初大婚还跟我保证永远不找小妾呢 小钱买贵重东西。 一文钱一个的竹圈若是能套中一百文钱的奖品,肯定人人趋之若鶩。 圈子的大小要看奖品的大小来决定。 一般来说,圈比值钱的奖品面积或者周长不能大於一厘米,几乎是放进去刚刚好那种。 比不值钱的奖品可以大一些,最大也就差三五厘米。 沈清棠把规则跟沈家人大体说了一遍,“家里现在能当奖品的不少,灯笼、肥皂、香皂等,等明日摆摊前,先去买一些小孩子喜欢的零食或者玩具放进去。 只是还缺一样最有诱.惑力的奖品。” 沈清棠諂媚地看向李素问,“娘,你能把那锭五两的银子借我用用吗?” “你想都別想!”李素问半点母女情面都不讲,手抵在沈清棠脸上,把她推开。 “我说过很多次,那五两银子是给你留著生孩子用的。谁也想別惦记!你也不行。” “我又不,就是展示一下下,用完保证全须全尾给你拿回来。” “你爹当初大婚还跟我保证永远不找小妾呢!你们姓沈的话都不能信!” 沈屿之:“……” 不是,你们娘俩说话就说话,怎么还翻起我的旧帐? 他二话不说,从温泉中出来,“你们聊著,我去挑劈几根竹子给清棠做圈。” 除了怕李素问找他麻烦,还怕沈清棠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两银子的私房钱。 沈清柯也开溜,“爹,我跟你一起。” 他不怕李素问算帐,单纯觉得套圈的话,需要准备很多竹圈,他得去帮忙。 沈清棠抱著李素问的胳膊,头靠在她肩膀上,磨她,“娘!亲娘!好娘亲!你借我用用!我生孩子也不了什么钱的。” “叫后娘也没用!”李素问挨著沈清棠的胳膊被她搂住无法动弹,就用另外一只手的食指轻点沈清棠额头,“生孩子怎么不到钱?生孩子是不是得请產婆? 只能估算个大概日子生產,又不是真就那一天,最起码前后半个月都得让產婆候著。 生孩子是大事,找產婆不能嫌贵要找好一点儿的。 好產婆关键时候能救你的命! 你这是第一胎,从见红或者破羊水开始,到生下来最起码也要大半天。 若是赶上白天去请產婆,就再去城里请个一两银子一天的好產婆。 还得买点人参备著,省得生到一半没力气……” 李素问细数生孩子时要准备什么来保障她顺利生產。 买针线都抠抠搜搜只选便宜不买贵的李素问,却捨得一两银子一天的高价请北川的好產婆。 沈清棠红了眼,不想李素问看见她掉眼泪,低下头在李素问肩膀上蹭,“娘,你真好!” 李素问戳沈清棠额头的手微顿后,向上挪,改为摸沈清棠的头髮。 这丫头,做生意的时候精明到不行,其他时候傻乎乎的。 她是不见清棠的脸,可两个人都没穿衣服,清棠趴在她肩膀上哭,眼泪是温热的。 “傻丫头!是你太容知足!” 大抵是因为流放路上吃了太多苦,总觉得清棠比之前懂事了很多。 以前在京城时,她还总吃味清棠跟她大伯母和二伯母比跟自己亲近。 没想到到了北川后,变了许多。 再不提她大伯母和二伯母多好,一心只对她好。 应当真是被她大伯伤透了心。 *** 沈清棠最后一个上岸,她上岸时,大家都已经睡下。 她换了乾净衣衫,坐在露台上的躺椅上慢条斯理的擦头髮。 她最近总是有饱胀感,哪怕饿了,吃一点点儿东西也会饱。 怕对婴儿不好,还特意让孙五爷把过脉。 孙五爷说她很健康,顺產没问题。 倒是李素问听见,跟她说,可能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在长头髮。 这期间,会容易没胃口还觉得胃里有些灼烧感。 说自己怀沈清柯和沈清棠时都有过这样的时段,过几天就好。 孙五爷对此表示怀疑。 沈清棠觉得还可能是胎儿越来越大,顶到五臟六腑,压缩了胃部空间才会这样。 可惜她没有生孩子的经验,也没做过育儿领域,没有正確答案。 还有件事沈清棠没告诉沈家人,怕他们担心。 她最近还会失眠。 睡眠特別少,明明没睡多大会儿一整天都还特別精神。 这会儿从温泉池里出来还是不困。 头髮擦到半干,肚子里的宝宝莫名动起来。 沈清棠把毛巾扔到一边儿,低头摸著肚子上的鼓包,跟里面的小傢伙互动。 压低声音柔声问:“是哪个宝宝不睡觉呀?还是都没睡呢?” “小朋友要多睡觉才能快快长大哦!” 说完自己笑了。 在子宫里不睡觉也没什么娱乐吧?! “你们是不是想快点儿出来?娘亲也想你们快点来到这个世界上。” “现在医学这么不发达,我都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健康的。” 忙起来还好,閒的时候沈清棠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穿越前,儘管没当过母亲,但是网上一堆关於生孩子的科普或者视频文章,哪怕没兴趣也免不了会看几眼。 知道从怀孕开始到生要做n次体检。 最重要的当属孕四个月的唐筛。 最怕查出唐氏综合徵的宝宝。 还有六个月的四维彩超,要看宝宝是不是健康的。 在古代当然不可能有这些產检,一空下来,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会想孩子是不是四肢健全? 是不是唐宝宝? 最坏的念头会想,宝宝还是活著的吗? 当然最坏的念头在感受到胎动后已经消失。 “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把你们平安带到这个世界上。” “虽然这个世界可能不是那么美好,但,你们的娘亲我会努力护你们周全。” “……” 吱! 季宴时房间的窗户突然从里面打开,嚇了沈清棠一跳。 沈清棠拍著心口回头,就看见季宴时一身緋色中衣站在窗前。 “你半夜不睡觉,突然打开窗户做什么?”沈清棠低声轻斥。 季宴时没说话,怔怔地看著她,用他清澈的大眼。 没办法,月色太好,视线不错。 沈清棠说完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吵”醒了季宴时。 季宴时是习武之人,还是所谓的武林高手。 她知道他耳朵比狗还灵,还是有些吃惊,“我这么小声说话你还能听见?” 季宴时依旧不说话。 沈清棠多少有点扰人清梦的心虚,好声好气哄他,“我不说话了,你去睡吧!” 季宴时从窗口跳了出来。 走到沈清棠一步远的位置停住,低头看著她。 第135章 季宴时竟然没有被肉诱.惑? 確切地说,季宴时是看著沈清棠的肚子。 沈清棠也没多想,只当心智不太正常的他疑惑自己为什么大肚子。 大约刚哄完孩子,还残留著母爱,异常耐心地解释:“我肚子大不是因为胖,是因为我怀孕了。我方才就是在跟肚子里的小宝宝说话。” 季宴时没说话,也没离开,静静地站在一边,看著她的肚子。 沈清棠失眠本就无聊,有个木头桩子陪自己聊天也不错。 说话间抬头看见季宴时脖子上的无事玉牌露出一半。 眼睛亮了起来。 狐狸一样,眯起眼朝季宴时笑。 巧了不是? 沈清棠正愁明日摆摊没有足够吸引人的奖品。 反正凭季宴时的武功,一般人也抢不走他的东西。 不知道是玉本身质地上乘,还是月色衬托,无事玉牌看起来光泽柔和,清亮透彻。 只一眼,她的心都跟著寧静了几分。 总之,绝对不是便宜货。 很久以后沈清棠才知道,大乾之前本无无事牌。 就因为季宴时脖子上这一枚无事牌,玉雕种类里才多了无事牌一说。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沈清棠知道季宴时听不懂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你脖子那块玉,能不能借我用一天?” 季宴时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目光依旧落在她肚子上,没理她。 沈清棠咬牙,“你把你脖子上的玉借我一天,回来我给你做一种你从来没吃过的肉!绝对好吃。” 季宴时视线从肚子上移到她脸上。 两个人四目相对。 夜深人静。 人的意志力最薄弱时。 对著这样一张脸一双眼,就算沈清棠是个孕妇,也有点把持不住。 理智归理智,生理反应是生理反应。 沈清棠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正打算投降率先移开视线,季宴时动了。 他转身,跃上房顶。 沈清棠:“???!!!” 季宴时竟然没有被肉诱.惑? 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坚决、果断的拒绝了肉。 他不是心智有损?怎么还知道玉值钱? 难道装傻? 亦或是,这块玉牌重要到哪怕他失去心智依然视若珍宝。 沈清棠从竹躺椅上起身,走到院子里往屋顶上看。 季宴时盘腿坐在屋顶上……打坐。 沈清棠怕吵醒其他人不敢扬声喊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最终放弃。 她坐回躺椅上,细细盘算明日进城的诸多事宜。 要卖鱼、卖猪皮冻,摆摊套圈,还得买笔墨纸砚,还有糊窗纸。 做玻璃暂时实现不了。 北川位於苦寒之地,谷里没有沙床,山外河边的沙床冻得结实到不能再结实,挖一点儿沙都得费半天劲。 想要做够大棚有的玻璃,无异於天方夜谭。 不过也没研究,好歹实验成功,日后有机会再弄。 其他可以做玻璃的材料,在北川不好找,就算能找到也要钱买,估计不便宜。 这段时间,沈清棠发现古人的智慧还是不容小覷。 像盖房买的上涤糊窗纸,透光性不错,而且完全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轻轻用手指头一抠就破。 事实上糊窗纸挺有韧性,用这个冬天问题不大,可以暂时平替大棚上的塑料布。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沈清棠明日还想去看看那家要出租的饭馆。 胡思乱想中,沈清棠打了个呵欠,困意来袭,懒得动,侧过身直接在竹躺椅上睡下。 *** 腊月十八。 天不亮沈清棠就被李素问叫起来。 今日进城事务繁多,要提前动身。 沈清棠穿好衣服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可,她昨晚不是在躺椅上睡著的? 梦游了? 至於“被季宴时抱进房间”的想法几乎刚萌芽就被掐灭。 跟让和尚抱她回屋没什么区別,都属於不可能事件。 沈清棠甩甩头,没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匆忙起床洗漱。 李素问已经煮好麵条。 麵条是她早晨现做的手擀麵。 滷子是沈清棠做的,有点像简易版的炸酱麵的酱。 大清早不易吃油腻,再搭一小把青菜。 李素问把刚好的煎蛋,给每个人碗里加一个。 季宴时两个。 嘴里念叨:“今天都会很辛苦,大家多吃点儿。” 孙五爷搓著手道谢:“谢谢弟妹!” 沈清柯拿起筷子对沈清棠道:“我跟爹已经把猪皮冻、肥皂香皂、灯笼都分別绑在爬犁架下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再去捞鱼带上。” 鱼已经很久没称过,不知道有多少斤。 时不时还会死两条或者吃两条。 沈清棠点头,“还得留一点儿咱过年吃。” “娘说了,要多留些给你坐月子吃。”沈清柯道。 大清早就因为家人的宠爱心生暖意,心情也变得很好。 沈清棠看向沈屿之的目光黑到发亮,“爹,我娘和我哥都这么疼我,你不表现一下?” 沈屿之把自己的煎蛋夹到沈清棠碗里,“这样表现行吗?” 沈清棠摇头,把鸡蛋还给他,“还差点儿。” 沈屿之:“……” “那你想怎么样?” “我记得上次给五爷做轮椅时,我哥分给你一两银子。” 沈屿之低头扒面。 听不见!听不见。 *** 城门的守卫换了一批,值守的队长姓张。 张队长数了下人数,又对了下路引,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摇摇头,把路引还给沈清柯,让他们过去。 走出一段路,李素问忍不住回头看向城门,“最初清棠给守卫们塞酒塞菜,我还有点不乐意。那酒你爹和你哥都省著喝,凭啥给他们? 如今才知清棠是对的。” 是真有用。 要不然,別说季宴时这种三无人员,就是孙五爷那张路引怕也不好进城。 孙五爷昨晚到底想出了一个方子。 要跟著到县城去买中药配冻疮膏试试药效。 他说他从来没配过这么便宜的药。 在前头拉爬犁的沈屿之点头附和,“咱闺女啥时候错过?!” 沈清棠得意地扬起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闺女。” 沈屿之幽幽开口:“谁知道呢?!我和你娘都是厚道人,谁知道你怎么就是个小狐狸?!” 第136章 內功的妙用 玩笑了几句后,沈清棠问:“你们刚才注意到王队长的表情了吗?他想跟我们说什么,但是最终没说。” “约莫是昨日陈队长跟你说的事吧?王队长没有陈队长仁义。”沈清柯回头看了沈清棠眼,又重新转回去。 沈清棠点头,“我也这么想的,看来租铺面的事得抓紧了。” 沈家的人都没说话。 租铺子的心一直都有,只是钱不趁手。 沈家人起这么早,到集市上竟不算早的。 就已经有很多摊贩支好摊子。 沈家人又看见了卖灯笼的老汉。 老汉远远地就朝他们招手,“恩公,这里!” 他嘴里的恩公以沈清柯为主,其他人捎带。 沈清柯拖著爬犁率先走过去,“老伯,灯笼这么快做完了?” 老汉点点头,张嘴说话就是一团白气,“灯笼就这元宵节前这段时间好卖,我跟老婆子怕耽误你们做生意用,紧赶慢赶,天不亮才赶完。 我想著马上过年,出摊的人多,先给你们占个好位置。” 沈清柯道了谢。 老汉这一次没摆灯笼,所有的灯笼都叠放在竹筐里。 总共三筐。 沈清柯和沈屿之先把装肥皂香皂的箱子和写完字、画满画的灯笼从爬犁架上卸下来,再把老汉给的灯笼放上去。 沈清棠忙著把不分指的手套摘下来,老汉就连连摆手制止,“闺女你別掏钱了,我不做灯笼了。” 沈清棠顿住,纳闷道:“为什么?” “我老汉土埋下巴的人,再愚钝也懂得你家不是真需要灯笼,就是想帮我赎孙子。” 老汉满脸感激,“眼下就要过年,钱如流水。我看你们也缺钱,自己留著!” 不缺钱,谁家又捨得让这么大肚子的闺女寒冬腊月出来拋头露面做买卖呢? “老伯,你做的灯笼我真的都能卖掉。不会亏本,你放心大胆的做。我再给你一千文……” 沈清棠话都还没说完,老汉推车就跑,嘴里喊著:“不要!不做了!” 不知道是常年劳作的关係还是经常躲衙役练的,老汉年纪虽大跑起来速度却飞快。 眨眼间已经跑出数米远,根本不给沈家人留劝的机会。 沈清棠:“……” 她转头对还在忙活的沈清柯道:“二哥你把老伯追回来,我还有事想让老伯帮忙。” 沈清柯扔下绳子,小跑追上老汉,又把人请回来。 “老伯,你跑的可真快!”沈清棠感慨。 “嘿嘿!”老汉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这不是怕你们可怜我,又硬塞钱给我。” “行,不买灯笼。”沈清棠应的痛快,“只是我还有別的事得请您帮忙。” “姑娘你別客气,想让老汉做什么直接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办!” “老伯您会编草蓆、草苫吗?” 老汉点头,“会。” “那您家有稻草、麦秆或者其他类似的庄稼吗?” “有的。”老汉连连点头,“有小麦秆,还有黍米草。” “那就好。我跟你商量个事,你用家里的麦秆或者黍米秆帮我打些草蓆、草苫。一张草蓆一百文。” “就一张破草蓆哪值一百文嘞?不要钱,我打好就给你送过来。” “我要的不是一张草蓆,要许多张而且要厚实些。若是你们家得麦秆不够,还得麻烦老伯你去跟其他村民买一些。” “你要这么多草蓆做什么?”老汉有些怀疑地看著沈清棠,怕她变著法的给自己钱。 “家里盖房子用。大概要长约十丈……” 沈清棠报了两种尺寸给老汉。 一种草蓆长宽都是偏房的尺寸。 一种要长一些宽一些,打算盖大棚用。 需要的草苫、草蓆过多,就凭他们一家四口编到过年也不一定干完。 一家人商量出僱佣老汉的办法,既能帮老汉的忙也能早日种上大棚蔬菜。 “行,我编。”老汉痛快应承,“就你说这用不了一百文一张,二十文就够了。你说得草蓆我们一天都能打好几张。” “还有稻草、麦秆的草钱。我知道村里人一般留著麦秆什么都是为了烧。若是都帮我打了草蓆,你们还得买柴火,最起码也得八十文一张。” 老汉摆摆手,“咱就在山底下买什么柴火?隨便上山捡点树枝就够用。 你要的这些草蓆,我家草足够用,不行我就找邻里要一点儿。二十文一张足够。” 要不是沈家人坚持,他都不想要钱。 最后一番討价还价,定了三十文一张草蓆。 在一边儿忙活的沈屿之听见一老一少討价还价觉得好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见买家要多给钱,卖家少要钱起爭执。” 沈清棠在这边跟老汉商討草苫、草蓆的尺寸、厚度,那边其余沈家人已经开始布置套圈场地。 老汉来的早,给他们占的位置好也宽阔。 沈清柯捡了根木棍在地上隨手画了一个约丈宽的正方形。 冬天土质硬,木棍只能在地上划出浅浅的痕跡。 沈家几个人轮流上,总算把痕跡划的略微明显了些。 沈清棠瞥了眼,中断跟老汉的聊天走过来。 “二哥,方框里摆套圈用的东西。方框外还得再划一个大方框,比之前的小方框宽个四五尺。” 沈清棠站在方框邻街的边上,拎著裙摆,脚尖点地示意,“大概在这个位置。若是不好划痕跡,就用咱们爬犁架上带著的麻绳在沿著线条框起来。” 沈清棠更倾向於用麻绳框起来。 只在地上划线,人多了踩过来踩过去线条慢慢就容易看不清,还是一米高的麻绳边框更实用。 “扯麻绳好是好。”沈屿之拿著木棍用力往土里插。 最后木棍都折了,也没扎出洞。 他才说出后半句,“难题是没办法把木棍插进土里,咱们就没办法扯绳子。” 绳子是软的,想要一个一米高的方框得先楔木橛子。 沈清柯尝试了下也以失败告终,遗憾道:“带锤子来就好了。” “有锤子也不好办。”沈清棠摇头。 冬天本来上冻土地就坚硬,他们所在的还是一条人来人往的街上,脚下的路面比其他地方更坚硬一些。 第137章 免费套圈 沈清棠嘆息一声,“第一次嘛!难免有疏漏……” 她抬头恰好看见坐在屋顶上打坐的季宴时,计上心来,改口,“也许没锤子也行。” 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沈清棠双手圈在嘴边,朝屋顶上喊:“季宴时,你下来。” 季宴时睁开眼。 沈清棠怔住。 季宴时双目猩红。 她眨眨眼,季宴时的黑眸又恢復了往日的单蠢。 沈清棠扭头看了眼红彤彤的太阳,自己看错了?! “这里有四根木棍,你把它们插进土里,一根给你一块肉。”沈清棠简单宣布规则。 季宴时飘下来。 其实应该是跳下来,只是季宴时动作太唯美又內敛,不像高处跳下来,倒像是飘下凡间的謫仙。 沈清棠在季宴时像把筷子插进豆腐里一样,轻轻鬆就把木棍插进泥土里尺余深时,对內功这两个字有了实质理解。 四根木棍间距相等,连高度都一致。 沈清棠摸著下巴“嘖!”声,头一次觉得强迫症也有好处。 连尺子都省了。 最难的场地问题解决,剩下的就是布货。 大中小號灯笼撑起来,大在后,小在前,等距离摆开后,用细绳穿成一串,上方压上青瓦片,以防被风吹走。 香皂肥皂按照价值,由远及近一字摆开。 最前方空著两排,沈清棠打算买些不值钱的玩具小零嘴摆上。 最后面一排也不是香皂,而是猪皮冻、肉肠、新鲜蔬菜一篮子以及一锭一两的银子。 沈屿之躲过了昨晚没躲过今日。 沈清棠昨晚临睡之前,还是想起了二哥分给沈屿之的那锭碎银。 吃早饭时,父女俩討价还价一番,沈清棠强势以十文钱一天的租金租了她爹的一两银子。 若是挣钱,物归原主並给十文利钱。 若是不小心被人套中,也给十文利钱。 赔偿免谈。 气得沈屿之扬言说没有沈清棠这个女儿。 沈清棠知道沈屿之是开玩笑,懟道:“有没有女儿不要紧,你有银子就成。” 沈屿之:“……” 只能一边默念著亲闺女,一边依依不捨地把银子掏出来。 拿银子套圈,跟肉包子打狗什么区別?! 沈屿之看见沈清棠就那么隨意地把那一两银子扔在后排青瓦上,脸都抽了抽。 ** 街上摊贩不少,行人却不多。 这时辰大抵都还在吃早饭。 沈清棠数出二百文,去买了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 拨浪鼓、小弹弓、草编蚂蚱、面具、面人、人、葫芦等拉拉杂杂买了十几样,每一样数量都不多。 把买的小玩意摆在最靠近街道的灯笼上。 她回来时,沈清柯已经拉著装鱼的爬犁离开,说要去富人街那边儿转转。 沈清棠见卖灯笼的老汉还在帮忙归置东西,请他帮忙再留一会儿和李素问守著摊子。 她跟沈屿之去送猪皮冻。 开门的还是高师傅的小徒弟,见和沈清棠一起来的换了人,疑惑道:“怎么换人了?” “这是我爹沈屿之。我这不是怀孕了?怕万一哪天就不能来了。想著带我爹过来让你们认一下人,以免突然换人,再出点什么岔子。” 人之常情。 叫庆来的小徒弟就没再多问,领著他们到后厨卸猪皮冻。 这回高师傅没出来。 沈清棠他们放下猪皮冻,是庆来给结的帐。 “你们来的早,我们掌柜还没来。我师父 说你们应当不在城里住,怕你们来的早等著,就提前跟掌柜的把钱支出来交给我暂时保管。” 依旧是一千三百文。 沈清棠和沈屿之道谢后,离开云客来,返回套圈摊。 回来的路上,沈清棠买了两个热腾腾的烧饼。 买灯笼的老汉见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就说要走。 沈清棠把热烧饼硬塞给他。 老汉衣单薄,冻得整个人一直哆嗦。 一番推辞后,老汉才收下,用满是冻疮的手背抹去浑浊的眼泪,嘴里不停地重复著“谢谢!”。 除了谢谢,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 沈清棠坚持自己留在摊子前,让沈屿之陪著李素问去採买。 有季宴时在,沈屿之夫妇也没过多坚持,很快离开。 ***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沈清棠把上次抽奖用的木板带了过来。 木板还是之前的木板,木板有两面,內容不一样。 之前的抽奖活动规则还在,又在反面写了套圈规则。 套圈规则比抽奖规则简单易懂。 一文钱一个竹圈,十文钱十二个,二十文钱二十五个竹圈。 喜欢哪个奖品就套哪个,套中拿走。 沈清棠还让沈清柯写的时候註明:必须完全套中奖品才算。套到一角哪怕是淘到奖品的四分之三都不算。 写完之后,又把季宴时从屋顶上叫下来。 不需要他做什么只需要他立在规则牌前就行。 这会儿行人不算很多,在蛋糕的诱.惑下,季宴时还算配合。 木头桩子一样扶著规则牌立在摊子前。 沈清棠跟季宴时日日相对,对他的皮相多少有点免疫。 才会生出“木头桩子”这样带了浓重个人情绪且极其不客观的评价。 就摊前越来越多驻足的人来看,尤其是年轻姑娘娇羞的笑容来看,季宴时在別人眼里的大约是芝兰玉树、玉树临风的存在。 摊子前的人越来越多,却始终没有人来尝试套圈。 沈清棠略一思索,扬声开口:“开业大酬宾!免费套圈!白送竹圈套银子,数量有限,抢到就是赚到!” 她嘴里喊著,手上也没停,数出十个竹圈,背过身,像新娘扔捧一样,手扬过头顶扔了出去。 人群乱成一团。 大家手忙脚乱的抢竹圈。 十个竹圈,眨眼间就被抢空。 “来来来,请让抢到圈的父老乡亲们往在我前面排成一队,一个个来套圈!”沈清棠手势示意自己前方的位置。 一个不起眼的汉子顺著人潮挤到了摊子前。 明明极其不引人注意的存在,季宴时却突然侧头看向他。 汉子刚想动,季宴时已经收回视线,把规则牌扔下,纵身一跃,跳上屋顶。 居高临下,俯视所有人。 那汉子怔住,抬头,不死心地朝季宴时比了个手势。 第138章 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季宴时眼神都没给那汉子一个,盘腿坐在屋顶上。 汉子微怔,眼神复杂,身边的人过多,他左右看看,咬牙退出人群,消失在街角。 沈清棠百忙中抽空抬头莫名其妙地望向屋顶的季宴时,咬牙! 一分钱一分货! 便宜必然无好货。 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人群已经聚了起来,季宴时也算功成身退。 沈清棠只瞄他一眼就收回目光,给拿到竹圈的人讲规则。 “大家站到麻绳外,把竹圈扔向你想要的东西,套中什么带走什么。” “套中就给?套中银子也给?”排在队伍最前头的人问。 “给!”沈清棠点头,掷地有声。 那人像怕沈清棠反悔一样 ,抬手就把竹圈扔了出去。 竹圈直奔银子而去。 只是他力道有点大,越银子而不停直接飞去麻绳栏杆之外。 幸好沈清棠提前准备了一根顶端绑了铁鉤的细竹竿,拿著竹竿把竹圈勾了回来。 看热闹的人群发出轰笑声。 其中大约有扔圈的熟人,笑他:“王麻子,你这是想要银子还是不想要银子?” “去去去!”王麻子挥著手从队伍中离开,笑骂:“怎么哪都有你?!” 排在第二位的是位姑娘,她汲取王麻子的教训,对著那一两银子横比划了竖比划,迟迟不捨得扔出去。 看热闹的人群等的不耐烦,开始催她。 姑娘深吸一口气,抬手。 结果手一抖,竹圈刚过麻绳就落了地,滚出去一小段距离,停在一只翅膀会动的小木鸟面前。 她懊恼的跺跺脚离开。 排在第三位的一对父子。 小男孩指著孙悟空造型的人,“爹爹,我想要孙悟空!” 汉子把竹圈递给小男孩,“那你要自己套?还是我帮你?” “我要自己来。”小男孩似模似样地拉开架势,右手握著竹圈对著人扔了过去。 竹圈碰到灯笼架弹开,转了两圈落地。 小男孩大人似得摇摇头,一脸惋惜。 汉子问他,“还想套?” 小男孩用力点头 汉子数出十个铜板,递给沈清棠,“来十文钱的竹圈。” 沈清棠数出十二个递给父子。 人孙悟空在方框右侧,父子俩站在人对面,不影响其他人继续。 第四位排队的是个大娘,沈清棠见她明明想要银子却对著肥皂扔过去,就知道她眼神不是很好。 十个人里只有排在第七位的一位青年,套中了一块小肥皂。 沈清棠痛快地把肥皂从青瓦上拿下来递给他,“恭喜你!” 大家纷纷鼓掌喊好。 不知道是套中奖品激动还是不好意思白拿,青年也钱买了十个竹圈。 排在第九的妇人,隨手把圈扔出去,財大气粗道:“给我来一百个!” 刚开张的沈清棠一下子就看见有这么个大客户,不由多瞧了两眼。 发现竟然是个熟人,何二媳妇儿,上次跟於寡妇当街撕逼那个。 不怪沈清棠没认出来,几日不见她像换了个人。 之前邋邋遢遢,头髮泛著油光,脸上也是。 今儿从头到脚都乾乾净净,化著淡妆。 见沈清棠睁圆眼,何二媳妇儿的就笑了,“认出我来了?我跟你说我来集市上找过你好几回,今儿可算让我看见你。你摊子上这些香皂我都包了!” 沈清棠摇头,“你需要香皂可以单独买。想套中这么多香皂可不容易。” “我就要套!我就是要照顾你生意!我不许还有人不知道这香皂多好用!” 何二媳妇儿特意问排在她后面的人,“你闻到我身上什么味道了吗?” 那人隨意嗅了下,“淡淡的香味。” 何二媳妇儿指了指自己周围,笑得春风满面,对沈清棠道:“你看,他们都没人再嫌弃我也没人笑话我有狐臭。你的香皂真的很好!比药都好。” 她老公这几日都回家住,开始会缠著她顛倒鸞凤。 每每看见之前笑话她的人,像不认识她一样,心里那叫一个美! 尤其是於寡妇嫉妒的眼神,让她中午都多吃了两碗饭。 沈清棠当然不会拒绝行走的gg牌,豪爽地给何二媳妇儿拿了十五把竹圈,“多送你二十个竹圈。” 每把十个,提前用细线捆好的,就是为了给何二媳妇儿这种大客户准备的。 沈家总共准备了二百个竹圈,何二媳妇儿拿走四分之三。 有人看见竹圈少了,忙过来排队,“给我来十文钱的!” “我要二十文钱的。” “给我十二个。” “……” 何二媳妇儿在这附近算是小有名气。 臭的有名气。 能洗乾净她身上臭味的香皂? 必须买。 “別急!別急!”沈清棠不慌不忙,“大家不要挤,都有份,一个个排队。” 十丈余宽的麻绳前,並列站著四五个人,用各种姿势扔手里的竹圈。 场中竹圈乱飞。 沈清棠头一次干套圈的买卖,业务不熟练,竹竿捞竹圈速度有些慢,想弯腰却弯不下去。 她肚子太大。 何二媳妇儿见状,掀起麻绳,钻进场地里,飞快帮沈清棠把竹圈捡起来摞在一起,放在沈清棠脚边。 嘴里还碎碎念。 “你家里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忙里忙外?” “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摆摊呢?” “屋顶上那个是孩子的爹吗?我跟你说,你不能因为他好看就这么惯著他。要不然等生了孩子有你受累的。” “……” 沈清棠忙著收钱发竹圈哪有空跟何二媳妇解释她和季宴时的关係,敷衍的“嗯嗯”两声。 她著实没想到套圈的生意忙起来能有这么忙。 偏偏越忙的时候越会有人来捣乱。 一个中年妇人只掏出一文钱,就想跟沈清棠要两个竹圈。 沈清棠当然不能给,中年妇人磨嘰了好一会儿,才满脸不情愿满脸不情愿的接过竹圈。 来来回回走了许久,才站定又瞄了许久,才把手里的竹圈扔出去。 扔的时候手一抖,竹圈连灯笼都没有碰到就落了地。 妇人懊恼地跺脚,耍起无赖,“不算不算!这是不小心掉的,你再给我,我重新扔一次。” 第139章 上房顶是不想搭理你 沈清棠笑眯眯地朝妇人竖起一根手指,“漂亮姐姐,一文钱就能再试一次。十文钱就能买十二次哦!” “我又不是故意的!”妇人不愿意,“为什么还得给钱?” “我说的是方才我送出去的竹圈是不要钱可以玩,总共十个,一人一个竹圈能免费玩一次。 咱们规则牌上写的清楚,竹圈越过绳子无论套中与否都算一次。” 沈清棠把细竹竿竖在身边,腾出手来指了指被季宴时隨手靠在木棍上的木板。 “这位姐姐,咱们套圈就是个以小博大的游戏。你们想最小的钱拿最大的奖品,我也是想赌大家的手气不能回回都好。 若是人人都扔不中都重来,那我就不是来做生意了,我是来做慈善的。您说是吗?” 妇人不愿意,跟沈清棠討价还价就想再来一次不给钱。 在她后面的人催促她,“你能不能快一点儿,就一文钱的东西没必要跟人家小娘子没完没了吧?” 围观人群也看不下去。 “大妹子,就一分钱连根葫芦都买不到,你还要占人家小娘子便宜?” “大冷天,人家挺著个肚子出来做生意也不容易。看你穿著也不像差这一文钱的吧?” “……” 何二媳妇儿听见骚乱,百忙中抬头瞥了那个妇女眼,直起身子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宋家的铁公鸡。只给你一个竹圈够吗?你不应该让她把整个摊子都送给你吗?” 说完转头对著沈清棠,提醒,你不用搭理她!她是有钱的很!就是抠门而已。信不信你送她一个竹圈,她还会再要一个?! 这种人就不能惯著,最会蹬鼻子上脸。” 沈清棠听见,朝何二媳妇点头致谢后,便不再搭理跟何二媳妇儿对骂的中年妇人,转身去张罗其他人。 对於吝嗇的人来说,她的一文钱,最好能买到一百文钱甚至一千文钱东西才叫合算。 最好是一文钱都不用才好。 那中年妇人跟何二媳妇儿吵了几句,知道占不了便宜,才悻悻离开。 何二媳妇儿手里的一百个竹圈,最终只套得两块小肥皂和一块小香皂。 收穫不多,她却依然兴高采烈拿著套到的奖品离开。 除去何二媳妇儿以外,都是零散的玩家。 有人买三五文的钱的竹圈有人买十文钱的竹圈。 最多也不过二十文钱的竹圈。 並且第一波客人过后,剩下的人观望的多,买竹圈的少。 沈清棠趁机休息了一小会儿,同时琢磨著怎么样吸引更多的人来玩套圈。 不远处的街角,刚买完药材回来的孙五爷被人一把拽进了胡同。 孙五爷掏毒粉的手在看清来人后鬆开,“嚇我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季十九拱手朝孙五爷行礼,“方才王爷在摆摊,我刚一过去就被他发现。我打完暗语,他没说什么就上了房顶。 孙五爷,你说王爷是不是认出我了?” “不可能!”孙五爷篤定道,“他发现你只是因为他察觉你有武功,判断你是否对他有威胁而已。上房顶是不想搭理你。” 季十九闻言垮下脸,急切地问孙五爷,“王爷他什么时候能好?跟北盟的战况有变得需要王爷坐镇。” 孙五爷摇头,没好气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我现在根本靠近不了王爷,怎么医治他?” 季十九又急又悔恨不得当场抹脖子,以死谢罪,双.腿一弯,跪在孙五爷面前,“都是卑职的错!还请孙五爷再想想办法,早点治好王爷。 十九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五爷您的恩情。” 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了。 闯这么大祸死十次都不够。 孙五爷把拐杖拿到身前,小臂斜压著拐棍以防掉落,弯腰扶起季十九,“我一直在想办法。你也不要操之过急。,虽然我不太关心王爷身体以外的事,但是我相信以王爷识人的本事身边留的定然不会是饭桶。 不至於离开王爷几日就六神无主慌了神。 你传信告诉他们,以前怎么做,现在就还怎么做。王爷是要做大事的人。若事事都要他亲力亲为,还要你们何用?” “您教训的是。是十九著急了。”季十九认错。 “鬼婆婆他们回信了吗?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冬日大雪封路,他们最快要年初才能到。” 孙五爷长长嘆息一声,“老朽再想想办法吧!你现在先去帮我一个忙。” 他探头朝沈清棠的方向望去,“你去买两百文的竹圈。一个也不要套中。” “嗯?”季十九茫然,“买竹圈?” 孙五爷晃了晃手中的药材,“我可以凭本事蹭吃蹭喝,咱们王爷总不能占人家老百姓的便宜,在人人家白吃白喝吧?总要变著法的送点伙食费。” “这……”季十九小声问:“两百文是不是太少了点?” 孙五爷没好气道:“是我想抠门吗?那丫头做的就是一文钱的生意,我就是想送给她纹银百两,,我也得有合適的理由。 二百文对对套圈来说不算少。” “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多送一些。” “哦?” *** 沈清棠正愁怎么样再吸引一波人过来,就见一波小孩跑了过来。 “姐姐我要十文钱的竹圈。” “我也要十文钱的竹圈。” “我想要二十个竹圈。” “……” 沈清棠从来不怀疑小孩哥的消费能力,特別热情的招待他们。 时不时还会多送几个竹圈。 看见有小朋友实在套不到,沈清棠也会送他一个安慰奖,迷你的小灯笼。 不一会儿孩子们扔完手中的竹圈,嬉笑著离开。 因为他们围观的人又多了起来后续也有人开始买竹圈。 过了不长时间,又来一帮小朋友,每个人都是十文二十文的要竹圈。 小孩子的命中率大都不高,一百文钱里也套不到十文钱的东西。 却依旧开心地跑走。 沈清棠有些奇怪,北川的小孩子心理素质都这么好? 摊子前重新开始忙碌起来,她没有时间多想。 一上午总是这样,时不时就会跑过来一群小朋友,买十几二十个竹圈,不管有没有套中,都会喜滋滋的转身跑走。 稚嫩的脸上只有喜悦没有套不中该有的懊恼、遗憾、等任何负面情绪。 沈清棠不由多关注了他们两眼,发现这些小朋友都是从同一个方向来,再在同一个胡同口消失。 第140章 我是想让你偷偷给他下药 正想趁摊子前无人,上前一探究竟,见沈清柯拉著爬犁从不远处走回来。 “咦,二哥你这么快回来了,我还以为爹娘会早一点回来呢!” “大概物以稀为贵,鱼,十分抢手。我也没想到会卖这么快。你呢?这边怎么样?生意还行吗?” 沈清棠点点头,“一阵一阵的。正好你回来了帮我一个忙。我需要找一个冤大头过来。” 第一个冤大头就是王小胖。 王员外家的小公子,王三小姐幼弟。 王小胖很好找,他在县里的书院上学。 而书院就在集市附近。 沈清柯等在王小胖下学的路上,见他从书院出来,就开始敲锣打鼓。 一边敲一边喊沈清棠教给他的话。 “瞧一瞧看一看!一文钱套竹圈,新鲜又好玩!” 连喊三遍,王小胖就注意到沈清柯,並且拦下他,跟他打听套圈的摊子在什么地方。 沈清柯特別热情的把王小胖带到了自家套圈摊跟前。 王小胖如今也认识沈清棠,一看见她便知道是新鲜玩意,小胖手一挥,先给我来五十文钱的竹圈。 沈清棠特別大方的给了王小胖七十个竹圈。 沈清柯已经不见踪影,直奔第二个冤大头陈家小公子。 陈小公子的行踪不好琢磨,沈清柯只能先去他家试一试。 围著他家敲锣打鼓转了一圈,没听见动静,只能守株待兔。 眼看已经到午时,沈清柯只能悻悻的回自家摊子。 却没想到陈小公子已经跟王小胖两个人斗了起来。 一群人围观。 沈清棠手脚不停的在捡地上掉落的竹圈,时不时还要把两位公子套中的小玩意递给他们。 王小胖和陈公子正在比赛。 三局两胜。 每次每人一百个竹圈,看谁套中的东西多。 两个都是不差钱的人,竹圈像不要钱一样,在场里乱飞。 沈清柯连忙进去帮沈清棠的忙,他负责捡竹圈,沈清棠负责兑奖品以及补货。 “陈小公子什么时候来的?”他一直等在门口,並未看见他进出。 “你走没多久就来了。”沈清棠纳闷道:“不是你引来的?” 沈清柯摇头,“我在他家守株待兔,没等到他。” 沈清棠若有所思地瞥了陈小公子眼,“看来他消息很灵通。” 这个陈家有点意思。 这两个人套圈不用技术,全靠圈多。 沈清棠还额外给他们两个一人一百个竹圈。 王小胖纯粹是为了好玩和斗气,扔竹圈的时候也没有目標。 瞎扔。 套中哪个算哪个。 而陈小公子目標明確。 和上一次一样,他只套蔬菜。 但套圈技术確实不咋地。 四百个竹圈愣是没套著。 反而把蔬菜旁边的香皂都套了个乾净。 最后结果当然是王小胖贏。 陈小公子输了以后更不开心,约王小胖再来一局。 於是两个人又来了一轮。 他们两个人比的时候,其他人大都当观眾。 唯独一波波的小孩,不给他俩面子,自顾自的买竹圈套竹圈。 陈小公子终於如愿套到了蔬菜,还剩下约二百个竹圈也不套了,隨手分给了来套圈的小孩子们。 王小胖撇撇嘴,酸里酸气的:“不愧是鼎鼎大名的陈家公子,出手就是阔绰大方。” “奇怪!本公子出手大方与家里人何干?小爷我的是自己的银子。不像某些人伸手问家里要钱,当然会束手束脚小里小气。” 扭头就走,完全不给王小胖回嘴的机会。 气得王小胖吭哧吭哧把手里的二百个竹圈都扔了出去。 真是扔,一把一把的往外扔。 沈清棠嘴上一边劝著“王公子莫生气!就是个小游戏不值得。”一边飞快的把沈沈清柯刚整理好的圈往他手里递。 直到沈屿之夫妇回来,王小胖才在沈清棠的劝说下离开。 沈屿之和李素问怀里抱著的,肩上扛著的,显然是满载而归。 他们一看见沈清柯就把手里的文房四宝塞给他,“看看这一套笔墨纸砚如何?” 沈清柯十分惊喜,爱不释手道:“这一套文房四宝应该挺贵吧?” 其实这一套笔墨纸砚比以往他在京城时,用过的任何一套都要差。 只是在他们家现有的条件下,才会显得格外珍贵。 更珍贵的是父母对他的情谊。 “过年嘛?权当提前给你压岁钱了。再说也不是让你一个人用,咱们家不是还要画画写对联吗?” 確实不算便宜。 沈家人商量过,每次送完猪皮冻,就拿著卖猪皮冻的钱去买年货。 可以剩不能超。 上限就是一千三百文。 今儿沈屿之和李素问主要就是买笔墨纸砚。 尤其是纸,除了白呈纸还有写对联用的红纸以及糊窗纸。 话音刚落,孙五爷也拄著拐到了跟前。 沈清棠见家里人都回来,果断收摊。 再不走赶不及在关城门前出城。 *** 出城的路上。 孕妇沈清棠和行动不便的孙五爷坐在爬犁架上被拉著走。 孙五爷手里拎著两摞药。 他低头看看手中拎著的中药,再抬头看看季宴时,眉心紧蹙,一脸愁容。 余光瞄到抱著钱匣子数钱的沈清棠计上心来。 眼巴巴等著沈清棠数完钱,侧过身开口:“小丫头,你想不想季宴时恢復心智?” “当然想,你有办法吗?”沈清棠头也不抬地回道。 孙五爷举起手中的药包,“我刚在药铺里抓了些药。应当是对症的,你可以让他试试。” 沈清棠莫名其妙的看著孙五爷,“你是大夫,你抓的药当然是你去。我又不懂医术。” 有一次沈清棠恰好看见孙五爷想去抓季宴时的手,被季宴时扔到院子里。 她满脸不可思议。 当时坐在地上的孙五爷仰头看见沈清棠的表情,第一反应是心虚,第二反应是气的跳脚,骂沈清棠,“死丫头,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只是想给他把把脉而已。” 沈清棠才想起孙五爷是个大夫而季宴时恰好是病人。 一个大夫看见疑难杂症,想医治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想歪的沈清棠难得理亏没回嘴。 我要是能靠近他,我还用找你? 孙五爷心里腹誹,面上却带著討好的笑容跟沈清棠商量,“我是想让你偷偷给他下药。” 第141章 这丫头到底傻还是聪慧? 沈清棠一脸“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表情,不可思议地看著孙五爷。 她指指自己,“我?”又指指季宴时,“给他下药?你倒是真敢说,也不怕我落个一尸三命半夜来找你索魂。” “我这是治病的药,又不是毒药,怎么还能一尸三命呢?你这丫头又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沈清棠“呵!”声。 “你的药有没有毒我是不知道,不过季宴时什么德行我还是清楚。我如今大著肚子可经不起他一扔。” 顿了下又补了一句,“扔人都是轻的,他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三百斤的野猪!” 孙五爷心想季宴时赤手空拳能打死的可不止野猪! 面上却佯装惊讶,“啊?他这么厉害?你是个孕妇,他应该不会扔你……吧?” 篤定的语气硬生生改成疑问。 “就算他不会扔我。”沈清棠挑眉,“我为什么要帮你?” “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你不是总想赶他走?他恢復心智后不就能离开你家?用你常说的话叫……『双贏』,对,咱俩都贏。” 沈清棠侧仰起头,季宴时在屋顶上如履平地,慢悠悠地来来去去。 她笑著摇头,“那是以前。现在我觉得他留在我家挺好。 能干苦力,会作画,写的一手好字,还能当护卫。 重点是好用还还不用付工钱。” 一日工钱两片肉即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让堂堂的王爷给你当不要钱的长工。 孙五爷咬著牙,忍下到嘴边的咆哮和心里的憋屈,好生相劝:“ 可是他来歷不明,你就不怕他给你带来麻烦?” 季宴时来歷不明一直是沈家人不安的存在。 沈清棠也觉得季宴时在自己家无异於定时炸弹。 为了不让孙五爷拿捏,沈清棠佯装不在乎,“还有比他更大的麻烦?倒是你,明明总是被扔,为什么还心心念念要帮他恢復心智?別告诉我医者仁心! 其他大夫什么样我不清楚,但你绝对不是。” 医者仁心四个字都到嘴边,被沈清棠噎得咽了回去,“他这个病极其复杂,我……我身为一个大夫治好別人治不好的病,是不是就能扬名立万? 要是成了神医,我不就想要什么有什么?” “帮你我什么好处?”沈清棠朝孙五爷伸手,掌心朝上。 明晃晃的“暗示”。 孙五爷:“……” 一脸肉疼的从怀里掏出锭银子放在沈清棠手里,骂:“黑心的小狐狸!” 心中却暗喜,能光明正大的送银子还能医治好王爷,一举两得。 沈清棠高兴地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应当有五两重,她狐疑的问孙五爷,“你哪来的银子?” 孙五爷没好气道:“当然是卖药换来的。你不是总吵吵著让我交伙食费嘛!” 沈清棠將银子装进钱匣子,热切道:“不就是给季宴时下药吗?看我的。” 沈清棠说话时声音半点都没有压低,孙五爷嚇得抬头看看屋顶上的季宴时,再看沈清棠,表情有些复杂。 这丫头到底傻还是聪慧? 说她聪慧吧? 她当著人家面高谈阔论下药的事。 说她傻吧? 算计起人来像只小狐狸,做起买卖来更是从不吃亏。 *** 回到家后,李素问先去做饭。 孙五爷忙著倒腾他刚买回来的草药。 季宴时照例去泡温泉。 他每次进城回来都要先洗澡,再泡会儿温泉。 沈屿之和沈清柯负责整理带出去以及买回来的物料和年货。 沈清棠和沈清柯,依旧一个人算帐,一个人记帐。 兄妹俩先算卖鱼的钱。 沈清柯早晨一共装了一百一十斤鱼。 这些鱼里大半是鯽鱼,而且是比较大的鯽鱼。 每一尾鯽鱼都在五两到八两。 剩下的鱼个头也挺大。 所以赚的钱就多。 足足九千九百八十五文钱。 差一点点就是十贯钱,约等於十两银子。 沈清柯知道赚的钱不少,但是不知道有这么多,忍不住咂舌,“鱼比肉还值钱!不如咱们明年养些鱼吧?” 沈清棠把装套圈钱的木匣子抱过来,闻言摇头,“物以稀为贵。北川天冷地寒,比其他地方上冻早,就没有鲜鱼可吃。 所以鱼的价格才这么高,倘若我们要养鱼,先不说能不能养好鱼。养多了鱼就不值钱了。” “你不要看这些野生的鱼整天活蹦乱跳,倘若你真挖个池子专门养鱼,你会发现他们不止长得非常慢,还特別容易死。咱们家可没有会养鱼的人。” 沈清柯只是隨口一念,听见沈清棠的话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沈清棠每十个铜板叠一摞,数出十个一百文钱,用线穿在一起就是一贯钱。 总共七千五百六十五文钱。 “就一文钱一个的小竹圈,时不时还要被人套走些奖品,竟竟然能挣这么多呀”李素问进门正好听见沈清棠报数。 沈清棠点头,“我刚跟二哥核算过,包括我们自己做香皂肥皂的成本,进儿童玩具吃食的成本,以及缴纳的牙钱等成本总共一千三百五十五文钱。” “啊?”李素问默默算了一下,“那岂不是赚了六贯钱还多?!” 沈清柯放下笔,拿起沈清棠刚穿好的十贯钱,“卖鱼的钱更多,差一点就十贯呢!”把钱递给李素问,“娘,你收著。” “这么多?”李素问捧著钱一脸没仿若见过世面的震惊。 沈清棠笑著提醒他们:“別急!咱娘的帐还没有报呢!” 李素问和沈屿之去採买时手里有两份钱。 一份是卖猪皮冻的钱,还有一份是沈清棠拖他们买猪板油、羊油的钱。 李素问掏出一百五十文,“今儿买年货了一千一百五十文钱。猪板油、羊油还是二百五十文钱。猪屠夫还是给了五张猪皮。” 沈清柯分门別类的记在帐上。 沈清棠把成本钱扣出来,盈利一分为二,数出两千九百八十文递给李素问,“娘,这是给公中的钱。” 生意帐上,如今有四千八百八十五文钱。 公中帐上剩余十贯零一百八十五文钱。 李素问激动的快要哭出来,“我们足足有十贯钱了!” 沈清棠也很开心,“明日咱们就能去把那间铺子盘下来!” 第142章 便宜的冻疮膏 腊月十九。 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让人不想出被窝。 沈清棠努力了三次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叫醒她的还是肚子里的两小只。 吃过饭就又要开始忙碌的一天。 沈清柯留在家里继续当伐木工。 腿脚不便的孙五爷也留在家里捣鼓他的药。 其余四人三架爬犁进城。 以为今天要占不到好的摊位,没想到卖灯笼的老汉已经又等著他们。 沈清棠十分惊讶,“老伯,您怎么又来了?” “临近年关集市上摆摊的多,你们住在城外来的晚会占不到好位置。人老了觉少。我閒著没事就溜达著过来给你们占个位置。”老汉憨厚的笑著,指了指自己的木板车。 他的木板车上放著一卷大大的草苫。 “草蓆有点大。我看你们也没有车。多了怕你们运不回去。恰好编完一卷,正好给你们送过来。” 没有人相信老汉“觉少閒著没事”的话。 老汉衣著单薄。他们远远就看见他搓著手不停的跺脚。 沈屿之二话不说,转头走向卖包子的摊前。 “老伯,谢谢你。正好我也有事想找你。昨晚我回去想了想,咱们俩定的草蓆价太低。 我们家需要的草蓆比一般的草蓆要长许多厚许多。 两个人一天最多打两张。说什么也不能三十文钱,最起码得五十文钱。 这样,短草蓆五十文钱一张,长草蓆八十文钱一张。” “就是把不值钱的草,哪里能要那么多钱?”老汉连连摇头,指著木推车上的草蓆,“我跟老婆子昨日半天就编好一张。” 沈清棠不由分说把五十文钱塞进老汉的手里,“老伯,这钱你要是不要,我就去找別人帮我们编草蓆。我是想咱们能互惠互利。让我们占你和大娘的便宜,万万不行。” 老汉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沈屿之回来,把装著热包子的纸袋塞进老汉手里,“老哥,天太冷了,你吃点暖暖身子!” 老汉不想要,“肉包子太贵了!我不能每次都白吃你们的。” “这么大冷天,你帮我们占摊位。包子算我们的谢礼。哪能叫白吃?”沈屿之强硬的把包子塞进老汉怀里。 老汉再三推辞才把包子揣进怀里,推著木板车蹣跚著离开。 沈清棠目光落在他满是冻疮的手上,喊住他:“老伯,你等等。” 老汉推著木板车停下脚步,扭头看沈清棠,“丫头,咋了?” 沈清棠扶著腰,企鹅一样,摇摇摆摆地往前走。 老汉见状,忙把推车停下迎过来。 沈清棠把一个小瓷瓶递给老汉,“这是我家郎中自己配的冻疮药,你拿回去试试有没有用。” “这……很贵重吧?”老汉有点不敢接,这瓷瓶看著怪精致。 沈清棠注意到他的目光,“瓷瓶確实稍微贵点儿,里面的冻疮药不值钱。我家郎中很稀罕这瓷瓶,你用完冻疮膏把瓷瓶还我就成。 晚上睡觉前泡泡手脚把冻疮膏抹上,早晨起来洗掉就行。” 药膏是孙五爷昨晚刚调配的,他说二十二文钱就能治好冻疮,让她找人试。 沈清棠立马就想到卖灯笼的老汉以及孙姨娘、文姨娘和月姨娘她们。 只是孙五爷只买了药材忘记买装药膏的小瓷瓶。 最后在沈清棠半强迫半威胁下,给她腾出一个小瓷瓶,再三嘱咐让她记得把药送出去后瓷瓶拿回来。 说小瓷瓶比药贵不是一点儿半点,说总共是一套……什么什么珍藏版云云。 沈清棠嘴上不应,心里记下。 老汉闻言,从怀里拿去包子,撕下一角油纸,把药膏都倒在油纸上,嘴里还念叨著,“这么贵的瓷瓶我可不敢拿!不小心弄坏了!” 沈清棠再三说没关係,老汉还是坚定地把瓷瓶还给她,又视若珍宝的把药膏包起来,才离开。 沈清棠当即决定,一会儿买几个便宜的小瓷瓶拿回去。 *** 沈家人像昨日一样,把套圈需要用的地方圈起来,把奖品都摆在圈起来的方阵里。 今日风有些大,就没用红灯笼当底托,直接把肥皂香皂等摆在地上。 沈清棠把沈屿之的那一两银子换成等额铜板以及十文钱的利息一起还给了他。 那一两银子依旧摆在后排c位。 摆好摊以后,沈屿之先去云客来送猪皮冻,回来的路上买了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和吃食当奖品。 然后李素问一起去採买年货。 今日採买的主题是锅碗瓢盆。 还有做肥皂、香皂和羊油皂的原材料。 沈清棠一个人看著摊子,还没等想弄点什么动静出来吸引人来,一群小朋友就涌了过来。 其中有几个还是昨天的熟面孔。 他们和昨日一样,都是十文钱二十文钱的买竹圈。 套中和套不中都一样开心。 小朋友喜欢吵闹,套中了就一起欢呼,套不中就一起懊恼的喊。 热热闹闹的很快吸引了很多人围过来。 生意比昨天还要好一些。 今日不等沈清棠故意去引诱,小胖子就顛顛儿跑了过来。 他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三小姐一起。 “沈清棠?还真是你啊!”三小姐站在麻绳外,挥著手跟沈清棠打招呼,“我么弟说的时候我还半信半疑。” 沈清棠拿了一把竹圈递给三小姐,“要不要试试?我请你。” “好呀好呀!谢谢!”三小姐接过竹圈,“昨晚听他说你这个套圈很好玩。今日央了父亲好久才许我出来玩。” 三小姐对银子没什么兴趣,只挑著香皂扔。 可惜的是十个竹圈一直都没套中。 三小姐手一挥,拒绝沈清棠赠送,“给我来五百文钱的竹圈。” 昨晚沈屿之和沈清柯连夜又做了一些竹圈,现在有五百个竹圈。 沈清棠都拿给三小姐,“还欠你二百个竹圈。一会儿再给你。” 小胖子和三小姐比赛扔竹圈,看谁套中的多。 七百个竹圈不是小数目,姐弟俩扔了好一会儿。 满场竹圈乱飞,沈清棠站在角落里,竹竿隨便挑都能挑起来竹圈。 凑够了二百个竹圈,又给王三小姐送过去。 姐弟俩总共套中了约百文钱的东西。 这期间也有其他玩家陆续过来套圈。 都是散户。 还来过几批小朋友。 三小姐清点战利品时,收牙钱的官差恰好到了跟前。 昨日这些官差来的时候,沈清棠给了他们不少竹圈,让他们套著玩。 老样子,套中的拿走。 最后只收了沈清棠五文钱的牙钱。 沈清棠一看见他们就自觉的把竹圈递过去,“官爷,忙半天了吧!歇会儿?” 打头的官差摆摆手,“有公务在身,下次吧!” 眼神示意队伍末尾。 第143章 大伯二伯被家法伺候 沈清棠看过去,队伍末的衙役她有印象,就是初次见面时那个没眼力劲的愣头青。 她心下有些疑惑,这愣头青是什么来歷? 这么不会办事儿,没被踢出局不说,现在看起来连领头的都还要看他脸色。 领头的官差打著官腔道:“你们摊子比较大,得交五十文钱。” “五十文钱?”沈清棠挑眉,“官爷是不是有点多?我们就是小本生意。” 王三小姐听见,对领头的官差道:“赵大哥,你们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她这个摊子上的生意,是一文钱一文钱的挣。你一口气就收五十文,太过分了!” 赵姓官差也是认识王三小姐的,作揖陪笑:“三小姐,小公子,你们也在呀?既然三小姐都开口了,那赵某就给三小姐一个面子,你们给二十文钱就行。” “不行。”队伍末的愣头青出声反驳,“他们最起码占了三个摊位,得收三十文。” 赵官人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勉强扯出笑容,“这是西凉府过来的小宋。代表的是知府衙门。三小姐,不是赵某不给你面子,实在是人微言轻。” 王三小姐嘟嘴。 沈清棠连忙道:“谢谢赵官人,谢谢三小姐,帮我省了二十文钱。” 她数出三十文钱递过去。 心道你们可別在我这里打起来。 小庙,容不下这么多佛。 钱消灾。 “西凉府的人有什么了不起?拽什么拽?”三小姐跺脚,对著过去的官差背影抱怨。 三小姐声音不算小,队伍默的愣头青听见转回身,又走了回来。 要完! 沈清棠心里嘆息一声。 仗义执言的娇.小姐遇上不通人情的愣头青。 希望不要当街打起来。 最起码不要砸了她的摊子。 愣头青在三小姐跟前站定。 小胖子衝过来,挤到三小姐前面,伸手推了愣头青一把,“你想做什么?不许欺负我姐姐。” 沈清棠替小胖子捏了一把汗。 有体型优势的小胖子,重重一推,愣头青竟然纹丝不动。 谁知愣头青低头少了小胖子一眼,没搭理他,眼睛看著三小姐,“我没什么了不起。我只是想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內做的公正一些。” “公正?”三小姐呸了声,“你们四处乱收钱,还好意思说公正?”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首先我们没有乱收钱。我们收的是朝廷规定商贩们应当上交的牙钱。其次,对所有摊贩一视同仁的收费就叫公正。对溜须拍马的人少收或者不收牙钱,才叫不公正。” 沈清棠:“……” 你乾脆报我身份证得了。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只得开口:“这位官人,你说的我大部分认同。收缴牙钱是你的职责。一视同仁,对商贩们也算公平公正。 但是,牙钱本身公正公平吗?按面积收?按人头收?还是按收入收? 你张口闭口就几十文起步,想没想过,这几十文有可能就是一个商贩一整天的净利润? 你若真有本事,要做的是杜绝不该交的税钱,而不是本末倒置一刀切。” “说得好!”三小姐鼓掌。 圈子前围著的眾人也跟著鼓掌喊好。 愣头青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扭头走人。 三小姐轻抚心口跟沈清棠吐槽,“可嚇死我了!” 沈清棠笑笑,“谢谢三小姐帮我说话。” 她也怕,怕也不能让三小姐上。 否则真要打起来,两边都是有后台的,最后遭殃的是她这个平头小老百姓。 敢出言顶撞,也不过是看中愣头青认死理的性子。 就和用两片肉吊著季宴时干活是一个道理。 这一闹,沈清棠摊子前冷清了些许。 只有小胖子还在吭哧吭哧套圈。 他的乐趣不是套中什么,而是什么时候能套中,以及怎么能套中。 王三小姐趁机和沈清棠聊八卦,“我跟你说,你祖母寿宴那天你走之后……” 祖母先是当著县令夫妇请家法打了沈清鸣,还打了大伯父和二伯父。 沈清棠挑了下眉,心道祖母这一招高。 不管打的轻还是重,县令夫妇都不好再说什么。 “你是不知道,那个沈清鸣被打的有多惨!他……”王三小姐绘声绘色地描述著当时的情形。 就连在一边套圈的小胖子都忍不住跟呛,“他活该!” 说完笑了起来,“不过他確实被打的挺惨!” “我跟你说最搞笑的还不是沈清鸣被打。”王三小姐扶著自己笑痛的腰。 “你那个二伯母她儿子都要挨打了,她第一反应不是给沈清鸣求情,也不是护著沈清鸣。 而是让沈清鸣把衣服脱下来,以防被打坏。 还说沈清鸣穿的衣服是过年的衣服。” 沈清棠:“……” 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沈清鸣身上那套新衣服应该是为祖母寿宴时新做的。 沈清鸣来找她麻烦那一天,偷穿了新买的衣服,想出来显摆一下,没想到碰见她还有小胖子。 结果新衣服没得瑟成,反而惹了个大麻烦。 不过,二伯家穷成这样了吗?一套衣服要穿两个重要的节日?他京城应该还有铺子的吧?! 王三小姐和小胖子,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讲述那天沈清棠的大伯二伯以及沈清鸣被打的有多惨。 说著说著,王三小姐话头一转,“不过大人真是奇怪!你大伯和二伯都因为我弟弟才被打,我爹我娘我小姨小姨夫明明那么生气。 他们竟然还能坐下来谈生意。” 王三小姐清澈的眼里满是不解。 明明都很討厌对方,怎么还能在一起做生意呢? 小胖子没有王三小姐那么天真,提醒了沈清棠一句:“我隱约还听见他们提起过你的名字。你最近最好小心点儿!” 沈清棠心中一动,“他们说我什么?” 小胖子摇头,“没听清。” 王三小姐补了句,“我好像也听到些……” 她当时忙著躲像狗皮膏药一样的沈清丹,跑来跑去,没认真听。 “似是说香皂什么的。可能就说你在卖香皂吧!” 她如今对香皂这两个字比较敏.感,只听见这俩字。 第144章 盘铺子 沈屿之和李素问逛到快晌午才回来。 两个人买的日用品拉拉杂杂装满了爬犁。 除了锅碗瓢盆还买些、粮食米麵、调味品等。 “临近年底都涨价涨的厉害。”李素问累得坐在摊子后面的爬犁上,拍了拍油纸包著的猪板油,“你知道现在猪板油多少钱一斤吗?十五文钱!朱屠夫本来说还收咱们十文钱一斤。 咱哪能占人家这么大便宜,最后给了十三文一斤。 猪肉都涨到二十五一斤……” 李素问报著实时物价,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脏污。 “生牛乳和生羊乳也都在涨价。连肉包子都涨了两文钱,六个包子三十文钱。” 说起包子,李素文回头让沈屿之把刚买的包子拿过来,打开油纸包,递到沈清棠面前。 “饿了吧?” 沈清棠点点头,忙的时候还没感觉怎么样,一閒下来就觉得好饿。 她起身在附近抓了把乾净的雪搓洗了下手,用帕子擦净手,拿起一个包子。 包子还是热乎的,冻僵的手和空荡荡的胃都得到了满足。 李素问起身朝房顶上喊,“季宴时,下来吃包子。肉包子。” 季宴时从房顶上一跃而下。 他拿了两个包子。 一片雪落在包子上瞬间融化。 “下雪了?!”沈清棠抬起头望向天空。 稀稀拉拉的雪开始飘落。 李素问也抬头看了看天,问沈清棠,“下雪咱们还要继续摆摊吗?” 本来说好,趁年前生意好,多摆一会儿摊儿,赶在城门关之前能出城就可以。 午饭就在集市上解决。 没想到天公不作美。 沈清棠果断起身,摇头,“咱们回家。” 回家的路上又看见那家待出租的小饭馆。 掛出来的木牌上,租银从五两降到了四两。 除了这家小饭馆,周围又陆续掛出几间要出租的铺子。 租金都大差不差,位置差一些小一些的月租金三两银子。 沈清棠跟沈屿之和李素文商量过后,决定见见东家,再谈谈。 恰好这会儿雪又停了。 沈清棠年前这几日正是买卖好的时候,住在城里能多摆一会儿摊儿。 若是像今日这样碰见下雪天还能有个落脚处。 也不用再拉著货物来来回回。 最主要的原因是,若守城门的陈队长说的是真的,明年真要推行符牌,过了年租金必涨无疑。 木牌上写了东家的住处,离这里不远。 沈屿之去把东家叫过来,把门打开。 沈屿之和李素文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打量。 沈清棠则忙著跟东家討价还价。 她想让东家再降五钱银子,三两五钱一个月。 东家本跟在沈屿之身后,想与他介绍自家这铺子。 谁知道沈屿之摆摆手,“你跟我女儿谈就好。她做主。” 他不懂为什么做铺子的事儿要交给出嫁的女儿做主。 东家侧头瞄了眼站在门外的季宴时,又看看沈清棠。 爹和夫君都在这里,却让她全权做主? 只是沈屿之都开了口,他也只好来跟沈清棠打交道。 听见沈清棠上来就砍价,眉头紧皱。 “真的不能再便宜。我这铺子虽然不算很大,却也上下两层楼还带一个小院,三两五钱一个月,还要降? 再降价,租银都不够我交税钱。”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以前很好出租的铺子,这两年越来越难往外租,开店的东家大都也干不长。 东家絮絮叨叨的跟沈清棠说著不容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如今都想把这个铺子盘出去。” 只是一直没找到人接手。 “你这铺子多少钱转?” 东家咬牙竖起三根手指,“三百两就卖。” 沈清棠有些心动。 按照北川商铺比住宅贵五倍左右的市场价来算,东家要价不算高。 只是心动不代表就能行动。 別说三百两,她连三十两都拿不出来。 “这样,铺子租金再算便宜一点,我两年之內把铺子盘下来。” 东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沈清棠,语气带了点藏不住的轻蔑,“你们现在连一年的租金都出不起,还要盘我的铺子?” 真是痴人说梦! 沈清棠方才还想跟他商量一个月交一次租金。 从这铺子交到他手里,他还是头一次听人一个月付一次租金。 真是要笑掉大牙。 这点钱都没有,还做的哪门子买卖?! “我现在付不起,不代表我一年之后还付不起。东家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可以把这一条写进租契里。 若是两年之內我赚不够盘铺子的钱或者反悔不想盘你的铺子,我就按二两银子一个月的违约金共计四十八两银子赔给你如何?” 东家听的心里一动,租契要经过衙门备录,沈清棠若食言自有官家追责。 世道越来越不太平,还是银钱抓在手里最安心。 “两个多月之前,我们刚到北川时,身无分文。如今我都能租起你这铺子。说不得半年之內我就能把你这铺子盘下来。” 东家有些诧异,他自然知道这些流放之人来到北川后处境如何。 若沈清棠他们是白手起家,著实厉害。 两个人一番討价还价,最终东家还是答应把铺子租给沈家。 先押一付三,每个月租金按三两银子算。 一个季度之后,需要一次性补齐剩余九个月的租金。 若是明年年底之前,沈清棠还不能把铺子盘下来,下一年,租金就要涨到五两银子一个月。 若两年之內,沈清棠凑不够盘铺子的钱,就得赔偿东家纹银五十两。 沈清棠没想到租铺子会这么顺利,身上的银钱不够。 跟东家商定好,先交一贯钱的定金,三日后再来签契约。 第145章 不能让爹蒙冤,就只能让季宴时背锅 沈家,厅堂。 沈清棠从刚做好的蛋糕上切下两小块递给季宴时。 坐在桌边的孙五爷看著他们,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季宴时接过蛋糕,咬了一小口。 孙五爷倏地站了起来,断腿骤然传来的疼痛,让他差点摔倒,连忙扶著桌子。 沈清棠也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有些忐忑。 季宴时似乎顿了下,慢慢咀嚼,把蛋糕咽下又咬了一小口。 沈清棠和孙五爷同时鬆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吐完,季宴时把手中的蛋糕扔下转身走人。 沈清棠:“……” 孙五爷:“……” “什么情况?”孙五爷问。 “我怎么知道?他明明吃了两口。”沈清棠说完,又反应过来。 吃两口可能只是因为季宴时强迫症犯了。 孙五爷也这么认为,他皱起眉:“我还以为你给他的东西他必然会没有防备的吃下去呢!” “我可没这么大脸。”沈清棠拿小匙在蛋糕切口处蹭了一点儿,用舌尖舔了下。 瞬间皱起眉,连“呸”三声,吐净嘴里的蛋糕,扭头质问孙五爷。 “你不是说药是无色无味的吗?” 孙五爷点头,莫名其妙,“是无色无味的!” “你管这叫无色无味?”沈清棠手里的小匙差点戳到孙五爷脸上,“就这味道,季宴时没把蛋糕拍到我脸上都算他绅士。” 孙五爷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很难吃?” “难吃都是客气的。你这是毁人味觉。” 沈清棠嘲笑孙五爷,“所以你的无色无味只是指看起来没有顏色以及闻起来没有味道吗?” 孙五爷没有像之前一样跟沈清棠打嘴仗,拿起竖在桌边的拐棍,留下一句“我再调调试试。”转身就走。 沈清棠怔住,福临心至,对著孙五爷的背影喊:“五爷,你的味觉是不是有问题?” 孙五爷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会儿才回头,“你这丫头总是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非要说出来做什么,我不要面子的吗?” 沈清棠翻白眼,“这种事要面子是会死人的。” 孙五爷坦诚,他確实是味觉失灵,倒没有什么悲惨的故事,单纯因为是试药试坏的。 也没完全失灵,浓油赤酱、重油重盐才能吃出味道。 正说著李素问端著饭菜走进来,“你们一老一少又斗嘴呢?” 孙五爷摇头,“我哪说得过她?” 沈清棠目光落在盛鸡汤的碗上,有了主意。 孙五爷做的药说到底还是中药,放在蛋糕里,味道著实古怪,几乎集齐了酸甜苦辣咸。 倘若放在鸡汤里呢? 有些燉肉的料本身就是中药。 沈清棠从孙五爷那里拿过小瓷瓶,往季宴时的碗里倒了些,朝著他房间喊他出来吃饭。 沈家其他人也陆续回来,都围坐在桌前。 季宴时一般是先喝汤后吃菜。 沈清棠和孙五爷都巴巴的看著他。 季宴时端起碗喝了一口,顿了顿,又喝了一口,把碗放在一边再也没动过。 沈清棠和孙五爷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遗憾。 晚饭,照例是日常沟通环节。 沈清棠跟沈清柯说了一下在城里租铺子的事。 沈清柯点头,“租铺子早晚是要租的。只是咱们手里的银钱够租金?就算一个月三两,一年也要三十六两。” 据他所知,家里是没有这么多银子的。 沈清棠把跟东家商议的条件细说了一遍。 孙五爷第一个开口:“哈,我就说你这个丫头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有求於人的时候,记得姿態要放低一点。”沈清棠警告完孙五爷,转脸对著沈清柯请求,“二哥,你晚上抽空起草一下契约吧? 我知道东家那里必然有,我怕有缺漏或者对我们不利的条款。” “成。”沈清柯应下,“一会儿记完帐我就写” 李素问和沈屿之说了些在集市上的见闻。 孙五爷默默听著,时不时习惯性偷瞄季宴时。 隱约有些明白为什么季宴时这么信任沈家人。 *** 吃过饭,李素问去洗碗。 沈屿之去熬松脂扒猪毛。 两灶同开,另外一口锅要炼猪板油。 沈清棠和沈清柯照例算帐记帐。 套圈收入五千一百九十文,比昨天略少一些。 成本七百八十文,交公中两千零七十五文。 加上结余,还剩六千九百六十文。 猪皮冻的帐过於简单,都几乎成了年货专用帐。 每日到云客来送完猪皮冻,收到一千三百文。 李素问再拿著一千三百文去买当日需要买的年货。 也就是一日开支上限就是一千三百文,能买多少算多少。 往往会剩一点零头回来。 昨日剩了一百五十文,今日剩了六十文。 买猪板油之类的成本不计算在內。 沈清棠把铜板穿好放进木匣子中,“明日再摆一天摊,应该就够一季度的房租。” *** 腊月二十又是大雪纷飞。 明显不能再去集市上摆摊,但云客来的猪皮冻还是得送。 沈清棠裹的严严实实,让季宴时拉著去送货。 季宴时心智不全脾气不小,说不配合就不配合。 尤其是接连给他两次下药未遂后,季宴时变得像刚来山谷时一样暴躁。 动輒就把人扔出去。 最惨的当属孙五爷,,他的腿又断了一回。 今早沈家人都不捨得让沈清棠受这个罪,用烤肠、蛋糕两样一起引诱季宴时。 想让他拉著沈清柯去城里送货。 结果还没出山谷,沈清柯就被摔了三四回。 沈清棠只能自己去。 怕弄湿衣服,沈清棠拿了几张糊窗纸裹在身上盖在头上。 庆来看见沈清棠时十分惊讶,“这么大雪天你还来?” “不是说好风雨无阻?”沈清棠叠好糊窗纸,“大雪天也不妨碍你们开门做生意。总不好耽搁你们用。” 云客来掌柜,看见沈清棠都皱眉,“你爹呢?怎么这么大雪天还要你来送猪皮冻?” 这么大肚子,磕著碰著可怎么办? 来自合作伙伴的关切还是得回应,一脸娇羞地指著季宴时,“他怕我爹年纪大,雪天路滑摔著,自告奋勇来送货。 我不放心他,硬要陪著来的。” 不能让爹蒙冤,就只能让季宴时背锅。 反正她又没说自己跟季宴时是夫妻,掌柜误会了那是掌柜的事。 从云客来出来,恰好遇见在街上张望似在找人的沈清珏。 沈清棠看见沈清珏时,沈清珏也看见了她。 “棠姐姐,我正找你呢!” 第146章 大伯想要香皂配方 “找我有什么事?”沈清棠十分惊讶。 不是惊讶沈清珏找她,而是惊讶大伯大伯娘怎么捨得让沈清珏一个人出门。 平日里大伯和大伯娘都对这个老来子看得跟眼睛珠子一样。 整个流放路上,唯一没怎么受苦的就是沈清珏。 被偏爱的人不光有恃无恐,还往往比较天真无邪。 沈清珏睁著一双快媲美季宴时的清澈大眼,抬手接连指了几个方向。 “父亲母亲还有姐姐们都来集市上了,大家分头在找你们。我是留在原地找。”沈清珏还是有问必答的乖宝宝,“其实不是找你,祖母说要见三叔。” “见我爹?”沈清棠弯腰看著沈清珏的眼睛追问,“祖母有没有说找我爹什么事?” 沈清珏摇头,“不知道。” 沈清棠拍拍沈清珏的头顶,“我会回去转告我爹。你也帮我跟祖母说哦,等雪停了,你三叔就来见她。” *** 回家后,沈清棠找到正忙著在清理出来的荒地边缘挖坑的沈屿之。 跟他说了祖母要见他的事。 沈屿之停下撅土的动作,拄著铁锹木桿,十分纳闷地看著沈清棠,“你祖母刚过完寿,找我做什么?” “沈清珏说他不知道。” “你就没问问你大伯或者大伯娘?” “下著雪呢!不想找他们。反正我问过沈清珏,他说祖母身体健康,家中也无大事发生。” 沈屿之鬆了口气,“只要你祖母康健,其他都是小事。等明日进城我去看看你祖母。雪这么大,你快回屋吧!” “你不回去?” “马上就好。弄完我也回去。临近过年大家都忙,我是觉得难得有空,来挖几个埋柱子的坑,好早点把大棚支起来。” 忙碌的不只是沈屿之,还有沈清柯和孙五爷。 下雪,沈清柯没去砍树,在家里做木工活。 他把砍回来的树,用木锯切割成一块块的木板,然后用刨子找平。 孙五爷则忙著做冻疮药膏。 李素问也没有閒著,坐在露台上,忙女工。 全家就两个閒人。 诸事不管的季宴时和怀胎七个月的沈清棠。 今天刚好怀孕七个月。 虽然腊月二十距离刚到北川时还不足三个月,但,怀胎十月,不是按阳历也不是按农历,是按四周二十八天一个月计算的。 这几日胃口越发不好,失眠现象越来越严重。 走路越来越累,翻身越来越困难,睡觉怎么也不舒服。 好不容易偷得半日浮生閒,也了无睡意。 沈清棠找出她的小陶炉。 围炉煮茶。 和上次一样是简易版奶茶。 顺便烤了些栗子、榛子。 烤熟的坚果味香甜浓郁,引得季宴时都从房间里出来。 沈清棠倒了两杯奶茶,一杯推给李素问,一杯递给季宴时。 季宴时垂眸盯著沈清棠手中的瓷杯,没接。 伸长手越过桌面拿走沈清棠面前的杯子。 沈清棠:“……” 李素问看见纳闷道:“我看他今早晨就抢你的饭碗。你又干什么得罪他的事了?” “我哪敢得罪他?”沈清棠喊冤,“娘,我才是你女儿,你怎么还向著他说话?” 她真没得罪他就是给他下两回药。 还都以失败告终。 现在季宴时想吃什么都不拿自己那份,而是来抢沈清棠那份。 孙五爷也注意到,怕沈清棠找他算帐,一个冻疮药膏一调一上午就是不敢出来见她。 “我谁都不向。你俩凑一起岁数都折半,跟孩子一样。”李素问咬断线头,举起刚做好的衣服,“看看,怎么样?” “咦?”沈清棠这才看出李素问做的一床小抱被。 她以为李素问在给大家缝製新衣,没想到是给她肚子里的宝宝做。 “好漂亮!”沈清棠伸手捏著一角摸了摸,“很软和。” 她在肚子上轻轻拍了拍,“我跟你们说,外祖母给你们做了很漂亮的小抱被哦!” “不止抱被。”李素问放下包被,从竹筐里又拿出两件一模一样的小红肚兜,“还有肚兜呢!我想著再给他们俩一人做顶虎头帽,还有虎头鞋和换洗衣物。” 沈清棠看著肚兜有些眼熟,“这是季宴时那套破云锦衣服?” “对。”李素文点头,“我把破掉的部分都剪了下来,好的部分,大块的做了两套衣服,小块儿的做成了肚兜,边边角角拼成了虎头帽和虎头鞋。” “啊!啊娘亲你真的太厉害了!”沈清棠抱住李素问的胳膊撒娇。 有娘亲宠的感觉真好。 “撒手!撒手!”李素问举高手,“我手上有针呢,別扎到你。” *** 翌日,又是晴天。 依旧是沈清柯当“留守儿童”。 孙五爷跟著一起进城,他说还得採买药材。 两次下药都失败,孙五爷说得重新配製。 沈家人到了集市上,不意外的又看见了卖灯笼的老汉。 这回老汉推来三卷草苫子。 沈清棠塞给他一百五十文钱。 老汉这回怕沈家人再给他买包子或者馅饼,抱著个装了热水的皮囊,说自己不冷。 老汉还伸出手让沈清棠看,“闺女,你给的冻疮药真好用!你看我才用了两天,破的地方就不流脓了。” 沈清棠杏眼微瞠,由衷的高兴,“真的欸!太好了。” 以后不忙再说孙五爷是庸医。 孙五爷恰好在旁边,闻言跟过来,看了看老汉的手,叮嘱:“回去再用五天,记住每一次用之前一定要用温热得水把手脚泡透。” 他打开隨身药箱,掏出一个小葫芦瓶,递给老汉,“听著丫头说你们两口子都有冻疮,这里面的药够你们两个人的量。” 葫芦瓶是真小葫芦做的。 沈清棠昨日买的,便宜。 老汉看沈清棠。 “老伯,给你你就拿著!不用跟他客气。” 孙五爷:“……” 老汉接过小葫芦瓶,连连道谢。 送走老汉,就开始摆摊。 本来街上还有不少雪和冰。 他们这里却乾乾净净,应当是老汉提前给他们清理过。 沈清棠和李素问把摆摊的圈子支起来,奖品摆好。 让李素问看著摊子她去送猪皮冻。 沈屿之进城后先去的大伯家找祖母。 祖母难得开口,怕有什么急事。 等沈清棠从云客来送货回来,沈屿之已经在摊子跟前。 沈屿之沉著脸,李素问脸色也不好。 这是吵架了? 沈清棠看孙五爷。 孙五爷朝沈屿之的方向努嘴,示意她自己问。 “爹,怎么了?祖母那儿有什么事吗?” “哼!”沈屿之气呼呼道:“大哥他们太过分了!竟然想让我交出香皂的配方!” 第147章 小心,他是来砸你摊子的! 孙五爷不好意思听他们的家事,拄著拐棍先行离开。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好意思张口?”李素问气的红了眼眶。 “他们莫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分家?更忘了我们是为什么分家的吧?” “当初大哥那么对清棠,现在现在竟然能舔著脸来要香皂配方。” “大哥那人不是最好脸面?怎的如今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见李素问气的人都在发抖,沈清棠上前抱了抱她,“娘,你先別著急生气。” 她揽著李素问的肩,看著沈屿之问:“爹,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大哥一开口,我就跟他大吵一架,跑了回来。”沈屿之脸色依旧不好,语气也愤愤。 发泄似的拿了个竹圈,隨手扔了出去。 恰好套在那锭一两的银子上。 顿时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的扭曲。 李素问白了沈屿之一眼,表情跟著缓和了几分。 沈清棠心里刚升起的怒意被感动取代。 还好她爹娘不是那种愚孝到无救的极品。 他们真的很疼爱他。 冷静下来的沈清棠问沈屿之,“爹,那你知道大伯他为什么要香皂配方吗?” 大伯是个官迷並不爱经商,不可能只这短短两天就改变主意突然想从商。 一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沈屿之“啊?”声,挠了挠头,声音低了下来,带著几分心虚,“我没问。” 一听让他把香皂配方交出来就气到不行,哪里还顾得上问他们为什么要香皂配方?! “不管为什么,他们都不该开这个口!”李素问一听又开始生气。 一生气胃开始疼,她右手握拳抵在心口下方。 沈屿之见状,跑到附近的铺子里要了一碗热水回来,递给李素问。 柔声埋怨:“你怎么还年纪见长脾气也见长?生这么大气做什么?再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李素问接过碗,双手捧著轻吹著喝了两口, 胃里有了暖意,舒服了不少,把碗还给沈屿之,反驳:“还说我?你不也气哼哼的?” “爹,娘,你们都不要生气。香皂配方在咱们手里,咱们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何须跟他们置气?” 沈清棠犹豫了下开口:“爹,大伯要香皂配方的时候祖母是什么態度?” “啊?”沈屿之挠挠后脑勺,“我没见著你祖母。我到你大伯家,才见面他就张口要香皂的香皂配方,我就跟他打起来。” 沈清棠:“……” “没事,等下午咱们早点收摊,我们去问问祖母。” 李素问不同意,“不给就是不给,去问不是送上门找不痛快?” “又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沈清棠轻嘆,“早晚还是要面对。” 大乾重孝。 割肉救母放到大乾那是会被歌功颂德,大肆宣扬的孝道。 沈清棠靠坐在爬犁上,若有所思道:“我觉得大伯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要香皂配方。他们知道咱们做肥皂香皂生意不是一天两天,祖母寿宴上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想必是这两天又发生了什么。” 还有一句话沈清棠没有说。 前日小胖子说,大伯父和县令他们提起过自己。 不会跟县令有关吧?! 不弄清楚,她会不安。 李素问还想说什么,恰好过来一帮孩子套圈,只得把话咽回去。 和之前一样,沈清棠看著套圈摊,李素问和沈屿之去採买年货,以及肥皂香皂的原材料和猪皮等。 这一群小孩子离开后,摊子前就没什么玩家了。 沈清棠疑惑的左瞧右看。 年底,集市上的摊贩明显增多。集市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按理说,她的摊子前不应该这么冷清。 沈清棠想了想,扬起头喊屋顶上的季傻子,“季宴时,你下来!” 季宴时没动,低头看沈清棠。 “你下来帮我个忙,我给你做肉吃。” 季宴时不为所动。 沈清棠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再也不给你下药了!” 她话音刚落,两边以及对面临近的摊贩都齐齐看过来。 每个摊主脸上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好奇、惊悚、鄙夷等诸多表情糅杂成一言难尽。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现在的小夫妻都这么不知羞?” “这么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还得小娘子下药才能行?” “小娘子这么大肚子还……那啥?” “……” 沈清棠的脸顿时烧了起来,正想解释,李素问和沈屿之匆匆跑回来。 “清棠,不好了!”李素问一脸焦急。 沈屿之扛著几张猪皮,手里还拎著一大块猪板油跟在后面,嘴里嘱咐:“夫人,你慢点儿!別摔著!” “娘,你別急!出什么事了?”沈清棠迎上前。 李素问抓著沈清棠的手,往她来的方向走,“你快去看看,咱们生意被人抢走了!” 沈清棠不明所以,跟著李素问往前走了一小段。 原来是集市上除了他们又多了两个套圈的摊子。 一个摊子走廉价路线,摊子上都是廉价的小玩意,也是一文钱一个竹圈。 另外一个摊子走刺激路线,摊子上的奖品全部都是铜板。 铜板最小的是一枚,最多的是一贯钱。 两文钱一个圈。 两个摊子离的不远,摊前人都不少。 “你看人都来他们这里玩,所以咱们那儿才没什么人。”李素问扶著沈清棠,压低声音,急切地问,“这可如何是好?” 沈清棠拍了拍李素问的胳膊,“娘,別慌!套圈这行没那么容易做。咱们等两天再来看。” 套圈生意中最关键的是竹圈。 竹圈轻重、大小都是关键。 物品摆放也有讲究。 廉价品那家得竹圈有点过大。 虽说奖品不值钱,总也比一文贵的多。 他一天下来,得赔不少钱。 铜板这边竹圈就太小,几乎没有套进去的可能。 一个摊主傻,一个摊主当別人傻。 沈清棠本以为得过个一两天,那两家山寨的热度才能下去。 没想过,才一个多时辰,沈家套圈摊前渐渐人就多了起来。 见生意好起来,李素问和沈屿之继续去採购財货。 今日採买主题是点心、零食、果子等。 没多久,一个熟人又来捧场。 陈小公子气呼呼的走过来,一张口就要了五百文钱的竹圈。 “还是你这里好!玩得有意思。 不像那两家。 一个轻轻一扔就套中。 一个根本套不到。” “给我也来五百文钱的竹圈。” 说话的是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瘦高个。 沈清棠注意到陈小公子看见他皱了下眉。 不等她开口,陈小公子就道:“你玩那我不玩了。” 沈清棠只得把钱退给陈小公子。 陈小公子接过铜板时,小声提醒她,“你小心!他是来砸你摊子的。” 第148章 输不起? “什么意思?”沈清棠追问。 陈小公子摇摇头,收起他的五百文,抱臂站在麻绳护栏外,一脸等著看热闹的表情。 沈清棠:“……” 她不明所以地把五百个竹圈递给瘦高个。 打开门做生意,没有拒客的道理。 瘦高个斯斯文文地道谢,转脸邀请陈小公子,“咱们比试一下?” “跟你比太没劲!”陈小公子一脸敬谢不敏,“你玩你的,我看看就好。” 沈清棠挑挑眉,心中的疑虑更甚。 现在的陈小公子跟之前和王胖子斗时判若两人。 那回像斗鸡,今儿似乎有点过於安分。 瘦高个点点头,手里的竹圈离手。 看著他没费什么力气,好似轻飘飘隨手一扔。 竹圈却正正好套在银子上。 沈清棠顾不上心疼,转头问看热闹的陈小公子,“你认识他?他什么来头?” 陈小公子都没来得及张口,瘦高个第二个竹圈又扔了出去。 正中最大的香皂。 围观的百姓大声喊好、鼓掌,又吸引来更多的人围观。 瘦高个笑眯眯喊沈清棠,“女东家,可否帮忙拿一下香皂?” 沈清棠转身,弯腰捡起香皂递给他。 瘦高个挑眉,“不补货?” “行规,从你套圈开始到结束才是一轮,一轮结束前不补货。” “若是我把这些东西都套光呢?” 若是別人,沈清棠还会当笑话。 有陈小公子的警告在前,瘦高个套中银子在后,沈清棠不得不防。 “套光就算游戏结束。你若还剩下竹圈,剩多少我便退你多少。” 沈清棠才刚退回角落,瘦高个第三个竹圈又套中另外一块香皂。 三个竹圈,三连中。 沈清棠已经明白陈小公子说的“砸摊子!”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为什么陈小公子那么乾脆果断认输不肯比试。 没有人愿意自取其辱。 瘦高个扔完之后,看著沈清棠。 意思不言而喻,让沈清棠把香皂给他。 沈清棠脸上不见生气,笑眯眯道:“你先套,都套中了我再捡也不迟。 这会儿就你一个人在套圈,也不怕跟別人混淆。” 她指指自己的肚子,“我总弯腰有些不方便,还请见谅。” 瘦高个倒是好说话,点点头,没废话,一个接一个的扔手中的竹圈。 出手必中。 沈清棠再次挪到陈小公子附近,压低声音问他:“他到底什么来头?” “王员外的大舅哥。” “大舅哥?”沈清棠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我没记错的话,王夫人是能当他娘的年纪。” “谁说是王夫人了?”陈小公子摇头,“王员外可是有十房小妾的人!这是八姨娘的哥哥王明远。” 沈清棠:“……” “那王员外大舅哥可有点多。” 陈小公子一脸“你还是太天真!”的表情,“那可不一定。也不是什么大舅哥王员外都认。想跟王员外沾亲带故,要么有钱要么有本事。” 陈小公子拢了拢衣袖,下巴微抬,示意瘦高个,“他就是有本事的,猎户出身,射箭百发百中。不止射箭,打弹弓也是。 总之,跟他同窗这些年,我从未见他失手过。” “你这竹圈套物可比射高空中飞行的麻雀容易多许。”陈小公子语气同情,表情多少有点幸灾乐祸,“遇上他是你倒霉。你就当买个教训吧!” 沈清棠忽略陈小公子欠揍的表情,追问:“你是不是从前边两个套圈摊子上过来的?那两个圈子都被他套光了?” 陈小公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和你一样摆物件的套圈摊被他一口气套的摊主偷偷跑掉,连摊子都没要。不过……” 陈小公子吸了下冻僵的鼻子,眼神示意王明远,“套铜板的竹圈摊他没去。” “为什么?” 陈小公子笑著轻耸肩头,“那谁知道?可能先套完你这里再去套铜板?” 沈清棠长睫垂下敛去眼中情绪。 是这样吗?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王明远套中剩余的香皂后,又开始套肥皂。 还是百发百中。 甚至因为距离更近了些,王明远开始尝试一次扔两个竹圈。 又中。 三个竹圈。 还中。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 喊好声、鼓掌声连绵不绝。 却再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参与。 不赚钱沈清棠能接受。 赔钱? 那不行。 沈清棠抬头朝屋顶上喊,“季宴时,你下来!” 季宴时没动。 “你再不下来,没肉吃。” 季宴时飘下来。 沈清棠踮起脚,贴著季宴时的耳朵问:“你能不能不让他套不中?若是他一直套中,给你买肉的钱就得赔给他。 你若还想吃肉,就不能让他再套中。你可以用內功震开竹圈吗?” 两个人过近的距离让季宴时有些不自在,想推开她又不能动手,只能握紧拳头。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朵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觉。 耳尖越来越热,脸也渐渐开始烫。 血液下涌。 季宴时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这里也跳的快了些。 他皱眉低头,不解地看沈清棠。 她又给自己下药了吗? 沈清棠以为他没听懂,再次简化语言叮嘱:“记住不能让他套中才能有肉吃!不能让人看出来你动手。” 王明远手中最后一个竹圈扔了竹圈。 套中摊子上最后的一件物品。 沈清棠对王明远道:“劳驾帮个忙?你自己进来把东西都拿走?” 捡竹圈可以用竹竿勾,偶尔弯腰捡一两样物品也没事。 这么多东西,频繁弯腰,她吃不消。 沈清棠的肚子仿若快临盆,谁都看得见。 王明远点点头,离开了。 沈清棠:“???” 围观的百姓也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看著他走出人群,走到不远处的摊子前买了一个竹背篓。 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摊子,换一下背篓的大小。 沈清棠:“……” 合著专门买个背篓装奖品? 看他选背篓的大小,是打算把她爬犁上的东西都套走? 王明远这丫是懂怎么气人的。 等王明远装好东西,沈清棠已经准备好了四百一十二枚铜板递给他,“诺……这是退你的钱。” 王明远没接,拎著背篓上的布带问沈清棠,“你这打算收摊吗?还是会再铺货继续摆摊?” “这应该跟你无关。我跟你说过,一人只能套一轮。我就是再摆摊你也不能再玩。” 王明远轻笑,脸上没有任何讥讽的表情,问:“输不起?” 第149章 你是不是不敢赌 围观的人开始起鬨。 “不是吧?开饭馆的还怕大肚子汉?不能因为人家套中的多就不让人家玩吧?” “对!你摆摊开张就是让套圈玩,凭啥人家套中就不能玩了?就会欺软怕硬?” “女人就是女人!小里小气。就这么点儿不值钱的玩意还不敢让人套。” “输不起就回家带孩子伺候男人!挺著大肚子还学人出来做买卖!” “黑心摊主!做黑心买卖也不怕肚子里的孩子遭报应!” “……” 舆论一边倒。 討伐声震耳欲聋。 套圈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关係? 沈清棠闭了闭眼,努力咽下到嘴边的国粹。 强迫自己冷静。 这里边肯定有敌方水军。 沈清棠睁开眼,注意到几个叫骂最凶的人,彼此交换眼神。 心里有了数,便不再慌乱。 她面上依旧掛著淡淡的笑,还扬声附和:“你们说的对!我就是输不起。” 鼓掌的人停了下来。 连几个骂的最起劲的水军都怔住。 沈清棠右手搭在鼓起的肚子上,“大冬天这么冷,我一个孕妇挺著肚子站在这里摆摊,不是为了赚钱难道是因为我不喜欢在房间里暖和吗?” 她抬手虚空划了一个大大的圆,把周围商贩都划在內,“包括我在內,来这里摆摊的摊贩们,谁不是为了餬口?应当没有人是为了做慈善才摆摊的吧?” 几个离得近的摊贩纷纷附和。 “说的对!” “咱们小本生意就是赚个辛苦钱,可赔不起。” “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大冷天在这里挨饿受冻?!” “……” “如果我不愿意赔个底朝天,就叫欺软怕硬。那他……”沈清棠指著王明远,“明知道自己圈无虚发,套光我摊子上的东西,一遍不够还要来第二遍的行为算什么?” 沈清棠直视王明远,杏眼清冷,“棋逢对手才能论输贏,单方面实力碾压算什么?” 看热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几个水军也不吱声。 只剩沈清棠旁边突兀的鼓掌声。 “算以强凌弱!”拍著手的陈小公子掷地有声。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点头。 “说的也是,人家开门做生意自然是为了赚钱。” “是啊,谁也不愿意做赔本的买卖。” “对,他全套中,人家小娘子二话不说把奖品都给了他。他还要来第二遍,確实有点欺负人。” 还有人劝王明远:“见好就收吧!人家小娘子也不容易。你套走人家这么多东西,她今天必然是不赚钱。” “就是。一两银子是一千文,再加上其他的东西,没有两千文也差不多。竹圈一文钱一个。买多了还两文钱三个。 人家小娘子白忙活大半天还倒赔钱,肯定不乐意啊!反正换我我也不肯。” “前面还有一个套圈的摊子,被他套了一圈之后,摊主连摊子都没要就跑了。” “话不能这么说。”有水军不同意,“她是出来摆摊做生意的,又不是出来行乞卖惨。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王明远指著规则牌开口:“你这牌子上可没说不能套第二次。” “牌子是我写的。我说不能就不能。”沈清棠理直气壮道,她环臂抱胸看著王明远,讥讽的勾了勾唇,“听闻这集市上还有两家套圈摊。 其中有一个摊主已经被你套走。 不如你去试试另外一家,看看他会不会这么大方放任你一直套中?” 王明远言简意賅:“我就想套你这边的。” 沈清棠一改之前强硬的態度,痛快点头,“成!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可以让你再来一轮,如果你一个都套不中的话,就得把刚才你套中的所有奖品还给我。” 不等王明远开口,旁边的陈小公子就抢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就没见他失手过。你把条件改成『哪怕只有一个没套中』你都不一定贏。” “我若贏了。”沈清棠目光落在陈小公子腰间的荷包上,“你今天带多少银钱就套多少竹圈吗?” 陈小公子:“……” 没好气道:“关我什么事?” “別人打架的时候少看热闹,容易溅一身血。”沈清棠语调幽凉。 陈小公子:“……” 没良心的孕妇! 他点头:“成!你要真贏了我把荷包送给你。” 沈清棠摇头拒绝:“那不行!我对你不感兴趣,不能要你的荷包。而且我是堂堂正正的生意人,不受嗟来之財。” 陈小公子:“……” 脸瞬间气红了。 他这是装银钱的荷包又不是那种定情荷包。 还来不及解释,就听沈清棠挑衅王明远,“你是不是不敢赌?” 王明远诧异,“你认真的?” 他还以为沈清棠说的是气话。 “当然。”沈清棠点头,“我虽然不是君子,说出来的话不至於不认。” “好!”王明远眼中多了几分欣赏,“我赌。” 沈清棠重新补齐奖品。 她身上没有银子,之前银子的位置换成了一贯铜钱。 摆好奖品,再次走到季宴时身边,小声叮嘱:“再让他套中一样东西,你一个月没有肉吃。不能让人看出来你动手。” 见沈清棠在角落站定,王明远举了举手上的竹圈,“那我就开始了?” 沈清棠比了个请的手势。 王明远第一个竹圈照例奔著最值钱的铜钱去。 所有人包括敌方水军,都一脸同情的看著沈清棠。 每个人脸上都写著三个字:你完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 本该正正套中铜钱的竹圈,偏了一寸。 按规则,不算套中。 第150章 愿赌服输 王明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他人特別瘦,像是皮包骨。 一瞪眼像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有些嚇人。 王明远顾不上別人怎么看他,又扔出了一个竹圈。 这回偏得更多,足足两寸。 “咦?”漫不经心看热闹的陈小公子站直了身体,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声自言自语:“我没看错吧?” 同样怀疑自己的还有王明远。 他低头看著自己的手,像突然不认识自己的手一样。 刚才他是没套中吗? 不对。 一次是失误。 两次就不能再说巧合。 一定有哪里不对! 王明远抬头,看沈清棠。 沈清棠笑盈盈的站在角落里。 动手脚的不是她! 王明远篤定,他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瞄准铜板扔出了第三个竹圈。 又没套中。 围观的人群开始纷纷议论。 “怎么回事?难道女摊主把竹圈换了?” “不可能。竹圈是套圈那小子自己放在这里,咱们都看著呢!人家女摊主碰都没碰过。” “那……是不是那些铜板有问题?” 沈清棠听见这一句,喊停,“等一下。” 王明远看向沈清棠,目光疑惑。 沈清棠朝王明远走过来伸出手,“麻烦把你方才套走的银子借我下。要不然別人还以为我在铜板上做了手脚。放心,你要是套中了,这铜板也是你的。” 王明远犹豫了下,还是拿出了方才套中的铜板。 他知道不是铜板的原因。 可,这一刻,他希望是。 沈清棠把银子换上,示意王明远可以继续。 现场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看向王明远。 王明远举起手。 陈小公子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屏气凝神盯著王明远手中的竹圈。 目不转睛地看著竹圈离开王明远的手飞向银子,先快速升高再缓缓降低,最后在距离银子一指远的位置落地弹跳。 “我……”陈小公子低声骂了句国粹。 王明远怔怔地望著竹圈。 明明耳边一片嘈杂,他却什么都听不见。 套不中? 为什么套不中? 明明没有任何异常。 他呆愣片刻,抓起一把竹圈撒了出去。 上一轮,他最多五圈齐发全中。 这一次,五圈全部落空。 不,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就算他会失误,也不可能每一次都失误。 王明远再次抬头看沈清棠。 沈清棠依旧淡淡的笑著,脸上没有半点惊讶。 一定是她做了什么。 王明远又开始扔竹圈,眼睛没看奖品,只盯著沈清棠。 似乎是想看出她怎么做的手脚。 沈清棠依旧站在原地笑吟吟的,目光追逐著场中的竹圈。 五百个竹圈。 零中。 围观的群眾议论纷纷。 敌方的水军却找不到舌头一样齐齐闭嘴。 沈清棠笑眯眯道:“按照赌约,你一个没有套中。你输了。” 王明远倒是个乾脆的,连同新买的背篓往麻绳围起来的套圈场中一放,点头,“我输了。物归原主。” 拱手告辞,转身就走。 沈清棠目送王明远离开,一直送到他背影在视线里消失。 这才转头看陈小公子。 陈小公子自觉地解下腰间的荷包,把荷包中的银钱倒出来。 还好他今天带的银钱不多,就七八两银子和一些铜板。 送出去也不心疼。 沈清棠左手接过银子,右手隨意捏起一块碎银子,单手拋到空中再摊开掌心接住,“陈公子,帮我个忙,我就把银子还给你,如何?” 陈小公子並不上当,“你先说什么事?” 沈清棠“嘖!”了声。 她发现北川这些有钱的公子哥儿们一点儿都不好糊弄。 小胖子是这样,陈小公子也是。 甚至,陈小公子比小胖子更难忽悠。 看著温润好说话,实则油盐不进,始终跟人保持著一定距离。 沈清棠停下拋银子的动作,把银子抓在手里伸出食指,指著套铜板摊子的方向,“那个摊主是不是跟王员外也有关係?” “你怎么知道他……”陈小公子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立刻噤声摇头,“不清楚。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等。”沈清棠转回身,把充当奖品的一小篮子蔬菜拎过来,“再加一篮子菜?” 陈小公子犹豫片刻,跟做贼一样,左瞧右看,才压低声音开口:“我跟你说了,你不能告诉別人是我说的。” 沈清棠毫不犹豫地点头。 陈小公子不放心,强调,“你就是说了我也不会承认是我说的。” 沈清棠顿时有些好奇,“我去给你送东西时见过你家宅子。单看你们家宅子……陈家在北川应该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吧?!怎么这么怕王员外?” 陈小公子瞪眼反驳:“谁怕王员外了?只是……”声音矮了几分,“祖父不许我跟王家打交道。” “那你上次还和小胖子比赛套圈?。” “祖父说小胖子是同窗,不可能不相处,只要不交心就行。”说罢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对沈清棠有问必答?! “哼”了声,问出刚才没问完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摊子跟王员外有关係?” “王明远言行带著君子之气,若非他人所託,定不会做这毁人钱途之事。可他砸了另外一个套圈的摊子,砸了我们的摊子,唯独没动套铜板的摊子。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清棠解释完,把银子和菜篮子还给陈小公子。 陈小公子只接过菜篮子,“愿赌服输。银子给你。菜算谢礼!这银子的值!你竟能贏了王明远!哈哈哈……” 到最后一个字,人已经跑出去好远。 让王明远一闹,摊子前再没人来套圈。 连那些小朋友都没来。 沈清棠有些生气。 明摆著是那个套铜板的摊子在使坏。 北川县內城就这么大,容不下三个套圈摊,一家独大才最赚钱。 可这套圈生意是她先做的,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沈清棠抬起头,看见笔直立在麻绳围栏外的季宴时。 內心的怒意散了几分,“季宴时,咱们晚上吃牛排……买不到牛肉的话就吃烤全羊。” 大乾耕牛管制,一般情况牛肉不允许售卖。 除非非病意外死亡的牛或者残疾不能干活的牛经过官家核准才能售卖。 另外,每年过年也会核准卖一批牛肉。 算是权贵特供。 能不能买到新鲜的牛肉得看运气。 季宴时看著她没说话。 被这样清澈的眼神看著,沈清棠心里的委屈一点点涌上来,瘪瘪嘴,“他们真的太欺负人!” 第151章 別哭! 沈清棠素来是有仇必报的性子。 穿越过来后还是头一次受这么大委屈。 却不能立马报復回去,还要在心里权衡利弊。 连陈小公子都对王员外退避三舍,她一个还没站稳脚跟的流放犯拿什么跟王员外斗? 却又怕这次忍气吞声换来下次的变本加厉。 母子连心。 肚子里的宝宝大约感觉到沈清棠的情绪波动,在肚子里动起来。 沈清棠深呼吸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隔著衣服轻拍肚子,柔声安抚,“乖,娘亲没事,別怕。” 背景板一样的季宴时突然动了,伸手隔空抓起套圈场中那锭一两的银子,转身就走。 沈清棠正想去追,恰好一帮小孩子又过来套圈,只得先把一贯铜板放在之前银子的位置。 热情招待这帮每天都会光顾她生意的“老顾客”。 等这一帮小孩子们离开,沈清棠收起铜板,跟隔壁摊主打了个招呼请他们代为照看套圈摊后,掀起麻绳围栏弯腰钻出,去追季宴时。 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处。 目测应是套铜板的摊子。 生意这么火爆? 沈清棠有点不是滋味,心里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升起。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若是凭正当手段从她手中抢走生意她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 用下三滥的手段抢买卖打压她,她怎么会不气? 沈清棠加快脚步想儘快离开这个让她心生不忿的摊子。 却意外在人群缝隙里看见了一角红衣。 红衣? 整个集市上除了季宴时没人穿色泽这么艷丽的衣服。 他不是很討厌人群吗?来这里做什么? 沈清棠一肚子问號,只得护著肚子,喊著“借过”挤入人群。 虽得了几句诸如“这么大肚子不好生在家养著还来凑热闹!”“孕妇还这么好事!不怕把孩子挤下来!”的抱怨,却也借著孕肚的光,顺利挤到最前头,看见了季宴时。 他站在用细木条横拦起来的边界线外,手里拎著一把竹圈,脚边还放著一摞。 大约那一两银子都换成了竹圈。 沈清棠正想开口,就见季宴时把手里的竹圈轻飘飘丟了出去。 “恰好”套在一百个铜板上。 真的是恰恰好把一百个铜板都圈在竹圈里。 一百个铜板用线穿在一起,鬆散的躺在地上。 这家摊主做的竹圈普遍偏小,按常理是不能完全用竹圈套住的。 然而季宴时不是常人,他扔出去的竹圈像有灵性一般。 铜板们在竹圈碰到它们时,有意识似的往中间凑了凑,最后聚集在在竹圈內。 套圈场中,摊主的脸可以用墨色来形容,唇却有些白。 沈清棠看见他弯腰捡铜板的手都是抖的。 就是不知道冻的还是气的。 看热闹的人,纷纷鼓掌喊好。 沈清棠也跟著鼓掌。 摊主把铜板递给季宴时,低声警告:“年轻人,见好就收才能活得长久。” 沈清棠就站在季宴时旁边,甚至能听见摊主说话时有磨牙的声音。 季宴时不为所动,像没听见摊主的警告一样,仗著身高优势,越过摊主的头顶把竹圈扔了出去。 又套中九十枚铜板。 这家摊子比沈清棠的套圈摊略小,整体布局、玩法、流程都是照搬照抄。 离套圈客人最近的两排都是小数额铜板。 从一枚到十枚占了两排。 第三排和第四排,是十个铜板,二十个铜板,三十个铜板一直到一百个铜板。 第五排开始,铜板以百为单位递增。 一百个铜板,二百个铜板以此类推。 到第六排末尾恰好是一贯钱。 季宴时和王明远一样,都是从最远处最价值最高的奖品开始套圈。 沈清棠默默算了下,季宴时已经套中五千六百九十个铜板。 难怪摊主一副恨不得生吞了季宴时的架势。 屁.股决定立场。 被王明远套空奖品时,沈清棠非常不爽!。 此刻看季宴时连连套中,她却觉得异常痛快。 哪怕明知道短暂的痛快之后是延绵不绝的后患。 之前沈清棠犹豫是要忍下一波委屈,待到来日强大时再报復回去,还是有仇就报,先爽为快,至於后果,等面对时再想对策。 现在不用再纠结,季宴时已经替她做了选择。 只是季宴时现在心智有损,他只负责点火不负责善后。 沈清棠默默退出人群,回自家摊子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晚了,怕无法顺利出城。 沈屿之夫妇回来时,沈清棠已经把奖品装回爬犁上,麻绳围栏也全部拆掉。 沈屿之抬头看天,李素问看沈清棠。 沈屿之:“咱们这么早回家?”太阳还在东南,离晌午早著呢! “你是哪里不舒服?”李素问把拎著的猪板油放在爬犁架上,上下打量沈清棠。 “我没有不舒服。咱们赶紧走,路上再跟你们说。”沈清棠摇头,手里动作不停,把长长的麻绳盘成小小的一团装进箱子里。 最后剩余两根。 一根用来把奖品箱牢牢地捆绑在爬犁上。 另外一根留给沈屿之把採买的年货固定在爬犁上。 今日採购的主题是吃食。 李素问也跟著忙活。 一家三口很快把爬犁装好,拉著就走。 “季宴时呢?”李素问张望半天也没见屋顶上有人。 沈屿之补充了一句,“孙五爷也还没回来。” 沈清棠脚下不停,“季宴时能追上来。孙五爷……” 沈清棠还真忘了孙五爷的存在,想了想,“咱们出城等他。他脸生,不会被盯上。” 不像季宴时,整天一身红衣跟她在一起。 她就算想装不认识季宴时也没人信。 “到底怎么回事?”李素问一脸担忧。 她话音刚落,季宴时就出现在他们视线內。 他单手提著一只大麻袋,麻袋里不知道装著什么看起来满满当当。 停在沈清棠面前,把麻袋往地上一墩,吐出两个字:“別哭!” 明明没有波澜的两个字。 甚至连温柔都谈不上。 沈清棠却满心感动。 哪个女人不希望在自己委屈受辱时,有人愿意不计后果挺身而出保护自己? 哪怕他心智有损。 哪怕他因此捅下篓子可能会给家里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第152章 以牙还牙 季宴时指著地上的麻袋又蹦出两个字:“给你。” 沈清棠打开麻袋口,倒吸一口气。 一麻袋铜板。 她算过,就算季宴时把所有的铜板都套回来,也不过才六千一百零五文。 一贯铜钱六七斤,六贯铜钱差不多四十斤。 四十斤铜钱能装一麻袋? “谢谢。” 沈清棠没跟季宴时客气。 他不懂客气只懂拒绝。 “你帮我把它放在爬犁上。我现在拎不动。”沈清棠指著爬犁架。 她现在不能太用力,容易宫缩。 季宴时这会儿出奇好说话,单手把麻袋放在爬犁架上。 一家三口和季宴时快速往城门方向走。 坐在爬犁上的沈清棠时不时往来时路张望。 路上沈清棠大致把今天发生的事以及王明远和铜板圈摊主的关係讲了一遍。 “若是不走,怕是会有麻烦。”沈清棠怕会有人来把钱抢回去。 李素问愤愤,“明明是他们找事在先,咱们却得逃跑,还有没有天理?!” “在京城时你不就知道『天理』掌握在有钱有权的人手中?这会儿怎么又说起糊涂话?”沈屿之示意李素问上爬犁,“你坐上来,我拖著你会走的快些!我觉得清棠顾虑的对,咱们留下会有麻烦。” 李素问不顾形象,快速上了爬犁,不忘反驳:“怎么是糊涂话?只是眼下咱们无权无势,遇上不公平的事,不喊没天理还能怎么样?” 沈清棠朝李素问竖起拇指,“还是我娘通透。” 本以为她娘是温室朵,没想到也知人间险恶。 往往喊著要“天理”要“公平”的都是普通百姓,尤其是受了偌大的委屈的普通百姓。 沈屿之与有荣焉,“还是夫人有见地!不过,季宴时这小子也不错!这手以牙还牙干得好!” *** 铜板圈摊主的报復,比沈清棠预计的来的还快。 他们都还没出內城门,就被一群明显来者不善的人拦下。 大约十几个人,每个人都身强体壮,像是训练有素的打手。 李素问从她的爬犁上下来把沈清棠护在身后。 沈屿之丟下绳子跑过来,挡在她们母女前面。 沈清棠目光微颤,鼻尖有些发酸。 每一次遇到危险,爹娘总是第一时间选择保护她。 季宴时没动,手里的绳子也没松,背影挺拔笔直。 李素问有些怕,小声问:“你们说季宴时能打过这么多人吗?这些人要比野猪厉害吧?” 沈屿之心里也没谱,双手握拳,隨时准备跳出去跟他们拼命,“谁知道呢?看他平时扔我们扔的很轻鬆,应当……能打过……吧?” 平日里最討厌季宴时仗武欺人。 这一刻,却由衷祈祷他武力高强能护他们平安。 十几个人,把沈家四人围在中间,每个人手里握著一根木棍,矮身逼近。 领头者举的是刀,他指季宴时,“识相的把你身上的铜板交出来!” 季宴时自是不会搭理这样的恐嚇。 沈清棠本著“反正事到如此,凭什么还受窝囊气?”的心態回懟:“这么输不起还做什么套圈生意?就六贯钱,值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 僱佣你们这几个也不止六贯钱吧?” 王员外家財大气粗,不至於为了六贯钱买凶杀人吧?! 或许是那摊主借著王员外的名声在外面招摇撞骗? “谁说就六贯钱?”其中一个打手斥道,“一轮六贯钱,这小子……” 他指著季宴时,“逼著赵掌柜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给他套完才走!足足十五贯钱才对!” 领头者踢了说话的人一脚,“跟个娘们废话什么?给我上!” 十几个打手闻言齐齐扑了过来。 季宴时两只手同时动了。 左手在身边划了个半圆,右手把爬犁往前一拉,同时右手的绳子交替到左手,右手也划了个半圆。 沈屿之和李素问猝不及防差点被闪倒。 沈清棠已然到了季宴时身后。 而十余个打手,齐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清棠:“……” 恐怖如斯! 看著挺厉害的十几个人在季宴时手中走不了一招? 李素问跌坐在地上,颤著声音问:“他们……他们不会死了吧?” 沈屿之先把李素问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坐在另外一架爬犁上。 他小步挪到其中一个打手跟前,弯腰,抖著手,小心翼翼地去探打手的鼻息。 隨即长长吐出一口气,“还活著。” 若真惹上人命官司,可怎么办? 幸好季宴时出手有分寸。 季宴时把人打晕,抬脚往前,强势拖著爬犁从挡道的人身上压过去。 沈清棠:“……” 心里的感动散了大半。 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季宴时怜香惜玉,有,但,不多。 沈屿之和李素问连连夸讚季宴时。 “我就说小季这孩子不错!平时虽指望不上,性命攸关时不含糊。”李素问越看季宴时越觉得满意。 想著,若是季宴时真找不到家人,她就认他当义子,帮他成家。 沈屿之心里认同,嘴上唱反调:“指望什么?难道这些人不是他惹来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李素问瞪沈屿之,“他为什么招惹上这些人?还不是为了给清棠出气?” 沈屿之並不是真不记季宴时的恩,只是单纯因为反对而反对,被瞪的立马噤声。 “说起来……”李素问若有所思,“季宴时是不是对清棠过於上心?” “不能吧?”沈屿之侧头看著比自己快一步的季宴时,“他一个就知道吃肉的傻子,还会知道对谁上心不上心? 要真有心也不至於恩將仇报,鳩占鹊巢。” “你看你都说他只知道吃肉,那套圈跟吃肉有什么关係?这次清棠可没有拿肉引诱他!” “巧合吧?或许会错了意?” 跟季宴时相处这么久,实在很难让人往男女之情上想。 更何况沈清棠眼下还是这么个情况。 就连李素问也只是隨口一说,见沈屿之反驳,也没坚持己见,“许是如此。” 第153章 红配绿赛狗屁 既然打手已经被打晕,而且季宴时武力超群比他们想的还厉害,平安回家应当不是问题。 沈清棠一家决定往回走,去接孙五爷。 没走多远,就碰见拄著拐棍一瘸一拐的孙五爷。 孙五爷看见沈家人家委屈巴巴控诉。 控诉对象主要是沈清棠。 “你这小丫头忒没良心了点儿!我去买药材给你配冻疮膏,你却偷偷出城也不等我。” 沈清棠当然不承认,“发生了点意外我们才先走,不等你是怕连累你。这不是危机一过就回来接你?! 再说你买药材难道不是为了医治季宴时?” 孙五爷:“……” 他自动忽略后面一句,追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严重?” “你先上爬犁,我们路上说。”沈屿之拉著两个爬犁,其中一个是孙五爷坐的。 去大伯家的路上沈屿之跟孙五爷说了他们先行离开的原因。 孙五爷听完神情复杂地看著季宴时。 忽然觉得不確定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他家王爷。 既不像以前心智受损时也不像恢復理智后运筹帷幄时。 沈屿之错读了孙五爷的表情,安慰他,“我刚知晓时也和你差不多的感觉。 这是好事,最起码季宴时在渐渐通人性。” 不,你不懂。 孙五爷愤愤地想:谁跟你差不多的感觉? 差远了! 出了內城门没多远就是大伯家。 孙五爷说这是沈家的事,他不方便参与,自告奋勇留在外边帮他们看爬犁。 孙五爷也建议季宴时留下和他一起看爬犁。 可惜季宴时並不接受孙五爷的建议,自顾自离沈清棠一步远的距离跟进沈岐之家。 沈岐之见沈屿之去而復返,十分惊喜,“三弟,你这是想通了吗?” 沈屿之重重“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想的?!我只是过来问问母亲找我何事。” “当然是……” 沈岐之才开口就被大伯娘拉了一下,她笑吟吟道:“三弟,三弟妹,外边冷,快到屋里坐。来人,先给三老人和三夫人上茶。” 又转头对沈岐之道:“夫君,你先陪三弟他们说说话,我去把母亲请到厅堂来。有什么事等母亲来了再说。” 於是,沈岐之领著一行人进了二院,在厅堂里落座。 屋子里没点炭盆,冷的像冰窖。 按理说沈岐之该坐主位。 这是他家,他是长辈又是长兄。 却不料,沈岐之刚掀起长袍下摆,准备入座,季宴时已经快他一步坐在主位上。 沈岐之寿宴上就见过季宴时,知道他不是正常人,不跟他计较,转头瞪沈屿之。 坐在季宴时下首的沈屿之摊手,“我可管不了他。” 说话间其他人也陆续入座。 沈岐之拉不下脸面坐在下位,只能站在屋子中央,硬撑著主人做派给大家倒水。 却不想,此举更像下人。 好在沈老夫人很快被如姑姑推进厅堂。 大伯母和沈清丹落后一步跟进来。 沈清丹一身时下最流行的新衣衫,故意在沈清棠面前转来转去地显摆。 “沈清棠,你看我这身衣裳好看吗?王三小姐特意送我的。 是今年北川最流行的款式。” 沈清棠点头。 沈清丹面上一喜。 “北川不愧是边陲小城,这审美实在让人不敢苟同。”沈清棠明明白白地嫌弃。 沈清丹咧到一半的嘴角僵住,“你什么意思?” “红配绿赛狗屁!难为你有勇气把它穿出来。”沈清棠侧过头,多看沈清丹一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荼毒。 沈清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头上戴著红色的牡丹头饰,涂著殷红的唇,却穿著绿色的长外袍和同色绣鞋。 “沈清棠!你敢骂我?!”沈清丹咬牙切齿地瞪沈清棠,擼著衣袖衝到沈清棠跟前,抬手,“上次祖母寿宴,你害我出丑被罚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沈清棠坐在圈椅上,单手擒住沈清丹打下来的手,上身微微后仰,另外一只手护著肚子,抬脚用力往前踹。 重重一脚蹬在沈清丹小腹上,把人踹倒在地。 大伯娘顿时沉下脸,刚想开口就听见沈老夫人开口训斥沈清丹,“你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看不见长辈要议事?给我出去!” 沈清丹越发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祖母你偏心,你为什么只骂我不骂沈清棠?她难道就不是小辈吗?” 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回头训大伯娘,“看你教的好女儿!你还不赶紧把她领出去?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大伯娘面色一僵,忍下满心怒火,扶起沈清丹,轻戳她额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离你堂妹远一点!以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才几天功夫,就学会朝別人挥巴掌。你將来是要给人当大娘子的人,要沉住气。別学那市井泼妇!” 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阴阳沈清棠不自爱是泼妇。 沈清棠正欲开口,却被李素问抢先一步。 “大嫂说的对。清棠,你以后离你堂姐远一点!上次就差点因为她丟了一条命,谁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近朱者赤不赤我是不知,但我知道即使市井泼妇也不会一边骂人一边还惦记人家的配方。” 李素问著重在“配方”二字上咬了咬。 大伯母张了张嘴又闭上,硬扯著还不服气,哭喊著“不公平”的沈清丹离开厅堂。 沈老夫人知道香皂方子是沈清棠捣鼓出来的,自是只能听不见沈清丹的哭喊。 闻言朝李素问开口:“老三媳妇儿,既然你提到配方,我就再问你们能不能把香皂配方交给你大哥?” “母亲。”沈屿之怕李素问为难,抢著开口,“你怎么也问出这般不讲道理的话?香皂是清棠辛辛苦苦一点点研製出来。大哥他凭什么覬覦?” “就凭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沈老夫人沉声开口:“你大哥想要香皂配方也不是为了据为己有。也是在为咱们沈家回京城铺路。” 沈屿之短促地“呵!”了一声,“我倒不知一个小小的香皂配方和回京有何关係?” 第154章 香皂配方你想也別想! 沈岐之抢著道:“可有大关係!你们那日也瞧见沈清鸣那个混小子得罪了王员外家的小公子。王员外愿意跟咱们化干戈为玉帛的条件,就是让咱们把香皂配方和他共享……” 沈清棠忍不住打断沈岐之,“沈清鸣得罪王员外,就算赔礼道歉,也应该是二伯父出钱出物,凭什么拿我的香皂配方做赔礼?” 能说出这种话,大伯的脑子大约也是被狗吃了。 大约也知道自己不占理,沈岐之难得没端起长辈的架子训沈清棠,而是转头看向沈老夫人,眼神求助。 沈老夫人闭了闭眼,对沈屿之道:“都是一家人,我就不说那些场面话。县令答应,只要咱们把香皂配方交给王员外,他就在衙门里给你大哥安排个轻省的差事。 王员外也说,会和你二哥一起做香皂生意。” 三房人齐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 沈屿之追问,“那我们呢?交出香皂配方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沈老夫人卖好,“知道你们还在山洞里过苦日子。只要你们把香皂配方交出来,你大哥愿意在前院收拾出两间屋子来给你们住。” 沈屿之气笑:“母前,前院有能住人的屋子吗?” 上次来他已经看过了,前院只靠西墙的位置有几间低矮的茅草屋,一间放杂物工具,一间柴房,还有一间本该给管马厩的人住。 大房现在没有马,里面还堆著东家没处理的餵马草。 沈岐之以前在京城跟三房人说话都是命令的语气,头一次这么低声下气。 本以为三房人会见好就收,痛快的把香皂配方交出来,没想到这么油盐不进。 顿时耐心用尽,语气也跟著不好了起来。 “那前院再不好,总比你们呆在城外的破山洞里强吧?! 老三,以前在京城你就诸事不管只当个閒散富贵公子吃喝玩乐。怎么现在到了北川还这么不懂事? 一个泼香皂方子而已,你还拿起娇来? 我是为了谁在奔波?不是为咱们沈家人吗? 我是家主,只有我回了城,你们三房才能跟著有好日子过!” 沈清棠听不下去,冷笑,“然后再跟著你流放一次?不,这次能流放还是念著祖父曾经的功劳,再有下次怕不是三族流放而是九族抄斩!” “大伯,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分家!” 沈屿之点头附和,“大哥,我闺女说的对!咱们已经分家。你是你,我是我!以后哪怕你回京官復原职也与我无关! 是,我承认以前在京城时我沾过你的光,可那也是我应得的。从小,读书也好,君子六艺也罢,我样样比你强。 只是因为你是老大,所以我得让著你,我不能走仕途。甚至因为我是老三,我连经商都不能! 若不然,哪个七尺男儿愿意受嗟来之食? 何况,我閒散公子哥也不是白当。这些年来,我明里暗里为你提供多少消息?给你穿针引线多少次?我交的朋友大半都是因为对你对沈家有利! 我不欠你什么。我女儿更不欠!” 沈屿之站起身,越说越激动,像是要吐尽这些年藏在心底的话。 “为了咱们沈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一辈子当一个被人瞧不起的紈絝我也无所谓。可……大哥,你不该为了一己之私,为了你的女儿把我女儿推出去!” “你是父亲知道心疼你自己的女儿不想让人糟蹋,我就不是父亲吗?难道就因为你出生比我早,我为你让路一辈子,我的女儿也要为你为你,为你的女儿让路一辈子? 香皂配方你想也別想!那是清棠的东西不是我的更不是沈家的。” 沈屿之我紧握双拳,两眼通红,愤愤重复:“你想也別想!”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都是清棠这丫头胡说八道!咱们是抄家流放,我怎么可能有钱打点官差?”沈岐之声音小了些,“就算分家咱们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打断骨头连著筋呢!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人在做天在看。大伯,你以为那天晚上真没人看见你做了什么吗?你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我现在还无权无势不能把你怎么著。这笔帐我记著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沈清棠冷笑,“大伯你平日总骂我『厚顏无耻』,今日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分家前恨不得我去死,前几日.你们还嫌我丟沈家的人,不想让我登门给祖母贺寿。这才几日过去又跟我打断骨头连著筋来惦记我的香皂配方? 大伯,倘若初到北川时,我就被你们逼死,如今你们又惦记什么呢?” 沈岐之被沈屿之和沈清棠堵的哑口无言,只能再次看向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面颊发烫,沈清棠的话打的又何止是沈岐之的脸? 也是要堵她的嘴。 她几次张嘴才发出声音。 “老三,算我这个当母亲的求你,行吗?” 沈屿之望著沈老夫人,脸上是不敢置信和受伤,“母亲,你说什么?” 沈老夫人闭上眼,不看沈屿之,“我说,算我求你。亦或是,把那香皂配方当我跟你要的赡养费。” 如姑姑也跟著闭上眼,不忍再听。 她知道这一句话说出来,小姐怕是会失去唯一一个真把她放在心上的儿子。 沈屿之踉蹌后退两步,靠在身后的桌子上才站稳身子。 抬手捂著心口的位置,觉得凉意穿透掌心。 心像破了个洞,呼呼漏风。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母亲求他放弃读书时。 他小小年纪就深得族学夫子欣赏,才学更是在同龄人之上。 一来二去,他风头压过大哥。 连父亲都对他偏爱有加。 后来一日,母亲找到他,也如今日这般求他。 求他放弃读书,放弃功名。 说她不想到年迈时看见兄弟相残。 那日她说,“屿之,当母亲求你,亦或是抵我这些年对你的养育之恩。” 彼时还是盛夏,他却觉得彻骨寒。 从那日之后,沈屿之就成了京城有名的紈絝。 学业都是凑合。 第155章 招来祸患 沈清棠慢慢从椅子上起身,伸手扶著沈屿之,目光如冰看著沈老夫人。 “祖母,我一向敬重您。以前觉得您虽也偏心,但,在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却不想您也有……道德绑架的一天。祖母,抱歉,我不吃这一套。 我父亲於你確有赡养义务,但,我没有。香皂配方是我的,我不会给。” 她不知道祖母能不能听懂道德绑架。 一时间她找不出更合適的形容词。 沈屿之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重新站直身子,顺著沈清棠的话,“母亲,以后我会按月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內给你赡养费。但,香皂配方不行。那是清棠的。” 沈老夫人没再说话。 刚才那一番话已经耗尽她身为一个母亲最后的体面。 李素问也起身,扶著沈清棠,她没说话。 她受的教养不允许她像沈清棠一样对沈老夫人说不敬的话。 但,像如姑姑都能看得出来李素问沉默中的疏远,沈老夫人感受更明显。 三个儿媳中,李素问最体贴最孝顺。 从今往后,这对婆媳怕也要离心。 沈岐之看著沈屿之一家人走去厅堂,顿时急眼,喊沈老夫人,“母亲!” 沈老夫人没说话。 沈岐之跺了下脚,转身追出去。 “老三!”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沈屿之脚步没停,和李素问一左一右扶著沈清棠往外走。 “沈屿之!你真是閒散公子当久了不知人间疾苦!你以为不把香皂配方给我就万事大吉了? 王员外和县令都想要那个劳什子香皂。 我给他们至少能换个好差事,你们留在手里,只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不劳大哥费心。”沈屿之头也不回地拒绝。 **** 回到山谷好一会儿,沈家人眉眼才渐渐舒展。 沈屿之坐在露台的躺椅上长长吐出一口气,“突然觉得,哪也不如山谷里好呢?” 李素问坐在沈屿之身边,用沈清棠常用的小泥炉煮茶,闻言笑道:“若只是咱俩,在这里终此一生未尝不可。” 沈屿之轻嘆:“是啊!清柯还没成家。等清棠生了孩子,还得抚养成人。 他们一生不该被拘在此处。” 说到最后儼然有了斗志,“咱们得趁年轻多赚钱,给外孙铺平回京的路。” 大乾律法,罪不及未出生。 只要在圣旨颁布流放名单之后出生的沈家子孙不受约束,可以正常上学读书、考取功名。 就算没有这一条,沈清棠只是女儿身,她嫁人生子,同样不会被限制。 李素问回头往沈清棠房间的方向瞄了眼,“清棠身子看著越来越笨重。不知道龙凤胎会不会比一个孩子提前生?” 沈屿之坐直身子,敲了敲厅堂的窗户,“五爷,龙凤胎会不会提前生?” 孙五爷从窗户里探出头,“按理说也是怀胎十月。不过大多数怀双胎的產妇在八个半月到九个月左右就会生產。” “啊?”李素问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八个月就生?那岂不是还不到一个月了?咱们还没雇產婆呢!不行,我明日进城得先找產婆去。” “娘。”沈清棠带著睡意的声音从她房间传来,“咱们明天不进城。” “啊?”李素问不解,“为什么?” “因为,季傻子捅了大篓子。” 沈清棠说著推开窗户探出头接著手往下一甩就听见铜板叮叮噹噹的声音。 李素问、沈屿之和孙五爷瞪大了眼看著沈清棠两手不停地往外倒铜钱串。 她睡醒后,看见一大麻袋百斤以上的铜板,突然想知道腰缠万贯什么感觉。 就找了根编草苫子用的细绳,边数边串铜钱。 十五贯铜板,一万五千枚。 几个人像没见过世面一样,看著长长的铜钱串像蛇一样盘在地板上。 他们不是没见过钱,只是没见过这么多铜钱同时放在一起。 “这是季宴时套回来那十五贯铜钱?”李素问惊道。 沈清棠点头,“对,但不止十五贯。確切地说是十五贯六百五十文钱。” 沈屿之咂舌,“这么大一笔钱!难怪人家不肯善罢甘休。” 沈清棠眉眼里也有些无奈,“我以为他就套了六贯钱。” 没想到他还逼著掌柜强买强卖。 “那你们岂不是跟北川地头蛇的梁子结大发了?”孙五爷感慨。 “所以才愁!”沈屿之长长嘆息一声,“属实有些麻烦!” “要不……”孙五爷目光一一扫过沈家人,给他们出主意,“你们乾脆把季宴时和这一麻袋铜板都送去给那个什么王员外家。这样,累赘和麻烦不都解决了?” 沈屿之没听出这句话里的试探,朝孙五爷瞪眼,“老哥,你这齣的什么餿主意?季宴时是不怎么討喜,可他是为了给清棠出气!我们怎么能恩將仇报把他推出去?” 李素问连连点头,“宴时这孩子虽然心智上有点残缺,但人家为了清棠才出头,帮了我们沈家,回来的路上还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把他退出去挡灾还是人吗?” 顿了顿,“就算他没救我们的命,也不能推出去。坑害无辜之人会遭报应的。” 沈清柯也开口:“平日里我也看这小子挺不顺眼。想把他扔出山谷。但一码归一码,我也不同意把季宴时推出去。” 提出餿主意的孙五爷心里暗暗感动,王爷幸亏遇见的是这样一家人。 自己要替王爷报恩,好好待这一家人。 正琢磨要为沈家人做点什么,就听见沈清棠凉凉的声音。 “我倒觉得孙五爷这个提议不错。”沈清棠靠在窗前,摩挲著下巴,隔著露台望向季宴时的房门。 孙五爷:“……” 心里愤愤,亏我们王爷对你那么好! 狐狸精! 白眼狼! “这丫头又开玩笑。”沈屿之失笑摇头。 “我没开玩笑。”沈清棠掰著手指头权衡利弊。 “首先,季傻子心智这样,加上我们把铜板都还回去,王员外应当不会过於计较。” “其次,就算王员外是心狠手辣的人,可季傻子也不会任人宰割。他武功深不可测,就员外养的那点儿看家护院怕是不够他打。” 第156章 我要真没良心,第一个把你送出去 “不行!”李素问第一个反对,“这不是他能不能全身而退的事。是咱不能这样做,太缺德!” 沈屿之点头,“你娘说的对。不能这样对季宴时。 季宴时傻是傻了点儿,可他人品其实不差。 他知道吃饭要给钱,穿著你娘做的衣服就没再对她动过手……” 说到最后变成愤愤,“我对他也不差!他还扔我!” 孙五爷也愤愤地指责沈清棠,“你这小丫头,最没良心。” 偏生王爷不爭气还只听这小丫头的话。 他一点儿都不怀疑沈清棠真能把王爷骗出去交给王员外。 沈清棠一点儿都不奇怪家里人的反应。 他们家的人都重感情且道德感有点高。 她不一样,穿越前,她可是敢拿命赌万一的人。 不过,沈清棠也没真打算把季宴时送出去赔罪。 季宴时再一个不高兴把王员外家砸了,结的就不是梁子而是血海深仇了。 尤其这种可能性相当大。 心里怎么想都不影响沈清棠跟孙五爷斗嘴,“我要真没良心,第一个把你送出去交给王员外,就说季宴时是受你指使。”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孙五爷是个有秘密的人。 最近她发现孙五爷对季宴时的態度似乎过於和善。 孙五爷待季宴时的態度跟对沈家人有点微妙的不一样。 他跟季宴时萍水相逢,好心给季宴时治病,季宴时却三番五次把他扔在地上,腿都因此又断了两回。 按常理,他早就应该跟季宴时急眼,不说非得拼命,最起码不该再这么积极的给季宴时治病。 偏孙五爷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百折不挠,越挫越勇。 抖m属性拉满,就喜欢给季宴时当舔狗。 孙五爷给的解释是医者仁心以及对疑难杂症的挑战。 听上去没毛病,沈清棠就是不太相信。 所以哪怕她明知道自己生孩子需要一个大夫在身侧,却依旧无法完全信任孙五爷。 孙五爷:“……”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寄人篱下,只能忍气吞声。 最后沈家人齐齐同意沈清棠暂不进城的提议。 “反正离过年没几天了。乾脆年前咱们就不进城了?”沈屿之提议。 沈清棠摇头,“不行,明后日都得进城。跟东家约好了三日后交租金。不过就算进城咱们儘量减少人数。” 李素问一脸愁容,“咱们现在租铺子合適吗?我们现在住在山谷里还能躲躲。倘若租了铺子,躲都没地方躲。”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租铺子可就损失一贯钱的定金。”沈清棠摊手,“况且,咱们以后就在北川生活,能躲一时躲不了一世,总要面对。 王员外本就惦记咱们家的香皂方子,如今又因为套圈的事得罪他。 在想出合適的解决办法之前,我们只能减少进城。” “清棠说的对。我是生面孔,我可以进城。”沈清柯举手。 “我们也是生面孔。”沈屿之道,“就清棠和季宴时两个人短时间不宜再露面。” “不露面肯定不行,猪皮冻还得送。”沈清棠摇头。 “今日回来的匆忙,没买猪板油也没去找朱屠夫拿猪皮。 幸好家里还有几张猪皮,要不然明日都送不了货。” “我也可以去送货。”沈屿之不同意沈清棠进城,“孙老哥说你还有月余就该生了。咱们出入不便,你还是小心为上。” 李素问给沈清棠递过一杯奶茶,“明日我和你爹一起进城。我还需再买一些生孩子要用的,顺便去找一趟孙姨娘,请她帮忙打听一下北川最好的產婆是谁,看看能不能约上时间。 最好再雇一个愿意跟咱们来山谷里住一段时间的產婆。” 沈清棠想了想,安抚她娘,“娘,请產婆的事儿,咱们稍微往后放一放。主要眼下不是时候。 明日还得是我和季宴时进城。 一来他不会配合你们,二来,我许诺过给他做好吃的,我得去买食材。” 沈屿之和李素问齐齐沉默。 沈清柯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在沈家人眼里,欠季宴时吃食比惹恼王员外要严重的多。 惹恼王员外可以躲,惹恼季宴时躲都躲不了。 *** 腊月二十二,晴。 沈清棠本著能躲儘量躲的原则,很早就跟季宴时进城。 不意外的又在集市上看见了卖灯笼的老汉。 这回老汉送来的是长草苫,沈清棠付给老汉八十文。 老汉知道沈家人不愿意占他便宜,这回没多推辞就把钱收了。 还给沈清棠看自己的手,“丫头,那个孙大夫的药是真的好用!你看我的手。” 老汉被冻伤的手肉眼可见的变好。 沈清棠有些惊讶,她知道孙五爷是个有本事的,却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暗暗打定主意要在孙五爷身上捞一笔。 跟老汉分开后,沈清棠把猪皮冻送到云客来,就带著季宴时绕道去卖鸡鸭鱼生牛乳的副集市上。 运气还算好,正好有个卖牛肉的。 其实也不是运气好。 无论古今,总有人游走在灰色地带。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会买些牛。 有些人自然会有门路“合法”地卖牛肉。 所谓牛排也同样是牛身上的某个部位的肉。 沈清棠和季宴时来的早,能做牛排的肉大都还在。 沈清棠选了一块牛腰上的外脊肉,这个部位的肉適合做西冷牛排,就適合季宴时这种牙口好的吃。 还买了牛里脊和t骨两侧的內外里脊肉。 牛里脊就是所谓的菲力牛排,肉质细嫩適合老人吃。 除了牛排,还买了些生牛乳。 鸡鸭鹅各一只。 过年嘛,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买了五十枚鸡蛋。 以及白、胡椒等调味品。 最后再绕道从胡同里穿梭到猪肉摊前。 朱屠夫正忙著,沈清棠先在附近买了羊肠等,顺带买了些杂粮和麵粉。 等朱屠夫忙完,立马给沈清棠拿出猪皮,“这回是六张猪皮,有点重,我给你放爬犁上。” 沈清棠道谢后,又买了二十斤猪板油和猪小肠等。 “朱大哥,还得麻烦你件事。” 第157章 就我跟季傻子閒著唄? “你们从过年到元宵节期间要休沐对吧? 能不能这几天多给我要几张猪皮,我怕过年期间不够用。” “好勒!”朱屠夫两手习惯性磨著刀具,应得痛快。 沈清棠本想再买些吃食,可爬犁架上只剩她能坐的空间,下方摆满猪板油、鸡蛋之类的,两侧掛著鸡鸭鹅。 爬犁架上方后半截被草苫占满。 “走!“沈清棠爬上爬犁架,“回家给你做牛排吃!” 一直到出了西外城大门,沈清棠才鬆了一口气。 好在有惊无险。 回到山谷后,沈清棠先补了一觉。 一觉就睡到中午,是菜香味儿叫醒的沈清棠。 桌上是四菜一汤。 其中一道新鲜菜是头一回上桌。 凉拌黄瓜。 沈清棠很意外,“黄瓜可以摘了?” 沈屿之点头,“刚开始结瓜,我挑了两支长得最快的,先尝个鲜。” 沈清棠记得黄瓜要差不多三个月才成熟。 她洗乾净手,也在桌边坐下,“每天忙忙碌碌,没想到咱们来山谷已经快三个月。” 李素问把乾净的筷子递给沈清棠,“谁说不是呢?在流放路上时,我总以为到北川后要度日如年。谁想到每日从天亮忙到天黑,觉都不够睡,时常盼著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好让我做完手边的事。 眼下还有七天过年,大家过年的新衣服我还没有做完。 过年的吃食也还没准备……” 李素问拉拉杂杂念了一堆还没做完的活。 沈屿之尝了一块黄瓜,连连点头,“还是自己种的菜最香。” 他以前在京城自家院子里,就喜欢捣鼓些草草,偶尔也会种点蔬菜。 说完接李素问的话道:“不止你有忙不完的事,大家都一样。上午我才和清柯一起把盖大棚用的几根木柱埋上。 下午我还得去砍竹子,爭取明日就把大棚的框架搭起来。” 沈清柯自不用说,一连几日都在伐木,可能还要伐个两三天才能够盖偏房的木头。 连孙五爷都在忙。 忙著批量做冻疮药。 沈清棠要求的。 抽空还要配製能治季宴时且真无色无味的药。 沈清棠目光在饭桌上扫了一圈,“就我跟季傻子閒著唄?” 孙五爷手一抖,刚夹起来的黄瓜“啪”掉在桌子上。 季傻子三个字实在刺耳。 粘在黄瓜上的蒜末飞溅到季宴时手上,季宴时嫌弃的把孙五爷扔了出去。 孙五爷:“……” 委屈巴巴地望著季宴时。 *** 吃饱睡足的沈清棠无事可做,扶著后腰慢慢在山谷里溜达。 小鸡们已经长大,时不时拍拍翅膀扑腾著飞几下。 当然,距离能下锅还有一定的距离。 小鸭子和小鹅也在换毛,黄色的小绒毛渐渐被白色或者其他顏色的硬毛取代。 大约因为沈清棠经常餵它们的缘故,见了沈清棠就往她脚边凑。 沈清棠摊手,“抱歉!小可爱们,我没有带吃的。” 不知道鸡鸭鹅是不是能听懂,陆续飞走或者摇摇摆摆的离开。 只剩一只小鹅小尾巴一样跟在沈清棠身后。 沈清棠认识这只小鹅,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迷糊。 它是真迷糊,吃饭迷糊,走路迷糊,连自己的物种都没整明白。 明明是一只鹅整天非要跟鸡混在一起。 偏生小鸡们比它们早出生大半个月,一个个跟土霸王似的,总喜欢欺负小迷糊。 沈清棠看不过去,时不时就给它开个小灶。 这小迷糊也是个不怕死的,竟然敢往季宴时鞋上跳。 不知道他命大还是个运气好,被季宴时扔了几回,都活了下来。 主要季宴时也没用力,就是嫌弃它。 沈清棠在最前头,小迷糊跟在她后面,再稍远一点儿的距离跟著季少爷。 季少爷跟著沈清棠是为了让她做吃的。 哪怕沈清棠再三解释,牛排已经醃製好,等晚上吃饭就能做,他也依旧跟在她身后。 本来只有一步远的距离,因著嫌弃小迷糊,又退了两步。 温泉边上温度略高,有点夏初的意思。 绿油油的青菜一茬又一茬。 摘完一茬后补种的青菜大都又长了出来。 在这里生活没有青黄不接,一年四季有蔬菜供应。 黄瓜旁边被沈屿之扎上了黄瓜架。 黄色的小前仆后继结著绿色的小瓜条。 大部分黄瓜也就只是沈清棠尾指粗细。 很少几条长的略大些。 估计再有个七八天才能批量成熟。 到时正好换进猪皮冻里。 巡视完家禽、菜园,接下来是沈清棠之前辛辛苦苦种的香菇、蘑菇和木耳。 木耳出的很好,前几日家里已经开始採摘著吃。 看样子马上要供大於求,得想办法往外卖一点儿或者摘下来晒乾木耳。 树种的香菇不如籽种的蘑菇出的好。 只是相比较而言,实际上都已经超出沈清棠的预期。 等过了正月十五就可以摘来吃或者卖。 逛完这一圈,沈清棠便觉得有些累,回到露台上围炉煮茶休息。 古代的零嘴实在有限,冬日,北川的老百姓更没什么新鲜水果和好吃的点心可选。 来回就这几样蜜饯和点心,沈清棠吃腻。 她抬头看著端坐在桌边喝奶茶的季宴时,“季宴时,你想不想吃新的甜点?” 季宴时看她。 “跟蛋糕一样好吃的甜点,吃不吃?” 季宴时点头。 沈清棠笑眯眯地起身,“成,看在你套回十五贯钱的份上我给你做。” 她想吃,又不想动,总得找个由头,顺便还个人情。 至於季宴时套回来的十五贯钱,沈家人一致决定不能动。 一来是怕日后还得还给王家。 二来,就算不还给王家,若季宴时恢復神智或者他家人找来,这钱也该给他。 沈清棠到户外冰箱里取了一些生牛乳回来在小陶炉上煮开,放在一边备用。 再拿两个鸡蛋,把蛋黄和蛋清分离。 沈清棠手里自然没有蛋黄分离器,不过也难不倒她。 把鸡蛋用力在桌角上磕破,一掰两半。 没蛋黄的那半蛋壳把蛋清倒在碗中,再把另外一半蛋壳中的蛋黄舀过来,过程中可以倾斜蛋壳把蛋清倒出。 两个蛋壳重复以上动作,就能成功把蛋黄和蛋清分离。 第158章 烤奶块配奶皮子咸奶茶 李素问还教了沈清棠一个分离蛋黄和蛋清的办法,就是太考验技术,她还没学会。 把鸡蛋打入碗中,拇指和食指沾一点点盐,捏著蛋黄外层的薄膜快速提起,就能获得一个完整的蛋黄。 沈清棠看李素问做得很轻鬆,轮到自己上手,每次都弄破蛋黄上的膜,以失败告终。 只能用两半蛋壳互相倒腾的笨方法。 分离出两个蛋黄后,再放淀粉。 淀粉是上次做蛋糕洗麵粉洗掉麵筋的小麦淀粉。 古代没有厨房秤,沈清棠只能在心里把克数换算成两。 比如五百克牛奶,大约是十五两。 四十克淀粉就一两稍微高点儿称。 二十克白,称起来要麻烦些,得先称一两白把称给的高一些,再对半分开。 重量上都不是太精准。 沈清棠又不开甜品店,重量稍微有点差別,口感影响不大。 反正古代又没有这些吃食,只要她不说,就没人知道细糠本该什么味。 蛋黄、牛奶和淀粉搅拌在一起,放在陶炉上。 小火慢熬,不停的搅拌至浓稠的糊状。 倒入內壁刷了一层薄油的竹盒中。 竹盒是沈清柯顺手做来给沈清棠放点心蜜饯用的。 沈清棠看它方方正正便临时徵用做模具。 把奶黄的糊状摊开抹平,端到阴凉的地方等它凝固成形。 沈清棠把奶锅洗乾净,打算再做个咸奶茶 生牛乳六两,一点盐,和一点儿品相不太好的红茶。 灵魂是一块奶皮子。 奶皮子是之前给祖母祝寿做蛋糕时剩了些牛乳,怕浪费就熬成了奶皮子。 生牛乳煮开后,微火慢慢熬,等水分蒸发,奶汁浓缩,就会在锅底凝结成黄色奶饼。 奶饼阴乾后就是沙孔蜂窝满布的奶皮子。 奶皮子还有个学名叫干奶酪,跟芝士有点类似。 纯黄中带一点儿白,入口奶油溢香,酥柔味美,不油不腻。 把奶皮子切成小块放进奶茶中。 嘖! 太香了! 季宴时像个幼儿园等分餐的宝宝,端坐在座位上,清澈的大眼跟著沈清棠的手动来动去。 只是他仪態好,明明一副吃货模样,偏生弄的像沈清棠是伺候他用膳的丫鬟。 厅堂里忙碌的孙五爷也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吸了吸鼻子,“小丫头,你又捣鼓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烤奶块配奶皮子咸奶茶,你要不要尝尝?”沈清棠笑眯眯的朝孙五爷举杯。 孙五爷舔了下上唇,这话若是別人问,他肯定毫不犹豫的点头。 沈清棠开口,他得多问一句:“不能白喝?” “还是孙五爷知礼。”沈清棠笑的更热情,“你总说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应该不反对造福百姓吧?” 已经多次上当的孙五爷不吃沈清棠这一套,从鼻子里哼了声,“你直接说想让我做什么?” “把冻疮膏的配方给我。” 孙五爷瞪大眼,“一杯奶茶就想换我的药方?你这丫头是不是忒贪心了点儿?我还给你做著冻疮膏呢!你又惦记上药方?” 得寸进尺的典型。 “不白要你的。我把药卖了给你分成。你一个人做太慢。一天最多能做个百八十瓶。” 手指粗细的小葫芦瓶。 冻疮药几乎是北川百姓的必需品,市场一旦打开,需求量很大。 “我又不缺你这两个铜板。”孙五爷撇嘴。 多少人一掷千金求他看病他都不愿意去。 谁看得上她这二三十文? 还是二三十文中的分成。 “五爷,这就是你不对。才刚夸完你医者仁心。是,二十文的冻疮膏卖不了几个钱,甚至达官贵人都看不上。 可是却能治好很多北川的平民百姓。 再说冻疮膏研製出来不就是为了治冻疮。难道你只做完这几瓶……” 沈清棠指了指孙五爷手上还沾著的药末,“就让药方蒙尘?” 孙五爷一想也是这么理,反正冻疮药也是沈清棠这丫头让他做的,点点头,“成交。” 沈清棠再次在心里评价,孙五爷一定是个不缺钱的人! 他都没问分给他几成。 也更让她確定,对付孙五爷,不能谈钱只能上格局。 煮好奶茶,沈清棠把从铁匠铺淘来的筷子长宽、略有些厚度的铁板加在刚添了木炭的陶炉上。 这铁板是她专门买来准备煎铁板牛排用的。 等铁板加热的空隙,沈清棠把冷却凝固的奶块拿回来,从竹盒脱模出来,用刀切成小四方块。 放在炙热的铁板上烤至四面焦黄。 烤好奶块后后,沈清棠招呼干活中的沈屿之、李素问和沈清柯过来喝奶茶。 六个人围坐在露台的小桌旁,捧著热乎乎的咸奶茶,吃著奶香四溢的烤奶块,有说有笑。 沈清棠含笑看向远方。 只觉岁月静好。 *** 古代调味品有限。 沈清棠的牛排做得甚是简单粗暴。 买回来的牛排去筋膜切成一指节厚。 分別用迷迭香和胡椒配著提纯的细盐醃製。 大乾製盐技术不太行,北川又是边陲之城,市面上能买到的都是泛黄的粗盐。 吃过细盐的沈清棠有点接受困难,就自製过滤。 倒也不难,就是把粗盐加水放入锅中熬煮。 等水开后过滤。 家里最不缺自己烧制的木炭,利用活性炭的吸附能力过滤杂质。 把木炭碾碎包进布里, 反覆过滤。 其实最好再配上细沙和粗沙。 鑑於目前条件有限,只能將就过滤几遍。 过滤晾乾后,得到细盐跟沈清棠穿越之前吃过的细盐自是不能比,但比现下的粗盐好太多。 醃製好的牛排,抹上厚重的黄油。 黄油也是沈清棠自製。 奶油持续搅拌分离出来的黄色油脂就是黄油。 分离黄油的活是季宴时乾的。 普通人要做奶油都不容易,想做黄油更难。 光不停地搅拌就累死人。 偏季宴时是个开掛的,他很轻鬆就能办到。 最起码看起来很轻鬆。 就是有点费生牛乳。 幸好,煎牛排不需要太多黄油。 煎牛排要大火。 周身涂抹好黄油的牛排一放到烧热的铁板上,就滋滋作响。 奶香味浓烈。 闻著都流口水。 第159章 烛光晚餐 沈清棠没有徵询大家的意见,直接把牛排煎至七分熟。 別说在古代,就是现代,很多人都接受不了半生不熟的牛排。 国人对生食接受度很低。 古人更甚。 煎牛排速度很快,一炷香的功夫就煎出五块牛排。 本就以蜡烛照明,不用刻意就是烛光晚餐。 围坐在桌边的五个人,十只眼睛巴巴地看著沈清棠。 闻著牛肉的焦香和奶香,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季宴时的眼睛更是片刻不离沈清棠的手。 沈清棠没妄想教会大家用刀叉,直接把牛排用新剪刀剪成小块,分到每个人的盘子里。 季宴时除外,他不让分要整块的牛排。 至於西红柿和洋葱这类的点缀,没有。 沈清棠在北川就没见过西红柿。 七分熟的牛排剪开,也会看见內里的肉略有些粉红。 李素问皱眉,“清棠,这牛排是不是还没熟?” 沈清棠没解释,“娘,你先尝尝试试。” 李素问犹豫了下,一脸壮士赴死的表情,咬了一小口牛排。 除了季宴时,其余人齐齐看著李素问,一脸紧张。 等她“试毒”反馈。 “欸?”李素问睁开眼,低头看盘里的牛排,“没有生味。还挺嫩!很好吃。” 其余人闻言纷纷拿起筷子。 只有季宴时见沈清棠没有继续煎牛排的意思,提醒她:“两块!” 沈清棠:“……” 忘记这茬了。 她只好再重新煎一块牛排。 过程中,其他人开始陆续夸奖沈清棠煎的牛排好吃。 “好奇怪!从来不知道牛肉可以这么香嫩。” “以前在京中,也没吃过这么味美的牛肉。” “是啊!牛肉切这么厚容易嚼不烂还塞牙。一般都是包饺子吃。” “对,或者吃烫锅子。不过吃烫锅子,厨师也是把牛肉片成近乎透光的薄片,稍稍在热汤水里一涮就能吃。” “……” 沈清棠才给大家普及:“牛排不煎熟是有缘由的。” 全熟的牛排肉质又老又干还很硬,而且若长时间烹飪水分流逝就没什么肉汁,美味自然要打折扣。 七分熟的牛排最好吃,浅褐色中夹杂著一点儿粉。 口感有弹性。鲜美多汁,口感厚重。 尤其是古代的牛,不餵任何饲料,纯粹草养。 青草不打任何农药 牛的活动量又大,牛肉一点儿都不柴,特別嫩还有嚼劲。 按沈家人的活动量,每人两块牛排都不一定能吃饱。 只是下午刚吃了烤奶块喝了奶茶,这会儿不怎么饿,最后还剩了几块没煎的牛排。 唯独季宴时吃了两块,盯著还没煎的牛排,朝沈清棠开口:“还要!” 沈清棠拒绝,“不行!说好了,想吃肉得交干活!你把对联写了,明天我就给你做。” 季宴时的字和他的人一样让人赏心悦目。 用来写对联最合適不过。 *** 腊月二十三,小年。 北方要吃饺子。 一大早李素问就喊著要包饺子。 进城要办的事有点多得早走,便商量著晚上再吃水饺。 说好年前最好后一次进城,六个人一个不落,集体出动。 进城后,天色还早。 卖灯笼的老汉又推著两个大大的草苫在等他们。 这回,沈家人有准备,多做了一架爬犁拉草苫子。 沈清棠总共付了一千七百六十文给老汉。 其中一百六十文是这两卷草苫的。 剩余一千六百文是定金。 老汉当然不肯要这么多钱,连连推辞。 “老伯,你就收下。是你凭双手赚的又不是白给你。”沈清棠劝。 “一些破草哪能卖这么多钱?”老汉连连摇头,“再说,就算盖房子也要不了这么草蓆……你们是在帮我,我知道。” 沈清棠哭笑不得,“老伯,我们真的需要这么多草蓆,事实上这些也不一定够。若是不够,我们还得找你。” 沈清柯和沈屿之也在一边劝。 “老伯,我妹妹说的是实话。我们家確实需要这么多草蓆,钱你就安心收著。” “老大哥,给你就收下。马上过年了,你手里的钱应该攒的差不多了吧?把孩子和儿媳妇儿接回来过个团圆年!” 李素问跟著点头,“就是。过年就是团圆的日子。没有什么比团圆更重要。” 老汉双手捧著钱,扑通跪在了沈家人面前,开始磕头。 “谢谢恩人!” 有这些钱,他就能把孙子接回来过年。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本以为还要过个几年才能跟孙子团聚。 李素问忙扶著沈清棠让开,沈清柯和沈屿之把老汉扶起来。 “你们一家都是好心人!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 “世道艰难,咱们普通百姓之间互相帮衬一把是应该的。”沈清棠安慰老汉,“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莫名想起穿越前,人生至暗那段时间。 亲人指望不上,还妄想吸她的血。 艰难的求医路上,伸出援手的大都是陌生人。 其中很多是和她一样的底层百姓。 所以即使跨越千年,她也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內去帮助別人。 跟老汉约定好,等腊月二十九,他把一部分草苫子送到西外城城门口。 二十卷草苫子太多,沈家人很难弄回去。 老汉说他家有板车,可以在村里借头牛给他们拉过来。 他说年前不一定能做完,做多少就送多少过来。 ** 跟老汉分开后,沈家人到云客来送猪皮冻。 季宴时突然侧头。 沈清棠隨著他的目光看过去,没看见什么。 季宴时很快收回目光。 沈清棠没多想。 孙五爷到了云客来跟前却没跟进去,说留在门口看爬犁。 等人都进了云客来,他也看向季宴时刚才看的方向。 季十九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小跑过来。 孙五爷张口就训:“你怎么回事?是本事越来越回去了? 沈家那小丫头厉害著呢!让她发现你怎么办?” 季十九苦著脸告饶,“王爷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他本事你是知道的,我想瞒他如何容易?” 孙五爷一想也是,问他:“回山谷时你跟在后面处理尾巴了?” 第160章 终於租下铺面 掌柜的说从明天起一直到正月初十之前不用再送猪皮冻。 沈清棠有点不適应这么长的休假,多问了一句,“过年休沐大半个月?” “这有何奇怪?”掌柜的莫名其妙,“大家都是如此。我们云客来因著生意太好,才拖到今日。你看街上其他铺子腊月二十就陆续关门了。 还有几天就过年,年前要忙著收拾屋子、洗洗刷刷、做些好吃的准备过年,年后得走亲访友,一忙活可不得就到正月初十?” “难道没有人找云客来订年夜饭?” 掌柜的摇头。 “订年夜饭的没有。不过有人家请高师傅到家里做年夜饭。” 还不是一家。 高师傅厨艺实在没得说。 云客来其他厨师也有被邀请的。 “咱们北川是小地方。很少有人家会这么大排场请厨子。 达官贵人家里大都自己养著厨子,小门小户也订不起年夜饭。” *** 街上的商铺如掌柜所说,开门的越来越少。 关著的门板上,都贴著大大的对联。 时不时还有小朋友或者卖烟爆竹的摊主放几个鞭炮。 冷不丁会嚇一跳。 隨之而来是孩子的欢呼雀跃声。 “二十三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燉大肉……” 念著过年的顺口溜在人群中穿梭跑远。 铺子纷纷关门,集市上却越发的热闹。 红彤彤的对联摊和灯笼摊越发的密集起来。 沈清棠有些惋惜,“正是卖灯笼的好时候。” 她还攒著一批灯笼呢! 一路扶著沈清棠没鬆手的李素问劝道:“灯笼哪有命重要?事实难料,谁让咱们得罪了地头蛇?” 拖著爬犁跟在她们母女后面的沈清柯反驳:“怎么是我们得罪了地头蛇?明明是王员外他们先惦记咱们家的香皂配方又想抢我们的套圈摊。” 沈屿之制止沈清柯:“你小点儿声!这是北川县城。耳目混杂,再传到王员外耳朵里,咱们还要不要回山谷?” 沈清柯一脸不服,终究没再开口。 不服跟不识时务是两回事。 “说起来。”沈清棠左右张望,“今儿好像没有摆摊套圈的?” 其余人闻言都纷纷张望。 整个集市从头到尾没有套圈摊了,一个都没有。 孙五爷旁观者清:“大约因为你们互相套空对方摊子都给对方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把彼此嚇住了。” “不应该吧?”沈清棠纳闷,“咱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怕很正常。他们能在北川横行,隨意就能安排那么多打手围追堵截我们,不至於怕我们吧?” 孙五爷摸了摸鼻尖,“许是底下人做事上头的人並不知道。亦或是临近过年,什么王员外啊县令的都太忙顾不上跟你计较?” 他心虚是还有一种可能。 可能是季十九乾的。 想著一会儿得找个机会去跟季十九碰个面。 不止沈清棠,其余沈家人都觉得孙五爷分析的都有道理,悬著的心稍微落回肚子里。 李素问开心的提议,“既然这样,不若一会儿我们签完租契,好好逛逛集市,把过年缺的东西都补齐。” 大家都没意见。 租铺子的事,孙五爷没兴趣,自行离队,一瘸一拐去买药材。 到饭馆时,东家已经早早等在店里,还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沈清柯拿出己方的契约给东家看。 双方就部分有异议的条款商议过后,重新写了一份契约。 签字画押。 东家熟门熟路的领著沈屿之和沈清柯到相关衙门办了手续后,又回来。 李素问付给了东家六两银子和五贯钱。 五贯钱比较重,大家分开放在身上。 六两银子是沈清棠出的。 一两银子是她之前换沈屿之的。 另外五两是孙五爷给的,算是沈清棠私房钱。 不过不算她私人出资,只是银子换成铜板。 公中帐上没这么多银钱。 沈清棠便提议公中和香皂生意先一边出一半。 到时候看情况是五五分成,还是一边还给另外一边。 沈家人对沈清棠的提议一向没什么意见。 毕竟到目前为止,沈清棠还没错过。 送走东家,沈家人才露出喜悦。 尤其是李素问,在大厅里来来回回的转,满脸喜色:“咱们终於有自己的铺子了!” “不光有铺子。方才我还请东家陪我去办里户籍,以后咱们就是有白籍的人。”沈清柯指腹在桌子上抹了下。 厚厚的灰尘都能作画。 临时户籍也是户籍。 沈屿之指著季宴时补充,“也给这小子登记上了。” 鬼知道他的家人什么时候找来。 反正这段时间,大家已经慢慢把季宴时当自家人。 沈清棠点头,“下一个难题,咱们盘下铺子要做什么营生?” 一句话把沈家人问住。 李素问先开口:“要不就做肥皂香皂的生意?” “我原先也有这想法。”沈清棠苦笑,“如今看来不太行。” 就凭王员外和县令的关係,他们这肥皂铺子也很难开成。 沈清柯提议:“要不咱们也开饭馆。我方才看过这店里什么傢伙事都有,很齐全。进些食材直接能开张营业。” 沈屿之摇头,“咱们家谁来掌勺呢?一日三餐自己人吃可以將就。开门营业,咱们还没那厨艺。” “爹爹说的对。”沈清棠附和,“不只是缺厨师。” “若是走高档路线,咱们拼不过云客来,亦无后台和客源。 若是走低端路线,比如卖早点。倒不需要多好的厨艺,除了需要起早贪黑之外。竞爭也大。 咱们开铺子有租金,很难跟集市上那些流动摊贩拼价格。 另外,大家不要忘了这家饭馆的掌柜是为什么走的。” 生意若是好做,这家铺子就不会这么便宜出租。 外面街上也不会有那么多铺子关门。 大家又出了几个主意,又互相都否决。 比如李素问提议开胭脂铺子,她会做一点胭脂水粉。 可是他们没有进货渠道,而且李素问真的只是会一点。 沈家人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刚租下铺子的喜悦一扫而空。 第161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沈家人各个愁容满面。 铺子日日有租金,每空著一日,便浪费一百文。 沈清棠忙道:“反正年前也没法营业,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今儿是小年,我们先上街买吃的,其他回家再说。 况且我们今天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做,真没时间细细琢磨。” 其余沈家人一想也是如此,关上铺子锁好门。 李素问掏出四个小荷包,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包括季宴时。 “每个荷包里有二百文钱。马上过年了,都买点自己想买的东西。就当这个月每人四百文例钱。” 沈清棠掏出一串铜板,“这是今天卖猪皮冻的一千三百文,也是咱们今日採买年货可用的钱。” “还有呢!”李素问摇头,从自己荷包拿出一些铜板,財大气粗道:“我这里是前几日採买剩下的铜钱,总共一千一百文。加上清棠手里的总共两千四百文。 今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放开了买!” 最近都在採买年货,卖猪皮冻的钱就专项专用拿来过年採买。 每日开支的上限就是一千三百文。 有时候会多剩点,有时候会少剩一点。 昨日特殊情况,剩余了八百四十文。 “家里年货买的差不多了,应当不上这些钱。如果有剩下的就给大家发过年的红包?”沈清棠提议。 老老少少听见沈清棠的话都特別开心。 李素问点头应允,“好!过个舒心年。” 沈清棠这一次没有再买猪板油,家里库存已经不少。 明年还不知道跟王员外之间的矛盾能不能解决。 肥皂和香皂的生意能不能做下去。 就只买了八十文的羊肠油。 季宴时转手就把自己的二百文给了沈清棠。 不白给,季少爷还提了要求。 “牛排。” 沈清棠:“……” 掂了掂荷包应承下来,“行,有钱的是大爷,你说了算。” 怕分开有危险,这天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查缺补漏,买了些之前漏买的东西。 比如沈清柯需要的工具。 李素问漏买的针线。 沈屿之又补了些蔬菜种以及农作物种子。 小麦、黍米和水稻种子都买了些。 他们在温泉边上种植的水稻长势不错。 只是沈清棠觉得產量应当不算高。 卖灯笼的老汉就是种地的老农,之前沈屿之跟老汉请教水稻问题时,沈清棠就在旁边。 老汉说大米虽然好吃,但是他们很少种,因为產量很低。 事实证明老汉说的对。 明明沈屿之管理的水稻田很好,连虫子都很少,如今开始结穗,却没沈清棠想像的那么多。 他们种的不多,不过两分地。 十分地是一亩。 沈清棠知道原因是什么。 因为1973年,袁爷爷才研製出杂交水稻,才让水稻变得高產,国人才吃饱肚子。 大乾没有袁爷爷,沈清棠只能尝试培育杂交水稻。 穿回古代种杂交水稻,是沈清棠最新在做的主题。 可惜的是,沈清棠才研究完相关资料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就魂穿到大乾。 在集市上买完所需要的年货,又到副集市上买生牛乳。 一次性买了十斤生牛乳。 又买了些牛羊肉和活鸡活鸭活鹅。 李素问说,过年好事要成双。 昨日沈清棠每种活物只买了一只,今日还得各补买一只。 採买完已经晌午。 一家人就近找了家麵馆。 最近大家肚子里不缺油水,除了季宴时没人执著於吃肉。 一人一碗麵,给季宴时单独加了一份肉。 总费六十文。 吃完面,沈家人带著季宴时直奔內城门。 在內城门大门口跟孙五爷匯合后,前往沈炎家。 沈炎的家具店和孙姨娘所在的浣衣铺都已经休沐。 沈家人到时,孙姨娘和沈炎正在祭拜灶王爷。 他们在自家院子里,摆好条桌,供奉上吃食。 母子俩人手一炷香,跪在桌前念念有词。 大概就是请灶王爷保佑他们母子来年平安顺遂,衣食无忧。 沈家人默契地等著沈炎母子祭拜完才上前。 孙姨娘在沈炎的搀扶下,站起来,很是惊喜,“你们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年前见不到你们呢!” “天冷,进屋再说吧!”沈炎掀开门帘。 “对对对!”孙姨娘拉著李素问的手,“看见你们光顾高兴了,咱们进屋暖和。” 孙姨娘家的厅堂並不大,一下子挤了七八个人,满满当当动弹不得。 季宴时压根没进来。 在沈清棠的威逼利诱下,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上房顶。 人一多,季宴时就喜欢往高处跑。 “清棠……”孙姨娘见沈清棠托著肚子坐下,犹豫著开口:“你这肚子怎么跟快临盆一样?” 她自是知晓沈清棠怀孕几个月,不是好奇,只是单纯关心。 李素问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听见这话道:“大夫说是龙凤胎,所以肚子大。大夫还说怀著龙凤胎怕是会早生。约莫还有一个月。 我今儿过来找你,主要就为了这事。 你在城里,见的人多,帮忙打问一下,哪个接生婆好?若有那靠谱的,你给说说,给清棠定下来。 钱不是问题。” 孙姨娘目光扫过几个男人,欲言又止。 沈屿之和沈清柯立马起身,“我们出去转转。” 孙五爷也让沈炎扶他起来,一起跟著到院子里。 沈炎有些不好意思,“三叔,清柯,孙大夫,若是不嫌弃,你们跟我去家具店喝杯茶?” 沈屿之点头,“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还不知道要聊多久,咱们在这里也是挨冻。” 院子不大,也不隔音。 李素问红了脸,“你看这人!都要当姥爷了说话还这么混不吝!” 孙姨娘笑笑,自然不会附和这种口是心非的话。 李素问把话题拉回来,“你方才是想说什么?接生婆不好找?” 孙姨娘摇头,“接生婆固然好找。是我有点別的想法。 你看你们至今还住在城外,进出不方便。 清棠怀的是龙凤胎,说不定生的时候就是著急的。 到时候万一城门不开,你怎么来请接生婆?” 第162章 一物卖三价 “这事我也想过。我想著早些日子请个接生婆跟我们住一段时间。”李素问道,“眼下过年不好叫人家到家里,等过了元宵,再请人到家里,到时候清棠也就差不多快生了。” “好妹妹,咱们如今不比在京城时。那会儿咱们家大业大,家里养两个接生婆不过小事一桩。 如今咱们流放北川,自身难保,你们又在住在城外的山里。 先不说来迴路途遥远,就咱们那住的条件,又有哪个接生婆愿意去呢? 就算愿意去,肯定也要价不菲。” “你说的这些我也都思量过。只要我们出得起,钱不是问题。”李素问表態。 孙姨娘还是摇头,“三夫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说好听的。咱们初到北川也就刚解决温饱。手里的银钱怕是不够趁手。 想找住家接生婆,大约找不著很好的。 清棠头胎,又怀著龙凤胎,不太好的接生婆你敢用吗?” 李素问嘆息一声,“这不是没有办法。” “依著我说,等过完年,你来城里找个好的接生婆跟著学段时间,亲自给清棠当接生婆。”孙姨娘说出自己的想法。 “啊?”李素问受到了惊嚇,“我当接生婆?不不不,我不行。” 她连连摆手。 生孩子又不是和面,没有试错的机会。 “为母则刚,哪有什么行不行?关键时候你不比那接生婆靠谱?再说你也是生过三……四个孩子的人,有经验没那么难上手。”孙姨娘诚心建议。 李素问看看孙姨娘,再看看沈清棠,咬著唇,面露纠结。 沈清棠略一思索,开口:“孙婶娘,要不然这样,我出银子你去学接生。眼下过年你手里正好没有活计。当接生婆总比给人浆洗衣物挣钱的多。” 接生是喜事,很多大户人家都会给赏钱,尤其是得男孩的人家,给的尤为多。 上一次沈清柯碰见得男孩的人家洗三,还得了红包。 没办法,重男轻女也是千古陋习。 孙姨娘有些心动。 其他行业都有年假,生孩子可不能选时间。 “你让我娘给我接生,实在太难为她。母女连心。她看我生孩子受罪,本就心疼,若我有个万一她定然六神无主,到时候怕是会帮倒忙。还请姨娘费心。”沈清棠说著起身朝孙姨娘低头行礼。 本该弯腰,沈清棠肚子大,弯不下腰。 孙姨娘忙起身扶著沈清棠,点头应承下来,“行!既然你们信的过我,那我就去学学试试。” 李素问跟著连连道谢,就要解腰间的荷包。 孙姨娘拦住她,“学接生不要钱。我们一块浣衣的姐妹里,有个人她娘就是做接生婆的,我记得她说腊月底有个要生的。 正好我去跟她学学。等过了元宵节我提前跟你们去山里住著,伺候清棠生孩子。” 李素问还是解开荷包往外抓了把铜板要给孙姨娘,“过年不能空手去人家家里,总要拿些礼品。” 买礼物总归要钱。 孙姨娘推辞,“这钱我不能收。你看我手。” 她伸出双手,掌心朝下,“清棠上次给我的冻疮膏特別好用。我也没提给你们钱不是?再说还有肥皂……” 孙姨娘起身走到里屋,拿出一贯和一小掛铜钱来,放在沈清棠手边,“清棠给我的肥皂,我都卖完了。还把月姨娘那边的肥皂也拿来卖了出去。 月姨娘那边卖香皂快,卖肥皂慢。 她的香皂前几日也卖光,把钱送了过来,让我转交给你。 肥皂我按块卖的,核算下来,大概三文钱一两。咱们说好的四六分,总共三百零三两肥皂,算上本钱,给你六百六十八文钱。 月姨娘也让我把钱转交给你。 香皂月姨娘也是按块卖的,合五文钱一两,加上本钱给你三百八十文。 这一掛铜钱是六十八文,你点点。” 沈清棠做生意喜欢把帐算的明明白白,她痛快收了钱,“行!咱们公归公,私归私。卖肥皂和香皂的钱我收下。” 又把早晨李素问发的小荷包拿出来推给孙姨娘,“这份是我作为晚辈孝敬你的。婶娘你要是再跟我客气,就不让你给我接生了。” “对,你不要我的,总归要孩子的吧?多少是个心意。”李素问也劝。 孙姨娘推辞不过,这才收下。 沈清棠起身出了屋门,从停放在院子里爬犁上抱下来一个小木箱,走回堂屋,把小木箱摆在桌上打开。 “婶娘,我不知道你们肥皂和香皂卖的这么快,所以没带。但是我带了冻疮药。 这里是一百瓶冻疮药。 成本价是二十三文钱一瓶。” 药钱二十二文,小葫芦瓶一文钱。 “我们进出城不方便,你拿去卖。卖二十五文也行,三十文也可。 总之你负责定价,减去成本的利润还是四六分。 你四我六。 药是孙大夫做的,卖的钱还得分他一份。” 孙姨娘“啊?”了声,“这么好用的金疮药竟然这么便宜?我以为得百来文。” 效果实在太好。 顿了下又摆摆手推辞,“我就是一个无知妇人,哪里懂药?你留著自己卖吧!好东西別让我糟践了。” 她不傻,这是沈清棠在送人情。 这么好的冻疮药,很容易卖出去。 相当於白给她送钱。 沈清棠確实有一半送人情的意思,还有一半因为自家人最近不方便进城。 她再次確认是自己低估了孙五爷的医术,想了想建议,“这样,我出钱,婶娘你再去买一些看起来高档些的小瓷瓶,分出一半药膏换进小瓷瓶里,价格抬高些。 或者用三种瓷瓶,分別卖三十文、五十文和一百文。 卖给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就三十文,卖给富人五十文,卖给那些乡绅贵族一百文。” “这……”孙姨娘傻眼,“会不会不太好?” 同一种东西卖三个价。 良心不安吶! 沈清棠理直气壮道:“没什么不好。那些乡绅贵族看不上便宜东西。尤其是很多当官的,搜刮的都是民脂民膏。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都是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虫,赚他们的钱不需要心理负担。 第163章 总有一日我会找到四弟,把他接回咱们身边 沈家人刚回到山谷,天上就开始飘雪。 最开始下雪时,太阳还在空中。 过了一会儿,云彩才把太阳遮住。 雪也越下越大。 沈屿之和李素问坐在露台上的小方桌前包水饺。 孙大夫坐在他的床上继续调配药。 刚睡醒的沈清棠坐在厅堂桌前数钱,沈清柯在一边记帐。 至於季宴时,又在他房间打坐。 猪皮冻的帐最容易算,从开始到现在总共卖了八千二百三十五文钱。 这段时间採买年货、物资总共去六千六百三十五文,结余一千六百文。 按照沈清棠的提议,这一千六百文给大家发了新年红包,沈家人加季宴时每个人三百文,孙五爷一百文。 孙五爷拿到钱后抗议,“为什么我最少?” “因为你付出最少啊!”沈清棠理所当然道,“这些天做猪皮冻季宴时和我们一样都是出力干活的。他除了拉著我们进出山还帮著采松脂呢!你干什么了? 给你一百文我都觉得多。” “我……”孙五爷语塞,转念一想满意地把铜板收起来。夸沈清棠,“还算你这丫头有良心。” 王爷才分三百文,他有一百文不算少。 况且他確实没做什么。 沈清棠撇嘴,“要不是我娘坚持我才不给你。” 李素问说大过年的都沾沾喜气。 何况孙五爷帮著她配冻疮药。 清了猪皮冻的帐本,接著是肥皂和香皂的帐。 上次结余六千六百四十文,今日又支出六千文房租,八十文羊肠油,收入一千零六十八文。 帐上共结余一千六百二十八文。 公中的帐有些复杂。 沈清棠就和沈清柯商议著,把大棚相关的开支都单独列出来。 从第一次买二百文蔬菜种开始,大棚的费都算是从公中借的。 等日收赚了钱,要把本钱还给公中。 公中上次结余一万零八百二十六文,借给大棚两千四百九十文。 出铺子租金六千文。 发例银一千文。 吃麵六十文。 还剩一千五百七十三文。 沈清柯写完最后一笔,吹乾墨跡。 “至此,今年的帐算是清了。希望明年更好!” *** 小年的水饺,包了两种馅。 三鲜馅和韭菜肉馅。 三鲜是虾仁、木耳和鸡蛋。 之前下网捕鱼时,捕上来的不止有各种各样的鱼还有大小不一的虾和零星的河蟹。 河蟹太少也不肥,已经丟回溪中。 大点儿的虾养在鱼池里,小点儿的虾捡出来晒乾,做虾皮用。 最初是想做炸小河虾的,那会儿太穷,捨不得浪费油,便晒了虾皮。 大点儿的虾,平日里李素问也不捨得让吃,说是留著等沈清棠生了孩子不愿意吃油腻的时候可以改改口。 今儿小年才捞了一些出来包水饺。 除了三鲜馅还包了猪肉韭菜的就是怕季宴时非肉不吃。 大过年的实在不想他发脾气扔人。 小年也是年。 吃饭时,李素问还温了一壶酒,“今儿过小年,大家都喝点儿。” 又转头对沈清棠道:“你不能喝,我给你煮了一碗牛乳。” 夜里睡觉对现在的沈清棠来说已然成为折磨。 睡觉姿势不是右侧身就是左侧身,无论往哪边侧,没一会儿后腰就会坠的疼。 肚子下方垫了垫也无济於事。 或者好不容易睡著,肚子里的两个熊孩子就开始闹腾。 他们现在有劲儿的狠,一脚就能在肚子上踢个鼓出来的包。 睡不著的时候,沈清棠偶尔会到露台上坐坐。 十之八.九都会把季宴时吵醒。 季宴时每次看见她也不说什么,有时候会跟她在桌前坐一会儿,有时候会坐在屋顶上看著远方。 有时候沈清棠会把季宴时当树洞说些有的没的。 昨晚李素问奶茶喝多了起夜,才知晓沈清棠失眠的事。 便只许她喝煮好的牛乳不让她再喝茶。 甚至还去问孙五爷有没有不伤身还能助眠的药。 孙五爷想了想,开了道药膳给李素问。 李素问看完默默收了起来。 都是珍贵药材不说,重点是谷里现在没有。 “来!”沈屿之先举杯,“我作为一家之主先敬大家一杯!我们家人自不必说。孙五爷和季宴时能和我们在一起也算是缘分。” “谢谢沈老弟,这些日子给你们添麻烦了。”孙五爷跟著举杯。 其余人也跟著碰了碰,除了季宴时。 他在专心数碗里的饺子。 酒过三巡,李素问突然哭了起来。 沈屿之放下筷子,揽住她的肩膀,“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突然哭起来?” 李素问捂著脸,抽噎道:“要是……要是小四还在就好了。” 沈家人齐齐变了脸。 沈清柯放下筷子,仰头干了一杯酒。 沈清棠没说话。 她穿来时,小四早已经不在了。 这段时间忙到不行,或者说刻意不提小四。 小四到底是沈家人心中的无解的痛。 沈屿之搂著李素问,“你喝多了。” 李素问摇头,呜呜的哭著。 沈屿之长长嘆息一声。 最怕吵的季宴时,端著碗怔怔地看著李素问。 一向清澈的黑眸里隱隱有其他情绪翻涌。 若是平日里,沈清棠大约会注意到季宴时的异常。 这会儿只想安慰李素问。 她坐在李素问另外一侧,在李素问背上轻拍,“娘,你想哭就哭吧!” 如今她也算半个母亲,知晓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会有多痛苦。 沈屿之柔声劝慰,“之前还在流放途中,你做噩梦时我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吗?” 李素问点头,呜咽道:“我记得。你知道那时候小四离开我们对他来说是解脱。” 两年,千里流放路,到底有多苦,只有经歷过的人才知道。 尤其是圣旨明令两年,官差早一天都不会让他们到北川。 流放路上哪有不死人的? 无论老少。 可能一场风寒,一次腹泻就会丧命。 小四就是在离京后没多久,因为一场风寒走的。 当时沈屿之把腰带扣里藏的一块好玉拿给押解的官差,才换来火化小四並且就地埋葬的机会。 流放路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夏日酷暑,冬日严寒。 能活下来的或多或少也都伤了身。 那会儿小四离开,李素问其实没那么难过,真心觉得孩子解脱了。 到北川后,却越来越放不下。 总想,若是他还在多好。 沈清棠不知道怎么安慰李素问。半晌后承诺:“娘,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找到四弟,把他接回咱们身边。” 第164章你跟季宴是什么关係 只有一直暗暗关注季宴时的孙五爷,注意到季宴时的异常。 换以往,他定会欣喜若狂。 这会儿却高兴不起来。 在沈家时日並不长,他却也莫名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也会因为沈家人的关係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公子有些难过。 想必王爷亦是如此。 他最近甚至偶尔会生出“王爷恢復不了记忆和神智就在这里跟沈家人过也挺好”的念头。 *** 接下来几天,沈清棠安心在谷中养胎。 其余人各自忙碌。 李素问忙著给大家做过年穿的新衣裳。 沈清柯和沈屿之在沈清棠的指导下要先把蔬菜大棚的框架搭起来。 沈屿之清理出来的两块空地並不小,每一块地宽约十丈,长约百丈。 这面积要放在现代盖两个大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然而这是材料有限的古代。 沈清棠看过沈屿之砍回来当骨架竹子后,重新更改了蔬菜大棚的大小。 竹子没有二十多米长的,韧性也不足以支撑那么重。 只能搭建宽约六米长约三十米的小菜棚。 这样就相当於把空地的宽度变成了长度。 一块百丈长的空地上,按照四尺的间距来算,能搭建最起码十二个小菜棚。 两块空地就能搭二十四个。 以后有需要还可以再接著往前开荒继续往前搭建。 当然,目前的材料不足够搭二十四个,搭建两个都有点紧吧。 沈清棠跟沈屿之商量著先搭建一个蔬菜棚出来,育苗用。 腊月十五那日从园户家买回来的蔬菜种已经陆续开始发芽。 买回来的蔬菜种先用水泡一天,具体泡六个时辰还是二十四个时辰要看蔬菜种的品类。 这样能提高发芽率和抗病能力。 之后把蔬菜种分门別类放在容器里,用浸透的布盖在蔬菜种上,放在温泉边。 一直等到它们发芽为止。 等小蔬菜棚盖好,恰好可以育苗。 小蔬菜棚顶高大约在八尺,肩高四尺。 每个大棚都需要边立柱、中立柱和拱杆等。 十六根二点五米高的小杉木做中立柱,长一米半的小木桩做边立柱,竹片作为拱杆。 大乾人不习惯用米作为计量单位,沈清棠跟沈屿之和沈清柯商討时,还得把米换成尺或者丈。 为了结实,蔬菜棚顶还加了两排竹竿用以固定和支撑。 弄好后得等卖灯笼的老汉把草苫子送过来才能进行下一步。 离约定取草苫子的日子还差三天,父子俩便又转头去盖偏房。 孙五爷大约脸皮没表现出来的那么厚,他吃过晚饭以后摆弄他那些药材,白天会自动自发乾些力所能及的活。 比如会帮著刨木头。 这个活,可以坐著干。 或者帮忙烧石灰岩。 沈清棠其实也没閒著,只是不干体力活。 她一直在思索租下来的铺子应该做什么营生。 她会的东西太多太杂,总得选一样適合沈家,还能在北川赚钱的营生。 开铺子不像摆摊,摆摊流动性大,机动性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摆摊可以今日卖猪皮冻明日卖肥皂。 商铺位置固定,空间有限,选定一门生意就得一直干下去。 就像穿越之前那些大集团,在成为跨多行业的集团之前,最初成立的公司只专营一种业务,等有了足够的实力和资本才会跨行业经营。 比如她偶像雷总,做手机起家,手机做大做强后,才开始多行业经营,什么插排、汽车、智能家电等等。 尤其北川眼下的经济环境沈清棠有点看不懂的情况下,更难抉择从事什么行业。 沈清棠不是学经济的,对经济学知道的不多,跟自己最息息相关的也就知道通缩和通胀。 通胀就是通货膨胀,货幣贬值,原本一块钱的东西在通胀时可能需要十块甚至一百块才能买到。 通缩相反。 北川偏偏两者都沾。 按人均收入看,似乎大概是通胀。 按物价看,好像又是通缩。 这大约因为收入只是虚高。 就好像官方流通下来的货幣或者其他地方流过来的货幣只是在北川百姓手中转了一圈又集中回去。 北川百姓依旧还是过著通缩的日子。 不管经济学上怎么说,北川现在经济的状况並不好,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沈清棠不懂经济,却多少懂点市场。 当经济不景气时,往往会出现“口红”效应。 口红效应说的是明明经济不景气,口红销量却会变高。 越在经济萧条的背景下,生活困难时,人们通过削减消费,省下来的钱反而会拿来买非必要的廉价品来获得短暂身心慰藉的一种消费观。 在这样的北川,什么是“口红”呢? 坐在桌边的沈清棠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衣食住行用。 每个字下面分门別类的写出廉价的非必须消遣品。 她现在的字很有进步。 大抵归功於原主训练出来的肌肉记忆。 之前沈清棠脑子里对北川文字没有概念,一落笔就是现代字写法,手自然不会,写的歪歪扭扭四不像。 但是换成大乾文字,肌肉记忆的优势就体现出来。 写字便有几分原主的风格。 比起沈清棠,家里还有一个更閒的人,季傻子。 季宴时打坐的时间越来越长。 沈清棠猜测是因为“泡药浴”的关係。 孙五爷味觉失灵,只能重新调配了药方,做出了不用吃的药。 拿人手短的沈清棠协助孙五爷,在季宴时泡温泉时,把活水关掉,药末撒进温泉池里。 只要季宴时不低头喝温泉水,就不会察觉水里的异常。 如今已经泡了几天,季宴时还没发现异常。 不过孙五爷自己也没底气这药多久能见效。 只能在沈清棠故意气他说他是庸医时,底气不足地大声反驳:“那么大一池水,一小包药粉,通过皮肤才能吸收多少?怎么就是我庸医?!死丫头!说话忒没良心!以后不给你药方了。” 只能拿“以后”说事,冻疮药配方已经给了沈清棠。 老人常说,两种人不能得罪,一种是先生,另外一种是大夫。 鑑於孙五爷是大夫,沈清棠一般见好就收,笑嘻嘻地给孙五爷倒上一杯茶。 “孙五爷,你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季宴时!” 孙五爷很受用,喝了口热茶,眯著眼点头,“那是!” “五爷,你从医多少年了?” “四十余载。” “五爷,你从什么地方来?” “南边,离这里远著呢!” “……” 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孙五爷有问必答。 “那你跟季宴时什么关係?” 第165章我们只是穷不是傻 “我……”孙五爷习惯性要答。“季宴时”三个字刺激的他一激灵,倏地坐直了身体,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不闪不避,跟孙五爷对视,“你之前就认识季宴时对吗?” “你这丫头又胡说八道什么?”孙五爷皱眉,故意凶巴巴,“不都跟你说过很多次,我就是个大夫!是个想治疑难杂症的大夫。 恰好他有病我有药!” 沈清棠一个標点都不信,身子微微往后靠,手托在肚子下边缘,“孙五爷,我们只是穷不是傻。 不说你那一药箱价值连城的药,单你那药箱拿出来都够寻常人家十年甚至更久衣食无忧。 救你回山谷时,你身上明明就三两多碎银子,都给了我哥。 进城一趟回来后,出手就给我五两银子。 说明你跟外界能联繫,在北川有熟人。 既如此,为何还要住我家?” “哪怕你真的不方便住別人家,你有钱有人就是住县城的客栈也比住我家厅堂里舒坦的多吧?” “我家人不知道季宴时来歷,只当普通人待他,开玩笑时还会叫他『傻子』,可你从来不会。纵使你一直努力像我们一样对他,却还是藏不住对他的恭敬。” “我爹娘坚持留下你,也不是因为他们傻看不出你有蹊蹺,仅仅是因为我怀了龙凤胎。 普通女人生孩子尚且九死一生。双胞胎危险性更高。而且我身子在流放途中伤了根,短短三个月还不能完全养回来。 我爹娘怕我有危险,所以寧愿冒险留下你。平日里对你恭敬有加就是为了关键时候你能出手救我一命。” 孙五爷没再说话,就静静地听著。 他知道沈清棠聪慧,只是没想到她多智近妖。 更没料到她突然就说破。 “孙五爷,我们真的只是普通人,没本事捲入是是非非。我一个弱女子心很小,就希望护著家人能在这艰难的世道中吃饱喝足穿暖。 若是有人有意或者无意伤到、连累我的家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都会跟他不死不休懂吗?”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家人对她有多重要。 这么好的爹娘和哥哥,她愿意拿命护著。 沈清棠本不打算这么早捅破窗户纸。 可龙凤胎八个月就能生真不在她计划之內,她没有太多时间了,得把危险排除。 若孙五爷是敌人,撕破脸,也还能想应对之策。 若他不是,自己也能安心待產。 孙五爷沉默半晌,拄著拐从轮椅上起身,朝沈清棠弯腰行礼。 “一直没能正式谢过你的救命之恩。谢谢你! 放心,我不是恩將仇报的人,他更不是。” 他,自然指的就是季宴时。 “你放心,不管能不能治好他,待到你平安生產后,我就离开。” 只这两句,孙五爷又重新坐回轮椅上,闭上眼悠哉悠哉的晒太阳。 他只字没提来歷,没提跟季宴时的关係。 沈清棠点点头。 有些事知道的少对她和沈家人来说是好事,是保护。 沈清棠明白孙五爷的意思,所以没再追问。 她只想知道他们是敌是友。 不是敌人就好。 说到底,这山谷本就不是她的私人財產。 *** 盖木屋並不简单。 好在沈家人並不是临时起意,早在第一场雪时,就开始筹划。 沈清棠之前进城时还特意找沈炎和老汉请教过盖木屋的事。 有钱人的木屋跟普通百姓的木屋是两种房子。 有钱人家的木屋比石头房都奢侈。 穷人家的木屋才是容身之地。 老汉说的更適合沈家。 盖房子照例是打地基,这回人多力量大。 下层还是铺了石头,又做了双层中空的木地板。 没铺竹管通温泉。 一来偏房將来要做杂物间用。 二来沈清柯说有暖气太热。 孙五爷表示他只是过客无所谓。 双层中空木地板是为了防潮。 木板盖蔬菜大棚之前就已经泡在桐油里,这会儿全都泡透了,拿过来直接用。 木屋不像之前沈家盖的土屋。 土坯屋最主要的部分是做土砖,只要土砖做好,拉好平衡线,努力把墙砌的横平竖直不歪不斜就行,技术含量略低。 木板墙两片连接处要做榫卯结构的处理,这样才能严丝合缝。 屋顶也是木框架,大梁没有正屋那么麻烦,也没那么高那么宽。 木板先拼接一层,再盖上草蓆,上薄泥。 最后才是青瓦。 青瓦是腊月二十四才去城里买的。 人家店家都关门了,问到住处,好说歹说才又开门给装了四架爬犁青瓦。 上下两层全部堆满,只留了坐人的一小块空地。 木屋前期准备工作久,真到盖的时候速度也快。 地基打好,先立个大致的木框架起来,重点就是找水平。 然后像拼搭积木一样,把长方形的木板一块块拼接在框架上。 说起来几句话的工夫,沈屿之和沈清柯父子加上断腿的孙五爷一直忙到大年二十八才盖好。 还是挑灯加了三个夜班。 因为腊月二十九要去接草苫子回来,做两边的收尾工作。 马上就是除夕,想在年前住进新房里就只能赶进度。 腊月二十九。 沈清棠把第八批剩余的二百两香皂和第九批三百二十两肥皂带上爬犁。 这次进城的沈清棠和沈清柯以及御用车夫季宴时。 城门一开,沈家兄妹就看见老汉拉著板车等在城內。 沈清棠和沈清柯一人坐著一架爬犁,还各自有拉著两架爬犁,还在爬犁后面有掛了一个带小木轮的木板,否则怕装不开那么多草苫子。 老汉看见沈清棠和沈清柯,远远地就笑了起来,回头朝车上喊:“恩人来了!” 车上的草苫子动了起来,很快从里面露出三个脑袋。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 一个年轻妇人还有一个老太太。 年轻妇人自己跳下板车,又把孩子抱下来。 老汉扶著老奶奶从车上慢慢挪下来。 沈清棠一行三人到跟前,恰好他们都下了车。 老汉领头,齐齐跪在沈清棠他们面前。 齐喊:“谢谢恩人!” 第166章铁锅燉大鹅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清柯快步上前弯腰扶人,“老伯,你都谢过多少次了?!” 沈清棠朝老太太伸手。 年轻妇人见沈清棠弯腰都困难,忙自己起身把老太太扶了起来。 老汉这才开口介绍,他指著老太太,“这就是我老伴。” 沈清棠和沈清柯齐喊:“大娘好。” 年轻妇人就是老汉的儿媳妇,小男孩就是他孙子。 “爹爹说,是你们帮著他凑够大头,他才能把我儿赎出来。”年轻妇人说著又要跪下,“恩人,谢谢你们!” 沈清柯本著男女之防,不好碰她,只道:“互相帮衬而已,老伯也帮我家许多。” 沈清棠弯腰困难,提前拦住她,“你要再磕头那我也给你磕一个?” 谁敢用沈清棠磕头? 嚇得年轻妇人连忙站直身子。 互相寒暄过后,老汉和年轻妇人帮著把十卷草苫子装在爬犁上。 沈清棠再拜託老汉帮忙把肥皂和香皂回城路上给沈炎。 老汉连声应下,双方告辞。 回去的路上,沈清柯有些雀跃:“等回去把草苫子铺好,就能过个踏实年了!” *** 新送来的十卷草苫子,每一卷都很长,原本是为了盖蔬菜大棚用,现在变成小棚,还得裁剪开。 当初沈清棠让老汉编草苫时,不光有长短之分还有薄厚之分。 之前拉回来的几卷草苫子,都是短而厚的,用在了偏房顶上。 后来这些草苫子,大都是长的。 略薄一些的要盖在棚顶上,厚一些的要挡在下方防风雨。 烧制玻璃的事得等到春暖开才能研究。 眼下只能用糊窗纸粘在一起,把整个蔬菜棚外侧贴起来。 透光性倒是有保障,但是保温性跟塑料布或者玻璃比起来差了不是一个段位。 没有保温性,大棚就谈不上优势。 另外,糊窗纸韧性再好也是纸,防风和防水性也都差了一大截。 为此沈清棠想了两个办法,一是引入温泉水,在大棚里走些竹管,利用水车让温泉水循环起来。 这样能保证大棚內的温度。 第二个办法就是用老汉打的这些草苫子。 天晴无风时,把草苫子捲起来,让蔬菜棚沐浴在阳光下。 若是晚上降温或者有风雨雪时,就把草苫子铺开遮住大棚以达到保温效果。 年前时间太紧,水车和竹管来不及布置。 只能用草苫子应付一段时间,晚上再添两个炭炉子保持棚內温度。 沈清棠和沈清柯出来拉草苫子时,沈屿之正弯著腰收拾大棚里的地。 大棚整体呈拱形,两边矮中间高。 高的地方能站直身子,矮的地方只能弯著腰。 最矮的地方甚至得弯腰低头屈膝。 刚开完荒的土地还需要平整后分成一小块小块的菜圃。 不同的蔬菜种要种在不同的菜圃里。 种完以后还要浇透地。 晚上沈屿之和沈清柯从大棚里收工出来时,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膝盖上满是泥土。 他们父子个子高,在最矮的棚边只能蹲著或者跪著收拾。 偏生这俩姿势都不易长久保持。 要么麻腿要么膝盖疼。 洗乾净手,吃晚饭时,沈屿之感慨:“终於明白什么叫人在福中不知福。 以前在京城时,我喜欢摆弄草草,觉得草比人单纯乾净。 伺候草比伺候人轻省。 现在想来,那会儿轻省是因为我用的锄头都有下人递到手里。 种的菜园、圃是园丁给我翻好土。 我其实真正做的不多。 今儿才知道,种地原来这么累!” “种地累,累的是人。累了到头一觉到天亮,心里是舒坦的。以前在京城人是舒坦的,不过整日勾心斗角累的是心。 心累了难歇息,睡觉都不安生。 若非得选一样,我选种地。”李素问把盛好的饭菜给沈屿之端到手边。 恰好见他累的拿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心疼道:“又不是急著明日吃蔬菜,你们爷俩这么拼做什么?晚一天弄好又没什么妨碍。” 沈屿之“嘿嘿”笑了两声,用另外一只手揉了揉疼的手腕,“明儿不是大年三十吗?想安安心心过个年。活干不完,心里总惦记著。” 李素问轻嘆,“是啊!从进山谷到现在,三个月了,除了刚下大雪那几日,咱们都没休息过。 过年这两天说什么也得好好休息休息。” *** 大年三十,除夕,大雪。 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飘起了雪。 累了许久的沈家人乾脆一觉睡到晌午才起床。 其实在来山谷之前,多数大乾人本就一日两餐。 到山谷之后,沈家人劳动量大饿的快,加上沈清棠是孕妇才开始一日三餐。 午餐理所当然很丰盛。 青菜、蘑菇、黄瓜、自己做的肉丸子。 还有沈清棠之前在山洞里晾晒的腊肠。 沈清棠认为腊肠晾晒多久取决於个人口感。 喜欢有嚼劲吃那种硬邦邦的,就多晾一段时间。 喜欢吃软一点儿的就少晾一段时间。 沈家人没有想磨牙的,过年取下来一次性上锅蒸好,放凉,放在户外冰箱里,隨吃隨取正好。 季宴时倒是偏爱略微硬一点儿的。 午饭重头戏是铁锅燉大鹅。 鹅毛中的小绒毛沈清棠收了起来,打算好好处理下能不能杀菌消毒去异味。 看能不能处理成功给肚子里两个小傢伙做个出门的羽绒外套。 沈清柯宰杀大鹅已经熟门熟路。 他杀鹅时,小迷糊那个好事的非要在跟前看著,轰都轰不走。 直到沈清柯一刀放了大鹅的血,大鹅垂死挣扎时,小迷糊才终於受到了惊嚇,扑腾著翅膀飞走。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小迷糊看见沈清柯就绕著走。 沈清柯在这边杀鹅,沈屿之那边就开始起锅烧油。 过年也添了新锅。 小铁锅八十文,大铁锅一百五十文。 大鹅一百八十文一只。 这顿饭確实挺值钱。 沈屿之烧油是为了开锅。 铁锅都得开锅,要不然特別容易生锈。 还容易糊。 待到大鹅处理乾净,剁成块。 铁锅放入冷水和大鹅以及葱姜蒜和少许白酒。 水开后,撇去浮沫,继续燉。 与此同时还要准备糊在锅边的饼子。 沈清棠是技术指导,李素问负责干活。 第167章不识抬举 烀饼子和铁锅燉是绝配。 一般来说,烀饼子应该以玉米面为主。 沈清棠在北川没见过有卖玉米面的,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白面。 十两面,一丟丟盐,六两温水。 混合后揉捏在一起,醒发一刻钟,再继续揉到光滑状態,分成二十个小麵团放在冷水里泡一刻钟多点儿。 最后把面剂子按扁拉长,等到大鹅燉的差不多了,挨著燉大鹅的水位线贴在锅边,盖上锅盖。 再过一刻钟掀锅,和大鹅一起吃。 劲道的麵饼吸饱燉大鹅的咸香汤汁,口感层次丰富,让人慾罢不能。 吃饭时,露台上的杂七杂八都撤到一边。 厅堂里的小桌也搬出来跟外面的小桌拼成一张大桌。 饭菜摆满一桌子,有荤有素,年味十足。 李素问温了一壶酒,给沈屿之、孙五爷和沈清柯倒满。 她没喝,怕像小年一样失態。 沈清棠是孕妇也不喝。 季宴时不喝,不知道为什么。 沈屿之依旧第一个举杯,“祝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李素问和沈清棠以水代酒。 李素问容易多愁善感,“刚到北川那会儿,都不知道明日怎么过,哪里想到能过这样一个丰盛的年?!” 沈清棠也很知足,但还是许愿:“希望咱们新的一年里大家都心想事成,財源广进,金榜题名!” 沈清柯听见最后一句,握酒杯的手驀然收紧,指骨隱隱泛白。 过了会儿,举杯饮尽,轻扯唇角。 人不能贪心,但,可以有心愿。 *** 北川,县城。 西城,二房小院。 大年三十,小院门上掛著红彤彤的灯笼,贴著墨跡初乾的对联。 小院里张灯结彩,大人孩子进进出出,十分热闹。 跟大房分开后,沈峴之一家独享小院。 他接连打发三个姨娘出门赚钱,像文姨娘和月姨娘都不能回来过年。小院里显得宽敞不少。 中午,二房在厅堂和偏房各摆了一桌。 偏房里是几个姨娘带著几个庶子女,吃的是一荤两素的三菜一汤。 红烧肉,炒萝卜,醋溜白菜和豆腐丸子汤。 不算很好,都能吃饱。 厅堂里是二伯之一家四口。 沈峴之、王氏、沈清冬、沈清鸣。 不大的圆桌上,六菜两汤,三荤三素。 沈清鸣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撇嘴,“大过年的就这么几个菜?” 王氏瞪沈清鸣,“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忘记流放路上过的什么日子?你若是不记得,要不我送你去城外到你三叔家过年? 你跟他们在深山老林里住山洞喝雪水吃窝头就知道咱们伙食有多好了!” 沈清鸣顿时气弱,“谁要大冬天的去深山老林里住?” 想想都嚇人。 沈清鸣说著夹了块鸡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吐出来,眉头皱起,嫌弃:“这鸡谁燉的?怎么这么难吃?!” 沈峴之“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沈清鸣你又皮痒?家里几个姨娘厨艺就这样,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滚出去! 你要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出门左右去看看。 到北川的流放犯,有多少能吃饱穿暖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看你就是过的太好,才在这里挑三拣四。” 沈清鸣缩了下脖子,小声咕噥,“就说句实话,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王氏先瞪了沈清鸣一眼,又开口劝沈峴之:“你迁怒清鸣做什么?又不是他矇骗你。那些掌柜不过是觉得咱们回不了京城才敢这般糊弄我们。” 沈峴之顿时胃口全消,拧眉,“我著实没想到他们这么贪心! 趁沈家倒了,就把我们掛在他们名下的铺子都据为己有。 以前每个月交给我千两银子,现在六个铺子加起来才给我们送来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啊!他们是怎么敢的。” 王氏也放下筷子,苦笑,“都说人走茶凉。咱们沈家倒了,那些依附沈家的獼猴还不散去?怕的是给五十两银子只是个开始。等过两个月连这五十两银子都不想给咱们的话,咱们如今困在北川,又能拿他们如何?” 沈峴之就是知道这一点才生气,“当初他们有求於我,一个个跟狗一样围在我身边。现在沈家落难,他们却半点情分都不讲,连狗都不如!” 沈清鸣见父亲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不敢再抱怨,老老实实端起碗吃饭。 “行了!再生气又不够不到他们,身子是自己的,气坏了不值当。大过年的不想这些晦气事,先吃饭!” ”靠人不如靠己,过了年,把手里的钱寻摸个买卖做。”沈峴之拿起筷子,想到什么摇头,“连你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说老三怎么就想不开呢? 三番五次为了沈清棠那个死丫头犯浑!” 王氏並不想听沈清棠的名字,没好气道:“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倒胃口。” 小贱人,不守妇道,命又硬。 说不得就是她克的沈家流放至此。 “她倒胃口,她手里的香皂配方可是金母鸡,会生钱。放她手里属实是浪费。 若是她拿出来给王员外,来年我跟王员外合伙做香皂生意,不用一年咱们就能吃香喝辣。 那个死丫头就是不肯交出来。” 桌前一直沉默的沈清冬突然开口,“换我我也不交。若是交了香皂方子,大伯能得到县衙的差事,父亲能分得一桩生意,三叔家能得到什么? 都说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的事谁愿意干?” “怎么没好处?”沈清鸣反驳,“不是都说让他们搬回来住大伯家?依我看就是沈清棠那死丫头不识抬举。” 沈清冬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没反驳。 王氏筷子尾轻敲桌沿,“吃饭!大过年的都说点儿高兴的事?” 沈峴之不小心咬到舌尖,捂著嘴“嘶”了会儿,突然乐了,“你们说大哥一家这会儿在做什么?怕也得一边吃饭一边骂老三。” 第168章真要逼三爷在您和棠小姐之间选一个? 西內城,三进院沈宅。 沈岐之连打两个喷嚏,揉著发酸的鼻尖,咕噥,“大过年的谁想我了?” “有没有人想你我不知道,骂你的应当不少。”沈老夫人冷声道,“这会儿恐怕旁支那些都在骂你吧!” 要不是他嘴不过心,闯下弥天大祸,百年沈家如何也不至於被流放。 “何止是旁支?”大伯母宋氏给沈老夫人盛了碗离她比较远的鸡汤,“恐怕老二老三也都在骂他。” 说完转头对沈岐之道,“你死要面子活受罪,怕不是冻著了?” 沈岐之死性不改,过个年门口掛的灯笼都是方目纱材质。 一盏灯笼十两银子。 他说,灯笼掛在门外,人来人往都看的见,脸上有光。 明明外面一盏灯笼就能让家里人都吃好穿好。 不,吃好就行。 他们身上穿的也还行。 沈岐之跟沈峴之不一样,他要脸,表面上对姨娘、庶子庶女们都不算差。 过年都添置了新衣,並且还不算差。 然而这么冷,每天却只准烧一个时辰炭火。 还是最差的炭,烟比火大,门窗但凡关严一点儿就能呛死人。 总之,驴粪蛋子表面光,但凡,別人能看见的都不错,別人看不见的都不好。 脸上有光,肚子就没有油水。 大过年,桌上的菜色都不如以前府里下人吃的好。 一大家子老老少少挤在一张大圆桌上,两三个人分不到一盘菜。 素菜多荤菜少。 沈岐之掏出帕子轻拭鼻子后训宋氏,“你眼皮子怎么跟老三似的这么浅? 不就是把炭火和买食材的钱换成了门外的灯笼吗?你日日念个两三回,没完没了。” “我没完?你那么有本事你拿炭火钱换灯笼?你倒是让老三把香皂配方给你送过来? 你说你巴结一个七品芝麻县令也就算了,连一个员外的话你都言听计从。” 宋氏是真想不明白,沈岐之这么要脸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么掉面的事?! 不光她想不明白,沈家人除了沈老夫人都不明白,闻言齐刷刷看向沈岐之。 沈岐之不耐烦道:“你一个后宅妇人管好家里事就好,外面的事你少打听。” 沈老夫人放下筷子,“今非昔比,大家有劲儿往一块使,才能早日回京。老大媳妇儿,你也別怪他,他也是为了咱们能回京谋划。 当然,没必要的苦其实也可以不吃。” 最后一句说给沈崎之听。 老大本就好面,到北川后,这毛病越发严重。 “母亲,儿媳知道您在京城说话还有分量。您为什么不直接找父亲以前交好的大族,让他们帮忙在皇上面前求求情? 咱们就算把老三家的香皂方子要到手,让夫君去衙门里当差又有什么好? 在县令手底下討生活跟回京又有什么关係?” 沈老夫人摇摇头,对这个大儿媳妇儿越来越不满。 不怪老大总说她眼皮子浅。 若她格局大点儿或者乾脆乾脆像老三媳妇儿一样什么都不管也行。 偏生眼界不够,心比天高。 事到如今,也只能耐著性子解释,“京城那些人情,只能用一回。必然得在关键时候才能开口。 如今咱们刚到北川,就急吼吼去找人说情,是生怕皇帝气消了再添一把火吗? 勾王越践尚能臥薪尝胆,咱们又为何不行? 在衙门里做事是为了熟悉这北川县,县令任期还有最后一年,等县令高升后,稍稍运作一下,老大就有机会坐这北川县令。 等他任期內有了功绩,再找人说情。 求人递话,总得也让人张开嘴不是? 到时皇上气消了,见老大在地方有功,说不得再念起沈家的好,让咱们回京。 就算回不了京城,总归能离开这北川。” 沈清丹还是听不懂,“祖母,这跟討好那个王员外有何关係?县令於咱们有用,咱们不该討好县令吗?” 她很討厌王三小姐。 就像討厌沈清棠一样。 “那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关心的事!你也到嫁人的年纪,好好学学女红,收敛下你的骄纵。”沈岐之训。 训完顿了顿还是解释了一句,“表面上看,这北川县归县令管,实际上的掌权人是王员外。” 话是解释给宋氏、沈清丹她们听,也是说给沈老夫人听。 沈老夫人轻嘆,“回头,等见著老三,我再跟他好好说说。” 低头摸了下腿上的汤婆子。 这是昨日,老三托人送来的。 一句话都没带,只送了个汤婆子。 他在生她的气,却还怕她冷著。 沈老夫人眼睛有些酸,再没有胃口,示意如姑姑推她回去。 路上,如姑姑迟疑著问出口:“真要逼三爷在您和棠小姐之间选一个?” 沈老夫人摸著汤婆子,觉得热意暖不到心口,答非所问,“沈家得回京。” *** 三房人吃饱喝足,齐齐坐在露台上閒聊。 临时拼凑的六人之家,来自天南地北,讲著不同的趣事。 半下午见雪停,沈屿之、沈清柯和李素问把温泉池清理出来,换上新水。 大家齐齐泡进温泉中。 季宴时依旧不在“大家”之中。 温泉中飘著个木托盘,托盘里放著沈清棠新做的零嘴。 冰粉。 一大碗晶莹剔透的冰粉,旁边放著几只小碗,碗內有红水、山楂碎、芝麻碎、瓜子仁。 男女温泉里各有一份。 沈清棠一边给李素问示范,一边开口教隔壁几个男人怎么吃冰粉。 李素问看得见,自然学的快。 第一个吃进嘴里,很快给出反馈,“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好吃。” 隔壁男人们大抵不太喜欢甜,夸讚的明显不如吃铁锅燉时那么真诚。 甚至很快把话题扯回了铁锅燉上。 尤其是沈屿之,在京城时就惯会儿吃喝玩乐。 “清棠说不放油直接燉的时候我还想,这么粗暴的作法怎么对得起价值一百八十文的大鹅?没想到会这么好吃。 燉大鹅的肉烂而不柴,汤汁浓郁,每一块肉都入味至极……嗝!” 再好吃,吃饱了也吃不下。 孙五爷点头,“確实。山珍海味吃的不少,这乡间粗食却少吃。没想到別有风味。我有些好奇,令千金也算是名门闺秀,官家千金,怎么会如此多乡野之事?” 第169章 明目张胆的试探 三房人吃饱喝足,齐齐坐在露台上閒聊。 临时拼凑的六人之家,来自天南地北,讲著不同的趣事。 半下午见雪停,沈屿之、沈清柯和李素问把温泉池清理出来,换上新水。 大家齐齐泡进温泉中。 季宴时依旧不在“大家”之中。 温泉中飘著个木托盘,托盘里放著沈清棠新做的零嘴。 冰粉。 一大碗晶莹剔透的冰粉,旁边放著几只小碗,碗內有红水、山楂碎、芝麻碎、瓜子仁。 男女温泉里各有一份。 林晚夏一边给李素问示范,一边开口教隔壁几个男人怎么吃冰粉。 李素问看得见,自然学的快。 第一个吃进嘴里,很快给出反馈,“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好吃。” 隔壁男人们大抵不太喜欢甜,夸讚的明显不如吃铁锅燉时那么真诚。 甚至很快把话题扯回了铁锅燉上。 尤其是沈屿之,在京城时就惯会儿吃喝玩乐。 “清棠说不放油直接燉的时候我还想,这么粗暴的作法怎么对得起价值一百八十文的大鹅?没想到会这么好吃。 燉大鹅的肉烂而不柴,汤汁浓郁,每一块肉都入味至极……嗝!” 再好吃,吃饱了也吃不下。 孙五爷点头,“確实。山珍海味吃的不少,这乡间粗食却少吃。没想到別有风味。我有些好奇,令千金也算是名门闺秀,官家千金,怎么会如此多乡野之事?” 男女温泉就隔著一层木墙,谈不上隔音。 沈清棠听得一清二楚。 她刚想开口,李素问朝她摇头。 沈清棠怔了下,闭上嘴。 是了,如此明目张胆的试探,爹娘都能听出来。 隨即听见沈屿之笑呵呵地开口:“我家这丫头,隨我,从小不学无术,就爱看些乱七八糟的书。 什么女戒女德是一点儿都不会,女红更是指望不上。 她那奶娘早年间就是乡间长大,也教了她不少乡野生存的本事。” “那怎么能叫不学无术呢?明明是知识渊博、学富五车。有女如此,沈老弟你福气在后头呢!” “……” 沈清棠听了几句,都是没意义的商业互吹,於是脆声开口,“你们真觉得这冰粉不错?” 李素问还是第一个点头,“自然。之前在京城倒也吃过类似的甜点,不过不叫冰粉,吃法也不一样。 都没有你做的好吃。” 沈清柯和沈屿之也跟著附和。 不过他们的话,沈清棠听的时候都会打折扣。 无条件的偏爱有时候会影她判断。 孙五爷也夸:“確实是新鲜的吃法。甜而不腻,软软弹弹。像咱们这样泡在温泉里,吃一碗心里著实痛快。不过,我觉得没有你做的烤奶块好吃。” 沈清棠满意地宣布这些天想出来的方案,“那咱们家开个甜水铺子如何?確切地说是二楼开甜水铺子。就卖奶茶、烤奶块、冰粉等甜点甜水。 布置的话以粉呀、绿的为主,適合女性的环境。” “我仔细思量了好几天。在衣食住行用中,最不可或缺的是吃,成本小、受眾多的也是吃。 咱们初来北川,上爭不过云客来,下抢不过街头小贩。 只能做一些街上从来没有的营生。 街上有茶楼酒肆,有饭馆客栈,但是没有一家甜水铺。 吃甜能让人心情变好,我相信会有人喜欢的。 只是受眾大约不会是穷苦老百姓,得是王三小姐这种富家女。” “啊?”李素问第一反应,“北川也没多富家女,能行吗?” 沈清柯迟疑,“太特殊的铺子会不会又被王员外盯上?就像香皂一样。” 沈屿之关注点有点与眾不同,“那一楼做什么?” 沈清棠只得一个一个的问题回答。 “我们盘的那家小饭馆二楼本就不大,太多人也坐不开。 在二楼弄几个隱私性稍微好点儿的隔断,可以供年轻姑娘们坐在桌前谈天说地或者等人都行。 也適合妇人带著自家姑娘出门偷得浮生半日閒。 再说,也不是非得王三小姐这种身价才能来。 別忘了流放来的人还有有钱的,像沈清丹这种也不在少数。 另外还有北川原来的百姓,不都是卖灯笼老伯那么穷。像何二媳妇儿她们,都能消费的起。” “就因为適合的顾客群体很少,才不会被王员外盯上。在他眼里一个卖给姑娘们喝的水铺子才能赚几个铜板? 不像香皂,普及性广,还能卖到其他县或者州府。 事实上,水铺子客单价不算低,並不少赚钱。” “一楼我也想好了,就卖果蔬。 咱们这山谷若真开垦出来,最起码有百亩良田,咱们无异於守著金山银山。 有良田,有温泉,一年四季蔬菜不断。 开个果蔬铺子,可以批发给云客来这样的饭店,也可以零卖给个人。 蔬菜家家户户都需要,咱们不能说稳赚不赔,只能说赔的可能性不大。” “等来年春天有了工夫,咱们再开一块荒地种水果。 果苗可以卖,也可以到山上移植些野果子。 等到结了果,可以卖鲜果,也可以给水铺子做甜点用。 怎么都不会浪费。” “你这小丫头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孙五爷忍不住夸沈清棠,“年纪不大,思虑縝密,做事周全。反正我看行!” 沈屿之点头,“我支持!你们去城里做生意,我在山谷里守著这片大棚给你们种菜种水果。” “甜水铺子就是奶茶和冰粉这种?来来回回会不会腻?”沈清柯问。 他觉得甜的东西容易腻。 吃几回就不想吃了。 “当然不止这几种。”沈清棠掰著手指头数,“我只是想到什么捣鼓什么来给你们尝鲜。甜水铺子会分季节供应。 冬季这么冷,当然要喝热乎乎的加料奶茶、热饮。 夏天就得吃冰粉、冰粥这些凉爽的甜品。 总之,都会有人喜欢。” 生活已经够苦,谁不爱加点甜? 肥宅快乐水不是白叫的。 李素问也表示支持,“反正咱们也不懂经商,既然清棠有主意,不若就按她的主意来。” 沈清柯再问:“那小饭馆得好好拾掇拾掇?” 所谓拾掇拾掇约等於装修。 沈清棠点头,有些內疚,“大概还得辛苦二哥一阵子。我想著把一二楼隔开,能从街上直接上二楼……” 她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说。 沈清柯应承下来,“行!等过完年我就去收拾。” “我的腿伤了,大抵帮不上什么忙。”孙五爷表態,“你们要是缺钱的话可以算我一份。” 第170章 可能我是情敌吧 城里的爆竹声隱隱传进山谷。 谷中也年味拉满。 红彤彤的灯笼掛满小院。 年夜饭是火锅。 中午丰盛的菜加上下午温泉的甜点,大家都不饿。 火锅最合適。 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吃多久吃多久。 热气腾腾的锅里咕嘟咕嘟的冒著泡。 浓香的大骨汤打底。 切好的薄肉片、新鲜的蔬菜摆了满满一桌。 沈家人並两个外来客围坐在桌边,边吃边閒聊。 过年,大家默契的只聊高兴的事。 孙五爷讲他当游医时遇到的奇人异事。 沈屿之讲在京城时他们一群紈絝子弟四处吃喝玩乐闯祸的热闹。 李素问多数时候听著。 后宅妇人,被拘在那一方天地里,只识得眼前四方宅院,爭的是院中柴米油盐的管辖权,生活乏味可陈。 没想到人过半生,最苦的流放路,最累的是谷中三月,人生最肆意最开心的也是谷中这三个月。 沈清棠也听多,说少。 她懂的倒是不少,不敢说。 只偶尔挑几件趣事,借著“杂书”的名號,说出来给大家科普或者逗乐。 季宴时当然不会参与,也依旧嫌吵。 只是没有扔人,自己翻到房顶上坐著,默默看著一个方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子时过半。 景和廿八年至。 还有余温的火锅被撤走。 沈清柯和沈清棠依次给沈屿之夫妇磕头拜年。 磕头的是沈清柯。 沈清棠弯不下腰。 捎带著也按晚辈礼跟孙五爷问了好。 李素问拿出三个红色小荷包,给沈清棠、沈清柯和季宴时一人一个。 “钱不多,给你们添岁图个喜庆。” 每个人一百文。 沈屿之也跟著掏出给小辈的添岁礼。 他给沈清棠一副银耳环。 给沈清柯一支不错的毛笔。 给季宴时一个平安符。 “跟你娘在集市上跟一个路过的老道士求的,季宴时这孩子多灾多难的,希望他来年平平安安一切顺遂。” 孙五爷有点感动,心想沈家人真妥帖。 他家王爷衣食无忧,不缺钱,就缺这个平安顺遂。 还没感动完,见沈屿之又掏出两个平安符递给沈清棠,“给俩孩子的,你替他们收著。” 沈清棠:“……” 很想问一句,“爹,你是去批发了吗?” 李素问忍俊不禁地给大家解惑,“平安符是在集市上跟一个云游的老道士要的。他要了三个,回来才想起来季宴时喜欢双数。 这不拿给他试试?不行的话,打算再给他一个。省的大过年闹不开心。” 沈清棠:“……” 感谢季宴时除了吃食都不讲究双数。 孙五爷掏出四个翠绿的小玉瓶,分別递给沈家四口人,“我是大夫,就祝你们身体健康!” 沈清棠打开玉瓶闻了下,淡淡的药香。 药,她不懂,玉瓶一看就价值不菲。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故意激孙五爷,“五爷,大过年的你送药给我们,是不是不太吉利?” 孙五爷果然跳脚,“那也得分送什么药!玉瓶里可是能在阎王爷面前救你们一命的药。不识货的丫头!” 沈清棠得到想要的答案,满意地道谢:“谢谢五爷!” 孙五爷伸手往怀里掏,嘴里还哼唧道:“你们一定要小心收好,这药丸我一共也没几颗。” 要不是念在救命之恩,他才捨不得给。 他掏出两个小金元宝递给沈清棠,眼神示意她肚子,“给两个孩子添岁的。” 沈清棠不客气地接过来,朝孙五爷道谢。 每个金元宝大约一两重。 李素问往沈屿之胳膊上拍了下,嗔怪道:“你们给孩子准备添岁礼也不告诉我,就我没准备。” 说著就要转身回房。 幸好她私房钱还剩二百文。 沈清棠忙拦住她,“娘,你不是已经给了吗?孩子的衣服鞋帽都是你一针一线缝製的,怎么会没给呢?” 沈屿之又在袖袋里摸索了会儿,掏出一枚纯银步摇,“夫人,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说著就小心翼翼地给李素问簪在头上。 李素问摸著步摇垂下的流苏,又喜又羞,“你怎么想起来给我买这个?好贵!” 纯银的呢! “过年嘛!图个喜庆。孩子们都有压岁礼,我想著你也该有。”沈屿之摸著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最近不復往日白皙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我记得你原来最喜欢那支步摇差不多就这个款式。 现在手里不宽裕,先买个银的你戴著,等日后我多攒些钱,给你买个金的。” 沈清棠摸出刚到手的银耳环,轻嘆,“我就说爹有一两多银子,怎么就给我一对小耳环。原来是都拿去给娘打了头饰!唉!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 可能我是情敌吧?!” 沈清柯知道沈清棠是玩笑,跟著凑热闹,“你知足吧!我只有一支毛笔,我说什么了?” 沈屿之脸也红了起来,嘴硬道:“我们是夫妻,你娘才是陪我到老那个人。我就偏心她怎么了?我不偏心她就没人偏心她。 不像你们,將来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都会有人疼。” 说完,顿时想起沈清棠如今的情况以后怕是不好嫁人,小心翼翼瞄她。 沈清棠笑的很开心。 发自內心的开心。 穿越前,沈清棠听人说,一个家庭里夫妻关係放到第一位,这个家不管是婆媳关係还是亲子关係才都能和谐。 她深以为然。 没想到她爹有这么超前的意识。 李素问脸皮薄,丟下一句狠话“一会儿你们自己做饭吧!”就娇羞地捂著脸跑走。 第171章 猪皮断供 大年初一,春节。 按照大乾的习俗,春节是要祭祀祈福的。 往年春节前大伯就要进宫。 除夕夜,一家人守著碗筷不敢动,就等那一道凉透的御赐菜。 等到了皆大欢喜。 等不到,一年就得以不高兴开始。 因为那道御膳房里出来的菜,代表的是圣恩。 如今分了家,住在与世隔绝的山谷里,便省去了那些繁文縟节。 只留下吃吃喝喝的热闹。 为了不引人注目,沈家没买烟爆竹。 往年除夕几乎不能睡,守完岁还要去拜年。 今年睡到自然醒。 每个人都换上崭新的衣裳。 沈清棠怀著身孕,李素问给她做的是一身粉色立领对襟长衫。 李素问自己是紫色竖领大襟长衫。 两人搭配的都是马面裙,只是款式和顏色不同。 几个男人也都换上了款式差不多,顏色不同的交领长衣。 季宴时依旧是一身緋色,款式也和別人不一样。 不管谁从房间里出来,他都会从屋顶上跳下来,转一圈再上去。 沈清棠接连看见两次后,不可以思议地问孙五爷,“他是在显摆他的新衣裳吗?” 孙五爷摸摸鼻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了句,“他现在心智有损。” 沈清棠:“……” 那倒是还表现的挺明显。 ** 大年初一,包饺子。 沈清棠坚持的。 过年少了这顿饺子她总感觉缺点什么。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吃完饭,一家人没事凑一起打打叶子牌、猜灯谜、吟诗作对、泡温泉。 一天很快就过去。 山谷里,不见他人,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日子过久了也会腻。 吃喝玩乐的舒心日子只过了三天,沈屿之就开始閒的难受。 没事就溜达著餵鸡、鸭、鹅,逛温泉边的菜地。 沈清棠和沈清柯也差不多,时不时就凑在一起研究铺子要怎么装修。 草图画了一张又一张。 李素问主动承担做饭做家务的事。 她说有活干,心里踏实。 孙五爷时而开心时而发愁。 吃喝玩乐的时候是真开心,看见季宴时的时候也是真发愁。 季宴时迟迟没有好转,他心急如焚。 也不知道季一那小子能不能把老太婆请过来。 如果医不了,就只能以毒攻毒。 世外桃源的日子虽好,可这岁月静好从来不属於王爷。 有些人一出生就註定要刀口舔血,停下来,等於把命送到敌人手里。 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还是季宴时。 他每天的生活简单纯粹,吃饭,睡觉,打坐,再不然就是坐在屋顶上朝一个方向看。 就这样到了大年初六。 还没等吃早饭,沈屿之就换上適合干活的粗布衣衫、拿著斧子麻绳走了。 “这么早,我爹去哪儿?”沈清棠打著哈欠问李素问。 “砍竹子去。你爹说大棚里育的苗情况不是太好,想著是不是因为温度低的缘故。 他想砍竹子做水车去弄你说的暖气。” 沈清棠:“……” 沈清柯跑的更远,他一个人进城了。 说去丈量一下商铺的尺寸,这样才好弄沈清棠说的“装修”。 本来沈清棠想让季宴时跟他一起,安全有保障。 被沈清柯拒绝。 “你都快临盆的人了,进进出出又不方便,再伤著怎么办? 若是你不出去,季宴时那小子又不动。 离雪化还有段时间,咱们不能太依赖他。 进进出出这么多次,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我大概有数,一个人一架爬犁,来回不难。” 沈清柯坚持,沈清棠只能让步。 好在下午沈清柯平安回来,还带了几串葫芦。 忙起来,时间便又过得快起来。 一眨眼,就到了初十。 又该往云客来送猪皮冻的日子。 除了照例送猪皮冻,沈家人还打算开始摆摊卖灯笼。 沈清柯自告奋勇。 他带上些木炭和换洗衣物,想住在铺子的后院里暂时不回谷。 上午卖灯笼,下午在铺子里干活。 既然不打算开饭馆,饭馆里那些陈旧的桌椅大部分都要处理掉。 小部分沈清棠要留下,说要“旧物改造”。 除此之外,还要把原本在后头挨著厨房的楼梯,改到一进门的位置。 一楼清空,等打好沈清棠说的货架再摆进来。 二楼空间不大,要改动的地方却不少。 按照沈清棠的意思,后头得留个小厨房,还要什么“开放式厨房”,说得让人看见她是怎么干乾净净做东西的。 厨房和柜檯相连,一边出餐还要一边收钱。 沈清柯理解不了,但愿意按沈清棠的意思弄。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真忙起来感觉时间总是不够用。 沈屿之和李素问也想跟著出谷。 云客来的掌柜伙计都没见过沈清柯,送猪皮冻得沈屿之去。 李素问是想进城去找孙姨娘,问接生婆的事。 沈清棠最近频繁宫缩,真怕她哪天就生。 至於沈清棠本人,被勒令不许出谷。 孙五爷作为大夫也留在谷里。 以防沈清棠突然发作。 至於把沈清棠和两个男人留在求救都无门的山谷里是否有安全问题。 沈家人一致觉得不担心。 沈清棠是个孕妇,孙五爷是个跑不动的瘸子,季宴时暂时还是个傻的。 孙五爷虽有下药的可能。 但,有季宴时在,能伤到沈清棠的人不多。 哪怕沈清棠本人都不清楚,为什么季宴时这么护著她。 沈清棠问过孙五爷,孙五爷也表示不清楚。 还说季宴时不是第一次心智受损,但头一次这么……特別。 到了下午,沈屿之夫妇和说要留在城里的沈清柯都回到了山谷。 沈清棠见他们脸色不对,问道:“爹,娘,二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屿之摇摇头又点点头。 李素问忧心忡忡地开口:“我们没拿到猪皮。” “我道什么事呢?!”沈清棠鬆了口气,“咱们家里年前囤的猪皮还有几张埋在雪地,还能够用个两三天。明日再去找朱屠夫拿也不晚。” 沈清柯摇头,“明日也没有。后日……可能未来很久都不会再有猪皮。” 沈清棠:“……” 拿起茶壶倒了三杯热茶,一一递给沈屿之、李素问和沈清柯,才问:“怎么回事?” 第172章 猪皮危机 沈屿之喝了一小口茶水才开口:“我问过了,朱屠夫说不知道什么怎么回事,从年初开集起,集市上又多了一批衙役。 他们收走了北川所有屠户手里的猪皮,还说以后所有杀猪的屠户杀了猪都要上交猪皮。” 沈清柯补充,“附近的镇上我也去打问过,屠户们都说是衙门临时决定上门收缴。他们也都莫名其妙。” 沈清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拇指摩挲著茶杯壁,菱唇轻启:“冲我们来的。” 语气篤定。 沈清柯放下茶杯,点头,“我也这么想的。分明就是县衙在帮王员外逼迫咱们就范。 断了猪皮供应,咱们就无法按时交付给云客来猪皮冻,到时按契约,咱们需要赔偿云客来一大笔违约金。 等咱们赔不起违约金时,大概就会被云客来告到衙门,县令也许会判咱们用香皂配方来抵违约金,也许会让咱们把香皂配方卖掉来还债。 依著王员外在北川的地位,他只需要在家等著,咱们就得乖乖把香皂配方拱手送过去。 总之,我觉得不管是年前套圈摊的事还是这次猪皮的事定然都是冲香皂配方来的。” 沈屿之皱起眉,“若是我们再不交配方,他们是不是会朝咱们刚盘的铺子下手? 开门做生意不比摆摊,摆摊说走就走,开铺子属实跑不了。 到时候官差衙役能挑咱们理的地方太多。” 鸡蛋里挑骨头谁不会?! 沈清棠秀眉轻蹙,“若只是官差盘查倒还好,就怕他们下黑手,让地痞流.氓到铺子里打砸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到时就算咱们报官,恐怕最后都会以“悬案”结束。 可沈家损失的却是真金白银。 “那咱们该怎么办?早知道年前该多备些猪皮的。”李素问顿时慌了神,手中的茶杯差点滑落在地,茶水溅到袖子上,又手忙脚乱地弯腰捡茶杯。 “娘,你別怕!”沈清棠拦住李素问,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净手和衣袖。 沈清柯把茶杯扶正,沈屿之一边拉著李素问的手检查她有没有烫伤,一边喊孙五爷,“五爷,你有烫伤膏没?” 李素问急的顾不上羞囧,任沈屿之拉著手检查,追问:“咱们要把香皂配方交出去吗?给你大伯?还是直接给王员外?” “你呀,就是胆小!手都烫红了,还惦记香皂配方呢?!”沈屿之强硬地拉著李素问起身,从孙五爷手里接过烫伤膏,往臥房走。 沈清柯见父母回屋,压低声音问沈清棠,“你打算怎么办?我觉得香皂配方怕是真要保不住。” 沈清棠思索良久,点点头又摇摇头,“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咱们无权无势,属实胳膊拧不过大.腿。交肯定是要交的。但,不能现在交。” “嗯?”沈清柯不太明白,“为什么?” “我们想要在北川有名姓,就不能这么任人揉搓。香皂配方即使要交也不能这么被动的交。 我们要『主动』交。 而且,祖母、大伯他们都能拿香皂配方跟县令和王员外做交易,凭什么咱们不可以?” 还有一个不能告诉沈清柯的原因。 沈清棠能拿出手的新配方可不止香皂。 若是王员外回回都相中,她还能回回都出让? 必须得让县令和王员外知道他们沈家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沈清柯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咱们要想办法度过这次缺猪皮的难关,等到王员外觉得拿捏不住咱们再把香皂配方给他?” “嗯。还不能白给。” 沈清柯陷入沉思,他习惯性屈起食指轻敲桌面。 沈屿之和凃了烫伤膏的李素问回到厅堂坐在桌前。 夫妻俩注意到一双儿女都在沉思,谁都没开口。 沈屿之还好,李素问有些坐立难安望向一双沉思的儿女。 “你顾虑的有道理。可猪皮也確实不好解决。”沈清柯先开口,他眉心拧成川字,“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邻县买猪皮或者再想办法让季傻子再去打头野猪回来。” “你是不是忘了可咱们压根就不能出北川县,怎么去邻县买猪皮?”沈屿之摇头。 沈清柯往偏房方向看了眼,“孙五爷或许可以帮咱们。” “他腿脚不方便。哪里能去邻县?”李素问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到镇上雇辆马车。一来一回大概两天,刚好能赶上。”沈清柯已经想到这一点,“银钱咱们出。” 他个人更倾向於让孙五爷帮忙去邻县买猪皮,毕竟季傻子太不可控。 野猪也不是想找就找到的。 还得找两头。 等最后实在解决不了,死马当活马医。 “可是……”李素问瞥了沈清棠眼,摇头,“你妹妹如今身边不能离开人。更不能少大夫。” 按照孙五爷的说法,最多能撑过正月。十天半月就生也是有可能。 “我今儿去找孙姨娘,她没在家。沈炎说她跟著师父出去接生,这几天得住在僱主家。等这事结束就过来守著清棠。 孙姨娘学接生才几天?我心里不踏实,家里没个大夫万万不行。” 事关沈清棠,沈屿之和沈清柯都没反对。 反对的是沈清棠自己不著急,“我觉得我这两天生不了,请孙五爷去邻县也不是不行。问题是,北川县离周围的县城不算太近,平时里一天或许能打个来回。 如今很多地方积雪未化,再碰上下雪,他怕是赶不回来。我的建议是,我们多想两个办法,这样即使孙五爷这边靠不住我们也不至於供应不了货。” 知子莫若母。 李素问抓起沈清棠的手,“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沈清棠点头,“我想的办法可能没二哥的主意这么稳妥。” “第一个办法,是『以物换物』。 咱们摆摊这许久,我注意到陈家小公子对咱们家的青菜很感兴趣。装两篮子蔬菜找他换两张猪皮,我相信他会搞定的。 摆摊閒暇时我也跟附近摊贩打听过。 陈家老太爷是三朝元老,官至宰相,后封太师,还是两任皇上太子时的太傅,后来年纪大了才告老还乡。 他门生遍布天下,绝对不会怕一个小小的王员外。 只是为人特別低调。颇有点隱居在北川的意思,深入简出,不理世事。” 只是沈清棠想不明白以陈老太爷的本事,为什么要屈居於这苦寒之地? 第173章 灯下黑 就算要颐养天年,在京城也可。 哪怕找个江南富裕地都比这里好。 “那陈小公子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见的。若是他不愿意跟咱们交换呢?”沈清柯问。 “当然不能把宝都压在小陈公子身上。不是还有小胖子和王三小姐? 小胖子是个吃货。准备两根烤肠跟他换。 王三小姐……算是我朋友,我觉得两块羊脂皂就够。 你们先去找两位小公子试试,若是不行我再出山去找王三小姐。” 算算时间,第一批羊脂皂也应当皂化的差不多了。 对於王三小姐,沈清棠还是比较有把握,只是快临盆,她也不想冒险出谷。 沈屿之第一个赞同,“我觉得清棠这法子可行。那小胖子和王三小姐都是王员外的孩子,他肯定想不到出家贼。再说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怎么著他们。” 沈清棠就是这么想的,有句话叫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李素问追问:“你说第一个方法,是不是还有第二个方法?” 她主要怕沈清棠坚持让孙五爷出门。 “第二个办法叫『灯下黑』。”沈清棠点燃桌上的蜡烛,“你们看,烛光能照满屋,烛台这里反倒是最黑的。” 沈屿之挑眉,“这跟猪皮有什么关係?” 沈清柯反应快,“我大概懂清棠的意思。爹,娘,你们想,县令下令收猪皮一定不会告诉底下的人缘由,就算告诉他们,定然也不能说只是针对咱们。 猪皮不值钱,收那么多猪皮回去,还得费劲处理掉,要不然猪皮腐烂后臭不可闻还容易引发瘟疫。 咱们找到处理猪皮的衙役,打点点儿银钱,要两张猪皮不是难事。” “对。”沈清棠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你若是提出帮忙他们处理猪皮,恐怕拿到的不止两张,说不定都不用打点。 不过以防万一,我建议还是找生面孔去办。咱们可以拜託沈炎堂哥。” 李素问很开心,“这样咱们是不是就不用让孙五爷外出了?” 沈清棠:“……” 有娘真好。 沈屿之失笑:“是,不需要孙五爷外出了。” “其实我还有第三个方法,如果前两个方法都不奏效就用第三个。只是可能利润会低一些。 猪皮冻叫猪皮冻,但是猪身上能做冻的可不止猪皮,猪蹄、猪头都可以做皮冻。 大不了去找朱屠夫买些猪蹄什么的。” 猪皮没人要,猪蹄、猪头都有人买。衙门不会强行收走。 最多买猪蹄多些成本而已。 沈家人的心顿时落到肚子里。 尤其是李素问,听见有这么多解决的办法,终於鬆了口气。 *** 翌日,一大早沈屿之就和沈清柯两个人外出。 李素问虽也想跟去城里找接生婆,又不放心沈清棠自己留山谷里,纠结许久还是决定陪沈清棠。 顺便再准备一些婴儿用品。 沈清棠也是个閒不住的性子,吃过早饭,扶著后腰在谷里溜达。 听说,多运动,好生產。 这是古代,医疗技术严重落后,若是难產就算她愿意受罪也没有顺转剖可选。 打铁还得自身硬。 小迷糊远远看见沈清棠就摇摇摆摆跟过来。 沈清棠抓了把穀子餵给它。 她一边领著小迷糊在温泉边上逛,一边想著后续的事情。 这次的猪皮若是为难不住沈家,王员外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下一步他会怎么怎么做呢? 若是过了转一关,去跟王员外谈判,她该提什么条件? 以及沈家后续安排。 生完孩子得坐月子,期间长达一个月沈清棠不能出门。 她得安排好未来两个月的事。 爹娘和哥哥比初到北川时已经有了很大改变。 当时他们三人真像是刚经歷过风雨的温室朵,又被隨意种进荒野里。 回不去温室,娇贵的又无法適应荒野。 完全没有在野外求生的本事。 別说野外,就是扔到北川县城他们都活不下去。 因为他们不止是温室,还是一直依附大伯二伯才能活的菟丝。 如今,沈屿之终於从被家族束缚的“贵公子”变成了一家之主,渐渐褪.去紈絝的浪荡之气,露出好父亲、好丈夫的本性。 也很能吃苦,干活、种地,適应田园生活。 不会的也在努力学。 李素问也不再只是“沈李氏”,她依旧还是没什么太大的主见,但如今敢於表达自己的想法。 曾经不沾阳春水的十指,如今能做一大桌子菜,並且味道还不错。 沈清柯变化最大。 他最年轻,正是心怀家国天下的年纪,一心苦读就想著为国为民做些什么一展抱负。 却突然从云端跌进泥土里。 纵使他一直不说,干活也卖命,却遮不住心高气傲的本性。 好在从卖鱼时他接受那锭喜银打赏开始已经学著接受现实。 接连做了几个月的木工,心渐渐沉下来。 可,他们变化再大,也只是从没吃过苦变成了能吃苦。 依旧没有做生意的本事。 沈清棠真要撒手让他们去做生意,没几天就得赔个底掉。 哪个做生意的也不会顺风顺水,总会遇上各种逆境。 比如这次的猪皮事件。 说白了其实就是来自竞爭对手对原材料的封.杀。 不算多大的难题,却让父母和二哥慌了神乱了阵脚。 这样的事,等铺子开起来只会多不会少。 很多经验都是钱买来的教训。 而,沈家现在还没有能买教训的钱。 沈清棠轻嘆,“要是生了孩子不用坐月子就能恢復多好?” 或者能晚两个月再生也行。 这样她就有时间能安排好后续。 可惜,几千年来,国人生孩子坐月子是必然。 外国產妇倒是不用坐月子,可人家体质不一样,日常饮食结构也不一样,没办法比较。 走累的沈清棠,掏出帕子垫在地上,席地而坐,想休息一会儿。 恰好看见温泉边正对自己的石头缝里有一丛野生的水稻,心中一动,又艰难地站起来,走到石头前,单手撑著石头俯身仔细观察这丛水稻。 其中一株水稻,让沈清棠惊喜的手都有些抖。 是野败! 第174章杂交水稻 想要水稻杂交,方法有两个。 一个是人为去除雄蕊。可一株水稻上能结三五穗,每一穗都有若干苞,加起来大概有上千株雄蕊,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 第二个就是找野败。 野败就是野生的雄性不育稻。 直白点儿说,就是找水稻中的天然“太监”。 水稻是自身繁殖,有一部分水稻雄性器官发育不完善,不能形成正常的粉。 偏雌性器官发育正常,因此就不能自身繁殖,需要藉助外来的水稻粉才能结出种子。 袁爷爷用的第二种办法,沈清棠穿越前研究和学的也是第二种。 袁爷爷就是用野败培育出的杂交水稻。 大乾水稻亩產量在二百到四百斤。 倘若能培育出杂交水稻,就能实现亩產量千斤以上。 若是如此…… 沈清棠想想都兴奋。 杂交水稻不止是高產,还有抗逆性和抗病性。 其实杂交水稻就是让水稻基因重组。 杂交水稻能比传统水稻更好的適应环境变化,还能对多种病害具有抗性。 古代没什么农药,可想而知杂交水稻若是研製成功会给北川乃至大乾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要是真能弄出杂交水稻。她就是大乾水稻之母。 沈清棠兴冲冲回小院,找出剪刀、扯了几段绣线,又用不透光的纸折了两个类似套葫芦的那种长方形纸袋。 她一直在找野败。 温泉边上二分地里的水稻,从第一株水稻长穗开始就让她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 倒是也找到过两株雄性不育株进行了授粉,只是怕不成功。 穿越前查资料时看见袁爷爷第一次用人工种植的雄性不育株嫁接时以失败告终。 说是大约“近亲”的关係。 沈清棠怕自己也失败。 没想到让她在这时候找到一株真正的野败。 这株野败上结了三个穗,沈清棠剪下两穗,留下一穗备用。 水稻杂交就类似给授粉。 听起来简单,却一度被誉为“不可能的任务”。 早在杂交水稻被发明之前,早已经有杂交玉米。 性质差不多,难度却是天差地別。 因为水稻粒本就迷你,又是自授粉的作物。 往往水稻的葯在伸出內外颖之前就已经开裂,粉落到自家柱头上完成授粉,完全不需要外来的粉。 二分地里的水稻因为种种原因,生长速度並不一样。 有的才开,有的已经到蜡熟期。 沈清棠先找到还在开的水稻,也就是所谓的母本,先拿剪刀把稻穗上已经完成授粉的穗粒剪掉,剩余的穗粒剪去三分之一露出里面的柱头。 再拿过刚剪下来的野败也就是父本,把已经开过的部分稻粒剪掉,留下正在开的部分,把粉抖在母本的柱头上。 为了以防其他粉对人工授粉的水稻干扰,再把折好的纸袋套在刚刚授粉的两穗水稻上。 纸袋多往根部套一些,以防水稻上半截过於脆弱,万一折断就功亏一簣。 另外还有把水稻上的长叶贴在纸袋的外面用细绳捆在水稻枝干上。 水稻叶比较有韧性,虽然不能起支撑作用,却能帮助稻杆扛风,同样也能避免下方进入昆虫或者其他粉。 最后,再把原本开口的纸袋上方稍稍一折,让整株稻穗完整密封在纸袋中。 纸袋上做好標记。 杂交水稻最重要的一步算是完成。 其实杂交水稻最难的部分就是找野败。 袁爷爷看过十四万稻株才找到的第一穗野败,难度可媲美买彩票。 能不能成功杂交相当於买第二次彩票。 完成授粉过程则相对没什么难度和技术含量。 沈清棠一口气完成人工授粉,才扶著腰站起来,抹了把额上的汗。 第一次彩票她已经中了,祈祷还能继续走好运中第二次。 杂交水稻能不能成功,沈清棠不知道,不过这一天倒算好运连连。 她上午刚找到一株野败,下午沈屿之和沈清柯成功拉著六张猪皮回来。 早晨送完猪皮冻后,父子俩分头行动。 沈屿之去找沈炎,两个人打探出收猪皮的衙役是谁,又悄悄找过去,五十文钱买了两张猪皮。 第一次买双方都不敢大开口。 衙役怕卖多了不好交代。 沈屿之也怕买多了引起县令或者王员外注意。 一次交易,双方都觉得下次可以继续合作。 沈清柯负责找两位小公子。 陈小公子对於两张猪皮能换两筐蔬菜这件事感觉像是天上掉馅饼,十分配合。 “不过……”沈清柯摇头,“陈小公子是个人精。他本不知道猪皮都被上缴才这么难买,知道时因著已经承诺我,还是通过自己的关係要来两张猪皮给我,但是也清楚表示没有下次。” “小胖子那边呢?”沈清棠问。 “小胖子一开始还挺看不上咱们的烤肠,我领著他到没人的地方,生了堆火,现场给他烤了我带去给他的烤肠,他咬了一口后,立马就带著我去找猪皮了。 还说,只要烤肠管够,猪皮也管够。” 李素问闻言鬆了口气,“太好了!大麻烦终於解决了。” 沈清棠张了张嘴,想说麻烦只是“暂时”解决而已,但是怕李素问又提心弔胆,到底没纠正她。 只对沈清柯道:“马上元宵节。咱们家这些灯笼得卖一下,还有用猜灯谜的方式卖。” 灯笼上不止有季宴时画的画和写的字,还有沈家其他人写的字。 三房都写得一手好字,沈清棠暂时还掉队。 除了符合元宵节的诗词还有一些简单粗暴的题词。 比如“金榜题名”、“心想事成”、“嫁如意郎君”、“三年抱俩”这种通俗易懂的美好词。 年前为了帮老汉囤了这些灯笼,不求卖出去赚多少钱,总不能砸手里赔本。 沈清柯一口应下。 接下来三天,沈屿之忙著弄大棚里的竹管,李素问照顾沈清棠之余会去大棚里帮忙。 孙五爷在等。 不止等季宴时恢復,还在等其他人进谷。 过了年,他们该来了。 第175章这態度还想要香皂方子?!烧了也不给他 沈清棠也在等。 她在等王员外下一步针对沈家的棋。 离生產越来越近,沈清棠甚至盼著王员外早点出手。 正月十一,沈清柯外出卖灯笼平安归来。 早晨送猪皮冻顺利,白日摆摊也顺利。 还碰见了送草苫子的老汉,带回来五卷草苫,剩下的五卷爬犁上装不开,便临时放在铺子的后院里,等明日进城再带回来。 在集市上卖灯笼也没人来捣乱。 大概沈清柯做生意没有沈清棠灵活,赚的不算多,九百六十文,还不到一贯钱。 沈清柯心里还是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別说季宴时那可以当字帖的字。就是他的字,在京城也不止一贯钱。 他吐出一口浊气,为了不让自己钻牛角尖换了话题,“要说意外,也算有一桩。 沈清珏到集市上来传话说祖母要见爹。” 沈屿之倒茶的手,顿了下,乾脆利索地拒绝:“不见。” ** 正月十二,依旧无事发生。 沈清柯卖灯笼的收入上涨,赚了一千一百三十文。 “有群小孩特別有意思。都不知道上没上过学就来猜灯谜。 有人连谜面都不认识还需要我读。”沈清柯摇头,“弄得我不都不好意思赚他们钱。” 给没答对的小孩一人送了一盏小灯笼。 沈清棠心中一动,“可是两三群小孩轮著来?小点儿的约莫五六岁,大点儿的七八岁,最大一波也不过十岁左右。” “对。”沈清柯点头,“你怎么知道?” “他们以前也是套圈常客。” 虽说內城权贵多,但那些孩子穿著也不像是权贵之家的子弟。 而且她注意过,那群孩子拿再多的钱也只是来套圈。 明明等价的钱能买到更多的果和玩具。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清棠暗暗记在心里。 沈屿之问:“今日,你大伯没差人来寻我?” 沈清柯点头,“来了。是大伯娘来的。她是来帮大伯带话的” 话是带给沈屿之的。 “老三,你若还当我是兄弟,就把香皂配方交给我。” 沈屿之短促的“呵!”了声,“我把他当兄弟,他又把我当什么?有用时是兄弟,无用时是累赘。” 说罢拂袖走人,连晚饭都没吃。 李素问轻嘆:“你爹这人最是心软,你大伯若好好说话,指不定他还真会动摇。 你大伯面都不露还如此强硬……你爹不止是生气,也伤心。” 沈清棠闻言轻咬筷子尖,“恐怕不止你知道我爹容易心软。”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 祖母还没出手呢! ** 王员外到底还是没等到元宵节。 正月十三这一天。 沈清柯的灯笼摊被人砸了。 还是熟人作案,虎爷。 伤筋动骨一百天,肋骨还没好利索的虎爷,动作稍大一点就疼得直“嘶嘶”吸气。 好在沈清柯跑的快,人没事。 他把袖袋里的钱都倒在桌子上,“总共六百二十五文。本来摆到元宵节还能再赚点儿的。这回灯笼都被毁了。” “你人没事就好。钱乃身外之物,不重要。”李素问拉著沈清柯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番,见他无事才轻抚心口念“阿弥陀佛”。 “虎爷刚来,大伯也来了。他看见虎爷砸灯笼摊,装不认识我转身走了。”沈清柯冷笑。 沈屿之重重拍了下桌子,“他好歹是你大伯,眼睁睁看著你被欺负?他就这么做长辈?” 李素问也气:“就这態度还想要香皂方子?!烧了也不给他。” ** 王员外的打击报復还未结束。 正月十四早晨,沈清柯去送猪皮冻时,云客来掌柜单方面宣布违约,以后不再收沈家的猪皮冻。 签了一个月的契约,总共才送了十二天,还差十八天。 按照约定,云客来需要赔偿沈家剩余十八天猪皮冻的钱,总共两万三千四百文钱。 云客来痛快赔了钱,还惋惜不能再合作,提醒沈清柯:“小兄弟,你们家的猪皮冻在我们这里卖的特別好。本来还想著只要你们继续做,我们就继续收。 没想到……你们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大丈夫能屈能伸,低头吃饭不丟人。” 话没说太白,意思很明显,让沈家人去给“得罪的人”赔礼道歉。 沈清柯自是知道有县令和王员外的手笔,跟掌柜道了谢,回谷。 两万三千四百枚铜板太重,掌柜的直接兑换成了两锭十两的银子和三锭一两的银子以及四百枚铜板给了沈清柯。 给钱时,还不忘夸沈清棠一句“你妹妹虽是女儿身,可比一般男子厉害的多。 若不是她在契约里加了这些条条,你们家就真倒霉了。” 若换平时,李素问看见这么多银子得高兴的跳起来,可此刻只觉得难受,“灯笼不能卖,猪皮冻也不能卖,咱们再卖別的也会被针对吧? 那铺子呢?咱们铺子怎么办?要退掉吗?” 沈清棠心里轻声嘆息,李素问如今被王员外嚇得如同惊弓之鸟。 “娘,你別担心。我既然选择跟王员外硬刚,肯定就不怕他们。 咱们虽说租了铺子,可是县令不会去看租契。 相反他们关於咱们的事应当都是从大伯那里听来的。 在他们印象里,咱们一家如今应该穷困交加住在城外山洞里。” 跟灯下黑一个道理。 县令查沈家人不难,一句话的事。 可他们先跟沈岐之接触,自然而然就会受沈岐之的误导。 毕竟都是一家人,谁想到沈岐之並不是真的知道他们近况呢? 沈清棠的声音清脆但是有力量。 李素问听著沈清棠这么有底气的话,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追问:“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沈清棠坚定的吐出一个字。 “啊?”李素问拧眉,“等什么?” “等王员外放弃或者等我先出月子。” 李素问:“……” 听起来都不容易。 “可是……”刚想说没有收入一家人生活怎么办,低头看见桌上的二十三两银子,顿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改口:“你算到云客来会退钱给我们?还是在一开始跟云客来签契约你就防著他们所以才让你哥在租契上补了两条?” 第176章 祖母的司马昭之心 “我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沈清棠摇头,“让我哥加上对我们有利的条款,纯属为了自我保护。王员外能让云客来终止跟我们的合作,我也很意外。” 事实是,她只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王员外在北川县的地位。 怕李素问又多想,沈清棠忙道:“娘,你放心。等不是逃,我们不会坐吃山空。 也不是乾等,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同样会很忙。 等只是为了暂避王员外的锋芒,同时咱们也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 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王员外这一通对沈家围追堵截、打击报復都没能让沈家人服软交出方子,这会儿怕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活剥了沈家人。 沈家这时候消失在北川,相当於给盛怒的王员外泼一盆冷水。 而沈家也需要时间筹备开店事宜。 开店除了需要时间装修还需要有源源不断的蔬菜供应。 蔬菜收穫时间最短也有六十天。 减去育种到现在的时间也还得有个四十来天才能出栏。 其他蔬菜还有七八十天或者百来天才成熟。 另外,只一个蔬菜大棚可不够,这期间要得再盖新棚。 还得像做肥皂香皂一样,间隔一段时间,就得种一批蔬菜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沈清棠从现在到出月子怎么也得有两个来月。 两个月之后,她能行动自如,棚里的蔬菜长成,铺子装修完,自然也就到了跟王员外谈判的时间。 彼时的王员外说不定对香皂就没了执念。 就算有,也无所谓。 她也留了后手。 沈清棠把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別说沈家人,就连孙五爷都朝沈清棠竖起拇指,“叫你小狐狸真没叫错!” “还是清棠考虑的周全。”李素问这才见了笑模样,“正好你安心坐月子。咱俩带孩子,让他们爷俩忙去。” 沈清棠嘱咐沈清柯,“二哥,你可以量好尺寸在谷里做好家具再运过去。或者可以请沈炎表哥辛苦下帮著跑跑铺子里的事。 省得再碰见虎爷之流。” 不是每次都能好运气跑掉,被揍一顿得不偿失。 沈清柯点头,“我有数。” “除此之外,咱们铺子即使装修期间不经营也得按时支付租金。所以哪怕有点银子也不能坐吃山空,我的意见是生意还得继续做。” 別说李素问,连沈屿之都有些糊涂,“你不是说咱们要低调,儘量不在王员外眼前晃悠怎么还能做生意?” “对。”李素问也点头,“再做生意不还是送上门去被王员外或者县令的人针对?” “我说继续做生意可没说咱们继续外出做生意。我们可以出主意,但是生意让別人做。”沈清棠解释,“比如说像让孙姨娘卖冻疮膏,月姨娘卖香皂一样。 咱们把生意委託出去,只拿分成就够咱们日常开支。 猪皮冻咱们不能做,可以教给老伯做。我哥不是说,城里已经停止继续收猪皮了?” 沈清柯点头,“对。这办法倒是不错,还能给老伯赚钱。从老伯那里拿草苫子的时,老伯还跟我打问什么生意好做一点儿。 说他今年得靠做生意生活了。 家里的地为了凑钱赎孙子,让他卖掉了,剩下的部分还了欠官府的钱。而且还远远不够,得继续赚钱还。 只是,咱们怎么把蔬菜给老伯?总不能每天到城门交接吧?” “不用。”沈清棠出主意,“把生仁煮透扔进猪皮冻里也一样好看。胡萝卜可以给老伯一些,能放住。 另外,哥,你再雕刻一部分模具,就像香皂模具那样,不过要大些,而且得要立体的。 立体的意思就是比如你雕一只木头小狗,把中间挖空,一劈两半,装满猪皮冻液还得不漏,晾凉后脱模出来一只小狗造型的猪皮冻。 我只是打个比方,不局限於小狗,你会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办法!”沈清柯连声应下,“那我试试用竹子做。竹子的容易脱模。” 李素问突然开口:“你想说什么就说。我看你欲言又止好几次。” 话是对著沈屿之说的。 沈屿之轻嘆一声:“我就想问问你大伯今日没有来找我?” 沈清柯默了会儿,才沉声开口:“今日来的是如姑姑。她说祖母最近感染了风寒,臥病在床。问你能不能去看看祖母。 还说……” 他闭上眼,“说祖母想你。” 沈屿之先是一愣,隨即低低的笑了起来。 “都说知子莫如母。同样,做儿子的又岂能不了解自己的母亲?” 若是寿宴那会儿,母亲说想他,他定然受宠若惊,十分感动。 如今才说…… 谁都没开口。 祖母的司马昭之心,他们皆知。 “母亲那人其实不坏。”李素问安慰沈屿之,“我们婆媳相处这些年,她没怎么磋磨过我,也不像別的婆婆总喜欢给儿媳妇儿立规矩。 平日里也即使偏心也很少让人不舒服,大多时候都很公平。 大房二房有的咱们也有。 大房二房的公子、小姐有的,咱家这几个孩子也都有。 只是……婆母为人有些认死理。” 比如现在,一门心思想要回京。 就钻了牛角尖,为了回京不管不顾。 哪怕明知希望渺茫。 “嗯。我知道母亲不坏。可我也知道母亲掌控欲强特別爱面子。大哥……更像母亲一些。”沈屿之苦笑,“如姑姑都这么说了,我总归要去一趟的。 放心,不管母亲说什么,我都不会把香皂配方交出去。” 轮到李素问欲言又止。 沈清柯没说话,显然也不太信沈屿之。 就因为知道沈屿之斗不过祖母,他才不想说如姑姑找他的事。 只是又不惯说谎,最终选择坦诚。 沈清棠大抵也能猜到祖母会怎么对付沈屿之。 毕竟宫宅斗的三十二变、七十六计也在她领域范围。 第177章 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母亲了 想了想,沈清棠嘱咐沈屿之,“爹,如果祖母一哭二闹三上吊逼著你交出香皂配方,你也可以鬆口,说同意把配方给她。 但是配方是我想出来的,得回来让我把配方写出来才能拿给她。或者你找其他藉口也行。 总之一定不要轻易同意,等祖母手段使得差不多了再退让,看情况说考虑考虑或者答应给她。” 沈清柯不认同沈清棠的说法,“不行!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一旦爹答应了,迟早要给配方。 这不是缓兵之计这是望梅止渴。” “谁说是缓兵之计?”沈清棠笑,“方子又不是只能给一个人。我给王员外就能给祖母,还能给其他人呢!” 李素问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沈屿之夜纳闷:“香皂配方满大街送?咱们费劲巴拉跟王员外他们做对图什么?” “图掌握主动权。”沈清棠把之前跟沈清柯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稚子抱金,非福而祸。 价值连城的宝物只能属於有本事能守住它的人,否则就会招来强盗,对拥有者来说是祸而非福。 最初在给香皂和肥皂定价时,我就想过如果有咱们得罪不起的达官贵人来抢香皂配方该怎么办? 再三考虑,我才把香皂、肥皂售价压得很低,赚的大都是辛苦钱。 就害怕引起权贵的覬覦。 没想到还是被王员外盯上。 若是再多些时日,等咱们把香皂和肥皂卖遍北川,流动到其他州县。 王员外就不会再惦记。 毕竟咱们卖三文,他抢过去卖三十文也没人会买。 可惜……功亏一簣,还是让他注意到香皂。 不过也无所谓,既然方子能给王员外,为何不能给祖母? 不止给他们,我还想给孙姨娘、月姨娘他们。 大家都有香皂配方,王员外总不能像打压咱们一样打压所有人。 香皂的价格最终不会被拉的太高,盈利空间有限。” 沈家人齐齐错愕地看著沈清棠。 沈清柯目光有些复杂,“清棠,你若是男儿身,我定不如你。” 沈屿之点头,“都说士別三日当刮目相待。咱们朝夕相处,清棠依旧越来越让人惊喜。” “大抵是因为在京城时我没有表现的机会吧?毕竟咱们是官家,哪里轮得到我拋头露面做生意?”沈清棠安慰沈清柯,“比学问比做官我肯定不如二哥你。不能以己之短来比我的长处。” 李素问点头,“这倒是。我还记得被抄家流放前,我还天天发愁怎么你马上及笄,却什么都不会怎么相看人家?哪里想到只是你的才学不在女红和后宅上。” 沈屿之乐,“大嫂汤药喝了二十载就为了要个男孩继承大哥的衣钵,没想到庶子一堆,嫡子却迟迟未有。所以当初才在父亲的坚持下好好培养清柯。 二哥也一样,妾室娶了一房又一房,只为生个能干的。却不想我那几个侄子各个比我还混不吝没一个成器的。 反倒是我这个出了名的紈絝,孩子一个比一个出色。 清柯好学问,清棠好头脑。 夫人,辛苦你一会儿帮我温一壶酒,今晚我得多喝两杯。” 高兴。 ** 大乾有风俗,看人不能选初一和十五。 哪怕是正月十五。 沈屿之决定正月十六再出门。 元宵节吃元宵。 元宵的皮是糯米粉做的。 馅则有许多种,大都以甜为主。 生馅、红豆馅、芝麻馅等。 沈清棠最爱红豆馅。 元宵下锅一煮,各个白..、圆滚滚。 咬一口,软糯q弹,香甜美味。 山谷里又是热热闹闹的一天。 包元宵、泡温泉、打叶子牌,猜灯谜。 晚间,泡在温泉里喝著沈清棠新调製的红果饮。 李素问望著新年的第一轮圆月,似回忆又似遗憾,“这会儿京城的街上应当还很热闹。 一整条街上都是各种各样的灯,还有琳琅满目的小吃……” 沈清棠把头靠在李素问肩膀上,许诺:“等明年……明年若是咱们还看不上京城的灯会,我就在北川给你办一场比京城还盛大还热闹的灯会!” “行!我就等著沾你的光。”李素问只当沈清棠哄她,笑著点头,摸了摸沈清棠的发顶,“不过,看不看灯倒是次要的,你能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我今年最大的心愿。” 普通人生孩子尚且九死一生,何况怀龙凤胎?! 沈清棠一日不能平安產子,她就一日不能心安。 ** 正月十六。 一大早,沈屿之顶著一脸要英勇就义的表情出谷。 李素问也跟著。 沈清棠这两日宫缩越来越频繁。 得让孙姨娘过来。 沈屿之先行去了三进院。 看见脸上一片淤青的沈岐之,沈屿之愣了下,本来不想搭理沈岐之的他,忍不住问了句,“大哥,你脸怎么了?” “用不著你假好心!”沈岐之恨恨道,“还不是因为你。” 沈屿之:“……” 心里莫名其妙,却不再张口询问。 没有人愿意热脸贴別人的冷屁.股,亲大哥也不行。 一进后院,就闻到一股子药味。 熬药的炉子就在后院天井里摆著。 沈屿之心情有些复杂。 好受的是母亲不是骗他。 难过的是,母亲没骗他。 她真生病了。 沈屿之手里拎著几副药。 是按照孙五爷开的方子抓的。 没进门就听见沈老夫人的咳嗽声。 沈屿之心里一紧,心生愧疚,“母亲,儿子不孝,来晚了。”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如姑姑才来开门,“大爷,三爷,都进来吧!” 沈屿之看见沈老夫人愣了下。 母亲似乎气色不错,穿著一身华服,妆容整齐。 隨即意识到,是化了妆才气色看起来不错。 他把药递给如姑姑,“这是母亲寿宴上来过的孙大夫开的药。辛苦姑姑去煎来服侍母亲喝下。一天一副,三碗水煎成一碗。” 如姑姑目露感动,满口应下,推门出去。 房间里只剩母子三人。 沈岐之铁青著脸坐在沈老夫人下首。 沈屿之坐在另外一侧。 沈老夫人开口,声音有些哑,“老三,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母亲了。” 第178章语言不是刀也能杀人 沈屿之默了会儿才开口,“母亲,语言不是刀,却也能杀人。” 她明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沈老夫人蜷缩在袖中的指尖动了动,莫名觉得嘴里有些苦,她拿起茶杯轻抿了口,才道:“既然还认我这个母亲,就把香皂配方给你大哥。” 沈屿之低低笑了起来。 来之前明知道会是这样,却还是忍不住期待母亲会体谅他的为难。 至少……不会这么快就开口索要香皂配方。 以往在京城时,需要他牺牲,总还会些时间跟他敘母子之情。 “母亲。”沈屿之再开口,声音平静,语气淡了几分,“如果不需要我存在,当初又为什么要生我? 既然生了我,为何却又要折断我的翅膀? 你问我是不是不把你当母亲,如今,我也想问一句,可还把我当儿子? 自我进门你不问一句我在山中过得好不好,直接就让我把香皂配方给大哥。 你知道我会因为你生病赶过来,所以你让自己感染了风寒,是不是? 明明是你算计我,却还问我是不是不认你? 母亲,我也想问您一句,我到底欠了大哥什么?需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沈老夫人整个人颤了下,怔怔地望著沈屿之。 反倒是沈岐之,恼怒地指著沈屿之骂:“老三,你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在京城时你锦衣玉食都是怎么来的? 没有我在朝中兢兢业业做官,你能出门就被人称沈三爷? 没有老二辛辛苦苦在外经商,你能山珍海味、穿金戴银? 你趴在我们身上吸血这么多年,不过是要你个香皂配方,你还拿起娇了?忒没良心了吧?” 沈屿之先看向沈老夫人,“母亲,你听见了吧?”转头看著沈岐之冷笑,“是。我承认这些年都是你们供养我。 可有谁问过我的意愿呢? 如果换到现在,我可能会开心什么都不用做就有衣食无忧的生活。 那十年前呢?二十年前呢? 那会儿我也年轻气盛,会梦想在朝堂之上一展抱负。 哪怕我不像你一样子承父业,我也想跟天下学子拼一拼,看能不能博个金榜题名。” 人的阅歷决定態度。 越年轻越心怀天下。 那时,没有怕只有拼。 彼时,又怎甘心做一只笼中鸟? “还有。我记得我上次已经说过,就算我没为家里赚钱,我也不算是你们供养,只能说是交换。 你当官换来的是家族荣耀和京城地位。二哥经商换来的是可供我们挥金如土的银钱。 同样,我招猫逗狗跟一群和我一样的二世子寻问柳,为的是给你给二哥搭桥铺路! 至於良心……” 沈屿之站起来,指著沈岐之的鼻尖,“大哥,你一个没有心的人好意思问別人有没有良心? 清棠是怎么怀孕的?又是谁逼著她上吊的?” “我都说了我贿赂官差是因为想救清棠,你怎么就不信呢?”沈岐之声音略低了几分,“沈清棠那丫头的容貌在一眾小辈里是最出挑的,她比清丹好看许多,被官差盯上不是正常? 你不能因为清棠那丫头污衊我,就跟著胡说八道冤枉我吧? 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问之前押解咱们的官差。” 说到最后一句,沈岐之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那些官差是京城来的,早已经回了京城。你明知道我们现在不能离开北川,我找不到他们。”沈屿之握紧双拳,双眼含怒,“是,你不承认,我也没有证据。可是人在做天在看,你骗的过我,骗的过老天爷? 我们为什么分家?还不是因为你欺人太甚? 就算我欠你的,我愿意为沈家奉献我的一切,可清棠不欠你们。 那香皂配方是她的! 如今清棠好端端的活著你们惦记她的香皂配方,若是那日……那日她死了,你现在还能惦记她的配方吗? 大哥,我再提醒你一遍,我们已经分家了。你们有难处我可以帮一把。別指望我会以前一样言听计从。” 沈岐之倏地站了起来,“什么叫我有难处你可以帮一把?我是为了自己要香皂配方吗?我还不是为了沈家? 是,现在我们是分家了。 就算分家你也还姓沈吧?还是说,你不想回京?” “我確实不想回京。”沈屿之点头,“我觉得现在日子挺好的。等开春我就在山里开二亩荒地种种地,閒暇做点小生意。 我不像你们有这么大野心。” 痴心妄想。 圣旨是皇上下的。 別的流放犯要么只约束流放目的地,要么最多路途一年。 真不知道大哥在朝上说了什么,能把皇上气到让他们流放路上走两年。 “你以为你躲在深山里就跟你没关係?”沈岐之倒转食指指著自己的脸,“看见我脸上的伤了吗?这就是县令让人打的。再不交出香皂配方,指不定咱们沈家就要在北川灭门。” 沈屿之目光在沈岐之的脸上落了落,有些狐疑。 县令会光明正大的让人来打他? “打你大哥的人虽穿著布衣也没说缘由。但,自打咱们到北川你大哥深居简出,並未得罪谁。”沈老夫人开口,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语气和善,“老三,你自幼懂事。我相信你如今也不是糊涂人。 我知道你觉得把香皂配方交出来没多少好处心里不甘。 可你大哥二哥真不是拿你的香皂配方送人充好。是那王员外自己点名要。 这之前,你大哥和二哥打点县令已经了不少银钱。 你也知道咱们现在根本没什么家底可言。 京城里以前的亲戚朋友包括几个儿媳妇儿的娘家人都不愿意跟咱们沾边,生怕被咱们连累。 那些不在沈家名下的铺子也被掌柜的据为己有,以亏损为名不给咱们银钱。 只有你们兄弟齐心,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使,咱们才能早日回京。 老三,就当母亲求你,把香皂配方拿出来成吗?” 说著自己从椅子上起身,就要弯腰给沈屿之跪下。 沈屿之哪能受她一跪,侧挪一步,两手伸出架著沈老夫人的胳膊,“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说已经分家了?既然你不认这个大哥,那我只能豁出我这张老脸。求你看在我生养你的份上,把香皂配方拿出来。” 第179章破羊水 李素问和孙姨娘赶到西外城城门口时,沈屿之已经等在那儿。 李素问见沈屿之一脸失魂落魄就知道一准是被婆母伤到,只是当著孙姨娘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 趁孙姨娘不注意,在沈屿之后心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沈屿之看见孙姨娘勉强扯出笑模样,打了个招呼。 这会儿出城的人有点多,李素问三个人依次排在队伍末,缓缓向城门移动。 眼看就要排到李素问三人,忽而从城內跑来一队人,停在孙姨娘面前,“你可是孙尚香?” 孙姨娘点头,“我是。你们是?” “我们是陈府的人,我们老爷请你去一趟。” “昨日喜获千金的陈府?”孙姨娘问。 她昨日和师父刚去接生的人家。 领头人点头,“正是。” “可是我还得出城。是有什么事吗?要不我明日过来?”孙姨娘很是为难。 “恐怕由不得你。”领头人冷声道,“你们刚走我们小姐就断了气。现在我们老爷要找你问话。” “怎么可能?”孙姨娘大惊失色,“你们家小姐生来明明是健康的,大家都听到哭声了。” “这话你留著跟我们老爷说去吧!”领头人半点情面都不讲,说著就要抓孙姨娘。 沈屿之伸手拦住领头人,“就算孩子出了意外,你们也不能隨意抓人吧?抓人询问难道不是衙门的事?” “所以我们老爷才请你们过去问话。若是等衙门来人,你们怕是得进大狱。”领头的人说著瞄了眼前方,“看样子出了城就没打算回来,你不会心里有鬼想跑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李素问也站出来,“我们是亲戚,我女儿也要生了,是我要请她去我们家接生,才不是逃跑!我们用不著逃跑!。” “那我劝你还是换个接生婆!她如今可还不清白呢!”领头的人一挥手,立马几个人上前,硬生生扯著孙姨娘从队伍里拽出来。 “你们做什么?”孙姨娘惊慌失措,“我们只负责接生。那孩子交给你们时可是健健康康的。”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接生时动了什么手脚?”领头人不由分说示意下属把孙姨娘带走。 “你们不能隨便抓人。”沈屿之和李素问齐齐上前。 “少管閒事!”李素问刚碰到孙姨娘的手就被推了个趔趄。 沈屿之忙去扶李素问。 孙姨娘喊著“救我”不停地挣扎。 沈屿之和李素问还待上前,被当值的陈队长拦下,“你们跟上去也没用。再耽搁你们自己也出不了城。放心,那家人我认识,一会儿交完岗,我去给你们打听一下。” 李素问和沈屿之连连道谢。 李素问还是不放心,“要不,我留在城里?沈炎怕是还不知道,我得去跟沈炎说一声。倘若孙姨娘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我们还得另外找个接生婆。” 沈屿之略一思索,拦住李素问,“我留下你回家。清棠现在身边不能离人。你一个人住在城里我也不放心。我去通知沈炎,大不了我晚上跟他挤一挤。 接生婆的事我想办法。” 说著抬头看了看天色,“刚过晌午,天还大亮,你自己回去能行?” 李素问点头,“行。” 夫妻俩就此分开。 李素问头一次自己走回山谷。 到家时,嚇了沈清棠一跳。 沈清棠忙放下手里的活,迎过来仔细打量李素问,惊声问:“娘,你这是怎么了?” 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脸上也有几道泥痕。 手背上还有一道破皮。 李素问呜咽道:“孙姨娘被抓走了,你爹去城里给沈炎报信,我自己回来的。我不会弄那个爬犁,摔了两脚,还差点掉进雪坑里爬不出来。” 沈清棠闻言先拉著李素问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见除去几处擦伤没什么大碍才鬆了口气,牵著李素问到露台上小桌前坐下,掏出帕子给她擦净手上的泥污。“怎么回事?孙姨娘为什么被抓走?” 她这个娘自幼娇生惯养,除了流放真没吃过什么苦。 用网络词语形容就是“老公主”一个。 真正的在家靠父母,出嫁靠丈夫。 让李素问一个人回来,属实对她有难度。 她能平安回来,沈清棠都觉得万幸。 李素问抽抽噎噎著把城门口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沈清棠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安抚李素问:“娘,孙姨娘和她师父估计是被无辜牵连,等查清楚估计就能放回来了,你不用太担心。 我猜是那户人家妻妾爭宠拿孩子做筏子或者婴儿出生自带什么病症,跟孙姨娘她们没关係的。” 孙姨娘自己是老实人,怎么会无缘无故伤害一个婴儿? 主要谋害婴儿於她没什么好处。 李素问也懂后宅阴私,依旧有点怕,“孙姨娘会不会被灭口?” 京城很多接生婆给大户人家接生过后,没多久就会暴毙。 沈清棠摇头,“这是北川不是京城,这里最大的官才是知县,不会像京城那样。” 京城水深,齐聚王公贵族,很多后宅阴私都会捂嘴。 小小边陲县城实属没必要。 而且,婴儿是不是被害也两说。 见李素问渐渐冷静下来,沈清棠催她去洗漱,“娘,你先去沐浴更衣?” 李素问没动,还是忧心忡忡,“若是孙姨娘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怎么办?你这里也著急等產婆呢!” 沈清棠低头轻抚肚子,“我这还没什么动静,应该能再撑几天。爹不是去找接生婆了?明日定能来得及。” 李素问点头,“行,明日我也再进城一趟。正好,你孙姨娘没什么接生经验,用她我也不太放心。我思前想后,接生的钱不能省。还是得找个有经验的接生婆回来。” 然而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 吃著晚饭,沈清棠突然低头。 有点类似尿失.禁的感觉。 果不其然,脚下已经一滩水。 沈清棠红了脸,异常羞囧。 怀孕还会尿失.禁? “怎么了?”李素问跟著低头,看了一眼,倏地扔下筷子站了起来,“你羊水破了!” 第180章 天降接生婆 沈清柯和孙五爷闻言都跟著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季宴时听著凳子拖地的声音就想扔人。 听见李素问惊慌失措的话又见孙五爷和沈清柯一脸焦急,再转头看沈清棠,怔了下,收回手,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没见过这样的沈清棠。 她眼里有害怕、慌乱还有他熟悉的坚定。 孙五爷也没见过。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是个大夫,是眼下唯一一个还能保持理智的人。 “先抱她回房。不能让羊水流太快,她肚子里的孩子会窒息。” 沈清柯点头,他坐在沈清棠对面,正要绕过桌子,就见季宴时打横把沈清棠抱了起来。 所有人齐齐怔了一瞬。 也只是一瞬。 人命关天,谁都不会在这时候去计较男女之防。 只孙五爷心里嘀咕:王爷不是有洁癖? 他竟然没嫌沈清棠脏?! 沈家总共就盖了这么几间房,不能像在京城那样有一间专门的產房。 不过,沈清柯已经提前把之前他应急睡的单人床挪进了沈清棠的房间,以作生產用。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等生完孩子再把沈清棠换到乾净的床上。 沈清棠臀下稍稍垫高,儘量不让羊水流太快。 调整呼吸节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等冷静下来,发现也没太大用。 如何生孩子不在沈清棠的知识储备库中。 她为数不多跟孕婴有关的常识,是因为跟一个做母婴领域的网红关係不错,听她嘮叨过一些。 比如,若是羊水先破了,不要再走路,要立马臥床,减少羊水流出,让家里人开车或者叫救护车来转移到医院。 她倒是臥床了,转移医院怕是办不到。 古代哪有医院?门外就一个孙大夫还不是產科的。 问题是沈清棠还没感觉到那种会疼的宫缩。 不清楚自己离生还要多久。 现在最缺的是產婆! 李素问也慌嘴里念著“怎么办?”在地上转圈。 她已经生过四个孩子,可每次都有接生婆在一边儿告诉她怎么办。 生孩子时怎么用力她倒是有经验。 可她都是一个一个生的,没生过双胞胎。 很少拿主意的李素问习惯性想求助。 一般是先找沈清棠。 沈清棠这会儿臥床。 其次是找沈屿之。 沈屿之现在在城里。 还有沈清柯。 可沈清柯还是个未婚青年,他哪里懂生孩子? 李素问拉开门,问唯一的选项,“五爷,我现在该怎么办?” 孙五爷:“……” “我是大夫,管治病救命的。” 若是沈清棠大出血,或者母子存亡之际,才是他该出手时。 这话太晦气,他不敢说。 李素问关上房门,双手合十开始拜天拜地拜菩萨。 “老天爷,求求你保佑清棠母子平安。” “救苦救难的若来佛祖、观世音菩萨,求求你们保佑清棠。” “沈家列祖列宗,你们若是在天有灵,要保佑十八代子孙沈清棠腹中胎儿平安降生。” “……” 旁边床上,半躺半坐的沈清棠听著哭笑不得。 一咧嘴,终於感受到强烈的宫缩。 如果把子宫比喻成气球,这会儿就像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再抽空气球中的空气,让气球壁紧紧的地包裹在胎儿身上。 整个肚子变的硬邦邦。 有些轻微疼痛。 宫缩持续很短时间,后又恢復如常。 *** 最初的慌乱过后,沈家人终於都冷静下来。 沈清柯开始烧热水,一次烧两锅。 一锅给沈清棠生孩子用。 一锅备用。 可以喝,可以泡参片。 参片是孙五爷给的。 李素二两银子买的人参,被孙五爷嫌弃太次,让她退掉,从药箱里掏出小半根给了李素问。 一看就是那种百年千年的。 主根切片,一会儿让沈清棠含著。 根须泡水,餵沈清棠喝,让她补些精气神。 李素问见沈清棠状態还好,宫缩也不是太频繁,应该还能撑一阵儿。 咬牙出门,仰头叫站在屋顶上的季宴时。 “季宴时,我求你件事。” 季宴时从屋顶跃下,低头看李素问,態度还算配合。 李素问指著內城方向,“你上次是怎么带清棠进城的?能不能也带我进城? 清棠生孩子,身边不能没有接生婆。 她怀的是双胞胎,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一尸三命! 我赌不起,也不敢赌。 咱们就算是用抢的也得抢个接生婆到山谷里来。” 季宴时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看向沈清棠房间的方向。 李素问以为他不愿意,双膝同屈,跪在季宴时面前,“季宴时,我求求你,带我进城行不行?” 这会儿城门早就关了,只有季宴时的轻功能悄没声地把两个人带进城里。 季宴时后退两步,脚尖往地上一点,倒飞了出去,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李素问怔怔地望著季宴时消失的方向反应不过来。 他跑了? 他竟然跑了! 李素问说不出失望更多还是生气更多。 亏她一直对他这么好。 头一次求他,他还跑了?! 沈清柯走过来,把李素问从地上扶起来,“娘,清棠总说,求人不如求己。你能平安生下我们四个,也一定让能让清棠平安產子。 你得先冷静下来,把清棠当成普通的產妇,用你的经验去教她引导她。” 李素问点点头,借著沈清柯的力站起来。 洗了把脸,再进產房时,已经一脸平静。 这一次,她依靠不了別人,需要她自己来保护她的女儿她的外孙。 ** 沈清棠额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宫缩越来越频繁。 缩紧时的力道越来越大。 从最初两刻钟一次宫缩,渐渐变成一刻钟一次。 沈清棠觉得小腹坠痛感明显,时不时就有想出恭的感觉。 却只是感觉。 也见了红。 看起来生孩子就是今晚的事。 其实这种时候,就算真有接生婆在旁边能做的也只是教她调整呼吸。 李素问也一样。 她一直陪著沈清棠。 给沈清棠擦汗、餵水、扶她如厕。 沈五爷一直在门外候著。 他不会接生,但是可以在危机关头保沈清棠的小命。 沈清柯一遍遍添灶里的柴火,保持锅里是滚水。 刚添完柴一抬头,就见消失许久的季宴时单手揪著一人的衣领从天而降。 第181章 你叫谁婆婆呢?叫姐 孙五爷闻声扭头,看清季宴时手里的拎的人。 咣当! 从凳子上跌坐下来。 摔到伤腿又疼得呲牙咧嘴。 却顾不上腿,扶著凳子站起身,拄著拐棍往前蹦躂。 房间里的李素问也听见动静,拉开门。 沈清柯弯腰扶起被季宴时丟在地上的老婆婆,正想出言指责,就见季宴时皱眉看著自己拎过人的手,转身走了。 不用问,丫去洗手,甚至是洗澡。 有时候沈清柯都有点羡慕季宴时。 傻有傻的好处,天塌了都跟他无关。 他认命地弯腰去扶老婆婆,“婆婆,你还好吧?” 老婆婆闻言甩开沈清柯的手,不高兴地拉下脸,“你叫谁婆婆呢?叫姐!” 沈清柯:“……” 大概为了证明自己还是“姐”,老婆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双目四扫,看见孙五爷时,目光顿了顿。 孙五爷刚想开口,屋內的沈清棠发出忍耐不住的轻声痛呼。 李素问忙又缩退回屋子里。 老婆婆转头看沈清柯,“这里有人要生孩子?” 沈清柯点头。“对,舍妹临盆。” 老婆婆闻言开始擼袖子,低头往灶里看了眼,“你给我打一盆水,我要净手。剪刀、乾净的布……都准备好了吗?” 沈清柯下意识点头,“嗯,家母都准备好了。” 说完倏地反应过来,错愕地望著老婆婆,“你是接生婆?” “什么接生婆?”老婆婆又不满意沈清柯的称呼,“我是乳医。” 沈清柯:“……” 行吧! 虽然老婆婆在意的点总是这么与眾不同,不过她能接生就行。 院子很小,隔著一扇木窗,沈清棠能清楚地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心里也鬆了口气。 乳医,其实就是古代版的產科医生。但,很少有人这么称呼。 要么就是一般的接生婆、產婆、阴婆,要么乾脆称大夫、郎中等。 听老婆婆说话古里古怪。 按照沈清棠的经验,这种人要么有大才,要么是大坑。 希望老婆婆是前者。 真不知道季傻子从哪里找来的乳医。 孙五爷见老婆婆贴著他过去,都没说话,摸摸鼻尖也坐回了原处。 坐姿从之前的紧绷换成了平日的懒散。 而季宴时屋里,已经有水声响起。 虽然老婆婆来歷不明,但好歹算是接生婆,沈家人顿时像有了主心骨。 尤其是李素问又像有了依靠,问东问西。 “阿姐,清棠还有多久能生?” “阿姐,你看我准备的布够吗?” “阿姐……” 叫阿姐是因为听见老婆婆训沈清柯。 虽然老婆婆让沈清柯叫姐,李素问也不敢自己提辈。 老婆婆听得心烦,把李素问轰出房间。 老婆婆先是给沈清棠內检。 沈清棠红著脸,咬著唇。 在现代就听说过,这一步很羞耻。 “不错,已经开到七指了。”老婆婆洗净手,又来摸沈清棠的肚子。 摸著摸著皱起眉,“这俩小傢伙怎么还抱在一起?” 沈清棠不清楚老婆婆是怎么摸出来的,但知道,抱在一起肯定不好生。 她顿时有些慌。 “你忍著点儿,可能有点疼。”老婆婆开口。 她给沈清棠提示,却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一开口手就跟著动了起来。 食指和中指併拢,在沈清棠腹侧一处快速敲了两下。 下手不轻。 疼得沈清棠额间陡然冒了汗。 肚皮上像起了波浪,里面的小傢伙动个不停。 隨即又是一阵强有力的宫缩,沈清棠忍不住连连吸气。 老婆婆先是在沈清棠肚子上又按了一通,“好了,他们分开了。” 接著瞥了沈清棠眼,“你这丫头倒是个能忍的。” 一般產妇才开个一两指就开始叫唤。 叫到真需要用力的时候,就半死不活。 沈清棠年纪轻轻比许多二胎、三胎的產妇还能忍。 打她到这里至今就听见沈清棠叫过两声。 沈清棠:“……” 穿越后,倒是很少有人这么夸她。 穿越前,经常听。 夸她独立的夸她坚强的夸她能忍夸她励志…… 其实,不过是没人疼而已。 现在有人疼了,只是习惯性忍痛。 *** 被推出门的李素问很快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推出来? 万一这个婆婆是坏人呢? 李素问拍门,“开门,让我进去!” 里面没人搭理她。 李素问听不见沈清棠的声音更急,拍门声越来越急促。 沈清棠倒是听见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制止娘亲。 她也觉得李素问不在这里更好。 省得她还得分心去照顾李素问的情绪。 季宴时虽心智受损,却不是真傻。 他能精准“抓”回来的接生婆,想必不是一般人。 若是一般接生婆被人从家里抓到陌生山谷里,第一反应不是给她接生,而是哭天喊地喊救命。 然而这个婆婆没有,她就这么平静地被拎回来,平静地接受了给她接生的事。 说不定,老婆婆是季宴时认识的人。 又是一阵宫缩痛,沈清棠忍不住扶著肚子倒吸气。 本该柔软的肚子硬邦邦的。 沈清棠不敢再分心,专心用力。 祸福相依。 沈清棠吃了怀双胎的苦,大著肚子比旁人艰辛许多。 也占了双胎的好处。 双胞胎个体小,生產时也略容易些。 但,沈清棠到底是头胎,而且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发力的技巧。 力没用在正確的地方,累得一头汗,大都是无用功。 婆婆从床头旁的小几上拿了一片人参塞进沈清棠嘴里让她含著。 “你有没有过尿急尿不出来或者便秘拉不出来的时候?还记得那时候怎么使劲的吗?生孩子也是类似的感觉,只是使劲的方向不太一样……” 沈清棠刚褪尽血色的脸又浮起红晕。 这婆婆说话总是直白的让人哭笑不得。 话虽粗鲁,沈清棠却明白了婆婆的意思,略一休息重新找发力的方式。 双手握拳,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下推。 第182章 母子女平安 “对,就是这样!”婆婆鼓励沈清棠,“头已经出来了,再来一次。” 沈清棠其实特別不好受,隱隱有些脱力。 甚至偶尔有放弃的念头。 生孩子太苦太难了。 那婆婆大约见沈清棠实在没力气,从自己斜挎在身上的布袋里掏了掏,掏出一粒白色药丸,递到沈清棠面前,“敢吃吗?” 沈清棠还没说话,门外孙五爷急了,“你別乱给她吃东西。她若是没体力,我这里有蕴灵露,你拿给她喝。” 沈清棠都张开嘴了,见婆婆“切”了声,明明满脸不屑,却还是收起白色药丸,朝门口走去。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她熟悉的玉瓶。 “张嘴。” 待沈清棠张开嘴,婆婆有些粗鲁的把里头的液体倒进沈清棠嘴里。 算不上好喝。 跟孙五爷打交道这么久,大概能猜出他想配甜甜的什么露,可惜失败了。 沈清棠咂吧咂吧嘴,感觉恢復了些力气。 有些惊讶。 这效果,比现代的功能性饮料还好。 趁著有力气,沈清棠一鼓作气用了三次力。 最后一次,用到一半力,就听见婆婆喊:“出来了!” 沈清棠没了力气,躺在床上,任婆婆收拾。 她的视线能看见婆婆提著两只小脚。 很小很小的。 皮肤有些黑,皱皱巴巴的沾著些白脂和些许血污。 婆婆在小傢伙屁.股上拍了两下。 很快响起婴儿的啼哭声。 沈清棠听著猫叫一样。 却听婆婆咕噥,“不愧是小公子,哭得中气十足。” 沈清棠唇角扬起,闭上眼休息。 孩子平安就好。 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婆婆快速剪断脐带,略一收拾,就裹在襁褓里,打开门递出去。 “先出来的是哥哥。” 李素问刚伸手,斜里伸过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把襁褓接了过去。 房门前的人齐刷刷看向大掌的主人。 季宴时旁若无人地收回手,低头。 去掉襁褓都比他手大不了多少小玩意,嘬著手哭。皱巴巴的小脸像个老头,黑乎乎的皮肤上沾著白色脂膏,头髮湿漉漉地贴在头上,还有未擦净的血污。 “你……”沈清柯刚要阻止,就见季宴时嫌弃地把襁褓扔回李素问怀里。 丟下一个“丑!”字,再次跃上屋顶。 这回跃的是沈清棠的屋顶,盘腿坐在屋顶上,却没再看远方,垂著眸,像是要穿透屋顶看向房內的人。 李素问只分心確定怀里的宝宝是健康的,又抬起头看著房门,一脸焦急,恨不得在里头受罪的是自己。 沈清柯又在烧水,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为沈清棠做什么。 房间里的沈清棠又喝了一瓶什么灵露,再次发力。 主要婆婆警告她:“你再休息下去,晚出来的这个怕是有窒息的危险。毕竟你先破的羊水才又见的红。” 一句话激发了沈清棠的母性,双手握拳,拼尽全力。 “啊——” “哇哇……” 不用婆婆动手就猫叫一样自己哭起来的女娃娃像是受了偌大委屈,哭到停不下来。 这回婆婆把婴儿收拾好之后,没著急送出去,而是放在沈清棠的枕头旁,让她看著,才动手处理胎盘之物。 沈清棠侧著头,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这是她的女儿。 红彤彤的小脸、皱皱巴巴的皮肤,湿漉漉的胎毛。 好小好小。 沈清棠张了几次嘴,才微弱的发出声音,“她怎么这么小?” 婆婆动作不停,说话依旧噎人,“人家怀胎十月,你才怀胎八个月,还是双胞胎你还想要多大?” 沈清棠:“……” 实在没力气跟婆婆斗嘴,“他们都是健康的吗?” 她知道,在现代早產这么多天的婴儿都是要进保温箱的。 婆婆摇头,“我还没给他们检查,目前看起来情况还好。不过到底不足月,可能会有些先天不足,得小心翼翼精心餵养一段时间。” 她顿了顿,接著道:“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你。你身子伤了內里,又怀了龙凤胎……这一折腾,你才是最不健康那个。” 沈清棠没听见。 在婆婆说孩子情况还好的时候她就昏睡过去。 *** 沈清柯再次睡回了厅堂,把他的房间让给了婆婆。 好在孙五爷之前睡的摺叠榻还在,总归不用睡地板。 然而沈家人都不知道,婆婆压根就没进沈清柯的房间。 婆婆洗完手后,在露台上燃了一枝香。 一直等著婆婆的孙五爷见状把香吹灭。 婆婆二话不说又掏向自己隨身的布包。 孙五爷忙高举双手,声音压得极低,“是药三分毒。棠丫头才生產,两个孩子都太弱,经不起你这些毒。” “你倒是跟他们处出感情来了?”婆婆手依然在布包里,但是没掏出来。 “这一家都是好人。”孙五爷答非所问,“他们还救了王爷和我。” 听见“王爷”两个字,婆婆收回手,转头就走。 孙五爷拄著拐跟上,顺手把香也带走。 婆婆径直进了孙五爷的房间。 孙五爷熟门熟路地摸索著把蜡烛点燃,又把窗户开了一条缝,“这蜡烛是棠丫头自己做的,烟气有点大,你忍忍。” 婆婆没接茬,目光在房间里环绕一圈,“你倒是在这山谷里住的挺自在。” “房间里的桌椅还没来得及打,你先將就坐坐。”孙五爷指著床沿示意婆婆坐,“你什么时候到北川的?怎么跟王爷一起回来的?” 婆婆摆手,“我今日,不,昨日刚到北川,见天色已晚,想著等天亮再联繫你们。谁知道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人强行揪著领子提了起来。 若是旁人,我就顺手毒死了。没想到是王爷。” 孙五爷摸了摸鼻尖。 心道:就算你想,怕也毒不死王爷。 婆婆盘腿坐在床上,仰头看著孙五爷,“那小娘子跟王爷什么关係?孩子是王爷的?” 要不然为什么把她拎来? “不清楚。”孙五爷摇头,对上婆婆质疑的眼神强调,“我是真不清楚。应该不是吧?沈家三个月前才流放到北川,棠丫头流放路上怀孕的。 那帮押解的官差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不是沈老弟和弟妹心善,棠丫头早就成了一抔黄土。” 第183章 废物 “不清楚。”孙五爷摇头,对上婆婆质疑的眼神强调,“我是真不清楚。 应该不是王爷的种。 沈家三个月前才流放到北川,棠丫头是流放路上怀孕的。 那帮押解的官差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不是沈老弟和弟妹心善,棠丫头早就成了一抔黄土。” “王爷怎么回事?”婆婆对沈家的事没兴趣,换了话题,“他似乎认得我,又像不认识我。 季一回府只传话说让我过来治王爷,却没说王爷什么情况。”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孙五爷摇头,“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心智受损,跟这家人生活了几日。 按照季十七的说法,是因为他弄丟的烟被沈家人捡到,王爷是跟著烟过来的。” “这一次王爷的情况和他幼时不一样。 他不配合治疗,我还得防著沈家人。以至於王爷到现在没看见明显好转,只偶尔似乎会短暂恢復片刻意识。 还是棠丫头帮著出的主意,在王爷泡温泉时改成死水,把药撒进温泉里。 对了,棠丫头还说,王爷进谷时已经身受重伤。” “沈清棠知道王爷的事?”婆婆眯起眼,手又掏向布袋,训孙五爷,“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跟王爷有关的事你也敢心慈手软?” 孙五爷退后一步,让开门的位置,坐在长条凳上,下巴示意正房方向,“那你去毒死他们吧!信不信,你连棠丫头的门都摸不到就会被王爷丟出来?” “为什么?”婆婆將信將疑,“不是说孩子不可能是王爷的?” “不清楚。”孙五爷摇头,“我到山谷时,王爷就被那小丫头……哄的服服帖帖。” 总不能说王爷被“两块肉”哄的服服帖帖。 真怕王爷哪日清醒过来,想起自己丟人的模样,把沈家人都杀了。 婆婆盯著孙五爷。 两个人四目相对。 婆婆吐出两个字:“废物!” 孙五爷气得从凳子上跳起来,又杵到断腿,呲牙咧嘴还不敢大声,抖著手指著婆婆,“別人的嘴用来吃东西说话,你长嘴就是为了刀人?” *** 沈清棠是在婴儿的啼哭声中醒来的。 睁开眼,屋里有些明亮的暗。 暗是因为拉著窗帘。 明亮是因为窗帘布料不太好,透一部分光。 沈清棠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大床上。 大床旁边是年前沈清柯熬夜做出来的婴儿床。 此刻床上是空的。 婴儿的哭声在门外传来。 同时还有李素问焦急地问询声,“向姐姐,孩子一直哭怎么办?” “我也没办法。”婆婆依旧不近人情,“让你去把孩子娘叫醒你捨不得。你自己又没奶!” 李素问又羞又囧,偏生还不敢得罪她,只能忍著不快,追问,“我能不能给他们餵一点儿米粥?” “能!”婆婆应得得十分乾脆,“只要两勺米汤餵下去你就可以去刨坑了。省得你还得为他们焦急担忧。” 李素问:“……”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婆婆又凉凉的补一句,“我知道你心疼女儿。可你再坚持不叫沈清棠起来,怕你还是得去挖坑。” 李素问:“……” 是她想的意思,挖坑埋尸。 李素问头一次生出毒哑人的念头。 “娘。” 沈清棠虚弱的呼唤声,把李素问从窘迫中解救出来。 李素问像被狗撵一样抱著孩子推门进屋。 沈清柯忙把另外一个孩子也交给李素问。 “给我吧!”婆婆抢下沈清柯怀里的婴儿也跟进了房间。 对上沈清柯不苟同的眼神,又是一句灵魂发问:“你是打算看你妹餵奶?或者,你会给產妇开奶?” 沈清柯瞬间脸红到脖子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刚伸出来想抢孩子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李素问先把孩子放在沈清棠身边,“你还没抱过他们吧?” 看襁褓,这应该是她女儿。 沈清棠小心翼翼地伸手,食指停留在稚嫩的脸蛋旁,到底没敢碰。 她看起来真的好脆弱,像是一手指头就能戳碎。 略微清理过的小宝宝,乾净了不少,只是还是黑黑瘦瘦小小的一团。 “等过段时间长开就好看了。”李素问倒了一杯温水单手拿著,另外一只手去扶沈清棠,“你先喝点水儿。” 沈清棠坐起身,婆婆手脚麻利地往她身后垫了个枕头。 沈清棠喝完水,婆婆帮她开了奶,像摆弄假人一样给她摆好抱娃的姿势。 宝宝还小,可以一边餵一个。 “別看这是清奶。好处多著呢!基本可以保他们俩六个月內不生病。” 沈清棠脸颊微烫,完全能理解沈家人在面对婆婆时的感受。 婆婆直白的言语她一个现代人都有些招架不住。 沈清棠奶水明显不够,婆婆把孩子抱到一边餵些清水,让李素问给沈清棠弄点儿吃的。 不能太油腻,不能太凉不能太热。 李素问应声去端饭菜。 饭菜早就做好,只等沈清棠醒来。 早饭是水煮蛋和一碗温热的牛乳。 沈清棠吃过饭恢復了些力气,人也精神了不少。 朝摆弄婴儿的婆婆道谢,“谢谢您!敢问婆……姐姐你贵姓?” “向春雨。” “向姐,你认识季宴时?”沈清棠跟向春雨打交道不多,但能感觉出来她跟孙五爷不一样,是个爽快性子。 跟她说话,直来直去可能更容易得到答案。 果然,向春雨点头,“你救了他,我救了你。咱们扯平。等他病好我们就离开。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给你调理下这两个娃娃。 他们俩眼下看上去不太好,两年后,应该就能跟普通孩子差不多。” 沈清棠点点头,“谢谢向姐。” 没太在意向春雨那句“你救了他,我救了你”,反正她也是被迫救的季宴时,没想过他知恩图报。 很久以后,沈清棠才知道,向春雨那句玩笑般的“怎么还抱在一起?”,在其他人眼里相当於判了沈清棠和肚子里的孩子死刑。 她更不知道那让她疼到掉眼泪的两指,根本不是一般乳医能做到的。 向春雨等了会儿,没等到沈清棠开口,不由疑惑地看向沈清棠,“你就没有其他想问的?” 第184章他是我前夫 轮到沈清棠莫名其妙:“问什么?” 向春雨:“……” 一般人这时候大概会问“你们什么关係?”“你们是什么人?”之类的吧? 她默了会儿,笑:“难怪他们都喜欢你。是个聪明丫头。” “他们?”沈清棠问完反应过来,“你也认识孙五爷?” 难怪都说一孕傻三年,反应都慢了许多。 “嗯,他是我前夫。”向春雨把睡著的婴儿抱回床上,放在沈清棠床上。 她的床大,多两个小傢伙也没问题。 她觉得婴儿更愿意靠近母亲,而不是独立的婴儿床。 “前夫?”沈清棠重复。 这个词她不陌生,只是从一个古人嘴里说出来,感觉很惊奇。 向春雨以为沈清棠不懂,解释:“前夫就是前一任相公。我俩和离了。” 她指著两个小不点儿,“听你娘说,他俩还没有小名?” 沈清棠点头,“大名是我爹取的。哥哥叫沈知礼,妹妹叫沈知意。至於小名……哥哥叫果果,妹妹叫吧!” 她希望他们一生像果一样,是五彩繽纷的甜。 望著一双儿女,一脸温柔,顿时把质疑向春雨“是不是穿越女”的念头拋之脑后。 *** 宝宝出生后的第三日要举行洗三仪式。 向春雨说,哥哥和妹妹都是正月十七的生日,相差约莫一刻钟。 一个是前子时,一个是后子时。 要是放到现代,大概一个是正月十六晚上十一点多,一个是正月十七零点之后。 既然不是现代,就得按古代规矩来,在正月十九给和果果洗三。 洗三,在大乾是非常重要的诞生礼。 意图有二。 一是洗去婴儿从“前世”带来的污垢,使之今生健康、平安。 二是祈祥求福,图个吉利。 尤其是两个宝宝都算是早產儿,沈清棠更迫切希望他们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沈家人都停了手里的活计,忙活了两天,准备孩子的洗三仪式。 还不包括李素问提前准备的部分。 李素问年前採买年货时就顺带把洗三的物品也准备了一些。 看得沈清棠直咂舌,在她眼里洗三不比抓周准备的东西少。 什么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一种点心)小米儿、金银錁子、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肥皂、新毛巾、铜茶盘、大葱、薑片、艾叶球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等等。 有许多,沈清棠都叫不上名,满满当当一竹筐。 还要熬好槐条蒲艾水,用胭脂染红桂元、生生、栗子等。 跟洞房里床上撒的差不多。 只是洞房里是求早生贵子,这里是为孩子祈福。 沈清棠生的是龙凤胎,有女孩。 李素问用红丝线穿好的绣针,在酒盅里用香油泡三天,以便“洗三”时给女婴扎耳朵眼儿。 但凡仪式都需要主持人。 洗三的主持人往往就是接生婆,在这一日要称接生姥姥。 和果果的接生姥姥自然就是向春雨。 向春雨很痛快的答应了当接生姥姥。 洗三往往在午后进行,晌午设宴,主食得是麵条,名曰“洗三面”。 吃过饭,向春雨熟门熟路地指挥著沈家人开始布置。 首先得在沈清棠的房间外设香案,供奉松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 香炉里不是香灰是小米。 蜡扦上插一对祭祀专用的小红蜡,下面压著黄钱、元宝等全份敬神钱粮。 沈清棠的床头得供上“炕公”、“炕母”的神像。 果果没有祖母,由李素问代劳上香叩首,再由接生姥姥三拜。 然后將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床边,就可以开始洗三。 洗三日一般会邀请亲近的亲友参加。 按理说沈岐之和沈峴之两家人都在被邀之列。 沈屿之和李素问都默契地忽略这件事。 他们都不待见清棠和孩子,叫他们来添堵吗? 也没请孙姨娘和沈炎。 沈屿之说孙姨娘的事有点麻烦,那陈家刚生的千金在孙姨娘和她师父离开后不久就咽了气。 家里人口並不复杂,不会是妻妾爭风吃醋耍手段。 陈家把两个接生婆一併扭送到县衙去对簿公堂。 沈炎托他东家帮忙打点。 他们母子如今一脑门官司,自己帮不了他们什么,也不好意思开口让他们来贺喜。 最终能参加孩子“洗三”礼的就是沈家人和三个外来客。 沈家房间少,谷中男眷也只这几个熟人,乾脆在沈清棠房间里办洗三仪式。 主要沈清棠好奇。 沈清棠穿戴整齐,撩起床帐。 向春雨把孩子一抱就开始洗三。 沈家人要按照老少尊卑“添盆”。 一人放一勺清水,並一些钱幣。 沈屿之手里的私房钱大都在过年时给家里人买了礼物,还给沈老夫人抓了药,手里总共就剩二百余文,他把铜板穿成一串放盆里。 李素问也是一样。 沈清柯把手里的一两碎银子放进盆里。 一般来贺礼的亲友,要送一些油糕、鸡蛋、红之类適合產妇的吃食,或者送些小孩的衣帽衫等。 孙五爷出手送了两个小长命锁。 纯金的。 当客人送礼物时,向春雨作为接生娘娘是要根据客人送得东西,说些吉祥话。 比如添水时,会念“长流水,聪明伶俐。” 添桂圆就念:“连中三元。” 总之都是吉祥词。 沈家人添盆时,向春雨还算正常,到孙五爷时,向春雨就开始撇嘴嫌弃:“俗气!” 孙五爷:“……” “你不俗气,我看你一会儿添什么。” 一共就七个人,除了孙五爷就还有向春雨和季宴时。 “反正比你好。”向春雨说著,把两个宝宝放在床上,从隨身挎的布包里摸了会儿,摸出一个小竹笼就要往盆里扔。 孙五爷眼疾手快,赶在小竹笼掉进盆里之前抄在手里,“我先看看你送的什么?”说完就想打开小竹笼上面的盖子,还没等碰到盖子,就看见小小的红芯子从竹笼上面的缝隙里伸出来。 孙五爷倏地收回手,把竹笼拋还给向春雨,食指隔空点她,气愤地质问:“人家生孩子,你送蛇?” 第185章孩子的父亲是谁? 沈家人一听,齐齐变了脸色。 沈清棠也嚇了一跳,忙揪著两个宝宝的襁褓一角,往自己的方向拖。 李素问直接嚇白了脸,躲在沈屿之身后,一声尖叫“啊!” 向春雨不乐意,一手拿著竹笼,一手揭开盖子,从里面掏出两条巴掌大的小蛇放在掌心,反驳孙五爷,“这是普通蛇吗?这是圣山灵蛇!” 灵蛇不灵蛇,沈清棠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就这么五彩斑斕的小蛇,一定剧毒无比,勉强扯出一抹感激的笑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拒绝,“向姐,你这灵蛇看起来就很有灵性。果果和现在实在驾驭不了它们,给他们是暴疹天物。你的心意我替他们领了,灵蛇你还是自己收起来吧!谢谢。” “不识货。”向春雨瘪瘪嘴把灵蛇装进竹笼放回自己的挎包里,手又在里面掏,“那我先替他俩收著,等他们长大了再给他们。” 说话间又掏出一个大金鐲子,扔在盆里,吩咐沈清棠,“你回头去给他们俩融了一人打一对小手鐲。” 孙五爷:“……” 立刻反唇相讥:“你送金鐲子就不俗气了?” “当然。”向春雨一脸理所当然,“我这叫大气。” 季宴时也在房间,他似乎对两个婴儿颇为感兴趣。 既嫌弃又好奇。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见所有人都给了礼物,他也开始在自己的口袋里掏。 可惜,季宴时口袋比他脸还乾净。 李素问给过他几次铜板,都被他转手给了沈清棠。 摸索了好一会儿,摸出了脖子上的玉牌。 在场的人除了和果果大概也只有沈清棠不懂玉。 李素问看见季宴时从脖子上往下摘玉,就开口制止:“別!季宴时,你这玉牌太贵重!添盆是个心意。” 沈屿之跟著点头,“孩子的小衣服就是你衣服改的,全当你添盆了。” 连沈清柯都跟著拒绝:“你如今记不起家人,说不定你家人看见玉牌就能认出你。把它给孩子你不回家了?” 孙五爷更是脸色都变了,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道:“使不得。” 向春雨更是开口胡诌,“洗三日,不能送玉。” 季宴时置若罔闻,自顾自把玉牌上的红绳扯断。 一瞬间他双目猩红,捏著玉牌的手指骨发白。 沈清棠刚想开口,恰好看见他眼睛,嚇了一跳,忘记说话。 只这一耽搁,季宴时已经恢復如初,两手分別捏著玉牌一侧。 孙五爷顾不上伤腿,扑通跪在地上。 向春雨倏地站了起来,盆里的水因为猛烈晃荡洒出来一些。 在床上的沈清棠一手一个抱起孩子。 沈家其余三人纷纷后退躲避水渍。 季宴时衣袖无风自动,四溅的水像有意识一般绕开他, 他手上动作自始至终没停,“轻轻”一掰。 伴著清脆的一声“咔!”,玉牌一分为二。 还是左右对称,两块一般大小。 沈清柯忍不住“嘖”了声,他自打到了北川,多数时候都在做木工,深知季宴时这一掰的难度。 虽然玉很脆,可徒手掰玉也不是谁都能做到。 更何况掰开的玉像是用尺子量著从中间一分为二,边缘比刀割的还平整。 一般雕刻玉的老师傅在如此极品的玉牌上下刀都不一定有这么干脆。 在六双瞠目中,季宴时把玉牌轻轻放在每个婴儿的襁褓上。 挥舞的小手恰好打在季宴时手上。 沈清棠嚇得心惊胆颤,生怕季宴时把扔出去,就见季宴时像触电一样把手收了回去。 隨即又伸出一根手指递到的手里。 太小,勉强能攥住他的指尖,拉著就往自己嘴里塞。 季宴时顺著她渺小到可以忽略的手劲送到她嘴边。 张嘴就开始吸吮。 在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面前,什么都是奶。 沈屿之和沈清柯忙著把孙五爷扶起来。 可怜的孙五爷才刚刚癒合不久的腿又得重新养,不知道是不是疼得,看起来像要快哭出来。 李素问则抢著抱起了离她更近一些的果果。 向春雨的目光一直追隨著玉佩。 “向姐,你先下来,我把床单换掉。” 直到被李素问拉下床,向春雨才反应过来。 失魂落魄地抱著铜盆,立在墙边。 罪魁祸首季宴时在手指被当成奶瓶时,又倏地收回了手。 沈清棠注意到他抽手指的动作很小心,像是怕伤到。 季宴时喜欢小孩子? *** 洗三的流程,经过短暂的混乱后,重新继续。 毕竟,洗三最重要的一步是洗。 屋子里暖暖和和的,直接给果果脱乾净洗白白。 向春雨抱著,李素问抱著果果。 把两个孩子分別放进自己的盆里。 李素问跟著向春雨,学洗澡也学念叨的祝福语。 “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 “洗洗蛋做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 念叨著给宝宝洗乾净,还得给宝宝“装扮”。 像梳头,就是拿梳子在宝宝头顶虚虚比划几下。 同样是边比划边念叨。 “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 左描眉,右打鬢,找个媳妇(女婿)俊又美。 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丟丑。” “……” 洗三仪式的收尾工作,就是把一开始供奉的所有神像和娘娘拿到院子里焚化。 最后把香灰用红纸包起来,塞於床底。 意思是让神灵们永远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 *** 过了洗三,沈清棠正儿八经地坐起了月子。 为了早日恢復身材,她用长条布一层层缠裹在腰上,以代替收腹带。 母婴博主告诉沈清棠,这样可以防止內臟突然下垂。 怀孕时子宫像气球一样鼓起来,把五臟六腑顶上去。 生完孩子,子宫又像放了气的气球收缩了起来,五臟六腑容易下垂。 尤其是胃。 大乾也不是大唐,不以胖为美。 沈清棠其实也没有容貌焦虑,毕竟她连孩子爹是谁都不知道。 向春雨还问过她这个问题。 就在洗三的第二天。 一大早,向春雨支走李素问,指著和果果,特別直白的问沈清棠,“孩子的父亲是谁?” 第186章我过得人人羡慕,他过得生不如死。 沈清棠还是被向春雨的直白嚇了一跳,小米粥呛进嗓子眼里,差点咳死她。 向春雨只是直性子又不是傻子,也知道自己唐突,先道歉:“对不起!”又补充了句,“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季宴时?” 沈清棠顿时明白了向春雨的担忧,难怪顶著熊猫眼,怕是焦虑的一.夜未睡。 她想了想坦诚相告,“我不知道。” 对上向春雨疑惑的目光,强调:“我真不知道。” 原主是被官差打晕带走的。 她醒来时眼上绑著黑缎,浑身软软绵绵的动不了分毫,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只能听见男人略重的呼吸,似乎在压抑或者说抵抗什么。 还能感受到他的触碰以及…… 中间她承受不住晕过去,再醒来时,已经结束。 那个男人给她穿好了衣服后就推门离开。 隱约听见门外传来一句“送她回去,我要她活著。” …… 沈清棠当然不会给向春雨描述这些不可说的残缺过程,只补了句,“我觉得是季宴时的可能性无限等於零。” 他们流放一路,没见过什么大人物。 不过那晚也確实不是官差,沈家人跟官差朝夕相对,不可能听不出他们的声音。 那道男声在原主的记忆里已经模糊。 向春雨很惊讶,一般姑娘经歷这种事情怕是早就自縊或者缴了头髮当姑子。 而沈清棠提起这事虽言语间有些愤愤,面上却很平静。 她不由对沈清棠多了几分欣赏,也更好奇:“你不知道欺辱你的畜生是谁,还这么坚定的留下这对孩子?” “犯错的又不是我,也不是孩子。我犯不著用一尸三命来给他们的错来惩罚自己吧?”沈清棠说完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就因为原主就是这么干的,才换了她来。 她穿来时,已经怀孕四个月,流產风险太大。 而且她喜欢孩子。 这对父不详的孩子,对大乾其他女子包括原主来说是耻辱是催命符,於她是天降恩赐。 “找不到孩子的爹,可你能找到你大伯。我听老孙头说,本不该是你,是你大伯把你推出去给你堂妹当的替死鬼。你难道也不恨你大伯一家?不想报復他们?” “怎么可能不恨?”沈清棠一脸“你在说什么笑话?”的表情,“所以我们才分家。至於报仇,无非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我想方设法弄死他。 之前在流放路上我没有机会也没本事弄死他。 而现在不管是砍死他还是毒死他,我是不是都得摊上人命官司? 他倒是死了乾净,我要么得东躲西藏终生见不得光,要么得上断头台,让我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 这种报仇在我这里叫赔本。 我是生意人,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 他不配我豁出全部跟他同归於尽!”沈清棠自始至终表情很淡。 她对沈岐之一家无感,但是接了原主这条命,自然得为她报仇。 只是她理解的报仇是不伤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让对方付出惨重的代价。 也可以死,但不能死在她或者沈家人手里。 “若是我给你毒药呢?无色无味,吃了就能毒死他。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向春雨说著就又往她打了几层补丁的布包里伸手掏。 沈清棠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掏,“向姐,无色无味的毒药吃下去暴毙,我觉得对他来说不是惩罚而是解脱。都不如病痛折磨他的时间更长。 再说,难道报仇就不应该让对方恐惧、害怕、悔不当初?悄无声息地毒死他,他怎么知道是为什么死?这算哪门子报仇?” “欸?”向春雨莫名觉得沈清棠说的很有道理,追问:“那你说的第二种办法是什么?” “我过得人人羡慕,他过得生不如死。” “嗯?怎么说?” “我儿女双全皆成才、腰缠万贯、貌美如、家人和睦、身体康健……他眾叛亲离、倾家荡產、疾病缠身、生不如死。” 向春雨默默想了下沈清棠描述的画面,很痛快! 她朝沈清棠竖起拇指。 如果是她,大概一把毒药餵了沈岐之全家,然后浪跡天涯。 “可是……想做到你说的怕也不容易吧?”向春雨觉得这比毒死人可难多了。 “当然。所以我需要时间。只有我足够强大,才能在不损害己身利益时左右他人生死。何况我大伯虽不是东西,可他也不是罪魁祸首。” 她得强大到,能轻易找到当初那些官差。 向春雨更加欣赏沈清棠,“既然你对我坦诚,那么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清棠闻言从床上坐起来,拉开床头柜子上的抽屉,拿出了被李素问层层包裹的无事牌,问向春雨,“这块玉牌是不是对季宴时很重要?” 向春雨怔了下。 她以为沈清棠会问诸如“季宴时到底是谁?”、“你们什么来歷?”之类的问题。 她都准备好了答案。 没想到沈清棠问这样一个在此时无关同样的问题,忍不住反问:“你不是更该好奇这玉牌主人的事?” 沈清棠摇头,“好奇心害死猫。沈家家训之一就是少打听別人家的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新沈家家训。 她规定的。 向春雨笑出声。 怪不得孙五爷这么喜欢沈家人,尤其喜欢沈清棠。 她也有点喜欢沈清棠了。 爽朗的笑声在看见沈清棠掌心的玉牌时戛然而止,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玉牌是他出生时他母亲送他的。原本是想一面刻他的名字,一面刻经书保佑他。后来……总之种种原因也么能刻成,这块玉牌一直到他娘离世,都还是空白的。 这玉牌他从不离身。” “啊?”沈清棠知道季宴时身上只有这一件饰品就猜到这块玉对他一定意义非凡,没想到这么有意义。 她把玉牌递给向春雨,“要不,你先帮他收著,等他病好了,再还给他?” 向春雨摇头,“依著他的性子,送你了就不会要回去。他虽心智受损,这玉牌也不会轻易给出。 他既然那么痛快给出来,就证明他很喜欢这两个小傢伙。” 第187章谷 中再添新客 坐月子没有沈清棠想像的那么煎熬。 两个小傢伙能吃能睡,一天十二个时辰,得有十个时辰以上在睡觉。 沈清棠开始两天会因为频繁餵奶换尿布睡不好,熬了几天,便习惯了孩子睡她睡,孩子醒她醒,倒也不觉得缺觉。 再加上李素问是娘不是婆婆,在饮食上特別照顾她的胃口和习惯。 也不会像那些愚昧的老人一样非得让她捏著鼻子喝她不喜欢但是下奶的汤水。 日常饮食荤素搭配,在合理的情况下儘量照顾沈清棠的口味。 还有孙五爷,给她专门开了一套月子里的调养方子,日日小灶燉药膳给沈清棠进补。 也藉由母乳给两小只进补。 沈清棠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两个小傢伙也在孙五爷和向春雨的调理下,逐渐好起来。 向春雨天天给果果泡药浴。 婴儿大概天生会游泳,在水里特別欢快。 当然,还得注意托著他们的小脑袋。 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宝宝,头大肚子大,小胳膊伸直了都够不著自己头顶。 完全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每次泡完药浴,向春雨还会给果果按摩。 两个小傢伙肉眼可见变得白、胖起来。 李素问除了负责全家的伙食之外,还会去帮沈屿之盖大棚。 向春雨閒暇时也会去帮忙。 帮了两天忙之后,非要盖一个大棚种药材。 沈清柯一般都在谷里做木工,做完一批就会送到城里去。 有家人陪伴、照顾,哪怕不出门,沈清棠的日子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 只两件事让她有些焦虑。 第一件事是关於县试。 在大乾,县试由知县主持,一般每年农历二月举行,考试內容以四书五经为主,考过了就是所谓的“童生”。 一年只考一次,错过了就得等明年。 然而现在沈清柯还没报名资格。 第二件事是如何能自由进出县城。 上次王员外切断猪皮供应的事,让沈清棠有了危机感。 倘若以后有人再用这招对付她,偏生县城內的资源无法解除她的危机该怎么办? 沈清棠野心很大,想把铺子开遍大乾甚至是开个其他国家。 不能自由进出县城还怎么开连锁店? 有个想法,沈清棠一直没敢跟沈家人提。 大乾律法上有个小小的bug。 它规定流放的家族所有成员未经允许不能离开流放地。 但是大乾还有一条规定,出嫁女从夫,可以不受娘家之罪。 就像沈家流放时,她姐沈青兰已经嫁人,不用再跟著流放。 同理,若是沈清棠嫁了人,便可以隨夫家进出县城,不再受“未经允许,不得离开流放地”的约束。 沈清棠想“嫁人”,她不想结婚,只想要一个可以脱离约束的已婚身份。 一直想不出该怎么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出月子越来越近。 沈清棠气色又好了些,枯黄的头髮不再大把大把的掉。 向春雨和孙五爷都说她伤了根本,要细细养很久才能恢復。 和果果,越来越胖乎,脸上没了皱纹,白白净净,像年画上的娃娃,看著十分喜人。 就连季宴时也不再嫌弃他们丑。 每天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坐在沈清棠的屋顶上。 等著李素问或者向春雨把孩子抱出去,就会跳下来巴巴的地看一会儿。 很偶尔也会伸手碰碰他们。 可惜的是他的病没有太大起色。 主要因为他不配合。 不管是孙五爷还是向春雨都近不了他身,没办法给他號脉。 药不肯吃,泡药温泉效果实在有限。 向春雨还试过下毒,想著把季宴时毒晕再治。 可惜每次下毒都以她被扔出去结束。 沈清棠能感觉到不管是孙五爷还是向春雨都越来越焦虑。 似乎季宴时再不清醒就会耽搁什么大事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对沈家来说不算小的事。 沈清柯带了四个人回谷。 这还是除了季宴时派系的人之外,谷里头一次来外人。 外人但是熟人。 卖灯笼的老伯一家。 沈清棠坐月子不能出屋还没见老汉一家。 听李素问说,是因为卖灯笼的老汉一家实在太惨,沈清柯一时心软便把他们带回了山谷。 据说,要债的人要把老汉的孙子卖掉抵债。 他大儿媳妇儿改嫁的男人也特別不是东西,见老汉捨得银子赎回孙子,又开始打他儿媳妇儿的主意。 让老汉再出五两银子赎人,否则就把他儿媳妇儿卖到窑子里。 老汉最近天天在西外城城门口转悠就为了等沈家人。 好不容易看见沈清柯就给他跪下,哭著求沈清柯收留他儿媳妇儿和孙子。 再三表示,自己会努力赚钱付他们的生活费,只需要给他们母子一处容身之所不被债主或者儿媳妇改嫁的男人抓走就行。 一番交谈后,沈清柯就把他们一家四口都带回了山谷说是避避风头。 沈清棠不意外爹娘也同意老汉一家在山谷住下。 若不是这一家人都心软,以她的遭遇又怎会活著? 尤其是沈清柯,还处於“忧天下之忧”的年纪,家国天下四个字的顺序在他这里是倒著来的。 可,沈清棠有些自私的不太想別人到山谷里来。 人多了,自然进出谷就频繁,就越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一旦引起有心人注意,这山谷便不再是世外桃源。 沈清棠还没本事能保护这么多人。 只是人都已经进谷了再赶出去也不合適。 何况老汉一家就是普通的百姓,勤奋、朴实、善良。 他们死活不肯住沈清柯的房间,一家四口用几块木板和一些乾草搭了两个三角窝棚,就那么在温泉边上住了下来。 白天,老汉和他儿媳妇儿还有孙子会去帮沈屿之干活。 或盖大棚,或者浇菜除虫或者编草苫。 老婆婆腿脚不好,干不了菜棚里的活就会帮李素问做饭洗衣服。 他们这样,沈清棠更不好说什么。 好在老汉他们也是为了避难,轻易並不外出。 沈清棠喜欢有边界感的人,也渐渐接受了老汉一家。觉得不好一直让他们住窝棚。 沈清棠建议沈屿之在不耽误过几天铺子开业供应蔬菜的前提下,教著老汉拖土坯砖,盖房子。 他们跟季宴时三个人不一样。 季宴时因病住下,病好了肯定会走。 老汉一家是无处可去,大概率会长住。 第188章 出月子 二月十六,果果满月。 为此李素问早在月初就把沈家人的例银髮了下去。 还是一人二百文。 不过鑑於山谷里就这么几个人,尤其是老汉一家条件並不好,隨礼对他们来说是负担。 沈清棠也不想再占大家便宜,最终决定,果果满月只吃吃喝喝热闹一顿但是谁的礼也不收。 上次季宴时、孙五爷和向春雨给的礼都太重。 人情往来。 沈清棠怕將来自己还不起。 金还好说,好歹有价。 玉无价。 满月当天,两个小傢伙被放在包袱里裹起来用桿秤又称了重。 果果还好,一个月长了二斤四两,从四斤二两长到了六斤六两。 厉害,一个月长了足足二斤十二两。简直像吹气球一样,从三斤十两变成了和果果一样重。 颇有点后来者居上的架势。 沈清棠奶水足是原因之一,她觉得孙五爷的药方和向春雨的药浴按摩都功不可没。 刚出生那几天,和果果真的像是一碰就碎,沈清棠都不敢抱他们。 现在可以轻车熟路提著小腿换尿布。 果果满月也意味著沈清棠“刑满释放”。 沈清棠头一次生孩子,却不是头一次“坐月子”。 毕竟穿之前,她赶上过大疫初期,全民坐月子。 动手术后,也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连床都下不了。 如今真坐月子,有人伺候,不担心断米粮果蔬,身体康健,对沈清棠来说坐月子简直是享福。 即使如此,沈清棠也还是坚持在果果满月的当天就沐浴更衣出月子。 沈清棠是真一个月没洗澡洗头,沐浴完,床单被套全部换一遍,感觉整个人像重生一样。 *** 第二天一大早,沈清棠给果果餵完奶,就打开门走了出来。 整整一个月,她没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 明明已经在谷中住了数月,沿著去温泉的小路过去,感觉什么都是新鲜的。 路边上有摆放整齐、晾晒的土砖,还有老汉一家暂时棲身的窝棚。 他们坚持不吃沈家的米粮。 老汉中间出去过几次,把家里还能用的家具拉了过来,还买了些米粮。 买米粮的钱就是最近卖猪皮冻的钱。 老汉为人老实,其实不太擅长做生意,哪怕猪皮冻成本这么低,造型这么独特,他每天也就能赚个三五百文。 总共卖了五千余文,去掉本钱可能不足五千文,交给沈家三千文。 本来当初沈清柯找到说好的是三七分,沈家要三。 老汉不干,坚持四六分。 他四。 交给沈家钱时,还给沈家凑了整。 也幸好给了沈家这么多,否则都被债主抢走了。 老汉一家这么仗义,沈家人也会不好意思。 一家人商量过后,由沈屿之出面跟老伯谈了谈。 老汉一家愿意盖房单过,沈家人没意见,但是他们也在山谷里帮著沈屿之种菜、盖大棚、餵鸡鸭等,沈家人也应该付他们工钱。 一天三百的工钱沈家人肯定是付不起,但是谷里的菜老汉一家可以隨便吃,想开荒种地也可以。 除此之外,沈家每个月会给老汉一家一贯钱的工钱。 谷外工钱一个人一日得有个二三百文,就算老汉这种年迈的也能一天赚一百文。 但是在谷外赚一百文交完各种税后到手的十不足一二,相当於一天只有一二十文。 而山谷里不用交各种税,给一贯钱就能落到手一贯钱,也不算占老汉一家便宜。 他们四口人其中还一个是小孩,一个月给一贯钱也不算少。 老汉也知道这个情况,当然不肯收。 “沈老弟,你这里跟世外桃源一样,能收留我们,就是我们还不起的救命之恩。 之前三番两次帮我们的恩情,我们还没还,帮你们盖大棚、种菜只是出点力气。 咱们种地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再要你们的钱,我们还是人吗?” “你不肯吃我家的饭,总归要自己吃饭吧?再说你不为自己著想也得为孩子著想不是?身上哪能一点儿钱都没有?” “……” 沈清棠听李素问说那日沈屿之和老汉谦让了许久,知道的是两个人互相帮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打了起来。 最后还是各退一步。 老汉同意一个月收五百文。 沈清棠路过时,老汉一家已经起床。 看见沈清棠路过纷纷跟她打招呼。 “棠小姐,怎么起这么早?” “棠小姐,你刚出月子,早上出门要穿厚一点儿。” “棠小姐,你要做什么?需要干什么你说话。” 沈清棠年前见过这一家人,那会儿他们一家四口比自己还像逃难的。 今日再见,发现他们眉眼舒展不少,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但是洗的很乾净。 她笑著摆摆手,“郑老伯、郑婆婆、崔姐姐,你们別么喊我。跟以前一样叫我清棠或者棠丫头就行。” 如今都在一个谷里住著,沈清棠自然知道他们的名字。 老汉叫郑富贵,婆婆郑张氏,儿媳妇儿叫崔晓云,小朋友叫郑青松。 寒暄了几句,沈清棠继续往温泉边上走。 蔬菜沈屿之他们管理的很好,依旧绿油油的,一茬接一茬。 之前养鱼的池子差不多空了。 里面的鯽鱼大都进了沈清棠的肚子。 鸡鸭鹅又长大了不少。 小迷糊伸著脖子看了沈清棠好一会儿,才像是认出她,摇摇摆摆跟过来。 沈清棠扯了几根菜叶扔给它。 越过菜地,就是沈清棠心心念念的水稻田。 大部分水稻已经成熟,被沈屿和老汉收割走。 只剩几株成熟晚的水稻,其中就包括沈清棠人工授粉的杂交水稻。 沈清棠坐月子期间,一直都是沈屿之打理那几株水稻。 沈清棠直奔那几株水稻,仔细查看了下,鬆了口气,一脸喜悦。 成了! 她成功种出了杂交水稻。 授粉成功,正常结穗,目前已经成熟,可以收割。 沈清棠小心翼翼把这几株稻穗折下来。 虽然只有几穗,但总共也能有大几百粒稻粒。 吃肯定是不够,但是可以作为种子,下次继续种。 几百粒种地里就算成活一般也是两三百株,到时候结上千稻穗就能有万粒种子。 或者有合適的机会再继续人工授粉。 这样用不了两年,就能成功收穫不少杂交水稻种,到时候就可以大面积栽种。 第189章 雪媚娘 沈清棠拍掉手上的灰尘,站起身。 目光看向稍远处的蔬菜大棚。 蔬菜棚已经盖到第八个。 第一个大棚里的绿叶菜有些已经能吃。 沈清棠笑了笑,他们家租了两个月的铺子也是时候该开门营业了。 不过在开业前,她还需要解决两个大麻烦。 *** 吃过早饭,沈清棠就开始忙活。 季宴时又开始跟在沈清棠身后。 因为她在做吃的。 自打沈清棠坐月子,他就没吃过好吃的甜品也没吃过牛排和烤肠。 李素问心思大部分放在照顾沈清棠和孩子身上,对於其他人的伙食比较敷衍。 就算知道季宴时无肉不欢,也只是保证他顿顿有肉吃。 比如炒菜时,在菜里放些肉。 比如给沈清棠燉鸡汤时,沈清棠只喝汤,其他人就能吃肉。 肉肯定是有,好不好吃不保证。 季宴时一度烦躁地不行,甚至试图衝进房间抓沈清棠出来做饭。 只是每次看见果果和他就像忘记自己衝进房间的目的。 站在床头看一会儿,偶尔伸手把食指或者尾指给抓一下,就一脸心满意足地离开。 很诡异! 不光沈清棠觉得诡异,孙五爷和向春雨也觉得诡异。 可惜,谁都拿季宴时没办法。 *** 在露台上休息的向春雨远远看见季宴时像尾巴一样跟在沈清棠身后,一口咬在未开口的榛子上,差点把牙崩了。 这还是她从小看著长大的季宴时? 以前看见季宴时干苦力就一脸牙疼的孙五爷如今幸灾乐祸地看著向春雨,“习惯就好!” 向春雨扭头看著孙五爷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甩。 一只比拇指还大一些的毛蜘蛛从她袖口飞出落在孙五爷脸上。 孙五爷顿时跳脚,倏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挥著衣袖驱赶蜘蛛,嘴里骂著:“你这毒妇!从年轻时就这样。你挤兑別人就成,別人说你你就小心眼放毒虫!” 说话的功夫孙五爷把蜘蛛拍飞。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脸被毒蜘蛛咬了一口。 他连拐杖都没拿,一瘸一拐奔进自己房间,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拿了一枚药丸吞下去。 哪怕这样,他脸还是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最后连一半嘴都肿成香肠一样。 半边脸肿的像发麵包子不说,还异常麻木,几乎没什么知觉。 “会福妇人心!”孙五爷含糊不清地骂。 最毒妇人心。 “切!手下败將!”向春雨不客气地嘲笑孙五爷。 *** 沈清棠在做雪媚娘。 过了元宵节,集市上的“病牛”、“残牛”像是全部自愈,买牛肉又成了碰运气。 沈清柯说牛乳能买到,牛排不好办。 他买回来了整整十斤生牛乳。 的是沈清棠的私房钱。 沈清棠是家里最富裕的人。 除了生牛乳还有糯米粉、以及不少红果。 家里还有红豆不用买。 淀粉家里还有,也不用买。 首先小火炒熟糯米粉。 很小的火,要不然容易炒糊。 把白砂放进温水里化开,再倒入牛奶。 炒熟的糯米粉和淀粉混合在一起倒入牛奶中,再加入一点油,搅拌均匀后上锅蒸熟。 蒸熟的麵团需要冷藏使用。 从温泉到积雪未化的山脚,温度是递减的。 差不多相当於从夏季到冬季的温度。 需要冷藏的温度就得远离温泉但是不能到山脚下。 说起来容易,步行的话要走挺远。 因为山谷其实很大。 沈清棠他们日常活动范围,只是在翅膀下方的小圆。 就这日常都得走一万步起。 把麵团放到適合冷藏的地方,再返回来打髮油酥。 这活一般都是季宴时干。此次也不例外。 季宴时打发奶油期间,沈清棠也在准备其他馅料。 穿越前,雪媚娘的馅料是奶油包裹奥利奥或者芒果等水果。 如今在北川,没有新鲜的热带水果,沈清棠便把剥了些榛子仁敲碎备用。 还做了一些蜜红豆。 提前泡好的红豆放进锅里煮到软烂,沥乾水分。 一部分放进碗里,趁热撒上白搅拌均匀,就是蜜红豆。 当然,蜜红豆,顾名思义要放蜂蜜。 谷中暂时没有。 另外一部分用笼布包起来,用擀麵杖捻成泥状,加入白搅拌均匀就是红豆沙。 *** 向春雨还在愤愤不平地盯著抱著抱细木筒认真捣杵的季宴时,不满地嘀咕:“真没出息!” 孙五爷已经习以为常,见她这样,乐得顾不上计较她放毒蜘蛛咬他的事,从躺椅上坐直身子倒了一杯茶递给向春雨,“消消气!他现在只是心智受损,又不是真这么没出息!” 向春雨一口乾了茶,吐出嘴里的茶沫子,把茶杯拍在桌上,“明日,我会跟著棠丫头一起进城。短时间內不再过来。” “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走?”孙五爷急了,“咱俩都治不了他,你走了我怎么办?季一那边可是来信催过几回了。” “谁催让谁过来治!你別忘了我是被王爷临时抓来的『接生婆』,没道理一直赖在谷里。毕竟只有棠丫头猜到我们是一伙儿的。沈家其他人还不知道。” “不一定。”孙五爷下巴微抬,示意又在做木工活的沈清柯,“这小子也聪明著呢!我觉得他也看出些端倪只是不太確定。 也就是沈老弟和弟妹是真好人,对人不怎么设防。” 向春雨摇头嫌弃,“他俩生了一双好儿女,要不然就他们这性子死八回都不够!” 典型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大傻子。 “眼下他们能好好活著並且看起来能活许久。但是再治不好王爷咱们可真活不长了!咱俩一把年纪了倒还好。整个封地这么多无辜百姓……说不定包括谷里这些人都得死。” 第190章 奶糰子 等到奶油、馅料都准备好就可以开始做雪媚娘。 冷藏的糯米粉团,分割成差不多二两一个的面剂子。 擀成中间厚边缘薄跟饺子皮差不多的圆形。 熟糯米糰会黏,需要抹一层熟粉或者乾脆垫著油纸擀。 先挖一勺奶油放在擀好的熟糯米粉皮上,再往奶油中撒一点儿榛子仁。 然后捏著边缘一点点收紧,像包包子一样在中间捏成一团。 再把最后收口的一团揪掉,翻过来放在油纸上。 一个白白胖胖的雪媚娘就做好。 沈清棠按人头做了十一个,又给季宴时多做了一个。 郑老伯推辞不要,“这么贵的吃食,你们还是留著自己吃吧!” 沈清棠深知怎么劝他,“放心,不是让你们吃白食,这叫试吃。你们吃完得告诉我好不好吃,怎么好吃或者怎么不好吃。我打算开铺子用,想知道会不会有人喜欢?” 郑老伯这才答应。 郑开山是小孩子,见爷爷点头立马咬了一口送进嘴里。 小傢伙眼睛都亮了起来,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著“好次!好次!” 崔晓云摸著郑开山的头顶,习惯性想把雪媚娘留给他,望见沈清棠巴巴地目光才想起来自己有试吃任务,忙咬了一小口,细细品了下,才开口:“好吃!特別好吃。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郑婆婆也跟著点头,“我这牙口不好的老太太都能吃出滋味,棠姑娘,你的铺子一定能大卖!” 谷中其余人反馈都不错。 连一向嘴毒的向春雨都给了好评,“这玩意叫什么?外皮糯糯弹弹有嚼劲,里面是香甜的奶?再配上榛子仁,细软中透著凉意好吃极了!” 说著舔掉不小心沾在手上的奶油。 沈清棠眯起眼笑:“这叫奶糰子!” 雪媚娘的名字在现代没什么,放在古代似乎不太端庄。 尤其是沈清棠的甜水铺子目標客户就是那些有钱的千金小姐们。 其实雪媚娘本身还有一个名字叫大福。 但大福是日式叫法,沈清棠个人对这个国家有成见,乾脆换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 *** 正月十八,沈清棠出谷进城。 果果和留在家里让李素问等人帮忙照看。 因为谷中暖和,怕果果和乍然到冷地方会生病。 两次母乳间隔时间一般是一个时辰。 家里有牛乳,沈清棠试过,两个傢伙都没有乳不耐。 若她赶不回来,李素问会给他们喝牛乳。 毕竟是龙凤胎,奶水不够吃是早晚的事。 北川的正月还是会下雪。 沈清棠他们出门的交通工具还得是爬犁。 这回出谷,四个人三架爬犁。 季宴时不需要爬犁。 沈清棠、沈清柯和向春雨一人一架爬犁。 之前沈清棠怀孕不敢大动作,才会让季宴时来回拖著自己,如今卸了货,身轻如燕。 她本身是会滑雪的。 沈清柯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来来回回往返,一点点摸索著会滑的。 至於向春雨……纯属嘴硬。 她觉得沈清棠和沈清柯都行,自己也能行! 就算不行,也不敢让季宴时像牲口一样拉她。 沈清棠只初上爬犁时有点生涩,很快就掌握到窍门,反超了沈清柯,一路从山上滑到山下。 沈清柯紧隨其后。 至於季宴时,他非常人,走的是树梢。 向春雨接连挨摔,最后还是妥协,把爬犁寄放在山林中,坐在了沈清棠的爬犁上,一起下山。 *** 北川城內褪.去春年的喜庆竟然显得有些萧条。 这才不过月余时间。 沈清柯告诉沈清棠,“年初刚过又加了些赋税,老百姓日子越发的难过起来。 听他们说,春节期间,边关又打仗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咱们明明占了上风却还是喊了停。” 沈清棠望著明显少了许多摊贩的集市,更关心生意的事,“所以这里的老百姓是逃难去了?” 沈清柯点头,“有钱人在其他县城或者州府都有落脚处,想走隨时能走。拖家带口的百姓只有像郑老伯这样活不下去的人家才会被逼的背井离乡。” 郑老伯还算好的,最起码还没离开北川。 “真正遭殃的是咱们这些流放过来不能擅自离开北川的人。我们离不开,躲不掉。听说,又要开始下一轮徵兵了。” 沈清棠听出沈清柯语气里的跃跃欲试,“你想去当兵?” “总好过碌碌无为死在北川吧?” 沈清棠摇头,“哥,你不適合当兵。” 若是在现代,沈清棠不反对。可这是冷兵器的古代,上战场是要拼命廝杀。 沈清棠知道沈清柯不怕死,但他是个书生,是握笔桿子的。 参谋、军师的职业更適合他。 最重要的是,慈不掌兵义不掌財。 现在的沈清柯还太仁慈。 沈清柯自己也清楚,抿唇不语。 沈清棠拢了拢衣襟,望著远处,“二哥,你再等等。也许能参加县试呢?” “不可能!”沈清柯摇头苦笑,“县试二月份举行。今儿是二十月十八,先不说我没资格参加,就是有,我都没报名怎么考试?” “遵守规矩的永远都是普通百姓。贵族阶级什么时候遵守过游戏规则?”沈清棠搓了搓手,快步往自家铺子走去,“只要还没开始考就有机会。 何况今年润二月,有两个二月呢!说不定下个月才考。” 沈清柯当沈清棠在安慰自己,笑笑没接话,快走两步越过沈清棠,在前头给她开门。 季宴时照例落后沈清棠一臂的距离。 向春雨则跟在季宴时身后。 铺子门还是之前的门,门口有一道崭新的木梯通往二楼,楼梯不宽,但是加了护栏,多做了几层台阶,站在上面不会让人害怕会掉下来。 沈清棠推开门,店铺內焕然一新。 门两侧是两个木製收银台。 其实就两张长条形木桌,只是木桌边缘竖起一道木板,不至於让人一眼就看见桌子上的东西。 每张桌子上都摆著帐簿、算盘以及笔墨纸砚。 往里走,贴著三面墙是一排木製货架。 货架不高,分成四层,每一层上都有一个开放性的木箱。 木箱形似抽屉,只是没有封口。 店中央摆著两列约一米高的木箱,下面有柜子上面可以当展柜。 两列木箱之间和两侧都是过道。 第191章 店铺新式装修 沈清棠很满意,毕竟都是按照她的想法做的货架。 季宴时对这些依旧不感兴趣。 向春雨在铺子里转了一圈,觉得新鲜,“这些货架摆的好奇怪,看起来还不错。” 蔬果铺子她见过,可不是这么摆的。 每一块木板一根钉子沈清柯都如数家珍,见她们都表示认同,忍不住扬起唇角,指了指二楼,“上去看看?” 沈清棠点点头。 外面有去二楼的楼梯,里面也有,只是在后院,楼梯直接通往二楼厨房。 沈清棠一行四人顺著后院的楼梯到了二楼。 二楼自然也是沈清棠设计。 却依旧超乎她的想像。 从后门推开就进入了厨房。 厨房里一圈木製橱柜。 墙上掛著同样的木製壁柜,擦的乾乾净净。 橱柜一米多高。 是按照沈清棠的身高订製的,比一般橱柜略高一点儿。 甜水铺子的厨房没什么油烟,但还是做了烟囱,以防將来在菜单中添加西餐。 其中一组橱柜下方有木轮,推开就能到二楼大堂。 大堂墙上画著卡通风的画。 有点像现代q版涂鸦。 主意肯定是沈清棠出的,画大多数是沈清柯画的,据说季宴时也贡献了一小部分。 画上的內容多是一些甜点的效果图。 比如烤奶块、奶糰子。 画的让人一看就垂涎欲滴,很有食慾! 厅堂里总共用木屏风隔出四个卡座,剩下一小块地方靠墙放了一条长桌,配的是高脚凳。 供散客坐或者带走的客人等待暂坐。 木屏风不是沈清柯做的,鏤空雕的屏风沈清柯做不来。 是沈炎请店里人帮忙做的。 卡座有点像西餐厅,中间的桌子还是原木色,但是桌子两侧的椅子有点像沙发。 只是有点像。 有椅背的宽板凳上面铺著软软的粉色垫子,靠背上也绑上同色系的软垫,顿时高端了不少,少女风满满。 卡座一面靠墙或者靠窗,另外一侧挨著过道。 贴著过道的一面虽然不像真正的隔间一样有门,但是有同色系的门帘。 四个卡座还是不同的色系。 粉色、绿色、黄色、浅紫色。 时下年轻姑娘比较喜欢的顏色。 向春雨一进来就直奔粉色卡座。 她坐在沙发椅上起来坐下试垫子的柔软度,嘴里连连惊呼:“哇!我好喜欢这风格这顏色!垫子也软。” 跟向春雨打了一个月的交道,沈清棠知道她虽然一把年纪但是真的少女心。 格外喜欢粉色,但是她不会穿。 还喜欢很多其他少女的东西,多数时候只停留在欣赏,不会去拥有。 大概归结於向春雨不是真的穿越客。 她所有超前的想法都是受她师父影响,而她师父大概是个真穿越客,只是早已经作古。 沈清棠笑著坐在向春雨对面,“既然你喜欢,就经常光顾我家小店。只要你来,这座椅就是你的。別人占了我也把她们轰走!” “真的吗?”向春雨眼睛亮晶晶的。 此刻的神情不像一个快甲的老人而只是一个十八的少女。 沈清棠没说话,竖起尾指,示意她拉鉤。 *** 参观完铺子后,一行四人分道扬鑣。 沈清柯得去沈炎家。 孙姨娘的事早已经解决。 仵作验尸后发现,那个婴儿患有先天性心疾,看不见治不好那种。 她只是来人间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不是任何人的错。 带孙姨娘的师父本来就打算退下来,被这一嚇,乾脆把手里的僱主都介绍给了孙姨娘。 孙姨娘都来不及后悔选择接生婆这条路,就被赶鸭子上架一样开始独立接生。 小孩子出生不挑日子。 单沈清棠坐月子这段时间,孙姨娘接生了十余个小孩。 有穷人家的孩子也有富人家的孩子。 接生往往会带著洗三。 如今孙姨娘家门口都掛上了牌子,上书“快马轻车,孙氏收洗”八个大字。 孙姨娘投桃报李把之前肥皂的生意介绍给了她师父的女儿,也就是她之前浣衣铺子的同事。 她如今接生孩子有红封,洗三有喜钱。 僱主都是师父多年维繫下来的,完全不愁没生意。 一个月净赚一两贯钱。 有了钱自然也就有了底气。 加上之前她出事,沈炎东家一家倾力相助。 沈炎终於决定跟东家提亲,迎娶刘美珠。 沈清柯这次过来,就是去问问沈炎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沈清棠也要去,只是去之前得先去王员外家办事。 向春雨更是有自己的去处,会不会留在北川都不好说。 只留了句“后会有期”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 沈清棠不是头一回来王员外家,也算是轻车熟路。 只是这一次她走的不是后门而是正门。 她就是故意让王员外知道她来了。 没多久,沈清棠被下人领进王员外家。 王员外家外面看著低调,內里別有洞天,足足有五进院子。 王三小姐在最后一进院落。 不过沈清棠带著季宴时进的门,並且没有分开的意思,自然不能再去王三小姐和其余女眷在的后院。 笑话! 她孤身一人进了王员外家能不能出去是个问题。 有季宴时在,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她傻了才会跟季宴时分开。 王家人便让沈清棠在会客厅等著,去喊王三小姐过来。 “清棠姐姐,好久不见!”王三小姐很快蹦蹦躂躂跑到会客厅,“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我的香皂都……欸?你肚子没了?你生宝宝了?” 沈清棠笑著点头,“对。刚出月子这不过来给你送礼物了。” 她打开放在八仙桌上的小木箱。 先拿给王三小姐一块小小的羊脂皂。 羊脂皂分两色,上半截透明下边是奶白色。 “咦?这个好像和之前的香皂不一样。”王三小姐接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触感也不一样。 手里这块香皂似乎更细腻一些,味道更温和。 “嗯,这叫羊脂皂。洗脸洗澡都可以。” “多少钱?我买……”说著就朝身旁的丫鬟示意,让她拿钱。 沈清棠摆摆手,“都说了是给你的礼物,礼物哪有要钱的?我还给你带了其他礼物呢!” 第192章 合伙开铺子 沈清棠又从木箱里拿出装雪媚娘的小碟子。 为了防止雪媚娘外层冰皮风乾还特意包了一层油纸。 除了雪媚娘还有咸奶茶、烤奶块以及山楂糕。 在大乾山楂不叫山楂叫红果或者山里红。 也是北川为数不多冬天可以吃的水果之一。 山楂去籽洗乾净,放进锅里煮。 煮熟后,会减轻山楂的酸度,也更適合做山楂糕。 在现代可以用破壁机,在大乾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不管是捣、捻、杵、磨还是擀,总之要把山楂变成糊状。 弄成糊后,还要用孔略稀疏的笼布再次过滤一遍,把粗点的皮和颗粒物都留在滤布上。 剩下的山楂泥放在一边备用。 接下来就是熬水。 一斤山楂半斤的比例。 锅里放入白加一点儿水开始熬,一边熬一边搅拌。 搅拌到稍稍有点焦黄的顏色,开大点火,把山楂泥倒进锅里,快速搅拌。 还得小心烫到手。 一直搅拌到完全融合,趁热倒进木托盘里。 木托盘里得先垫一层油纸。 等晾凉,脱模后就是常见的山楂糕。 酸酸甜甜很是可口。 沈清棠总共做了七斤山楂糕,在谷里给大家分食了五斤。 大部分进了季宴时肚子。 带了两斤出来,一斤打算留给孙姨娘尝鲜,剩下一斤给王三小姐带了过来。 碟子里摆放的山楂糕,都是已经切好的,四四方方一小块,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王三小姐先叉的是烤奶块,“哇!好吃!” 又尝的山楂糕,“好好吃!” 接著是奶糰子,“啊啊啊!怎么这么好吃?” 她读书的时候不认真,肚子里墨水少,只知道好吃。 要问她怎么好吃,如何好吃,她是答不上来的。 奶糰子单吃会腻,要配一口解腻的咸奶茶。 “哇!沈清棠你好厉害!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沈清棠见王三小姐很喜欢,便说出此行的目的,“既然你觉得好吃,那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伙开一间甜水铺子? 铺子里就卖这些甜点和饮品。 主要对女子开放。 三五好友约在一起,吃著美味甜食喝著水果汁,谈天说地,是不是很快意?” 王三小姐下意识侧头去看自己的贴身丫鬟。 那丫鬟犹豫著看沈清棠。 沈清棠点头。 那丫鬟悄悄在王三小姐耳边低语几句后,退了出去。 沈清棠拨弄著茶杯,眸光微转。 丫鬟还是是她之前打点过两次那个。 显然钱没白,去跟王员外匯报前,还会徵求她的意见。 只是不知道王员外会不会答应? 丫鬟很快回来,朝沈清棠欠了欠身,话对著王三小姐说的,“小姐,老爷说,他这两天有些忙,得三天后才有空。” 俗话说听锣听音,闻弦而知雅意。 沈清棠起身告辞,“王三小姐,我三日后再来。” *** 刚离开王员外家,沈清棠就弯了弯腰。 她……胀得疼。 不止疼,还有湿噠噠的黏腻感。 大概只有母乳餵过孩子的人才懂这种难以启齿的痛。 去沈炎家前,沈清棠绕路回了铺子,支开季宴时,挤出一部分奶水缓解胀痛。 看看日头,只得赶紧收拾好自己快步往沈炎家走去。 孙姨娘和沈炎搬了家。 租住了一套沿街小院。 小院依旧不大,地理位置也不出挑,只是出行比他们之前租住的地方方便。 生孩子这种事,再提前准备临了也难免慌乱著急。 来找孙姨娘的人大都是驾车来接,生怕耽误了接生。 门前停车方便,僱主家也高兴。 之前的僱主大都是师父介绍的,以后的僱主都得靠自己维繫。 大乾没有计划生育,又是家族群居鲜少分家。 往往一户人家有可能前脚婆婆生,后脚儿媳妇也生。 大儿媳生完小儿媳生。 总之,只要不坏了口碑,结下一门僱主,往往就会有几单生意。 可能几单生意不连在一起而已。 沈炎新家还是在西城。 跟原来住处相隔不远。 沈清棠刚到门口,孙姨娘就迎了出来,一脸歉疚:“棠姑娘,我可终於把你盼来了! 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幸好你们母子女平安,要不然我这辈子都得良心不安。” “婶娘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又不是你故意不来,谁能想到突发意外?还好你没事。”沈清棠摇头,表示自己真不在意。 生孩子就这样,只能知道个大概日子,谁也不知道哪天生。 若是知道,说什么也提前把孙姨娘叫来家里。 说不定还免了孙姨娘的劫难。 “还好,你们都是好人,有老天保佑。那种情况下还能找到接生婆。要不然……”孙姨娘摇摇头,一阵后怕。 沈清棠岔开话题,“婶娘,听说你最近生意不错?嗯,你不用回答了,看都能看出来。你看家里大变样。你也大变样了!” 同样是小院,如今这个校园要看起来新一些,好一些。 家具陈设更齐全一些。 孙姨娘脸色好了不少,人看起来自信不少。 一进门就看见厅堂中央摆著一张方桌,方桌上放著一套看起来还凑合的茶具。 孙姨娘摆摆手,解释:“没办法,现在咱们开门做生意,不管有没有钱都得咬牙做些门面活儿。 总不能让登门的僱主觉得咱们没见过世面。 家里穷没办法,但是总归得乾乾净净是不是?” 沈清棠觉得孙姨娘过于谦虚了。 她如今哪只是乾乾净净。 原本打著补丁的粗布衣衫都换成了丝绸面料。 只是看起来不像新添置,大概是哪户僱主送她的。 不管新旧,换了衣裳,整个人精神气立马不同。 毕竟孙姨娘也曾经是官家姨太太,本身也算是见过世面。 孙姨娘让著沈清棠在桌边坐下,给她倒好茶水,自己起身进了里屋。 沈清棠目光四扫。 第193章 冻疮膏利润 沈炎和沈清柯没在这里,应当是外出办事。 很快,孙姨娘抱著上锁的钱匣子回来,“之前柯公子来的时候,我就想让他把这些带给你。他说你在月子里不易费神。他又不懂怎么算,让我先收著。 正好,今儿你过来,咱们把前段时间的帐先清一清。 要不然,我心里老像装著大事一样,心天天悬著。” 本想拒绝的沈清棠听见最后一句,只得把话咽回去。 “冻疮药卖的最好。年前卖了一批,又按照你给方子做了一千瓶,几乎都卖了出去。 卖的价格不等,我都让沈炎记了帐。” 孙姨娘说著把帐本推给沈清棠,“诺,这是帐本。三十文、五十文、六十文……一直到一百文的价格我都卖过。” 孙姨娘说著笑了起来,“这辈子我做过最任性的事大抵就卖这冻疮膏。想卖给谁就卖给谁,想卖什么价格就卖什么价格。” 沈清棠当然信得过孙姨娘和沈炎,要不然也不会跟他们合作。 只是她一直秉承“合伙做生意,亲兄弟明算帐”的原则,还是拿过帐本仔细翻看了下。 不是查有没有错漏,主要想看冻疮膏受眾。 前前后后总共卖出去一千零一十三瓶,多数是老百姓在买,均价不算高,只有五十五文钱。 总收入五十五贯零七百一十五文钱。 第一百瓶成本是孙五爷出的。 剩下的都是孙姨娘和沈炎按照孙五爷的配方去批发的药材回来自己研製的。 这样成本差不多能在二十文一瓶。 而且他们只是私下售卖,没摆摊没开店,官家收不著牙钱,地痞流氓也抢不到保护费。 去掉成本余三十七贯二百三十文钱。 其中四成十四贯八百九十四文归孙姨娘和沈炎。 另外四成是孙五爷的。 沈清棠拿两成,七贯零四百四十七文。 孙姨娘说铜钱太重,所以把赚来的钱大部分都兑换成了银子。 沈清棠拿了七两银子和四百四十七枚铜板。 孙五爷的银子和铜板她单独装著。 算完冻疮膏的帐还有肥皂和香皂的。 给孙姨娘和月姨娘的肥皂和香皂总成本九百二十文。 减去成本获利一千零四十文。 照例是四六分。 沈清棠拿六,肥皂是二百文,香皂三百六十文。 再加上一千二百八十文的本钱,总共到手一千八百四十文。 剩下的就是孙姨娘和月姨娘的利润。 钱不算多,但对她们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沈清棠这一回把第九批剩余的肥皂和第十批的香皂、肥皂全部拉了过来。 她指著停在院子里的爬犁架,“婶娘,我知道你现在忙不过来。但是我这边也没空閒去卖肥皂,所以你看看能不能找浣衣铺子的姐妹帮忙卖肥皂? 香皂还给月姨娘。” “当然可以。我不是跟著一个姐妹的娘学的接生?人家把生意给我,我当然要照顾她女儿。肥皂生意给她我还还了人情。 其实这次这些肥皂大部分就是她帮著卖的。 浣衣铺子那些姐妹都很喜欢用肥皂,便宜好用去油去泥。 根本用不著吆喝,就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用著好自己来找我拿肥皂的。” 沈清棠点头。 清了帐,便开始閒话家常顺带等沈清柯。 季宴时自是不喜欢听这些,早早就上了屋顶。 沈清棠仰起头,隔著厚厚的屋顶,看他。 真金不怕火炼,真傻子不怕冻。 有內功就是了不起,零下二三十度,丫还敢在屋顶上坐著。 最气人的是他还不生病。 “你……”孙姨娘欲言又止。 沈清棠注意到孙姨娘的目光落在自己肚子上,笑著道:“看我!光顾说閒话都忘记来跟你报喜的事。我哥应当跟你提过吧? 我生了一对龙凤胎。哥哥叫果果,妹妹叫。 两个小傢伙可爱到不行,回头天暖和了,我带他们来给你瞧瞧。” “那我可求之不得。”孙姨娘似是鬆了一口气,跟著笑起来,“指望你这些哥哥们,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先跟著你沾光,过过外祖母的癮。” 她自是早早知道沈清棠生了龙凤胎,没敢贺喜就是怕沈清棠心理上不能接受这对孩子。 还想著聊几句再委婉的问问,若是沈清棠真不喜欢,她可以帮著把孩子送出去。 她现在做接生姥姥,认识很多想领养孩子的人家。 孙姨娘也是做母亲的人看得出沈清棠是发自內心的喜欢自己得孩子。 笑著问了下孩子的情况,跟著开心,“真好!你好好把孩子养大,福气还在后头。” 在她眼里,沈清棠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可就承您吉言了!”沈清棠笑著应了,问孙姨娘,“我出来的时候,我娘让我一定要问清楚沈炎哥成亲的日子。不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 “还没定日子。我最近实在太忙,也想著多给你沈炎哥攒点聘礼。你回去帮我问问你娘,她可愿意帮沈炎上门提亲?” *** 回到谷里,沈清棠就迫不及待去看两个小傢伙。 她算两世为人,都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恋爱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感觉,但是在这两个小傢伙身上感受到了。 其实不过两个多时辰没见,感觉像过了数日,想他们想的不行,恨不得用飞的回来。 李素问说俩兄妹刚吃饱喝足,换了尿布睡得正香。 沈清棠已经胀疼到呲牙咧嘴,只能挤出一些奶水,换掉湿透的內衫。 隔著屏风,转达了孙姨娘的请求。 “自然。”李素问点头,“你孙姨娘没说什么时候去提亲?” “孙姨娘说看你什么时候得空去城里找她再商议。她还怕你不愿意去呢!” 沈清棠摸著靠腋下的一侧似乎起了硬块,一摸就疼。 也没多想,只当是普通的胀奶。 “怎么会?”李素问摇头,“孙姨娘大抵是觉得媒婆是下九流怕我不愿意去。就咱们现在在北川的身份,流放犯还不如人家下九流呢! 再说自家人哪有那么多忌讳。 我若不答应,她还能找谁?难不成还能指望你大伯母?” 大伯母当然不可能去给一个庶子提亲。 “你下次什么时候进城?我跟你一起去。”李素问接著道。 “三天后。” 第194章 乳痈 第194章 乳痈 半夜,沈清棠被腋下肿块硬生生疼醒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两个孩子明明饿极了,攥著小手用尽浑身的力气吃奶。 沈清棠也因此疼到冒冷汗。 可是两个小傢伙並没有吃进嘴里多少奶。 肿块依然在,她哺乳的位置还是依旧胀的疼 尤其是硬块的位置,已经到了呼吸都会疼的地步。 沈清棠生生熬到天亮。 连翻身都疼,根本无法入睡。 难怪都说生儿方知父母恩。 只有当了娘亲,才知道当娘有多不容易。 刚生了那几天,生生被嘬出血,还得接著餵。 每一次两个小傢伙吃奶,沈清棠都是咬著牙餵的。 大约过了六七天,才渐渐好起来。 如今才刚出满月又胀奶成了肿块。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沈清棠找到李素问说了自己胀疼的事。 “堵奶了!”李素问想了想自己生沈青兰的时候,好像也堵过奶,但她那时候家里有府医,还有奶娘,基本没受什么罪。 其中倒是有个奶娘出过一个餿主意,让她用篦子顺著根往前捋。 差点疼死她,还没什么用。 沈清棠听完李素问说的也觉得没什么用。 她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求助孙五爷,可多少有点讳疾忌医。 別说古代人都保守,她一个现代人都实在不好意思去跟孙五爷说自己的难言之隱。 这位置实在羞人。 都知道哺乳是人之常情,可在大庭广眾之下餵奶时还是难免羞囧。 李素问很理解沈清棠的顾虑,就说再等一天,要还不行就得去跟孙五爷说。 沈清棠点头应下,想著多餵几遍奶也许就好了。 谁知道到下午发起高热。 烧得迷迷糊糊,连果果都顾不上。 再醒来时,已是半夜。 房间里还点著蜡烛。 向春雨坐在床边困到时不时就点下头,看见她醒来立马起身,打著哈欠往外走,“你终於醒了,该轮到我去睡了。” 沈清棠还有点迷糊:“向姐,你怎么在这里?” 向春雨朝沈清棠翻白眼,“当然是因为你。” 沈清棠:“……” “我的意思你不是走了?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你觉得……”向春雨指了指屋顶,“他能找到我第一次就不能找到我第二次?” 谷里喜欢上屋顶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季宴时。 向春雨愤愤咕噥:“我就纳闷了,他不是心智受损六亲不认,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可惜,除了季宴时,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对了。”向春雨指著沈清棠的床头,“你把那碗蒲公英泡的水喝下去,明日应当就无大碍。” 沈清棠这才想起自己是发烧烧迷糊的,下意识摸向心口。 没有肿块,也没有疼痛感。 向春雨注意到她的动作耐著性子解释:“你得了乳痈。主要是由於肝气鬱结、胃热堵塞、乳汁淤积等而引起的……” 大多数专业术语沈清棠听不明白,不过连猜带蒙,明白了自己得的是急性乳腺炎。 向春雨的意思,她是因为急性乳腺炎导致的高烧。 “刚生孩子前三个月是很容易得乳痈。多喝点儿蒲公英水就没事了。除此之外就得让孩子多吃奶,睡觉的时候小心压著……” *** 乳痈引发的高热来的快,去的也快。 第二天,沈清棠已经没事人一样。 只是把李素问和沈屿之嚇得够呛,请求向春雨再在谷里多留一阵子。 他们找到向春雨跟她商量,愿意每个月给她一贯钱,並且管吃管吃。 向春雨装模作样推辞了一番,应承下来。 只是拒绝了沈家每个月的一贯钱。 她素来说话直白,这次也不例外,“管吃管住就行,工钱就免了!一贯钱,对你们来说伤筋动骨,对我来说还不够我一顿饭钱。” 李素问:“……” 嘴几次开开合合,愣是没找到说服向春雨或者说服自己的话。 若是別人拒绝,李素问和沈屿之必定诚恳地再三推让,向春雨这话让人连谦让显得尷尬。 孙五爷看不下去打圆场,“沈老弟,弟妹。你们別搭理她!她这张嘴就不会好好说人话。既然她不缺钱你们就自己留著多买些好吃的,咱们都打打牙祭。” 向春雨的立马转头无差別攻击孙五爷,“话说,沈清棠都发烧烧晕了,你身为一个住家大夫半点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在这里看热闹?你但凡要点脸,是不是现在就该捲铺盖捲走人?” 孙五爷:“……” 是他无能吗? 不过是个小小的乳痈,他怎么可能治不了?! 是沈清棠那死丫头硬忍著不告诉他好嘛? 是王爷不给他发挥的机会就把毒婆子叫回来! 谁问过他能不能治? 孙五爷气得吹鬍子瞪眼,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不管怎么说,沈清棠也是高热引发了晕厥。 沈清棠是女子,不好跟他说病因也情有可原。 他本就是以大夫的理由住下,如今向春雨显然比他更合適留在谷里。 “走就走!”孙五爷气呼呼地拄著拐杖往自己房间走。 除了沈清棠,沈家人都不知道该劝哪个。 至於沈清棠,单纯看热闹。 她很清楚,只要季宴时不走,这俩人谁都不会走。 果不其然,沈屿之稍稍递了个梯子,孙五爷立马就顺杆下留了下来,並且强烈表示:“我养好腿伤自然就走。放心,我不吃白饭,会每个月交十两银子的饭钱。” 孙五爷提起饭钱,沈清棠才想起冻疮膏的收入还没给孙五爷,找到钱袋,把银子递给孙五爷,“五爷,给你冻疮膏的分红。 总共卖出去一千多瓶,也就是说你大概治好了一千个买不起贵冻疮膏的百姓。 冲这一点儿,你想在谷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沈清棠说的特別真诚。当然她不是为了不相识的百姓是为了自己,她觉得孙五爷医术是真不错,有他在,不光能治病,还能时不时捞一笔。 月子里孙五爷开的那一套汤药配方不错。 据向春雨说能促进排產后恶露、调理產后虚弱等。 若是拿到配方……应当还能赚一笔。 孙五爷接过钱袋拎在手里朝向春雨显摆,“看见没?这就是正统医术的用处!不像某些走歪门邪道的人,只会跟毒物打交道。” 第195章 狮子大开口 向春雨每到这种时候,会直接掏她的“毒物”。 包括但不限於蜘蛛在內的各种毒虫。 孙五爷熟练躲避,若不幸中招自己也能解毒。 短暂的打闹过后,如沈清棠所料,他们谁都没走。 沈家人不肯要孙五爷一个月十两银子的饭钱,孙五爷也没要冻疮膏的分红。 孙五爷的分红跟孙姨娘一样多,总共十四两银子零八百九十四文。 这两笔冻疮膏的钱,都归到沈家公帐。 又分別借给沈清棠的甜水铺子和沈屿之的蔬菜大棚。 甜水铺子借的是七两银子。 蔬菜大棚借的是十四两银子。 甜水铺子的七两银子,扣除垫成本、厨房刀具、锅具等成本,还余五千八百二十三文作为启动资金。 蔬菜大棚借的十四两银子,先还公中之前两次买蔬菜种的三百文、农作物种子一百文,还有打草苫子的两千零九十文之后,剩余十一两银子及五百一十文。 又拿出五百文给老汉发了工钱。 再出六两银子的铺子租金还进公中。 之前盘铺子的十二两银子,有公中出的六两银子还有生意帐上出的六两银子。 至此,蔬菜大棚的帐上只欠公中十四两银子,其余都还清,帐上余五千零一十文创业资金。 公中帐上总结余四十五两银子及八百零九文钱。 *** 二月二十一,晴。 谷中除了老汉一家和孙五爷,全部出谷进城。 向春雨有事要处理,一进內城就跟大家分开。 沈屿之去看望祖母。 李素问去找孙姨娘商量给沈炎提亲的事。 沈清柯去做店招的店里取做好的店招。 沈清棠和季宴时直奔王员外家。 门房显然得了吩咐,沈清棠说明来意后就被请了进去。 还是在会客厅。 这回来见她的是王员外。 沈清棠不是头一次见王员外,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跟王员外打交道。 王员外很富態,头髮白,明明已经十几房小妾,却面色红润不像纵慾过度。 穿著家居服,手里盘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串珠,珠串上的珠子大小不一,黝黑錚亮很有光泽。 一笑就眯起眼,跟如来佛似的,让人瞧著面善,愿意亲近。 沈清棠却不敢有丝毫放鬆。 她深知,王员外远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和蔼。 这种人,往往最擅长笑里藏刀。 “不好意思,让沈娘子久等了。”王员外落座后第一句话是朝沈清棠拱手致歉。 没有因为沈清棠是女子而有半分轻视。 沈清棠起身还礼,“王员外您太客气。是我冒昧登门。” 她知道都是表象。 若真不轻视她,本该由王夫人或王小姐作陪,而不是他一个男人对她一个妇人。 还好有季宴时在。 否则日后指不定会传出她“出卖色相”、“以色侍人”才换来王员外“提携”她的污言秽语。 当然,就算有季宴时在,同样可能会传出污言秽语。 王员外显然是知道季宴时的,看见季宴时有点诧异又不那么诧异。 以前的季宴时很少会跟沈清棠进房间,一般都会在屋顶上等她。 王员外倒是没说什么,甚至都没客套两句就直奔主题,“听小女说你想跟她合伙开个什么甜水铺子?” 沈清棠点头,“这次冒昧登门,就是想请教您……觉得可不可行?” “这个……”王员外盘串的动作顿了顿,復又继续,“你先说说看想怎么合伙?” “我现在盘了铺子,已经收拾妥当,只待择日开业。 那日我来贵府时所携带的小吃和饮品就是小店菜单上的一部分。 跟贵千金合伙做生意,扣除成本后,我八,三小姐二。可否?” 沈清棠言外之意,铺子我找的,我装修的,我是厨师还自带配方,白给你闺女送两成,够仗义了吧? 王员外含笑摇头,“沈小娘子,想跟人合伙做生意,总归得有诚意些吧?” 沈清棠:“???” 她还不够有诚意? 是你太贪心了点儿吧? 故作不懂,一脸虚心地请教王员外,“不知道员外这是何意?” “你那铺子我差人看过,勉强凑合。你做的东西我也尝过,就是些打发閒暇的小零嘴……” 王员外没说完,嫌弃溢於言表。 沈清棠也不说话,似是突然对待客的茶有了兴趣,低头研究半天时不时喝一小口,还不忘给推给季宴时一杯,“员外家这茶叶属实不错,你尝尝?” 季宴时嫌弃地挥开。 王员外眯了眯眼。 本慈善的面容因为眼中精光遽然变得骇人。 沈清棠全当没看见,继续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研究他家茶。 只看不怎么喝。 她没忘自己还在哺乳期。 王员外终究还是先开口。 他是主,沈清棠是客。 就算想赶人,也得先把事谈完。 “小女虽自幼娇生惯养不諳世事,可我在北川还算有几分薄面。 表面上你有铺子有厨子,可你没有最重要的客源。 恰好小女有。 我想这也是你想跟小女合伙的缘由吧? 既然这样,我觉得五五分更合適一些。” 沈清棠差点被一口茶水呛的喘不过来气。 她知道王员外肯定不满意二八,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贪心。 五五开? 他敢说她都不敢听。 不敢听也得听,不光听还得反驳。 还得不得罪王员外的反驳。 沈清棠咳嗽了会儿,缓过气来,才开口,声音多少带点颤音,“王员外您太谦虚了! 您在北川何止是有点面?听我大伯说,您在北川是这个!” 沈清棠竖起拇指朝王员外比了比。 眼看王员外又笑的格外慈祥,沈清棠才开口拐弯,“不过,你也说了,我这小铺子就是玩闹,做的东西上不得台面,用不上您的脸面不是?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您结交的一定都是北川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哪有大人物喜欢我这些过家家的小零嘴? 我就是单纯喜欢王三小姐,不会利用她来败坏您的名声。” 第196章 我野心不大,不敢染指 王员外又眯起眼。 这回倒是没著急反驳沈清棠,手上的珠子转的更加缓和。 沈清棠没再喝茶,突然换了话题,“听我大伯提过一嘴,王员外似乎对香皂生意有兴趣?” 王员外盘串的手停下,似笑非笑地看著沈清棠,“怎么?” 沈清棠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摺叠的纸,放在桌上,轻轻点了点,“就觉得您没必要捨近求远不是?香皂配方在我这里。” 王员外目光在香皂配方上落了落,“你也想跟我合伙做生意?”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您做的都是大买卖,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那么大野心?能跟您合作的定然都是大人物。不过,我听我大伯说,只要把香皂配方给您,你就会在衙门里给他安排个差事?” 王员外哪还能不明白沈清棠的意思,“你想要什么?” “我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他也没什么本事,打小就会读书。我听说马上就要举行县试,不知道王员外您能不能帮忙给举荐一下?” 王员外没想到沈清棠会提这样一个要求,明显怔了下,盘串的节奏乱了一拍,疑惑道:“你哥想参加县试?可是你们又不能离开北川县就算过了县试也参加不了明年的府试。” 科举於流放犯而言纯属水中捞月。 “我家这种状况,哪还想的了明年的事?就想著我哥如果能考中童生,说不得去代写书信时得到的工钱更多些。运气好了还能捞个教书先生噹噹。” “何必这么麻烦?”王员外手一挥,大气道:“我可以直接举荐他去当教书先生,北川书院他隨便选,想进哪个就进哪个!” 瞧瞧! 有实力的人说话就是有底气。 沈清棠尷尬地笑笑,婉拒:“王员外,你有所不知,我哥他……虽然一路流放过来也受了不少屈辱,但是那点文人傲骨还没丟。他们的行事作风你懂得。” 王员外秒懂沈清棠这半遮半掩的话,“又是不受嗟来之食那一套?切!京城来的流放犯里最不缺这种所谓的『文人傲骨』,却没一个有好下场。你还是回去多劝劝他。” “唉!”沈清棠摇摇头,嘆息一声,什么都没说,却又一切都在不言中。 “这样,他如果非想去参加县试,我可以举荐。今年闰二月,考试定在下个二月初二。不过,我建议你们还是回去商量商量,是要一个没有用的考试机会,还是当一个稳定的教书先生?” 沈清棠摇头,语气篤定,“烦请王员外帮我哥爭取一个县试的机会。” 如今早就过了报名时间,沈清柯也不具备参考资格。 王员外却只字不提,显然,在他眼里,这根本不是事。” 王员外见沈清棠坚持,没再劝,拈著香皂配方的纸抖了抖,“真就这一个条件?” 是在问她香皂生意不想插手? 沈清棠摇头,再次强调:“我一个妇道人家,野心不大,不敢染指。” 王员外刚刚因为沈清棠“不识好歹”起的些许怒火此刻又稍稍平歇,觉得沈清棠是个懂事的。又笑得十分和善,“小女顽劣,琴棋书画不通,针织女红不会。你带著她做做生意磨下性子倒也未尝不可。 这样,她四你六如何?” 沈清棠也答非所问:“王员外,听我大伯说,你除了会给他在衙门按个差事,还会带我二伯一起做生意?” 同样是要香皂配方,王员外给她大伯二伯许那么多好处,只许她一个在他眼里是无用功的承诺,还想盘剥她? 顿了顿,沈清棠又补了一句“我家里人大都是文人,文人不好的性格他们大都有。 清高、倔强、轻易不服输。” 明明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在王员外耳朵里却是:“猪皮冻的事你没能拿捏我,我是主动送上门来给你送配方,送合伙儿生意,別欺人太甚,大不了一拍两散。看我光脚的会不会怕你穿鞋的。” 王员外盘著手里的珠串,眯起眼笑了笑,“你这小娘子倒是个厉害的!比你那一门心思想参加县试的哥哥强上许多。” 一个小狐狸一样,半点亏都不吃。 一个认不清眼前处境,还妄想参加科举。 “行!小女三,你七。若是有人去你们铺子捣乱,你就报我名字,如何?” 沈清棠起身朝王员外躬身行礼,“那我先代兄长和家人谢过王员外。” 她来之前就想著她七,王三小姐三。 也料到王员外会討价还价,开口时便留了点余地。 只是王员外比她想的还要贪。 谈完交换,沈清棠就告辞。 王员外没多挽留,甚至都没起身相送。 沈清棠走到门口,又停住,转身对王员外道:“有件事,我思想前后觉得还是应该知会您一声。 这香皂配方我也给了我大伯。” 王员外闻言挑眉,“你这是打算一女二嫁?” 语气明显带了指责。 “瞧您这话说的!可冤死我了。您许我大伯父那么好的条件,他能不逼迫我父亲把配方交给他?年前我们没同意,过了年连我祖母都开始装病,跟我父亲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咱大乾重孝,我祖母开口要配方,你说我爹给还是不给?” 王员外不语。 沈清棠瞧著王员外的脸色又补了句,“我觉得您也不必太在意,反正不会影响您生意。” 王员外气笑了,食指中指夹著香皂配方扔在桌上,“物以稀为贵,你这香皂配方稀罕就稀罕在是独一份,若其他人都能做香皂,我要它作甚?” 沈清棠摇头,“我倒不这么觉得。” “哦?” “您想,北川总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这么点能用得起香皂的人。我们家之前摆摊卖香皂时价格定的又低,就算没有我大伯他们,您觉得还有加价的可能吗? 再说……” 沈清棠光棍的摊手,“俗话说有因必有果。我祖母也是害怕我大伯得罪您才这么逼迫我爹。” 是你自己做的孽,你怪不得別人。 第197章 沈记果蔬生鲜超市 王员外颧骨动了动。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所以才想趁沈清棠只卖了几天香皂就掐断源头,拿到自己手里提价。 至於前头卖的便宜香皂,权当是为了让城里百姓试用。 如今,沈清棠把香皂配方给了她大伯,若是自己提价她大伯还低价卖呢? 自己岂不是卖不出去? “不过。”沈清棠又补了句,“我们沈家是流放过来的,不能出北川。北川之外的大乾天广地阔,大有作为。” 王员外很快明白了沈清棠的意思,笑著也补了句:“若是你哥参加完县试还想当教书先生,你也可以来找我。 还有,我觉得你说得对,你跟小女的铺子可能用不上我什么,二八分也不是不行。” 沈清棠心下狐疑王员外为什么这么容易鬆了口还主动退了一步,面上不显,再次道谢后离开。 她也並非只是白送王三小姐分红,她需要借王三小姐结识北川权贵。 这回王员外起身把沈清棠送出了厅堂。 王员外目送沈清棠离开,对著房內收拾差距的管家问:“你说我这园里是不是还少这么一株与眾不同的? 前阵子他们从西域给我带来一盆,就那盆开著不起眼的小白,会结红彤彤的果子,咬一口辛辣无比那个。 我觉得沈清棠这个小娘子就像那种。” 管家动作微顿,抬头看见王员外眼中势在必得的兴味,又慌忙低下头。 王员外自顾自摇摇头,惋惜道:“可惜那么好看一张脸,偏偏是个生了孩子的妇人。我还是更喜欢未经人事的小丫头。” 收拾茶具的管家腰弯的更低,动作更快了些,自始至终当自己是聋子哑巴。 躬身退出门后,打了个哆嗦,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 又听见身后门里,传来王员外自己劝自己的声音:“年纪大了该补补。正好尝尝小妇人的奶水是不是像她那张嘴一样甜!” 管家无声摇头,在心里替沈清棠上了一炷香。 *** 沈清棠回到铺子时沈清柯已经把两个铺子的招牌取了回来。 大大的木牌匾上写著:果蔬生鲜超市六个大字。 右上角是沈家徽记。 跟其他家族徽记不一样,沈家徽记是沈清棠亲手设计的。 说白了就是现代的logo。 招牌上的字是季宴时提的。 他字公认的最好看。 沈清棠低头仔细研究了下牌匾点头,“做工不错!” 门面是一家店铺的形象,这块店招自己写的字,自己带的木头,单找人刻字上漆就了一两银子。 “诺,这是你要的掛旗。”沈清柯从桌上拿过一个布包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打开布包,里面是一面三角旗帜样式的掛旗。 红底金边儿,边上还有细飘带。 上面绣著闺甜蜜语四个字。 右上角也有沈家新徽记。 沈清棠害怕这么新潮的店名会水土不服,决定先弄个掛旗店招试试。 若是效果好,再做块牌匾掛在楼梯拐角。 她这块掛旗没钱,是招牌的赠品。 上面的大字是李素问绣的。 沈清棠很满意,“还有五天时间,咱们得抓紧铺货宣传准备开门营业。” “宣传?”沈清柯疑惑扭头,看向沈清棠。 “就是想方设法让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店,知道我们在二月二十六开业。並且当天进店购物还要有优惠……” 沈清棠细细给沈清柯讲了讲什么叫开业前期宣传。 沈清棠穿越前所见过的果蔬超市开业宣传都简单粗暴且直白。 僱佣廉价劳动力在周边的街道及社区发放传单。 后来接传单的人越来越少,每次发传单时还得附带小礼品,一包小抽纸或者一柄塑料扇子之类不值钱的小玩意。 再后来传单都省了,直接发二维码,拉群。 开业促销三件套打折鸡蛋、低价菜、会员优惠。 限购的便宜鸡蛋、因开业打折的新鲜果蔬,以及充值赠送的会员活动。 这些促销手段虽然不能生搬硬套,但也能借鑑一部分。 俗话说二八月青黄不接。 二月份的北川依旧寒冷无比,没什么新鲜蔬果。 家家户户储存来过冬的大白菜等也差不多要消耗殆尽。 可想而知,现在绿叶菜能比肉贵。 自然不能打折。 不但不能打折,还得限购。 谷中如今能拿出来卖的是她种的木耳、香菇、平菇和冬菇以及两个小菜棚里的绿叶菜。 其他大部分蔬菜都还不到收穫时间。 暂时没有水果可供应,铺子里的货架还铺不满。 得先到先得还得每个人限购。 办理会员有优先权,还可以在限购的数量上再多买一点儿蔬菜。 沈清棠愁的不是有没有顾客进店消费,而是如何让人知道有沈记果蔬生鲜超市。 她抬头看见收银台后面的空墙,计上心来。 *** 李素问和沈屿之前后脚回到店铺,向春雨比他们俩略早一点儿。 凑齐了人,便一起打道回府。 路上,李素问一脸开心地宣布,“孙姨娘说二十八是双日子也是好日子,让我这一天带著沈炎去下聘。” 沈清棠点头,“幸好不是二十六,要不然还真怕咱们开业忙不过来。” “你娘我又不傻。”李素问伸手轻戳沈清棠额头,“本来二十六也是好日子,我跟孙姨娘说咱们开业,她便又往后推了两天。” “我也有一个好消息。你们猜猜是什么?”沈清棠笑眯眯地卖关子。 “你去跟王员外谈事谈妥了?他同意让三小姐跟你合伙儿开铺子?”沈清柯猜。 沈清棠摆摆手,“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不算好消息。” 大家轮流猜了几个都没猜对。 没耐心的向春雨催促,“你就別卖关子了,快说,什么好消息?” “我哥能去参加闰二月二的县试了。” 李素问一下没反应过来,“咱们不是没报名?” 主要还没报名资格。 向春雨又开启毒嘴模式,“要是能走正常流程,你闺女巴巴给人家送香皂配方做什么?求人办事,办的必然是自己做不到的事。” 李素问:“……” 沈清柯脸上看起来只是淡淡的喜悦,沈清棠却注意到他撑爬犁的手都有些抖。 显然很激动。 “夫君,儿子能参加县试了,你不高兴?”李素问见沈屿之面无表情,忍不住问他。 第198章 季宴时,你想抱抱糖糖吗 李素问接连重复了两遍,沈屿之才听见。 见大家都看著他,茫然开口:“什么?” “我说。”李素问再次重复,“青柯能参加县试了你不高兴吗?” “啊?清柯能参加科举了?高兴。高兴!” 话是这么说,也能看得出沈屿之確实为沈清柯高兴,但明显心里有事,情绪不太对。 夫妻多年,李素问哪能不了解他,开口询问:“母亲又给你气受了?” 沈屿之摇头。 家丑不外扬,他不想当著向春雨的面说这些。 向春雨翻个白眼从爬犁上下来,“我自己溜达回谷,你们前面走著。” 如今进出谷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她对探听別人家的事也不感兴趣。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无非是老人的偏心、妯娌的不和、兄弟有嫌隙。 没意思的很。 李素问还想挽留,向春雨摆摆手,“我真不想听,也不介意你们一家四口开小会,不用管我。” 知道向春雨素来是有话直说的爽朗性子,说不介意是真不介意,且一身毒物防身,安全无虞,沈家人便也没再多劝。 向春雨看著渐渐和自己拉开距离的沈家人,突然有些心里不平,叉腰嘀咕:“凭什么我不能听王爷能?” 不管季宴时想不想听,沈家人確实没防著他。 *** “到底怎么回事啊?”李素问关切道,“大哥又训你了?” 沈屿之长嘆一声,“都没有。我是去送香皂配方的,不管母亲还是大哥都很高兴,怎么会训我?” 李素问不懂,“那你怎么还闷闷不乐?” “爹是因为孝敬钱的事?”沈清棠猜测。 昨晚,沈清棠拿出了四张香皂配方。 配方都是真的,也都是他们用过的。 沈清棠从尝试做香皂、肥皂到家里批量生產,期间调整过几次配方。 做出的香皂质量越来越好不说,数量也越来越多。 从最初二十斤猪油出三十余斤香皂到最后能出四十斤香皂。 沈清棠把其中两张配方分別给了李素问和沈清柯,托他们进城后去送人。 一张出香皂多些的配方,让李素问给了孙姨娘,当作沈炎订亲的贺礼。 沈炎和刘美珠成亲后,大概率不会再在家具店当掌柜。 沈炎也是標准的封建大男子主义,为谋生打工无所谓,倘若要成亲了,便不会愿意再占岳家的便宜。 说白了就是不想当上门女婿。 有这张配方,沈炎和刘美珠愿意做个小买卖也是可以的。 另外一张出皂少些的配方,让沈清柯给二伯送了过去。 都是一样的伯父,大伯有的二伯难道不应该有吗? 让大伯二伯斗,总好过二伯將来知道合作落空也来追著他们要配方的好。 二伯善做生意,有他搅局,想必王员外在北川的香皂生意不会那么顺。 如今人微言轻,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朝王员外这种贪得无厌的小人妥协。 但,不代表她甘心奉上自己的心血。 把北川的香皂市场搅乱再说。 只要不是王员外垄断,其他人就有赚钱的可能。 只要香皂价格提不上去,真心需要香皂的百姓就不会吃亏,也不算违背沈清棠的初衷。 当然,香皂配方不能白给二伯。 沈清柯说二伯跟他討价还价,最终给了五两银子。 最后一张配方自然是给了沈屿之,让他交给祖母和大伯。 不过沈清棠提了个建议。 让沈屿之去跟祖母说,香皂配方可以给,但是算一年的赡养费。 当然,怕沈屿之不知道什么叫赡养费,说的时候换成了孝敬钱。 沈屿之不明所以。 沈清棠解释:“他们要了这许久,咱们也『考虑』了这么长时间。若是这么轻轻鬆鬆就把香皂配方给他们,只会让他们觉得咱们好拿捏。 以后看上咱们家什么东西还是会来张口。只要让他们付出一定的代价或者损失一部分利益,他们再开口时才会有所顾忌。” 一年赡养费也许现在不算多,等到秋天就不好说了。 沈屿之点点头,声音闷闷的,“母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大哥也很痛快的给我立了字据。” 沈清柯不解:“既然祖母和大伯都答应了,爹,你不应该高兴?” 李素问轻嘆:“你爹什么性子你们还不知道?他最重情义,如今你祖母和大伯这么痛快就答应,显然在他们眼里配方更重要一些。 你爹伤心的是,他们压根就不在乎你爹是否生气是否伤心。” 沈屿之没说话。 有件事他也不想跟家里人说。 在气头上时,他试探著问了一句:“母亲,大哥,倘若我交出香皂配方的条件是跟你们断绝关係,从今以后再无干係,这配方你们还要吗?” 母亲好歹犹豫下才点头。 大哥盯著他手里的配方想都没想就点头。 不知道是压根不在乎跟他断绝关係还是觉得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好拿捏,总之,不管母亲还是大哥,竟然劝都没劝他,连商量一下都不曾。 他才如此伤心。 沈清棠安慰沈屿之,“爹,咱们已经分家立户。咱们才是一家人。以后,你有我们!” 李素问点头,“是啊!你有我,有儿女有外孙,已经是莫大的福气。其他人,对咱们好就是亲人,对咱们不好就是远房亲戚。” 沈屿之默了会儿,笑了:“是我贪心了!有你们足够!” *** 果果几乎一天一个模样。 脸上的皱纹渐渐消失,胎毛褪.去,肚脐上的痂也自然脱落下来。 两个孩子头髮都又黑又密,笑起来时,能让沈清棠觉得心都化了。 他们的眼睛视力越来越好,能看的越来越远。 谷里无论老少没事都喜欢抱抱他们。 尤其是季宴时。 之前总喜欢坐在屋顶上望著远处的季宴时现在喜欢坐在沈清棠窗外。 只要果果一醒,他会立马来看。 当然,季宴时的教养没有因为他心智受损就消失。 他会敲窗户,等著沈清棠给他开窗或者开门。 这天,沈清棠正在床边写会员手册,果果又醒了过来。 沈清棠都还没注意到兄妹俩醒来的动静就已经响起了敲窗声。 她支起窗户,不意外地看见立在窗前的季宴时。 季宴时垂眸,眼睛盯著床上的小不点。 果果安静些,就把小手塞嘴里吧唧吧唧地吃。 不是因为饿,据育婴博主说这是因为婴儿最开始是用嘴感知世界的。 活泼,两只小手胡乱地挥著,时不时发出咦哟哦的婴语。 沈清棠看看孩子又看看季宴时 ,问他:“季宴时,你想抱抱吗?” 第199章 一笑倾城二笑倾人国 季宴时闻言后退一步,想了想又往前一步。 依旧不言语。 沈清棠弯腰抱起,在床上跪行到窗前,双手平伸把举到季宴时面前,“抱她,感觉会更不一样。不信你试试?” 就在沈清棠准备放弃收回手时,季宴时动了。 他像殭尸一样笔直的伸平双臂。 跟殭尸不一样的是,殭尸是手背朝上,他是手心朝上。 沈清棠没有嘲笑他,她把放在季宴时的胳膊上,就感觉季宴时浑身僵硬,两胳膊像木棍一样直挺挺、硬邦邦的。 她像摆弄机器人一样,轻轻握著季宴时的胳膊给他调整成正確的婴儿抱姿势。 知道季宴时不喜欢人碰触,沈清棠儘量减少跟他有肢体接触。 之所以给他抱,是因为果果认生,换人抱就哭。 不一样,这小傢伙有奶就是娘,谁抱都行,见人就笑。 对著季宴时也一样,露出牙床朝季宴时乐。 季宴时低头看看再看看沈清棠,倏地笑了。 沈清棠的心霎时跳乱了一拍。 不是她定力差没出息,实在是季宴时笑的杀伤力太大。 已经相处数月,天天对著这张脸,再好看沈清棠也有些免疫。 却没想到他一笑,还是让她脸红心跳。 沈清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展顏那一瞬间受到的震撼。 被阳光照耀的高山白雪? 坠入人间的謫仙? 她只想到了一句诗词:“一笑倾城二笑倾人国。” *** 一直到开业前夕,谷中眾人几乎都是超负荷加班的状態。 李素问和郑婆婆负责后勤工作,做饭洗衣服等杂活,还得看著沈清棠和沈清柯这两天陆续淘回来的三百只母鸡蛋、二百只鸭蛋以及一百只鹅蛋。 沈清棠进城两次,和沈清柯去集市上挑了一些母鸡蛋、鸭蛋和鹅蛋回来。 都是能孵小鸡、小鸭、小鹅的母蛋。 母蛋大都挑的贵一点儿的。 鸡蛋五文钱一个,鸭蛋四文钱,鹅蛋六文钱一只。 鸡蛋好买,满大街都是。 鹅蛋最难买,沈清柯跟沈炎跑了不少人家才买到一百只。 所有的母蛋都放在温泉边上温度適宜的位置。 最贴近温泉的位置,温度过高,要稍微离远一点儿,大概要四十来度,也就比体温略高些的地方。 蛋下面铺著软草,上头用软草盖著等自然孵化。 以前只需放著等出壳就好,现在还得防著小迷糊它们搞破坏。 哪怕软草附近立著围栏,人时不时也得去看看,否则总有那好事的鸡鸭鹅想方设法越过围栏,不是菜就是啄。 崔晓云带著郑青松捡乾草打草苫子,要打许多。 一部分留著他们盖房用。 一部分给新的蔬菜大棚用。 沈屿之和郑老伯照例忙著种菜盖大棚。 盖好一个蔬菜棚种好菜,再盖下一个。 郑老伯是庄稼人,种菜比沈屿之更有经验,管理的蔬菜更好些。 郑老伯种菜时,沈屿之就去伐木。 好在盖蔬菜棚用的木桩大都比较细,一天就能伐不少。 至於沈清柯则被沈家人勒令专心复习。 本来沈清棠是打算让沈清柯直接去书局打白工还人情,正好可以借书看。 沈清柯坚决不同意,说等店里开张再去,反正就这几天,临时抱佛脚意义也不大。 他如果连县试都过不了还谈什么以后? 向春雨和孙五爷也很忙。 两个人每日想著法子跟心智受损的季宴时斗智斗勇。 季宴时完全没有病人的自觉,更不会主动配合治疗,不但不配合,还十分排斥。 向春雨和孙五爷两个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每日重复著被扔和再被扔的过程。 向春雨急了连软筋散都给季宴时用上,可惜季宴时不给她机会,压根不碰她下药的水、粥。 並且,但凡让他发现东西有毒,一定会把人远远的丟出去。 沈清棠也帮过忙,季宴时也不买她的帐。 季宴时其实对沈清棠容忍度挺高的,但是其他好说,下药不行。 不过她帮忙的时候也不算多,因为要忙开业的事。 果蔬铺子和水铺子是两套营销方案。 果蔬铺子好办,几乎不用营销,只需要让诸如陈小公子这样的人知道店铺的存在即可。 沈清棠画了张宣传单,找书局印了一部分。 大乾印刷术已经相当成熟,跟纸张一样,日常印点书册什么的已经是普通百姓能承受的价格。 加上印刷会员小册子,总共也就了六百文。 古代没有电子支付也没有数字系统,一切都得是原始的计算方法。 如果想实行储值卡的会员制,首先就得准备会员专属帐簿。 一本帐簿店铺留存,上面需要登记每个会员的名字、生辰、住址,以及储蓄金额、单次消费金额和剩余额度。 这本帐簿可以用活页记帐本,每个会员单独占用三五张纸,贴上標籤纸方便查找即可。 若是纸页不够,还可以在后面添加纸页。 另外一本帐簿得给入会的会员,以便双方对帐用。 每个会员一本帐簿,成本增加不说,还特別不方便。 大乾流行的帐本都比较大,没有人愿意每次买菜或者出来吃东西还得拎著一本笨重不好收纳的帐册。 而且毛笔字登记文字版数字还特別繁琐。 沈清棠思来想去得做一些炭笔,用阿拉伯数字记帐。 这样巴掌大的小本就够用。 沈清棠想做的是跟铅笔差不多的炭笔。 眾所周知,往往穿越到古代的主角们不太会用毛笔,也不会太会写古代的文字,十之八.九会很怀念现代用的铅笔。 因为原子笔、钢笔不现实。 穿越古代之做铅笔也是沈清棠曾经发布过的视频之一。 铅笔是由笔芯和笔桿构成的。 笔桿好办,一般杉木等软木质的木材就可以用。 沈清柯做木工剩余的边角料简直不要太多。 复杂的部分是笔芯。 铅笔芯是由石墨粉、黏土粉和水组成的。 石墨粉肯定是找不到,不过石炭能找到。 石炭就是所谓的煤,而煤在宋朝已经很普遍。 大乾比宋朝要晚了一个朝代,更不缺石炭。 买个三五块就够制一堆炭笔。 第200章 什么叫闺甜蜜语?青.楼吗? 而黏土就是烧制瓷器的黏土,找烧窑的店家买一点儿就够。 石炭和黏土都磨成粉,就可以做铅笔芯。 其实陶用黏土跟真正製作铅笔芯的黏土不是一种。 但也不重要,沈清棠又不是专业卖铅笔的,能写字就行。 还有个小小的意外之喜。 沈清棠在孙五爷配药时发现他有赭石,要了一部分加进笔芯里。 赭石有金属光泽,铅笔芯黝黑髮亮很有质感的原因就跟它有关。 除此之外还加了一点儿蜜蜡。 几种材料磨成粉末混合在一起,加一点点水之后就需要倒入模具。 模具也只能自制。 沈清棠在谷里找了些细长的芦苇杆。 芦苇杆就是中空的圆形,每一截都是天然模具。 成形后打磨光滑就能用。 总体跟现代笔芯不能比,但也能用。 笔桿更容易,两块小木头,在对称的位置各开一条长槽把笔芯放进其中一快木头的凹槽中涂抹上胶水。 沈清棠在北川能找到的胶水有三种。 一种是她用来脱猪毛的松脂,第二种是鱼泡胶,第三种是猪或牛皮胶。 沈清棠分別尝试过这几种胶之后,最终决定用猪皮胶。 原因无他,这种材质便捷易获得,她家就有。 猪皮一直熬煮就能获得像胶水一样的东西,使用时也是隔水加热。 把融化后的猪皮胶水涂在木头表面,冷却乾燥后就能粘合成功。 猪皮胶也是大乾木工们常用的胶水。 因为北川鱼贵,用不起。 把木头粘合晾乾后,放平,用刨子打磨出想要的形状。 比如三角形或者六边形。 铅笔很轻,在小册子装订的位置切出一条能放铅笔的凹槽。平日里可以一起携带。 小册子订製的是巴掌大小的本子,上面印有表格。 表格上有日期、摘要、消费金额、余额还留了一列空白格做备註用。 大抵就是某某在某日买了某物费某文剩余某文。 这些某字除了会员名大都得用数字填。 於是在印小册子时,封面內侧还印著阿拉伯数字一到十对应的文字数字。 比如1等於一等於壹。 大乾朝以前用的是一。 大乾开国皇帝改了记帐数字,用壹这种数字来作为记帐码。 十以后的取整数备註,100等於一百等於壹佰、1000等於一千等於壹仟这种。 运算符號也单独標註,比如=是等於,+是加,-是减。 去书局印刷小册子时,沈清棠顺便跟掌柜提了让自家兄长来打白工还人情时,掌柜很痛快就答应下来。 有不钱的劳动力不用是傻子。 至於沈清柯是不是为了看书才去书局的事,掌柜压根没想过。 一个流放犯参加科举? 说什么笑话呢? 很久以后,掌柜才知道,流放犯参加科举除了是笑话还能是神话。 *** 除了铅笔和会员手册之外,沈清棠还印了几张海报。 確切地说是复印了几张海报。 她买了几张约米长的大纸,让季宴时给她写了几张果蔬铺子和水铺子的会员规则。 如充值多少赠送多少。 一次性充值十两银子送一两银子。 一次性充值一百两银子送二十两银子。 诸如此类。 以及其他会员福利。 比如会员日打折。 会员生日有专属福利。 前提是会员得愿意留下生辰。 古代人还是比较忌讳这一点儿。 除此之外还有限购规则。 每人每次只能买某某文的蔬菜。 或者每人每次只能买某种蔬菜,比如三种或者五种。 总之海报上都是些拉拉杂杂需要反覆去给每个人解释的东西。 她乾脆写出来钉在墙上。 除此之外还在会员手册最后印了同款缩小版说明书。 果蔬铺子的是红纸黑字,主打一个简洁大方。 水铺子是白纸黑字,但还加了很多跟二楼装修风格类似的q版油画。 水铺子的规则跟果蔬铺子有些不一样。 储值金额从一两银子开始。 不但没有限购,反而有第二杯半价。 总之,沈清棠把在穿越前对生鲜超市和奶茶店了解的促销方案,结合北川实际情况略做改动后,整理成册。 二月二十五,沈清柯进城给沈清棠採买完食材后乾脆住在了后院里。 二十六一大早他起床把金日开业四个大字贴在一楼沿街大门两侧。 沈清柯收拾妥当,摆好开张要放的鞭炮,就等著城门打开,沈家人进城。 沈屿之和郑老伯一大早就把要卖的蔬菜、蘑菇、木耳、猪皮冻等都装在爬犁上。 除了郑老伯一家,谷里的人都进了城,包括行动不便的孙五爷。 他是为了补药箱中空缺的药材。 季宴时泡药浴比较费药。 郑老伯怕碰见债主,轻易不进城。 而且也需要人留在谷里看家、盖房子,看蔬菜大棚。 谷里要做的活很多,再来百十號人也別想閒著。 *** 沈家人进城后,先把蔬菜铺货上架。 沈屿之和沈清柯各占一个收银台。 李素问也在,她里头专门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帐本和称,她负责称重后把钱数算出来,把写好结帐金额的小票给顾客。 顾客拿著购买的蔬菜和李素问写的条子到收银台结帐。 沈屿之和沈清柯核算纸条上的数无误后,结算。 非会员直接收钱,会员要在自己的帐簿和会员手册上各登记一遍。 当然,前提是得有顾客。 开张,就是为了吸引路人过来。 这条街上已经许久没有新开的铺子。 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主要招牌上的几个字,他们都认识,加在一起就看不明白了。 什么果蔬生鲜超市? 二楼的店招更夸张写著什么闺甜蜜语,是做什么的? 有路人念完掛旗上的字,纳闷道:“什么叫闺甜蜜语?青.楼吗?” “你傻啊?谁家青.楼只这么点地方?” “对,以前这里是饭馆的时候我来过,二楼那地方也就能放两张床,谁家青.楼只有一个房间两张床?” “那……是什么店呢?” “一楼看起来像是卖吃的。开在二楼应当也跟吃的有关吧?” “不知道。看样子应当是今天开业,咱们等等看看。 第201章 开业 等到吉时,换算成现代时间大概八点五十八。 沈清柯和沈屿之两父子同时用香点燃门两侧的悬掛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吸引了更多的路人来围观。 沈屿之等鞭炮声停歇,顶著红色碎屑,一脸喜气地大声宣布: “各位北川的父老乡亲们,沈记果蔬生鲜超市正式开张,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路人们鼓掌的同时也纷纷问出心中疑惑。 “什么叫果蔬生鲜超市?” “你们是卖什么的?” “闺甜蜜语什么意思?” “……” 沈屿之平举双手,掌心下压,“大家安静一下!別著急,大家不懂之处,我会一一介绍。” 待到路人声音小了些,沈屿之才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红色纸张照著读。 “首先,感谢北川父老乡亲们对本超市的关注。我是本超市的东家沈屿之,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 其次,请容许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果蔬生鲜超市。” “顾名思义,果蔬就是水果蔬菜,生鲜是指没有经过烹调等深加工,简单清洁整理就上架售卖的新鲜水果蔬菜等。” “超市是说我们家的水果蔬菜等生鲜商品不是放在柜檯里头,而是公开摆放在店內任君自选。 你想要黄瓜就要黄瓜,想要青菜就拿青菜。挑选后想要的蔬果再到门口来结帐。 总而言之,就像个一个小型的室內集市,而且是没有摊主任君自行挑选的集市。” “我们沈记果蔬生鲜超市今天刚刚开张,所售商品可能不够齐全,日后会慢慢添补,有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担待,多多支持。” 沈屿之说完拱手行礼。 路人纷纷鼓掌喊好。 也有人提出质疑,“新鲜水果蔬菜?別闹!这个季节有新鲜的水果蔬菜?要真有,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立在不远处的沈清棠听见这句,笑笑:“抱歉啊!我们家店里现在的只有新鲜蔬菜供应,水果也过阵子才能上。但是,不能我们有多少你要多少。 大家都知道现在这个季节,新鲜的蔬菜比肉贵。为了保证大家都能尝个鲜。每个人每天只能买不超过两斤蔬菜。当然,会员可以多买一斤,三斤。” “什么叫是会员?” “会员就是指我们店的尊贵客户。需要在柜檯上预存一部分银两才能办理我们果蔬生鲜超市的会员。 办理会员要纹银一两,最低五两银子起存。 办理会员的纹银不退,存在帐上的五两银子可以买果蔬时用来抵扣。 存的银两越多还会有更多的返利和折扣。”沈清棠笑眯眯解答。 不是她黑,而是她没打算赚穷人钱。 穷人不会捨得斥巨资来买新鲜的菜。 有钱人不会在乎一两银子办会员卡。 事实上,哪怕在现代,会员制流行之初也是收费办理。 是后来电子化之后才慢慢取消了入会费用。 沈清棠印册子都是有成本的,另外收费也能满足达官贵人们对隱形门槛的在意。 她要的是,日后在北川提起沈记会员就是上流人士的象徵。 沈记,包括但不限於果蔬超市和二楼的甜水铺子。日后还会有其他类型的商铺,同样可以用。 想到这,沈清棠又补了句,“刚才有街坊问,二楼是做什么的。二楼是卖甜点和水的,但是暂时不对各位老爷公子开放。目前只欢迎小姐、娘子们光顾。 另外,一楼的会员储值后也可以直接在二楼消费。” “为什么不对我们开放?我们老爷们就不能吃甜点喝水?” “当然可以。”沈清棠点头,“就因为各位老爷公子们可去之处太多。茶楼酒肆都是你们可以去喝水吃东西的地方。但是整个北川,甚至整个大乾都没有一处专供女娘们休息之处。 而我……”沈清棠食指倒转,指著自己,“就想开一家適合小姐、娘们休息閒话的铺子。纯属个人心愿,没有任何其他针对性別的意思。” “说得好!” 人群里看热闹的妇人们纷纷鼓起掌。 “就是就是。他们男人喝酒有酒馆,喝茶有茶肆,甚至喝酒都有红馆,凭啥咱们女子就不能有个休息喝水吃东西的地方?” “话不能这么说,茶楼酒馆又没说只让男子进不让女子进。” “是啊!是没说,可你看看茶馆酒楼里又有多少女子呢?” “……” 眼看路人就要吵起来,沈清棠忙岔开话题,“各位!各位。小女子真没那么大野心,单纯就是希望一些出门不便 ,不易与外男相处的姑娘们有个閒话聊天的地方而已。切勿夸大! 另外,我刚听见有人问为什么沈记果蔬生鲜超市能在大冬天供应新鲜蔬菜。 这个问题,得让我们东家回答,还请大家安静一下。” 有沈清棠在前头顶了这么一会儿,沈屿之才渐渐平復了心中的紧张。 以前在京城时也没少见过新店开张,却没想到要当著这么多人讲话会这么紧张。 方才看著乌泱泱的人群,他掌心是汗,脑子里一片空白。 难怪清棠会给他准备一张纸,美其名曰演讲稿。 沈清棠还说,必然有人会问他们家蔬菜哪里来的。 不能说实话,也不能太假。 要让想效仿他们种蔬菜的人望而却步生不出念头。 也得让顾客知道,卖这么高的价格纯属因为蔬菜种植成本高。 沈清棠准备了一个答案给他,让他照著说或者照著念就行。 沈屿之看过几遍已经烂熟於心,仍不敢大意,拿著演讲稿再度走到人群前头,朝大家拱了拱手。 “大家都知道西城之外是群山,我们在山脚下开了一块荒地,盖了个棚子,棚子里日夜烧炭,才种出这新鲜的蔬菜。” “实不相瞒,从去年秋我就尝试著开始种蔬菜。怎奈季节不对,总是难以成活。” “几次试错后,终於种出了第一茬蔬菜。当然,这些蔬菜的成本大家也能想像的到。 “纵使小店蔬菜並不便宜,请大家不要衝动购买,实在需要再进店。” “之后,我们还会尝试再种些果子,爭取等来年冬季让大家也能吃上新鲜的果子。” “……” 第202章 王爷牌奶爸 沈家人了些时间,解答了大部分路人的疑问后,便让开大门的位置,示意大家可以进店选购。 沈家人刚退进店里,路人们呼啦就冲了进来。 不为別的,在青黄不接的季节,新鲜蔬菜这四个字就是最大的诱.惑。 哪怕买不起,也会因为好奇跟进来看看什么是生鲜超市。 目前店里除新鲜的蘑菇和青菜之外,其他能供应的蔬菜种类还不多。 为了看起来种类多,沈家人还在温泉边自留地里摘了一些蔬菜补充进来。 比如黄瓜、豆角、南瓜等。 这些温泉边上每一种种的都不算多,谷中如今十余张嘴要吃菜。只能委屈下自己人保证开业前几天供应。 当然,几天之后,大棚里能成熟的蔬菜种类会也会增多,到时候应该就不再需要温泉边的蔬菜田贴补。 但再多也得限购。 要不然万一饭馆、客栈或者哪个大家族的人过来“批发”把蔬菜都买走,沈记果蔬生鲜超市还怎么拓展市场打知名度? 向春雨和孙五爷今天也都过来帮忙。 向春雨见大家纷纷往店里挤,忍不住咂舌,“就我来北川这几天,北川百姓一直让我觉得他们穷的就快揭不开锅了。 现在看来,有钱人並不少。” 她今天来是为了帮忙维持秩序,若看见有人闹事,她就会放出她心爱的小宝贝们。 被小宝贝们眷顾的人不会死,但是会生不如死。 其实这活本该是季宴时的。 偏他不喜欢人多。 以往人多的地方,他会在屋顶上待著,真有事的话他隨时能出手。 但她家王爷自从学会抱孩子,就跟沈清棠御.用奶妈……不,奶爸差不多。 今儿开业忙,沈清棠只能把两个小傢伙也带了出来。 季宴时一手抱一个,照例“低空飞行”,不走寻常路,直接翻墙进城,省了排队的时间。 等其余人老老实实排队过了城门到到后院时,季宴时已经给和果果换过一遍尿布。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別说孙五爷和向春雨惊掉下巴,就连沈清棠也一副受到了惊嚇的模样。 季宴时可是有洁癖的人! 他能换尿布? 向春雨把沈清棠拉到一边儿低声问:“你確定他不是孩子爹?” 沈清棠摇摇头,“以前挺確定的,现在觉得有点不一定。” 话虽这么说,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当真。 毕竟沈清棠到北川时,已经怀孕四个月。 在这之前,作为流放犯的沈清棠著实没有跟季宴时打交道的可能。 唯独那一晚。 沈清棠仔细回忆了下原主那点点模糊的记忆。 主要就那一句“我要她活著!”。 声音跟季宴时似乎不像,更威武霸气,像是久居高位惯於下命令的人。 应该不是季宴时。 后院如今已经被沈清柯收拾的很乾净,三间正房里,西正房是留给沈清棠的。 房间里盘了土炕,还加装了地龙。 昨儿沈清柯住在城里也是为了把地龙烧热,以免他外甥外甥女来了会冷。 总之,因为季宴时突然迷上当奶爸,沈清棠除了需要哺乳,完全没有发挥母爱的余地。 *** 开门不到半个时辰,果蔬生鲜超市里的蔬菜就被哄抢一空。 哪怕价格定的並不低。 每一样蔬菜上方都有一张纸,纸上写著当日蔬菜的价格。 比如青菜,一两银子一斤。 肉才二十文一斤。 说天价蔬菜一点儿都不为过。 生长周期越长的菜定价越高,远超一两。 没办法,物以稀为贵。 卖的不是菜是稀缺性。 哪怕沈清棠知道纵使她开天价,也会有人买,依旧没想到蔬菜会卖的这么快。 快到让沈家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幸好她提前留出了三份。 一份给陈小公子。 一份给王三小姐。 一份给沈炎和孙姨娘。 店铺装修,沈炎出了不少力,很多家具都是他帮著打的。 沈清柯和向春雨打扫店铺卫生,沈屿之和李素问忙著算帐。 沈清棠觉得家里的帐本越来越多,不能都是她负责。 倒不是她不愿意,而是怕自己顾不过来会耽误事。 蔬菜大棚和生鲜超市,可以合在一起也可以分开,以后都归沈屿之管。 於是不学无术半生的沈屿之,人到中年还得学习怎么当掌柜。 好在李素问多少懂一点儿帐本的事。 哪个个官宦人家的女子出嫁时不陪嫁几个铺子? 不一定会经营但一定得会看帐本。 沈清棠说不管真就不管,今日店里开张她几乎都没插手,不是在一边看热闹,就是在二楼整理食材。 也就是中间下来餵奶,在店门口说了那几句话。 还有最忙那两刻钟,在家里人因为业务不熟练手忙脚乱时指挥了下。 沈清棠抬头看了看日头,估摸著王三小姐该来了。 鑑於同一天开业,怕沈家没做过生意的这几个人忙不过来,沈清棠就没宣传二楼,想著低调开局。 反正目前她走的就是高端路线,首要目標客户就是王三小姐那种千金,满大街去撒小gg也没意义。 巳时两刻,王三小姐才带著几个小姐妹过来。 人还没到,声音先至,“沈清棠!我来了!” 沈清棠在二楼探头,热情招呼:“快上来,等著你们呢!” 王三小姐蹬蹬上楼,一边走还一边给身后的小姐妹们普及:“我跟你们说,沈清棠做的点心和饮品好吃著呢!在外面根本吃不到的! 你们今天有口福了。” 王三小姐虽是合伙人,今日也是头一次到店里来。 倒不是她不想来,主要沈清棠太忙没空招待她。 “哇!”王三小姐一推门先惊呼。 感觉像进入了画本子里描述的世界。 “好……”王三小姐挠挠额角,一时间找不出形容词。 “与眾不同。”王三小姐身后一个文静的姑娘低声提醒。 “对对对!就是与眾不同。反正很好看,我好喜欢。”王三小姐,“咱们坐靠窗那地方吧!” 她指著绿纱帘的卡座徵询小姐们的意见。 能跟王三小姐玩到一处的大抵不会反驳她的提议。 一行六个人,三三对坐。 第203章 茶话会 沈清棠把提前准备好的点心饮品从后厨端到卡座放在桌上。 除了红果糕、奶糰子、烤奶块还有切成小块的抹茶毛巾卷。 抹茶粉其实就是绿茶粉。 绿茶用石磨碾成粉。 恰好郑老伯家里就有石磨,说是用了好几辈人,不捨得扔,装在板车上运进了山谷里。 沈清棠如获至宝,又研究出了好几道甜品。 在她眼里,石磨就是破壁机的祖先。 什么豆浆、米粉、抹茶粉甚至常吃的麵粉通通可以磨。 两个鸡蛋,六两牛乳多一点儿,低筋小麦麵粉(洗麵筋的麵粉加普通麵粉),黄油半两。 砂半称的时候一两称低一些,抹茶粉一点点。 把称好的食材一样样加到碗里搅拌均匀,就开始烙饼皮。 需要平底锅。 在月子里沈清棠画了图纸,写明要求,沈清柯到城里给她打了一口小平底铁锅。 铁锅开好锅以后,好好养锅,比流行的不粘锅还好用。 锅底刷一层油,趁热把用勺子盛一勺麵糊放进锅底,快速晃动,让麵糊铺满锅底。 麵糊要控制好量,饼皮越薄,才越好吃。 千层蛋糕的皮也是差不多做法。 烙出几张饼皮后,要放凉才能用。 等待的期间就可以准备馅料,馅料以奶油为主。 在现代做毛巾卷时,一般会加一些诸如芒果、草莓类的水果做馅料。 北川没有这些水果,沈清棠用其他的替换,比如蜜红豆、或者榛子类的坚果碎。 等饼皮晾凉后,把几张饼皮首尾相接龙在一起,边缘要重叠。 一般两三张就够,若是技术好可以叠个四五张。 饼皮接龙的越长,卷出来的毛巾卷越厚,层次越丰富。 涂抹好厚厚的奶油层,在不同的饼皮上撒上蜜红豆、坚果碎、山楂泥。 先从外向里摺叠一下饼皮,然后再从下往上慢慢捲起来。 卷的时候要注意力道,不能挤出奶油也不能弄破饼皮。 破了虽然不影响口感但影响卖相。 沈清棠是开店做生意的,卖相也很重要。 鑑於北川这些贵女们也是习惯小口吃东西,沈清棠贴心的把谷中带来的这些甜点,都小心的切分成小块,並且给他们配备了小勺。 竹製的,方头小勺,跟现代调料盒里的那种小勺差不多,还略小一些。 饮品除了咸奶茶,沈清棠还做了姜撞奶。 生薑磨碎挤出薑汁备用。 生牛乳煮熟后凉到八成热,加入搅拌均匀后,把薑汁倒入,盖好盖子密封一刻钟。 就能做成布丁状的姜撞奶。 总之,沈清棠端上桌的这几样,都是北川贵女们没见过的新鲜甜点、饮品。 王三小姐,一开始还注意形象小口小口的吃,后来乾脆拿起一块毛巾卷大口大口的吃。 奶油蹭的嘴周围像小猫一样,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好吃。 吃著吃著突然“啊!”了一声,嚇得同桌人和沈清棠一跳。 王三小姐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满脸兴奋:“店名叫闺甜蜜语,就是指三五闺中好友一起吃甜点喝水吗?” 沈清棠点头:“嗯,你很聪明。大概就这个意思。” 事实上现代时网上常说的闺蜜就是闺中密友。 闺字在大乾一般指未出阁的女子所住的地方。 在古代,越是贵族中千金小姐越像笼中鸟讲究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在如笼中鸟般的少女时代能结交下的手帕交,就算是闺中密友。 之前提醒王三小姐的那个少女显然早就看出来,明明眼中没有半点惊讶,却还是恭维道:“你不说,我都还没看出来呢!还是你聪明。 原来是这个意思。店名真別致!” 其余四人也纷纷夸讚。 大多是真心,也不乏有恭维王三小姐之意。 看她们衣著打扮也是相当贵气。 可想而知,王员外在北川的势力著实不小。 沈清棠没多打扰,道了谢,退回厨房。 三个女人一台戏,几乎在任何场合適用,包括这会儿。 六个小姑娘开始还在嘰嘰喳喳说甜品多好吃,奶茶多好喝。 过了会儿,话题就变成了诉苦大会。 说父母管的多严,这不许那不许。 说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如何偏心,彼此之间如何爭宠。 说家里父亲小妾多,母亲和妾室如何勾心斗角,家中不寧。 说几世同堂,从祖父母到叔伯到子侄,家里乌泱泱一片人,每天如何鸡飞狗跳。 …… 二楼空间不大,沈清棠不想听都不行。 在心里轻嘆:不管女孩还是女人,不管古代还是现代,总有无尽的烦恼。 都说甜食能让心情变好。 几个小姑娘很快从诉苦大会换了其他话题。 比如过接下来有哪些宴会,去哪里踏春等等。 眼看要到晌午,她们才依依不捨地离开。 纵使她们不饿,也得回家出现在饭桌上。 王三小小姐到后厨来找沈清棠,要结帐。 沈清棠摇头,“今儿是咱们开业第一天,免单!你放心,不会让你占便宜,今儿的食材我会都算在成本內。” 王三小姐嘻嘻笑著应下。 沈清棠把给她们家准备的蔬菜篮给她,“我们自家种的,带回家尝尝鲜?” “哇!这个季节有这么新鲜的菜?沈清棠你可太厉害了!”王三小姐欣喜若狂。 沈清棠还拿出一份写好的合同让王三小姐签字,“我这人做生意喜欢把帐摆在檯面上,亲兄弟也要明算帐。这契约上写明了咱俩责任的划分,以及扣除成本后怎么分成。 你先看看,有异议咱俩再商量,若是没异议,你就在这里……” 她指著签名处,“画押。” 见沈清棠坚持,很不想看的王三小姐才耐著性子低头看契约。 怕有些字王三小姐不认识,沈清棠大体还给她讲解了一番。 王三小姐痛快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沈清棠低头,好半天才认出王三小姐的名字:王如意。 不管王员外为人如何,对王三小姐倒是真在意。 “好名字!”沈清棠笑,“今儿头一次知道你名字,祝你万事如意!” 王如意撇嘴,“这么俗的名字,比三小姐还难听!我觉得你的名字好听!像话本子里的人。” 这话沈清棠不好接,只得换了话题,“二八分你要有意见的话,我也可以再让一成。” 第204章 宝宝黄昏闹 王如意头摇成拨浪鼓,“本来我只是想支持你。现在我是真喜欢闺甜蜜语。 店铺什么都是你弄的,甜点也是你在做。 我拿两成就不少了!让我自己说,我觉得一成就够。” 王如意没什么城府,两句话就让沈清棠听出来她不情愿的后面有王员外的强迫。 显然是王员外让她拿两成。 见王如意一脸自责,沈清棠反过来安慰她:“放心,咱们合伙做生意,当然得让你出力。也不用你干別的,跟北川那些千金小姐们聊天时,多推荐一下就这么闺甜蜜语,或者多带她们来这里吃吃喝喝。”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因为真的好吃啊!而且,这里没有父母、没有外男,也不用总遮遮掩掩注意形象。真的是小姐妹们谈天说地的好地方。” 王如意顿了顿,“可是,带她们来吃吃喝喝,你总不收钱,岂不是赔本了?” “傻丫头。”沈清棠其实不比王如意大几岁,只是她已经及笄且当娘,看王如意就像看小辈一样,食指轻点她额头,“我怎么可能会做赔本的买卖? 今日不收你钱,是给你面子。 你请客不收钱,倘若有別人要请你客,那我就要收钱了!” 王如意瞬间就明白了沈清棠的意思,“嘿嘿,好,我会经常带她们来的。” *** 下午,沈清柯留在城內,其余人还是得回山谷。 来的时候,爬犁上满满当当,回去时,爬犁上还是满满当当。 沈清棠招待王三小姐她们时,李素问、沈清柯他们到集市上採买了一些物资。 家里吃穿用费一百六十七文。 有蔬菜大棚里用的农具等费二百三十文。 又找朱屠夫买了些肉和小肠费六十文,又要了两张猪皮。 还有很多做糕点的食材以及生牛乳费三百文。 沈清棠觉得目前蔬菜大棚里的蔬菜还有点供应不上,可以捎带著卖腊肠和猪皮冻。 回家后,沈清棠先陪果果和玩了一小会儿,等他们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出门。 两个小傢伙依旧很能睡,只是最近每到傍晚就容易哭闹。 李素问说这叫黄昏闹,他们家几个小孩子在两个来月的时候都会这样。 向春雨说这叫肠绞痛。 教著沈清棠搓热掌心顺时针给宝宝按摩小肚子。 除此之外,两个小傢伙多数时间都还是在睡觉。 偶尔醒来,也不爱哭,嘬著自己的小手,咿咿呀呀。 每到这时,沈清棠都还没察觉,屋顶上的季宴时已经有了反应。 最近沈清棠忙著开业的事有点累,前夜睡过去,都没听见孩子醒来,是季宴时敲窗叫醒她的。 怎么说呢? 感觉有点复杂。 半夜敲窗对屋子里的人来说是一件有点嚇人的事。 偏生季宴时又是一个让沈清棠很有安全感的人。 总之,她醒来,给两个小傢伙换完尿布后,很久都没睡著。 *** 沈清棠到厅堂时,就见沈屿之皱著眉头端坐在案前……算帐记帐。 他不太熟练的拨弄著新买的算盘。 之前沈清棠记帐不用算盘,口算不行就列算式。 当时买不起算盘,买来沈清棠也不会用。 沈家人只以为沈清棠是为了省钱才天天在纸上算。 后来成了习惯,竟也没注意家里没有算盘对算帐来说多不方便。 直到开店。 显然古人不具备列算式这项技能,沈屿之、沈清柯和李素问都得拨弄算盘 才能算帐。 沈清棠走到跟前才发现,沈屿之拨了半天算盘,实际上没写几个字。 沈清棠自然好奇询问原因。 “今日卖了多少钱我知晓,赚了多少钱我也知晓,可是这成本怎么减?剩余怎么分?” 沈屿之愁眉苦脸,以前见沈清棠算帐挺容易的。 帐本虽多,每一本都清清楚楚。 沈清棠一点都不奇怪沈屿之不会算帐。 你若是问他京城哪家菜馆的菜最好吃,哪家舞姬最好看,哪家酒馆的酒最醇香,他定能如数家珍。 让他干掌柜活计,属实为难他。 沈清棠在沈屿之对面坐下,细细给他讲解。 “爹,蔬菜大棚的成本要分为人工成本、原材料成本和固定成本等。在咱家,主要看后面两种。 咱们现在这十个蔬菜棚的成本,我都已经计算在初始成本里。 其实就草苫子和蔬菜种了不少钱,其他都是在谷中或者山上砍来的木头或者竹子。 我也建议你给自己发一份工钱。都是辛苦钱。 如今郑老伯一家和咱们一起住在谷里,他只收工钱不收编草苫子的钱,所以你还得每个月再加一次五百文的人工费。 除此之外,暂时不用再记成本,除非再买菜种、农具或者粪肥等。” 沈清棠不是专业会计,她没办法像现代会计那样把帐本做的那么详实、专业。 但,就她会的那一星半点儿也足够理清楚沈家的帐簿。 沈屿之乐了,“只算赚多少钱就行?那我会。什么菜价卖了多少菜,算出来就行!” 沈家如今十个大棚,种子是分门別类种的。 前两个蔬菜棚都是绿叶蔬菜。 比如茼蒿、菠菜、油麦菜等。 第三第四个蔬菜棚种的是根茎类蔬菜。 比如萝卜、甘蓝、萵苣、芹菜等。 第五第六个蔬菜棚种的是瓜果类蔬菜。 比如黄瓜、冬瓜、南瓜、茄子等。 第七第八个是菌类蔬菜。 如鲜菇、竹蓀、木耳。 第九第十个大棚是调味蔬菜。 比如大蒜、韭菜、葱等。 从第十一个蔬菜大棚开始,要更细化种植。 比如一整个蔬菜大棚只种白菜,另外一个蔬菜棚只种茼蒿。 反正谷中地方大,种百来个大棚也不是问题。 主要沈家盖的蔬菜棚都不大,一个蔬菜棚才一百八十平方米。 六百七十七平方米才是一亩地。 目前十个大棚能种植的面积才三亩地左右。 第205章 VIP蔬菜大棚 像绿叶菜大部分亩產都在两千斤以上。 一个蔬菜棚大概能出五百斤绿叶菜。 沈清棠估算时是按最低產量估算的。 实际上,每种蔬菜產量不一样。 有的菜一亩地最多能產到一万斤。 北川虽地处蛮荒,土地却並不贫瘠。相反,十分肥沃。 种蔬菜,沈屿之本来还只是半瓶子水,可郑老伯种地是专业的。 两个人把眼下这几个蔬菜棚管理的非常好。 不过沈清棠知道,这些好,都是暂时的。 第一茬菜,刚开垦出来的沃土,刚盖好的大棚,自然种的菜是最容易管理且长势最好。 但是温室环境,容易滋生细菌还容易生害虫。 接连种菜会消耗土壤肥力,后期要改善土壤。 最重要的是,谷內现在劳动力严重不足。 还有,沈记果蔬生鲜超市不能只卖蔬菜还得卖水果。 北方的水果有限,多数是都是户外种植,比如苹果、犁、桃子、樱桃等。 这些都是果树不说,成熟期还特別长。 老百姓有一句谚语:桃三杏四梨五,枣树当年就能卖钱。 说得是桃树通常三年才开始结果,杏树要四年,犁树要五年,而枣树当年就结果。 西瓜、葡萄和草莓倒是可以大棚培育。 但是,大乾的西瓜跟现代的西瓜区別有点大。 口感差,產量低。 在大乾的草莓不叫草莓,叫山莓,是没经过改良的野生品种,口感不够好,產量也低。 是沈清棠穿越之前吃的那种草莓的祖宗。 现代草莓是二十世纪初才从欧美传到我国。 所以沈清棠现在一边儿想著改良草莓,一边还想著去南方带些適合大棚种植的水果回来。 若是想去南方,怎么离开北川县又是个大难题。 难题太多,总得一样样解决。 沈清棠眼下要解决的是教会沈屿之算帐。 今日带了八种蔬菜进城,总共一百斤重。 最便宜的油麦菜一斤六百文。 因为油麦菜產量高,一亩地能出四千斤到六千斤,三四十天就能收穫。 最贵的蔬菜一千二百文。 这些沈屿之自然会记也会算。 难得是,卖出去的菜有会员价。 会员还有不同的折扣。 他觉得这样算起帐来细碎繁琐好麻烦。 想成为会员,得先交一两银子。 这叫生铁会员。 只办会员不储蓄,只享受单次购买三斤的特权。 储值五两银子,除了享受购买三斤的特权之外,还能打九折。 这叫青铜会员。 储值十两银子的是白银会员,打八折。 储值五十两银子就是黄金会员,打七五折,可预订蔬菜。 储值一百两银子的是铂金会员,打七折,不仅能预定蔬菜还能送货上门。 储值五百两银子的是荣誉会员,打六折。可以专棚专供。 沈记可以专门拿出蔬菜棚给荣誉会员,让种什么种什么,收穫了直接送上门。 每一个荣誉会员都能有一个冠名的蔬菜大棚。 消费积分可以累积,比如生铁会员累积消费到五两银子就会升级成为青铜会员。 以此类推。 开张第一天,办理生铁会员的有五人,办理青铜会员的有七人,办理白银会员的有三人,办理黄金会员的只有一人,陈小公子。 会员收入为十六两银子加上储值的一百一十五两银子,总共一百三十一两银子。 沈屿之愁的是这十六位会员买的菜怎么记帐。 比如陈小公子,他储值五十两白银,今日买了三两银子的菜。 应当是五十两减去三两还剩四十七两。 另外一本帐簿还要再算一遍七折菜价? “闺女,这样是不是太繁琐了些?” “爹,记帐一事,需要严谨。你闺女我记的帐本已经够不严谨了。你不能再省事。而且,现在开始费劲把帐本记清楚,將来盘点算帐也是轻省许多。” 会计乾的本就是细碎繁琐的事,需要对数字的精確性负责。 沈清棠顿了顿接著道:“按理说会员帐册和果蔬铺子的帐册都应该记清楚。 如果是我记帐,我会记三本。把蔬菜大棚和生鲜超市分成两个帐本。 蔬菜大棚和生鲜超市本来就是合作关係。 大棚种的蔬菜批发价供给生鲜超市。 目前只专供生鲜超市,但是日后可能还会供给酒楼客栈或者大户人家。 到时候记在一起就比较乱。 现在帐都是你管著,可以省点事。 会员帐也可以再简单点儿。你记帐时可以只记当日收入。” “像今天,会员收入是一百三十一两银子,除此之外赚的银两就是今日卖蔬菜的钱。” 沈家的帐本来就不是规范帐本,所有成本都已经计算过,收入的大都是纯利润,没必要加两遍。 更没必要去分七折卖了几份,八折卖了几斤。 如果日后沈家发展大了,可能需要记一本精准的、清晰的、縝密的细帐。 不过到那时候,应该会雇专业的掌柜打理店铺。 旁边喝茶的孙五爷听见沈清棠父女聊天,纳闷道:“你家蔬菜又不愁卖,为何搞这劳什子会员活动?虽说有入会费,如今菜价这么贵,隨便买点就省出入会费,会员还得打折,这难道不是亏了吗?” 沈屿之点头,他也觉得亏。 他们家的菜,如今一两银子一斤都不愁卖,像陈小公子买一斤才七百五十文,四斤菜他就省出一两银子的入会费。 再买就是赚到。 “帐不能这么算。”沈清棠放下笔,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坐姿,“开店和摆摊不一样,目光要放长远。如今正是青黄不接,咱们蔬菜卖的贵依旧有人买帐。 可过阵子等天气暖和,应季蔬菜都下来,咱们的竞爭优势在哪儿?” “到时候咱们也降价?你不是说就算应季蔬菜下来,咱们家的蔬果也不会高於市场价?天气暖和了咱们不需要大棚也可以种菜啊!”沈屿之还是不明白,“別人卖什么价格咱们也卖什么价格就是了。” 沈清棠摇头,“爹,咱们去园户买蔬菜种时,你也看见了,人家也有大片的菜园。他们跟很多达官贵人、酒楼茶肆都是合作关係。 种出来的蔬菜会直接供到那些人家的后厨。” 沈清棠话说多了有点口渴,倒了杯白水给自己才接著道:“而咱们只有现在在最有优势的时候才能横插一槓。 让这些达官贵人们知道咱家蔬菜好以及冬天也能供应蔬菜。这样就算应季蔬菜大范围下来,咱们也不愁卖。” 孙五爷拖著椅子往远离沈清棠的方向挪了挪,“你这小丫头太可怕了!才刚开张 已经惦记夏天怎么抢生意。不对,早在要种大棚的时候你就想好这些了?” 第206章苛捐杂税 沈清棠点点头,“坐月子嘛!无聊没事干,瞎琢磨。” 点子大都是从现代抄袭过来的,她只是想方设法让现代化的东西本土化而已。 沈屿之还是挠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可,只让会员们交一两银子入会费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提前在咱们这里存银子?咱们还要保管,还得多记一遍帐,怪麻烦的。还有为什么要会员分等级呢?都一样不行吗?” “因为天朝人喜欢把分三六九等,尤其是喜欢阶级划分。北川也一样,达官贵人之间同样有高低之分。 大家都喜欢自己做最上层的人。会员等级制度充其量算投其所好。 我要的是,將来成为沈记的会员在大乾乃至全大陆都是一种尊荣。” 就像在未来的世界,穿香奈儿就是有钱人,地摊货就是穷人。开奔驰宝马劳斯莱斯是有钱人,开五菱宝骏就是穷人。 “至於存在咱们这里的银子,除了同样的长远打算之外,还因为我们需要这笔银子去做其他的生意。 在咱们这里存银子的会员,一旦有买菜需求,必然首选咱们家店。 时不时搞点会员活动,就能增加回头客的黏性。” “咱们家现在都忙不过来了,你还要做其他生意?”沈屿之一脸惊恐。 他现在只恨自己不是哪吒,没有三头六臂。 沈清棠摇头,“咱们先好好种蔬菜水果,把两家铺子经营好再考虑要不要涉足其他业务。不过,爹,这笔会员存的银子,我確实另有他用。” “嗯?做什么?” “买铺子呀!別忘了,咱们可是租的铺子。下个月底又该交租金了。若是把铺子盘下来,每个月省三两银子呢!”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沈屿之一拍脑门,“对对对!咱们得先把铺子买下来。要不然还得付租金。还是你考虑的长远。” 沈屿之顿时不再嫌麻烦,专心算帐。 除去会员,开业头一天蔬菜零售收入:四千六百文。 *** 第二日,沈家人排队进城就见沈记果蔬生鲜超市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可他们还是只带来一百斤蔬菜。 沈清柯嚇得都不敢开门。 等把蔬菜摆放在货架上,收拾妥当,才打开门。 照例又是一刻钟就卖光,剩下一刻钟是排队结算。 第二日新增三个生铁会员,五个青铜会员,两个白银会员。 零售收入六千五百六十文。 沈家人都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中。 以前是一枚一枚的铜板赚,现在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赚。 只是,老话说,乐极生悲。 开心时,总会发生点儿让人不愉快的事。 *** 二月二十八。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沈记果蔬生鲜超市照例开门两刻钟就结束营业。 李素问帮著店里卖完蔬菜,匆匆换上乾净衣服,去孙姨娘家。 她今日得去帮沈炎提亲。 沈屿之不放心她跟著一起走了。 沈清柯和沈清棠正在打扫卫生,店里呼啦啦来了一群官差。 前面大约十来个人,人手一本帐册一个算盘。 后面都是提著刀的衙役。 坐在收银台后补觉的向春雨顿时坐直了身子,手下意识地摸上布包。 沈清棠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 沈清柯迎上钱,朝官差们拱手行礼,“请问各位官人,来小店何事?” “当然是收税。”为首的人冷著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沈清棠瞧著他有些眼熟,略一回忆便跟之前摆摊时来收牙钱那个不通人情的愣头青对上。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愣头青。 看官服似乎升官了?也或许是换了衙门,总之跟之前不太一样。 官服不一样,做事一板一眼的刻板样倒是一成不变。 沈清棠越来越好奇,这愣头青到底什么来头? 这么挡其他人財路竟然还没被踢走? 沈清柯下意识看了沈清棠眼,才开口:“收什么税?” “首先是三餉,一个月三两银子。念在你们店是新开的,只收一两银子。”愣头青报数。 沈清柯忍不住插话,“可我们前天才开张,今儿才开门做生意第三天啊! 一个月三两银子,一天一百文,难道不应该交三百文?” “我们一个月收三次,十天收一次。不满十天按十天计算。”愣头青说完,大概见沈清柯不服气又补了一句,“日后,你们若是经营不下去,月初关门,我们也不会去追著你们要。” 向春雨听不下去,掀唇讥讽:“现在北川衙门当差都不挑人的?还是穿上官衣就不会说人话?你们靠老百姓纳税养活,张口就咒人家新开的店关门?” 还是月初关门,明日就是月初。 这丫说话比她还气人。 沈清棠捏了下眉心,心道:得坏。 民不与官斗。 他们沈记才刚开张可不能得罪这群官差。 否则平日里隨便给他们找点麻烦都够他们受的。 向春雨一身毒物,走南闯北是个瀟洒性子,自然不懂这些人情世故。 当然,沈清棠很感激向春雨护著沈家人。 她抬脚正想上前,就听见愣头青开口。 愣头青看著向春雨,一脸认真的解释:“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也不想交税。总觉得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就该是自己的。 可是先有国才能有家。 尤其是咱们北川……”愣头青指著边关方向,“前头不远处,出了关卡就在打仗。若是大家都不交税,战士们吃什么喝什么? 没有武器又拿什么去跟敌军打仗? 若是打不贏,这座城都会成为別人的。 到时候铁蹄进关內,你觉得老百姓的生活就一定比现在好吗? 反正我觉得,真有那一天,咱们北川老百姓一定会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比现在要苦十倍百倍!” 向春雨张了张嘴又闭上。 沈清棠还是头一次见向春雨哑口无言。 一向稳重的沈清柯突然像受了刺激,大声道:“交税应该。可胡乱收税是不是不妥?对,北川是在打仗,那些保卫我们的战士都是英雄。 可,就因为在北川打仗,所以所有的军餉就得北川出吗?你们张口就是三两银子,三两银子有多难赚你们知道吗?” 第207章 做假帐 沈清柯手指隔空虚点,一一指过前面十个拿算盘帐本的人,“若只是三两银子的三餉倒也罢了!可你们来十个人,最起码得有十种名目的赋税要缴吧? 打著保护百姓的幌子,肆意对百姓敲骨吸髓? 不是只有刀剑才能杀人!” 郑老伯一家只是本本分分的农民,可是他们却连地都种不下去。 不种会饿死。 种了欠一屁.股饥荒,天天被討债的围追堵截打砸抢,提心弔胆,生不如死! 沈清棠无声嘆息,靠在收银台边儿,反而不著急说话了。 两个人轮番槓上愣头青,把人得罪的透透的。 死猪不怕开水烫。 她也不想再打圆场。 况且,她二哥这人心里能装事,抨击愣头青这些话不知道在心里憋了多久呢! 发泄一下也挺好的。 沈清棠跟愣头青打过几次交道,这人虽是个倔种,却也是个君子。 得罪君子,打完就算,得罪小人才后患无穷。 出乎沈清棠意料的是,愣头青没有像上次反驳她一样反驳沈清柯。 他默了会儿才开口:“你说的也对。我上次就跟她……” 他指著沈清棠,“说过,这天下太大,我左右不了,我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內儘量公正公平。 一两银子或者一贯钱,你们自己选,总之非交不可。” 沈清柯颧骨动了动。 “我们交一贯钱。”沈清棠抢先开口,从收银台后面绕回来。 如沈清柯所说,后面这些人每个人收缴的都是不同的税目。 税目沈清棠听不太懂,但是意思能明白。 换成现代词语就是营业税、交易税、穀物税、碳火钱、装钱……还有人头税。 沈家铺子里总共登记了七口人,就得要七口人的人头税和丁税。 拉拉杂杂起来要五贯六百钱。 这还是做假帐省了不少营业税。 收营业税的时候是要查帐本的。 沈清棠既然知道有苛捐杂税当然会想方设法避掉一些。 首先便是准备一明一暗两本帐册。 暗帐就是沈屿之在家抓耳挠腮记的帐。 明帐是沈清棠记的,会放在柜檯上,供官差或者某些躲不开的有心人查看。 在明帐上,除了蔬菜种钱还有盖大棚的建材钱,比如买木料费多少,买竹条费多少,还有人工费。 按市价三百文一天计算。 沈屿之、孙五爷、沈清柯、郑老伯都计入在內。 拉拉杂杂一减,利润微乎其微,每天不过赚几百文。 就这样,还交了六百文的营业税。 更有意思的是,二楼的水铺子目前只出不进一分钱没赚,还交了四百文钱。 沈清棠一边掏钱一边想,苛捐杂税名不虚传。 掏完钱沈清棠还得面带微笑把官差们送出门。 才目送他们离开,准备转回店里,就见愣头青又转了回来。 沈清棠现在著实不想看见他,勉强掛上职业微笑,“官人还有何指教?” 愣头青並不在乎沈家人的脸色,干他们这一行,就没真的见过谁欢迎他们。 “你们头一次开铺子可能不懂,得去官署登记,领市籍。”愣头青指了指二楼,“二楼若是也打算开张,也要一起去。” 愣头青说完扭头就走。 沈清棠的“谢”字才说了一半就看见他留给自己个后脑勺,便又把话咽了回来。 沈清柯闷闷不乐地问:“什么是市籍?” 向春雨走南闯北见识多,回答了沈清柯的问题。 沈清棠听完便懂了,市籍就是古代版的营业执照。 沈清柯长嘆一声,认命地出门去办市籍。 两家铺子,前后了一两银子。 *** 回谷的路上下起了雪。 最近已经很少下雪,谁都没准备蓑衣。 沈清棠把提前准备好的小斗篷给两个小傢伙穿上。 季宴时扔下眾人抱著两个小傢伙全力施展轻功奔向谷內。 沈家人兴致都不太高。 向春雨兴致也不高,多数时候,在神游,偶尔目光会落在季宴时离开的方向。 李素问轻嘆:“清棠要做明帐的时候,我还觉得弄虚作假有点不好。这会儿觉得幸好有假帐,否则真交不起税。” “是啊!”沈屿之用力把撑杆往雪地里杵,似是在发泄心中的鬱闷,“要是没有清棠未雨绸繆,估计这会儿你们得拉我回去。” 得气晕过去。 从清理荒地到现在,他忙了差不多三个月。 若是把真实的帐本交出去,一家人怕是连饭都吃不起。 “咱们是因为清棠无意间发现的温泉,才有了现在落脚地,有了现在的地和铺子。其他老百姓像郑老伯他们可没这么幸运。 倘若让官府知道咱们现在的落脚地,再收田赋、屋税、买卖或者租赁土地的契税等……咱们辛苦一年怕连温饱都解决不了。” 就像郑老伯一样。 可郑老伯只是万千北川百姓之一 。 哪怕已经对这些有所提防的沈清棠,也难免有些头疼。 她知道上下五千年,朝代更迭大厦將倾时必然从百姓过得水深火热开始。 苛捐杂税更是最终迫使百姓为了活著而发起反抗的最后一根稻草。 往往跟苛捐杂税放在一起的词必定是民不聊生。 因此,沈清棠一个受现代教育、遵纪守法的新青年才不得已干上这偷税漏税的事。 没办法,总得先活下去。 她侧过脸,避开迎面而来的风雪,“纵使如此,如果不算会员的入会费和储值的银两,怕也不剩多少吧?” 不幸中的万幸是,大乾没有商铺会员制度,不存在入会费和储值先例。 今日收税时,没人提这事,逃过一劫。 事实上,前期宣传时,根本没人愿意交入会费更没有人愿意把银两存在一家新开的店铺里。 大家都会担心万一沈家捲款逃跑呢?! 第208章 求你帮我治好他 沈清棠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拉王三小姐合伙开铺子。 否则只需要把香皂配方交给王员外就是。 还把陈小公子算计在內。 陈小公子从去年开始就表现出了对新鲜蔬菜的偏爱。 为了买新鲜蔬菜甚至包下一整个奖箱。 陈小公子跟沈家虽然只打过几次交道,但是时间跨越了半个冬天。 陈小公子见沈家整个冬天隨时都能拿出新鲜蔬菜,而且开张当天还给他留了一份蔬菜。 她二话不说就办了黄金会员,存了五十两纹银。 其他人见陈小公子相信沈家,王小姐也相信沈家,这才陆续跟风办会员。 尤其是沈清棠故意放出似是而非的消息。 传著传著就有人说沈记其实是王员外开的,只是让沈家代为管理。 权贵之间,想要巴结的人家里飘出片树叶,他们都得研究三天三夜看看什么风向。 更何况这种有鼻子有眼的传闻。 有心人纷纷办起会员。 不外乎是为了討好王员外。 尤其是王如意这两天不遗余力地外出宣传,更是给沈记的名声镀了一层金。 今日办会员的人数再创新高。 十一个生铁会员,八个青铜会员,七个白银会员,两个黄金会员。 其中两个白银会员一个黄金会员是在二楼闺甜蜜语办的。 王如意今日又带姐妹来闺甜蜜语吃甜点。 今日带的是真姐妹,都是她家亲戚。 据说都是王如意的堂姐妹和表姐妹们。 沈清棠当然不能收钱,不但不能收钱还得好生伺候。 她注意到其中一个姑娘只吃烤奶块或者只喝热奶茶,手时不时会摁向小腹的位置。 沈清棠便做了一壶红姜水放在她手边,只嘱咐了一句:“小心烫。” 临走时,这位姑娘办了黄金会员。 要知道女子地位在古代极低,就算是王三小姐也不一定隨手就能拿出五十两银子零钱。 沈清棠有些好奇这姑娘是谁。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可惜没合適的机会打问。 她会员登记的名字是林若雪。 *** 回到谷中,沈屿之就回了臥房。 苛捐杂税的事让他憋闷。 李素问便拿了纸笔和沈清棠面对面算帐记帐。 今日入会费赚了二十八两银子,青铜会员四十两银子,白银会员七十两银子,黄金会员一百两银子。 零售收入五千二百五十文。 “唉!”李素问放下毛笔,摇头嘆息,“这么高价的菜,一整天的收入都不够交税的。” “我还倒贴呢!”沈清棠看著水铺子的帐也是直摇头。 若是她不做假帐,或者说假帐上的成本都是真实的,经商能养活他们一家吗? 说是假帐,其实除了炭火钱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 只是暗帐上没计算人工费也没算山上砍来的树木和竹子价值多少钱而已。 没计算不代表不存在。 像沈屿之,前前后后熬夜点灯足足忙活了三个月。 三个月的工钱若是按每日三百文算,差不多百两银子。 若是去买木材、竹子请人盖大棚,请人装修打家具的话,保守估计也得一百两银子。 有意思的是,若沈屿之真光明正大赚一百两银子,最后到手甚至都没有十两银子。 真活不起。 活不起也得活。 沈清棠数出三百两银子,“总算有个好消息,咱们明日就可以去买铺子了。” 上午送走官差后,沈清柯就去找了东家谈买铺子的事。 东家没想到沈家两个月就攒够买铺子的钱,有些措手不及,表示今日会找人写好契约,明日去官署登记过户。 *** 沈清棠算完帐回房间,向春雨正在给两个小傢伙泡药浴。 季宴时就立在窗外。 见向春雨目光时不时落在窗户的位置,沈清棠挑了下眉,开玩笑,“放心,他不会进来的。” 向春雨没笑,不但没笑还一脸正色地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收了笑,摸著自己的脸莫名其妙道:“怎么了?这么严肃?” 向春雨虽然说话噎人,却不是个严肃的人。 “沈清棠。”向春雨一脸认真地开口,“我求你件事。” “你说。” 向春雨的表情过於凝重,让沈清棠不敢隨便应。 “帮我治好他。”向春雨下巴微抬,示意窗户的位置。 他,显而易见是季宴时。 “我?”沈清棠倒转食指指著自己,“我哪会治病?” “只需要你把药餵给他。” 沈清棠:“……” 苦笑,“向姐,你这个『只』字可不好办呢!” 给其他人餵药容易,或哄劝或强制。 就是沈清柯这样的小伙子,沈屿之、孙五爷加上郑老伯也能压的他动弹不得,硬掰开嘴把药餵进去。 向春雨更是弹弹指就能把他迷晕强灌药。 可季宴时不是沈清柯。 他不听劝,武功高强,寻常人近不了身。 向春雨的毒物都近不了他身。 让她怎么办? “我知道很难。但是,求你!” 沈清棠不笑了。 向春雨连“求”这个字都用上,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沈清棠略一犹豫还是点头,“我试试。” “嗯,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但有吩咐,我定不会推脱。”向春雨很庄重地朝沈清棠行礼。 她一鬆手,盆里的水差点淹了果果。 沈清棠慌忙把孩子捞出来,“向姐,你不必这么客气。” 认真的嚇人。 也有点费孩子。 向春雨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 把两个孩子从药浴盆里抱出来擦拭乾净后,就出了门。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包药粉,悄悄塞给沈清棠。 也不算悄悄,就在季宴时眼皮子底下塞的。 季宴时大约听见果果泡完药浴,又开始敲窗。 沈清棠没开窗,让他从门口进来。 孩子刚沐浴完,不能吹风。 沈清棠的房间如今用屏风一分为二,兼具客厅和臥室。 典型的防君子不防小人。 季宴时不是小人也不是君子,他如今是傻子。 两个小傢伙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游泳是很费体力的事。 每次泡完药浴,两个小傢伙能一觉睡到后半夜。 季宴时也不做什么,就立在床边静静地看著两个小傢伙。 向春雨知道他不关心身外之物,很坦然的当面“谋害”他。 沈清棠捏了捏药包,这么草率的包装应该是她做的药粉。 孙五爷的药都喜欢用很精致的瓷瓶、玉瓶装。 “这里面……”沈清棠忍不住问出口,“不会是毒药吧?” 第209章 县试 向春雨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沈清棠:“……” 向春雨坦诚的这么痛快,以至於她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过也不是太意外。 毕竟向春雨是个洗三之日,会送给婴儿毒蛇的女人。 两个宝宝日常泡的药浴也是孙五爷配製的。 包括沈清棠月子里喝的补汤也是出自孙五爷之手。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一脸真诚地问向春雨,“姐,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给季宴时下毒药,他不会把我扔出去的呢?” 以前不扔她,应当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 如今她已经卸了货,可不觉得季宴时还会手下留情。 向春雨:“……” 也是哦! 最终,还是沈清棠从孙五爷那里拿来的药。 很精致的玉瓶。 一看就价值不菲。 至於怎么把药餵到季宴时嘴里,沈清棠一时间也没有好主意。 *** 闰二月初一,对沈家人来说是大喜的日子。 他们终於盘下了在北川的第一家铺面。 办完手续,拿到房契。 之前押一付三,给了东家十二两银子。 如今短短两个月就盘下了铺子,退回来六两银子。 只支付了二百九十五两银子。 其中一两银子是手续费。 东家也出了一两银子。 这日生意照旧红火,开门两刻钟,一百斤蔬菜被一抢而空。 不过,办会员的很少。 只三个生铁会员,一个青铜会员。 这样的结果沈清棠早有心理准备不算意外。 古代跟现代不一样。 在现代我们是人口大国,足足十几亿人。 一个城市就有几百万人,乡镇都能有几十万人。 可实际上,建国初期,我们才四亿人。 往前数个一两千年前,人口更少。 国家面积也不一样。 像大乾京城也就几十万人。 北川这样的小县城不过几万人,居住在內城的更是少之又少。 某位名人说,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財富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里。 这一条在北川也適用。 前几日办会员的人大都是王员外系或者陈系。 这些人办完会员,剩下的大多是真正的百姓,或者两不沾的权贵人家。 自然不会买沈记的帐。 最起码短时间內不会买。 *** 二楼的闺甜蜜语,迎来了第一波客人。 真正意义上的客人,不是王如意带来的那种。 是林若雪带著她的朋友过来的。 两个人,点的也不多,一份雪媚娘,一碗咸奶茶。 林若雪和她的朋友都不是话多的人,不过两个人相处的感觉让人很舒服。 她朋友似乎哭过,眼睛有些肿。 沈清棠用布包了些小冰块,放在她手边,同样没多说什么。 见她们大概是不想当著自己的面说话,沈清棠便藉口下楼,让她们有事喊自己。 沈清棠再上楼时,两个人已经离开。 桌上留著一两碎银。 *** 闰二月初二,沈清柯参加县试。 县试一般进行四场或者五场。 每场考一天。 第一场为正场,第二场叫初復,第三场为再復,第四,第五场叫连復。 黎明前就得点名入场,限当日交卷。 前两场考诗赋,第四第五场考对《四书》《五经》的讲解。 此外还要默写《圣諭广训》百余字。 不能有错別字! 为此,沈家人二月初一都没回谷,就在后院挤了一晚上。 沈清柯自己一间,沈屿之夫妇一间,沈清棠和两个孩子一间。 向春雨去住的客栈。 季宴时不肯去客栈,也不肯跟其他人一起,就在沈清棠房间的屋顶上坐了一晚。 沈清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不是冲自己而是衝著和果果,所以一句都没劝。 劝了也没用。 沈清棠半夜醒来给宝宝换尿布餵奶时,又听见熟悉的敲窗声,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 按照常理考生需要提前一个月,按照张贴出来的公告在县衙门的礼房报名,填写姓名,年龄,籍贯及三代履歷,並由县同考五人互结或者本县癝生作保,確保符合报考条件后方可正式应考。 这也是为什么沈清柯参加不了县试的原因。 其实沈家三代履歷还好,虽说是流放犯,但是流放结束他们就是普通的北川百姓。 真正难在最后一条。 他们初到北川,谁都不认识,到哪里找癝生作保? 这年月的癝生当考生的保人比在现代给人担保贷款后果还严重。 沈清棠不知道王员外让谁作的保,总之,沈家人忐忑地把沈清柯送到考场门口。 结果,他很顺利的就进入了考场。 沈清棠微眯起眼。 这小小的北川,水挺深啊! 一个员外隨隨便便就能插手县试,安排考生。 嘖! 以后对上王员外,得更小心才行。 *** 县试也叫童试,是科举考试中最低的一级考试。 別看小小的县试,考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哪怕是闰二月,北川依旧严寒,冰都还没化。 在考场里冻得手哆嗦,字都写不好。 孙五爷做了几贴膏药给沈清柯带上。 不是普通的膏药,是用生薑和艾做的。 都是驱寒用的。 *** 每场考试之间会间隔数日。 因为只有考试通过的人才能有资格进入下一场。 每场考试之后都要发榜,称为“发案”。 前三场榜文把考生姓名编號写成圆形,老百姓们称之为“圆案”,俗称“圆”或者“团”。 五十名以內的在第一圈,外圈三十名,內圈二十名。 正场通过的人比较多,之后进入初復,通过率依次递减。 到连復时,剩下的考生就很少了。 通过县试的考生们,还要参加明年的府试。 府试也是童试的一部分,都考过了才叫童生。 童生才能参加乡试。 沈清柯不能离开北川,肯定没办法参加府试。 不过他有机会可以直接取得童生。 那就是考中“县案首”。 县案首就是县状元。 县试的第一名可以直接晋升为童生,俗称秀才。 第210章 季傻子,真难搞啊! 沈清柯考试的第一天晚上只沈屿之夫妇留在县城內等著沈清柯考完试,然后留宿在小院。 沈清棠他们得回谷。 昨日的菜是郑老伯和他儿媳妇儿送进城的。 人家本就是为了避祸才躲进山谷的,频繁进去內城,容易被债主盯上。 出西外城时,一行人被拦了下来。 当值的是陈斌陈队长。 “上头下了通告,所有进出城门的人得佩戴能证明身份的符牌。 普通百姓都是竹牌,从三月初一起,所有进出城的人必须有路引以及佩戴符牌。 少一样都不能进城。 你们若是还没办的话,趁早去办一下,省的耽误你们进出。” 沈清棠道谢后离开。 从年前到现在,她仍旧时不时会给城门守卫送些小温暖。 有时候是酒,有时候是下酒菜,有时候是是装了热水的猪皮袋。 办符牌的事,年前陈队长就提过,没想到终於要开始实行了。 沈清棠记得,之前说过,必须有房或者租房才能入黄籍或者白籍。 黄籍和白籍相当於现代的户口本和暂住证。 因此他们才有了租铺子的想法。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沈清棠回望城门的方向,轻嘆:“幸好盘下了铺子。接下来北川的房屋和商铺怕是都要涨价。” “嗯?”向春雨不明所以跟著沈清棠回头,“为什么?今日咱们不是还看见又有两家铺子关门?” 本应繁华的商业街,关门的铺子越来越多。 集市上摆摊的人也越来越少。 整个北川肉眼可见的越来越萧条。 沈清棠家前后左右的铺子陆续掛出转租或者出让的木牌。 沈清棠在跟原东家交易前,也四处打听过价格。 跟沈记蔬果生鲜超市差不多的铺面,价格都在三百两齣头。 砍砍价基本都能三百两拿下。 跟老东家有合同在先,当然先买老东家的。 沈清柯说,去办买房手续时,人家看他的目光跟看傻子似的。 大概是觉得只有冤大头才会这时候这么多钱买铺子。 沈清棠想了想,用向春雨能听懂的话解释:“大概算是迴光返照?” 新出台的符牌制度就是逼著老百姓落户,想落户又没有房產就只能租房子。 若连房子都租不起只能去店里帮工换白籍,或者乾脆找掌柜的掛名买个白籍。 不管用什么办法,总能刺激一下“消费”。 只是北川底层的百姓已经被敲骨吸髓,再也没有新鲜的血液供养那些达官贵人以及缴纳苛捐杂税。 能跑的跑了。 不能跑的……只有死。 向春雨听完,下意识抬头看向在树梢上抱著两个孩子轻跃的季宴时。 *** 收人钱財替人消灾。 拿了向春雨的“好处”,自然得替她“下药”。 让沈清棠意外的是,她的特权没有因为生完孩子就消失。 季宴时没扔她,但是也不给她下药的机会。 哪怕用甜点用牛排都无法引诱季宴时吃药。 逼急了他就跃上房顶,谁也不理。 別说孙五爷和向春雨,连沈清棠都被磨得没了脾气。 季傻子,真难搞啊! 沈清棠气急了也不再跟季宴时斗智斗勇。 等到季宴时敲窗时,把窗户打开,朝他张开手。 掌心里就是孙五爷配的超级难喝的药。 第211章她回自己的房间被扔? 郑老伯相中一头母牛。 卖牛的人一脸捨不得,“老哥儿,不跟你撒谎。这牛是我从小养大的。它娘我养了十几年,去年才给她送走。 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我真捨不得卖她。 这牛如今一年的草料比我们一家四口吃穿嚼用还多,我真的养不起了。” 不是单草料钱贵,而是养牛要交税,草料也要交税。 税钱比草料钱还贵。 卖牛人说著眼眶就红了。 郑老伯拍拍卖牛的汉子,“我懂的。我以前养著一头大黑牛,连鼻圈都不用带,我走哪儿它跟哪儿。干活都不用牵绳子,我说话它都听得懂……” 他摇摇头说不下去。 捨不得又怎样? 养不起啊! “老哥儿,我见你是实在人。这样,这两头牛你都要了,十五两怎么样?” 汉子卖母牛还带著一头小牛,小牛也是母牛,还不到一岁,不到干活的年纪。 最多也就值五两银子,谈不上便宜。 郑老伯倒是心动,但付钱的是沈清棠。 他侧头看沈清棠。 沈清棠不是庄稼人,对耕牛没这么深厚的感情,对她打感情牌没用。 一番討价还价后,十三两银子买下来两头耕牛。 耕牛价格不算贵。 因为耕牛买卖都需要到官署登记,不允许宰杀。 买的起,养不起。 就像在现代很多人,买的起豪车,加不起油。 沈清棠付完银子,就跟郑老伯牵著牛离开。 小牛没打鼻孔,只脖子上绑了根绳子,隨著母牛一起走。 时不时就停下来撂蹄子,想挣开绳子撒欢。 卖牛的汉子,追出来很远,一个劲儿嘱咐。 “老哥儿,你对它们母女好点儿!” “老哥儿,她通人性,好好跟她说她就懂,不用一直抽鞭子。” “老哥儿……” 郑老伯句句有回应,没有半点不耐烦。 大概想起他当初被逼无奈卖掉自家耕牛的事。 沈清棠穿越前在繁华和平年代尚且经歷过大难,如今身逢乱世,更时刻提醒自己要理智。 帮人,要量力而行。 泛滥的同情.人救不了別人还得搭上自己。 所以除了谈买卖,她一句话都没多说。 她不是菩萨,普渡不了眾生。 手里还有些余钱,沈清棠又买了几只羊和几头猪。 羊的价格也不等,从五百文到一千三百文之间。 一头成猪价格在一千五百文左右。 沈清棠买的是小羊羔和小猪仔,便宜不少。 六只小羊,三公三母。 十只猪仔,两公,八母。 卖羊和卖猪的人帮著把羊和猪送到板车前。 郑老伯刚刚套好牛车。 母牛套进板车前面的车架中,小牛拴在母牛右侧,让它跟车走。 等猪和羊都装上板车,挡好挡板,確定它们跑不出来,沈清棠才把银钱结算给卖家。 回山谷的路上,郑老伯一扫之前眉眼间的愁容,哼著沈清棠听不懂的小曲儿,乐呵呵地赶回山谷。 有地种,有屋住,有耕牛,有鸡、鸭、鹅、猪、羊。 能吃饱睡好。 孙子在眼前。 他此刻就是闭上眼都没有遗憾。 郑老伯很开心,沈清棠有点不太开心。 她跟猪羊共处一路,身上难免沾染些味道。 回到家,刚进门就被季宴时扔了出来! 她回她自己房间,被扔??!! 要知道,她给季宴时下药,季宴时都没扔过她。 仅仅因为身上臭烘烘的,就被扔了出来。 当然,季宴时还有分寸,没摔疼她。 但,这是疼不疼的事吗? 这是鳩占鹊巢! 况且,她不回房间,怎么换衣服? 还有那是她的一双儿女,凭什么她还得看他脸色? 她必须得让季宴时分清楚大小王! 於是,为了宣誓主权,沈清棠一连三天都没让季宴时抱孩子。 哪怕季宴时把窗户敲出洞,沈清棠也一概不理,找来新的糊窗纸换上。 第四天,季宴时堵在沈清棠必经之路上。 “对不起!” 沈清棠杏眼睁得溜圆,不敢置信地望著季宴时,“你恢復记忆了?” 季宴时不言语,目光越过她往后看。 显然是想看孩子。 沈清棠便知道,应该是別人教他来道歉的。 他还是没恢復。 虽然嘴上道歉,压根不知道她在生气。 更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想到这里,沈清棠让开路,警告他:“下次,你要再敢扔我,我就让你一年都看不见孩子!” 季宴时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脚步匆匆地越过她进到她房间,去看果果和。 沈清棠没管季宴时,现在別说她,就算谷中其他人都已经习惯他进出她房间。 最保守的李素问如今都很少念叨这事。 不是因为思想转变,而是没把季宴时当男人。 最起码没把他当普通男人。 傻子嘛!进出女子房间算什么?杀人还不犯法呢! 习惯就好。 沈清棠转头敲开了另外一个男人房门。 孙五爷和向春雨正在孙五爷的房间里“打架”。 房间里一片凌乱。 地上有虫子的尸体。 孙五爷面红耳赤——被虫子咬的。 房间里唯一的净土就是向春雨盘腿坐著的床。 两个人本来应该是在商討如何医治季宴时。 只是不知道哪句话不合又打了起来。 不用问,先动手的一定是向春雨。 沈清棠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见两个人四目望向她,只得说出火上浇油的来意:“我就想问问你们,季宴时什么时候能治好?” “呵!”向春雨下巴微抬,示意孙五爷,“你问这个庸医!都半个月了,还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孙五爷跳脚,“你也是学医的,应当知道望闻问切。王……望,肯定是望不出来,我需要把脉。他又不让我靠近,怎么把脉?你行,你怎么不上?” 向春雨垂眸看著手背上趴著的毒蜘蛛。 毒蜘蛛特別乖巧地在她手指上爬来爬去,从食指爬到尾指再爬回来。 绝对不会乱了方向和路线。 闻言,手里的蜘蛛又朝孙五爷甩了过去,“是我不想吗?不是你跳著脚拦我,不让我用毒?” 沈清棠快速后退一步把门板带上,以免被误伤。 蜘蛛听向春雨的话可不代表也认识她。 果不其然,听见孙五爷痛呼一声,开骂:“你个毒婆子!就你这德行,天底下女人都死光了也没男人敢娶你! 你那些毒对身体伤害有多大你自己不知道? 你觉得他现在的身体还能承受住吗?” “你放心,天底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再嫁给你!” “哎呦!” “……” 沈清棠摇摇头,远离战场。 向春雨整天摆弄毒物,偏偏却是恋爱脑。 孙五爷说是大男子主义,每次也跟向春雨打的厉害。 但实际上,他没真还过手。 最多气急了,口头上凶两句。 不知道这算是当局者迷还是欢喜冤家。 第212 章断子绝孙脚 符牌制度在北川推行,引起轩然大波。 能不能防住间谍沈清棠不知道,给老百姓又增加了一层负担是真。 如她所料,附近那些租不出去的商铺纷纷被租走。 有的店甚至掛上代办白籍的木牌。 好在沈清棠选的这两门生意都是针对北川权贵,暂时来看,影响不大。 沈记果蔬生鲜超市,照例每日卖一百斤蔬菜。 只是从最初的两刻钟卖完渐渐延长到半个时辰。 店里新会员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天都不一定有一个。 闰二月初十和二月二十,愣头青又领著人上门收过两次税。 一次五千五百四十文,一次五千八百九十文。 二楼的闺甜蜜语两次交了一千一百文税,还办了一次市籍更名,费一百文。 闺甜蜜语的生意渐渐好起来。 来玩的北川名媛越来越多。 跟一楼的生鲜超市相反,办会员的渐渐多了起来。 就算不办会员,客单价也不低。 隨便一桌都消费五百文起步。 沈清棠做的甜点和饮品同样是北川独一份。 拥有肆意定价的权利。 但,沈清棠还是毅然决然把店铺名改了。 改成了很符合当下审美的铺名:堂客茶话会 本来想改叫仕女茶话会。 沈清柯说,仕女在大乾指的是官宦家的妇人、女子或者聪明漂亮的女子。 按理说“仕女”这个词特別符合闺甜蜜语的定位。 但是,沈清棠觉得,符合是一回事,看在別人眼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准很多潜在顾客就因为觉得自己不是仕女而不敢进店。 就像“闺甜蜜语”这四个字吸引来的除了闺蜜还有地痞流.氓一样。 也是让沈清棠下定决心改店铺名的原因。 前几日。 沈清棠正在二楼研究新甜品,听见有人噔噔噔上楼梯。 听脚步声明显不是她要等的仕女们。 仕女们普遍教养很好,上楼时脚步很轻。 而这脚步声很重,且重的不均匀,像是喝醉了酒。 果不其然,很快前厅的门就被重重推开。 三个脚步虚浮的锦服男子出现在门口。 每个人都是醉眼惺忪。 其中一个揉了揉眼睛,疑惑道:“咦?现在的女子闺阁都长这样?” “看名字就知道这家妓.院挺別致!你看,这里只有桌椅没有床。” “怎么就没有床?你……你眼瞎啊?你看桌子旁边是什么?” “那不是椅子吗?” “能躺人就是床!这家店一看……嗝!一看就很別致,玩的特別!你看每个房间都没有门。咱们四个正好一人一间。” “一……二……三,咦?老赵去哪了?” “八成还在楼下吐呢!不……不管他了,咱们先玩。”穿绿色圆领袍的男子指著宋清棠开口:“你家姑娘们呢?叫她们过来!我要挑几个好看的。” 沈清棠一听就知道他们把自己这里当成青.楼,哪还能有好语气,冷声道:“我们这里是水铺子不是青.楼,没有你们要找的姑娘!请出去!” 若不是因为开店营业做生意,不兴扫客出门,她定会拿著扫帚把这四个混帐轰出去。 “水铺子?骗鬼呢?”穿蓝色学士服的男子,手臂软踏踏的在半空中挥了下,“谁家水铺子叫闺……闺房蜜语?怎么?是怕哥几个出不起钱?”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显然有点控制不了他的手,好几次才摸对地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子上,“本公子有的是钱!把你们这里最好看的姑娘给本公子带上来!不……不用带,我看你就挺好看。你来陪本公子!” 说著晃晃悠悠朝沈清棠走过来。 本想喊季宴时的沈清棠见这混帐走路都能自己撞桌子,便懒得张口,抬腿重重朝男人的襠部踹了过去,同时开口:“姑娘没有,断子绝孙脚倒有的是!” 三个人都酩酊大醉,没有一个脑子清醒的。 沈清棠踹倒一个撞倒两个。 三个人齐齐倒在地上,一个捂著襠哀嚎,另外两个躺著还不忘要找姑娘。 气得沈清棠转身从橱柜上拿过擀麵杖,朝他们劈头盖脸一顿抽。 二楼是木地板,並不隔音。 底下的沈屿之和李素问听见动静,一边喊著沈清棠的名字一边上楼来。 夫妇两个推开后门就看见沈清棠手里拎著擀麵杖在打人。 三个青年被抽的连声哀嚎,却像不会躲一样,往往慢一拍才挡被打的位置。 跟三个傻子似的被沈清棠按著打。 不,说傻子都侮辱季宴时。 “清棠,这是怎么回事?”李素问开口。 沈清棠打死猪一样的男人也打的没劲,收了手,“没什么,就三个喝醉酒的人走错地方了。” 她绝对不会承认因为自己起的店名才招来这些醉汉。 事实上,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误会她的水铺子是青.楼了。 改名,必须改名。 明天就改。 不,今天就改。 於是沈清棠让沈屿之帮忙把三个醉汉都扔下楼,转身就往官署走。 改店铺名的钱,还是醉汉出的。 沈清棠拿的心安理得。 这是她的精神损失费。 事实证明,古今有时候並不相通。 那么独特的有个性的店铺名,夭折在开店的第一个月。 改店铺名这么大的事得通知另外一个股东。 王如意听说这事时,笑到肚子疼。 凑热闹的向春雨更夸张,眼泪都流了出来,拍著桌子笑的停都停不下来。 於是,闺甜蜜语,成了沈清棠穿到古代后第一段黑歷史。 谁提跟谁急的那种。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 显然,改成大眾名也更容易为大眾所接受。 就连普通人家的姑娘都因为新鲜好奇会到二楼来看看。 她们或许没多有钱,但是买一杯奶茶或者买一份甜点的钱还是有的。 直到这一天,店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213章 县令千金 沈清棠听见沈清丹的声音抬头。 两个人看著彼此俱是一脸诧异。 沈清棠只是单纯惊讶沈清丹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开门做生意,不能跟钱过不去,谁来都是客。 沈清丹肯钱,一样是她沈清棠的上帝。 相对而言,沈清丹的神情就要复杂的多。 既鄙夷又艷羡,还嫉妒。 沈清棠权当不认识沈清丹,拿著菜单过来招呼,“几位姑娘,这是本店的菜单,想吃什么喝什么直接说就行。” 她把菜单递给沈清丹旁边的人。 没办法,沈清丹巴结人的时候表现的太过明显。 她巴结的人定然是这一群人的核心人物。 沈清丹旁边这姑娘应当是到店里来过,她瞧著有些眼熟。 只是一时间没对上號。 果然,这姑娘直接没看菜单,张口就点:“给我们来四个奶糰子、四碗冰粉、一壶咸奶茶,若是还有烤肠,也给我们来四根。” “都有的,稍等。”沈清棠点点头转身就准备去后厨。 “等等!”沈清丹喊住沈清棠,不等沈清棠回头就在背后伸手把菜单抢了回来,挺直腰板,语气仿若待客的女主人:“我觉得喝的还少一点儿,再给我们上四碗红豆沙牛乳、四碗绿豆沙牛乳,再来四瓶黄瓜冻撞牛奶!” c位的姑娘皱眉,“点这么多,咱们吃不完。” 说话声音细细柔柔却异常坚定。 沈清棠终於想起来,这是县令的女儿。 林若雪带她来过。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上次来的时候她哭得脸都了,眼睛红肿。 当时沈清棠留下冷敷的毛巾后就离开。 难怪一直记不起来,想必那日的一两银子应当是她留的。 沈清棠对她还挺有好感的。 县令千金婉拒的语气很明显,有脑子的都能听出来。 而沈清丹是没脑子的那种。 “没事。”沈清丹摇头,说话很大气,“自己家店隨便点。” 沈清棠微不可见地摇头嘆息: 这蠢货,怎么总是记吃不记打呢? 是她之前打的轻了?! 沈清棠什么都没说,转身到厨房去拿吃的。 她这里提供的都是冷餐。 大多数都是在家做好,直接带过来。 只需要在厨房里略微加工一下直接能装盘。 热饮的话也是简单二次加工。 像红豆沙牛乳和绿豆沙牛乳,都是在家做好的豆沙。 上餐前,加热一下牛乳,按需加入冰搅拌均匀就是一碗香甜的豆沙牛乳。 沈清棠用托盘上了三次,才把餐点上齐。 其中冰粉单独占了一托盘。 因为冰粉是半自助。 沈清棠把冰粉放进碗里,所有小料单独用小碟子装著,摆在托盘里放在桌子中央。 想吃什么自己加。 沈清棠大致介绍了一下,就退居厨房。 进店时,还缩头缩脑的沈清丹真像是在自家一样,张罗一圈。 “这个挺好吃,秀梅你尝尝。” “冰粉要加红果碎才好吃。” “把茶碗递过来,我给你倒咸牛乳。” “……” 有隔断挡著,沈清棠看不见她们的表情,但是可以想像沈清丹同桌的人都多尷尬。 平日里,店里来的仕女们,大都是关係比较近的朋友。 不管吃东西还是说话都特別自在。 今日这一桌,气氛……挺尷尬的。 就听沈清丹一个人咋咋呼呼。 中途,沈清丹到后院上厕所,沈清棠听见一桌人齐齐鬆了口气。 还有一个姑娘朝县令千金抱怨,“芸芸,你为什么带上沈清丹啊!她一个流放犯跟咱们坐一桌,晦气!” “別这样说。”县令千金柔声制止,“背后不论人是非。” 隔间里安静了会儿。 大抵抱怨的人做了鬼脸或者其他表情。 县令千金近乎无可奈何地补了一句:“也不是我想带著她。她天天到我家缠著我,我也没有法子。” “虽说她是流放犯,但,之前好歹也是京城的官家千金!听说她爹原来是三品京官,比咱们北川最大的官都大许多。可她怎么这么……” 大抵是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词,顿了会儿才补充完,“討人厌!” 同桌另外一个姑娘道:“大约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她大概就是这种性子。” “芸芸说的对。你们难道没发现,她除了对著芸芸有笑脸,对著咱们都是鼻孔朝天吗?真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看不起咱们。” “还用问?肯定是还做回京城的春秋大梦呢!我听说她那流放犯的爹正在四处活动关係。 本来是想走如意爹爹的门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走成,现在才转头投芸芸家的门。” “芸芸,你最好劝劝县令,千万不要跟她家打交道!有其女必有其父。估计她爹也是这样势利眼!” 县令千金嘆息,“我哪能做的了我爹的主?好啦!大家吃东西吧!点了这么一桌子,不吃完太浪费。人家沈掌柜辛辛苦苦做半天呢!” “行行行,不说了!芸芸你就是太好心。不过就算你劝不动县令也別跟沈清丹走这么近。 我听说她爹现在就靠卖女儿跟咱们北川有权有势的人打交道。 沈清丹一个庶姐嫁给王员外当了九房小妾。另外一个庶姐嫁给东城首富贾举人当续弦。还有一个听说想跟陈家攀亲戚,但是被陈家拒了。” “笑死!大概也就他们这种刚来北川的蠢货不知道陈家门槛有多高。送个庶女出去就想攀亲带故。想跟陈家攀亲带故的人多了去了,她算老几?” “就是。这么说吧,只要陈家点头说要我,我爹能连夜把我绑了送到陈家去。哪怕是给陈老太爷做妾。” “別闹!陈老太爷都要到古稀之年了,怎么还会娶妾?又不是那谁……” “所以说才说啊!陈家门槛之高,哪里是一个庶女能攀上的?別说庶女,就是沈清丹人家也看不上。” “那……被陈家拒的那个庶女最后嫁到谁家了?” 第214章 你让我付钱?沈清棠,我可是你堂妹! “啊?我……我不知道。”方才还八卦的很起劲的姑娘突然哑声。 沈清棠挑了下眉,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过了一会儿,听见县令千金低低柔柔的开口:“嫁到我们家了。” “是我父亲新娶的姨娘。”县令女儿又补了一句。 別说桌上的姑娘,就连沈清棠都有些惊讶。 竟然是给县令当小妾去了? 惊讶过后又有些欷歔,同样是大伯的女儿,仅仅因为投胎的肚子不同,就被大伯狠心当了垫脚石。 大伯和祖母一门心思要回京城,应当从来没想过,假若他们真能回京,这些被他拋出去女儿该如何是好? 沈清棠可是亲眼所见沈清紫伤痕累累、枯瘦如柴。 幸好,她的爹娘是沈屿之和李素问。 儘管是县令千金自己说的,依旧没有人再接话。 好半晌,才有个姑娘好奇道:“芸芸,我没別的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县令和伯母感情那么好,怎么会……” 怎么会纳小妾? 她没问出口,但,所有的人包括沈清棠在內都听了出来。 恰在此时,沈清丹回来了。 沈清丹一回来,方才还聊的热火朝天的隔间瞬间冷了下来。 “我回来了!”沈清丹笑嘻嘻地宣告。 却无人回应。 沈清丹也不觉得尷尬,自顾自道:“你们还是少喝点饮品吧!后院是旱厕……” 沈清棠想,沈清丹还是变了不少的。 以前她似乎没这么没有眼力见,或者说没这么厚脸皮。 以前的沈清丹是骄纵,千金小姐脾气大。 看不惯谁扭头就走,可没见她巴结谁。 如今別人都明摆著不喜欢她,她却像没发现一样。 说话倒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 別人吃东西她说厕所。 一桌子人再无吃东西的兴致。 沈清棠听见县令千金喊:“沈掌柜,结帐。” 她刚想应声就听见沈清丹抢道:“不用结帐。这是我三叔家的店,这顿算我请你们!” “啊?”县令千金有些意外,“这是你三叔家的店?那沈掌柜是……” “是我堂姐。”沈清丹回答的乾脆。 沈清棠摇头,没再上前。 她怕县令千金她们尷尬。 毕竟刚才她们没少议论沈家流放犯的事。 恰好她也在流放犯之內。 不过她们只说了大伯,又没说三房,她並不在意。 还怕自己忍不住当眾抽沈清丹。 这会儿又是堂姐妹了?! 谁稀罕! 本来还想要结帐的县令千金见听到这里也没再坚持,道了谢先一步走人。 其他姑娘跟上,沈清丹最后。 “堂妹,留步!”沈清棠喊住沈清丹。 沈清丹回头,语气不太好,“叫我干嘛?没看我有事?” “你当我想搭理你?要不是你吵吵著要结帐,我才懒得叫你。这是帐单,你看下,如果没问题那就给下钱,银子或者铜板都可以。” “什么?”沈清丹像是受到了莫大委屈,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尖,“你让我付钱?沈清棠,我可是你堂妹!” “別说堂妹!亲妹妹也不行。我这人做生意素来讲究亲兄弟明算帐,一码归一码。谁也別想赖!不过,我可以看在咱们一个祖母的份上给你打个折。” 九九折不能再多。 还得学某些网购平台,搞双11大促,先涨价再打折,最后说不得比平时还要贵一些。 “你!”沈清丹气的不行,却无法反驳。 “奶糰子一百文一个,四个一共四百文。烤奶块,十文一块,一盘十块,一百文。豆沙牛乳四碗一碗五十文,共计二百文。咸奶茶一壶二百文,冰粉四碗二百文。烤肠一根一百文,四百文。总共一千五百文……抱歉啊!正好没有零头,也不好抹。 你看你是给银子还是给铜板?”沈清棠见她不肯接,直接把金额报给她。 沈清丹瞬间白了脸,一双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就一一桌子破甜点一千五百文?沈清棠,你怎么不去抢?” “我不像你们家就喜欢干抢劫自己人的事。”沈清棠別有所指的讥讽,“我家只做正当生意。 店里卖的甜点和饮品都是北川独一份。不像某些人,至今还不清楚自己的定位,挨多少遍打记不住什么叫祸从口出!” “我没钱!”沈清丹特別光棍地仰著脖子,不见半分心虚。 “没钱是吧?”沈清棠点点头,拿著帐单快步往外走。 一脸防备的沈清丹见沈清棠就这么放过自己,怔了下,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县令千金要钱。你没有钱,其余人总得有一个付钱的吧?我就认识她,当然是找她要。”沈清棠说著脚步不停。 沈清丹一听急了,追上来,越过沈清棠挡在门口,不让她出去,“你不能去!” 若真让沈清棠要帐要当县令千金脸上,还不得被她们笑死? 父亲知道了又得训她。 “你说不能去就不能去?凭什么?” “她们本来就看不起我,你若是去找她们要钱,她们岂不是更看不起我?” “就算如此……”沈清棠一脸莫名其妙,“关我p事?不去找她们要帐也不是不行。你给我?” 沈清丹摇头,“我没钱。” 沈清棠二话不说伸手揪著沈清丹的衣领往旁边拽,“让开!” “不让!”沈清丹双臂开张贴在墙上,死活不肯让开。 沈清棠以前还怕伤著肚子不敢大动作,如今卸了货,再没顾忌,扯动作越发狠。 沈清丹吃痛不说,力气也不敌沈清棠,眼看就被扯到一边儿,急道:“我给!我给还不行?!” 沈清棠没说话,只是朝沈清丹伸出手,掌心朝上。 不言而喻:给钱! 沈清丹摸遍浑身上下,掏出了五十文,又气又委屈道:“我只有这么多。” “那我还是得去找县令千金。”沈清棠收起五十枚铜板,继续朝外走,还不忘吐槽沈清丹,“没钱你学人家请什么客? 敢情是想慷他人之慨?就咱俩这关係,你凭什么觉得我这个『他人』愿意当冤大头?” 也是奇怪了,沈清丹这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不要脸的自信是哪来的? 第215章 县状元 “我给你写借据行不行?”沈清丹怕沈清棠真去找县令千金,她实在丟不起那人。 只得跟沈清棠伏低做小,“我攒够了钱就还你。” 心里暗骂:沈清棠你个小贱人给我等著。 沈清棠故作犹豫。 其实没什么好纠结的。 沈清丹身上肯定是没钱的,总不能真为这点儿钱找到县令家去。 真去县令家要钱,那要回来的除了银子还有可能是祸患。 若是不知道那个芸芸是县令千金也就罢了,既然知道,高低得免个单送人情。 她可以送,沈清丹不行。 一千五百文,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想糊弄她? 门都没有。 沈清棠很好说话的拿了张纸递给沈清丹,“行,你写吧!” 沈清丹一听让写借据,顿时放鬆下来,很快写完一张借据,“喏,给你。” 沈清棠检查了一遍,把借据还给沈清丹,“不行!你都没写还款日期。本月月底之前还钱……我说月底你就写月底?你得写最迟还款日景和廿八年,闰二月廿八日。” 沈清丹这会儿变得很好说话,沈清棠让怎么写就怎么写,写完笔一扔,“好了没?” 沈清棠再三检查確定没问题,让她按了指印后点头,“你可以滚了!” “你……”沈清丹又想破口大骂。 沈清棠吹了吹借据上的墨跡,“怎么?不滚是想现在就还钱?” 沈清丹顿时闭上嘴,气鼓鼓的往外走。 出了门又倒回来,在门边露出半张脸朝沈清棠喊:“写了借据又怎样?我是不会还的!” 说完还朝沈清棠做鬼脸。 她就不还,看沈清棠能把她怎么样?! 沈清棠半点不意外沈清丹会耍无赖,把干了墨跡的收据收进口袋里,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想赖她的帐? 门都没有。 *** 沈清柯一路过五关斩六將,顺利过进入连復。 终於熬到了放榜日。 一大早,进城后,沈屿之和李素问看店。 沈清棠拉著沈清柯去布告栏前等。 一般没有仕女会在大清早跑来吃甜点,她可以看完榜再回来开二楼的店门 布告栏前等著的人並不多。 大抵因为,每考一场就放一次榜。 到最后这一次,能上榜的只有参加第最后一场考试的学子。 沈清棠他们从城外排队进来,再到布告栏这里,时间已经不算早。 没等多大会儿,张贴榜单的衙役就过来了。 沈清棠个子不算矮,但是北川人均个子高,她的身高在这里並不算出挑,想看见榜单上的字,得踮起脚,时不时还得跳两下。 沈清柯给她当人形拐棍,时不时还得嘱咐一句:“你小心点儿!別摔了。” 沈清棠看了会儿,人累眼睛也累,便放下脚跟休息,见自己都急得大冬天鼻尖冒汗,沈清柯还没事人一样,纳闷地问他:“哥,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紧张?” 看旁边几个考生都紧张到两个大男的抱在一起。 “考都考完了,现在紧张也没用。”沈清柯淡淡道。 他当然希望自己能榜上有名,最好是县案首。 因为县案首直接成为童生,也就是秀才,可以不用再参加府试,直接参加乡试。 只是…… 沈清柯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眼眸微暗。 他不可能是县案首。 沈清棠点头,“倒也是。” 很快,榜单张贴完。 沈清棠重新踮起脚,瞬间就落地,拍著沈清柯的肩膀大声喊:“哥!你考了第一名!你是县状元!是县案首。” 沈清柯似是有些意外,隨即想起什么,缓缓笑了。 他竟然是县状元?! *** 沈清柯考中县状元,对沈家来说是大事。 一家人早早关门回家。 回家时板车上装了大半车食材。 准备回家好好庆祝。 路过城门时,沈清棠还塞了些瓜子、生和块给城门守卫。 “我哥考中县案首,大家沾沾喜气!” 城门守卫对沈家人都熟了,也不客气,收了零嘴,嘴上也说些恭喜的话。 “咱们叫上郑老伯一家一块热闹热闹。”李素问提议。 大家当然都没意见。 连一向不喜欢占沈家便宜的郑老伯都没反对。 他说这是好事,得沾沾喜气。 於是谷里的人都纷纷下手忙活著张罗晚饭。 有抓鱼的。 有杀鸡宰鹅的。 年前买的六只鸡鸭鹅,总共就吃了一只鸡和一只鹅。 不是捨不得吃,是吃不过来。 过年过的嘴富裕了,不喜欢油腻偏爱青菜。 过了年那几天,沈清棠最爱的竟然是凉拌白菜。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忙,谷中还是有几个閒人的。 和果果,年龄小参与不了。 季宴时,病人一个,参与不了。 不过沈清棠认为,季宴时不参与跟生病没关係,看他平日做派,就是病好了也不见得是个下厨房的。 当然,还因为她也没下厨房。 如果她在厨房里忙活,高低得让季宴时干点活。 沈清棠在忙著做蛋糕。 晚上的餐桌上怎么能少的了状元糕呢? 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也没帮忙做晚饭,向春雨。 不是她不想,是她被孙五爷勒令不许靠近厨房。 “孙五爷多疼你啊!”沈清棠见向春雨噘著嘴回来,安慰她,“不让干活还不好?” “呵?他心疼我?”向春雨翻白眼,“他说我是浑身带毒的毒婆子,怕我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把毒物掉进碗里、锅里毒死你们。” 沈清棠:“……” 她也觉得孙五爷说的对。 还默默把做离向春雨近一些的蛋糕食材都拿到自己手边来。 向春雨哪能没注意沈清棠没怎么掩饰的小动作,更是短促地“呵!”了声,扭头就走,“我还不稀罕帮忙呢!有人做现成的吃我开心著呢!” 人多,晚饭是在户外吃的。 沈家小院里並不冷。 只是人多的时候连小院都觉得十分拥挤。 不小心就会人碰人。 沈屿之跟沈清柯背对背又撞在一起,倒也不疼。 但,次数多了会烦。 沈屿之当场立flag,“等过阵子不忙了,我要把院子再扩大些。扩的大大的,能在这里赶牛车。” 第216章 我不知道如今的朝廷,还值不值得我卖命 沈清棠第一个同意,她一边往桌子上布碗筷一边顺著沈屿之的话往下说,“不能只扩院子。我觉得咱们家房子总不够住,要不然再多盖几间房吧? 实在不行,把房顶拆了,再加个二层楼。” “你爷俩是打算用嘴盖?”李素问不客气地泼冷水,“从过了年到现在就没有一天能歇息,哪来的空盖房子?” 沈屿之哪敢跟李素问呛声,换了话题,“菜都上来了没?酒呢?今儿我得喝个痛快!” 转头朝郑老伯喊:“郑老哥,你得陪我。” 郑老伯乐呵呵地应下,“行!柯公子考中秀才是大喜事,得喝。”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算一组,院里摆了两组桌椅。 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一桌。 除了沈屿之、郑老伯、孙五爷以及当事人沈清柯之外,连李素问和向春雨都坐在了喝酒的一桌。 剩下的人都在不喝酒的桌上。 连果果都被抱了出来。 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两个小傢伙都已经两个月了。 白白胖胖,眼睛大大的,亮亮的。 小胳膊小腿上,都胖出褶子,像白莲藕似的一节一节的。 当然比足月生的单宝宝还要小一圈。 后来者居上,比果果还要胖一圈。 奶萌奶萌的。 小傢伙也喜欢热闹,咿咿呀呀的,谁逗都会呲著没有牙的牙床傻乐。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果果和大抵是异卵双胞胎,长得没那么像,性格也不一样。 不认生的是,逢人就笑的也是。 果果相对高冷一些,明明只是两个月的宝宝,却总严肃的像个小老头。 不爱说不爱笑不爱哭。 还得挑人抱。 若不是孙五爷和向春雨都一再说果果只是性格问题,沈清棠都怀疑果果是不是得了所谓的自闭症。 一向討厌人多的季宴时,难得老老实实坐在桌前。 还是不喝酒的这一桌。 虽说两桌没有分男女,但,不喝酒的这桌上除了季宴时一个男人都没有。 季宴时並不在乎面子,確切地说压根不在乎桌上除了他还有谁。 ** 菜餚理所当然的丰盛。 清炒时蔬、凉拌黄瓜、醋溜白菜、清燉排骨、红烧肉、腊肠摆盘、滷鸭货、叫鸡以及压轴菜铁锅燉大鹅。 每道菜都是两盘,一个桌上一盘。 滷鸭货当然是沈清棠做的。 鸡鸭鹅都杀了总得做出来。 谷中除了她没人会做鸭子。 鸭子,沈清棠想做脆皮烤鸭。 脆皮烤鸭挺费工夫,现在还泡在料桶里。 只把鸭爪、鸭头、鸭翅、鸭肠清洗乾净好做了滷味。 本想做久久鸭或者周黑鸭,可惜没有辣椒,只能做酱香的。 在沈清棠看来,没有辣椒的滷味没有灵魂,但是,可以给古人吃的新鲜。 至於烤鸭,得明天才能上桌。 叫鸡是现杀的鸡,掏空腹腔,塞入大料,用荷叶包裹好,外面裹上泥,埋在火堆下方烧的。 荷叶是干荷叶泡水后包的。 *** 吃饭时,沈清棠把一双儿女都送给其他人照顾。 季宴时抱,李素问抱著果果。 沈屿之作为一家之主,理所当然头一个举杯,“今儿,吾儿沈清柯高中县案首,开心!来,我敬大家一个。” 李素问笑话他前半截咬文嚼字,后半截又说白话。 “高兴嘛!”沈屿之嘿嘿笑,“从今以后,清柯可就是秀才了。咱们再使使劲,说不定他明年真能参加乡试。” “一定能!”李素问斩钉截铁道:“清棠说了,只有不放弃才能有希望。咱们去年冬天哪敢想沈清柯能参加科举考试?” 是,一家人时不时就会说沈清柯考中状元如何如何。 可那是艰难日子里的美好心愿。 心愿和现实从来都是天差地別。 一开始还以为不出北川就能参加县试。 结果年前一打听,想参加县试都得找保人。 他们初到北川人生地不熟,哪里认识什么保人? 所以渐渐,家里人都不再提科考的事。 怕沈清柯难过。 谁承想,一张香皂配方直接把沈清柯送进考场? 只能说,世事难料。 几杯酒过后,轮到沈清柯这这县状元发话。 沈清柯仰头干了杯中酒,才苦笑著开口:“我现在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我一举夺魁。哪怕夺的只是县魁。证明我还是有几分本事。 难过的是,这样的县案首当的什么劲儿呢?” 沈屿之以为沈清柯是说无法参加乡试的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子,別丧气!你年前时不还以为连参加县试都无望?哪里想到这会儿已经是县案首?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一点点做。总会有办法的。” 孙五爷和郑老伯也连连点头。 郑老伯也跟著劝:“柯公子,老汉我没念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去年我跟我老伴几度活不下去,全靠想救孙子那点儿念想撑著。 偏偏还救孙无望。我们老两口那心比寒冬腊月的天还凉。 是你,你们,一点点帮著我们攒够钱,让我把孙儿接回来。 也是你们收留了我们一家四口。 我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我还能有地种,有酒喝,有饭吃。 棠小姐说的对,要坚持,坚持下去才能有盼头,” 沈清柯摆摆手,“不是你们想的这样。不是盼头的问题。也不是能不能继续考试的问题。 撇开流放犯的事,就算我今天考中的不是县案首而是状元,我也不一定开心。 因为,我不知道如今的朝廷,还值不值得我卖命?” 沈屿之放下酒杯,沉声警告沈清柯:“慎言!你是不是忘记咱们一家是怎么来北川的?” 祸从口出。 就算谷中都是熟人,也不能妄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素问把沈清柯面前的酒杯拿走,“清柯,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沈清柯不光脸红,眼睛也红,“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县案首根本不是我考来的。不,是我考的,不是我是说我有本事考县案首,但不是这样当县案首……” 第217章 走后门的县案首 沈清柯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大家俱是一头雾水,单纯地认为沈清柯喝高了。 只是沈清棠听出不对,问沈清柯,“二哥,考试期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清柯点头。 他苦笑:“我这个县魁首和我参加县试的过程一样,名不正言不顺的。” “什么意思?”沈屿之不解,“怎么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因为我是走后门的县案首,而且走后门的不止我一个!”沈清柯轻敲桌面,“咱们走后门只是想要个参考资格。可別人走后门是为了当县案首。” 他转头看向沈清棠,“你还记得二楼为什么改名吗?” 沈清棠点头。 当然记得。 甜品店屡次被当做青.楼,可见她起名有多失败。 沈屿之皱眉接话,“为什么来著?哦!那三个喝醉酒的混混。想起来了!我还把他们送到衙门去了。那几个混帐不想去衙门,路上闹的厉害,还是几个好心人帮忙给扭送过去。 我记得他们都被打了板子?” 李素问不解:“不是在说县试的事?怎么又提起那几个酒鬼?” 想起他们对清棠说的话,她到现在还生气。 “不是三个,是四个,只是第四个醉鬼没上楼,被你们忽略了。因为那四个醉鬼里,有一个人本该是县案首。”沈清柯说完,又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两桌人齐齐怔住,除了还在咿咿呀呀的傻乐,其余人都茫然地看向沈清柯。 哦,还有季宴时。 他专注地看著傻乐的。 李素问抬手在沈清柯胳膊上拍了下,“胡说八道什么呢?喝醉酒你就去睡觉。县案首是你……嗯,你现在也是个醉鬼。这话倒也没错。” “娘,我还没醉。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沈清柯摇头,“县案首不是他,那是因为他好巧好巧进了咱家的店,又好巧不巧被我爹送去了衙门。” 连沈清棠都有些糊涂,“二哥,什么意思?你说明白些。” 沈清柯又干了一杯酒才开口,没说县试反而说起了以前的京城。 “不知道以前在京城是因为当局者迷,还是因为我们被祖父保护的太好,只知大乾繁荣不知百姓愁苦。” “本以为来北川这几个月,我已经算是见识了底层百姓是如何艰难度日。却不曾想,北川的水远比我想像的还浑。” “那一日,考完试我快出考场时,突然想起孙五爷给我做的膏药还有剩下的忘了拿,便又折返回去。” “当时考场中已经无考生,只有县令以及其他两位官员在院中聊天。我怕他们看见我多想,就躲在了一边,想等他们说完,我再去。却不想听见了一桩秘密。” “別看北川只是小小的县城,官员、乡绅却分了好几派。嗯……最少三派” 沈清柯伸出三根手指比了比,说到这里笑了笑,又抿了口酒,“你们压根想不到,表面上是亲戚且关係很好的县令跟王员外私下並不和。 他们当时在討论让谁做县案首。”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沈清柯放下酒杯,指了指自己,“不是我!因为他们第一个就淘汰了我。你们猜为什么?” “为什么?”李素问问。 沈清棠以问代答,“难不成以为你是王员外的人?” 沈清柯点头,一边点头一边低低的笑。 “是不是特別有趣?那时候才刚刚考完第二场,他们就已经在商討县案首是谁!” 那日,沈清柯觉得自己的心比外面的天还冷。 他在屋脊后藏了许久。 听到了很多秘密。 县令之所以失態到在考院內商量是因为他们原定的县案首人选出了问题。 被扭送到衙门三个到沈家铺子闹事的人里,其中个穿学士服的就是他们內定的县案首。 而另外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內定县案首的保人。 三个醉汉因为闹事被打了板子,根本坐不了板凳,自然无法参加第二日的考试。 再怎么內定也不能让一个缺考的人当县案首。 县令最气的是,人还是在他地盘上被打的。 都知道县令那两日忙著县试。 像醉汉到商铺闹事被打这种小事,根本到不了县令跟前,县尉或者典史直接就给办了。 在北川县,县令最大,是一县父母官,相当於县长。 县丞是县令的副手,算是副县长。 县尉和典史负责一县的治安和捕盗工作,相当於县公安局局长。 在北川,县尉和典史合二为一,甚至典史的权利渐渐比县尉还大。 而北川这几个一二三把手都属於不同的派系。 沈屿之之前虽是紈絝子弟,但对政系派系之爭並不陌生,很快明白过来,一脸恍然,“难怪那日几个醉汉被打板子打的那么狠!” 一般像醉汉闹事,又没真给沈家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並且还被“受害人”殴打过。 最多也就口头批评几句,各回各家。 可沈屿之把醉汉扭送到衙门,那日的典史或者县尉,只听他说完经过,当场下令打醉汉板子。 一人二十大板。 数目不算多,却打的很用力。 衙役打人那都是看人下菜碟。 有些看起来打的很重,声音更是像要打死人,实际上落下的板子轻飘飘的,二十大板打完连皮都不破。 有些板子看起来轻飘飘的,皮肉相交连点声音都没有,可落下的每一板子都能让人皮开肉绽。 当时沈屿之还以为那个下令的人是嫉恶如仇的好官,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些门道。 他嘆息一声,摇头,“无论哪里的官场都一样。” 大官场有大官场的是非,小地方有小地方的计较。 沈清棠沉吟片刻,“只怕那些人到铺子里来闹事也是有心人做的局。” 沈清柯有些醉了,反应没有平时快,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你是说,出手的是县令和王员外之外的第三派系?” 沈清棠点头,“对。二哥刚才也说了,小小的北川,官员们分成了三股以上的势力。 如果我没猜错,王员外那么痛快帮我二哥参加县试也是存了利用我哥之心。 我不知道他是另外安排了人去爭县案首还是觉得我哥当县案首也无所谓。” “明面上他们都以为我哥是王员外的人。自然会针对我哥设局。 若是那天二楼真的只有我,而我恰好真被他们……”沈清棠顿了下,“当作青.楼女子给糟蹋了。你们会怎么做?” 第218章 局中局 沈屿之拍桌子瞪眼:“他们敢!那我就跟他们拼命。” “我也跟他们拼命。”沈清柯也跟著发誓。 “对,你们心疼我,跟他们拼命。可是二哥,你还是考生,你要是跟人打到衙门去,会怎样?” 沈清柯放下了酒杯,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好在这个问题简单,不用思考就能答,“当然是取消考生资格!” 沈屿之略一沉吟,问沈清棠,“你是说那些醉汉是故意到咱们铺子来闹事?目的就是衝著取消清柯的县考资格?” 沈清棠耸肩,“不清楚。我猜是这样。” 李素问愤愤,“咱们走后门又不是为了不劳而获,只是想要个能参加县试的资格!我相信以清柯的本事,定能考中县案首!” 沈屿之在李素问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娘子你先激动。清棠刚不是说过,大概是冲王员外来的。” 向春雨不解,忍不住插嘴:“既然是衝著王员外来的,那应当就是县令一派的人干的吧?他怎么会派自己安排的县案首到你们家铺子里闹事?” “有句话叫『鷸蚌相爭渔翁得利』。大概就是说的县试这些人吧! 若是我猜的没错,是有第三股势力的人出手,把县令这方安排来闹事的真地痞流.氓换成了县令属意的考生。 这样打起来被取消县试资格的除了我哥,还有县令这边的考生。 那最后得到县案首的应该就是第三股势力安排的考生。 没意外的话,我猜攛掇这三个考生上楼闹事的应当是据说喝的烂醉没能上楼的第四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他们大概没想到沈清棠和一般姑娘不一样。 遇到口出污言秽语的地痞流.氓,既没有大喊大叫,也没让他们得逞。反而胆子大的还出手把三个醉鬼打了一顿。 让他们楼下等著“见义勇为”的人都没派上用场,只来得及把自己安排的“醉鬼”带走。 他们更没想到,沈清柯连面都没露。 那会儿他还在书局帮忙。 “清棠说的有道理。”沈屿之点头。 “那……”李素问一脸迷茫,她有点被绕迷糊了,“你们既然有人陷害沈清柯也陷害县令的人,县案首怎么又是沈清柯了呢? 得利的渔翁不有是咱们家了?” “要么是县令误以为王员外动手的,他不敢得罪王员外用我哥跟王员外示好。要么是王员外和县令发现有人给他们布局,放下成见一致对外。 县令的人已经折了,只能安排我哥上。 反正在他们眼里,我哥是流放犯出身,就算是县案首也翻不出什么浪。 也或许是三方角著,谁都没有得逞。最终的排名其实就是最公正的排名。” 最后一句话,沈清棠是对著沈清柯说的。 沈清柯摇头,显然不信,“一潭浑水里还能有清水?!” 见沈清柯整个人透著股子丧劲儿,沈清棠看不下去,冷声质问:“所以呢?你打算如何?” “我……”沈清柯茫然,“没想好。” “二哥,我问你,如果北川的县试乾乾净净没有人伸手,你觉得凭你的本事能得这县案首吗?” 沈清柯点头,“自然。” 不过是个小小的县试。 “既然如此你纠结什么?我问你,若是明年还有合適的门路能让你参加乡试你去是不去?” 沈清柯犹豫,“我不知道。” “你要去!”沈清棠声音並不大,还带著女子特有的温柔,却依旧鏗鏘有力。 沈清柯错愕抬头,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的目光和她的声音一样坚定。 “你总想当个为民办事的好官。努力为大乾的百姓谋福利。如今將逢乱世,你反而做起了缩头乌龟? 那你问问郑老伯……”沈清棠指著郑老伯,“问问和郑老伯一样的百姓们。他们是愿意要一个太平盛世的好官还是愿意要一个乱世中的好官?” 郑老伯没回答。 也用不著他回答。 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这样的世道,我们又是流放犯。我能做什么呢?纵使县试这一次最后的排名是公正的,是我应得的。那下一次的乡试呢? 要么主官公正,我根本没资格。若是还走捷径参考考试,我又如何能像这次这么幸运能考中呢? 就算考中了,就算我一路顺利能做官,我胳膊就能拧的过大.腿?” “哥。你不该说这话。你还记得那个耿直的收税官吗?”沈清棠见沈清柯点头才继续道,“若太平盛世,他应当就是公平正直两袖清风的好官。 他那样的性子,让他去收苛捐杂税,无异於折磨他。 可是你看,他干的很认真。如他所说,他改变不了其他人,但是可以坚定的做自己,在他的职责和能力范围內,儘量的公平。 哪怕我们並不喜欢他所谓的公平。 难道,你还不如他?” 沈清柯怔住,呆呆愣愣地坐在桌前,饭也不吃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季宴时黑瞳中红雾涌动,手背青筋凸起,指骨发白。 被他抱著的不知是被弄疼还是察觉季宴时情绪不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甚少哭,两桌人齐刷刷看向以及抱著她的季宴时。 季宴时已经恢復如初,有些手足无措地低头看著怀里的小不点儿。 第219章 月末盘点 月末,盘点。 沈记果蔬生鲜铺子: 零售收入去掉拉拉杂杂诸如办市籍、交税、印刷会员册子、海报、买农具等各项支出,余一百九十九两银子及七百二十文。。 入会费总共七十二两。 会员储值五百五十两银子。 收入共计八百零九两银子及七百六十五钱。 买铺子、买耕牛以及羊和猪总费三百一十点五两银子。 再减去办市籍、交税等等各项支出。 再还公中十四两银子。 给郑老伯发了五百文工钱,还给了二百文奖金。 最近著实太辛苦。 在沈清棠的提议下,沈屿之给自己发了两份工钱,一份大棚一份果蔬生鲜超市掌柜的,总共一千文。 给李素问、沈清柯各发放五百文。 沈清棠没要,她没怎么出力不用算工钱。 最终闰二月结余五百八十五两银子及五百二十文钱。 交到公中一百两银子。 因为涉及会员储值,不能像之前协议的交一半。 李素问抱著沉甸甸的银袋子,乐得合不拢嘴,“如果咱们能一直这么赚钱多好?” “想什么美事?”沈屿之摇头,“三月了,园户们也都开始种青菜。地里的野菜也开始长。下月的菜怕是要开始便宜咯!” “挺好的。”沈清棠觉得是好事,“虽说下月开始赚钱就少了。但是对咱们来说也能鬆一口气。咱们家的蔬菜哪怕日日限量售卖,也才堪堪供应。 下个月要再这样,咱们蔬菜怕是要断供。到时候倘若会员们闹著退费,咱们怎么办?” 买铺子的钱相当於预支收益。 真闹退费沈家还不起。 因为买铺子的钱就是透支来的。 无论古今,所有超前消费都是有风险的。 沈屿之点头,“清棠说的对。我寧愿竞爭对手多些便宜点买菜,也好过如今每日绞尽脑汁每天盘算菜能不能供应上。 別说我,郑老伯一把年纪都被逼得开始学算术,你们敢信?”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沈记生鲜超市开张时,种绿叶菜的两个大棚已经到了收穫时间。 每个大棚按最低供应量算大概有五百多斤,事实上全部加起来能有差不多七八百斤。 两个蔬菜棚这些天总共出菜一千五百余斤。 按每日供菜一百斤算,才刚刚够半个月的量。 可想而知,开门营业这一个月多点儿沈屿之每日活都过得水深火热。 当然,沈屿之也不能凭空变菜,既然能挣扎供应一个月的蔬菜还是因为有其他菜。 一部分是沈清棠年前种的香菇、蘑菇、木耳等。 尤其是菌菇类,一茬一茬的长,每天至少能给沈屿之解决十分之一的烦恼。 其次是,沈清棠做的猪皮冻、腊肠等熟食,每日也能给沈屿之解决十之一二的烦恼。 这样相当於蔬菜大棚每日还要供应七十余斤蔬菜。 但是,绿叶菜为主要供应棚,不代表其他棚不能供应。 像黄瓜、茄子等都陆续成熟,慢慢从日收十来斤到日收几十斤。 就这样此消彼长,沈记果蔬生鲜铺子才维持至今。 下个月其他大棚的蔬菜也会陆续能收穫,应当还没什么问题。 第一个蔬菜大棚里补种的油麦菜已经马上又能收割。 不过,郑老伯再三强调,“种完这一茬,要让大棚里的土休息休息。土生万物但也有灵。不间断的种植会让土地公公生气的,土地公公要是生气,咱们就种不好菜。” 郑老伯没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就归结为神灵说。 但,沈清棠明白,植物生长是要从土地里吸收养分和水分。 一茬接一茬的种,肯定会严重破坏土壤生態。 沈屿之也明白这个道理,表示等露天的菜发芽,就让这两个大棚的土好好休息。 也会去买一些粪肥上到地里,增加土壤肥力,等秋天再种。 沈家的蔬菜供应危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在其他人眼里,沈记果蔬生鲜超市是很牛叉的存在。 不仅大冬天能变出绿叶蔬菜,连黄瓜茄子都能种出来。 果蔬生鲜超市里的蔬菜种类越来越多。 才一个月,沈记果蔬生鲜超市在北川已经无人不知。 包括沈家大房二房。 二伯一家还好,大约是刚收了沈清棠家主动送出的香皂配方,也或许是还没收到消息,至今还没出现。 大房就不一样了,就算本来没听见消息,有沈清丹在,也得知道。 於是,在沈清丹打完借条的第二日,大伯一家就上门了。 好在他们来的时候,当日的蔬菜已经被抢光。 沈清棠和李素问正在打扫残局。 沈屿之赶回家种地,卖完就回了山谷里。 沈清柯还在书局打工。 自从那晚吃饭,被沈清棠骂醒后,沈清柯像是终於破茧的蛹,长出了属於自己的翅膀。 理想主义的沈清柯消失了,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终於明白这世界並非除了黑就是白。还有灰色地带。 用通俗的话形容现在的沈清柯的思想就是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 用唯美的童话形容就是柯王子终於从象牙塔里走了出来。 不管县试的局中局计中计真相如何,他到底是真案首还是假案首,反正最终他都如愿成了童生。 亦能沉下心在书局打工看书。 书局生意越来越差。 老话说饱暖思淫.欲,当人们吃饭都成问题时,看书的人越来越少,上学的人也越来越少。 书局掌柜,经常跟沈清柯诉苦,说单靠北川这些贵族买书买文房墨宝已经渐渐养不起书局了。 不要说盈利,交税都勉强。 ** 总之大伯和大伯娘到果蔬生鲜超市时,只有沈清棠、李素问在。 季宴时也在,只是在后院带孩子。 沈岐之目光在空荡荡的店里扫了一圈,皱眉问沈清棠,“你父亲呢?” “回家了。你有事?” 沈岐之拉下脸训沈清棠,“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没教养!开口说话连个大伯都不叫?” “那你也得配啊!你一把年纪为老不尊遇事把我推出去算哪门子大伯?我侥倖不死,好不容易捣鼓出点儿能养家餬口的香皂配方,你张嘴要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是我大伯?”沈清棠也不给沈岐之好脸色。 没人规定分家了还得做好亲戚。 以前她是怕沈屿之伤心,看在沈屿之的面子上才故作大方称呼他一声大伯。 如今沈岐之伙同祖母一起伤害沈屿之,沈屿之自己都冷心,不想跟他们多走动,沈清棠自然更不可能给他们好脸色。 沈清棠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你们若是来买菜,抱歉,菜已经卖空了。明日请早。你们若是来还钱的话……”沈清棠朝沈岐之伸出手,“一千五百文。给铜板或者银子都行。” 做生意的,哪有不备著剪刀的,给多大银子都能给他剪开。 第220章 还钱 大伯母一脸莫名其妙,“还钱?还什么钱?我们是来你们算帐的,没问你们要钱就不错了,还敢跟我们要钱?三弟妹……” 大伯母看著李素问嘲讽,“不是说你们这果蔬生鲜超市很赚钱吗?怎么还跟乞丐一样问我们要钱?怎么真觉得我跟你大哥好欺负?” 李素问如今经常跟顾客打交道,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对著大伯母唯唯诺诺的沈家三媳妇儿,不客气地懟回去:“你是不是说反了?你跟大哥是不是习惯欺负人了,不让你们欺负你们就委屈? 清棠说得还不够明白?买菜没有,还钱欢迎。至於算帐,我可不记得我们家什么时候欠过你们的钱!若是有,你把借据拿出来?” 真是贼喊捉贼。 也是奇怪了,在京城时,做梦都想跟这个大嫂打好关係,如今看她一眼就烦。 “你们拿不出来借据,我可是有沈清丹亲笔签的借据。”沈清棠转身蹬蹬上了二楼。 沈岐之闻言回头问大伯母,“沈清棠说的可真的?清丹找到她借钱了?” “我哪里知道?”大伯母摇头,“我觉得不可能。八成是沈清棠这死丫头在胡说!小丹最近一直跟县令家的芸小姐一起玩儿,怎么会跑到老三家来借钱?” 不过是开了个卖蔬菜的铺子,能赚多少钱?! 沈岐之闻言放下心,板起脸来吩咐李素问,“你跟老三说,让他明日来找我一趟。” 沈清棠怕李素问不好意思拒绝,抢著开口:“我夫君他没空。大哥大嫂,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如今就是小商户,需要开门做生意。 夫君跟你们这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惦记別人嘴里吃食的大老爷们不一样。 他得种地,天不亮就得起床摘菜,分菜,装车,再过来铺货。可没閒暇聆听大哥的教诲。 你要是有事呢直接说!要是非找夫君才能说,麻烦明日清早过来排队。” “你什么態度?”沈岐之见李素问都敢跟自己呛声,气得指著她,“不要以为你是妇人就敢对我如何!別忘了我还是沈家家主。” 李素问重重把手里的抹布扔在称重台上,绕著桌子走出来,停在沈岐之夫妇跟前一步远的位置。朝沈岐之伸出手,说一句,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们已经分家。我们『沈”家的家主叫沈屿之。 第二,你放心,全沈家人都会记得你这个曾经的家主是怎么把全沈家人带到北川的。 我前两天遇见三叔爷家二侄子的小儿子。他修城墙时,从城墙上掉下来摔断腿,如今赚不到钱,正在街上乞討,你去问问他,看他是不是也记得你。” “摆架子的时候,你是家主。负责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家主?享乐时你是家主,吃苦时你比谁都跑的快!” 沈岐之以前在沈家是俯视眾生的存在,即使到了北川,处处仰人鼻息,也会下意识在沈家其他人面前端起沈家主的架子。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弟媳妇指著鼻子骂。 气得直哆嗦,嘴里一遍遍的重复:“反了!反了!我看你们都要反。” 大伯母也很生气,不光生气还很诧异。 按理说,李素问如今成了士农工商中最低贱的商人,应该会行为处事越来越小家子气才对。 就像满大街那些商贩,谁不是唯唯诺诺见人先卑躬屈膝的作揖问好? 可李素问不像外面那些摊贩,倒像权贵人家后宅的夫人,穿的一般气色倒是极好。 面色红润,眼尾连细纹都像淡了不少。 看的她眼疼。 凭什么李素问越过越好,自己越过越差?! 如今京城寄来的银两一个月比一个月少。 这个月她给娘家去了三封信,连一封回信都没有。 沈岐之寄出去的信也大都石沉大海。 也就是嫁出去两个庶女,收了点礼金,要不然连下个月房租都付不起。 大伯母自幼长在后宅,最会喜怒不形於色,明明心里已经气炸了,恨不得撕烂李素问的嘴,抓她的脸,面上还得带著笑。 没办法,他们今儿来是有事找沈屿之,如今李素问半点情面都不讲,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大伯母拍了拍沈岐之,嗔怪道:“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非要跟我们妯娌一起说话。说不到一起你还生气。这样,你去门外等等,让我跟三弟妹说说。” 沈岐之有了台阶,“哼”了声,拂袖出了店门,临走前还给大伯母使了个眼色。 李素问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当她是瞎的吗? 她重新拿起抹布,开始擦称重台,擦完又擦货架,摆明了不想搭理大伯母。 大伯母像没看见一样,挨过来,跟在李素问身后,“三弟妹,你也別怪我跟你大哥刚才说话语气不好。著实是你跟老三做事不地道,把我们坑惨了。” 李素问起身,重重把抹布丟在木盆里,“大嫂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们做的事一件件一桩桩总把我们三房当傻子一样。 推清棠替清丹受辱不承认,逼的我们分家这些都不提,我们好不容易弄出个香皂生意餬口,你们二话不说上来就抢。 如今还倒打一耙说我们坑你们?你倒是说说我们家干了什么坑害你们的事?” 盆里的水本就是搓洗抹布的,肯定乾净不了。 四溅的水落到大伯母的裙摆上,立马就出现一抹深色湿痕。 大伯母差点气的差点绷不住,脸都扭曲了听见香皂两个字又生生忍下来,嫌恶的退后一步,不敢再离李素问太近,说上说著责怪的话,“说的就是香皂的事。你们明明知道,我们想要香皂配方是为了跟王员外搞好关係,给你大哥铺回京的路。你们怎么能把香皂配方给王员外呢? 你跟老三这么做不是坑我们是什么?” “你这话好生不讲理。”沈清棠从楼上下来恰好听见这句,人还在楼梯上就开口,“我问你,我祖母说要香皂配方,我们家给了没有?” 大伯母抿唇不语。 李素问乐了,话对著沈清棠说,却是给大伯母听:“怎么没给?还是你爹爹去送的呢!一张香皂配方抵一年的孝敬钱还是你祖母亲自点头的呢!” “既然如此。”沈清棠反问大伯母,“怎么能说我们坑了你们?王员外家就那里,你们能送香皂配方去给大伯换衙门差事,凭什么我们就不能跟王员外示好? 我们又不是没长嘴没长手,不需要你们借献佛。 你们只说要香皂配方,可没有不许我们把香皂配方给別人吧? 再说香皂配方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別说我们如今已经分家,就是没分家,我的东西送人也用不著跟你们匯报!” 说话间,沈清棠已经走到大伯母面前,她举起手里沈清丹亲笔写的借据,在大伯母面前抖了抖,“你应当认识你宝贝女儿的字吧? 看清楚,这可是她一笔一划写的借据。” 她另外一只手,掌心朝上伸到大伯母前面,“还钱!” 第221章 你连这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 一楼的沈记生鲜超市盘点完,二楼的堂客茶话会也得盘点。 二楼从前期筹备到闰二月末,总共支出一万零七百二十三文钱。 甜点、饮品的食材成本也包括在內。 入会费十九两银子。 会员储值一百四十两银子。 总共一百五十九两银子。 零售收入三万五千七百四十五文钱。 再还公中借来的七千文。 最终剩余四十七万七千零二十二文钱。 折算成纹银四百七十七两及二十二文钱。 减去会员储值的一百四十两,自己的月工钱一两银子,王如意工钱五百文,还有王如意的两成九十五两银子及一百零四文后,上交公中一半收入一百九十两银子零二百零八文。 沈清棠拿一两银子是因为她既是厨师又是掌柜跟沈屿之一样,一人打两份工。 最终余三百三十两银子及二百零九文钱。 其中,还有一张沈清丹打的借条。 上次大伯父大伯母到铺子里来,沈清棠把借据拿给他们要钱。 大伯父大伯母没想到沈清丹真打了借据,顾不上再找沈屿之说香皂配方的事,借著“回去找沈清丹问清楚”的由头转身跑了。 自那之后再没出现。 沈清棠屈指在借条上轻弹了下,还款日最后一天了呢! 今日盘点她没空,待到明日,她得上去要帐。 *** 二楼跟一楼不一样。 果蔬生鲜占的是季节优势,今年闰二月,最多再有一个来月,等蔬菜大面积下来,果蔬生鲜铺子的优势顿失,只能薄利多销。 而水铺子如果没有配方,其他人很难仿製沈清棠的甜点和饮品。 再加上王如意和回头客不遗余力的宣传,堂客茶话会在北川已经小有名气。 不单单是权贵家得千金,连一些后宅夫人都会来这里聚会聊天。 二楼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 天天满座。 沈清棠依旧搞飢饿营销。 一天只招待六桌。 上午四桌,下午两桌。 且有营业时间限制。 一天只营业三个时辰。 主要因为她早晨得从谷里出来进到城里,晚上还得再回去。 她还在哺乳期,晚上要照顾果果,精力有限,没办法准备更多的食材。 李素问见沈清棠抱著好几本帐簿,问她:“你水铺子都又开了新帐本,之前香皂的帐本是不是就不用了?合在一起是不是更省事?” 沈清棠摇头,“咱们年前做的肥皂和香皂和有这么多没卖出去呢!等卖出去再清帐。这个月忙的焦头烂额没顾上。 沈炎堂哥都来要过两回肥皂和香皂,孙姨娘一直喊著要我去清帐,我实在没空。” “你太累了。”李素问心疼,“要不,你教教我做糕点我去二楼给你帮忙?” “你也分身乏术啊!”沈清棠轻嘆,“我爹最近忙著开荒种地,每天只到城里卖个菜,家里的杂事和果蔬铺子的杂事都是你在处理。哪还能再帮我?” “要不,你找小云去帮你?” 李素问说的是郑老伯的儿媳妇儿崔晓云。 “我当然想过这事。娘,你忘了,崔晓云到谷里是躲她婆家的。若去城里拋头露面被抓回去怎么办?”沈清棠提醒。 古代女子是真的悲哀。 连离婚的权利都没有。 说是能和离,事实上,想和离流程也很繁琐,还得请男女双方的族长出面。 又有哪个女方的族长愿意自家有和离妇? 几乎没人点头。 可以说只要崔晓云的男人不休了她,她就离不了婚。 李素问点头,“倒也是。她年纪比我还小许多,就得困在这谷中。女子为人,实在约束太多,过得艰难。” 沈清棠点头,“慢慢会改变的。” 从封建思想的束缚中,一点点挣脱出来,逐渐有了社会地位。 这个过程很漫长很漫长,是数代女子心血换来的。 沈清柯自荐:“要不,我辞了书局,回来看著果蔬铺子,让娘去二楼帮忙?” “不行!” “想也別想!” 沈清棠和李素问异口同声地拒绝。 沈清棠在古代生活了一段时间,深知古代科举的难度比她参加过的高考难度大的多。 如果没有老师教,更得费时间在读书上。 要不然为什么会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诗句。 倚在窗口的向春雨,左瞧瞧右看看,突然兴致勃勃地开口:“要不然,你雇我吧?我可以学!你那些甜点我也挺喜欢的。” 沈清棠立马道:“娘,我觉得你说的对,我应该去跟云姐商量一下。大不了她在谷里做甜点,我负责带去店里卖。总好过我全程一个人对不对?” 李素问点头,“对。” 向春雨:“……” “不是,我说话你们娘俩听见了吗?我说我可以试试。” 李素问开始从钱袋子里开始往外掏银子,最近大家辛苦了,每个人的例银也该发一下。这个月我们赚钱了都多发点儿。 每个人二两银子,如何?” 沈清棠举手同意。 沈家四人加上季宴时,总共十两银子。 果果年纪小,但是也要穿衣吃饭,给他们一人一两银子。 总共支出十二两银子。 向春雨急了,“为什么王……他也有二两银子?” 他指的是季宴时。 李素问见向春雨终於忘了要做甜点的事,鬆了口气,解释:“季宴时从年前就跟我们一起挨冻受累的。一直也没付过他工钱。所以我们发例银的时候就算他一个。” 从年前就如此到现在都已经习惯。 向春雨:“……” 她也有帮忙……吃。 气鼓鼓的再次重申,“那我也要帮忙。我帮清棠做甜点好不好?” 她现在真的很喜欢沈家这一家人。 跟他们在一起日子不一定过的好,但是特別舒服。 哪怕身体很累,心也是舒服的。 李素问抱起钱袋子,转身,“你们先聊,我得去算一下公中的帐。” “我好像该餵奶了!季宴时,你把抱给我!”沈清棠喊著季宴时往外走。 向春雨拍著窗框问厅堂里仅剩的孙五爷,“你说她们是真忙还是故意不带我?” 孙五爷不客气地拆台,“还用问?肯定是不想带你!不是,你连这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你那双手摸过的东西谁敢吃?” 只怕吃完就到了阎王殿。 “你再说一遍!”向春雨炸毛。 “我再说十遍也一样。你个毒婆子做的东西没人敢吃!” “那我就毒死你!”向春雨从布袋里往外掏毒虫。 “哎呦!你个毒婆子,真想毒死我?” “……” 第222章 上门要债 三月初一,晴。 大清早天依然很冷,不过中午的阳光似乎暖了许多。隱约有春天的味道。 沈家人照例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整天忙忙碌碌。 天不亮就排队进城。 现在进城的手续越来越繁琐。 竹牌和路引一样都不少。 守城的卫兵似乎比之前又多了些,盘查时更细致了。 沈家人很听劝,陈队长说完第二日他们就去办了符牌。 他们是商户,肯定是竹牌。 最末等得符牌。 向春雨往往会排在沈家人后面进城。 她用的不是竹牌也不是路引,她拿出来的似乎是一枚玉佩。 不知道什么来歷,反正守城官看见之后,態度会明显变好。 甚至有几次,沈清棠看见那守城官兵看见时都想下跪,被向春雨拦住。 向春雨出示玉佩的速度很快,沈清棠没看清,她好奇心不是很旺盛,也从没问过。 到了西內城,沈清棠要跟沈屿之他们分道扬鑣。 她说到做到,今日就要上门要帐。 李素问和沈屿之要陪她去,被她拒绝。 “你们两个脸皮薄,若是祖母开口帮腔,你们就不好再开口。 我带两个宝宝和季宴时去。” 前者用来扮可怜,后者用来以暴制暴。 於是沈屿之和李素问去生鲜超市,沈清棠抱著果果,季宴时抱著,两个人並肩往大伯家走。 向春雨也跟著。 她纯属为了看热闹。 和果果一天一个样,越长越可爱。 身上还有一股奶香,看得沈清棠想啵一下。 自己生的孩子,想就行动。 沈清棠低头用额头蹭了蹭果果的额头,满脸母性专属温柔,“小傢伙,你怎么这么好看?” 自己生的孩子,自带滤镜,怎么看都好看。 向春雨点头肯定,“这俩小孩確实都挺可爱。果果能看出来比较像你。” 她觉得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像谁 。 “我的儿子当然像我!”沈清棠点头,一脸骄傲,“不过……” 她皱眉有些不解,“这性子不知道像谁。” 两个月的宝宝六十岁的既视感。 特別老成。 还是个小傲娇。 “都说外甥隨舅,大概隨沈清柯吧!”向春雨隨口道。 “……” 聊著天,三个人很快就到了沈岐之家得三进院前。 沈清棠把果果递给向春雨,又从隨身背著的双肩包里取出两小坨,分成四份,分別给两个小傢伙塞进耳朵里。 双肩包是仿照现代那种母婴包缝製的牛皮包。 大背包里背著的是两个孩子的换洗衣物和尿布。 中间有隔层。用牛皮就是为了防潮隔水。 前后左右的侧兜是布做的,分別装著水壶、手帕以及一些琐碎的杂物。 她又从背包里取出郑老伯家的锣和鼓槌。 鐺!鐺!鐺! 连敲三下。 吵得季宴时习惯性跃上屋顶,又跃了下来。 屋顶上风大,他无所谓,不能吹冷风。 向春雨则从自己得衣上掏了个洞,抠出两坨堵住自己的耳朵。嘴上埋怨沈清棠,“你倒是打个招呼再敲!我跟你说我要是聋了,你得给我养老。” 沈清棠歉意地点头,继续敲。 三进院有门房。 其实就是跟著沈家流放来的家奴之一。 他们是认识沈清棠的,也早就得了沈岐之的指示,不能让沈清棠以及三房其他人进门。 谁知道,早就想好的拒绝词一句都没用上。 沈清棠压根就没打算进门,而是在门前敲起了锣。 这条街上大都是之前京城的官员们。 他们即使流放至此,一些习惯依旧保留。 闭门不出,却能知晓整条街的动静。 沈清棠上次就试过,挺好使。 有用的招,不再多,好使就行。 她敢保证,这几下锣敲完,整条街的后门都有僕人竖著耳朵听动静呢! 沈清棠开始一下一下的敲锣,敲一下,喊一句。 “沈清丹,欠债不还,良心何安?” “沈清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人在做天在看。沈清丹你要再不还钱,我可就去衙门告你了!” “……” 门房听著动静不对,匆匆跑向院內。 没多久,沈岐之他们听见动静就跑了出来。 大伯母气急败坏地衝出来,指责沈清棠:“沈清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沈岐之也训沈清棠,“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到府里说,非要在外面嚷嚷?不嫌丟人是不是?” “笑话!你们欠债的都不嫌丟人,我一张要帐的怕什么丟人?昨日已经到了最后还款日。沈清丹要再不还钱,我可就去衙门告她了!” “你去吧!”大伯母冷哼一声,“当我不知道?那日沈清丹请的可是县令家千金。你去找县令要钱试试。看看他给不给你?” 第223章 缺德下流祖坟带冒烟 那日回来过后,沈岐之夫妇就审问过沈清丹。 沈清丹一开始还不承认,后来跟他们坦诚了事情的经过。 沈岐之骂了沈清丹一顿,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自家人吃几块甜点而已,不给钱又不是什么大事。 也就沈清棠会小题大做。 “县令女儿吃饭就不用给钱了?我去要债县令也不会说什么。本来人家县令千金请客,人家在我家店里办了会员,压根不用付钱。是沈清丹非要装大尾巴狼,打肿脸充胖子请人家吃饭,能怨谁?” 沈岐之示意下人去抢沈清棠的手里的锣,嘴里还训道:“老三呢?把老三叫来!自家侄女带几个朋友去吃些甜点怎么了?这都要给钱? 以前在京城时,沈清丹请你吃甜点的时候少了?还是没让你吃过贵点心? 商户人家当久了,怎么这么小气扒拉?” “是,我就小气!大伯你大气你先把银子还了唄?”沈清棠伸手,另外一只手背到身后,防止家丁上前抢锣。 向春雨和季宴时同时动手。 两个朝沈清棠伸手的家丁齐齐倒飞出去跌倒在地,同时捂著手在地上打滚 ,“啊!我的手!我的手好疼!” 沈清棠侧目,只见他们的手肉眼可见的肿起来,跟发麵馒头似的,还泛著黑。 沈清棠下意识看向向春雨。 向春雨摇摇头。 意思是,放心,不致命! 既然死不了人,沈清棠就不再管地上哀嚎的家丁,再次朝沈岐之夫妇伸手,“还钱!你们要再不还钱,我就从这里一路敲锣打鼓去县衙。 到时候看看县令是收拾我还是收拾你!” “你去!”大伯母不信沈清棠真敢到县令家要债。 县令办公在县衙,住在县衙后头。 她要真敢去,就相当於让县令丟脸。 看县令怎么收拾她。 沈岐之脸拉的很长,“胡闹!不过自己家人吃点甜点,要钱不说,还敲锣打鼓的!沈清棠你如今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这老三真是越活越回去!自己混不吝不说,连女儿都教不好!” “是,你有教养,你教的女儿好!你上樑不正下樑歪!你抢弟弟家保命的营生,你女儿到我店里来吃白食,打欠条不还可真要脸!。真是老鼠的闺女会打洞!强盗的女儿天生就是无赖!” 沈清棠反唇相讥完,又开始敲锣打鼓,一边敲一边县衙的方向走。 “大家都来看看!京城来的大官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带著两个孩子开个小店,无良沈清丹白吃白喝不给钱!我上门要帐还骂我!” “瞧一瞧,看一看,京城沈家不干人事!缺德下流祖坟带冒烟!欠债不还!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 向春雨默默后退一步。 沈清棠真敢说啊!她一个人带孩子? 那她跟她家王爷这会儿算什么?人形婴儿车? 沈岐之和大伯母互相对视一眼,都又气又急,却又拉不下脸来追。 大伯母跟沈岐之商量,“夫君,要不把钱给她?她这么满大街吆喝。清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沈岐之不想妥协,故作硬气,“慌什么?我就不信她真敢去!清丹又不会留在北川找婆家,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指甲都急得掐进掌心里。 死丫头!小贱人! 明明以前胆小怕事,是小辈里最好拿捏的一个,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早知道那晚把老二家的女儿推出去了! 老二虽然不吃亏,可没有老三这么混不吝。 沈清棠完全不是在嚇唬沈岐之,是真一路敲锣打鼓往县衙去。 大不了她想方设法把县令千金摘出来。 倒是沈岐之一家,王员外那条路走不通,又来走县令这条路。 不知他是不是真敢为了一千五百文钱,得罪县令。 用不上得罪,单县令知道沈清丹的人品应当就不会再让自家女儿跟沈清丹接触了。 沈清棠能想明白的道理沈岐之自然也能想明白。 他咬牙,张嘴吩咐大伯母,“你去……” 还没说完,如姑姑匆匆跑出来,对著沈清棠的背影喊,“棠姑娘,请留步。” 沈岐之又闭上嘴。 沈清棠故作没听见,又往前走了几步,眼看就要到胡同头。 “棠姑娘。”如姑姑到底年纪不小了,跑这几步气喘吁吁,“请……请留步。小姐想见你一面。” 不管沈清棠愿意不愿意都得跟著如姑姑走一趟。 大乾重孝。 *** 沈老夫人房间里依旧很凉。 甚至都不如能晒到太阳的院子里暖和。 沈清棠挑了下眉梢却没说关心的话。 常言道,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沈老夫人虽然没装睡,但是钻牛角尖的人一样叫不醒。 沈清棠从季宴时手里接过埋进门槛。 季宴时必然是不会进沈老夫人的门。 向春雨倒是无所谓,哪怕如姑姑不开口相让,也自顾自抱著果果进屋,拉张圈椅往门口拖了拖,抱著果果坐在门边晒太阳,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如姑姑看沈老夫人,沈老夫人轻轻摆手,目光在两个孩子得襁褓上落了落,“这就是那对龙凤胎?长得真喜人,一看就是有福的。” 沈清棠笑,不客气地应下,“嗯!是两个可爱的小傢伙!” 心想,你离那么远也能看见? 就罢了,果果离你三米开外呢! 沈老夫人示意如姑姑,“去我柜子里,给孩子拿个见面礼。” 主僕几十年,没头没尾一句话,如姑姑就知道沈老夫人要的是什么。 不一会儿,就从里间拿出两个小银锭递给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示意如姑姑给两个孩子,“如今家里落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小玩意。回去给两个小傢伙打个银鐲或者长命锁玩吧!” 沈清棠並不客气,收了银锭,说了声:“谢谢祖母。” 还象徵性的教怀里的,“,你要谢谢老祖宗哦!” 听不懂,露著牙床朝沈老夫人傻乐。 沈老夫人惊了,“她是能听懂?她喜欢我?朝我笑呢!好有灵性的孩子。” 沈清棠心道:她对谁都傻笑,不是你特殊。 当然,她不会让拆沈老夫人的台。 “棠丫头,你可是还怨祖母?”沈老夫人直白地问出口。 第224章 果蔬铺子被砸 换作其他人定得回一句,“孙女不敢!”。 再大的官碰碰见丁忧都得回家守孝三年。 连沈清柯参加县试做背景调查都有一句:不得隱瞒三年內丁忧。 意思是若是三年內有父母身亡的不得隱瞒。 守孝期间,同样不能参加科举。 长辈自责,晚辈定要揽责外加安抚。 可惜沈清棠不是其他人,神色淡淡的在沈老夫人坐的轮椅上落了落,“我怨或不怨有用吗?” 能改变你回京的执念? 想回京也情有可原,但拿別人家的东西来当垫脚石铺路,就过分了。 果然,沈老夫人一开口就是:“棠丫头,你还年轻。不懂大人的事。你也別怪祖母逼著你爹拿了你的方子。我也是为咱们一大家子考虑。” 沈清棠笑著反问:“祖母,这一大家子里可有我们三房?” “这是自然。你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能不管他?” “既如此,香皂配方能给大伯换衙门差事,给二伯换来合作的生意,请问我们家有什么?” 沈老夫人默了瞬轻嘆,“一个大家族,总要有人受点委屈的。老三,以前没管过家族的事,乍然也插不上手,只得委屈一二。” “呵!”沈清棠连应付都懒得,“是没管过家族的事还是一直不让他管? 当官的事我不清楚,毕竟我爹也没机会。 如今我们家做点儿小买卖,我爹做的挺好。没见他比二伯差哪儿!” 沈老夫人又是一声嘆息,“你果真是在怨我!是,香皂配方的事,是委屈你了。不过……” “把香皂配方一式好几份往外送,也是你的主意吧?”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她生的儿子她了解,面善心软,干不出这么损的事。 倒是这个在京城时最不起眼的孙女,来北川后一再让她刮目相看。 沈清棠眉梢轻扬,没承认也没否认。 只是…… 沈老夫人的语气不像是生气。 沈老夫人一把年纪早活成精,只要不涉及回京的事,还是挺清醒,笑道:“我猜清柯能参加县试应当就是你拿香皂配方去跟王员外换的吧?” 沈清棠不置可否地轻扯了下唇角,“没办法,指望別人不如指望自己。总好过拿钱打水漂吧?他若是有幸能高中,指定不能不管我和孩子吧? 最起码不会逼著我自縊不是?” 沈老夫人只挑著喜欢的听,也只回答想回答的,“柯哥儿是你们这一辈哥儿里最有出息的一个。若不是你大伯母后来生了清珏,你大伯父都想把清柯过继到他名下。 能考回京固然是一条光明正大的道,可是大道往往会绕远,没有想像中那么好走。” “祖母,您想多了。我爹和我娘没那么大野心,就希望我哥开开心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回京不回京的,我家没那么在意。” 沈老夫人自顾自道:“听说清柯考中了县案首。不错!爭取明年再把乡试过了。” 沈清棠:“……” 你当乡试沈家举办的呢? 说考就考,说过就过? 她还是忍不住掀唇讥讽,“就咱们家流放犯的身份,想参加乡试难著呢!最起码得掀拿银子打点吧?我们辛辛苦苦赚点银钱不容易。 前脚刚抢完香皂配方,后脚就又来我家打秋风。 就算薅羊毛也不能只可著一只羊吧? 祖母,麻烦你劝劝大伯,姓沈的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二伯不也还健在呢?还是说,谁老实就欺负谁?” 別管香皂配方用没用上是,就说抢了没抢? 沈老夫人问沈清棠,“丹丫头欠你多少钱?” “一千五百文。” 沈老夫人看如姑姑。 如姑姑一脸不情愿,见沈老夫人面露不悦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室內走去。 再回来时,拿了一锭二两的银子。 “银子我替丹丫头给你。別误会,我不是偏帮她。你开门做生意,她带人打秋风是她不对。这钱是该给。只是你在大街上敲锣打鼓的要债,丟的是整个沈家的脸面。 她沈清丹不要这脸,我一把年纪了丟不起这人。 长辈的事,都自有缘故。 不管你大伯要配方的事对还是错,你终究没吃亏,以后也別言长辈是非,对你名声不好。 好在东边不亮西边亮,你大伯在衙门的差事有了著落,清柯也考中县案首,都是咱们沈家的大喜事。 你看在祖母的面上,拿了银钱別再闹了,可好?” “我名声不好?我名声现在才不好的?我名声为什么不好的?” 沈清棠才不管谁给的,反正有人给就行。 她收了银子,从背包里数出五百文铜钱,连同之前沈清丹打的借据一併递给如姑姑。 沈老夫人没接沈清棠的三连问,皱眉,“给你你就拿著!” 怎么还找零呢? 感觉……不太好。 “我跟我爹和我哥不一样,我喜欢丁是丁卯是卯。沈清丹欠我一千五百文,我只要一千五百文。谁给都行,多给我也不要。” 沈清棠说著起身,“若是祖母没其他事,那我就告辞了。” 沈老夫人慾言又止,终只是摆摆手,长嘆一声。 如姑姑把沈清棠一行人送到二院门口,“棠姑娘,小姐她其实很想你们。若你们有空多来看看她。这人啊!上了年纪喜欢热闹。” “不敢来。”沈清棠皮笑肉不笑道,“我怕多来两趟,我们家连店铺都得搭进去。” 如姑姑:“……” 訕訕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沈清棠的话是噎人,也是实实在在的委屈。 目送沈清棠一行人走远,如姑姑摇头嘆息。 小姐为了香皂配方伤了三爷一家的心。 恐怕还信错了人。 说不得,最后真能带沈家回京的就是这个棠姑娘。 *** 沈清棠一行人,回到果蔬铺子,远远就看见围了一群人。 果蔬铺子生意好,每日开门前都排著长长的队伍,人多不新鲜。 可,这个时间,店里的菜早就该被抢光了,怎么还这么多人? 况且这些人压根不是在排队,而是看热闹的围在一起。 坏了! 怕是果蔬铺子里出事了。 第225章 过来,让爷好好疼疼你 沈清棠把果果塞给向春雨,转身就往果蔬铺子跑。 喊著让一让,仗著身材瘦弱挤到人群前头,一看眼前的情形顿时火冒三丈。 果蔬铺子被人砸了! 大门上方刻著沈记果蔬生鲜超市的店招要掉不掉。 门口一片狼藉。 门后边的收银台长桌翻倒在地,挡了大半的门。 沈清棠抿唇,一脸焦急地踩著倒地的桌椅进到店里。 店里更是一片狼藉。 货架横七竖八地歪倒在地,货架上的木筐被扔的满地都是。 有些木框因为暴力,四分五裂。 砰! 一个木框从墙角飞过来落在地上。 要不是沈清棠躲的快,这个箱子怕是要砸在她头上。 砸店的人还没走,五六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壮汉还在店里,砸墙上固定的货架。 其中一个拿刀的,把沈屿之和李素问逼在墙角,脚下踩著李素问平日里用来装银子和铜板的钱匣子。 还是个熟人。 虎爷。 沈清棠怒声喝止:“住手!” 虎爷温声回头,看见沈清棠眼睛一亮,脸上藏不住的不怀好意,流里流气地笑著,“小美人,你是来买菜的?你来晚了,这里没有菜,但是有你虎爷!过来,让爷好好疼疼你。” “你眼瞎?认不出你姑奶奶我?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离我家人远一点儿?”沈清棠握紧双拳又气又怕。 气自己大意,不该让向春雨跟著。 做了一个多月的生意,没遇见闹事的,差点忘记还有虎爷他们这么一伙人。 后怕沈屿之和李素问万一有点儿什么事,她会遗憾一辈子。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幸好,他们虽然狼狈,但是看起来似乎没受伤。 虎爷听沈清棠这话说得不客气,眯起眼打量沈清棠,认出她以后,脸都有些扭曲,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是你!” 他记得沈清棠。 只是沈清棠之前大腹便便,如今恢復细条条的,又逆光站著他才一下没认出来。 “我道是谁三番五次跟我过不去?”虎爷握著刀隨手在空中划了圈,“以前这里是饭馆时你就跟我过不去。那会儿你跑的快,我追不上你。你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开店?砸的就是你家的店!” 可谓新仇旧恨一起算。 沈清棠侧头,余光见季宴时和向春雨都出现在门口,顿时鬆了口气,腰杆又挺直了些,“我说哪来的野狗在我家铺子里乱吠?原来是你这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货。 季宴时,把他们都丟出去!” 沈清棠半点不觉得仗势欺人有什么错! 狐假虎威怎么了? 总比没权没势被人欺辱痛快吧?! 季宴时没动。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轻咳两声,退到季宴时身边,“揍他,中午给你做牛排还有你没吃过的甜点。” 季宴时有个毛病,別人不动手,他就不主动动手。 方才在大伯家也是家丁先对她动手。 向春雨:“……” 震惊地看著沈清棠,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用吃的引诱王爷去给打手? 沈清棠是不是疯了? 下一瞬,向春雨便知道疯的是自己。 季宴时单臂抱著,宽大的衣袖遮住大半个身子,微微侧身,像是遮住的视线,另外一只手隨意挥了挥。 正要嘲讽沈清棠的虎爷话都没出口,就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墙上,又摔落在地,吐出一口血,直接晕死过去。 向春雨:“……” 她在想要不趁早毒死自己? 怕王爷清醒后,记起自己看过他这么没出息的一面会了结自己。 长痛不如短痛! 向春雨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算了! 好死不如赖著活,多活一天算一天。 有生之年能看见王爷这样值了。 向春雨百转千回间,看见沈清棠叉腰训季宴时,“你就不能像上次那样值打断他肋骨?你把他打晕了,谁赔偿店里损失?从你肉钱里扣吗? 这回的代打服务差评,回头我要扣你两块肉!扣三天!” 季宴时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扔给沈清棠,转身走了! 剩下沈清棠站在一地狼藉中凌乱。 他几个意思? 交的是肉钱? 他不是不捨得给她?怎么又改主意了? 以前,每次发例银,季宴时都会直接把钱给沈清棠。 这回李素问发了例银,季宴时习惯性转身朝沈清棠伸手。 沈清棠都伸手要去接了,季宴时另外一条胳膊抱著的咯咯笑了两声。 谁知季宴时就把手收了回去,往怀里一揣不给她了。 谷中人为此还单独开了一个议论会。 可惜最终也没议论出个结果,而,正主绝对不会给他们解惑。 沈清棠还在腹誹,季宴时又转了回来,从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掌心里把银子捏走。 真的是捏,拇指和食指对在一起那种。 跟沈清棠完全没有肢体接触。 沈清棠“切!” 了声。 嫌弃她? 那还稀罕她生的孩子?! “不吃。” 沈清棠最近很少听见季宴时说话,乍然间没反应过来,“嗯?” “牛排,不吃。” 沈清棠:“……” 她错愕地张大嘴瞪圆了眼。 季宴时是在跟她谈条件? 她试探道:“你是说中午不吃牛排了?但是不能扣肉?” 季宴时点头。 见沈清棠明白他的意思,才再次转身离开。 沈清棠:“……” 喃喃自语:“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向春雨翻著白眼精准吐槽:“他要是假傻,会跟你在这里討论扣不扣肉的问题?” 但凡正常人,哪里会为一口吃食把人打到吐血? 帮沈清棠打了人,不等著沈清棠感谢都是大度的,还能允许她剋扣自己的饭菜? 几句话的工夫,那几个被季宴时出手嚇到的壮汉反应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地上的虎爷,瞬间作鸟兽散。 有抢著往门外跑的。 有去扶虎爷的。 还有抄傢伙扑过来要打沈清棠的。 竟然有一个壮汉还敢去跟沈屿之抢钱匣子。 如向春雨所说正常人不用等著沈清棠开口。 她是个正常人,所以她出手了。 一把虫子扔出去,就收穫一片哀嚎声。 不管是要往外跑的还是抢钱匣子的都被放倒在地。 一个个打著滚在地上哀嚎。 “啊!疼!” “痒!好痒!” “……” 第226章 痛打落水狗 沈清棠忙上前去扶起李素问,拉著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李素问没受伤,只是被嚇到了,浑身发抖,站都站不稳,却还是不忘把钱匣子抱起来。 沈屿之比李素问狼狈些,应该挨过拳头,眼角有淤青 ,嘴角破了点儿皮,衣衫上都有完整的大脚印。 沈清棠怒火中烧,打算学电视剧里一盆冷水泼醒虎爷,来一遍满清酷刑! md,她两辈子才转运有这么好的父母,谁也不能欺负他们! 刚回头就见向春雨不知道往虎爷嘴里塞了什么玩意。 眨眼间,虎爷抽搐了两下,一脸痛苦的睁开眼。 他抬头沈清棠就想骂,还没等张口就看见一条蛇在眼前朝著自己吐信子。 色彩如此鲜艷的蛇,一看就有剧毒。 他嚇得咽回骂人的话,討好的朝向春雨赔笑,“这位婆婆,咱俩无冤无仇的,你能不能把蛇收起来。” 沈清棠讥讽地勾了勾唇。 虎爷怕是许久都没这么规规矩矩,好声好气跟人打招呼了。 可惜,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爹,你扶娘到后院休息一下,这里我来处理。”沈清棠把抖到走不成路的李素问交到沈屿之手里。 沈屿之知道有季宴时他们在,沈清棠不会受委屈,点点头,抱起李素问往后院走去。 沈清棠自己弯腰扶起椅子,用舒服的姿势坐下,看热闹。 “婆婆?你叫谁婆婆?年纪轻轻眼这么瞎,我看你这对招子不要也罢!”向春雨说著手腕往前递。 五彩斑斕的毒蛇,一半身子缠在向春雨手腕上,另外一半支起来,吐著信子朝虎爷逼近。 虎爷嚇得连连后退,可惜他背后是墙,无路可退,一张黝黑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里嚇得胡言乱语,“不是婆婆!是婶子?” “大姐?” “嫂子?” “妹妹?” 虎爷每喊一个词,毒舌的芯子就离他近一分。 怕人被向春雨一怒之下给弄死,沈清棠好心地开口提醒虎爷,“你要叫小仙女姐姐。” 虎爷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怀疑沈清棠是不是给他挖坑,忙跟著道:“小仙女姐姐!小仙女姐姐!你饶了我吧!我错了!真错了!” 向春雨回头,不满地质问沈清棠,“你帮他?” “这是我们家的铺子,你弄死他了,我们得吃官司。”沈清棠无奈解释。 只要活著怎么折腾都行。 若是死了…… 他们家现在可没背一条人命官司的实力。 向春雨行事只看个人喜怒,不计后果,她不像孙五爷那么有分寸。 向春雨这才“哼”声,起身,对沈清棠道,“我刚给他餵了一颗毒药。你想要怎么惩罚他直接动手,他不配合我就把他扔出去!反正不死在店里就没事吧?” 沈清棠点头。 虎爷的脸更白了,人抖得跟筛糠一样,再无方才的囂张跋扈,求饶的话不要钱一样从他嘴里吐出来,“求你,求你饶了我!” 向春雨不说他还没觉得,向春雨一说给他餵了毒药,他此刻觉得哪儿都疼。 眼疼,头疼,肚子疼……浑身都疼。 “饶了你?”沈清棠蹲在虎爷面前冷声反问,“是我让你来砸店的?” 虎爷摇头,“是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有眼无珠冒犯到姑娘家里来。” “有眼无珠?未必吧?”沈清棠眯起眼,“我平日里在这儿,一个月都没见你们。我就有事就离开了一会儿,你们恰好就出现?” 那可真是巧的很。 而她不相信巧合 虎爷苦著脸討饶,“真是巧合。我前阵子肋骨不是断了吗?在家躺了一段时间,今儿头一次出门。” 说起肋骨,虎爷的手移向自己的肋骨,他感觉肋骨好像又断了。 沈清棠依旧不太相信,“这么巧?” “真就这么巧。我错了!”虎爷应的很快。 沈清棠目光四扫,在地上捡起一根货架上断下来的木棍,把有铁钉尖的一面对著虎爷,朝著他的腿狠狠往下砸。 虎爷在沈清棠找木棍时,鬆了口气,转眼见沈清棠拿著木棍打向自己,嚇得蜷成一团,连声尖叫,“我错了!” 沈清棠下手没有半分停顿,棍子狠狠落在虎爷身上。 她抬起手时,钉子尖上殷红。 虎爷的惨叫声瞬间响起。 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齐齐后退一步。 他们都没想到沈清棠一个柔柔弱弱逢人自带三分笑的少妇,下起手来这么狠。 沈清棠就是故意的。 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门外看热闹的人群。 “我沈家虽只是北川城里千百商户之一,却也不是谁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 收回目光,低头,俯视虎爷,“我再问你一次,谁让你来的?” 虎爷张嘴。 “別再让我听见你胡说八道,否则我下一棍子就打烂你的嘴!我从街上一路过来,街上除了我们家,都无事发生。” 虎爷確实不是好东西,可他以前祸害不会只盯著一家祸害,往往祸害一整条街的人。 之前,他如果到一条街上,一整条街的人都不得安生,跑的跑,哭的哭。 远远就能听见动静。 可这一回,沈清棠和向春雨两个人是一路逛回来的,路上並无半点骚乱。 可见虎爷是直奔果蔬铺子而来。 再加上他出现的时机这么巧,让沈清棠想不怀疑都难。 虎爷立马噤声,眼睛下意识往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里瞄。 瞄到一半见沈清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又收回目光闭上眼,一脸视死如归,“我自己让我来的!这条街的保护费本来就归我管,我来收费怎么了?” 沈清棠点头,把棍子扔下,转身往门外走。 別说虎爷就连向春雨都一脸莫名其妙,“你去哪儿?” “去隔壁铺子买绣针。” “买针?” “嗯,绣针又细又小,扎人不出血还疼,重点是仵作都不一定能验出伤。” 沈清棠答得乾脆。 紫薇被容嬤嬤用针扎最起码是两代小孩童年的噩梦。 虎爷:“……” 当我面议论怎么扎我,合適吗? 围观的人群又齐齐后退一步。 胆子小的还往后面缩了缩。 其中一个戴白色斗笠的女人,悄然离去。 第227章 我觉得你可以阉了他 沈清棠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眉眼里浮起困惑。 女的? “何必费劲去买。”向春雨又开始掏她的布包,“我这里有。” 沈清棠:“……” 她觉得向春雨的布包和哆啦a梦的口袋有异曲同工之处。 相同的是总能掏出千奇百怪出人意料的玩意。 不同的是,哆啦a梦总能变出拯救大雄的道具,而向春雨总能掏出不同的毒物。 连针也不例外。 向春雨举著一枚泛著幽蓝光泽的牛毛针给沈清棠,“诺!这个针足够细,一点都不会流血。上面还有毒,被扎的人会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痛。 不止痛,还痒!从皮到肉的痒。 更厉害的是还不会癒合!”向春雨笑的十分得意,“孙老头都治不好的那种。” 沈清棠:“……” 那是挺厉害。 可,她也不敢伸手碰。 怕自残! 向春雨掏出帕子捏著针尖,把还泛著银光的针尾端对著沈清棠,“拿针尾,针尾没毒。” 沈清棠接过针,走到虎爷面前蹲下,好心地徵求虎爷的意见,“你说,我扎哪里好呢?眼睛?” 虎爷抬手捂眼。 “不同意?”沈清棠针尖下移,“那我给你扎个耳洞吧?免费的不要银钱。”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虎爷一手捂眼,一手遮耳朵,另外一只耳朵抵在墙上藏起来。 无声的抗议。 沈清棠嗤笑一声,手毫不犹豫地扎向虎爷的大.腿。 仁慈,从来都不是用来对敌人! 想要在北川立足,就得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 打到他们不敢再打沈记的主意为止。 否则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沈记找事。 她总不能日日守著铺子。 季宴时向春雨他们终有一日会离开。 万事还得靠自己。 虎爷顿时鬆开遮住眼睛和耳朵的手,眼睛珠子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双手捂著大腿连声惨叫。 沈清棠说话算话,一点不客气的给虎爷又扎了个耳洞。 虎爷一手捂腿一手捂耳朵,疼得叫都叫不出来“嘶嘶”地直吸气。 沈清棠笑眯眯地跟向春雨取经,“向姐,你说下一针扎哪里好呢?” 向春雨看的特別爽,她就喜欢沈清棠这种蔫坏蔫坏的劲儿,目光瞄向虎爷的裤襠,真诚地给沈清棠出主意:“像这种脏心烂肺的人,不知道祸害多少女人,他不配有后,我觉得你可以阉了他。 忘记说了,我这针上涂的毒药也具备无痛当太监的功效。你可以试试!保管一针下去他这辈子都再也没法祸害女人!” “那得试试!”沈清棠说著针往下移,还闭上一只眼做瞄准状。 虎爷又痛又怕,生生嚇哭,捂著襠跪在地上,给沈清棠磕头,“姑奶奶,我真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饶了我!我真不能说是谁!” “不说也行。正好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了。”沈清棠点头,“说说砸我们家的店怎么赔吧?” “你说怎么赔?” “店是你砸的,你问我?” “那……十两银子行吗?” 沈清棠又开始瞄准。 “二十两!” 沈清棠抬手。 “五十两!”虎爷的声音急得有点劈。 沈清棠“哼”了声,手开始往下落。 “一百两!”虎爷闭著眼喊,“一百两!” 沈清棠收回手,“成交!不过只有钱还不够,我家店你怎么砸的怎么给我装修好。板材你们买,家具你们打。 听清楚了吗?我说的是你们!不是让你们僱人。 做的没有之前好,就重新打!懂了吗?” “懂了!懂了!”虎爷连连点头。 “懂了还不开始干活?” 虎爷呲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踢还躺在地上的打手,“还装死?听不见姑奶奶发话?干活!” 向春雨把沈清棠拉到一边,“就这么算了?不问出背后的人是谁?不怕背后之人下次还来祸害你们?” “我大概猜到是谁了。”沈清棠迷茫摇头,“虽然不知道怎么得罪她的。但是,暂时还不能明著翻脸。她……还不是我们家现在能正面硬刚的人。” 到底怎么跟她结仇的呢?! 沈清棠著实不明白。 *** 虎爷他们老老实实清理乾净店內的狼藉。 只是破损的货架,需要时间一比一还原。 “不要耽误我们家明日做生意。若我明日来,这里收拾不好……那你也別要解药了。” “我一定收拾好。”虎爷赌咒发誓。 有毒药在身,沈清棠不怕他反悔,把二楼和后院的门都锁好,准备出城。 再晚要关城门了。 临走还不忘警告虎爷,“你最好別再耍招。不然,你试试看我能不能找到你家给你做绝育手术?!” 虎爷听不懂绝育手术四个字,但是不难从沈清棠目光的落点猜出这四个字的意思。 双手捂著裤襠,头点的像鸡啄米,“明早之前我一定还原货架。也一定会准备好一百两银子。” *** 一直回到谷里,李素问的脸色才渐渐缓过来,晚饭都没吃,就回房间躺下。 这月余做买卖养出来的胆子被虎爷又给嚇破了。 沈屿之还好点儿,倒是是大老爷们,只是明显也是闷闷不乐。 沈清柯跟东家告了假,也回到了山谷。 沈清棠把他叫回来的,主要怕沈清柯晚上一个人留在城里不安全。 晚饭还是崔晓云过来帮著一起做的。 沈清棠餵完奶,哄睡孩子后,才出来吃饭。 桌前坐的人不少,除了季宴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肉之外,其余人都没什么胃口。 沈清柯和沈屿之是为铺子被砸的事上火。 孙五爷和向春雨是愁季宴时的事。 孙五爷今儿又收到王府的求救信。 可季宴时药也按时吃了,药浴温泉天天泡著就是不见好。 明显跟之前犯病时不一样。 最起码药不对症了。 可是想调理药方得重新把脉。 沈清柯问沈清棠,“你猜到虎爷背后的人是谁了?” 沈清棠摇头,“没有。” 沈清柯看她。 沈清棠一双无辜的大眼眨巴眨巴,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沈清柯:“……” 他看向春雨。 向春雨直性子,疑惑地问沈清棠,“你不是说你猜到了?” 第228章 王爷,你恢復神智了? 沈清棠半点没有被拆穿的羞囧,理直气壮地胡诌:“我那是怕你毒死虎爷隨口胡诌。虎爷本就是北川恶霸,他砸店真不需要人指使。” 沈清柯没再问。 只这么一句,他就知道沈清棠不说是怕父母担忧。 等明日私下再问也不迟。 向春雨心里装著事,也没再多问。 对她来说,虎爷是路人甲,王爷是眼前难。 匆匆吃过晚饭,心事重重的沈家人和季家人早早散了各回各屋。 季家人是指季宴时、孙五爷和向春雨。 季家人內部还分为三派,彼此独立。 除非涉及季宴时的病,向春雨才会和孙五爷短暂讲和。 向春雨跟著孙五爷进了他的房间占了他的床。 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床上,皱眉道:“王爷的事不能再拖了,你要治不好他,我就得出手。伤身总比大家同归於尽的好。 你最近在山谷里过著太平日子,是不是已经忘了外面是什么世道?!” 孙五爷重重嘆息一声,没再像以前一样反对,在床边的桌前坐了下来跟向春雨討论季宴时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一直月亮高高掛,两个人还没討论出怎么放倒季宴时。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向春雨和孙五爷齐刷刷看过去。 季宴时跨进房间,清澈的黑眸里暗流涌动,微微泛著红。 他手里捏著三封信放在桌上,同时伸出双手给向春雨和孙五爷,“把脉!” 同样的两个字,明显多了上位者的霸气,带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孙五爷一脸惊喜,“王爷,你恢復神智了?” 季宴时摇头,“维持不了多久,你们把脉,我说。” 孙五爷和向春雨忙伸手。 向春雨知道季宴时龟毛,给他把脉先垫了一层乾净丝帕才伸手。 “这三封信是我趁短暂清醒时一点点写的。你们把它们送到出去。另外,传令给秦征,两国一定会议合,到时候秦家军必然是牺牲品。 让他边打边退……若是不行,就放弃边关。在议和之前,让把军中十万精锐换出来,化整为零!” “传令给季影,让他扮作我进京应付龙椅上那位。” “传令给季一……” 季宴时眼中红光变炙,下一瞬,从孙五爷和向春雨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恢復成清澈的黑眸,似有些迷茫地瞥了孙五爷和向春雨眼,扭头走了。 走了? 孙五爷和向春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把出什么了?” “你把完脉了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 彼此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一句话就知道对方都没把出来。 向春雨“哼”了声,笑话孙五爷,“庸医!” 孙五爷瞪眼反驳:“你不是庸医,那你把出什么了?王爷他是什么病症?” “我……我忙著听王爷的吩咐,分心了!”向春雨理直气壮道。 孙五爷没好气道:“谁不是呢?” 他低头拿起桌上的三封信,愁眉苦脸道:“干了一辈子郎中,临老只能当只信鸽了。” 向春雨乐观些,“王爷既然能醒第一次,就能醒第二次。咱们等下次再把就是了!” “你想的倒是不错。要靠王爷自己清醒,还要咱们两个做什么?” “那你说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要不然你把王爷毒晕给他再把一遍脉?” 孙五爷被向春雨被噎得哑口无言。 向春雨看著孙五爷手里的三封信,“你说王爷什么时候写的信?你跟他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就没发现他什么时候清醒过?” 孙五爷摇头,捏著手里的信笺,“这三封信都很薄,信封上的字跡也潦草,应当是王爷匆匆写下。” “他整日里不是打坐就是在屋顶上,我腿脚不好上哪看他去? 现在倒是不怎么上屋顶了,就整天守著两个小娃娃。” 顿了顿,孙五爷胳膊支在桌子上,身子往前探,眼睛盯著向春雨,“你刚才给王爷把脉真没探出点儿什么?” 这么明显的试探语气,向春雨再不过脑子也能听出来不对,眯起眼跟孙五爷四目相对,“你的意思是你探出了什么?” 孙五爷犹豫了下还是开口:“王爷的脉象跟之前几次神智受损不太一样。他的脉象中……” 孙五爷说到一半顿住,满脸的百思不得其解,“似乎还有其他的。” 可惜探的时间太短,加上王爷说话他分心听,没探出来。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他。 向春雨是真没探出来。 王爷平时不喜欢人近身。 她掏丝帕再隔著丝帕把脉就浪费掉一部分时间。 而且她善毒,医术本就比孙五爷差,再隔著丝帕还要听王爷说话。 是真没探出什么。 “唉!”孙五爷一脸懊恼,“错过了一次 大好机会。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等到王爷清醒。” 向春雨也点头,“谁说不是呢?我还有很多疑问等著王爷给我解惑。” “嗯?” “比如他是怎么在沈清棠生孩子时找到我的?” “以前在府里也没见过他喜欢小孩啊!现在怎么对果果那么上心?” “王爷以前不是非云锦不穿?现在怎么布衣服都穿得这么劲儿?你让我带过来的衣服现在还在北川城里放著呢!” “以前织染局染出来的云锦顏色有半点偏差他都不穿,为何现在那么明显的顏色他都穿?” “那两个孩子难不成是他生的?” “两个孩子身上的衣物是不是他惯用的云锦?我怎么看著那么眼熟?” 孙五爷听著都是些没正事的疑问,缓缓放鬆了身体,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抬手,“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不止是王爷惯用的云锦。那就是王爷的衣服。之前破了,被沈夫人拿去裁剪掉破的部分给孩子做了衣物。” 向春雨:“……” 感慨:“还是今晚出现的那个王爷熟悉,谷里天天相处的这个我觉的我压根就不认识。 哪是心智受损,简直就是被人夺了舍! 你都不知道,他今天还因为两块肉跟沈清棠討价还价!”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来的晚没见王爷以前为了吃块肉都帮沈清棠干了什么。” 简直就是沈清棠的专属僕人。 还是集小廝、车夫、护卫、杂工於一身的那种。 向春雨:“……” 第230章 狗咬狗 离果蔬铺子最近的医馆大约五十丈远。 沈清棠和向春雨溜达到医馆跟前时,虎爷一行人还没出来。 “咱们要进去吗?”向春雨问。 “不用。咱们在这里等就行。”沈清棠摇头,在医馆对面的餛飩摊子前坐了下来,要了两小碗餛飩。 “你最近是不是饭量有点过大?”向春雨狐疑地上下打量沈清棠。 这么能吃,却不见胖。 沈清棠无奈嘆息,“大概给两个小傢伙餵奶的关係。” 她现在的饭量比季宴时都大。 吃的多,饿的快。 还好没怎么长肉,只是比之前略丰腴一点儿,显得更健康了些。 向春雨点头,深以为然,把自己面前那碗餛飩也推到了沈清棠面前,“我不饿,你吃吧!”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虎爷其中一个手下从医馆出来向远处跑去。 向春雨怕沈清棠没看见,还特意指了下,“他去干什么?” 沈清棠摇头,“不清楚,不过,他应当还会回来。” 约莫过了两刻钟,沈清棠第二碗餛飩刚刚吃完,那个跑出去的打手果然又跑回了医馆。 没多久,虎爷就被两个人搀扶著从医馆里出来。 沈清棠结了帐,跟向春雨两个人不远不近的跟著。 虎爷他们也没有走远,只是拐进医馆前面一条行人较少的岔路胡同。 胡同里停著一辆华丽的马车。 车窗上的帘子被掀开,看不清脸,一只看起来保养得宜的手搭在窗边。 沈清棠和向春雨没敢离太近,听得也不算清楚。 隱约听见一道女声怒声质问:“你真把银子给他们了?你是不是疯了?那是我为了帮你,从上交给知府的税银里挪用的。不还回来,你等著掉脑袋吧!” “表妹,沈清棠那个毒妇放蛇咬我。我不敢不给她啊!”虎爷举著手凑到车窗前,“你看,蛇咬的牙印还在这里呢!我刚从医馆里捡回一条小命,头至今还是晕的。” “再说,表妹你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吧?我都说初一不易出门,想初二再来,是你非让我来找沈家麻烦!现在出了差池你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吧?” “谁是你表妹?”马车里的女人並不买帐,“你不过是我舅的侄子而已。 我让你找沈清棠麻烦没让你找沈家麻烦!我说的是砸二楼,由头都给你找好了,你非要去一楼打砸抢! 如今我能如何?总之,你得想办法把银子要回来,不把窟窿填上,咱俩都玩完。” “我怎么要?拿命要吗?话说,你好歹也是……就连一百两银子的体己钱都没有?你拿出来垫上不就完事?”虎爷不满地抗议。 “你是不是缺心眼?我要有一百两银子,我会把税银拿给你?我不管,三天之內,你必须把这笔钱补上。补不上,谁也救不了你!” “……” 春寒料峭,听墙角冻得沈清棠发抖,招呼向春雨离开。 向春雨失望地撇撇嘴,“我还以为会看见男女私会的戏码,没想到就是狗咬狗。” 两手互相搓著企图通过发热取暖的沈清棠朝向春雨竖起拇指,“向姐,你总是能这么精准的一语中的!” 总结的相当到位。 向春雨点头,不客气地收下沈清棠的讚美,“那是!不过……” 她话锋一转,纳闷道:“我隱约好像听见那个虎逼玩意说女的是县太爷夫人?” 沈清棠知道向春雨身手虽没季宴时好,但,多少也是有些功夫在身,能听见虎爷的话不算意外,点点头,请求,“別跟我父母说。他们都胆小。” 她上次就有点怀疑,这回虽然没听见虎爷的话,但是看见车窗上那只手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只手上戴的戒指,她在寿宴上时看见过。 不止县令夫人有,王员外夫人也有。 王员外夫人年龄大些,手没这么白细。 向春雨见过李素问被嚇破胆的模样,深以为然,点头承诺,“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你们不是才来北川县不久?你是怎么得罪一地父母官夫人的?” 沈清棠摇头,也十分不解,“我上一次见她还是在我祖母的寿宴上。而且我们连话都没说一句。倒是我想做生意时,还特意去县衙拜了拜码头。 给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送了点儿小礼物,其中也包括县令夫人。 当时就感觉她不太喜欢我,所以我也没再冷脸贴热屁股。” 她又不犯贱! 別人明摆著不喜欢她还上赶著去受白眼。 顿了顿,沈清棠补了一句,“听我哥的意思,县令和王员外不和,没准以为我们家是王员外的人,故意找我们茬?” 向春雨摇头,“不是你们,是你!她说的很清楚,针对的不是你们家只是你一个人。” 沈清棠:“……” 说的跟她是红顏祸水似的。 向春雨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她自问跟这个县令夫人今日无仇往日无怨,她为什么要对付自己? 沈清棠百思不得其解。 向春雨摆摆手,“管她呢?!横竖人家不打算跟你和平相处,你想明白缘由又能如何?不如想想你打算怎么对付她?” 沈清棠有些头疼,“我们如今是北川百姓,归北川管辖。我们还在城里做生意,我哪有对付县令夫人的本事?” 真不是自谦。 自古有云:民不与官斗。 她只穿越来了灵魂没有金手指,不能大杀四方。 人家隨便找个理由弄死她,她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向春雨立马就要往口袋里掏,“那我去毒死她!死人就没办法再找你麻烦。” 沈清棠哭笑不得,“向姐,谢谢你这么帮我。不到万不得已,咱不走杀人这一步。 当浪跡天涯的逃犯哪有当市井小民舒心。 再说,这位县太爷夫人似乎对我有私怨,她应该是瞒著县令找我麻烦的。如果县令假公济私以权压人,我应当能应付的来。 若是不得已再麻烦你出手。” 沈清棠来自现代,对生命有敬畏,杀人的事她干不出来也很难接受。 当然,若是人把她往死路上逼,她也不介意自卫。 “你怎么这么肯定不是县令要对付你?人家夫妻一体,看你是个女的让自家夫人对付你,不是情理之中?”向春雨不解。 第231章 它有一个新的名字叫辣椒 “若是县令要对付我,用不上打砸抢这么低端的手段。他只需要隔三差五找个由头让我们家不能开门做生意就够我们受的。 更不可能受我们威胁就让虎爷赔一百两银子给我们。” 提起银子,沈清棠加快脚步,“咱们得快点回家。向姐,麻烦你帮忙跑一趟,把虎爷给的一百两银子送回谷中,再换一百两银子回来。” “为什么?” “虎爷给的这一百两银子上印有官印,我怕惹麻烦。”沈清棠喜欢未雨绸繆。 向春雨点头,“好!”。 两个人回到铺子时,店里的蔬菜还略有剩余。 李素问轻嘆:“这两天蔬菜卖得越来越慢了。” “正常。过两天田里的蔬菜都下来,会卖的更慢。该降价就降价,咱们这一个月也赚了其他园户一年的钱。接下来的重心是薄利多销,维护好咱们家的会员。”沈清棠安慰李素问。 他们果蔬铺子的会员含金量很高。维护好关係就是结交了半数北川权贵。 沈清棠找了个由头让向春雨带著百两官银回谷,自己到二楼,准备开门营业。 没想到,王如意已经到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她蹲在前厅门口,面前摆著几个盆,正在忙著种,白嫩的小脸上还蹭了些泥土。 像只可爱的小猫。 “你还会种呢?”沈清棠还以为王如意只会吃喝玩乐。 “那是!”王如意骄傲扬起下巴,“我也不是一无用处好吧?” 握著铲子的手指了指窗台、卡座以及角落里,“看!咱们店里多了些绿植,是不是看著更舒服更有意境了?” 沈清棠抬头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王如意带了几盆她不认太认识的绿植过来,店里顿时春意盎然。 草草和甜点一样都会让人愉悦。 一个赏心悦目,一个味蕾满足。 沈清棠不解的是,“你都搬来现成的盆了为什么还要栽种?” 王如意正在种的还不是苗而是种。 这要开得等夏天。 “因为这种我们家没有现成的,它长得特別快,两三个月就能开。可惜当年就会死掉。我想种它是因为它寓意好。它开的是白色五瓣小,很漂亮,结的果子红彤彤的也很好看。寓意著咱们店生意红红火火。”王如意解释。 沈清棠知道王如意特別喜欢水铺子,最近来的频率越来越高,还会帮著沈清棠招待客人。 “红红火火確实討人喜欢。”沈清棠点点头,进了厨房,突然想起什么,又从厨房里出来,弯腰去看王如意脚边还没种完的种子。 “你这些种子哪来的?你们家还有吗?” “有啊!”王如意莫名其妙看著乍然激动起来的沈清棠,“你想要吗?我们家还有不少呢!一个果子可以结不少种子呢!” 沈清棠伸手比划,“是这样上粗下尖的果子?是不是先绿后红?种子在果子里头?” 王如意点头,“对啊!你见过?” 沈清棠用力点头,“你家还有多少种子?能不能多给我点儿?我可以出钱买。” “不用买,我家好多呢!一个果子就能结不少种子。再说,这虽然稀罕,但也没那么稀罕,药铺里还有卖的呢!你想要多少,回头我拿给你!” 沈清棠:“……” 她问:“你们管这叫什么名字?” “番椒。” 沈清棠一脸兴奋的宣布:“从今天起,它有一个新的名字叫辣椒!” 所有番字辈的植物都是从漂洋过海进入到中原的。 包括辣椒。 辣椒刚进入我国时,確实是被权贵人家当观赏植物,还被中医拿来当药材治疗冻疮、寒滯腹痛等。 一直到下一朝代才被食用。 辣椒啊! 热门小吃的必备调味料。 在沈清棠眼里,这哪是辣椒?这是钱! 王如意:“???” *** 进了三月,天渐渐暖和起来。 家里的“地暖”关停也不会冷了。 反倒是在温泉池旁盖房的弊端渐渐显露。 夏天必然会很热。 比家里温度更重要的问题是果蔬铺的生意问题。 果蔬铺子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差。 如沈清棠所料,园户们的菜也陆续开始供应,他们都有固定的合作商家或者大户人家。纵使沈家果蔬铺子的定价跟市价持平或者略低於市价,销量依旧不算好。 连陈小公子家都很少过来买菜了。 好在大户人家不差这三瓜俩枣,暂时还没人来退款。 本来沈家果蔬铺子是自產自销,售价再低点儿也能有盈利,可防不住苛捐杂税。 三月初十,愣头青又带著人上门收税。 一通拨弄算盘后,宣布:“总共六千三百七十二文。” 李素问一听就急了,“我家果蔬铺子总共盈利都没这么多银钱,为什么要交这么多税?” 愣头青难得没像之前一样理直气壮,默了会儿才开口:“因为这个月开始又增加了三税四捐。你们开门做生意的还得交管理费,店铺开在街上还得有地皮钱,还有喝水税。当然,喝水税不是针对商户,是所有的人都得拿,毕竟大家都要喝水。” “四捐是春捐、水捐、人丁捐和商捐。” 愣头青细细解释了每一样捐的由来。 有些是临时捐,有些是长捐。 沈清棠只问了愣头青一句,“这样下去,老百姓还能活吗?” 商业街上,二月初因为办牙牌的事重新繁荣了几天之后,再次萧条下来,店门外又陆续掛出“吉铺出租”或者“吉铺转让”的招牌。 连生存都成为奢望的时候,谁还在乎是不是合法居民呢?! 愣头青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开口时只道:“请把你们该交的税交上,一文钱都不能少。 其他的,不是你们该管的,也不是我能管的。” *** 沈家回谷时,难免都有些不开心。 晚上泡温泉时,李素问甚至提议,“要不然,咱们不开店了吧?咱们这些人在谷里有地种,养些家禽,也能好好的活著。” 沈清棠摇头,“咱们户籍在北川,什么都不做也得交好几样税,比如人头税和新增的喝水税。咱们家耕牛也是登记过的,都要交税。不赚钱怎么交税?除非一辈子躲在山谷里不外出。” 第232章让 季十七把精锐將领和参谋都带进谷中 沈家比较特殊。 像郑老伯一家,只要能满足日常生活需求我,说不出谷也就不出谷了。只要亲戚朋友不到衙门立案,就没什么人找他们。 可沈家是流放犯,哪怕如今在北川行动自如,跟其他百姓无二也还是流放犯。 是衙门特別关注的特殊人群,要按时到衙门报备,若是过久消失,县衙一定会找他们。 倘若找不到还会层层往上报。 倒不是说流放犯多重要,也不是所有的流放犯都需要向衙门报备。 流放犯有很多种,一种是沈家这样被皇上下旨三族甚至九族抄家流放的。 另外还有一些人犯了罪,但又罪不至死,也会发配。 有的是刺字流放,比如在脸上刺上犯字,流放到某地。 像这样的个体犯罪份子,到了流放地若还活著,就真自由了。 这些的罪犯所属的衙门,比如大理寺之类的,能直接定罪,不用等皇上硃笔御批。 而像沈家这样被皇上下旨发配的,自然也要特殊照顾。 初到北川头三年要按时到衙门报到且要匯报行程和生活轨跡。 主要防著有些流放犯怀恨在心,万一偷溜回京,再去行刺皇上怎么办? 毕竟能被皇上下旨流放的大臣,一般都是能见过皇上的大臣。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流放犯想混进京,比一般老百姓都容易。 所以沈家想在山谷里隱居避世最起码也得等三年以后,甚至更久。 ** 隔壁男池的沈屿之也安慰李素问:“明帐上赔本就赔本吧!咱们暗帐上不还能赚一些?咱们又不贪心,能养家餬口就够。在山谷生活虽好,可这里离北川不远也不是真世外桃源。不说別的,最近山谷里毒虫蛇蚁渐多,要不是有向姐在,郑老伯就没了。” 向春雨在的地方,一般动物都绕著走。 沈家小院跟冬天一样,不见虫蛇鼠蚁,郑老伯家就没这么幸运,被毒蛇光顾。 郑老伯还被咬了一口。 幸好有孙五爷和向春雨在。 把郑老伯救回来之后,向春雨在日常生活区撒了些药粉。 按照向春雨的说法,只要不是老虎棕熊这种大型动物,药粉圈內,不会再有任何动物生还。 嚇得李素问忙把鸡鸭鹅都笼了起来,生怕它们一个想不开吃了向春雨撒下的药粉。 郑老伯更是把耕牛和羊群看的结结实实。 沈清棠帮腔,“我爹说的对。咱们没办法完全隱居。就算可以隱居,你想想我哥,一腔抱负,要在山谷里可真就抱憾终身了。 还有和果果。不管外面的世道多乱,总不能从根上就断了他们看看这天下的路。” 自愿隱居和被困隱居是两回事。 李素问点头,“你们说的是。唉!我也不是真想隱居,我就是生气!憋屈!” 若不是沈家遭遇特殊,换任何其他商户,这会儿都赔不起关门大吉算了。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往李素问身边贴了贴,“娘,我跟你说点儿高兴的事。” “嗯?”李素问挑眉,“什么高兴的事?” “我今儿去跟孙姨娘算帐回来看见我二伯和二伯娘了。” 李素问纳闷:“看见他们算什么高兴的事?”晦气的事还差不多。 “我二伯和二伯娘在摆摊卖香皂。” 李素问眉心紧蹙,“那更谈不上是高兴的事了!” 配方还是沈清棠卖给他们的。二哥和二嫂用他们的配方卖香皂赚钱,李素问心里只会不平衡。 “娘,你先听我说完。”沈清棠靠在温泉池边儿,“我二伯以前在京城做生意是因为我大伯当官才那么顺风顺水。” “做生意不说稳赚不赔也差不多。说是做生意他其实就是个甩手掌柜,按时巡巡铺子收收例钱。如今在北川做生意,事事得亲力亲为。” 李素问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好了几分,追问:“他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沈清棠点头,语气也带了笑意,“嗯。我去的时候我二伯和二伯娘在打架,一堆人围著看热闹,我和向姐也去凑了个热闹。”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二伯二伯钱前脚刚被官差收了牙钱,后脚又被虎爷砸了摊子。我二伯怪二伯娘没眼力见,看见虎爷来没告诉他。要不然能和其他摊贩一样躲开。” “二伯娘则嫌弃大伯是守財奴,明明给虎爷一两银子的保护费就行,非不给,被砸了摊子岂不是要赔更多?” 李素问果然笑了起来,“哈哈!活该!他们也有今天。” 沈清棠点头,“二伯和二伯娘当街打架,互相推諉。尤其是我二伯娘,跟市井泼妇也没两样。” “可惜,我没看见。”李素问略略有些遗憾。 “明日你可以去集市上转转。我听其他人说,我二伯和伯娘最近经常去集市上摆摊,两口子隔三岔五就打架,已经是集市上的集宠了。” “集宠?” 沈清棠暗自懊恼,又嘴快了,解释:“就是成为集市上的显眼包,供大家茶余酒后谈笑的乐趣。” 李素问:“……” *** 入夜。 季宴时再次推开了孙五爷的房门。 孙五爷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从枕头下方掏出三封回信递给季宴时,“王爷,他们的回信。” 孙五爷知道季宴时清醒的时间不长,直接把信封拆了一直放在枕头下等著季宴时来找他,为的是给季宴时节约时间,信上的內容他自是不敢看。 季宴时单手接过信,另外一只手递给孙五爷。 孙五爷认真把脉。 季宴时一目十行,快速看完信之后,吩咐孙五爷:“回信给秦征,让他边打边徵兵,用新兵慢慢替换掉十万精兵,对新徵兵不要苛刻,他们若要逃便逃。” “秦家军的名册在兵部,让季十六去烧掉。新兵名册也找个由头烧掉。” “让季十七把精锐將领和参谋都带进谷中。” 孙五爷愣了下,“他们进谷?那沈家人这边怎么交代?” “不用交代。跟季十七说,让他用本名回家。” 第233章 天降猛男 孙五爷还待追问,就听季宴时问他:“我的病怎么回事?” 孙五爷:“……” 皱眉,“王爷,我……” 季宴时已经抽回手,转身走人。 孙五爷:“……” 王爷我还没把完脉呢! 孙五爷欲哭无泪,他做不到一心二用啊! 不过,也还是有点发现。 孙五爷想了想,爬起来去隔壁敲向春雨的门。 *** 春种秋收。 纵使地处极寒之地的北川,三月也到了耕种季节。 沈家人白日卖完蔬菜,就得回谷里开荒种地。 只留下沈清棠带著两个孩子看二楼的店面。 有她的地方必有季宴时,除了餵奶离不开她,其他季宴时都能包办。 沈家人都放心的很。 有时候忙狠了,沈清棠只把进城前做好的甜品送到水铺子,让王如意看店招呼客人,她跟季宴时再返回谷里。 谷里本没有耕地,想要耕种就得开荒。 开荒首先要除掉荒野里的杂草、树木或者是沈清柯他们伐木剩余的树桩。 按理一把火烧过去最省事,还能烧死害虫。 可这是大山深处,就怕一不小心把整座山都点了。 只能人工除草。 谷中老老少少能下地干活的都下地。 像郑婆婆年纪大腿脚不好,干不了活的会带著小孙子帮著给大家做饭送饭。 哪怕耕地离著家只有一两百米,眾人忙起来都没空回家吃饭。 往往坐在收拾到地头上的杂草堆上,或者树桩上,匆匆吃几口对付一下,就接著干活。 蔬菜大棚里的菜也要日日採摘、收割。 如今蔬菜大棚里的活大都是沈清棠的。偶有閒暇都在弄她的杂交水稻试验田和辣椒地。 她在王如意那里要来不少辣椒籽,如今都已经发了芽。 沈清棠挑了个蔬菜大棚,清理出一角把发了芽的辣椒种种进地里,等著育好苗再挪到棚外的蔬菜田栽种。 大棚里还有不少蔬菜都需要管理。 大棚外的耕地从开荒到种还要经过翻土、平地、浇地、播种等一道道流程。 每一个两字词都要耗费人力无数。 荒地里的树根要挖出来,荒草要收割下来,堆在一旁垒成草垛,烧火用。 然后要翻地,翻地有耕犁的话效率会高一些。 於是沈家又买了一把耕梨费五百文,还是二手的。 郑老伯已经跟新买的母牛磨合的很好,他一个人就能扶著耕犁,进行耕地。 不过头一次开垦的荒地土质很硬,经常把母牛累的气喘吁吁,嘴边飘著长长的白沫。 干一会儿就得休息一会儿。 郑老伯乾脆给小牛也套上套掛在母牛旁边,让它也学著干活。 主要是心疼母牛。 心疼也没用,別说牲口,人都累得直不起腰。 沈屿之累到吃完饭时,手里拿著馒头就能睡著。 李素问心疼的不行,“要乾的活这么多,咱们人太少了!” 沈清棠纠正她:“不是人太少,是壮劳力太少。” 谷中,现在住了郑老伯一家四口,季宴时一派三口,沈家六口人,总共十三口人。 按理说开个十亩地八亩地的荒,不在话下。 可现实是,开二亩地的荒都费劲。 郑老伯一家唯一一个壮劳力还是女的。 就是崔晓云。 不是说女的不好,古代劳作没有现代化机械可以依赖,多数都是体力劳动。 女人跟男人有先天的体力悬殊。 季宴时心智受损,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当然不会干活。 最多就是沈清棠各种威逼利诱之下他才会帮点忙。 比如想开的荒地那么多,耕犁只有一架,剩下的只能进行人工翻地。 就是把铁锹用力踩进土里,把土掘起来,翻著倒回刚掘出来的坑里。 像愚公移山一样,一脚一铁杴的翻地。 翻地是真体力活,一般就是季宴时和沈屿之干。 孙五爷腿还没好,向春雨可以叫姐,不能真把她当姐,毕竟年龄在这里。 沈家六口人,沈清柯还在书局帮忙,或者称之为学习。 沈清棠要带宝宝。 李素问不做饭的时候跟沈清棠一起打理蔬菜棚。 果果两个小人,不但帮不了忙,还要占一到两个人照看他们。 也就是偌大的山谷里十三口人,开荒种地真正的顶樑柱就只有沈屿之一个中年劳力。 总不能真只开二亩地的荒吃饱拉倒。 还得种蔬菜种果园。 总之每天睁开眼,就是忙不完的活。 李素问犹豫著提议:“要不然,咱雇一些人来帮忙吧?” 沈屿之摇头,“僱人一天三百文,咱哪雇的起?再说了,要是雇的人看见咱们这里好,留下来不走了怎么办? 现在本就很多人流离失所,若是都挤进这山谷,就怕惊扰了官府,大家都吃不上饭。” 沈清棠仰天长嘆:“神啊!给我个金手指吧?实在不行给几个免费劳动力也行!” 话音刚落,就见季宴时侧头看向门外。 “怎么了?”沈清棠察觉他表情不对。 季宴时把塞进她怀里,起身飘了出去。 低头扒饭的孙五爷突然想起什么,倏地站了起来,“別!” 再次杵到伤腿疼得呲牙咧嘴,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沈清棠接连听见几声重物坠地的声音,並且伴著闷哼声。 不止沈清棠,大家都听见了,纷纷放下手中碗筷,跟出门。 季宴时站在院门口,隔壁郑老伯家门口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人。 沈清棠咂舌:“老天爷这么灵的?” 地上这些人,一大半看起来都是肌肉猛男,且年纪都不算大。 壮劳力没跑,是不是来干活的不好说。 沈清棠抬头望天,“老天爷啊!掉万两黄金砸死我吧!” 没动静。 李素问恰好在沈清棠旁边,闻言在她手臂上轻拍了两下,“你这孩子,累魔怔了不成?” 孙五爷和向春雨抢过去看地上起不来的人。 郑老伯一家也闻声出来。 乍然看见这么多人躺在门口,齐齐嚇了一跳。 沈清棠顾不上周围的热闹,她刚才好像喊的是“神啊!”?喊错了,重来。 “神啊!给我万两黄金吧?实在不行,一千两也可以。” 沈清棠说著捲起马面裙下摆伸长胳膊兜著做包袱状准备接黄金。 第234章 逃兵 然而…… 无事发生。 这时,突然听见郑婆婆惊呼出声:“儿子!” “嗯?”沈清棠顿时顾不上许愿看过去。 只见郑婆婆跌跌撞撞跑到那群倒地的人之间,抱起其中一个,“儿啊!你醒醒!別嚇娘!” 向春雨翻白眼,在背后踢了孙五爷一脚,示意他说话。 孙五爷忙道:“婆婆,你別急!他没事,就是晕了过去。马上能醒。” 孙五爷挨个在他们人中上扎了一针,朝季宴时投去幽怨的目光。 王爷,这都自己人,您还下这么狠的手? 按理说来的大都是武將,不至於这么多人没有还手之力。 一来没防备,二来……他们也不敢还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季十七第一个醒过来,闷咳两声,先看向季宴时,见季宴时无动於衷,又看向孙五爷。 孙五爷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季十七便收回目光,看向郑婆婆,“娘,我回来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儼然哽咽。 郑婆婆呜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崔晓云上前一步,“小叔,你大哥他……” 目光殷切,话却不敢问完。 季十七避开崔晓云的视线,“大哥他……为国捐躯了。” 崔晓云后退一步,月光下,一张脸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也没有泪。 郑婆婆嚎啕大哭。 郑老伯也踉蹌几步。 沈屿之忙上前扶著他。 郑老伯深吸一口气,板著脸问季十七,“郑凌川,我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这山谷要那么容易寻得,哪还轮的到沈家人安身立命。 他在北川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西城山外有这么一处地方。 北川也不缺猎户,数年来也不曾有人到过这里。 郑凌川离家数年,音信全无,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儿子能回来他感动,可他不能害了恩人一家。 季十七既然能出现自然找了个藉口,“爹,娘,儿子不孝,当了逃兵。” 他指著地上渐渐都醒来青壮年们,“这些都是我的战友。” “什么?”郑老伯顿时顾不上怀疑,气得吹鬍子瞪眼,“你竟然当逃兵?我们郑家只有站著死没有跪著生,你竟然当逃兵?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郑老伯左右张望没找到趁手的工具,乾脆脱了鞋就要过来抽季十七。 季十七没躲。 郑婆婆挡在季十七面前,“好死不如赖活著!儿子回来了不好吗?非得跟老大一样命丧黄泉你才愿意?” “你让开!慈母多败儿!”郑老伯握著鞋指著郑婆婆,“若是那些从军的都跟他一样当了逃兵,谁还打仗?谁还肯保护咱们大乾咱们百姓?” “这吃人的世道有什么好保护的?”郑婆婆像护小鸡的母鸡,张开双臂挡在季十七面前,“我都这把年纪了,说不定哪天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我就希望还有个儿子在跟前给我送终,怎么了? 要不然,你今天把我们娘俩一块打死得了!” “你……”郑老伯指指老伴再指指季十七,“问你呢!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沈清棠握拳抵著唇轻咳两声。 这弯拐的有点大,闪著她了。 “我们是逃兵,得確定没有追我们的人才敢回家。结果发现你和娘还有嫂子都没在家,我们只能满北川找你们,还不敢找人问,只能偷偷摸摸找,我找了好多天呢!” “昨儿我们准备放弃出城的时候看见你赶著你牛车出了城,结果我们费了一番功夫出城,却没找到你。”季十七一脸诚恳,“爹,我们十几个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你是怎么消失的。” “今儿又看见这几位……”季十七指著沈清棠他们,“从城里出来和你走了一个方向,我就跟过来了。白天看你们都在山谷里干活我没敢露面。 看见天黑了,才想悄悄回家,没想到在门口就被人放倒了。” 那还是巧呢! 沈清棠挑了下眉梢,看了季宴时一眼,抱著转身回屋吃饭。 向春雨紧隨其后,“你就这么回来了?不怕他们是坏人?” “你的意思是你们都坏人?” 向春雨一噎,“你凭什么说他们和我们是一伙儿的?” 向春雨没反驳,沈清棠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逃兵不逃兵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刚才他一定没晕。也知道他刚才说谎了!” “嗯?怎么说?”向春雨没质疑沈清棠的话,只是单纯好奇。 “第一,据我所知,季宴时只有感觉到敌意才会动手。他没看见人就动了手,证明来的这些人里有武功不错的。確切地说,得武功很不错。 所以季宴时下手比平时狠了些,以至於这些人里有一半是真晕,真晕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季宴时出门看清他们以后就没再动手,或者动手了也只是警告他们別靠近小院。而包括郑凌川在內的练家子就算不敢还手,也不至於被一下打晕。 季宴时不动手,能还手的人不还手,不是一伙的,还能有第二个解释?” 向春雨:“……” “你倒是真了解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季宴时。 “还有呢?你说了第一还有第二吧?”向春雨追问。 “第二,季宴时在房间里就能察觉这么远的动静。”沈清棠伸手点了点自己坐的地方又点了点季十七他们晕倒的位置。 两者之间间隔最起码十丈远。 “他会察觉不到有人跟踪我们?”沈清棠反问。 刚郑凌川可是说了,他们是跟著沈家人进谷的。 向春雨:“……” “还有,我都能看得出来郑凌川在说谎,孙五爷一个大夫会不知道郑凌川真晕还是假晕?他没揭穿郑凌川只有一个原因,他们认识。 既然他认识,就证明郑凌川能到山谷里来是他提前知情甚至就是他叫来的。 他总归不会帮敌人圆谎吧?!” 向春雨:“……” 沈清棠看著向春雨又补了一句,“看来你们也认识。” 第235章 壮劳力多了就是好 向春雨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认识季十七。” 见沈清棠面露疑惑又补了一句,“季十七就是郑凌川。大概郑凌川是季十七的真名。” 沈清棠恍然点头。 向春雨朝沈清棠竖起拇指,“你是我见过最清醒最冷静最聪明的小姑娘!” 沈清棠若有所思地补了句,“郑凌川是从军后改的名?季十七是季宴时的季?看季宴时日常的做派定然不会给会当逃兵的人改姓。所以,你们都是军中之人?” 向春雨愕然,才夸完沈清棠聪明,却没想到她举一反三,一下猜出这么多,刚想张嘴,就见沈清棠摆摆手。 “別!別告诉我!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以前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希望你们赶紧治好季宴时,带走他。” 好奇心害死猫! 沈清棠如今活得很有滋味,上有父母疼,下有儿女双全,中间还有个好哥哥,一家人拿她当宝贝,一点儿都不想死。 *** 三月中旬,已然昼长夜短。 天才蒙蒙亮,沈清棠就听见郑老伯在院门外喊:“沈老弟,起来了吗?” 沈屿之应声。声音中带著明显的睡意。 沈清棠也跟著起床。 两个小傢伙每日寅时就会醒来……拉臭臭。 两小只如今马上三个月,夜里起夜次数变少,每日清晨雷打不动的拉臭臭。 沈清棠必然得跟著醒来,给他们擦洗。 当然,只要打开窗户,一定会有季宴时在外面等著。 季宴时会帮著打水,但是不会帮著洗尿布,只会扔掉。 沈清棠发现家里尿布越来越少时,才意识到每次季宴时拿出去的尿布从来没有人见过。 沈清棠就问季宴时:“你把和果果的尿布都扔掉,他们俩以后用什么?” 季宴时的回答是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她。 沈清棠:“……” 所以寧愿不吃牛排也不捨得给她的银子是拿来买尿布的?! 於是沈清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季宴时扔粑粑布。 正好,她也不想洗。 照例把脏的尿布递给季宴时,再把温水接过来。就见沈屿之打著哈欠从厅堂里出来,给郑老伯开门。 不等沈屿之开口,郑老伯就对季十七道:“还不谢谢恩人!” 季十七双膝跪地,二话不说就对著沈屿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沈屿之顿时清醒过来,忙弯腰去扶季十七,嘴里对郑老伯道:“老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季十七哽咽道:“沈叔,我爹都跟我说了。没有你们就没有他们。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从年前到现在,沈家人每一次进城他都知道。 自然也清楚是沈家人是如何帮助他们家人的。 谢恩,谢的真情实意。 “举手之劳罢了!再说,这算哪门子救命之恩?都是郑老哥一直在帮我们,年前帮我们打草苫子。现在帮我们种菜种地。” “说起种地。”郑老伯一脸为难,“我有个不情之请。” “老哥你说。” “昨个你也听见了,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当了逃兵。”郑老伯连连嘆息,“还是逃兵中的逃兵。不管再怎么不成器,到底也是我生养的。如今他们无处可去,可否能一起留在山谷中?” “当然可以!”沈清棠从窗户里探出头,抢先一步回答,“是吧?爹。” 沈屿之“啊?”了声,略一犹豫应了下来。 郑老伯立马道:“还不赶紧去蔬菜棚里收菜去?你是打算等著人请吗?” “哦!”季十七憨厚的笑笑,摸摸脑袋,离开。他一声呼哨,从隔壁院子里陆续走出几个汉子,跟著他一起去蔬菜棚。 沈清棠特意扫了眼,其中没有那几个书生模样的人。 沈清棠在季宴时的帮助下,给果果换洗完,顺便穿好小衣服擦乾净小脸才把孩子递给季宴时,捯飭自己。 等她出来,板车上已经装了满满当当的一车蔬菜。 果然人多力量大,平时没有这么效率。 沈清棠走过去,主动跟季十七打招呼,“郑大哥,辛苦了!谢谢!” 季十七显然对沈清棠不陌生,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棠姑娘好。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清棠眯起眼打量季十七,“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季十七抬头看了沈清棠眼,又迅速低下头,“应……应该没有吧?” 沈清棠不置可否,转身离开。 *** 吃过早饭,沈家人进城经营铺子。 还是郑老伯赶牛车来送他们。牛车他一会儿还得赶回山谷去干活。 一路上郑老伯都在絮絮叨叨说著季十七的事。 大意季十七从小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按理说即使战死也不会当逃兵。是他们那个將军不做人,对上敌人不战就认输。 三番两次的不战而降,季十七这个烈性子受不了,和几个战友一商量就逃了出来。 入了伍的人,也是会建军籍,入名册。 逃兵被抓到要砍头的。 所以希望沈家人收留季十七和他无家可归的战友们,並且对外保密。 “恩公,你们放心!我用我孙子的命发誓,我儿子绝对不是那等狼心狗肺之人,更不会恩將仇报对你们不利! 我会带著他们在谷中干活。他们都说不要工钱,只求一口饭吃。” 沈清棠再一次抢在沈屿之前头开口,“郑老伯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们肯定会做到,你让他们放心在谷里住著。不干活也没事,干活的话不光管饭也有工钱。” 郑老伯知道沈清棠虽然是个姑娘,但是在沈家说话很有份量,她答应了,这事就是板上钉钉。 再次千恩万谢。 等郑老伯走后,沈屿之纳闷地问沈清棠,“之前郑老哥一家进谷时,你还不太愿意。怎么他儿子带著一群来歷不明的人进谷,你答应的这么痛快?” 別说问他意见,每次应承那么快生怕他反对似的。 “啊?”沈清棠无辜地眨眨眼,“爹,你同意吗?” “当然。”沈屿之跟郑老伯一家打交道这么久很相信他们一家的人品。 郑老伯如此,他儿子必定不是坏的。 “你看你都同意,我当然也同意。” 第236章 通风报信 沈屿之:“……” 指著沈清棠,“连你爹都糊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天地良心,他们都是昨晚突然出现的,我能知道什么?”沈清棠隨口胡诌,“只是昨晚吃饭时,我才祈求神灵说咱们缺壮劳力,天上就掉下他们几个人。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沈屿之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难道,真是老天显灵? 显不显灵沈清棠不知道。 但是沈清棠知道雍和宫许愿,有求必应,只管达成不管过程。 有人许愿想高升,结果搬家了,从七楼搬到了九楼。 有人求发財,被车撞了,在医院躺了三个月,还获得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而沈清棠许愿天降壮劳力,甭管这些劳力怎么来的,算是有了不是?! “可他们是逃兵……”沈屿之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两个字代表的意思。 “爹,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还是流放犯呢!那咱们是坏人吗?” 沈屿之:“……” 倒也是这个理。 “清棠?” 沈屿之和沈清棠齐齐往发声处看去。 沈清紫站在不远处,惶恐又拘谨。 沈清棠放下手里的菜,迎上前,主动伸手拉著沈清紫往二楼走。 不管什么原因沈清紫来找自己,能让她鼓起勇气来找自己,总归是大事。 最起码对沈清紫来说是大事。 沈清棠见过沈清紫手上的伤,伸手拉她时,动作很轻柔。 在二楼挑了个卡座,沈清棠泡了杯热奶茶,又端了两碟甜点放在桌上。 沈清紫手冰凉,抱著奶茶暖手,摇头,“你別忙活了!我说完就走,我不能出来太久的。”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沈清棠在沈清紫对面坐下。 沈清紫摇摇头,“不是我,是你。” “我?” “嗯。这两日会有人来你这儿找麻烦。” “谁要找我麻烦?” “县令夫人。”沈清紫小声开口,隨即补了句,“不是她自己来。我也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手段,总之你小心点儿。” 沈清棠很感动,“谢谢你!专门为我跑一趟。” 沈清紫依旧消瘦,气色算不上好,可见在王员外家过得並不好,能出来这一趟怕是很难很难。 沈清紫说完就放下奶茶杯,起身要走。 “也没那么著急,你喝杯奶茶,暖暖身子再走。”沈清棠拦住她。 北川天寒,哪怕已经三月,早晚温差依旧大。 中午暖和,早晨有些冷。 沈清紫大概出门急,穿得衣衫有些单薄。 沈清紫犹豫了下还是放下奶茶,坚定起身离开。 走到门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沈清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说县令夫人会来找麻烦,沈清棠似乎並不惊讶只是感动。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已经找过我一次麻烦了。还会再来找麻烦以及怎么找麻烦我都不知道。谢谢你还惦记著我特意来给我报信。” “抱歉啊!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找麻烦。”沈清紫有些懊恼,觉得自己没帮上忙。 “你能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沈清棠目露感激。 沈清紫笑笑,“那是因为你先帮了我。” 有时候,被帮不是因为別人为自己做了什么,有可能仅仅是一句话就能度人。 沈清棠目送沈清紫匆匆离开,眉眼里浮上忧色。 自从虎爷上次砸店到现在差不多十天了。 沈清棠每天都胆颤心惊,不知道县令夫人会怎么出手。 不过,也让沈清棠確定了一件事,县令和县令夫人不是一条心。 最起码在对付她的事上,两个人不是一条心。 要不然对外报个税银被盗,挨家挨户查找,在她家店里多翻翻就是了。 正想著,又听见一楼传来熟悉的声音。 “三弟,三弟妹,你们这么早就进城了啊?!” 沈清棠从二楼往下探头,看清来人撇了撇嘴。 二伯和二伯母带著沈清鸣不知道怎么来了。 手里还拎著两盒点心。 稀奇的紧。 常言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怕爹和娘吃亏,沈清棠从后门下楼,进到店里。 沈屿之和李素问还在忙著把一筐筐的蔬菜摆在货架上,压根没空搭理二伯二伯娘。 只沈屿之淡声问了句,“二哥,二嫂一大早过来有事?” 二伯没说有事还是没事,在沈清鸣背上推了一把,“你这孩子怎么没眼力见?没看见你三叔和三婶儿都在忙著?还不搭把手。” 李素问摆手拒绝,“別!再弄脏了你们的绸布衣裳。二哥,二嫂,有话就快说!我们马上要开门待客,实在没空跟你们閒话。” 二伯娘十分不適应李素问这么强势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皱眉抱怨,“三弟妹,我夫君好心让清鸣给你们帮忙,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赶人呢?” “是不是好心你自己清楚。自从到了北川,您二位还是头一次登我家门吧?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难不成你们真的只是想来给我们帮忙?若是这样,那我欢迎。”李素问说著把一筐新鲜的韭菜搬到货架前,再从筐里一把把拿出来摆在货架上。 不止是韭菜,除了像茄子萝卜这种一个能炒一盘的蔬菜,沈家在大棚里採摘下来的蔬菜都会清理乾净根茎,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 沈清棠到北川后,发现权贵人家和普通百姓在吃菜上除了贵贱还有其他细节区別。 权贵人家喜欢饭桌上的蔬菜种类多,但是份量少。 几根豆角能盖过盘底就是一盘菜,但是一般会做很多盘不同的菜。 普通百姓什么便宜买什么不说,一种菜会买许多,一炒就是一大盘,一顿饭只吃一种菜。 沈家果蔬生鲜超市的目標客户就是权贵人家。 当价格都差不多的时候,沈清棠只能在服务上下工夫。 採摘时就把菜清理乾净,分成小份,方便拿取。 来办会员的也许是主家,但是来买菜的往往是僕人。 僕人不用摘菜洗菜节约了时间,自然开心。 同样的情况下,便会更偏爱沈家的菜。 第237章 厚脸皮 李素问一句话噎得二伯和二伯娘对视一眼,只能忍下心中不快。 二伯娘訕訕的开口,“瞧你这话说的。哪是我们不想跟你们走动?这不是一直不知道你们住在哪里? 说起来,你们盘了铺子开张也不喊我们过来凑凑热闹,倒还怪我们不走动。” 沈清棠笑著走近,指著二伯娘手里的点心,“所以,二伯娘,你跟二伯今天是来给我们送开张贺礼的?” 二伯娘倏地把手背到背后,想了想又拿出来,放在桌上,笑道:“你这丫头倒是眼尖! 对,就是给你们家带的礼物。 咱们本来就是亲人,又一起到北川,跟过往的人都断了联繫。 別说以前的亲戚朋友,就连沈家的旁支不都也离咱们远远的? 虽说,咱们三家也分了家,总归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是团结起来……” “让一让!”李素问打断喋喋不休煽情的二伯娘,嫌弃她挡著自己铺货的路。 沈屿之最近地里店里两头忙,累得脾气不似以往好,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额头上忙出来的汗,看著二伯道:“二哥,你有事说事!我们真的忙。” 也不知道二嫂废话半天是为了什么。 “老三,你二嫂方才说的对,咱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北川得互相照应。你看你以前在京城什么都不管,乍然做买卖亏了怎么办? 我跟你二嫂知道你开了铺子后,商量了许久,决定来帮你一把。这样,你负责种菜,我负责给你经营铺子如何?” “那当然好。”沈清棠笑眯眯开口,对著沈屿之道,“爹,你看我二伯多好。知道咱们请掌柜的工钱太高,就来给咱们帮忙。可省了一笔工钱呢!这样,以后二伯来给咱们当掌柜的,中午高低得管二伯一顿饭,不能让二伯白帮忙不是?” 李素问弯腰把地上的空竹筐一个个捡起来摞在一起,闻言笑道:“清棠说的对。夫君,二哥二嫂诚心来帮忙,咱们不能太小气,中午管饭不说还得顿顿有酒有肉。” 沈屿之点头,“好!” 二伯母听不下去,“好什么好?你们雇个掌柜一天不得给人家开个几百文工钱?就算税后是不是也得五十文起?亲兄弟也得明算帐不是?不能说一文钱不给,就管个饭吧?” 过了春节开始,北川的徵税方式变了。 以前是发到个人手里再收税。 比如沈家果蔬铺子雇个掌柜的,一天四百文,一个月十二两银子。 这十二两银子,掌柜能落手里有没有二两银子不好说,但是果蔬铺子可以减掉这部分支出的税费。 不知道是因为个人偷税漏税的越来越多,还是因为在个人手里收不齐税,如今改了,由商家代缴僱佣工人的税,给到工人手里的银钱少了许多。 如今果蔬铺子若是雇个掌柜的,一天最多给五十文,一个月一千五百文。 但是像喝水税、人丁税这些都由僱佣者,也就是沈记果蔬生鲜超市承担。 掌柜的只需要出一部分必交的杂税和捐,最后能落到手一两银子有余。 跟之前其实差不多。 只是少了偷税漏税的可能。 而沈家要交的税比之前要多出不少。 他们一家新开张的店铺,如今一个月交的税多达二十两。 要知道,经商跟打工不一样,往往刚开业的前几个月都是不怎么赚钱的。 相当於每个月净赔二十两银子。 谁能赔的起? 而且一个店盈利越多,僱佣的工人越多,交税就越多。 街上关门的店铺才会变得越来越多。 好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新出台的规定,多少有些漏洞可钻。 还开著的店铺也是能不僱人就不僱人,就算雇了,为了省钱也只说是自己家人帮忙不给工钱。 如果其他人,单查一下户籍就能辨真假。可收税的是愣头青,他只看帐上的数字,不管雇用真假。 沈清棠一度怀疑他是故意放水。 沈屿之把最后一筐茄子倒进墙边货架的木抽屉里,回头对二伯道:“二哥,如今什么世道你也清楚。我们这小店赚的是辛苦钱,雇不起人。” “怎么能说僱人呢?”二伯不愿意,“明明是合伙。咱们兄弟俩合伙开铺子。” 饶是沈清棠一家三口做好了二伯二伯娘来者不善的心理准备,也著实没想到二伯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沈屿之夫妇被气得脸通红,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沈清棠气笑了,“二伯,所谓合伙要么出钱要么出力。二伯,你打算出什么呢?” 二伯想也不想答道:“当然是出力。” 沈清棠点头,“成!我们家现在有三亩蔬菜。还有一亩地待开荒。正好缺人耕种管理,那就麻烦二伯晚上跟我们一起回家。 哦,对,二伯你最好先回家拿点换洗衣物,山里早晚温差大,住窝棚会比较冷。 寅时要起床,收割蔬菜,要去根去腐叶,分成小份。还得把茄子、黄瓜一个个一根根从藤上摘下来,整整齐齐进竹筐搬到车上。” “来店里后还得像我爹娘这样把蔬菜铺到货架上,等卖完菜再回山里,清理收割完的青菜根。然后开荒。开荒知道吗?割杂草,挖树根清理荒地,再翻地,平整地,拿地堑,再播种,浇水…… 总之你得比鸡起的早比狗睡得晚。若是觉得没问题的话,要不你现在回家拿衣服? 放心,咱都是亲戚,待遇上自然不会亏待你,赚了钱,大家按人头分。” “这么累?那我选投钱。”二伯一听要干苦力,就开始打退堂鼓。 “也成。”沈清棠坐在收银台前,一手掀开帐本,一手拨的算盘叮噹响。“盘铺子一个月五两银子,如今已经投入十五两。 开张前装修……就是收拾店铺里头,以及打柜檯什么的,总费二十二两银子。” “这么多?”二伯娘咂舌。 “一分钱一分货。”沈清棠指著货架,“二伯娘您也是识货的人,不妨看看这些柜子都是什么材质的。” 住在深山里就是这点儿好,木材想用哪种就砍哪种。 没有大型现代工具作弊,也不用怕破坏生態平衡。 人力破坏有限,何况沈清棠他们还会重新栽种果树。 “加上种菜买炭、买种子、买木材搭棚子的银钱,二伯,你出五十两吧!五十两就给三成分红怎么样?” 第238章 面试 “五十两才分三成?”二伯跳脚,“沈清棠,你这死丫头是掉钱眼里了?” 沈屿之听不得別人说沈清棠不好,冷下脸,“投五十两分三成都是看在你我是兄弟的份上。清棠报的只是大项,她还没报人工开支。我们家这么多人,每天起早贪黑长在地里,难道就不算本钱? 你只出个人出五十两银子就给你三成还少?二哥,你別忘了,我们的铺子已经开起来了,目前来说,我们不缺钱也不缺人!” 李素问懟得更直白,“二哥二嫂,上门求人还敢恶语相向,我看你们也没什么诚意。” 沈清棠其实没生气,她就是故意激怒二伯二伯娘。 她压根连算盘都不会打,算帐也是乱报一气。 就怕二伯伯娘好言相劝,两家虽有不和,却无大仇,他们若真放下身段,低声相求,爹娘怕是真会一时心软同意。 她算准二伯和二伯娘不会管三成是多少钱,只听到自己不是大头就必然会翻脸。 如果不翻脸也没事,至於三成是多少,她说的算。 按照明帐,这个月的三成还是负的。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也就是二伯要承担一部分损失。 既然骂了她,那这事就更好办了,爹娘定然不会同意再跟二伯合伙。 果然,哪怕二伯和二伯娘反应过来,赔笑赔不是,沈屿之和李素问再没有鬆口。 二伯娘狠狠瞪了二伯一眼,无声口型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清棠正好看见,忍不住笑弯了唇。看別人家的热闹比自家出洋相好太多了。 不过,不管好人歹人,天下的母亲大都一样,为了孩子能没脸没皮。 二伯娘连连朝李素问赔不是,“三弟妹,都是我们过去被猪油蒙了心,对你们不好!如今请你们大人大量不跟我们计较,收留清鸣给他一份差事。” 二伯一听也顾不上跟二伯母斗气,也跟著作揖求情,“合伙的事,当我没提。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份上,三弟你就当拉哥哥一把,让清鸣在你店里当个掌柜?” 二伯娘连连点头,附和:“也不用多照顾他。我来之前打听过,一般的掌柜一个月到手工钱就二两银子,你给他二两银子就成。” 二伯补充,“你们放心,清鸣这孩子自幼隨我四处跑,很有经商头脑。算盘打的不错,算术也好。” “不信,你们可以考考他。”二伯娘往前推了沈清鸣一把。 沈屿之和李素问面露为难。 亲哥让帮亲侄子,如此低声下气求他们,按理他们该答应。 可在北川雇一个特別有经验的掌柜才二两银子,沈清鸣就要二两银子? 且不提工钱,二哥就是夸的再天乱坠,沈清鸣也是他们看著长大的。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沈清鸣从来就不是当掌柜料,少爷脾性比沈清珏还大。 就怕他来店里不是帮忙,而是祸患。 若是得罪了店里的会员,那可得不偿失。 沈清棠见父母为难,便笑著开口:“二伯和二伯娘说到这个份上,我爹娘再不同意倒显得我们不通人。” 虽说过去两家並不和,二伯二伯娘没少落井下石。 不说別的,骂她的话,二伯二伯娘也贡献了不少。 只是二伯二伯娘如此低头赔笑脸,若是再硬拒,就得结仇。 做生意的最怕结仇。 铺子开在明面上,別人要祸害起来容易的很。 这街上的房子都是木质结构,一把火点了什么都不剩。 二伯一家都不用干別的,就在店门口撒泼骂街,就能让果蔬铺子损失一波客人。 有些顾客耳根子软,容易偏听偏信,会觉得如此绝情的一家人,做生意也不会仁善。 拒,肯定要拒。 但,不能硬拒。 二伯和二伯娘一听沈清棠这么说,以为有戏。 二伯娘把刚才放在桌上的油纸包又往前推了推,“昨儿特意去城东那家特別好吃的烧鸡铺买回来的。你们尝尝。” 李素问深知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忙把烧鸡还给二伯娘,“二嫂,你们拿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可不敢收。” 两个人让来让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打架。 其他人也不敢上前劝。 沈清棠胡乱在算盘上抹了两把。 杂乱的算盘珠碰撞声吸引了李素问和二伯娘的注意,齐齐看向沈清棠。 “我话还没说完呢!”沈清棠笑眯眯道,“二伯娘既然说让咱们別客气就按对外面的掌柜要求来。二伯也说堂弟自幼隨他经商,算术、算盘都一把好手。 既然这样,就让堂弟先面试如何?面试就是当面考试,我隨意出几道题考考堂弟。堂弟若答对了,那自然可以留下。若是答不对……” 二伯一听是沈清棠出题,便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不是,未婚先孕的妇人,能见过什么世面?自己十根手指头都不一定能数明白还给別人出题?! 二伯当即应下,“若是答不对,我们就回家,绝不死缠烂打。” 沈清棠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拍板,“君子一言駟马难追!” 她示意沈清鸣坐在对面,“堂弟,请。” 又朝二伯二伯娘解释了句,“这两把算盘是一模一样,同一家店买的。桌上也有纸笔。” 沈清鸣並不想当掌柜的,更不想接受什么面试。 只是违拗不了父母,只得拉著脸坐在收银台后面。 心里的不愿,只是不愿在三房人面前低头,倒是没把考试放在心上。 比学问他或许比不过沈清柯,比算盘,沈家小辈里怕是没几个人能比过他。 本著快点结束的念头,沈清鸣不耐烦的催促,“你快点儿!” 沈清棠好脾气的点头,“好。请听题!倘若让你在隔壁县开一家果蔬铺子的分店。新店方才装修好开张,便有人来砸你经营的店铺。来砸店的人恰好是本地父母官。你身为一店掌柜当如何应付?” 第239章 比试 沈清鸣怔住,“不是说考算术,这算什么题?” 沈清棠摇头,文邹邹道:“非也非也。一铺掌柜除了需要算日常的帐,还得迎来送往赔笑脸。开门做生意,迎的是百样客。 有好说话的客人自然也有难缠的客人。倘若有人来闹事,身为掌柜是不是得平事?你觉得应当如何应对呢?” 沈清鸣哪儿会这个,回头求助的看向二伯和二伯娘。 二伯娘顿时心疼,指责沈清棠,“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你堂弟?你都说了是去邻县开铺子。咱们流放到此哪有机会去邻县?你一个妇人家,什么都不懂,別瞎出题。”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倘若不就是假如?都假如了还非要较真。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行!如二伯娘所说,咱不假如。就现在,在北川,咱们乍然流放至此,人生地不熟。偏县令家亲戚非跟咱们过不去,到店里打砸抢,请问如何处理?” 沈清鸣梗著脖子反驳沈清棠:“你这分明就是刁难!咱们刚流放到北川,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人家县令好端端来找咱们麻烦做什么?” “谁知道呢?”沈清棠耸肩,“要不你去问问县令?” 沈清鸣怔住,“什么意思?你是说县令的人真来砸过铺子?” “嗯。县令夫人娘家舅的侄子。”沈清棠点头,“前几天来砸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到外头打听打听。” 她故意不提虎爷的名字。 虎爷在集市和商户圈里臭名昭著,无人不识。 说他的名字反而没有娘舅侄子有恐嚇力。 二伯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 “这……”沈清鸣皱眉,他哪里知道怎么办? 二伯娘一见沈清鸣这德行就知道他答不出来,抢著道:“清鸣还年轻,没经过事。 三弟三弟妹,像待人接客这种事可以学的。你们多教教他,他很聪明一学就会。不如从最基本的先开始考? 倘若算术考过了,你们可以给他设个学徒期,一个月或者三个月都行。 大不了……” 二伯娘咬牙承诺,“大不了学徒期间你们少给清鸣点儿工钱。” 李素问诧异地挑了挑眉梢,跟沈屿之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不可思议。 二哥二嫂变化也太大了点儿! 以前总觉得清棠变的有点都不像他们女儿。 如今看看二哥二嫂,大约,人经歷了大事以后性情也会变。 清棠的事他们自是知晓,不知二哥二嫂是经歷了什么? “行!”沈清棠还是应的痛快,举起手中的算盘在空中一甩,再放在桌上时,齐齐清零,“为了避免二伯二伯娘再给堂弟找理由,这样,我跟堂弟比一场算术。由我爹出题,我和堂弟同时作答。 先说出正確答案的获胜。 若是抢答第一人说出的答案不正確,默认第二人人加一分。 三局两胜,二伯,二伯母,如何?” 二伯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皱得很紧,像是没听见沈清棠的话。 二伯娘推了他一把。 二伯才敷衍的点点头,“哦……好。” 二伯娘也点头,“行!” 就不信清鸣还贏不了沈清棠个不守妇道的小贱人! 沈屿之知道沈清棠的本事,全家加起来都没她算术快。 点点头,很认真的出题。 他找了块木板放在地上,背过身不让眾人看见,把纸垫在木板上写题目。 李素问立在一旁,不许人靠近,谁也別想作弊。 一共出了五道题,分別写於五张纸上。 李素问拿了其中一张纸,背在身后,问沈清棠和沈清鸣,“你们两个都准备好了吗?” 沈清鸣和沈清棠同时点头。 李素问倒计时,“三,二,一。请作答!” 说著把写满题目的纸拿到身前,两手捏著边缘平举。 题目並不难,也很符合实际。 沈屿之怕沈清鸣和沈清棠离得远看不清,贴心读题:“铺子里雇了两个伙计一个掌柜。伙计工钱一贯钱一个月,掌柜工钱二两银子一个月。 铺子租金五两一个月。 这个月在王园户处进菜十三两七钱银子,在张屠户处进货八两六钱银子,在李园户出进货六贯三百文钱 。 本月共卖出一百三十二两银子及十七贯三百三十六文钱,剩余送人或者坏掉的菜大约三两三钱银子。蔬菜存储运输掉称约一两七钱银子,请问本月,铺子盈利几何? 沈清鸣皱眉,“三伯你再说一遍,我没记住。” 又是银两又是铜板。 而对面的沈清棠已经开始提笔计算。 跟只会支著耳朵听的沈清鸣不一样,沈清棠每听沈屿之报一个数字就会在纸上记一笔。 成本列在左,售价列在右。 沈屿之重复了一遍问题。 沈清棠举手,“我算完了。税前毛利是一百一十两银子及七百三十六文钱。税后毛利是二十二两银子及一百四十七文。” “不对!”沈清鸣反驳,“她算的税前毛利不对。应该是一百零五两银子及七百三十六文。” 沈屿之摇头,“清棠回答正確加一分。” “凭什么?”沈清鸣拍桌子,“她都没算剩余、腐烂、损耗的菜钱。” 沈清鸣一拍桌子,嚇了二伯一跳,让他在神游中回了魂。 二伯娘一听顿时不高兴,“三弟,我和你二哥诚心带清鸣过来帮忙,也为过去的事低声下气给你们赔礼道歉过了,你们不想用他就直说,犯不著这么糊弄我们吧?明著顛倒黑白是不是欺人太甚?” 沈清棠转头看著二伯,“二伯,你以前惯於经商,最懂帐本,你说这题该怎么算?” 二伯皱眉看了眼题目,接过沈清棠递给他的算盘,噼里啪啦拨弄了会儿算盘珠,得出跟沈清棠一样的答案。 二伯娘恨恨地瞪了二伯一眼。 沈清鸣不解,指著题目下方,最后几句,“爹,你怎么也糊涂了?你还没算腐烂的菜钱。” 二伯摇头,“你傻啊!进菜总共了这么多钱,不管运输途中的损耗还是腐烂或者剩余,进菜成本都还是那些。自然不用再算一遍。” 第240章 偷税漏税 “不用算为什么要写上?”二伯母皱眉,“三弟你这是成心为难清鸣?” “怎么会?”沈屿之摇头,“二嫂,算毛利自然不用管这两笔钱,可是交税时,可以因为这两笔钱少交一些银两。” 就看记帐的掌柜怎么记成本。 怕二伯娘不信,沈屿之问二伯,“二哥,你说呢?” 二伯点头,“確实如此。” 沈清鸣虽不愿比试,却受不了输给沈清棠的事,“不是三局两胜?才输一局而已,没什么。三叔,第二题是什么?” 李素问倒计时。 “三!” “二!” “一!” 李素问再次亮出题。 题目类型还是以经营为主。 只是这次换了方向,把日常经营算本利,换成了赊帐、现银等。 题目比第一题要简单,比的是速度。 还是沈清棠胜。 第三题类型是定价:“铺子里一共进了七种蔬菜,菠菜二十斤共五百文,茄子……问,每种菜定价几何,铺子才能有盈利?” 沈清棠又胜。 沈清鸣这次答得倒是比沈清棠快,但是没答对。 他没算商铺租金,没算蔬菜损耗,也没算人工。 “这题不算,咱们重新比?”沈清鸣输红了眼,他输给谁也不能输给沈清棠! 二伯娘也道:“你们如今做生意,沈清棠天天在铺子里自然比清鸣算的快。这样,这局算清棠贏。但,这局是三弟出的题,再比一局让你二哥出题如何?”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沈屿之出题偏心沈清棠。 “开门!开门!” 二伯娘的声音刚落,店门外有人喊著开门。 门板被拍的啪啪作响,听起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掌柜的在不在?” 语气著实不像买家。 沈屿之皱眉,顿时顾不上比赛的事,上前打开店门。 门外站著一列官差。 沈屿之拱手作揖,“官爷,还没到开门时间,不知道各位官爷有何事?” 领头一人,拿出一张盖著官印的纸在沈屿之眼前晃了晃,“有人举报你们匿税,我们奉命过来查帐。” 匿税就是偷税漏税的意思。 在大乾,苛捐杂税这么重,大家为了活下去自然少不了偷税漏税。 古代没有联网,没有交易记录。 偷税漏税现象很严重,查起帐来相当困难,查帐手段也十分有限。 商户的税,官府基本上不可能收全。 像现代娱乐圈流行的阴阳合同在古代也屡见不鲜,只是不叫阴阳合同叫大小书契。 於是大乾就效仿汉朝实行“告緡”制度。 旨在鼓励民间互相举报。 如果举报的情况属实,那么被举报人的一半財產都归告密者所有。 比如商户甲告商户乙偷税漏税,若所查无误,商户乙一半財產会作为奖励给商户甲。 跟汉朝不同的是,告密者拿到的一半財產也需要先扣税,相当於到手被告密者財產的十分之一。 被告密者越富有,告密者得到的財產越多。 大家为了活下去,或者为了扳倒仇敌,大兴告密。 不过,在北川,告緡推行的並不顺利。 北川是边关之城,贫寒交加。 百姓本也就勉强能解决温饱,若是再加上苛捐杂税,就会像郑老伯一样,为了活著都得负债纍纍。 这样的人家,纵使偷税漏税,举报了也没用。 像郑老伯一家,財產是负的,难道让被告者负责一半债务? 傻子才会举报。 而北川百分之八十的財富都握在百分之二十的权贵手中。 权贵权贵,有权有钱,纵使有人大著胆子举报,又有何用? 举报完得不到对方的財產不说,还可能有性命之忧。 所以在北川,告緡制,一向形同虚设。 沈清棠长睫微颤,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倚在后门看热闹的向春雨身边,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话。 向春雨点点头,看向官差的方向。 这些官差应当是有执法权的,腰间配了长刀。 见向春雨一脸纠结,沈清棠指了指后院,“放心,季宴时在后院,打起来我们也吃不了亏。” 向春雨往后院瞄了眼,才点点头悄然离去。 二伯和二伯娘见势不对,尤其是二伯,他眼珠转了转大声道:“沈东家,你说得对,我儿子技不如人,实在无法胜任贵铺的掌柜一职,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就要招呼二伯娘和沈清鸣离开。 沈屿之瞠目结舌地看著二伯,方才还一口一个“一母同胞”的二哥,眨眼就翻脸不认人,竟然还装不认识?! 官差还只是刚说来查匿税,都还没查他就急著划清关係? 沈清棠才不会惯著他们,特別热情的开口:“二伯,你这话就见外了!我跟堂弟都是一个祖母,虽然堂弟算术不行,经营手段也不行。但是二伯母不也说了,都是一家人,得给堂弟点儿时间。 这样我替我爹娘做个主,把堂弟留下。按之前说好的,有三个月学徒期,学徒期间管中午饭另加一贯钱生活费,怎样? 哦,对,我家借给你们那一百两银子,不著急还。你先拿著用就行。” 打头的官差一听,挥了挥手,示意身配刀的官差把店围起来,“帐没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许走!” 说完,似又想起什么,隨手指了两名衙役,“你们俩跟他们走一趟,看看他们家有没有帮著藏匿不该有的银钱。” “沈清棠你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借你们家一百两银子了?” “官爷,你们別听她胡说。我们就来串个门。平日里我们压根不走动!跟我们没关係!” 二伯和二伯娘喊著冤枉被官差拖走。 沈清鸣挣扎得厉害,出门时被推搡了一把,差点摔个趔趄。咒骂沈清棠,“沈清棠你就是个扫把星!谁跟你走近了谁倒霉!” 沈清棠翻白眼,自己蠢笨还怪她? 就算是扫把星也是专门克贱人的扫把星。 沈清棠见李素问又开始发抖,便扶她到一边坐下,同时对沈屿之道:“爹,咱们家得帐没什么见不得人,你拿给官爷们看就是。” 沈屿之应了声,走到收银台前。 “等等。” 门外又传来一道急促的喊声。 第241章 请问税课局给退钱不? 沈清棠回头,见愣头青提著衣服下摆匆匆跑进店里。 愣头青显然一路跑来,额头、鼻尖上都有汗。 不等气息喘匀就朝领头的人作揖,“大使,您来查帐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沈清棠眉梢动了动,他说的是“我”不是“属下”。 收税的愣头青竟然不是税课局的人? 想起之前在集市上他缀在末尾的事,沈清棠莫名想起一个词:借调。 大使冷哼一声,“你是说咱们税课局做事,还得跟你匯报?你是大使还是我是大使?” 税课局就是大乾地方各县的税务部门。 设有大使一职。 是税课局最大的官。 愣头青显然不惧大使,闻言反而挺直了脊背,“就算您是大使也得按章程行事。这家沈记果蔬生鲜超市,自开张以来都是我在查税收税。 若他们有问题,我需要负连带责任。” 沈清棠惊了。 还是头一次见人上赶著背黑锅扛责任的。 税课局大使等人,却波澜不惊,显然愣头青不是头一次这样说话办事。 大使皱眉:“依你之见当如何?” “民举官究。既然有人举报沈记果蔬生鲜超市匿税,自然要一查到底。 我对这家店的情况最为熟悉,可以协助调查。 若他们真的匿税,我愿意负连带责任。若是虚假举报,我建议追究举报人责任,赔偿这家人歇业配合调查造成的亏损。” 愣头青指了指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新鲜蔬菜,“这家店店如其名,卖的是新鲜蔬菜。倘若我们一天调查不完,他们就要亏损不少钱。 若是我们不追究举报人虚假举报的责任,对沈家人不公平。也是纵容商贩间敌对势力虚假举报。” 沈清棠忍不住朝愣头青竖起拇指。 原来认死理的人也有这么討喜的一面。 大使摇头反对:“咱们局收税率全府最低。好不容易有人举报,你还要追究人家举报人的责任?!以后谁还敢举报匿税者? 若是收不齐税,缺的税谁补齐?上头问责,谁负责任?你吗?” 沈清棠抿唇,这几顶大帽子扣下来谁敢戴? 不过大使的態度,也让她明白,所谓查匿税不过是个藉口。 等了这么多天,是那位县令夫人又出手了吗? 还是衝著那一百两税银来的? 应当不至於是为了税银吧? 以虎爷在集市上横行,整天乱收不义之財的做派,怕是早就收够那一百两银子了。 所以,那位县令夫人到底跟自己有什么仇什么怨?非得整她? 沈清紫前脚才来报信,后脚税课局的人就到了,动作这么快? 沈清棠百思不得其解。 愣头青並不惧大使的威胁,问出沈清棠腹誹的话,“您如此护著举报人是因为您也知道匿税之事是假? 还是说举报之人给了您什么好处,您才来沈记果蔬生鲜超市的帐?” 在场的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沈清棠再次竖起拇指。 愣头青,真愣啊! 什么都敢说。 她更好奇的是,这愣头青不分场合不分敌我,得谁槓谁,为什么还一直没被收拾呢? 身上的官衣不脱也就算了,竟然没被人套麻袋打死?! 能算是北川奇蹟之一了。 大使的脸被愣头青明晃晃的质问噎得脸红脖子粗,气得拔刀架在愣头青脖子上,“別以为我不敢弄死你!你能活到现在是为什么?自己没点数? 我跟你说 ,这事跟你没关係,有多远滚多远!” 愣头青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脱口而出的话更是异常坚定,“我说了,这家铺子的税是我收的,帐也是我查的。 如果他们偷税漏税,就是我的责任。我愿意认罚!但是,虚假举报就是不行! 北川的商人如今不足去年同期一半。若是还有人借举报之名,坑害他人,明年这时恐怕整条街上都没有一间商铺。 这对北川而言不是幸事!” 大使的刀又往下压了压,“跟你有什么关係?这条商业街没了如何?北川县明年这时候有没有还不好说,你想那么远? 行!你非要管是吧?我成全你。要是查出他们匿税,我连你一起处置!” 沈屿之忙把帐本找出来放在收银台上。 几个人当著愣头青的面,拿著帐本算了一遍又一遍,看愣头青一眼,朝大使摇头。 显然十分忌讳愣头青。 沈清棠眯了眯眼。 很好奇,这群人下一步棋会怎么走。 “帐目和现银能对上吗?”大使追问。 现银两个字咬得很重。 负责清点银两的人点头,“能对上。” 沈清棠眉心微蹙,难道真是为了那一百两税银?不至於吧? 大使闻言把架在愣头青脖子上的刀拿开,亲自上前翻查。 在帐本上看见一条记录。 上面写著收:一百两银子。 摘要填的是:醉汉砸店赔偿款。 这条是沈清棠让加上去的。 虎爷砸店时,很多人都在门口看热闹,必定瞒不了去,一定是得记在帐上的。 大使指著这一条,“这一百两银子哪去了?” 沈清棠低头看李素问。 李素问扶著椅子站起来,沈清棠又把她按在座位上,“娘,你说在哪儿我去找。” “东墙最北边下面的货架上,那个小木箱就是。” 铺子里的人闻言都齐刷刷看向李素问。 连沈清棠都忍不住“嘖!”了声。 就扔货架上? 他们家可是自选超市。 也不怕被谁瞧见给顺走了? 李素问小声解释:“你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清棠摇头轻嘆,什么都没说。 心道:那也没这么危险的。 她走到墙角把木箱抱上桌,又从李素问手里把钥匙接过来打开木箱。 木箱里的银子摆的整整齐齐,十两一锭,总共二锭。 大使拿起一锭银子反覆检查,遂放下,又把剩余的银锭拿出来检查。 看完最后一锭银子,问沈家人:“这银子不对吧?” 沈清棠问:“大使,这银子是有什么问题吗?不会是假的吧?” 说罢捂著嘴一脸惊恐,“我们连税都交了,若是假的,请问税课局给退钱不?” 第242章 官匪有勾结? “哼!”大使冷哼一声,“你们不要揣著明白装糊涂。当日那醉汉赔你们的真是这些银子吗?” “您这话问的。”沈屿之上前,“大使,咱铺子里的银子和帐都在这里,请问哪里不对?” “不是说一百两银子?怎么只有二十两?” 沈清棠转头看向愣头青。 愣头青开口:“按照大乾律法,偶得意外之財,需要上交五成的税。” “那也应该还剩五十两才对。” “沈记果蔬超市这月生意不好,入不敷出,剩余三十两,一半补贴进成本,还有一部分用来交了本月上旬的税。”愣头青报。 沈清棠诧异地瞄了愣头青眼,她家的帐本他记得这么清楚?! 只记得她家,还是附近所有商户他都记得。 “大使,这事我上交税银时也跟您匯报过。”愣头青又补了一句。 大使噎了下,转移了话题,“我听人说,那日赔你们的银两,都打著官印,怎么不见那批银子呢?” “咦?沈清棠杏眼圆睁,一脸意外,“大使,您这是听谁胡说八道呢?那砸我们店的是咱们北川有名的地痞,人称虎爷。 您应该也认识吧? 他日常以收摊贩商户的保护费为营生,就是个趴在我们身上吸血的水蛭。一个这样的土匪强盗怎么会有官银赔给我?还是说……” 沈清棠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著大使,“官匪有勾结?要不然,一个收保护费的地痞怎么能拿出来一百两银子呢?” 大使脸色微变,想起什么,脸色又恢復如初,指著帐本道:“你们店里的帐本看起来是没可疑之处。不过……谁知道是不是大小书契?! 別人家铺子,都有进货凭证,在何时何地跟何人进的货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们家铺子帐本的大头都在蔬菜种植上,属於自產自销,你们又怎么能保证你们在蔬菜种植的费上没有作假? 正好,我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在大冬天种出这么新鲜的蔬菜。 不若,沈掌柜……” 大使转脸对著沈屿之问,“带我去你们种蔬菜的这个什么温室大棚看看可好?也让我长长见识。” 完了! 沈屿之倏地的白了脸。 带税课局的人到山谷里? 不,不能去。 若是真要带税课局的人进山谷里,不止会坐实匿税的事,还有他们辛苦盖好的房屋、开垦好的田地,搭建好的蔬菜大棚,之前经营的一切都要充公。 还有郑老伯的儿子和战友,他们都是逃兵。 若被发现不止他们会被处死,谷內其他人也会被牵连。 脑子里嗡嗡的,沈屿之抖著唇说不出一个字。 李素问双手用力握紧椅子扶手,指骨发白,想站腿却不听使唤。 她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办?! 大使见状,眯起眼,“怎么?不方便?还是说你们真的做了大小书契?亦或是你们的帐本都是假的?” “怎么会?”沈清棠上前几步,挡在沈屿之前面,“我们家自从来到北川,还没有人愿意登门做客。大使您是头一个这么说的,我爹只是激动坏了而已。 您若不嫌弃,我来带路。” 说罢,伸手摆了个请的手势。 大使狐疑地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含笑回望,一脸诚恳。 大使猜忌的目光从沈清棠脸上划过,在沈屿之抿直的唇上落了落,又扫了眼发抖的李素问,目光渐渐坚定起来,点头,“既然这样,那你前头带路!” “好呀!不过管爷们到我家做客,好歹得招待你们尝尝我们乡间野味,这样我们也今日就不营业了。得麻烦您稍等我一下,我得去抱上孩子,咱们一起走。”沈清棠略欠了下身,转身走向后院。 沈屿之缓了过来,走到椅子旁,扶起李素问,“夫人,大使到家里做客,还得辛苦你回家给我们做几个下酒菜。” 李素问握住沈屿之的手倏地收紧,用力掐进他的掌心。 沈屿之微微弯腰在李素问耳畔小声道:“夫人莫慌,有清棠在不会有事。” 沈清棠之前就把向春雨支走,如今又去后院找季宴时。她去后院定不是为了抱孩子。 大难临头,哪个当母亲的不是先把孩子远远的推出去保护好? 她应该是料到大使会如此提议,有应对之法,才敢把果果带在身边 亦或是为了拖延时间。 李素问听完怔了下,隨即点点头,心下稍定,腿上有了点力气,借著沈屿之的力道站起身。 清棠这丫头行事谨慎,既然开口要带路,想必是有了准备。 她朝大使微微福身,“只要大使不嫌弃就行。” 大使还礼,“夫人客气!不怪我等登门叨扰即可。”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不见沈清棠回来,大使皱眉看向后院,“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是跑了吧?” 他问话时,轻轻挥手,身后带刀的衙役转身离开店。 沈屿之垂眸,他们应当是去看有没有后门。 李素问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笑著道:“大使,您不知道,我外孙和外孙女是一对龙凤胎,眼下才三个月。两个小傢伙出门相当麻烦,光收拾东西也得两刻钟。 您突然大驾光临,我们没有准备,刚刚铺好的小褥子、摆整齐的尿布、水杯等得重新收拾起来,麻烦您稍等。” 大使皱眉,却不好说什么。他也是当爹的人,知道带婴儿出门就是麻烦,何况是龙凤胎。 好在没一会儿,沈清棠和季宴时分別抱著一个宝宝过来,季宴背上背著一个包袱,胳膊肘上还挎著一个包袱。 三个月大的果果和,已经能从横抱变为竖抱。只是还需要用手托著后颈,以防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后仰。 果果半闭著眼趴在沈清棠肩膀上,似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没什么兴趣。 努力的支著小脑袋,好奇地张望,看见陌生的人露出牙床笑的十分討喜。 本来等人等到不耐烦的大使都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夸:“这个小傢伙真可爱!” 说著就想伸手过来摸摸。 季宴时斜跨一步,躲开大使的手。 大使:“……” 沈清棠赔笑,“不好意思,他……” 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带著怒意的娇斥,“我看看是谁大清早就到我店里来找晦气!” 第243章 这个月税收全免如何? 沈清棠垂下长睫,微不可见的鬆了口气,救兵终於来了。 为了杜绝门外探视的目光,店铺大门在愣头青进来后又重新关上。 离店门最近的沈清棠单手横抱果果,腾出一只手,打开门。 王如意叉著腰站在门口,一脸怒意,小胖子站在她旁边,打著哈欠,一看就是被人刚从被窝里薅出来。 他们俩身后还跟著不少家丁,家丁手里都拿著棍子。 王如意明显不认识大使,但是大使认识他们,脸色微变,弯腰行礼,“王公子好,三小姐好。” 沈清棠杏眼诧异的睁圆了些。 纵使是她自己搬来的救兵,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税课局的大使,从九品官。 朝一个员外家的公子小姐行礼?! 王如意“哼”了声,提起裙摆迈进店里,“好什么好?大清早的你都不让人好好睡觉。” 大使僵了僵,赔笑,“三小姐,此话何意?” “呵!你来查帐,污衊沈记匿税时就没查查这店是谁的?” 大使一怔,態度越发小心,“这里也有您的份?” 王如意不答反问:“你说呢?” 大使倏地白了脸,“这……我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还不滚?”王如意轰人。 大使噎了下,赔笑作揖,“三小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看就我也是奉……接到举报才过来查帐的,总归得查实。” “这事我姨夫知道吗?”小胖子半闭著眼开口,“这样,我去问问我姨夫,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让你们登门?若是有人举报,我把帐本送到县衙去就是了,没得还让你们跑一趟。” “这……”大使囁嚅著,半天没“这”出来。 沈清棠垂眼,眸光里闪过一抹冷意。 看来猜对了,县令並不知道自家夫人对付沈家,確切的说对付她的事。 既然如此,那可就別怪她会反击。 “这样,我带著帐本。”小胖子朝沈屿之示意把帐本拿给他,“和你一起到我姨夫那儿把帐对一遍。正好,许久没登门了,我也去看看我小姨。” 轮到大使脸色发白,额头冒虚汗,訕訕道:“误会!都是误会。帐已经查完了,就是诬告。我先走了,若是王公子想跟县令敘旧,还是单独去的好。” 小胖子笑著点头。 大使一挥手就要带人离开,然而愣头青不同意。 “既是诬告,那诬告之人是谁?又当如何处罚?”愣头青坚持要个说法。 大使对付不了王如意兄妹,却不怕愣头青,没好气道:“举报人没留名姓。你这么厉害你自己去查!” 说罢拂袖要走。 沈清棠上前拦人,“大使,不留名姓的举报您就这么大动干輒来我们店不合適吧?” 她指著店门的方向示意看热闹的人群,“平日里,这个时辰我们家蔬菜就能卖个七七八八,如今你们这架势,顾客们还以为我们家真的匿税了。 你看,排队的顾客一个都没了,您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王如意叉腰,“不能你一句诬告这事就完了吧?你就这么当差的是吧?” 王如意上前拽大使的衣袖,“走,你跟我去县衙,我得去问问我姨夫,他手底下的人这么当差他知道吗?” 大使没想到王如意这么生猛,上来就拉人。 念著男女有別,不敢动。 主要王如意他实在惹不起,哭丧著脸討饶,“三小姐,偏听偏信是我不好。要不您说,怎么赔?” 王如意看沈清棠。 沈清棠略一思索开口,“果蔬生鲜超市今天怕是无法营业,这些菜得赔不少钱呢!亏了我们倒是小事,只是不赚钱就交不起税……” 她一脸为难,像是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王如意瞥大使,“好歹你还是税课局的,咱们北川现在还能好好交税的商户不多了,你把沈记折腾关门了,回头你跟谁收税去?你要是完不成任务……呵呵。” 大使一稟,態度跟来时已经天差地別,谦逊表態:“这个月税收全免如何?” 王如意看沈清棠。 沈清棠眼神瞄向蔬菜。 王如意立马道:“光免税收有什么用?你也不想想,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来势汹汹往店里走这一遭,以后谁还敢来店里? 你知不知道这个铺子是会员制?铺子里的会员都是北川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因此有人来闹退费怎么办?” 大使苦著脸,就差开口管王如意叫奶奶,“那依著您的意思,该怎么办?” “免一个月税,赔今天的蔬菜成本。得贴个布告说是奖励沈记果蔬生鲜超市遵纪守法,按时纳税……反正你就捡好听的写。” 这都在大使能力范围內,他点头。 掏出自己身上的碎银和铜板,还招呼跟他来的官差把身上的钱都留下。 多数都是铜板,加起来能有个五六两银子。 王如意这才放人。 大使又看向小胖子。 小胖子见王如意和沈清棠都满意了,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我姨夫乃一县父母官,这会儿正为民办事呢吧?我就不去叨扰了。替我问声好就行。” 大使如蒙大赦,生怕王如意和小胖子再想起什么为难他的事,转身就跑。 愣头青追出去,“大使,举报人是谁?你还没说呢!虚假举报容不得……” 等一眾官差走远,李素问和沈屿之才鬆了口气。 沈清棠拉著王如意的手道谢,“如意,谢谢你啊!” 又转头朝小胖子道谢,“也谢谢王公子。” 小胖子哈欠连连,摆摆手,“你谢我姐就行了!没事,那我回去睡觉了。” “等等。”沈清棠转身找了个竹篮,捡了些青菜装进篮子里,递给最近的王家家丁,对小公子道:“店里暂时没什么好吃好玩的,一点儿新鲜蔬菜聊表心意。” 小胖子:“……” 撇撇嘴,抬头望屋顶。 第244章 双喜临门 沈清棠反应很快,“一会儿,等三小姐回家时,我给她带些甜点,到时候你们都尝尝。” “你別理他!”王如意没好气道,“你平时让我带回家的糕点都进他肚子里了!再吃得胖成猪!” 要不是她骗他说水铺子被税课局的人查了,他才不跟自己来。 小胖子朝王如意做个鬼脸,不等王如意发作就跑了出去,还带走了大半的家丁。 王如意不喜欢人跟著她。 “清棠。”李素问发愁,“咱们这些蔬菜怎么办?” “都装进菜篮里,给咱们家的会员送去。免费送,就说回馈他们的福利。”沈清棠道。 反正免一个月的税,还有人报销今天的成本。 *** 这天沈家人晌午就回了谷中。 荒野里,季十七正带著一行人挽著袖子在干活。 有的在挖树根、有的在翻地。 那些文弱些的书生,负责把地里清理下来的杂草抱出开荒的范围,把草都堆在一起。 孙五爷坐在边上指挥书生们。 “你先往下面放,要不然堆成尖儿还会往下溜。” “左边高了,往右边再堆一点儿。” “……” 郑老伯依旧赶著牛在犁地。 赶牛犁地还是技术活,一般人真干不来。 牛是牲畜,想让它走直线,得“咦咦喔喔”的喊。 沈清棠看过郑老伯赶了几次,虽然不知道什么原理,但是牛能听懂郑老伯的口令。 郑老伯喊“咦”牛就往左,喊“喔”就往右,喊“吁”就是停。 最难的部分是不管牛会不会偏离路线,扶犁的人要掌握好方向,儘量在田地里犁出一条直线。 沈屿之见郑老伯辛苦,想替他来著。 结果,即使郑老伯在前头牵著牛確保牛走直线,沈屿之犁的地也是弯弯曲曲,不少地方还得返工。 远远看去,一行在田间劳作的人像一幅很有感染力的画。 怪不得自古以来,总有人诗人在歌颂劳动,或者画家笔下的劳作者总是幸福的景象。 但,箇中滋味只有干活的人才知道。 而真正的劳作者,既不会作诗也不会作画。 也没时间悲春伤秋。 沈清棠感慨:“还是人多力量大啊!才出谷半天,他们已经干了这么多活。他们要是能一直这样干活,那我可就有点贪心的小想法了。” “嗯?”李素问好奇,“什么想法?” “当个小地主婆。雇他们给我当长工。” 李素问娇嗔地白了沈清棠眼,“不行!都是自己人,什么地主长工。” 沈清棠笑了笑,她就是隨口一说,当然不是这么想。 她有更大的谋划。 *** 下午,沈清棠忙活完蔬菜棚里的事,把孩子交给季宴时和向春雨,张罗著做饭。 上午税课局闹那一出,铺子没再营业。 沈屿之去给会员们送蔬菜时,沈清棠和李素问便到集市上去採买。 谷里一下子多了十来张嘴,总不能让人饿著肚子干活。 如今谷里有石磨,不用买现成的米麵,只需要按石、按斗买粮食回来自己加工即可。 沈家人买了不少粮食。 小麦、水稻、红豆、绿豆等都买了不少。 还买了一头猪让朱屠夫给宰杀好。 以及其他拉拉杂杂的食材。 总之,大使赔偿的那些银钱,的一乾二净还不够。 沈清棠又在自己私房钱里补了些才採买完,打道回府。 这么多东西,纵使他们有好几个人,也背不动。 不过沈家开铺子月余,跟附近还开著的商铺处的关係不错,平日里偶尔有剩余的蔬菜也会分给大家。 借辆板车並不难。 有个邻居是开马车店的,还要把马借给沈家人。 沈家人没好意思要,只借了板车,自己推著物资回到谷中。 *** 人多,做的饭也多。 李素问和崔晓云都来帮著打下手。 崔晓云看见光食材就堆了半车,咂舌道:“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纵使谷里添了不少人,但是谷中不缺菜,只需要买点粮食即可。 可沈清棠她们买回来的除了粮食还有各种食材,鸡鸭鹅都有,还有各种调味品。 阵仗不比过年差。 粮食还好说,可以久存。 宰杀的猪肉没几天就会餿的。 沈清棠拿著刀在猪身上比比划划,似乎在研究怎么下刀合適,闻言道,“因为最近咱们谷里双喜临门呀!” “嗯?”崔晓云不懂,“哪来的双喜?” “云姐,你看你家小叔子回来了是不是得算一喜?” 崔晓云点头,“算的。虽说小叔子……回的不太光彩,好歹是活著归家。別看我公爹嘴上总嫌弃小叔,实际上开心著呢! 你不知道我公爹和婆婆这两天饭都比以前吃的多。尤其是我婆婆,走路都带风,也不喊著说腿疼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沈清棠笑。 “还有一喜呢?” “我家和果果马上百日啦!今日在集市上採买时,我便跟我娘商量了一下,趁今日回来的早,有时间,乾脆就把他们百日宴一起办了!” 反正离果果没差几天。 按照北川风俗,小孩子过生日要抢不不要过。 意思是过百日要在孩子第九十九天过,或者再往前一点儿,但是不能到整百日。 等过周岁生日也是如此,能提前两天,不能延后。 沈家人如今落户北川,自然也可以遵守一下北川的习俗。 反正谷中没有外客,有高兴的事也还是谷中这些人一起分享。 早两天晚两天没区別。 崔晓云连连点头,“確实是双喜临门。” 除了向春雨,谷中所有的女眷都过来帮著做饭。 如今天气暖和,在户外支起灶台,几个锅同时开火,做起饭来也快。 青松年纪小,干不了重活,被分配过来帮著娘子军烧火。 谷中如今二三十口子人,做二十道菜都不嫌多。 馒头一次得吃一锅。 沈清棠还在溪水中下了渔网,看看能不能在晚饭时再加条鱼。 鯽鱼冬天的时候一百文一斤,如今只要三十文一斤,听鱼贩子说,夏天会更便宜。 看来和蔬菜一样,反季节才会贵。 第245章 难道,季宴时是个將领?! 素菜不用费心思,蔬菜园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凑十盘菜不在话下。 荤菜能做的也不少。 炒鸡、燉鹅,做盐水鸭。 炒鸡燉鹅已经做过许多次,李素问可以做。 盐水鸭还得沈清棠来。 其实她更喜欢吃脆皮烤鸭,但是做脆皮烤鸭比较费时间,晚饭来不及,只能做简单些的盐水鸭。 鸭子宰杀脱毛清理乾净內臟后,在鸭皮上均匀的抹一层盐,给它来一个全身按摩,等到盐渗透,再给鸭子冲个澡,放在一边备用。 接著拿个大碗,放入適量的盐,以及葱姜蒜等大料,加入水搅拌至盐融化,把鸭子泡到水里醃製著。 最起码得醃够三个时辰。 怕时间不够,沈清棠稍微多放了点儿盐,这样少醃一会儿也能入味。 反正大家也没吃过正宗的盐水鸭。 处理好鸭子之后,还有羊肉。 沈清棠买回来的是羊排带著羊腿。 晚上吃烤羊排烤羊腿。 把五香粉和孜然粉以及葱姜蒜水等调味料均匀的涂抹在羊排羊腿上,最后再厚厚凃一层孜然,找个大木盆醃製著,等著晚上边烤边吃。 今日运气好,恰好看见有卖牛肉的,沈清棠称了两块,一块是牛腱子肉,打算做滷牛肉。另外一块是季宴时专供,给他做牛排吃。 不是沈清棠偏心,而是除了季宴时,谷里的人更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只有他心智有损还忘不了那些矜贵的礼仪。 沈清棠每次看他吃饭,感觉还应该配个布菜丫鬟给他。 就那德行,最配牛排,可惜没红酒。 买最多的是猪肉。 猪肉做法可就多了。 能燉排骨、卤猪头、猪蹄,酱肘子,能做红烧肉、肉丸子,狮子头、锅包肉、京酱肉丝等等。 就是炒青菜也可以放几片肉。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虽然不知道季十七他们到谷里的真实意图,但是老百姓常说上车饺子下车面。 一般是说送家里的游子、打工的亲人等有需要出远门的人,出行前,要煮一碗热腾腾的饺子相送。 下车就是回家,等这些出行的人远出归来时,要煮一碗麵接风。 还有种说法是嫁女儿时,在娘家上轿前要吃一碗饺子,到婆家下轿要吃麵。 沈清棠想对郑老伯来说,他们只知郑凌川不知季十七。 郑凌川只是归家的游子。 吃麵更合適。 所以沈清棠让季宴时帮著剁了一部分肉馅,想做炸酱麵。 炸酱麵不难,只是对穷人来说算奢侈。 葱姜肉丁都过油炸熟,再放入黄豆酿製的黄豆酱、或者甜麵酱里炒制后就是炸酱。 古代的黄豆酱是货真价实的黄豆製作,天然但是不如现代添加剂的黄豆酱味美。 沈清棠选的是甜麵酱,也是古法酿製。 这次是买的现成的,等有空,她打算自製。 向春雨抱著孩子在一旁看著沈清棠忙前忙后,心道:季十七要知道自己吃的炸酱麵是王爷剁的馅他还敢吃吗? 三个女人一台戏,適用於任何场景。 即使做饭也不耽误她们聊天。 沈清棠听著李素问和崔晓云閒聊,突然开口:“云姐,你想不想和离?和离了你就能正大光明的出谷。” 崔晓云愣了下,目露纠结,好一会儿摇头,“谷里挺好的。” “再好也比不上自由好。被迫不能出谷和自己不想出谷是两码事。”沈清棠强调。 她穿越前经歷过一次居家隔离。 时间不长,只有一周。 平日里的沈清棠是宅女,一周不下楼都没问题。 但是门上封条一贴,整个人就感觉不对了。 时时刻刻就想著出门,算著分秒揭封条。 心里一直会惦记封门这个事,总想出去,也说不上出门有什么要紧的事。 由己渡人,沈清棠觉得崔晓云也是想出谷的,只是不好意思说。 或者说,怕钱。 五两银子不是小数,而且,就怕她男人贪心,给五两银子也不肯放人。 崔晓云洗碗的动作顿了顿,坚定道:“谷里真挺好。有吃有喝,公婆健康,青松在我身边,我没什么憾事。” “行吧!”沈清棠点头,“那我换个问法。云姐,你看和果果越来越大,也不像之前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他们俩现在更喜欢户外。我想多点儿时间陪他们。” 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错过陪伴会是终身遗憾。沈清棠不想留这种没办法弥补的遗憾。 “可是开门做生意,不能想关门就关门,不管有没有生意,都得开门等人。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到城里帮我看店? 最近这段日子,店里很多甜点、饮品都是你帮著我做的,方子你都会。 水铺子的受眾本就是北川仕女,加上有王三小姐罩著,鲜少会有人闹事。 楼下还有我父母可以帮衬你,安全应当不是问题。” 崔晓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很安全,也知道你想帮我。可是,我的事你也清楚,我若是出去,被我男人看见,他定会把我抓走,我……” “別怕!”沈清棠开口,“他不就是要钱?我去跟他谈,让他写放妻书。” 必须是和离的放妻书不能是休书。 崔晓云连连摇头,“使不得!他那人如今变得贪得无厌,十两银子都不一定够。这世道赚点钱不容易,说什么不能浪费在他身上。” “云姐,你不能这么想。第一,钱赚来就是的。只要对自己有利钱就不是白扔,跟收钱的是谁没关係。 第二,如今你小叔回来,我叫他一起去。” 要是钱搞不定那就武力摆平。 *** 太阳落山,一群人才陆陆续续扛著锄头、铁锹,拿著绳子镰刀从田地里回来。 晚饭是在郑老伯家院子里吃的。 他家院子大,能摆五六张桌子。 和之前一样,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一桌。 不喝酒的一桌能摆开,喝酒的坐了四桌。 季宴时照例坐在沈清棠身边,怀里还抱著,旁若无人的单手拿筷子吃牛排。 他刚落座,另外四桌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声响。 有咳嗽的,有呛著的,有掉了筷子的,有摔下凳子的。 沈清棠目光扫了一圈,挑了下眉。 真巧! 这些弄出动静的都是季十七一伙的人。 哪怕像季十七这样没失態的,也时不时往季宴时的方向偷瞄。 瞄一眼脸色变一下。 整的像季宴时是控制他们的变色器似的。 季十七注意到沈清棠探究的目光,拳头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声。 和他一起到谷里来的人,齐刷刷坐得板板正正,背脊挺直。 沈清棠顿时乐了! 这坐姿,可太眼熟了。 从古到今,她只知道有一种人可以隨时坐得如此端正。 军人。 嘖! 难不成真是逃兵?! 不对,看季宴时平日做派,定然不会是逃兵。 而季十七他们看季宴时的眼神明显是下属看上司。 难道,季宴时真是个將领?! 第246章 输了,得给我生孩子 宴席摆在郑老伯家里,自然是以郑老伯为主。 郑婆婆和崔晓云把沈清棠的话也转达给了郑老伯。 郑老伯撑著膝盖站起来,朝大家举杯,“棠姑娘说,今日双喜临门。这第一喜,说的是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归家。 也许他不是个好兵,但他是个好儿子。他自幼懂事、孝顺……我跟我老伴土埋下巴的人,我们不希望他能有多大出息,能给我们养老送终,我俩就能闭上眼。 只是他们乍然进谷,给沈老弟一家添麻烦了。” 郑老伯端著酒转了一圈最后朝沈屿之示意:“我替他道歉也谢谢你们!先干为敬。” 沈屿之忙跟著起身,酒碗边缘比郑老伯的酒碗边缘略低一些碰在一起,“老哥儿你说这话太见外了! 孩子回家是好事,怎么还道歉呢? 这么大的山谷住咱们这些人绰绰有余! 而且,他们都是身强体壮的小伙子,能开更多的荒种更多的地,谁也不用饿肚子,何来的麻烦? 眼下住不开,也不是什么难事,再在旁边盖个院子就能住。以后可不兴再说这么客气的话。 知道孩子回来你高兴,少喝点儿!” “好!好!”郑老伯用袖口拭了拭眼睛,坐下。 他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他不习惯这种场合发言,让沈屿之带剩下的酒。 沈屿之推辞不过,只得端起酒杯,接著道:“第一喜是郑老哥家的,第二喜可就是我们家的了。” 说著脸上就带了笑意,一脸骄傲地指著沈清棠和季宴时怀里抱著的孩子,“我外孙和外孙女马上百日!我敬大家一杯!谢谢大家对我们家的照顾。” 大家纷纷端起手中的杯子,说著恭喜的话。 季十七是心情最复杂的一个,接连闷了三杯酒。 酒过三巡,桌上气氛热闹了起来。 烤到滋滋冒油的羊排和羊腿香味飘满整个小院。 沈清棠把煮好晾乾的盐水鸭刷上一层熟油,切片摆进盘中,端上桌。 坐在最外头的季十七,见状连忙伸手来接,“棠姑娘,给我吧!” 沈清棠点点头,问他:“一会儿,咱们聊聊?” “嗯?”季十七左右看看,站著的只有自己,纳闷道:“我?” “对。” 季十七忙把盐水鸭放在桌上,拍了拍手,回到沈清棠面前,“棠姑娘,你有何吩咐?” 沈清棠领著季十七往远离人群的角落走了几步才开口:“吩咐谈不上,就问问你想不想救救你嫂子?” 季十七下意识回头,往崔晓云的方向看了眼,点头,“当然。只是……我嫂子她怎么了?” 其实他知道崔晓云的事。 毕竟他最近一直在北川,家里人一直跟沈家人打交道他想不知道都难。 只是上次因为偷偷回了一趟家,捅了大篓子,这次说什么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季十七知道,但,逃兵郑凌川不该知道。 沈清棠不知道季十七心里的小九九,把崔晓云和郑青松的事大概说了下。 季十七当即表態,“棠姑娘,我有钱。明日我进城去找那孙子。” “你进城?”沈清棠挑眉,“你不是逃兵?不怕他告官抓你?” 季十七:“……” 挠头,“一著急,忘了。” “是忘了还是压根不怕?” 季十七错愕地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却压根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道:“那个畜生说要五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我不打算真给。” “嗯?”季十七一头雾水,“不给?怎么赎我嫂子?” 沈清棠给了季十七一个“你可真是大聪明!”的眼神,“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已经盘算去给云姐要放妻书,只是谷中和铺子里事情太多,我实在无暇分身。 如今你这个正主回来了,我也不用再费心算计。我看你身手不错,不若,咱们直接打上门去?” 季十七:“??” 不是,你怎么就看出来我身手不错了呢?! 哪看出来的? “清棠。”沈屿之在不远处朝沈清棠喊。 沈清棠应声,边往沈屿之身边走,边跟季十七確定,“说好了,明早进城。” 季十七:“……” 这会儿又不怕我暴露了?! 还是她知道自己不是逃兵? 沈清棠到沈屿之身边坐下,“爹,叫我有事?” 沈屿之已经喝得有点大舌头,闻言竖起拇指连带手背往右侧歪了歪,示意李素问的方向,“你娘跟我打赌。就今日税课局来查匿税的事……嗝!” 李素问不轻不重在沈屿之胳膊上拍了下,“我跟你爹在聊今早的事。你爹非说你有后手,我说税课局的人临时突袭,你哪来的后手。 他就跟我犟,还跟我打赌呢!说输了把他私房钱都给我。”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问李素问,“那……娘,你若输了会输给我爹点儿什么?” 沈屿之大著舌头喊:“她输了就再给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沈屿之醉意上头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惹得左右两边的人都纷纷看过来。 李素问又羞又囧,气得在沈屿之大.腿上狠狠掐了下,“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什么浑话都敢说?!” 沈清棠忙打圆场,换了话题,“我爹说的对,我確实有后手。” 其实孙五爷给沈家都把过平安脉。 大家都在流放路上伤了身体,沈清棠和李素问尤其严重。 沈清棠年轻,慢慢还能调养过来。 李素问不行,老了怕是会疾病缠身,而且不能再生育。 李素问也不想別人记得沈屿之的话,追问:“什么后手?” 第247章 季宴时,你能不能和我成亲? “娘,你没发现向姐不是和咱们一道回来的?她是在谷外等著咱们。” 李素问上午嚇坏了,还真没注意,仔细想了想,赶集的时候是她们娘俩一起,確实没见向春雨。 猜问:“向姐是去给王三小姐和小王公子报信了?” “嗯。”沈清棠点头,“是我拜託向姐跑腿的。不过她没跟著王三小姐他们进店,还是先一步出城到了山外。” “到山外做什么。” “附近山上不缺野兽。季宴时在大冬天都能找到一头野猪,凭向姐的本事,用药物引下来一只老虎或者一头棕熊这样有攻击性的大型动物不是难事。 到时候大使他们只会仓皇逃进城,不会再想著要进谷。而我们有季宴时和向姐在,安全应当无虞。总能解得一时危机。” 沈清棠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县令夫人下一步棋会怎么走。 想过她会贼喊捉贼,说税银被盗,挨家挨户的查,到时候会来沈家果蔬铺子大张旗鼓的搜。 想过会员们受蛊惑,一起来店里闹退费。沈家买铺子的钱就是会员费里先挪用的,一时间还真不退不出那么多银子。 自然也想过,他们会要查蔬菜来源。 只是没想到是借查税而来,以为会是跟踪之类。 既然都想到过这些问题,自然就想过解决的办法。 一般来说,凭王员外的名號就能杜绝他们家铺子在北川八成的麻烦。 剩下的两成她应该能解决。 果不其然,王三小姐和小公子明明就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却让从九品的大使跟奴僕一样卑躬屈膝。 沈清棠摸摸鼻尖,小声提醒李素问,“所以,娘,你赌输了!” 沈屿之这会儿耳朵异常灵,凑过来,“夫人,你输了,得给我生孩子!” 他声音依旧不小。 李素问脸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又重新升上来。 她咬著牙,拧著沈屿之的耳朵,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你跟我过来!” 沈清棠默默给她爹点了一炷香。 向春雨在一边看了全程,笑骂:“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袄,你这袄可是漏风的。” *** 一行人,闹到月到中空才散去。 沈清棠要奶孩子,睡得比较早。 自然醒的也比较早。 她醒时,天还没亮。 两个小傢伙也还没醒。 沈清棠合衣到露台上,点燃蜡烛,拿了纸笔坐在桌前写写画画。 画了很多大格子,每一个格子代表一块地。 每个格子里写上要种的作物。 比如水稻、、大豆等植物或者甜菜、生菜、油麦菜等蔬菜名。 以及各种果蔬名,比如苹果、犁、桃子等等。 沈清棠想了想,又提笔在这些田字格旁又划了一个田字格,四个空都写了桑树。 桑树是好东西,能养蚕,桑葚还能当水果卖。 她按照类划分后,又换了支细笔开始描线。 开荒种田,不能只整理出来田地,还得挖沟修渠。 不管农作物还是水果蔬菜的成长都离不开水。 代表沟渠的细线从溪水一直延伸到田地里,想了想,又划了一条线从温泉里引过去。 谷里地势不是很平坦,要想把所有地块整成统一高度又將是一个大难题。 沈清棠咬著笔桿思索良久,重新拿了一张纸,先划线再画地。 线直接进入各地,这样就需要埋管。 或者挖一条主渠道过去,再埋管进每块田地里。 每块田地拿地堑,分成一垄一垄的。这样就不怕地势高的地方浇不到水,也不用怕地势低的地方会被淹没。 每两列田中央还得挖一条排水沟。 万一碰上连雨田,能把地里的积水排进沟里。 沈清棠仔仔细细规划著名,储水、浇水、排水的路线。 溪水不比河水,水流量太小,怕一时供不起这么多田地用,还得在地头修建一个大大的储水池。 沈清棠最后在几个空田字格下方点了几个点 这几个田字格分別写著:玉米、地瓜、土豆。 大乾按理说已经有这三样农作物,只是这三样大约刚从大洋彼岸传进来目前还不叫这三个名字。 从西洋人那里引起的果蔬或者农作物,名字里大都带个番字或者洋字。 像西红柿,以前叫洋柿子。 地瓜叫番薯。 辣椒叫番椒。 火柴叫洋火。 如今北川有辣椒,也应当有土豆,只是需要时间去找。 至於地瓜和玉米,大概率在南方。 这些古代引进的作物,也是穿越女手册必备之一。 因为古代人往往不懂它们的价值,现代人找到它们就能发一笔横財。 就像王如意拿辣椒种来种,沈清棠想的却是辣椒能做的各种菜餚。 沈清棠记得查资料时,地瓜最初是被带到南方,玉米也在南方。 想到南方,沈清棠咬了下笔桿,又写了几个词,分別圈起来。 甘蔗、芒果、荔枝、香蕉、椰子等。 甘蔗和荔枝肯定有。 其余有没有沈清棠不是很確定,想知道的话得去南方找。 想去南方的前提是她能自由进出北川。 而她要离开北川,只有嫁人一途。 “嫁人。”沈清棠低喃 ,“去哪找一个背景板夫君呢?” 既不影响她生活,又能帮她脱离流放枷锁还得是个透明人。 这个想法一出,季宴时的身影立马从她脑子里跳了出来。 季宴时如今心智受损,不会干预她任何决定。 跟他成亲,是最优选择。 若是季宴时恢復神智了,定会带孙五爷、向姐他们离开北川。 到时候,她不仅有自由还相当於单身。 反正季宴时在北川的户籍是假的,古代没有重婚罪,户籍科也不联网。 简直再合適不过。 沈清棠搓手,怎么办?好心动。 说曹操曹操到。 季宴时从屋顶翻下,立在她房间的窗前。 沈清棠一拍脑门,把孩子忘了。 耽误了这会儿,那俩小傢伙儿应该醒了。 沈清棠起身,衝进房间。 果然,兄妹俩已经挥舞著小手咿咿呀呀。 一靠近他们,有股熟悉的味道。 沈清棠嫌弃地皱了下眉。 没著急解开襁褓,先让季宴时去端两盆温水来。 等他回来,沈清棠才解开襁褓。 不意外地发现,两个小傢伙弄的一团脏。 她把脏了的尿布和包被交给季宴时,自己抱著果果放进盆里,给他们洗乾净小屁屁和腿,再用另外一盆乾净的温水冲洗一遍,包裹进厚厚的浴巾中,放在床上。 两盆脏水都递给季宴时,再拿出小衣服分別给和果果穿上。 一边在心里感慨当娘真不容易,一边分心想怎么说服季宴时跟她结婚。 季宴时很快返回来,站在窗外,垂眸看著沈清棠给两个小傢伙穿衣服。 沈清棠给果果穿上最后一只袜子,抬头,“季宴时,你能不能跟我成亲?” 第248章 长得美也不能想这么美! 季宴时闻言掀眸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脸烧的厉害,砰一下关上窗户,“我要餵奶了,你想好了再回答!” 好歹也算两世为人,还是头一次跟异性表白,不对,是求婚。 若是寻常人,沈清棠也不会这么羞耻,就当谈合作。 可季宴时那眼神太过清澈,会让求婚目的不纯粹的沈清棠,难得有利用人的愧疚。 她给两个孩子餵完奶,两个小傢伙还皱著眉。 毕竟是龙凤胎,纵使沈清棠奶水算多的还整天补一些下奶的汤水,比如鯽鱼汤之类的,如今也有点不太够吃。 沈清棠打开窗户,想让季宴时帮忙看下孩子,她去给宝宝们泡点自製的奶粉。 刚推开窗户,季宴时就指指和果果,又指指自己,“父亲?” 沈清棠眨眨眼,“你是问,如果跟我成亲,果果是不是就给你叫爹?” 季宴时点头,清澈的黑眸里,期待隱现。 沈清棠:“……” 砰的关上窗户,“你长得丑倒是想的挺美!” 关上窗户后,愤愤地在心里补了句,长得美也不能想这么美! 她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凭啥他分一半拥有权?! 过了会儿,窗户重新打开。 沈清棠闷闷地开口,“你最多只能当乾爹!” *** 沈清棠说到做到,吃过早饭就带著一群人风风火火杀向东城。 真的是一群人。 不是为了壮声势,纯属看热闹的人太多。 沈清棠去,季宴时就会跟著。 向春雨也会跟著。她说有沈清棠的地方肯定会有热闹看。 已经有些日子不出谷的孙五爷,拄著拐也跟著,据说是要去找一味药材。 问他什么药材,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崔晓云身为当事人得去,她去,她儿子青松也得跟著。 季十七虽是小叔子却得代哥护妻,自然要跟著。 他去,他几个战友也跟著,美其名曰生死相交的情谊不能让季十七独自面对危险。 於是,沈清棠像带著一串尾巴一样,带著十余人,由西向东穿过整个北川城,找到崔晓云婆家。 崔晓云带著孩子嫁的人家姓张,叫张大柱,张大柱家住东张村,离郑老伯家所在的郑家庄並不远。 当时崔晓云二嫁也是郑老伯夫妇坚持的,因为郑家庄和东张村只有一条路相隔,却分为不同的县。 路以西是北川县,路以东是隔壁县。 当时隔壁县赋税比北川少些,老百姓日子要好过不少。 郑老伯夫妇不想连累崔晓云,就托人给她说了门亲,像嫁闺女一样嫁出去。 崔晓云不想嫁,还是郑老伯夫妇哭著求她嫁的,求她带著孩子嫁人给老郑家留个念想,说孩子在郑家庄长不大。 崔晓云是二婚,找的人家自然门第也不高,还穷。 张大柱是个丧妻的鰥夫,郑家老老少少图的是他老实本分,给的彩礼也让崔晓云又带了回去,还把家里一头小牛作为嫁妆给崔晓云带上,就希望张大柱能对崔晓云好点儿,对郑青松好点儿。 两个人刚结婚前几年,张大柱对崔晓云確实不错,对郑青松也还行。 崔晓云逢年过年也会偷偷探望郑老伯两口子,时常会让他们看看郑青松一解相思之苦。 好景不长,隔壁县的赋税也开始加重,逐渐变得跟郑家庄无二。 村里的人过不下去,能走的都走了,逐渐只剩下老弱妇孺和几户没本事的人家。 张大柱恰好就是那没本事的。 都说物极必反。 懦弱老实的张大柱交不起税钱被官差殴打了几次之后,竟然学会了酗酒,还在喝酒后动手打妻儿。 就这还没完,张大柱在郑老伯付了赎金赎走孙儿后,把五两银子都拿去赌坊输了个乾净,自此又沾上好赌的毛病。 真是学好要三年,学坏只要三天。 家里的田產和宅子也被他输光后,张大柱动了卖妻的念头。 郑老伯被逼无奈才求到沈家门上,自此搬进了山谷里。 季十七听完崔晓云难为情的讲述,朝她弯腰行礼,致歉:“嫂子,我代我哥跟你道歉。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娶你过门却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你放心,今日我定会把这放妻书拿到手。他若不给,我便打到他给。” 话是这么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往季宴时的方向瞟。 按照影卫的规矩,他捨弃郑凌川的名字改叫季十七后,就意味著天底下再没有郑凌川这號人,他的生死只为主子一人。 这些年他们影卫中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跟家里有过联繫。 去年,他得了个任务,恰好在北川,没忍住回家看了眼,真就看了眼,连银钱都没敢给爹娘留。 他们如今身份特殊,只要留下蛛丝马跡给敌人查到,不止害死他全家,连王爷都跟著受牵连。 他们家人若是被害,顶天了他这一支灭绝,可王爷要出事,整个云州甚至大乾都会动盪。 千小心万小心,回城接应王爷的路上,还是把烟弄丟了。 他们的烟是特製的,用来传递信號。 不幸中的万幸,烟被沈家人捡走,把王爷引进了谷里。 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王爷心智受损至今未恢復。 按理他该以死谢罪。 可是孙五爷说,王爷不醒,他就不能死。 做梦都没想到,新接的任务竟然是以本名回到王爷身边,还能跟家人在一起。 季十七眨眨眼,眨掉眼中湿意。 既然老天给了他这次机会,他一定好好保护家里人。 其实依著他,直接了结张大柱最省事,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沈清棠不同意。 她有两点顾虑,古代对女子十分不公平,丁点不如意都会归结到女子身上。 连亡国大事都说是红顏祸水。 若真宰了张大柱,怕崔晓云自此得背上克夫的名声,毕竟她年纪轻轻连死两任丈夫。 另外,做错事的又不是崔晓云,凭什么让她守寡?就应该和离了,堂堂正正做人。 季十七惭愧,跟崔晓云道歉:“嫂子,是我考虑不周!” 崔晓云摇头,“是清棠思虑太过縝密,我都没想这么多。清棠谢谢你!” 第249章 我要跟你和离 一行人很快到了张大柱家,却扑了个空。 邻居说他一大早就去赌坊了。 一行人又绕道去赌坊。 果然在赌桌上找到了张大柱。 在向春雨的强烈要求下,一行人落后一步,让她“以赌止赌”。 看著向春雨摩拳擦掌坐上赌桌拉开极其专业的架势。 沈清棠以为会像电视剧、小说中那样看见赌神在世,问孙五爷,“向姐的牌技如何?” 孙五爷抿唇,半晌吐出一句,“十赌九输。” 沈清棠懂了,又菜又爱玩唄! 他们玩的是猜点数,有庄家。散客本也贏不了。 没多久,向春雨身上的铜板就输乾净了,二话不说又开始掏她包浆的布袋。 半晌,向春雨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罐往桌上一拍,像是赌了什么传世之宝一样,依依不捨的宣布:“再输,我把它给你们!” 弄得一桌人很好奇,都想知道向春雨这罐子里是什么珍宝。 沈清棠和孙五爷几乎同时后退了一步。 季十七退的更远。 崔晓云犹豫了下,也拉著郑青松往后退了退。 犹豫是因为向婆婆来帮自己的,躲,不好,不躲,更不好。 其余人莫名其妙,立在原地没动。 沈清棠便明白,即使都是季宴时的人,也可能不是一帮的。 孙五爷和向春雨应当算是季宴时身边的医者。 季十七听名字应当算是季宴时身边的人。 其余那些像军人的,似乎对季宴时敬畏居多。 ** 赌桌上有个手快的,掀起盖子,“什么稀罕玩意?啊……” 惨叫著往后退,带著长凳一起倒在地上,脸煞白,“蛇……蛇!不,妖精!是白娘子!” 桌上的人一听,齐齐变了脸,纷纷后退。 张大柱也跟著摔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连庄家都不敢置信地指著向春雨质问,“你竟然带著蛇来赌坊?” 向春雨一脸莫名其妙,“带蛇怎么了?你们不识货,这可不是一般蛇,这是灵山白蛇,万金难求!” 毒蛇中的毒蛇,被它咬一口基本没有救活的可能。 知道蛇剧毒,赌坊里的人纷纷逃跑。 你撞我,我撞你乱成一团。 短暂的混乱过后,赌坊里只剩沈清棠一行人和被踩在地上动弹不了的张大柱。 张大柱再傻也意识到不对。 像条蛆一样在地上蛄蛹,嘴里嗷嗷的叫。 “你们是谁啊?放开我!” “打人犯法!小心我去告你们!” “……” 沈清棠伸手拉著颤抖的崔晓云。 她经常被家暴,已经有了应激反应。 “別怕!”沈清棠坚定的把崔晓云推到张大柱面前,低声在她耳边道:“我们都在你背后!” 隨即大声道:“云姐,告诉他你是谁,来做什么的。” 崔晓云左右前后看了一圈。 沈清棠在她左侧,向春雨在她右侧,踩著张大柱的季十七就在她前头,身后还有很多人。 角落空桌上还坐著抱孩子的季宴时。 他们都是来保护自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崔晓云深吸一口气。 还没等她开口,地上的张大柱已经认出她,骂:“你个死婆娘还敢到这里来找我? 我不是让你回家找你前公公要银子去?银子呢?” 沈清棠听不下去,弯腰重重给了张大柱一巴掌,“见过坏的,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种又坏又蠢的!” 说白了就窝里横。 大概尝过欺凌比自己弱小的妻儿的甜头,在自己家里称王称霸,出了门依旧是个孙子。 季十七踩著张大柱的脚稍稍用力一碾,就听见张大柱连声哀嚎,哭求著让季十七饶命。 沈清棠有些无语。 觉得自己高看张大柱了,对付这样的怂包,真心不用这么兴师动眾。 “张大柱,我要跟你和离!”崔晓云声音不大还有点颤但是语气十分坚定。 “想得美!就你这样的下贱.货,我明儿就把你卖进窑子里!郑开山那个糟老头子只要孙子不管你死活!他肯定有银子……啊!” 季十七拧眉重重踩张大柱。 张大柱觉得自己腰都断了,连声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我就说这样的畜生毒死最省事。”向春雨蹲在张大柱面前,又开始掏她的布包。 那条白蛇早被向春雨收了起来,换出来的是正常的、顏色鲜艷的小毒蛇。 就这样,张大柱就嚇得连连求饶,答应和离。 沈清棠:“……” 真特么没出息! 亏她来之前还计划了半天。 其实她想帮崔晓云和离的念头並不是昨晚才有的。 早在季十七进谷前,沈清棠就有想让崔晓云到水铺子当掌柜的想法。 为此,空暇时,还好好做了一番计划。 怎么对张大柱威逼利诱迫使他同意和离。 甚至昨晚在徵得季十七的同意后,还想过今日来,可以通过赌桌给张大柱下套。 找个会玩骰子的高手,迫使张大柱欠下高额赌债,迫使他卖妻,这样就可以让崔晓云恢復自由。 总之,计中计,局中局,一定能让张大柱同意和离。 只是没想到严重高估了敌人。 沈清棠的计划一二三四五都用不上。 甚至都没用上季十七这个武力,只向春雨一条毒蛇就搞定了。 和离得事情异常顺利,张大柱父母都没了,族人大都搬走或者死了,加上他本人同意和离,省了不少流程。 放妻书一式两份,签字画押,到衙门公证后,崔晓云从此就是自由身! 崔晓云拿著放妻书,站在县衙门口激动的哭了起来,给来的每个人都鞠躬道谢。 季十七哪敢受崔晓云的谢,跳到一边躲开,朝崔晓云作揖弯腰,“嫂子你不是折煞我吗?这些年我跟大哥不在家,都是你照顾爹娘!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是我们对不起你。” 崔晓云无声落泪,摇头。 其实,他们都猜到她夫君死了。 她每每熬不下去,就会想念夫君,泪早就哭干了。 一家人都接受了夫君死的事。 要不然公婆也不会让她改嫁。 本以为小叔这些年音信全无也死了,没想到他竟还活著。 昨晚会追问夫君的下落,也不过是贪心奢求而已。 “咦?”向春雨突然指著季十七和崔晓云开口,“他俩敬来敬去像不像在拜堂?” 第250章 季傻子对种田有兴趣?! 崔晓云:“……” 季十七:“……” 跟来看热闹的眾人:“……” 沈清棠:“……” 姐,你这形容绝了! 向姐说话,一般人別说接,听都不敢听。 崔晓云和季十七都红了脸,僵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沈清棠看看崔晓云再看看季十七,突然觉得向春雨的提议也不是没可能。 *** 崔晓云重获自由,对沈清棠来说,如虎添翼。 在和离回家的路上,沈清棠就聘请崔晓云当水铺子的掌柜。 “云姐,你来水铺子给我当掌柜的吧?”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崔晓云点点头想起什么又摇摇头,“我不会算帐,也没经营过铺子。” “没事,我娘也在店里,她会教你,我若有空也教你。慢慢来,我相信你可以的。”沈清棠鼓励她。 她知道这个提议有点为难崔晓云。 崔晓云就是普通的农妇,会种田不识字,不会算帐,也不会经商。 只是沈清棠实在无人可用。 崔晓云是她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人。 崔晓云也知晓沈清棠的忙碌,点头,“要不我试试?” “有一件事,咱们说到前头。不管咱们关係再好,做生意或者说合作,我都希望咱们把利益放到明处谈。 如今北川一个掌柜的一个月是二两银子,我也给你二两银子一个月行吗?”沈清棠依旧秉承做生意先小人后君子的原则。 “我不要工钱!”崔晓云连连摆手,“你们已经帮我们太多,如今又帮我重获自由身。能帮你做点什么是我的荣幸。” “你看……”沈清棠摇头不认同,“才说了,交情归交情,合作归合作。你若不要工钱,那还是找別人吧!” 她故意嘆气,“也不知道別人能不能像你这样诚心帮我。” 崔晓云吶吶道:“那……那一两银子成吗?二两银子实在太多了。” 怕沈清棠不答应,急切地解释:“人家掌柜都有经验会记帐才二两银子,我都不会,二两真的太多。” 她拿这么多工钱良心有愧。 沈清棠想了想退了一步,“行!一两。不过,青松也到了开蒙的年纪。该送他入学。你们娘俩可以每天一起进出城。 他的学费我来出。不能拒绝!” 崔晓云又想给沈清棠磕头。 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儿女成才? 让孩子读书,是穷人家想都不敢想的事。 沈清棠料到会如此,先一步制止,“不用谢!再说青松想到城里来上学,还得把你们欠债问题给解决。你先別高兴太早,我们得一步步来。” 季十七开口:“欠债的问题,我来解决。” *** 有了崔晓云的协助,水铺子的事,沈清棠可以交出大半。 崔晓云已经学会做不少甜点,她下午回谷准备食材,第二日一大早跟著沈屿之他们一起进城去店里。 这样沈清棠可以晚点进城。 腾出来的时间,用来张罗田地间的水利工程。 为此,沈清棠利用晚饭后的时间,召集谷中眾人开了个碰头会。 如今谷中人多,会得在院子里开,要不然別说坐,站都站不下。 季十七和带来的人,和郑老伯他们刚进谷时差不多。 郑老伯他们住的是窝棚,季十七他们住的是帐篷。 沈清棠让季十七帮著做了一块简易黑板。 就是在一块大大的长方形木板上面凃了墨汁。 她把自己绘製的,田地布局图和水利图画在黑板上,立在院子里。 大家搬著小板凳坐在院子里。 沈清棠手里拿著根小木棍在黑板上点到哪儿讲到哪儿。 讲农作物之间要高低错落,避免挡光。 讲哪些农作物耐旱,哪些农作物喜水。 讲蓄水池的作用,讲沟渠怎么走,讲竹管怎么埋进地里。 …… 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纷纷觉得沈清棠的办法好。 连郑老伯都说,“我们种地的时候要有人这么给安排,我们也不用整天愁浇地的事了。” 讲解的某个瞬间,沈清棠无意间看见季宴时一脸所思的模样。 嗯? 季傻子对种田有兴趣?! *** 虽说沈清紫前脚报信后脚税课局就登门,她的提醒几乎没有实际意义,但这个人情沈清棠得领。 这日,沈清棠到店里清了几日压下来的帐之后,提了些自己做的甜点和奶茶,带著果果和季宴时一起到去王家。 沈清棠让门房通报时,说的是找王如意。 很快,王如意便让人请她进去。 因著季宴时在,王三小姐只能来前厅见沈清棠。 “清棠姐,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帮个小忙。” “咱俩之间你还客气!那也太见外了!”王如意嘟嘴催促,“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了。” “你还记得那日税课局来铺子的事吗?” “啊?他们又来找你们麻烦了?我找我姨夫去!” “没有。”沈清棠摇头,“那日除了你们,还有一个人帮了我,我想谢谢她。” “嗯?谁?”王如意不明所以,谢人找她做什么。 “就是贵府的九姨娘,沈清紫。” “哦哦!”王如意懂了,转头吩咐贴身丫鬟,“你去把九姨娘请到前厅来,就说我找她。” 过了会儿,丫鬟是自己回来的。 王如意往她身后张望,“九姨娘人呢?” 丫鬟一脸为难,“九姨娘在老爷院子里伺候呢!” 王如意:“……” 沈清棠忙道:“既然九姨娘忙著,我改日再来就是了。” 她是来道谢的不是来给沈清紫找麻烦的。 丫鬟道:“老爷说,小姐您可以带客人到他院子里去做客。” 王如意皱眉。 沈清棠婉拒,“麻烦帮忙转告王员外一声,我带著孩子登门,怕他们闹腾给贵府添乱,另外,也没带什么像样的谢礼,还是下次再来叨扰。” 开玩笑! 她虽是现代灵魂,却也知道古代大户人家一人一个院。 王员外的院子是他私人空间。 哪里適合她一个外女进入。 別说她,就是王如意去也得掂量掂量。 第251章 当面餵奶 “这……”丫鬟一脸为难地看了三小姐眼,又看了看沈清棠,咬牙传话:“老爷让我问沈姑娘,三小姐和小公子帮您,您谢了。 九姨娘传话,你也来谢。是否也该当面谢他?” 王如意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爹爹怎么这样?哪有人自己主动开口要谢的?我去找他。” 沈清棠拉住王如意,对丫鬟道,“是我失礼了。那麻烦姑娘带路。” 王员外的话说的很明白。 不管是王如意还是九姨娘都是他的人。 一个借他狐假虎威嚇退税课局的人。 一个是他的妾。 话说到这份上,沈清棠想拒绝都难。 王如意闻言上前牵起沈清棠的手,“那我陪你一起。” 沈清棠感激地朝王如意笑笑。 不就是名声吗? 这东西自打她穿越来以后从来没有过。 走了两步,沈清棠回头。 季宴时跟在她一臂远的位置,抱著熟睡的。 她心里顿时安然。 王员外的院子在第三进院里。 第三进院子分了三个大小不等的四合院。 王员外在正中央的院子里。 丫鬟带路到院门口就不再入內,同时拦下王如意,“小姐,老爷说让沈姑娘自己进去。” 她刻意在“自己”二字上咬了咬。 王如意显然畏惧王员外,又不放心沈清棠,咬著唇不言语。 沈清棠不卑不亢道:“抱歉,自己进去怕是不好办。”她回头指了指季宴时,“我夫君怕是不会同意。” “这……”丫鬟一脸为难。 “或许你可以再去问问王员外,看他怎么说?” 小丫鬟点头跑走。 不多时,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个小廝,把院门打开,“老爷说,让你们都进来。” 王如意明显鬆了口气,握著沈清棠的手往里走。 沈清棠皱了下眉,王如意掌心的汗让她手背有些湿黏。 王如意还未及笄,纵使进王员外的院子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为什么会紧张成这样? 或者说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沈清棠,长睫垂下,敛去心中诸般猜测,抬步跟上王如意。 毕竟是院中院,王员外的院子也不算很大,只有三间正房。 西边两间打通,兼具厅堂和书房。 沈清棠迈进厅堂时,王员外已经坐在上首,依旧笑得很慈祥,“沈姑娘,坐。” 王如意拉著沈清棠坐在下首,噘著嘴朝王员外抱怨,“爹爹,棠姐姐好不容易来找我玩一回,您还来添乱,让我们好好说会儿话不成吗?” 书房和厅堂中间竖著一面很大的屏风。 屏风上是白底彩绣图,白底是上好的蚕丝製,透亮不透光。 沈清棠忍不住往屏风上多瞄了两眼。 在屏风上方的留白处,有一道浅浅的光影。 看起来像两条手臂被缚在一起吊在房樑上。 头顶以下都被绣图挡住,看不真切。 沈清棠正在猜测:这道浅影是屏风另一边真实画面的投影,还是某些物体打出来的光影恰好像人被吊著。 毕竟玩过影子游戏的人都知道,两只手配合光都能做出各种动物,比如小兔子、小鸟等。 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吃痛的娇.吟。 沈清棠指尖微蜷。 是真有人被吊著。 会是谁呢? 王员外笑眯眯开口:“我这不是也想看看什么样的妙人能让我女儿另眼相待?” 沈清棠起身福了福,“是清棠失礼了。本早该过来跟员外道谢。 只是小店里最近琐事颇多一直走不开。今日路过,只是想顺便看看堂姐,贸然到访没准备什么礼物,还请王员外海涵。” “你人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沈清棠心生反感。 这话明显带了调.戏意味,实在不应该出自一位甲老人之口。 心中不快,便没接话。 王如意左右张望,问王员外:“爹,九姨娘呢?” 王员外侧头,朝左边內室扬声问,“小九儿,好了没?客人到了。” 里面的人应声,“奴婢马上就好。” 是沈清紫的声音。 沈清棠皱眉。 姨娘称自己奴婢? 內室门被从面拉开,沈清紫从里面走出来。 沈清棠注意到沈清紫虽然已经梳妆打扮,但额角头髮还是湿漉漉的,人看起来很虚弱。 沈清紫没有看沈清棠,走到前头朝王员外和王如意行礼。 “主君,三小姐。” 沈清棠再次扬起眉梢。 姨娘不叫夫君叫主君? 难不成她被穿越前看过的宫宅斗小说误导了? 还是说这是大乾独有的称呼。 转念一想,不对。 她是穿越的,这具身体不是,沈家人也不是。 可没见孙姨娘他们这么称呼大伯。 事出反常必有妖。 既然沈清紫装不熟,沈清棠便也端坐不动。 “你妹妹来看你了。”王员外笑呵呵道,“还是头一次见你娘家人登门!我可得好好表现。” 拍了拍和自己隔著一张小几的圈椅,“过来坐。” 沈清棠看见沈清紫僵了瞬才缓缓起身挪到王员外身边坐下,还不忘道谢,“谢谢主君抬爱。” 沈清棠:“……” 坐一下还是抬爱?! 王员外自始至终没有离开的打算。 沈清紫跟来报信那日判若两人,对沈清棠冷冷淡淡。 倒是本就活泼的王如意,变得更为夸张,一张小.嘴嘚吧嘚,就没停下来过。 沈清棠静静听著,眼睛时不时往屏风上瞄一眼。 屏风那边被吊著的人也时不时会闷哼出声。 像是实在忍耐不住的轻喊。 声音听著有点熟悉呢! 王员外兴致很好的听著王如意说话,偶尔会问沈清棠几个关於铺子的问题。 沈清棠受不了现场的气氛,低头给果果使眼色:来,哭一个! 果果嘬著自己的小手,睁著一双清澈的大眼,看著她。 沈清棠:“……” 这模样简直跟季宴时如出一辙。 难道谁带的多像谁? 沈清棠把手从下方伸进果果的开襠裤,想在他小屁.股上拧一下,把他拧哭。 这样就可以藉口餵奶离开。 只是到底捨不得,凭什么王员外做的孽,得让她儿子吃苦? 沈清棠又收回手,乾脆起身告辞,“王员外,抱歉,今日唐突登门。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两个孩子该餵奶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王员外摆摆手,饶有兴致道:“这有什么?你可以在这里餵。” 第252章 人间刑房 沈清棠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浮起怒意,“王员外,这不妥。” “別误会。”王员外笑眯眯地指著里间,“我是说你可以到我的臥房去餵奶。” 语气坦荡好似是沈清棠自己误会了似的。 沈清棠也不爭辩,客气摇头,“不用了。不单单要餵奶,也该换尿布了,脏兮兮的还有味道,就不给贵府添麻烦了。” 王员外的笑容收了起来,看著沈清棠不说话。 沈清棠不闪不避,跟王员外对视。 季宴时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沈清棠身边。 一个管家模样一直立在王员外身侧的人,弯腰在王员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隔的远,沈清棠听不清,只见王员外目光旁移往季宴时身上落了落。 隨即垂了下眼,没再说话。 沈清棠福身告辞。 王员外没再拦,也没开口说话,把不快表现的明明白白。 “我去送你。”王如意从椅子上跳下来,快步跟过上沈清棠。 沈清棠出了院子门抬头。 日头已经很高,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可她后背还是一阵凉意。 王如意把沈清棠送出大门,咬了下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清棠,你以后若是没重要的事就不要来我家了。” 沈清棠点头,“好。” 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 反倒是王如意怔了下,慌忙补充,“你別误会!不是我不欢迎你。主要……” 她跺跺脚,“我爹前两天刚添了十二姨太。別看他这把年纪……你长得又好看……我以为你生了孩子……总之,你若有事让人给我捎话,我去找你。” 王如意东一句西一句。 沈清棠却听懂了,扬唇笑了笑,真心道谢,“如意,谢谢你。” 王如意见沈清棠没生她气,也笑了,诚心道:“你放心,我会儘量照顾你堂姐的。” *** 沈清棠前脚刚走,沈清紫就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坐在王员外脚边,“请主君惩罚!” 王员外冷声道:“你何错之有?” “奴的堂妹她不知礼数,惹主君生气,奴愿意代妹受罚!” “你还不配!”王员外抬脚把沈清紫踢到一旁,重重“哼!”声,“不用急著表现姐妹情深!等我把她收入府中,有你们姐妹一起服侍我的机会!” 沈清紫脸又更白了些,嘴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恰好,屏风另外一边又传来一声闷哼。 王员外被沈清棠惹恼的怒意顿时有了发泄的方向,他起身朝屏风走去。 沈清紫悄悄鬆了口气。 屏风是数块拼接而成,中间还有一道暗门,轻轻一推就能一分为二。 王员外走到屏风前招呼沈清紫,“不滚进来是等著我请你吗?” 沈清紫跪爬到王员外脚边跟著他爬进屏风。 王员外把屏风合上。 屏风后哪里是什么书房,儼然是一间刑房。 墙上掛著各种麻绳、藤条、鞭子。 墙边立著些架子,一看便知是折辱人用的。 还有一些做工精致的缅铃、角先生之物。 沈清紫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叠放在门边,重新跪在地上。 在她面前不远处,一个女人被布塞了嘴,手腕被捆著吊在樑上。 女人妆容精致,却没遮身衣物,只脚尖著地,满脸痛苦。 这个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刚找了沈清棠麻烦的县令夫人。 王员外弯腰从墙边的木架上选了一根藤条。 “我让你犯贱!当了几年县令夫人忘记自己什么身份了?” “你明知道我看上沈清棠那个小妇人,还敢去找她麻烦? “……” 县令夫人吃痛,忍不住躲闪,却又被束缚,躲闪不得,痛哭闷哼。 王员外到底年事已高,人又胖,没打几下,就累的气喘吁吁。 他把丟在沈清紫面前,“给你个报仇的机会!给我打她,狠狠地打!” 沈清紫哆嗦了下,没动。 “不敢还是心软?想想她以前打你可下的是死手!” 沈清紫慢慢伸手握住藤编。 “你要是敢手下留情,我放她下来打你!”王员外警告沈清紫。 沈清紫闭了闭眼,咬牙狠狠朝县令夫人甩了一藤条。 县令夫人吃痛再次哀嚎,看著沈清紫的眼睛却恶狠狠的。 王员外乐,“你看,你对她手下留情,她可不念你的好!” 说著还把堵县令夫人嘴的布给拿了下来。 沈清紫抿了下唇,更用力的朝县令夫人打过去。 罢了! 横竖已经结下樑子,眼下就当报仇了! “主君饶命!”县令夫人哭著求饶,“奴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 王员外这间房后边一墙之隔就是王夫人的院子里的小佛堂。 此刻王夫人恰好在小佛堂礼佛。 两间屋子离的近,她能听见王员外的骂声也能听见县令夫人的痛哭求饶声。 “阿弥陀佛!”王夫人摇摇头轻嘆一声,低声轻喃:“都几十年了,念秋怎么还是想不开呢?” 贴身婢女对这一切也是习以为常,同样轻声道:“二小姐已经走火入魔。她跟寻常女子不一样,对大多数女人来说这里是魔窟。 她却……您就別为她伤神了。她跟老爷充其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好您早早看透这些,虽说远了夫妻关係,却躲了清净。” 王夫人苦笑:“他把佛堂建在这处,哪里是让我清净?不过换个法子折磨我而已。 我这把年纪倒是无所谓,念秋她还年轻啊!就算逃脱不了魔掌,总归嫁给了县令,能过些正常人的生活。可她……” 王夫人摇摇头,“你说的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打发人去县衙跟县令说声,就说我身体不適,让念秋陪伴几日,待我好了再让念秋回家。” 第253章 他跟我求婚,我不答应,他恼羞成怒! 沈清棠穿越之后,还是头一次做噩梦。 梦见自己被王员外吊起来打。 她嚇得突然醒来。 窗外一片漆黑。 还是半夜。 三月下旬,月亮只剩浅浅的弧线,一点都不亮。 沈清棠睡不著起身,到厅堂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桌前发呆。 才坐下,季宴时的房门就拉开,他穿著中衣,倚在门口,看著沈清棠。 眼中没有半分刚醒的朦朧,沈清棠却知他是被吵醒的,朝他摇头,“你睡吧!宝宝没有醒。” 季宴时没回去,走到沈清棠对面坐下,也不说话。 沈清棠抱著温热的瓷碗,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暖意。 穿越这许久,她头一次心生惧意。 那个吊在房樑上的人渐渐在她脑中有了脸。 一个疯狂且大胆的想法从她心底升起。 “成亲?” 季宴时突然开口,嚇了沈清棠一跳,顿时顾不上心中的想法,“什么?” “爹爹。” 沈清棠:“……” 这是问她什么时候成亲好让他当爹? 沈清棠没好气道:“不是说了,我反悔了,不成亲了。” 那早提议过后,沈清棠就反悔了。 觉得这么利用一个心智受损的人不道德。 而且县令夫人的事不解决,她也不敢离开北川。 就跟季宴时说,只是玩笑而已。 季宴时急了,质问沈清棠:“君子一言。” “什么君子?”沈清棠理直气壮道:“我是女子!没听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季宴时看著沈清棠不说话。 明显在不高兴。 沈清棠满脸防备,她没忘了他会扔人的事,警告,“你要是敢扔我,我就不让你见和果果。” 季宴时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著沈清棠不言语。 “我困了!”沈清棠心虚逃回自己房间。 再顾不上噩梦后遗症。 *** 眨眼到了三月底。 果果百日。 百日宴已经办过,只沈家人加上季宴时三人在自家院子里吃了顿饭了事。 趁中午天气暖和,沈清棠提议让季宴时、沈屿之和沈清柯为果果作画留念。 在现代时,人们都会给满百日的小宝宝拍照留念以及印小脚印和小手印。 古代没有照相机,但是可以画画留念。 好的画师画的画,不比相机差。 前提是,他们得会写实风。 沈清棠细细讲了自己的要求,还拿炭笔打了个素描的底解释。 不过她只有一点点美术基础,让她画人物有点为难她,只能仰仗家里这些古人。 跟沈清棠冷战好几天的季宴时,听见给果果画画,还是拿起了笔。 那日半夜,沈清棠不同意成亲之后,季宴时就不再跟沈清棠说话。 只是不说话,还是会照顾果果。 季宴时表现一向直白,没两天谷里的人都看出来不对劲。 向春雨最憋不住,跑来问沈清棠怎么回事。 沈清棠顛倒黑白,“他跟我求婚,我不答应,他恼羞成怒!” 向春雨压根不信,倒是怀疑她是不是玷污了季宴时。 气得沈清棠要跟向春雨绝交。 更让沈清棠鬱闷的是,不止向春雨,包括她爹娘和二哥在內,谷里没有一个人信沈清棠的话。 一致认为,定是沈清棠又欺负了季宴时。 毕竟平日里,沈清棠就总用各种美食诱骗、欺负季宴时。 沈清棠要的也是这个结果。 要不然万一哪天季宴时说漏嘴,还不嚇坏自家人? 真亦假时假亦真。 真真假假才更难辨真假。 *** 画像跟拍照到底不一样。 拍照按下快门就能定格瞬间。 画画需要模特一个姿势保持一段时间。 这对两个百天的宝宝来说,实在难度太高。 或者说,除了睡觉之外,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果果比画起来容易。 果果平时也不活泼,喜静不喜动。 恰好相反,现在隨著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根本不愿意在房间里呆,总闹著要外出,也不肯再让横抱,就喜欢被竖抱著走来走去。 想让她乖乖安静一会儿,难度係数五颗星。 沈清棠乾脆放弃。 她放弃了李素问和向春雨不肯放弃,想方设法逗笑,好让其他三人安心画画。 沈清棠见状躲到院子里。 倒也閒不著。 这几日,沈清棠一直在愁辅食的事。 古代哪有什么婴儿辅食? 最多大户人家多备几个奶娘。 沈家如今倒不是请不起个奶娘,只是沈清棠大概现代思维作祟,有点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去吃別人的奶。 那就只能添辅食。 辅食也只能自己动手做。 据沈清棠所知,婴儿添加辅食一般是从米粉开始,当然还有奶粉这种必备品。 做米粉要容易些。 沈清棠试了几种办法都成功了。 第一种是把大米泡透蒸熟晾乾再用石磨碾成粉状。 这样做出来的米粉优点是不上火,缺点是不够丝滑没有香气。 最重要的一点,都说宝宝开口米粉要吃高铁米粉,蒸出来的米粉没有铁。 於是沈清棠尝试了第二种办法,把大米泡透后直接上锅炒。 古代都是货真价实的铁锅,小火炒制微黄的米应该或多或少带点铁。 不管能不能补铁,总归心理上是安慰。 再用石磨碾成粉,泡出来的米糊比蒸熟的米糊香,略丝滑一些。 沈清棠还试了第三种办法,把大米像磨豆子一样,加水磨成糊,蒸乾、炒干、烤乾,反正弄成熟的乾粉以后,再碾成粉末状过筛,口感会略好一点儿。 若是实在觉得的含铁量不够,可以做些猪肝粉。 反正古代的猪都无饲料餵养,天然无公害。 就是去腥有点麻烦。 不管如何,米粉总归好製作,难的是奶粉。 果果和都没有乳不耐,平时也可以添加牛奶。 但,天气越来越热,牛乳储存期越来越短。 每次现煮孩子要等很久,如果提前煮好,最多能喝一天。 期间反覆得加热,也不知道会不会破坏营养。 沈清棠思来想去还是得做奶粉。 哪怕自製奶粉跟现代买的奶粉差不多算两种东西也还得做。 做奶粉,原材料还是生牛乳。 想方设法给生牛乳杀菌去除水分,得到就是奶粉。 在古代,杀菌的方法不算多,沈清棠惯用的就是加热。 小火把鲜牛乳烧开,继续搅拌加热,熬煮到鲜牛奶只剩一半左右,变得十分浓稠就停火,过滤掉杂质后备用。 第二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脱水。 脱水的办法沈清棠只知道两种。 第254章 自製奶粉 第一种是烤。 古代只有户外烤箱可以用。 就类似於某慢综艺中,某明星在院子里用砖和土做的那种。 据说法式烤箱也是类似。 搭建烤箱的过程跟垒灶台差不多,只是要垒两层。 下方一层主要用来烧柴火。 灶台上用来放锅的位置,放上可以导热的铁板,在上层按照喜好垒一个半圆状或者长方形的“小屋子”。 这个小屋子就是烤箱。 小屋子上还要留烟道也可以当气孔。 正面要留门,方便放、取食物。 烤箱不是现在新做的,过年烤东西时就做好了,想烤奶粉稍微改装一下就可以。 把浓稠的熟牛奶液放进烤箱中小火烘烤。 要很小很小的火,要不然容易烤糊。 最后从烤箱中出来的牛奶液要成为奶浆浓度或者更干一点儿的,可以稍微有点湿意但是不能烤糊。 晾乾后,在研磨成粉,过滤成颗粒状,就得到初步的奶粉。 若是晾乾后不是奶块,还得再小火烘烤。 另外一种办法不怕糊,简单粗暴。 就是把浓稠的牛奶倒在纱布或者吸水透气性都很好的布上,等著自然风乾。 残留在纱布上的黄白色固体就是奶粉。 沈清棠也是经过一次次反覆实验,最终终於製作出了奶粉。 粉末状的牛奶。 好不好喝,有没有营养不说,保质期反正能变长。 就是有点费人也费生牛乳。 二斤生牛乳才能出三两奶粉。 在大乾,一两只有三十克。 沈清棠折腾著把奶粉做好,果果和的画也终於画好了。 期间餵过三次奶,换过五次尿布。 季宴时画的是两小只靠坐在被褥上。 果果和腰肢还软,自己坐不住,需要靠著东西借力。 就这样,也只能坐一会儿,难为季宴时还能把他们两个画下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他画工没得说,画的惟妙惟肖。 沈屿之丹青比季宴时略差一点儿,画的是最有挑战性的。 他画上的是躺在床上的,双手抱著两个小脚丫送到嘴边,边啃边哭。 沈清棠捡了几张沈屿之脚边的废稿来看,猜测应当是维持这个姿势最久最容易画。 因为其他姿势的,沈屿之都扔了。 沈清柯画的是果果,大约因为果果最乖,醒著或者睡著都很安静。 沈清棠看著三幅画情不自禁的微笑。 感觉生命真的很神奇。 这三个月她一点点適应母亲这个角色。 初为人母时,和果果小小的一团,別说碰,她晚上睡觉都离两个孩子远远的,生怕碰到他们。 做梦时也梦不到两个孩子。 后来渐渐习惯半夜醒来,偶尔癔症,突然惊醒,连忙伸手去旁边探两个孩子的鼻息。 感受到指尖温热的呼吸,才渐渐理智回笼。 如今母子女三人相处三月余,互相都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沈清棠偶尔还是会半夜惊醒去探孩子的鼻息,更多的时候是人醒脑子不醒。 孩子醒,她也醒,可以闭著眼餵奶,也可以睁开眼换尿布。 餵奶几乎不妨碍睡觉。 换尿布也只是醒来把脏的扔掉乾净的换上,然后继续睡。 有时候甚至做的梦还能连上之前的。 李素问说,这是因为沈清棠太累了,累的只剩母亲的本能而已。 沈清棠有时候確实会感觉累,但是心里是满足的。 她穿越这一遭,在亲缘上,再无半点遗憾。 *** 三月底,又到了例行盘点。 明帐上,沈记果蔬生鲜铺子是赔本的,负盈利二十七两八钱银子。 实际上盈利三十六两三钱银子。 支出二十六两六钱银子。 主要是支付工钱和购买农具以及粪肥。 谷中乍然增加了十几个壮劳力,农具不够用,像锄头、镰刀、铁锹等等都买了许多。 铁器比较贵,较年前又涨了点儿价,百文钱一斤。 光买铁器就费六两银子。 人工费支出十五两。 十五个人,一人一两。 虽说,季十七他们名义上都是投靠的郑老伯。 按理说应该为郑老伯家开荒种地。 但郑老伯坚持只要两亩田地种粮食自吃,其余都归沈家。 他都给沈家帮工,季十七他们自然也是为沈家干活。 沈家人推辞不过,领了好意,总得给他们发工钱。 本来季十七他们坚决不要工钱。 沈清棠知道季十七他们是为季宴时而来,根本不在意这点儿工钱。 她便把季十七叫到孙五爷房间开诚布公谈了谈。 大意是我知道你们不是逃兵也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你们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是在谷中,我说了算。 一码归一码,你们做你们该做的事,既然帮沈家干了活,她就得付工钱。 若是在其他地方谈,季十七或许还死咬著不承认。 但是当著孙五爷和向春雨的面,沈清棠如此说话,就证明孙五爷和向春雨都知情,这才应了下来。 沈清棠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季宴时后脚也进了房间。 一双黑眸不同於往日的清澈,微微泛著红,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让人一眼心生敬畏。 已经见过季宴时清醒两次的孙五爷,拱手行礼,“王爷!” “嗯。”季宴时应声,把手递给孙五爷和向春雨,“该告诉本王结果了。把三次脉还把不出来,本王觉得你们也可以安心去养老了。” 向春雨和孙五爷面露羞愧,齐声应是,专心把脉。 季十七这才反应过来,出现的是他家王爷。 扑通跪在地上,朝季宴时磕头,“都是属下惹得祸,请王爷处死属下。” “你的命还有用!脑袋先在脖子上寄存几天。”季宴时淡声开口,“最近如何?” 季十七知道季宴时不是问自己最近过的如何,而是问整个局势如何。 把自己所知道的,用最简单的语言匯报给季宴时。 “京城依旧安逸,並不知大乾已经危机四伏。 朝臣沉溺勾心斗角,只顾爭权並不为百姓谋算。” “如王爷您所料,明明我方胜券在握,皇上还是下令主动议和。已经连下三封圣旨让秦將军停战,回京。” “秦將军按您的命令,边打边退,已经逐渐用新徵兵替换下十万精兵,只是十万精兵数目过大,化整为零也很难不引人注目的藏匿於世间。” 第255章 王爷,您中蛊了 “虽然您下令退居山谷,可这山谷我探查过,容纳万人可以,容纳十万人实在是……”季十七摇头。 季宴时打断季十七的话,“以百人或千人为单位,分散在附近州县山区,怎么谋生应当不用本王教吧?” 季十七惶恐应是。 孙五爷和向春雨对视一眼。 向春雨开口,“王爷。” 季宴时垂眸看她。 “王爷,您之所以会如此,不只是因为中毒受伤引发了旧症,还因为您中了蛊。” “蛊?” 孙五爷上次给季宴时把脉就察觉不对,只是他是医者对毒物蛊物不熟悉。 向春雨是用毒高手对蛊也不陌生,她今日能专心把脉,自然断出病因。 向春雨点头,“若我所猜不错,应当是……” 向春雨话还没说完,季宴时眼睛赤红后又恢復成往日的清澈,目光扫了他们三人眼,转身离开。 向春雨:“……” 她还没说完呢! 季十七头一次见季宴时变脸,有点不適应,茫然问孙五爷,“五爷,王爷怎么走了?” 孙五爷没好气道:“大约內急吧!” 季十七:“……” 他是傻了点儿,但也没有这么傻。 孙五爷顾不上给季十七解惑,问向春雨,“什么蛊?好不好解?” 向春雨摇头,“蛊也分三六九等。一般蛊我都可以解。给王爷下的蛊並不是凡品。” 说句蛊王也不为过。 她解不了。 最起码在弄清楚什么蛊之前,她解不了。 季十七:“……” 问向春雨,“向婆……姐,怎么能確定什么蛊?” “我需要王爷一点血。你能帮我弄来吗?” 季十七:“……” 一脸慷慨赴死的决绝:“我试试?” *** 剩余支出的五两六钱银子都是买吃食费的。 二十余口人吃喝,纵使谷里有蔬菜,偶尔季十七他们还会上山打猎贴补点荤菜,还是了五两多银子买肉和调味品。 二楼的水铺子明帐暗帐都是赚钱的。 一楼果蔬铺子,整个三月就没有新会员。 二楼相反,会员比闰二月翻了一番,这个月加上会员储值,足足一百五十两银子。 盈利多了三分之一,足足有八百四十八两银子。 这个月沈清棠只干了一份活给自己发了七百文工钱,给崔晓云七百文,王如意也是七百文。 生意好,剩余两百文是奖金。 崔晓云下旬加入,但是她之前就在帮沈清棠做糕点也是七百文,下月涨工钱。 再去掉税银、铺子租金、交给公中的钱,减去给王如意的两成。 最终三月结余四百三十九两银子又一百七十八文钱。 当然,其中不少都是会员储值的银子。 *** 这天,沈清棠把王如意约到水铺子。 跟她面对面坐著,商量,“要不,咱们单独盘个铺子吧?二楼地方有点小。” 王如意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早就觉得二楼地方小了!我很多姐妹亲戚都跟我抱怨说咱们茶话会的隔间太小也太少,总共才坐四桌,一天还只营业六个时辰根本不够。” “只是……”王如意轻嘆,“虽然我不懂生意,但也知道最近世道不太平,街上铺子一家接一家的关门,卖的多买的少,就怕买过来会亏本。” “其实我也担心这个问题。”沈清棠轻嘆,“要不然上个月就跟你商量买铺子的事了。但是不买的话,咱们现在待客量已经到顶。 我翻了翻帐本,这个月的盈利大都来自会员。可她们只是在咱们这里存了银子並没多少。” 一直没有坐的地方,怎么钱? 不,就不算是真正的盈利。 不盈利还是小事,就怕时间久了,会员们心生不满,闹退款。 飢饿营销也要適可而止,一味飢饿就是赶客了。 沈清棠何尝不知,现在不是买铺子的好时机,轻嘆一声,“我思前想后考虑了许久,还是觉得得盘个铺子。 若是租的话,咱们一直付租金,但是铺子是別人的。另外,我也去打问过,铺子不管租还是卖,价格已经到了底,纵使卖不出去东家也没有再降的意思。” 沈清棠想著新铺子不能离果蔬铺子太远,都是在周边打问,按照面积、地理位置跟果蔬铺子略有出入,但,大差不差都在三百两银子上下。 可见,北川的商铺已经到了底价。 王如意点头:“那……买?哎呀!经营的事我也不懂,你说买就买。用不著问我。” 她有点惭愧,什么都不懂,也帮不上沈清棠。 沈清棠知道王如意不懂,叫她来的目的也不单是跟她商量买铺子的事,而是跟她商量,“如意,买铺子,我想自己出钱。” “啊?”王如意一头雾水,“咱俩合伙你自己出钱?你是不带我了吗?” 可怜巴巴地望向沈清棠,“別呀!你带上我好不好?我可喜欢水铺子了,就想跟你一起做生意。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我以后会好好学的。” 沈清棠好笑地推开她晃自己胳膊的手,“我怎么会不带你?之前不也是我出的铺子?我是觉得,必要的时候,生意可以分割,但是铺子不好分。” 怕王如意再误会,又补了两句,“不是想跟你分割。主要你也知道,如今世道不太平,北川很多人家都举家往外地搬迁。 留下的权贵人家也都是隨时能抬脚走,留下是因为还有生意或者其他事情被绊在这里。” “ 跟你我也不说见外的话,你们家也是其中之一。你们家留在北川大概因为有生意也因为你爹在北川说一不二……” “反正万一打起来,说走也就走。 我们家的情况呢,你也知道,走,肯定是不能走。若你搬走,这铺子也是我的……我不想占你便宜。” 王三小姐默了会儿,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们家走还是留都轮不到我说话。甚至能和你一起开多久的铺子我都不知道。分乾净点儿挺好。” 她素来是个活泼的性子,很难得会说这样成熟的话,更少见这样丧气的表情。 沈清棠不想看她这样 ,便换了话题,问坐在旁边不言语的崔晓云,“云姐,我娘和如意都夸你很聪明,学待人接客、记帐都很快。你敢不敢挑战一下当大店的掌柜?” 第256章 耙地 “啊?换了店还要我当掌柜?”崔晓云连连摆手,“我不行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做做甜点我还行,真让我记帐我总是出错。 这段时间说是我当掌柜,要不是沈夫人和如意小姐帮著记帐算帐,要不就是你自己算的。我真不行。” 沈清棠也知道太为难崔晓云了。 她学东西是快,可再快也不能这么短时间就学会当一个掌柜。 何况崔晓云压根不识字,要从零学起。 如今为了当好这个掌柜,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 店里不忙的时候在认字学算术。 在谷里干活时会背沈清棠教给她的乘法口诀。 就连烧火时,都会用烧火棍在灶台旁学记帐常用的几个字。 “这样,盘铺子的事,咱们先定下来。等装修的时候,我再慢慢寻摸合適的掌柜。反正铺面大了,云姐要做的糕点饮品变多,也没时间当掌柜。”沈清棠鬆口。 崔晓云鬆了口气,喜笑顏开的应下。 王如意拍著胸膛自告奋勇,“找到合適的掌柜前,我可以先负责记帐。我认字虽不多,但是简单的数字我会写,大不了我把哪桌客人了多少银两记下来,清棠你来算帐。” 沈清棠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还是咱们王三小姐聪明。” 三个人閒聊了会儿,王如意突然一拍脑门,“我们可以让九姨娘来当掌柜呀!” 沈清棠也很心动,她如今知道沈清紫出来那一趟有多不容易,这份人情不是道声谢就能还的。 也想过把沈清紫借出来当掌柜,只是觉得不太现实。 “你爹能同意让九姨娘出来拋头露面?” 像王员外这种在北川有头有脸的人物,纵使自己也经商,也让女儿跟她合伙做买卖,不见得会让自己的妻妾出来拋头露面。 毕竟王三小姐可以完全不出面,她天天往水铺子跑,纯粹因为自己喜欢。 “这……”王三小姐也不敢打包票,“我回去跟我爹好好商量一下,我觉得他应该会同意。毕竟他昨日刚娶了第十三房姨娘,应当对九姨娘没……”什么兴趣了。 说到一半,察觉这也不是好话,又住了嘴。 沈清棠並不在意,若是王员外的青睞就是家暴,那进他的冷宫反倒是好事。 *** 四月,谷中依旧以忙碌为开端。 清理乾净杂草的空地需要鬆土。 松完土的空地需要重新整平。 刚犁完的耕地或者用铁锹翻完的土地往往不会很平整。 尤其是耕犁翻的土地,往往是大块的土块,或者大草根抓著土成为土疙瘩。 这样的地也没法种,需要把草根弄出来,把大块的土弄碎,石瓦片也得清理出来。 平整土地的过程叫耙地。 耙地和翻地一样,可以用牲口也可以用人力。 人力耙地用的工具跟猪八戒手里的九齿钉耙差不多,可能钉齿更多些。 人站在地里,双手握著钉耙从前往后用力一耙。 土会碎,石块和草根就会被搂到脚边,可以捡起来扔出地,也可以搂完一列再捡,亦或是前面有人用钉耙耙地,后面有人捡砖瓦、草根。 用牲口耙地,得用木耙。 木耙的整体造型是像门框一样的长方形,木框一整周都是密密麻麻的耙齿。 耙齿单个拿出来就细长的铁锥,上粗下尖。 木耙前方会有锁扣,把牛套卡进锁扣里,就可以像犁地一样耙地。 不同的是犁地需要人扶犁,耙地得有人站在木耙上,一来增加重量,二来掌握方向。 木耙上为了方便站人,会钉两块木板,每块木板也就一脚宽,其他都是鏤空。 也就是说,人站在木耙上,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万一被耙齿拉过去,就是重伤。 站在后面耙上不光是个技术活,还是个危险的活计。 季十七说什么也让郑老伯在后面,他自己抢先跳上去。 以他的身手,就是牛突然发狂,把耙拉得飞起来,他也得稳住自己不掉下来。 但是郑老伯不知道,怕季十七有危险,不肯让他上,两个人爭来抢去。 最后还是沈清棠看不过去,把郑老伯拉到前面,让他牵著耕牛,“老伯,不管是耕地还是耙地,最重要的是不是看好耕牛?你只要把耕牛牵好,还怕郑凌川那么大个人会掉下来不成?” 郑老伯一听,深以为然,便牵著韁绳,让季十七站在耙上。 季十七在卡锁扣的位置,用一根麻绳双起来从底下穿过去拉上来,一分为二,一手拉一根绳子用来维稳,人站在后面就不怕掉。 沈清棠抱著果果立在旁边看了会儿,不觉得危险倒是觉得很有意思,跃跃欲试,跟郑老伯商量让她也来一回。 郑老伯拗不过沈清棠只得答应。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只拉著沈清棠在需要耙第二遍的地里走。 沈清棠战战兢兢上了耙,她没有季十七大胆,不敢站著,就蹲在木板上,两手握住耙齿上方的圆柱。 走了两个两回后,沈清棠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刚玩上癮,被季宴时从木耙上揪了下来,她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了个孩子。 而季宴时自己已经跳上了耙,连绳子都不绑。 郑老伯:“……” 抱著的沈清棠,“……” 抱著果果的季十七:“……” 这……还是他们王爷吗? 哪怕沈清棠和季十七一再重复说季宴时不会摔著,让郑老伯放心大胆的赶著牛走,郑老伯依旧胆颤心惊,时不时就往后看。 他年轻时最厉害的时候也不敢像季宴时这样,连绳子都不拉。 季宴时跟了一个来回,大约觉得没意思,跳下爬犁,来找沈清棠要。 季十七看著近在咫尺的季宴时,恶向胆边生,把果果塞给沈清棠的同时,摸出怀里的匕首朝季宴时刺过去。 第257章 內訌 向婆婆说了,得要王爷的血才能断定王爷中了什么蛊。 季宴时虽没防备反应却快,单手抱著快速后退,另外一只手不客气地朝季十七拍了过去。 季十七能冠季宴时的姓,功夫自然不差,一偏身子躲过季宴时大部分掌风,还是痛到半个身子发麻 ,咬牙再度朝季宴时扑过去,还不忘招呼其他人来帮忙,“快来帮我!” 別说郑老伯,连沈清棠也懵了。 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呢? 看季十七拼命的狠劲,不像是闹著玩? 旁边田地里干活的几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壮汉,听见季十七招呼二话不说拿著手里的农具就围了过来。 锄头、镰刀、麻绳、铁锹等不要命一样攻击季宴时。 季宴时单手抱著,以一敌五,不,敌六,七…… 围攻季宴时的人越来越多,反正再多的人扑过来他也游刃有余的样子。 郑老伯急了,鬆开耕牛的韁绳,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喊:“別打了!別打了!” 刚平整好的土地,都是鬆软的土,郑老伯深一脚浅一脚,跑不快,急了还容易跌倒在地。 母牛好不容易得空休息,立在原地甩了甩尾巴。 小牛活泼,见脖子上的绳子鬆了想跑,然而它的绳子是拴在母牛角上的。 母牛不动,它走不了,急得原地转圈的跳。 沈清棠一开始也有点慌,过了会儿看出门道。 別看季十七他们攻的凶,却都不是为了要季宴时的命,而是想困住他。 一个个不要命一样扑向季宴时,看著是拼命的架势,结果手里的农具压根进不了季宴时的身就被打飞。 於是上演一群狠人耍无赖,不是想季宴时的腰就是要抱的他腿。 主打一个要困住他。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季宴时哪肯让他们近身? 足尖一点儿,飞身上树,躲开底下一群人,还得护著以免被树梢刮伤。 季十七二话不说跟著跃上枝头。 剩余的人,轻功不错的跟著上树梢打,轻功不怎么样的,试图攻击季宴时所在的树,迫使他站不稳自己下来。 沈清棠:“……” 说好的君子做派呢? 多打一? 有人甚至从地上捡土坷垃朝季宴时扔。 村里的小孩子打架都没这么无赖。 腹誹归腹誹,一群男人打架的场面看著还是挺让人热血沸腾! 沈清棠忍不住喊了声:“加油!” 瞥见摔倒的郑老伯,赶紧过去扶起来,“老伯,你別急!他们就是闹著玩!” 郑老伯不信:“哪有闹著玩还动刀子的?你抱著孩子离远点儿。” 推开沈清棠的手,跑到跟前去拉架。 “住手!你们別打了!” “郑凌川,你个兔崽子!你给我住手!” “你们都住手!” “……” 没有人听郑老伯的。 季十七不要命一样,挥著匕首往季宴时身上割去。 其他人也顾不上会暴露,摆开阵型,围殴季宴时。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人多力量大。 蚍蜉撼大树。 沈清棠头一次见季宴时用拍以外的招数。 以往他打架或者扔人,都只是轻飘飘的挥挥手。 这回一只手被占著,用腿的时候更多些。 足尖点、挑、蹬,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可惜画面不是那么唯美。 甚至有些狼狈。 看得出来季宴时不喜欢近身作战,明明占了上风,单纯因为不想沾到季十七他们身上的土,快碰到他们时又收回手。 只这一瞬,季十七就能换招再度贴上季宴时。 沈清棠也对季十七刮目相看。 季十七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木訥、老实,以及一张人畜无害很普通很大眾的脸。 干活很勤奋,不善言辞。 总之,应该是个老实的好人。 可这个好人打起架来,用的是各种流.氓招数。 他显然也知道季宴时怕脏,动輒抓一把土就朝季宴时扬过去。 季宴时得防著被土迷眼,还得努力不让自己被他们抓到,一时间战况有点胶著。 季宴时想放倒他们脱身也並非易事。 田间离小院百丈远,很快,其他人也听见动静赶了过来。 连孙五爷都一瘸一拐,飞奔著跟过来。 郑老伯见来了人,十分开心,拉住打头的书生,“快!快!你们快分开他们。” 被拉住的书生“啊?”了声,没有半点犹豫拉著郑老伯往一边走,嘴里劝道:“老伯、你先坐会儿。过去容易被误伤!放心,他们就是切磋,以前在军营就这样。” 郑老伯怀疑的看向战场,是这样吗? 切磋都这么玩命的? 几个书生明显能文不能武,也不往跟前揍,站在远处摇旗吶喊,拉偏架。 还有人给季十七他们出谋划策。 “孙武,你攻他下盘 !” “赵煜快,从背后扑他!” “快闪开……唉!“ “……” 最后到的崔晓云一头雾水地到沈清棠身边,“他们怎么回事?” 沈清棠摇头,“不知道,突然就打起来了。” 她把果果塞到崔晓云怀里,想上前去找让季宴时要。 一群男人打架,別误伤了。 还没等到跟前,就见向春雨过来,从她布袋里抓出一把毒虫就扔了过去。 什么蜈蚣、蜘蛛、蝎子等齐齐朝季宴时过去。 季宴时隨手扯了根树枝,单手甩了几下,打掉毒虫。 自始至终,他都是侧著半个身子对敌,把保护的严严实实。 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渐渐从沈清棠心底升起。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季宴时会这么喜欢她的孩子。 但是这样的季宴时確实有当孩子乾爹的资本。 乾爹也是爹。 沈清棠上前,朝季宴时伸手,“把给我。” 她仗著自己是女人,这群人不会跟妇孺动手,直接走进包围圈。 反正这场仗,本来就不公平。 季十七他们都不讲武德,她为何不能利用他们不打女人的作风? 果然,不但没有人对沈清棠动手,他们动手时还得绕开沈清棠。 季宴时趁机把递给沈清棠。 没有这个“小累赘”,季宴时再无顾及,几个回合就把所有人撂倒在地。 拍了拍身上的灰,过来找沈清棠要走,转身离开。 其余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大伤没有,皮肉之苦肯定免不了。 郑老伯一脸茫然:“到底怎么回事?” 第258章 这是还跟她冷战呢?! 向春雨也是“横七竖八”之一。 她捂著老腰呲牙咧嘴地站起来,愤愤指著季十七骂:“你们多人制不住他一个单手抱孩子的?白长这么高个吃这么多饭!” 就差把“饭桶”掛嘴边。 沈清棠觉得没直接骂,不是因为给季十七留情面,是给郑老伯面子。 季十七也委屈,“我们能困他这么久,已经不错了。” 以前哪有这战绩? 別说这些武功相对稀鬆的武將,平时就是他们影卫,也休想轻易碰到王爷。 取血的任务比杀他都难! 沈清棠摇摇头,幸好沈屿之和李素问进城还没回来。 沈清柯在书局。 要不然拉架的人多了,季十七他们更难得手,还得被李素问嘮叨许久。 崔晓云是因为漏了一样食材回来取,恰好赶上这场闹剧。 闹腾过后,大家继续各忙各的。 孙五爷和向春雨被沈清棠留下。 三个人坐在田地旁临时搭建的凉亭下。 沈清棠抱著果果,挨到向春雨身边,左右张望下,低声询问:“你们这是想对季宴时做什么?” 单纯切磋她是万万不信的,季十七都动刀子了能是切磋吗? 说翻脸也不至於,彼此都避开对方的要害。 真要豁出命去,被拖累还龟毛的季宴时怎么也得掛点彩。 本来,沈清棠是不想管他们事的。 刚才季宴时对的保护她看的见,总归得问一句。 孙五爷和向春雨对视一眼,两个人齐齐开口。 “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你能不能给季宴时放点血?” 沈清棠:“……” “如果帮忙是要给季宴时放血的话,我拒绝。” 向春雨追问:“为什么?” “他什么德行你们比我清楚。方才你们也试过,你们十几个人一起打他,连他衣服都没弄脏,我怎么放他血?” 向春雨:“……” 不甘心道:“要不你跟上次一样,直接找他要血?” 上次沈清棠直接让季宴时喝药,季宴时就喝了。 说不定这次也可以。 沈清棠:“……” “也不知道你们高看我还是小看季宴时。” “这忙你必须得帮!”向春雨话说的硬,语气是软的,还拉著沈清棠衣袖摇晃,“我需要他的血確定他的病。” 孙五爷拄著拐,朝沈清拱手行礼,“棠姑娘,拜託了!他在谷中快半年了,再耽搁下去会有大麻烦,甚至会波及你们。” 话说到这份上,沈清棠自然无法再拒绝,点头,“我试试。” *** 说试就试,沈清棠当即抱著孩子回小院找季宴时。 回小院前还去找季十七借了那把匕首。 回到小院,先给两个孩子餵了奶,又泡了些奶粉。 確切地说是沈清棠抱著果果餵奶,季宴时给冲奶粉。 果果挑食,米粉和奶粉都不喜欢。 还不到四个月的孩子就很有脾气,说不吃就不吃。 饿到哭也不肯喝奶更不肯吃米粉。 相对而言,好餵养的多,米粉、奶粉来者不拒,给啥吃啥。 明明出生时果果比大一圈,三个多月过去,比果果大了一圈。 不知情的人总以为是姐姐。 沈清棠餵完奶,抱著果果从房间出来,季宴时抱著坐在露台上晒太阳,两手小手还抱著奶瓶嘬个不停。 奶瓶是定製的。 大乾其实有奶瓶,奶瓶歷史相当悠久。 只是古代的奶瓶跟现代奶瓶是两种东西。 现代奶瓶无限贴近母乳,古代奶瓶只是为了把乳汁餵进婴儿嘴里。 最早的奶瓶材质有兽角、陶土等等。 造型各异,奶嘴跟茶壶嘴有一拼,只是更细一点儿。 沈清棠觉得不好,便想自己做。 却苦於没有足够的材料,思来想去只能找人定製。 大乾没有橡胶硅胶这种东西,软材质常用的就是动物皮。 比如猪皮、牛皮、羊皮等。 用以裹车轮、做水囊、皮囊等。 沈清棠找人做了一只小小的牛皮水囊,水囊上的水嘴留的很细,最上端用剪刀剪开一个小小的三角口,供婴儿吸食。 其实也可以自己做,一来她没时间,钱定製更有性价比,二来,动物皮革处理不好会有异味。 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反正沈清棠如今没那么缺钱。 沈清棠看著喝奶粉的有点心疼,嘀咕了句:“果然,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她不想做偏心的娘,在保证果果基本营养的前提下,还是会儘量给她那份口粮。 为此,沈清棠最近每天很多时间在研究辅食上,就为了让果果吃东西。 “季宴时。”沈清棠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季宴时掀眸看她。 “你能不能放一滴血给我?”沈清棠开口。 见沈清棠拿著匕首往季宴时身边走,向春雨和孙五爷就往跟前凑。 闻言,向春雨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这也太直白了点儿! 季宴时长睫垂下,低头看。 沈清棠:“……” 几个意思? 孙五爷和向春雨乐不可支。 尤其是向春雨,一向嘴比脑子快:“哈哈,踢到铁板了吧?!” “是呢!”沈清棠笑得很温柔,“既然这样,那就不要了唄!反正我又不缺血。” 向春雨:“……” 我缺! 她轻咳两声,赔笑:“棠妹妹,你大人大量,別跟姐姐一般计较。血的事还得靠你。” 沈清棠摇摇头,一脸无奈。 她只得使出杀手鐧,“季宴时,你给我点儿血,要不然我不让你抱了。” 季宴时的回答是抱著跃上了房顶。 如今太阳出来,天就暖和了,在屋顶上晒太阳很舒服。 沈清棠:“……” 无奈朝向春雨摊手:“我尽力了!” 心里却想的是:不是吧?季宴时还慪气呢? 这是还跟她冷战呢?! 第259章 烧光、杀光、抢光 买铺子的事,纵使王如意没有意见,沈清棠还得跟自家人商量。 晚上特意把沈清柯也叫了回来,趁吃饭时间,沈清棠跟沈家人提了买新铺子的事。 沈清柯第一个反对,“我不觉得眼下是买铺子的好时机。书局开了几十年,如今我们东家都动了要卖书局的心思,可见生意难做。” 沈屿之也摇头,“我也觉得不妥。咱们果蔬生鲜超市,生意越来越差。 別说其他园户的菜都开始供菜,就连那些大户人家的菜园子、田庄都开始种菜。地里的野菜也陆续能吃。 下个月估计日常零散卖的菜,都不够交税的。” 这个月大概还能持平,下个月怕是暗帐都不赚钱。 李素问也忧心忡忡:“清棠,新铺子是非买不可吗?你看最近街上的铺子关门的越来越多,我觉得还是把银子握在手里踏实。” 沈清棠见全家都反对,本来坚定的想法略有些动摇,隨即又恢復坚定,“我认为还是该买。缘由有三。” “一,水铺子生意越来越好,二楼空间严重不足。 春夏时节,权贵女眷、名门仕女都爱寻个由头出门,什么踏青宴、赏宴、迎春宴,不外乎都是为了出门的由头。 而咱们的堂客茶话会是一个她们不需要理由就能来的地方。 若是聚会,四人卡座都不够用。我想著要雅间也要大厅,能坐多人的大厅。” “不管如何,铺子的价格已经到底。这时候买铺子也算不得亏。总好过咱们租了铺子,装修好,生意红火,东家坐地起家的好。” 沈清棠不知道古代人会不会更道德一点。 反正在现代,那种看见商户生意好坐地起价涨租金的房东比比皆是。 坑的商户苦不堪言,搬走吧?维护的老客户要丟,装潢损失巨大。不搬?就得把利润大头上交房东。 若是都涨价也就罢了,周围邻居还是差不多的价格,单自家涨价,心里憋屈。 沈清棠见过身边人创业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气得要死。 “第三,只要咱们一直经商,买铺子横竖不会亏。最多十年就回本。退一万步说……”沈清棠顿了顿,瞥了孙五爷和向春雨眼,才接著道:“万一哪天敌人攻进来,北川被別国占领。 除非他们要实行三光政策,否则他们也需要百姓交税来供养他们,自然也需要商人经商,到时候,我们还是有活路。 若真实行三光政策……咱们命都不一定能保住,铺子的事就別想了。银子在手里也会是催命符。” 向春雨莫名其妙,沈家人商量事看她做什么,还是说到敌国入关才看她,除非跟她有关。於是,她问:“什么是三光政策?” “烧光、杀光、抢光。” 一桌子人齐齐沉默。 战爭,从来都是残酷的。 上位者看的都是大局,他们只考虑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用少数人的牺牲就保护多数人的安危。 以前,沈家在京城是被保护的大多数,甚至是最安全的少数。 如今流放北川。 边关县城北川就是那个最小的代价。 包括沈家人在內的北川百姓无疑会是被牺牲的少数人。 没办法,边陲之城,一向如此。 输了,边关百姓苦,贏了,不见得有边关好事,打仗,苦的还是边关百姓。 向春雨和孙五爷忍不住往季宴时的方向瞄。 而季宴时头一次在吃饭时分心,他看著沈清棠没言语,眼角猩红。 沈屿之挥挥手,“咱们日子才过好,管以后做什么?指不定哪天遇见大赦,咱们就能离开北川了。就算回不去京城,总归能换个地方不是? 夫人说的对,兜里有银子才安心。但是有银子不等於坐吃山空。 眼下果蔬铺子赚钱不多,田地里还只有投入没有產出,不若就听清棠的再买个铺子。毕竟只有水铺子眼下还赚钱。” 李素问向来听沈屿之的,点头,“家里的银子还趁手,买!” 沈清柯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倒不是还想继续反对。 既然家人都支持,他想说要不把书局一起买下来? 转念一想,其他铺子三百两,书局最起码要五百两,掏空家底怕也不够,又闭上嘴。 沈清棠注意到沈清柯脸上的纠结,主动问他:“二哥?你想说什么?是还有顾虑?” “不是。”沈清柯摇头,放下筷子,“没有。你素来思虑周全,做事面面俱到,你说能买那就错不了。” 他们每个人的顾虑,沈清棠都考虑过,既如此还要坚持买铺子,那应当就该买。 沈清棠仔细琢磨了下沈清柯刚才的话,跟著放下筷子,“二哥,你是不是想把书局盘下来?” 沈清柯目光闪躲,“怎么会?” 沈清棠也没在追问,只嘱咐沈清柯,“你们东家对书局有感情,眼下可能只是喊喊。若是他真有意把铺子往外盘,二哥你回来说一声。” 沈清柯摇头,“我没想盘书局。” 五百两银子,做点什么不好?! 沈清棠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暗暗把这事放心里。 一家人很快聊起別的。 自打入谷起,沈家人就习惯在晚饭时聊天、商討事情。 最先被同化的是季宴时,接著是孙五爷。 向春雨不用同化,她本身不守食不言寢不语的规矩。 *** 入夜,季宴时再一次出现在孙五爷的房间里。 被吵醒的孙五爷忙拉了下墙上的绳子,才起身行礼。 他们都隨时准备著季宴时会再次醒来。 为了方便季宴时召见其他人,孙五爷特意装了一条铃鐺绳子到季十七他们的帐篷里。 季十七他们的帐篷就在小院不远处。 向春雨更是早早做了准备,看见季宴时第一反应是从枕头下方掏出碗和匕首递给季宴时,“王爷,我需要验血。” 为了这一刻,她这些日子都睡在孙五爷房间里。 她睡床,孙五爷打地铺。 季宴时也不问为什么验血,接过匕首,往碗里滴了两滴血。 孙五爷接过碗解释:“王爷,您中了蛊。” 季宴时点头,“多久能解?” 孙五爷看向春雨,这不在他能力范围內。 第260章 本王不罚废物! “我会儘快。”向春雨表態。 只一句话,季宴时便猜到向春雨还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蛊,点点头没说什么。 “王爷。”季十七带著將领赶过来,跪在地上,“前几日,属下等人对王爷不敬,还请王爷责罚!” 季宴时垂眸扫了他们眼,只淡声说了一句:“本王不罚废物!” 季十七:“……” 您这一句话比捅一刀都狠。 挨一刀身体痛,这一句,听得心口疼。 季宴时没工夫跟他们废话,快速扫完各地匯总过来的信件,问了將领几个问题。 將领们一一回答。 季宴时垂眸沉思片刻,开始下达指令。 “让季十二安排人彻查云州赋税。以北川为例,查各地官员从百姓手中搜刮来的赋税有多少是交到州里的,贪污受贿的官员一律杀无赦!” “每三个月一次往京城交的税银,现在是否已经从云州出发?” 季十七点头,“回王爷,税银已於三日前从云州出发。” “让季十八扮土匪,把运银车截了!做乾净点儿。截来的银子先送到这里。” 季十七应是。 季宴时挥手让季十七、孙五爷、三人退下。 他示意眾將领开口:“你们几个说说跟西蒙的战况吧!” “如王爷您所料,圣上连续七道圣旨,召唤秦將军回京。秦將军如今『重伤昏迷』动弹不得。 军中无首,连丟几城。圣上大怒,据说已经派太医从京城快马过来为秦將军治伤。” “不用拦太医,太医不过是幌子,一道来的人手里定然有圣旨。”季宴时点头,“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让秦征死一死。” 將领:“……” 这话该应还是不应? 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季宴时压根不在乎他们的纠结,继续问:“北川这边战况如何?” “秦將军把敌方主力困在……”谋士钱越掏出舆图铺在地上,食指在某个位置点了点,“在这里。” 季宴时闻言伸手从孙五爷床边的桌上捡了支沈清棠做的铅笔,自將领方才点的位置画了一条线至京城,边画边道:“让大军自这个方向退。本王要敌军攻到京城边上,那些朝臣还说不说风凉话?亦或是还让不让他们的派系来接管秦家军。” 將领拱手行礼:“王爷料事如神。” 秦家人三代镇守边关,如今也落得功高盖主被龙椅上那位猜忌。 朝中大臣更是眼热三十万秦家军,都想据为己有。 他们在朝中搞派系斗爭,受害的却是秦家。 若非季宴时出手,秦老將军得背个谋逆的罪名冤死。 据说那些朝臣,如今正为了安排自己的人来接管秦家军吵的不可开交。 明爭暗斗,好不热闹。 但,没一个人考虑过他们这些武將的生死。 季宴时隨手一画的路线,恰好是大乾守备最薄弱的城池,也是攻入京城距离最短最容易的路线。 季宴时低头看著自己手中的铅笔。 这铅笔拿起来就用,省了磨墨的时间,还方便携带。 又补了一句,“把这种铅笔在军中备一些,尤其是斥候,他们方便携带方便。” 將领一愣,什么铅笔? “秦家军都安顿好了?” 另外一个將领摇头,“还没。目前有一万余人还在找能自给自足的山野。” “不一定非是山野。”季宴时摇头,“有家眷的也可以找一处村落暂时落脚,拖家带口不容易引起怀疑,也是给家眷一条退路。” “实在无地可去的,带到这里来。” “可是……”其中一名將领皱眉,“末將最近勘察过,纵使这处山谷不算小,也不能容纳……” 他话还没说完,季宴时突然起身。 几个將领眼睁睁看著季宴时走了出去。 向春雨开门进屋时,见几个將领还傻愣愣地等在原地,没好气道:“难怪朝上那帮文縐縐的杀人犯说你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们是打算等到天亮吗?” 赵煜皱眉:“王爷没说散会。” “王爷已经走了。”向春雨翻白眼。 將领们跟向春雨打了几天交道,知道她说话不中听是无差別攻击,並不是针对他们。 只能憋屈的起身离开。 只一个人愤愤不平地抗议,“王爷说走就走,又没说,我们怎么知道?” 旁边的人忙推他,“你想被毒蛇亲一口?” 向春雨听见补了句,“怎么?王爷去哪儿还得跟你匯报一声?” 那人气的擼袖子,“你们让开,我要跟她决斗!” *** 买铺子的事一致通过表决后,沈清棠就开始跟去跟卖铺子的东家谈。 谈了几家后,最终定下果蔬铺子斜对面的一家三层小楼。 说是三层,不过是两层带阁楼。 后面没有院子,但是后边有个大仓库,放著一堆木料。 若是自己愿意,可以把仓库改成小院。 选择这一家,一是因为在同面积里这家性价比最高,要二百九十八两银子。 二是是因为要做茶话会这家铺子改动最小。 这家铺子原来也是做家具的,自家装潢用的都是上好木头,而且家具店乾净,不像饭馆清理起来那么费劲。 留的家具和木头都是沈清棠装修能用上的。 沈清棠痛快交了钱,过了户,成为新的铺主。 装修的事,沈清棠去找了沈炎,想交给他负责。 如今沈清柯忙著读书没空张罗这些事。 沈炎一口应下,表示会儘快给沈清棠弄好。 沈清棠知道他婚期定在六月,怕耽误他事,嘱咐:“堂哥,我这里有工人,你只需要有空过来指挥下他们干活就行。” 谷中那么多壮劳力不用白不用。 反正他们又不是真逃兵。 她找沈炎是因为沈炎跟著沈清柯装修的二楼,有经验。 沈炎笑:“婚礼的事,没什么需要我做的。倒是你,天天忙的不见人。我娘整天一回家就念叨你,想等著你有空去香皂和肥皂的帐算一下。 如今你送过来的那些肥皂和香皂已经全部卖光。 实不相瞒,我现在已经不在岳丈的家具店当掌柜了,在家做肥皂供应给北川城各处的浣衣铺子。 赚的不多,够我们生活。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给的贺礼!” 第261章 贫贱夫妻百事哀 沈清棠摆摆手,“你也帮我许多,咱兄妹俩就不必客气了。婶娘在家?我今日还有些空,若她在家,我可以去找她。” 沈炎抬头望了眼日头,“这会儿应当是在家。下午她要出门,去僱主家小住接生。” “嗯。”沈清棠换个手抱著孩子,“那我现在去。” 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嘱咐沈炎,“你做肥皂生意应该遇不到王员外家,还是想嘱咐你两句。若遇到他家能避开儘量避开,咱们在北川只是螻蚁,还是零散几只螻蚁,撼不了大树。” 沈炎点头,“我知道王员外也在做香皂生意,北川权贵都是他的买家。所以我只做肥皂,避开他。”他犹豫了下,道:“我前几日在街上看见二伯和二伯娘了。” “嗯?”沈清棠驻足,“他们为难你了?” 沈炎摇头,“他们没看见我。我路过时,二伯和二伯娘正在当街打架。他们……似乎对你和三叔三婶儿很有怨懟。” “怎么说?” “说是到你们家果蔬铺子找你们谈合伙,结果被你们连累……”沈炎大致讲了下经过。 那日,二伯和二伯娘带著沈清鸣登门恰好碰见税课局查匿税。 二伯和二伯母一家怕被牵连,著急要跟他们划清界限。 结果被大使误会,以为银钱会藏在二伯家里。 要不然一母同胞的兄弟何至於他还没查帐就跑? 於是派人跟著二伯和二伯娘回家。 结果没查到丟失的税银却查到了二房做香皂生意偷税漏税的事。 可想而知会被税课局重罚。 不止罚没所得,还打了二伯十大板。 相当於又被抄了一次家,家里真是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 二伯伤都还没好就得出来做生意。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结果还没挣几个钱,又碰见虎爷。 其他摊贩都跑了,二伯伤还没好,跑不动,又被虎爷抓到,给打了一顿。 赚到的铜板也被虎爷抢走。 於是二伯和二伯娘当街打了起来。 沈清棠听完,笑了声,“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何尝是埋怨我家?恐怕如今看全天下的都不顺眼著呢!” “他们怨谁我管不著,我只是想跟你说,你跟三叔和三婶儿小心点儿。我怕二伯走投无路会去找你们麻烦。” “谢谢堂哥提醒。你说的对,依照二伯和二伯娘的性子,他们要真在北川混不下去,一定会打我家主意。 既然这样,我就让他们没空惦记我好了。” *** 沈清棠先去找了孙姨娘。 孙姨娘看见沈清棠,像是见了观音菩萨,“棠姑娘,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终於把你盼来了。” 弄得沈清棠十分不好意思,“婶娘,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分身乏术,才来这么晚。” 孩子、铺子、田里,处处都得张罗。 “我知道,你娘来说过几回你都累受了。”孙姨娘朝沈清棠怀里抱著的果果指了指,“都是这俩小傢伙闹的嘛!” 她拍拍手,朝果果张开手臂,“小果果,能不能让我抱一下?” 果果只瞥了孙姨娘一眼。 特別高冷。 对,在三个多月大的孩子身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高冷这个词。 孙姨娘:“……” 不確定地问沈清棠 ,“他是在嫌弃我?” “没有。”沈清棠给果果找补,“这小傢伙性子文静,认生,不爱哭也不爱笑。” 她说著强行把果果塞进跟在后面的季宴时怀里,又把抱过来,跟她商量,“让姥姥抱抱好不好?” 姥姥是北川百姓对外祖母的俗称。 他们如今都是普通百姓,很多称呼慢慢跟著地方上改过来。 拍手,露著没有牙的牙床笑得很开心。 沈清棠也不知道她乐什么。 孙姨娘接过,“咱越来越漂亮了!长大一定是个娘亲这样的小美女。来,给小美女个小玩意玩。” 拉开抽屉,拿出两对银手鐲。 一对塞给沈清棠,“给果果带上。” 自己拿著另外一对给往手上套,“小!你喜不喜欢姥姥?” 听见“喜欢”两个字,就抱著孙姨娘要往她额头上亲。 结果还没亲到,就被人抱走。 別说孙姨娘,连沈清棠都还没反应过来,季宴时就一手抱一个,坐在门边,离她们远远的。 拒绝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孙姨娘怔住。 沈清棠无声嘆息,赔笑:“抱歉,婶娘,你看三个不懂事的……” 孙姨娘“噗嗤”笑出声,“你这话说的。” 好像她有三个孩子似的。 孙姨娘不是第一次见季宴时,自然知道他异於常人。 只感慨了一句:“没想到他竟然会是个喜欢小孩的人。” 沈清棠想也不见得。 谷中孩子是不多,但还有个郑青松。 郑青松也没几岁,从没见季宴时跟他亲近过。 或许,季宴时只喜欢奶娃娃?! 沈清棠把手里的鐲子还给孙姨娘,“婶娘,之前我们开业你来铺子里都给过他们见面礼了,不能见一次给一次啊!” “又不是给你的。”孙姨娘,推拒,“是给两个小宝贝的!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小孩子。我看见他们就开心。” “你別急。再两个月沈炎堂哥就要成亲了,明年你就能抱孙子了。” “那不也是明年的事?今年还得是我们果果和独二无三。” 推辞不过,沈清棠只得收下。 孙姨娘知道沈清棠忙,也不多废话,把帐本拿出来,“这是卖肥皂和香皂的帐本,你陆续送过来的香皂和肥皂都卖了出去。 后来肥皂和香皂不够卖的,沈炎就学著做来卖。 现在卖的还不错,比他之前在家具店当掌柜赚的还多。 要知道,在家具店时还是他东家提携他。 如今两家结亲,沈炎不愿意老占丈人家便宜,干起这小买卖……” 孙姨娘絮絮叨叨了会儿,一拍脑门,“你看我,现在上了年纪就容易管不住嘴,话多。” “没事。我就喜欢听好消息。婶娘你看你说的是不是都是好事?沈炎堂哥如今马上要成家,也能养家餬口,多好?” 孙姨娘用力点头,“確实!咱沈家三房人,这些姨娘里就数我命好。” 虽然去年冬天差点因为一场风寒就丧命。 可她熬过来了! 沈清棠拿起帐本翻了翻。 香皂、肥皂有零售也有批发,价格有高也有低。 每一笔帐都记得明明白白。 沈清棠的分红是十五两银子及三百五十六文。 沈清棠收了银子,没著急走,“孙姨娘,我还有一事相求。” 第262章 呵!名声算个屁! “跟我还说求?有什么吩咐你直接说。”孙姨娘嗔怪。 “你抽空帮我约一下文姨娘和月姨娘……算了,我们很难有时间凑在一起,你若是遇见她们,帮我传个话。” “你说。” “问她们愿不愿意像你一样脱离二伯自立门户?” 孙姨娘错愕地张开口,又闭上,皱起眉:“这话不能乱说。” 大概怕沈清棠误会,又补充了几句:“你知道的,文姨娘和月姨娘她们几个日子都过得多艰难。 於別人而言,离开夫家是天大的灾难,於她们而言是救赎。 我只是怕问了,她们会心心念念,若是离不开,会很失落。” 孙姨娘刚被沈岐之休时,还觉得天要塌了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就去阎王殿敲门。 是沈炎堂堂七尺男儿哭著说他不能没有娘,她才坚持过来。 如今舒坦日子过久了,再想之前,呵!名声算个屁! 只要自己不在意,日子怎么都要舒坦许多。 沈清棠点头,“我知道。还得麻烦婶娘跟她们说清楚,想离开不是那么容易,恐怕得豁出脸皮,说不得还得受些皮肉之苦。 若是她们愿意,让她们到堂客茶话会来找我。” *** 晚上回谷,沈清棠把香皂和肥皂的帐本清空。 帐上总共结余二十九两银子及八百二十四文钱,沈清棠全部上交公中。 还有十五贯六百五十文是季宴时年前套圈赚来的。 目前看来,王员外也不会再追究。 便把铜板还给季宴时。 季宴时没要,指指和果果,“买衣服。” 顿了下,又补了句,“牛乳。” 沈清棠想翻白眼,偏心的要不要这么明显? 季宴时若是有了孩子,定是个女儿奴。 沈清棠收了银子,眼睛转了转故意逗季宴时,“季宴时,咱年前去布店看的那匹云锦,三两银子一尺。这十五两差不多能给你做一套衣服。 你是要云锦衣服还是给买衣服买牛乳?” 季宴时丝毫没有犹豫,“给。” 沈清棠惊了! 惊完有些感动。 季宴时对和果果是真的好。 这段时间他在两个孩子身上付出的不比沈清棠少。 沈清棠忙的时候顾不上孩子,都是季宴时在照看。 他不能做的也就剩母乳一事。 难道是因为单纯的人更喜欢单纯的人? *** 李素问收了银子,把三四月的例银都发给了沈家人。 “上个月忙一直没顾上,还是一人二两银子。两个小傢伙一人一两银子。” 沈家人只是象徵性鼓掌,配合李素问工作。 他们如今几乎没有钱的空间和时间,对银子的需求自然降低。 发不发例银,並不太在意。 李素问见状,便宣布第二个好消息:“按说,上个月就该给大家做春装。实在没忙过来。这个月,一人两套春装、两套夏装!一起做。” “这个好!”沈屿之点头,指著自己的裤子,“我膝盖上都打三层补丁了。” 沈清柯摸了摸胳膊肘都快磨透的位置没说话。 大家衣服都该换新了。 “另外,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给郑老伯一家以及郑凌川和他战友们都做两套衣服。 人家都在帮咱们干活,我有点过意不去。”李素问提议。 “我同意!”沈清棠率先举手。 郑老伯一家是真老实本分的农民,有二亩自己的地他们就心满意足。 多了种不过来。 但是季十七他们並不是真逃兵,也不会长久在谷中。 他们跟沈清棠彼此心照不宣,大家是合作关係。 算是沈家僱佣的临时工,管吃管住一个月给一贯钱,按照当下工资水平,不算差。 更何况,这些人都是拿双餉。 指不定在季宴时那儿拿的更高。 李素问他们不知情,自然觉得亏欠季十七他们。 沈清棠倒是知情,但种地费衣裳,置办两身工装又不是什么大事。 沈家人本就都仗义,谁也没反对。 李素问笑得很开心,“那我明日去买布给大家做衣裳。” 沈清棠摇头,“不用。我觉得咱们买成衣最合適。谷中如今加起来三十来个人,一人四套衣裳,娘,你要做到猴年马月?” 李素问一想也是,点头,“那,咱们明日去买成衣。” “不行。”沈清柯反对,“你们是不是忘了郑大哥他们都是逃兵?咱们一次性买这么多成衣,必定会给掌柜留下印象。 到时候若查到咱们家该怎么说?” 黄籍上登记的加上季宴时总共三个成年男子。 三个成年男子穿三十多套衣裳?! 又不是权贵人家,必然不妥。 李素问顿时动摇,“对对对!不能买。买了是害他们。还是我自己做。” 沈清棠既然清楚季十七他们不是真逃兵,自然捨不得李素问受累,拦住她,“娘,这样,明日我去问问郑大哥。 没准他们中间有人会裁缝。 若是他们有裁缝,咱们只需要在不同的铺子里买几匹布回来就成。 再说,新水铺子要用很多布料,我可以趁机跟布行老板砍价,这样趁便宜多买一点布料囤在家里也合理。” “清棠这个法子好!”沈屿之点头。 其他人也觉得不错。 “那就这么定了。” *** 沈家人开会的时候,季十七他们也在开会。 要商量王爷安排给他们的事。 季宴时轻飘飘一句话,就够他们忙好几天。 重点是白天要劳作,只有夜晚才能行动。 大致安排好之后,季十七和另外一个武將,准备趁黑出谷送信。 “王爷说让秦將军死一死 ,怕秦將军收到信后,会跟过来。到时候该怎么跟老伯和沈叔他们解释?”武將赵煜愁眉苦脸。 这两位爷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第263章 你们组织有多少人? 季十七闻言,也皱起眉头,“是个麻烦事!王爷说让安排不下的將士都进谷。一下来那么多人,我都发愁怎么跟我爹和沈叔说。” “这……”谋士钱越出主意,“要不找沈姑娘討个主意?反正她知道我们不是逃兵。” “嘘!”季十七突然竖起食指示意大家噤声,他掀起门帘,往外看。 远远见沈清棠带著季宴时和两个孩子朝他们这里过来。 季十七掀门帘时,季宴时先眸瞥了他眼,就收回了目光。 季十七:“……” 自从王爷心智受损,他连一个名字都没了,就剩个路人甲。 他回头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把桌上的笔墨纸砚、舆图、以及天南地北匯总过来的信件全部藏起来。 自己转身笑著迎出帐篷,“沈姑娘,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嗯,一点儿小事。”沈清棠点头,停在季十七面前,没有再往帐篷里走的意思,“我娘提议给大傢伙儿做几套春装和夏装。 你也知道咱们这里不適合外来客,不管你们是不是逃兵都不適合去成衣铺买成衣。 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认识的裁缝?信得过的那种。 有的话,可以带进谷里来,我跟我娘去买布回来让裁缝给大家做。” “带进谷里”四个字听得季十七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有!有!要几个?” 沈清棠:“……” 裁缝能要几个? 她狐疑地看著季十七,“你在你们……组织里排行十七?所以你们组织有多少人?” 季十七:“……” 不能说的秘密。 沈清棠一时嘴快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反应过来往季十七身后看了眼,“换个问法,你们还打算进来多少人?” 季十七:“……” 能说还是不能说? 沈清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们要进人,横竖要过我这关,早晚要说的。” 不报身份可以,想不让她知道几个人怕是不行。 山谷再大也只是个山谷,来了人还能看不见? “我得先问问。”季十七憨厚的笑,犹豫了下他试探道:“如果我们来万八千的人,可以吗?” 沈清棠:“……” “要不,我们搬出去?” 来万八千的人。 別说建个村,就是建个镇都够了。 古代人口少的多,一个村也就几百人。 这么多人进来,她怕被灭口。 季十七“嘿嘿”笑了两声,尷尬轻咳两声,“我就开个玩笑。” 沈清棠眯起眼,“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呢?之前在北川,你跟著我们了?” “没有,怎么会?”季十七摇头不承认。 沈清棠当然不信他,谷中他们这群人哪个没有秘密? 回想起去年进城摆摊,季宴时数次往人群里侧头,应当就是看见他的下属。 季宴时是个特別专注的人,他並没有左右张望的习惯。 现在想来,他侧头是察觉到有高手,但是看见认识的人便没干预。 就像季十七他们偷摸进谷时被发现一样。 只是没有孩子前,季宴时发现异常也不会管,除非烦到他眼前。 现在不行,他比她还护著那两小只,他察觉危险会先出手。 沈清棠怀疑去年季宴时察觉的人里就有季十七。 忽然想起云客来掌柜对送席面的人的描述。 福临心至,问季十七:“我祖母去年寿辰,那两桌云客来席面是你送的?” 疑问句,肯定的语气。 以前虽不知道是谁,但,那会儿家里只多了一个孙五爷,她一直以为是孙五爷。 季十七犹豫了下点头,承认,“我订的。” 想了下,又补了句,“孙五爷出的银子。” 沈清棠终於解了这个谜题,心情颇好,“那我补一句迟到的谢谢!谢谢!不过,下次遇到这种事,麻烦折现给我。” 季十七:“……” “行!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商量。商量出结果告诉我。”沈清棠乾脆的转身离开。 帐篷布並不隔音,里头的人也能听见沈清棠的话。 钱越笑了,“这沈姑娘真正是个妙人!” 赵煜瞪他,“妙人你也离她远点儿!人家是本分人,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些鶯鶯燕燕。何况现在还有王爷守著她,你別找死!” 钱越:“……” 没好气道:“想什么呢?我是说咱们瞌睡她就给送来了枕头。我是风.流可我不下流!” 赵煜撇嘴,不信,“不好说!” “赵大个!咱俩打一架!” “就你这小身板,都不够我一拳的!你们这些文縐縐的书生,还想打架?” “哼!你们不文縐縐,向婆婆说你们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我看对的很。” “来!打一架,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看我一拳锤爆你的脑不?!” *** 天气越来越暖和,谷中的动植物也开始有不同的变化。 年前孵化出来的小鸡、小鸭、小鹅都已经长大。 有些已经开始下蛋。 小迷糊已经长成了一只漂亮的大白鹅。 如今早已不是幼时的受气包,儼然是谷中一霸。 其他鸡鸭鹅被它拧的看见它就躲。 小迷糊不知道是长大了物极必反还是怎么著,如今胆子大的连人都敢拧。 说它不认人,它不拧沈家人,会见到季宴时绕著走,但是对其他人都下狠口。 郑婆婆总骂它餵不熟,还不如养只狗。 说归说,小迷糊看起门来真不比狗差。 *** 李素问捡到第一枚鸡蛋时,兴冲冲拿回家说给果果添食。 自家养的鸡鸭鹅,平时吃的餵的都是米、糠菜。 沈清棠让李素问捡蛋时,把母蛋都留出来,过几天继续孵化小鸡小鸭小鹅。 李素问纳闷道:“咱们要这么多鸡鸭鹅做什么?每天餵它们都把郑婆婆累的要死。” 最近天暖和了,它们开始自己找嫩草和虫子吃,需要贴补的食物越来越少,郑婆婆终於能鬆口气,再添鸡鸭鹅,还得累人。 季十七他们挖蓄水池时,忘记防这群家禽,好不容易挖了个大坑,用了一晚上时间放满水结果被鸭子和鹅给占领当了洗澡池。 气得那群大老爷们叫囂著要吃了它们。 可惜,白天干活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哪有精力宰它们。 只能放狠话:“先留你们一条鸡、鸭、鹅命!等冬天的!” 第264章 季宴时,你恢復神智了是吗? 第二天,季十七他们重新挖的蓄水池,这次学乖觉了,给蓄水池旁边扎了一圈篱笆。 谷中下蛋的鸡鸭鹅只有几十只,可是还在长大的鸡鸭鹅还有数百只! “远远不够。”沈清棠道:“我还需要更多。” 古代原生態环境,养大的鸡鸭鹅,那叫一个味美,再配合现代n种吃法,还怕没有市场?! 烤鸭、烤鸭蛋、铁锅燉大鹅。 鸡的吃法更多,烤鸡、叫鸡、白切鸡、手撕鸡、钵钵鸡。 还能分著吃,滷鸭头、鸭脖、鸭翅、鸭肠、鸭脚。 虽说大乾的人吃猪下水,可沈清棠没发现他们吃禽下水。 这不是也是市场?! 大鹅燉完,毛还能做羽绒服。 每种家禽一两百只怎么够?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多多益善。 *** 这天早晨,沈清棠发现季宴时手指上有一道已经癒合的小伤口。 像是利器所伤。 前几日季十七他们那么多人追著季宴时砍,都没能给他放一滴血,怎么就有伤口了? 季宴时这人身上旧伤不少,但绝对不是个自残的人。 谷里这些人绑在一起都不是他对手,怎么就伤了呢? 除非自伤。 好端端的为何会自伤? 恢復神智了吗? 沈清棠给和果果换好衣服,餵完奶,打开窗户通风,顺便把给等在外面的季宴时。 趁交接孩子的瞬间,沈清棠开口:“季宴时,你恢復神智了是吗?” 问出口的瞬间,沈清棠不由自主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个认知让沈清棠心里的感觉很微妙。 她顾不上心里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抬头看著季宴时,眼睛一眨不眨。 季宴时也看著沈清棠。 一如既往清澈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是质疑沈清棠的问题,而是纳闷她怎么还不鬆手? 沈清棠:“……” 还是熟悉的季傻子,他没有恢復神智。 跟季宴时朝夕相处半年,哪还看不懂他想什么? 鬆开手,让他抱走。 沈清棠捂著心口的位置,望著季宴时的背影,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 方才,以为季宴时恢復神智时,为什么自己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还是失落?! 知道他还没恢復记忆,心中这压不住的开心又是为什么? “咿呀!” 躺在床上等了许久,没等到娘亲抱的果果咿咿呀呀地努力著试图翻身。 沈清棠顿时顾不上想杂七杂八的事,专心给果果加油打气。 “加油!” “我们果果最棒了!” “再用力一点儿就翻过来了!” “不对,姿势不对……”沈清棠急的躺在床边上给果果做示范,“你看娘亲,要这样,看我看我,双手握拳,腿用力一蹬……欸!翻过来了对不对?” 果果用力憋到脸红还是没能翻过身。 重点是他还不肯放弃。 沈清棠抱起他,在他额头亲了亲,“小果果,你已经很棒了!你才三个多月,翻不了身是正常的。再说练习是循序渐进的事,哪有一蹴而成一天就学会的?” 果果大眼看著沈清棠,明显没听懂。 这清澈的眼神,莫名的熟悉。 沈清棠:“……” 她想起来像谁了,像季宴时。 沈清棠心中一凛,摇摇头,甩掉这疯狂念头。 这还不够,让小果果靠坐在被褥上,义正严词地教育他:“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別学季宴时! 就跟不口吃的人学口吃的人说话久了会变口吃一样。 我可不想你学成这小傻子!” 果果一双同样乾净清澈的眼,望著沈清棠,显然听不懂她说什么 沈清棠:“……” 不行,以后得减少季宴时带孩子的频率和时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带的孩子隨谁。 她好好的两个孩子,都带成小傻子怎么办? *** 沈清棠本想再找向春雨核实下季宴时是否恢復神智的问题,却发现向春雨忙的根本看不见人。 断腿多养了好几个月的孙五爷,也开始频繁出谷。 沈清棠便猜到应当跟季宴时手指上那道伤有关。 这回大概终於找出了季宴时的病症,去对症配药了吧?! 沈清棠本想抓住向春雨问下季宴时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最终却没问出口。 自顾自忙碌起来。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阴差阳错进入她的生活,病好了离开也只是理所当然。 能耗费这么多人来找,季宴时定然不是寻常人。 既如此,又何必多问? 徒增烦恼。 沈清棠觉得自己要做的事实在太多,反而有点不知道怎么下手。 *** 四月,果蔬铺子的生意越发的惨澹。 其实生意还行,如今蔬菜成了平价,附近住户也有很多过来买菜。 沈屿之夫妇厚道,从不缺斤少两,时不时还会多给。 蔬菜又新鲜,来买的人不少。 只是来买菜的会员很少而已,倒也没人来退会员储值。 但是,四月不免税,真金白银交出去之后,几乎没有利润。 暗帐都没利润,明帐赔的店都要开不下去。 就这样,愣头青也是点水都不肯放,该收多少收多少。 送走愣头青一伙人,李素问看著空掉的钱匣子,愁眉苦脸,“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沈屿之挠挠头,“要不然,咱们现在关门,等秋天再开?” 他感觉冬天三四个月赚的银子就足够,何必再多交这几个月的税?! “那怎么行?”李素问反对,“你不是忘了,咱们家还有很多会员。人家存在咱们家那么多银子,你关门人家不去衙门告咱们欺诈?” “唉!成也会员败也会员。”沈屿之站在门口抬头望天,“你先看著店,我回谷里干活。” “爹,你等等。”沈清棠从楼上下来喊住沈屿之,“这两天浇地,没那么累。用不著你城里城外两头跑。正好,我有点事跟你商量。” “嗯?什么事?” 第265章 凉皮和滷味 “我想著再在果蔬铺子里上些其他类型的菜。比如半成品或者特色菜。”沈清棠停在收银台前,跟沈屿之面对面。 “咱们店名叫果蔬铺子生鲜超市,卖些即食的熟食、滷味、小吃也正常。” 沈屿之一脸疑惑,“什么半成品?什么特色菜?” 沈清棠没直接回答,侧头看了李素问眼,又回头看著沈屿之,“爹,娘,你们觉得我之前滷的鸭货,就上次做的鸭肠、鸭翅、鸭脚之类的好吃吗?” 沈屿之点头,“好吃!当下酒菜很不错。” “我们做一些在店里卖如何?可以先少做一些送到给那些会员们让他们尝尝。总归得想法子笼络住会员们。” “这……”沈屿之有些犹豫,“他们能要吗?好吃归好吃,可是卖相不太好看。” 沈清棠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毕竟她从来没过过贵族生活,右手拇指和食指抵在下巴上轻轻摩挲,左手托著右胳膊肘,思考了会儿,“那就多做几样。都送去给会员们尝尝鲜,看看他们更喜欢哪样。” 李素问,从里头的称重台前走过来,跟沈清棠並列,问她:“除了你刚说的滷鸭货还有什么?” “多著呢!滷的东西也很多。比如说卤猪头、猪蹄、卤大肠等,咱们做好他们买了回家直接吃。適合家里突然有访客来不及准备菜的人家。 另外像咱们冬天吃的腊肠、烤肠也可以做一些放在铺子里卖。 还可以做一些肉丸子,回家可以下锅煮。还有烤鸭也可以。” “不止荤菜,素菜也可以预备一些。天气渐暖,可以做凉拌菜、做凉皮、凉麵等。总之,丰富店里的菜品供应,总归能吸引一些会员来消费的。” 沈屿之和李素问听愣了。 夫妇俩对视一眼,烤鸭、烤肠他们倒是都吃过。 李素问狐疑地问沈清棠:“你说的素的这些凉皮是什么?好吃吗?你都会做?” 沈清棠保守道:“应该行吧?我试试。” 於是,沈清棠专门拿出了三天时间,教李素问做凉皮、滷肉、烤鸭等。 凉皮在全民月子后,基本可以说是人均必备技能。 就算没动过手,也熟知流程。 最关键的步骤就是洗面。 麵粉加水揉成麵团之后就在水里洗,洗到最后剩下的一坨就是麵筋。 把洗好的麵筋上锅蒸一下,切成块备用。 麵粉水要等沉淀。 等水变清澈后,倒掉大部分的水留下一小部分搅拌成牛奶状。 学习阶段,沈清棠用的是家里的盘。 盘底抹一层薄油。 淀粉水盛一勺在盘底,隔水加热。 等淀粉水凝固后,捞出再把盘放进凉水脱模。 能完整撕下来的薄皮就是凉皮。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若是不能完整撕下来,还得反覆实验调整。 比如淀粉水的浓稠度,蒸凉皮的火候和时间。 哪怕完整揭下来,还要看凉皮的厚薄,弹性。 厚了或者不够弹,吃到嘴里黏糊糊的也算失败。 沈清棠母女俩在锅前练废了一整盆淀粉水,才终於做出了能卖的凉皮。 做好的凉皮切成条,配上黄瓜丝、蒜泥、芝麻、生碎等,再辅以凉拌汁,就是常吃的凉皮。 凉皮汁不同的地方偏好不一样,有拌凉皮、卷凉皮、炒凉皮。 天气越来越热,炒凉皮就算了,拌凉皮和卷凉皮应该有市场。 沈清棠当网红为了流量,在网上买的卷凉皮配方,学来做的。 调料汁分醋水、麻汁、蒜泥酱、调料水、辣椒油。 辣椒油现在不好办,这一步可以略过。 沈清棠把其他配方一一写下来交给李素问。 学明白了凉皮,接下来是各种滷味。 至於滷味,沈清棠有一个万能滷汁的配方。 首先就是要准备香料,除桂皮、香叶、姜、葱、罗汉果这种大块的,小粒的像椒茴香以及容易煮烂的陈皮等要单独用孔眼比较大的布或者麻布包起来。 李素问缝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调料包。 第一次开卤,沈清棠选择了滷牛肉。 母女俩到集市上买了一块牛腱子肉回来。 选的是牛前腱和腱心,俗称金钱腱。 这块肉,牛筋丰富,分布的也均匀,卤出来口感好不说,切面也跟盘龙纹似的很漂亮,很有卖相。 沈清棠教李素问研究食谱时,沈屿之为她们母女提供后勤保障工作。 练习蒸凉皮用的是厨房里的小灶台,平时都是沈家人中午在铺子里吃饭用,或者留宿在城里的沈清柯煮饭用。 锅都不大,真要商用,还得重新垒灶台买大锅。 在后面院子里新搭了两个灶台,买了两口铁锅放上去。 新锅照例要开锅,加热,用猪皮挨著擦拭一遍。 这活別说沈清棠,李素问都熟门熟路。 半年多,家里大大小小买了好几口锅。 开好锅之后,先烧一锅清水。 放入之前准备的所有的调料,除了香料以外,还要放少许白酒、酱油、盐、。 大火烧开后,换成小火盖上盖子燜煮一刻钟左右关火,燜著待用。 这一步做的是淸滷汁。 洗好的牛腱子,分切成两三大块。 另外一口锅冷水放入牛腱子,焯水。 焯水后捞出冲洗乾净血沫,再放入冷水中洗个澡。 李素问皱眉:“不是说,淖水后的肉要直接放入热水里?怎么还放进冷水里?” 家里燉鸡燉肉,从来都是焯水后都是用热水清洗,燉汤也是放开水。 “这一步卤其他肉不需要,只適用於牛腱子。”沈清棠解释,“因为牛腱子肉遇冷紧缩后口感会变好,而且能避免后期软烂。跟其他肉不太一样。其他肉不用过冷水。” 李素问由衷感慨:“清棠,你懂的可真多!” 沈清棠:“……” 最近有点飘,暴露的东西有点多。 以后还是得注意点儿。 做贼心虚地解释了句:“我也是听向婆婆、孙五爷他们说的。” 李素问只是隨口感慨,並不疑有他,“你可小心点儿!敢叫向婆婆被她听到看训不训你?不过听向姐说,她年轻时跟著师父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肯定见多识广。 真羡慕她!同样是女人,能过得那么恣意。” 第266章 心疼 清洗乾净的牛腱子肉放入淸滷汁中,再次大火烧开后,用中火煮一刻钟。 中火烧煮时,人不能离远,需要看著锅,以免溢出。 沈清棠和李素问嫌锅边太热,母女俩往后退了几步,到屋檐下,看著锅閒聊。 沈清棠把注意事项简单跟李素问说了说。 一刻钟后,转小火再燜煮两刻钟左右,拿筷子能穿透就可以关火。 要想口感和色泽再好一点儿,就要把牛腱子捞出来,风乾一个时辰。 期间还得注意翻面。 等肉表面顏色变深,稍干。 若是不在意成色或者没工夫守著灶台,可以直接燜煮三刻钟到半个时辰后,捞出。 风乾的牛腱子肉还得放回再次烧开的滷汁中,小火慢煨两刻钟到三刻钟。 关火后,让牛腱子浸泡过夜,冷藏最好。 古代没有冰箱,这一步暂时放放,反正头一锅自己吃。 等真开始卖的时候,沈清棠打算做些冰块用来冷藏保鲜。 头一锅滷汁就叫开卤。 自家吃,其实都是一锅一卤。 沈家打算做熟食生意,就得做老卤。 用完的卤汤,过滤,再煮开,稍稍冷却后就要用高温煮过的瓷坛密封。 同样需要冷藏保存。 超过一周不用的……倒了吧! 现代可以放冷冻,古代没地方存。 若是生意好,滷汁几乎不离火的,就不用装瓷坛。 重新使用老卤时,加水加料也不一样。 新加的水一般都是以没过食材为准,其他香料、调料看情况添补。 经年累月,需要添补香料的周期会越来越长。 就成了所谓的老卤。 滷鸡、滷鸭、卤猪头、猪蹄……万物皆可卤。 滷汁做好后,沈清棠教李素问最后一样。 做凉拌菜。 各种能吃的蔬菜或者简单加工后能吃的蔬菜拌在一起就是凉拌菜。 当然,凉拌菜好吃的秘诀还是调料汁。 沈清棠当初买了些小吃配方,里面还附赠了香料配方。 回到谷中,沈清棠做了一大盆,给大家分著尝了尝。 向春雨第一个评价:“不能说好多吃,但是新鲜。我从来没一次性吃过这么多种菜。” 沈屿之点头,“对。权贵人家动輒就摆一桌子菜,也是每菜一做,不会像你这样杂七杂八搅拌在一起。” 李素问瞪沈屿之,“你就说好不好吃?” 沈屿之忙点头:“好吃!我女儿做的能不好吃?!” 赵煜等武夫对吃的不讲究,夸沈清棠:“堂姑娘,你这菜好!行军打仗时吃著省事。尤其是免了烧火,还不怕烟引来敌军。 大家还能吃各种各样的菜。” 他话一出口,一院子人都看著他,神情复杂。 郑老伯和沈屿之他们,目光里主要是心疼。 沈屿之嘆息:“你说他们將军得多混蛋,才能逼得这些铁錚錚的汉子们当逃兵?” 郑老伯跟著点头嘆息,“谁说不是?他们刚进谷时,我还以为他们中有人犯了什么错或者贪生怕死。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不管是武夫还是文將,都是能吃亏受累的好男儿! 怎么就当逃兵了呢?” 这些天忙著种田,都没工夫盖院子,就睡在帐篷里,起早贪黑,整天在地里干脏活累活,却无一人喊累。 其他活还好,浇地前最后一道工序是上粪。 鸡鸭鹅、牛、人的粪便都要运进地里。 自家不够的,还得从谷外买一些回来上地。 这活就算是郑老伯都得乾呕,拿塞了鼻子干。 可这些汉子们没有一个人嫌弃有味。 就是那些文縐縐的书生们,快把苦胆吐出来了,也还坚持干活。 “是啊!”李素问也心疼他们,“明明是逃兵,还惦记著行军打仗的事!唉!可怜的孩子们。”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 他们才没那么可怜! 又不是真逃兵,脱口而出纯属职业病。 再说…… “娘,他们之中有的人没比你小几岁,什么孩子?!” 李素问:“……” 没好气地轻戳沈清棠额头,“你跟向姐学点好。” 向春雨:“……” 我都没说话。 外面季十七他们则恨铁不成钢地瞪赵煜。 眼神警告:你再多说点儿就露馅了! 还是沈清棠给赵煜解围,“既然大家反馈不错。那就再在果蔬生鲜铺子里上个凉拌菜?” “可是……”李素问皱眉,“这个能有人买吗?我不是说不好吃。这些素菜拌在一起,跟滷味一样……” 好吃不好看啊! “娘,今天只是试吃。”沈清棠补充,“回头我们做些熟食还有豆製品放进去,顏色会好看很多。 再说,咱们的目的是在淡季增加盈利,又不是非会员不可。 他们不接受咱们可以卖给周围普通的百姓。” 管它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 凉菜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一种是可以直接凉拌的蔬菜。 如萵笋、黄瓜、胡萝卜丝、折耳根、生菜等。 也包括一些汆烫类蔬菜像藕片、木耳等。 第二种是豆製品,豆乾、豆皮、腐竹等。 不过大乾豆製品最多的是豆腐和豆乾,豆皮和腐竹怕是得自己做。 沈清棠还知道几样酒店常见小凉菜。 比如老醋生、口水鸡等。 在铺子门口摆上食材,过路食客可自选,现场选菜,现场拌。 怕李素问忙不过来,沈清棠先教了这几样。 天气越来越热,古代又没有什么製冷设备。 大户人家,才会有冰鉴之类的凉用品,还会在家里各处摆满冰盆。 大乾冰块已经很普及,不算贵,寻常人吃碗冷饮还是吃的起。 可要大范围用冰,是捨不得的。 想想大户人家的厨娘们,大热天在厨房里烧火。 若她们选几个凉菜送上餐桌,最起码能少受不少罪。 至於主家,吃凉菜胃里舒坦,想必也不会怪罪。 人嘛!大都苦夏。 第267章 你有教养 李素问学会这三样后,自己又练了两天,便如沈清棠所说,在蔬菜铺子门口,用不透光的布扯出一个凉棚。 门前凉棚下摆了两张长条桌,长条桌下方立了两块木牌。 一块写著:凉皮,一百文一份。 不是沈家人黑,主要北川物价飞涨。 去年十月二十文的猪肉如今已经涨到五十文。 没办法,不涨价交不起税,涨价了卖不出去,还是交不起税。 是个死循环,集市上的屠夫也越来越少。 再这么下去,沈清棠觉得,得自己养猪当屠夫了。 为了防患於未然,沈清棠一口气又买了十只小猪仔,十只羊。 本来想买耕牛,怕备案麻烦,没买。 凉菜自选,一斤三十文。 腊肠五十文一根。 烤肠五十文一根。 可以带回家烤也可以买现成的。 滷味价格不一。 *** 一份付出一份收穫。 李素问没白受烟燻火燎的苦。 第一批滷味,以试吃的形式被沈屿之送到各个会员府中。 八成以上的会员都有买的意向。 凉皮也是,尤其深受小朋友的喜爱。 凉菜需要现场挑选,就没给会员送,邀请他们有空来现场。 於是,沈家门前再度恢復了闰二月时的繁荣。 一大早就排满了来买滷味和凉皮的人。 滷味可以带走,凉皮有时效性,沈屿之一再嘱咐他们回去就得吃,不能久存。 目前店里的滷味以猪下水和猪头肉、猪蹄、猪耳朵为主。 因为牛肉不好买,鸭子难处理。 沈屿之和李素问一边看店,一边做凉皮和滷味,两个人做出来的数量有限。 一不小心就又成了飢饿营销,每天一开门就会被一抢而空。 不管怎么说,新鲜的熟食总算给一楼的果蔬铺子减轻了些税收上的负担。 一楼问题解决,沈清棠马不停蹄地想解决二楼的问题。 二楼目前最突出的问题就是空间严重不足。 空间问题,得新店铺装修完才能解决。 那么才能让会员们继续消费呢? 沈清棠思来想去,就想到一个办法。 在现代,人们想喝奶茶想吃蛋糕,却不想出门怎么办? 叫外卖? 古代外卖能不能行? 反正北川县城不大,沈清棠想试试。 想送外卖得解决两个难题。 一个是订单时效性。 古代没有通讯工具,怎么能让各个会员的下单到自己手里,又怎么能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各个会员手里呢? 第二个,交通工具。 两条腿走路总归要慢,就算没有电动车,有辆自行车骑骑也是好的。 自行车链条不好弄,得弄个三轮车。 问题又来了,没有橡胶轮胎的三轮车还能跑的快吗? 沈清棠被这个难题困住,日思夜想,迟迟无法解决。 北川的春天很短。 如今早晨晚上稍微有些凉意,到中午已经有些热意。 李素问和沈清棠百忙之中抽出空去买给大家做衣服的布料。 其实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布店是沈清棠提前谈好的,新店各种帷幔、桌布、坐垫等布料都是在这家店里买的。 量大自然就能谈下来一个比较合適的价格。 每个人每个季节两套衣服,都是各两种布料。 一种是適合干活穿的麻布料。 春天適合布,透气、吸汗,田间劳作弄坏了不心疼。 夏天麻布料,更透气,更凉快。 另外一种是出门穿的衣服。 家里现在富裕了不少,买的布料比之前又上一个档次。 能买的起一般的綾罗绸缎。 春天外出的常服,沈清棠母女俩商量著买丝料。 纵使都是丝料,谷中人那么多,年纪也不等,色也不一样。 这方面李素问更有经验,沈清棠只需要在李素问问自己“这块料子怎么样?”以及“这两块料子哪块好看?”时给出肯定的答案或做出选择就好。 至於季宴时,就是跟来看孩子的。 如今和果果大了不少,婴儿车派上了用场。 婴儿车是年前沈清柯做的那辆双胞胎专用车。 两个人並肩躺在婴儿车里,这会儿吃饱喝足睡得正香。 季宴时安静地端坐在婴儿车旁边,微微低垂著头,目光专注而温柔地凝视著车內的两小只。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幅美好的画面。 沈清棠偶尔得空回头看去,不由自主会做出掏口袋的动作。 在现代,掏手机掏习惯了。 她想拍下这一幕。 唯美,温馨。 没有手机可掏的沈清棠频繁回头。 然而,她还没欣赏够,这幅高岭之入凡间带娃图,就被人扰了兴致。 北川城並不大。 看见大伯母和沈清丹倒也不算多意外的事。 彼此对对方都无好感,见了还不如不见。 只能道一句:冤家路窄 沈清棠瞥了她们眼,收回目光。 沈清丹顿时急眼,“沈清棠,你什么態度?你是没看见我母亲吗?你连个大伯母都不叫?你教养餵狗了?” “你教养没餵狗,你对你堂姐直呼大名?” “你!”沈清丹噎了下,却无从反驳,跺脚找宋氏告状,“娘 ,你看沈清棠!” “活该!”宋氏没好气地拂开沈清丹的手,“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是大家闺秀不要跟那些市井泼妇在外面吵架,没得掉了身份。 你不要面子,你当师爷的父亲还要面子呢!” 李素问和沈清棠对视一眼,齐齐撇嘴。 大伯母哪里是训沈清丹,分明是含沙射影说她们是市井泼妇。 还显摆大伯进了衙门当差。 师爷既不是公务员也不是事业编,最多算编外人员。 说白了就是县令请的秘书或者助理,帮自己处理政务的。 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怕有什么大病。 李素问和沈清棠深知大伯母的脾性,哪怕被含沙射影也装没听见,就不对號入座,也不搭理她们,比回嘴更能气死她们。 李素问继续挑布,“清棠,你看这块料,给你做件裙子如何?” 她手里拎著一块水绿色的罗,上面是淡色的云纹,很清新很漂亮。 罗分横罗、直罗、罗等。 横罗常用於製作夏季的衣物。 透气性良好,让人在夏天感到凉爽。 直罗的质地紧密、庄重大方多用於礼服。 罗纹路华美,经常用於製作高档的衣物。 当然,罗的价格自然也要高些。 沈清棠刚想开口,不甘冷落的沈清丹又开始犯贱。 第268章 赔钱 “掌柜,罗多少银子一匹?你们这对客人都没要求的?什么人也能摸贵的布料,若是脏了,你们还怎么卖?” 掌柜:“……” 怎么还看个热闹被点上名了呢? 这两对母女一看就是仇家。 不过,掌柜的看了沈清棠眼。 沈清棠可是他的大主顾,这几天在他这里订了不少布料。 如果非要偏帮,他当然选沈清棠。 但,本著来者是客,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原则,掌柜笑嘻嘻地只回答了前半句:“一般的罗两贯六百二十文一匹。” 他指了下李素问刚鬆开的罗,“这一匹罗是今年的新货、俏货,略微贵一些,要三贯钱一匹。不知道姑娘您相中了哪匹罗? 您放心看,若您觉得摆在外头的布料被风吹了灰尘不乾净,我们仓库还有新货,我再去给姑娘拿。” 特意咬字强调被风吹了尘。 沈清棠凉凉地看了掌柜眼,“掌柜的,怎么?你这布是摸不得?” 和稀泥是掌柜的本分,但是有些稀泥要和在她脸上,她也是有脾气的。 给祖母过寿时,沈清棠知道自家就算打肿脸也充不成胖子,务实的选择了要里子。 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兜里的银两就是沈清棠的面子,再想下她的面子那得拿点银子出来。 布店掌柜:“……” 不由对沈清丹心生埋怨。 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会儿来! 一进门就得罪他的大主顾。 沈大主顾前几日刚给他送了笔大买卖,今日来,听母女俩聊天的口气,又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这个月税钱就指著沈主顾这两笔买卖呢! 布店老板咬牙在自己脸上轻拍了下,“是我不会说话!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计较。这样,我做个主,这匹布作为添头给您如何?” 意思是不要钱白送。 白送的东西,沈清棠当然不嫌弃,笑著点头,“那就谢谢掌柜的!行了,你先招待『贵人』,我自己看看。” 贵人两个字重重咬了咬,意在提醒掌柜的这匹罗也不一定是他买单。 能在这世道当掌柜还能把铺子经营下去的大都是人精。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最起码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 果然,掌柜眼睛亮了亮,朝沈清棠拱手,“得嘞!姑娘,您先看著!” 放下手,笑眯眯地叫住听完他报价就想离开的沈清丹母女。 “两位客人,想看看什么布料?我们店里什么布料都有。您二位是想做夏被还是衣裳?大概要什么价位的呢?来来来,您二位请雅间坐,您说需求,我给您拿布,省得您跑腿……” 热络的语气只是让沈清丹母女脸色更不好看。 宋氏还好,久在后宅,沉得住气。 隨著掌柜入雅间。 她想好了,到时候就藉口没看中,走人! 不但不用钱,还可以笑话三弟妹和沈清棠眼光不好买的都是便宜货。 沈清丹沉不住气,脸涨得通红,十分抗拒进雅间。 摆明了兜里没钱,心虚。 沈清棠一眼就看出大伯母的打算,想当初才收留季宴时不久,他非云锦不肯穿,就差点让她丟人现眼。 最后就是装权贵眼光高、挑剔,表示看不上人家店里的镇店之宝,才狼狈逃离的布店。 至今,沈清棠路过那家布店还会有些难为情,哪怕其实人家掌柜都不一定记得她。 纯属自尊心作祟。 既然知道大伯母的心思,沈清棠就不能让她得逞。 她故意慢慢移动到雅间附近,装作一个不经意的转身,撞上沈清丹,手里抱著的布匹被撞落在地,滚了两滚,抖落了几尺布沾上土灰。 碰瓷碰的明明白白。 沈清丹立马炸毛,“沈清棠,你没长眼睛吗?” “最近眼神是不太好,总看不见脏东西!”沈清棠反唇相讥,“哎呀!掌柜的,这匹纱料脏了,你得给我换一匹!” 掌柜的看清沈清棠手里的布差点哭出来,地上的布匹是桃纱。 他真赔不起。 拱手朝沈清棠和沈清棠各作揖,“两位姑娘,您二位有什么愁什么怨別在我们店里闹啊!这桃纱二十两银子,我可赔不起,您二位得赔!要不然……” 掌柜咬牙,“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气到衙门去状告你们。” 沈清丹顿时跳脚,“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我赔?明明是她……”伸手指沈清棠 ,“不长眼抱著布匹撞上我的。” 沈清棠跟沈清丹相反,不疾不徐地跟掌柜道歉,“抱歉啊,掌柜,我也没想到买个布还能碰见不长眼的狗挡路。 这样,横竖我都有一半责任,这布我买半匹如何?不过,我这人也不喜欢当冤大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是被人撞的,另外一半有人付钱我才会付赔,要不然,我也不管。要不然咱们一起去衙门说道说道。” 她当然不是冤大头,这布本来就是她看中的,桃粉色的纱,可以做夏日的裙子,也可以给少女风的雅间做垂帘用。 “你骂谁是狗?沈清棠你才是狗!” “狗才会乱叫!”沈清棠不疼不痒回了句。 掌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拉著沈清丹要她赔钱。 雅间的大伯母听见吵嚷声出来,先训沈清棠,“你这死丫头怎么净跟你堂妹过不去?” 旁边的李素问不干了,眉毛一挑,过来护著沈清棠,“大嫂,你先把自己的闺女教好再来说我女儿! 我女儿行得端做得正,最起码知道碰脏了別人的东西得赔,不像你女儿,弄脏了人家的东西就一直骂骂咧咧。 真不知道谁才是市井泼妇!” 深宅妇人吵架,並不会像沈清丹一样骂脏活,而是喜欢戳人痛脚。 理亏的大伯母一听要赔银子,顿时气矮了半截,回头戳著沈清丹的额头骂:“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咬狗一口吗?” 沈清棠冷声提醒,“装狗也得赔钱!” 掌柜忙在一边催促,“这位夫人,您看令千金弄脏的布料怎么赔?” 大伯母顾不上沈清棠母女,试图跟掌柜说情。 掌柜的一口咬定不赔钱就去衙门告她们。 沈清棠无所谓,她答应赔了,就算去衙门最多就是一人赔一半。 运气好的话,最多让她们赔掉在地上的几尺布头。 重点是大伯一家总想跟县令打好关係,大伯现在恰好又在县衙工作。 倘若闹到衙门,不外乎两种结果。 第269章 买云锦 第一种,是看在大伯的面子上,包庇大伯,让沈清棠赔钱。 但,事后势必会训斥大伯,甚至会跟大伯断绝来往。 一个对自己没什么助益还拖后腿的师爷,留来何用? 一个连几两银子的布都买不起的沈师爷,还能指望什么? 第二种,应当会公正判决,拉偏架事关百姓父母官的声誉,为了几两银子的布,县令应当不会牺牲自己的名声。 不但会当面不给大伯面子,事后也会怪大伯教女不严。 不管哪种,对大伯家来说,为这么点儿小事闹到衙门弊大於利。 尤其大伯这人好面子,为了赔块布闹衙门。 不用县令开口,他就能打死沈清丹。 果然,大伯娘权衡利弊之后,甚至都没尝试跟掌柜討价还价,就答应和沈清棠一起出钱买下这匹布。 沈清棠一脸无所谓的继续看其他布料,专挑名贵的看。 嚇得大伯娘和沈清丹抱著十两银子买的半匹桃纱狼狈逃跑,哪还顾得上什么面子里子。 沈清棠冷笑,她比谁都清楚没有钱的日子有多难。 兜里没钱 ,管她什么来歷,谁也別想有底气! 掌柜笑眯眯地把沈清棠方才赔给他的十两银子还给沈清棠,“沈姑娘,银子您拿好。” 这纱沈清棠之前买过一匹,就十银子,大伯娘赔的银子足够买一匹桃纱。 掌柜只是配合沈清棠讹了大伯娘。 沈清棠摇头,“这布算我大伯母送我的。刚才您送的那匹罗,照价算帐就行。 剩下的等会我们挑完布一块儿结算。” 掌柜的一脸欣喜,连连应下。 *** 李素问一直到挑完布,出了布店都没再说话。 沈清棠他们买的布多,掌柜的会让人给送到店里去,娘俩还是空手出来。 沈清棠见状,问李素问:“娘,你想什么呢?” 李素问轻嘆:“只是觉得有些感慨。你祖母寿宴时,咱们还是任人耻笑的穷亲戚。如今不到半年,可以挺直腰板,拿钱给你大伯母难堪。” “你不开心?” “开心!就是开心的有点不真实。” 毕竟妯娌二十余载,她以前从来没像这次一样,贏得如此……跋扈。 沈清棠搂著李素问的胳膊,往前走,“娘,你放心!以后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 早晚有一天,咱们穿綾罗绸缎吃大鱼大肉,我大伯大伯娘布衣行討。 咱们出行车马僕从无数,他们摇尾乞怜只为苟延残喘。” 她只是还需要时间还来达成这一步。 今日不能疼不痒的小打脸只是开始。 李素问微微仰头看著沈清棠,她个子似乎又高了些? 恍惚间,站在面前的似乎是另外一个姑娘。 坚韧、聪慧、果决、勇敢。 半晌,李素问笑了,“嗯,会有那一天的。” *** 回自家铺子的路上,沈清棠看见当初狼狈逃出来的那家布店,驻足犹豫。 李素问走了几步没见沈清棠跟上,转头问她:“怎么了?” “我想起来新店需要的一种布料方才的店里我没有,我想去这家店……”沈清棠抬手指了指眼前的布店,“看一看。” 李素问闻言往她身边走,“我跟你一起。” “不用,锅里的滷味该出锅了,你回去帮我爹忙活就行!我就隨便看看,能买到就买,买不到就回去。” 李素问顿时顾不上沈清棠,转身疾步往果蔬铺子走,“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滷味该出锅了!我先回去,你慢慢逛不急,反正有小芸和如意在楼上看店。” 沈清棠在店门外站著迟迟不动,没有抬脚的意思。 季宴时等了会儿,不见沈清棠动弹,清澈的眼中泛起浅浅的疑惑,率先抬脚迈上布店的台阶,隨即单手把和果果的婴儿车也提了上去。 沈清棠:“……” 把他忘了。 季少爷可不管面子里子。 忙抬脚跟上。 沈清棠没想到掌柜的还认识他们。 確切地说,掌柜的对季宴时印象深刻。 沈清棠这几个月变化有点大,掌柜没认出她。 她之前枯瘦如柴,肚子大到嚇人,脸色蜡黄营养不.良。 如今也还瘦,但不再像行走的骷髏,是美的瘦。 气色也好了很多,脸成了正常的白。 又卸了货,跟之前判若两人。 但季宴时还是一样,纵使身上不是华服也难掩一身权贵人家公子哥的气质,还有那一身骚包的红。 当初掌柜拿不准他们到底是穷还是有钱。 但,后来也知道是穷鬼装富。 街上布店一共这么几家,他们彼此之间也会互通有无。 他特意打听过,遇见沈清棠他们那几日,整个北川都没卖出去一匹云锦。 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几个月过去,又看见季宴时到访,掌柜认出他之后,怔了下,看看沈清棠再看看婴儿车上躺著的两个小傢伙,这才恍然。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不显,职业微笑,“二位贵客,是想看什么样的布?” 一个会办事的掌柜是不会傻到去揭客人的短。 季宴时当然不会搭理他,只能沈清棠开口。 沈清棠咬牙:“麻烦掌柜把你们镇店的云锦拿出来我瞧瞧。” 掌柜有些意外,又看云锦?! 略一思量,把沈清棠和季宴时一家让到桌前,“二位先坐,我去取布。” 他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开心,上次来耍了他还不够,还来? 转念一想,这俩人当时装阔绰就为了怕他知道他们买不起布,几个月不见,登门就点名要那匹云锦。 这是赚到钱了? 如今生意难做, 就算有一成卖出去的希望,他也愿意再试试。 很快,掌柜又把半年前那匹云锦又抱了出来。 包裹在外层的布,时隔几个月,又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不过这次掌柜明显学乖了,先在外头弄乾净才拿进的包间,省的沈清棠再跟上次一样找藉口。 没想到沈清棠只扫了眼云锦就道:“掌柜的,我要不了一匹,一丈卖不卖?” 掌柜著实没想到沈清棠这么痛快,点头,“卖!卖!” “还是三两银子一尺?” 这回掌柜有些犹豫,“夫人,咱们要一匹云锦,肯定会便宜些。只要一丈的话会稍微贵点儿。” 第270章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沈清棠立马转身,“那算了。我们也不是非买不可。” 季宴时也不像上次一样非闹著要这匹云锦,而是推著婴儿车转身跟上说走就走的沈清棠。 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俩人怎么回回不按牌理出牌呢? 难道正常流程不是应该跟他討价还价一番? 怎么弄的像是他说了什么赶客的话一样?! 沈清棠进店之前本就犹豫。 她也是今日跟大伯母和沈清丹又闹了一出才想起之前的事。 想起之前,便觉著季宴时对果果如此上心,比她这个亲娘付出的都多。 按理该好好道谢。 季宴时除了对肉情有独钟之外,也就还对云锦表现出过执著。 就当送他一份谢礼。 哪怕,如今的季宴时什么布料都穿。 之前做的布衣服他穿,现在丝绢他也穿。 买云锦,纯粹是沈清棠自己想感谢他。 还是谢一半。 她默算过,季宴时套圈就赚过十五两。 每次发李素问发的例银他也都给了自己。 沈清棠再从私房钱里拿出十余两就够。 当然,这十余两里也有两个孩子的例银什么的。 季宴时这么照顾两小只,他们出点钱应该的。 况且今日,大伯母还贡献了几两。 想归想,实际上沈清棠私房钱也没多少,一下子拿出十几两也有点伤筋动骨,挺捨不得。 掌柜说不卖,沈清棠如蒙大赦。 如今生意这么难做,掌柜说什么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快步追上前,抢到门口拦住沈清棠,“夫人,价钱可以商量嘛!这样,看你们诚心要,三两银子就三两银子! 沈清棠:“……”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诚心要的?! 腹誹归腹誹,沈清棠还是说话算话,买了一丈云锦。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她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掌柜,“掌柜的,我只带了十两银子。剩余的二十两,你看你是派个人跟我去店里取?还是晚点我再给你送过来?” 她侧身,指著自家铺子的方向,“我家铺子是卖生鲜蔬菜的,就在前面一条街。” 掌柜惊了,“那家果蔬生鲜超市是你家开的?” 沈清棠点头,“我经营的是二楼的堂客茶话会。” “难怪我路过几次都没见过你。”掌柜一脸佩服,“你们家的人真有生意头脑。咱们北川天寒地冻,每年冬天人活著都费劲,你们家竟然还能种出蔬菜。” 都在这一片做生意,想不听说都难。 尤其是沈家果蔬生鲜超市这店点名別致不说,还每天一大早店外就排起长长的队伍,弄什么会员制,全是新鲜玩意。 他们纵使不做吃食生意也忍不住上心。 没想到竟然是沈清棠家开的。 “也是费了一番工夫,赔本赚吆喝。”沈清棠谦虚。 最后,掌柜选择差人跟著沈清棠到店里拿钱。 沈清棠上楼拿了钱交给布店的人,接过云锦。 她拿著云锦问季宴时,“给你做身外衣如何?” 季宴时目光在沈清棠手中的云锦上落了落,指著婴儿车,“他们。” 沈清棠摇头,“不给他们。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季宴时的执拗表现在方方面面。 这会儿又开始犯倔,重复:“他们!” 沈清棠耐著性子解释:“不给他们!他们是小宝宝,长得特別快!没必要穿这么好的衣服。 如果现在给他们做衣服可能下个月就穿著小了要做新的。 他们的衣服只要舒適透气就好。” 季宴时还是坚持:“他们!” 沈清棠见怎么都说不听,懒得再搭理他,“不要拉倒!” 古代怎么没咸鱼呢? 要有的话她立马掛咸鱼上去卖二手。 山猪吃不了细糠。 跟傻子讲人情,纯粹浪费感情。 过了会儿沈清棠突然怔住,低头看著手里的云锦,心情渐渐复杂起来。 季宴时想把云锦留给果果,是真心实意在乎她的孩子,她不应该开心吗? 为什么会因为他不接受云锦如此生气呢? 心里闷闷的,堵堵的。 她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小气的人? *** 布店掌柜当天就把沈清棠和李素问选的布匹送到了果蔬铺子。 就等季十七不靠谱的战友进谷。 千盼万盼。 终於,在买完布料的第三日,沈家人关了铺子回谷时,谷中多了几张生面孔。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牛车、马车一长串。 尤其是打头的那辆马车,简直就是古代版房车。 奢华无比。 沈清棠远远就看见一群人都围在马车旁。 走近了就听见郑老伯轻声自语:“真是好马!这马一天得多耕二亩田地。” 沈清棠:“……” 什么情况? 谁到他们谷中来春游来了?! 马车车辕上还有一个眉飞色舞的少年郎。 少年英姿颯爽,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灿烂。 他豪放的蹲在车辕上,对著赵煜他们道:“看小爷我多够义气?!听说你们想我,我不但拖著重伤之躯,日夜奔波来找你们,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他伸手指了指后面几辆车,“吃的用的,小爷我备齐了。別说住三两个月,就是住个三两年都够?!” 赵煜一脸牙疼,“秦……爷,您要不先看看这是哪儿?” 不止赵煜,其他人也都满脸一言难尽 一堆穷鬼里突然冒出个富人。 说好的是逃兵,这特么哪是逃兵? 这特么像是富家公子出门打猎。 还是带隨身婢女伺候那种。 这位爷倒是没带婢女,但带了不少家僕。 季十七木著一张脸,仰头望天,觉得生无可恋。 该怎么跟爹说他能有这样一个“朋友”? 该怎么跟沈家说,这就是他找来的“裁缝”?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沈清棠脆声开口,打断了那位公子爷的喋喋不休。 公子爷一转头,看见几张陌生的脸望著他也是一脸懵,比沈清棠还诧异,问赵煜:“这谷中怎么还有外人?” 赵煜:“……”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其余人也齐齐假装忙碌来掩饰尷尬。 “有没有可能……”沈清棠温声道,“你才是那个外人?” 什么叫鳩占鹊巢、喧宾夺主、贼喊捉贼? 第271章 再脑子不好能有季宴时脑子不好?! 这位干的事全是。 “怎么会,这是我们……”公子爷下意识反驳。 赵煜立马打断他,“棠姑娘,你们回来啦?我给你们介绍下。” 他指著车上的公子爷,“这位就是我们的裁缝……铺子少东家秦征” 就是闭著眼说瞎话,秦征这做派也不像裁缝。 最后几个字如同嘴里含个地瓜,能多不清楚就多清楚。 介绍沈清棠时,声音洪亮了许多,也有底气了不少。 “这位是沈清棠沈姑娘。山谷本是人家沈家人独居,我们是后来叨扰的客人。” 客人两字咬的很重,说给谁听显而易见。 秦征:“……” 尷尬了不是? 沈清棠则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季十七。 便猜到应当是他们交流过程出了差错。 来的这个绝对不是他们计划內的人。 最起码不是他们预计的裁缝。 秦征反应也快,从车辕上跳下来,变脸一样从紈絝少爷变成了温润君子,先朝沈清棠拱手行礼,“棠姑娘打扰了!” 又转身面向沈屿之夫妇,“沈伯父、沈伯母……臥槽!” 温润君子说话间,看见季宴时推著孩子,佛若受到惊嚇,又原形毕露,指著季宴时,瞪圆了眼,像是看见天塌地陷一样,“数月不……” 季十七猛地扑过来捂著秦征的嘴,把他拉走。 沈屿之夫妇:“……” 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 李素问皱眉,这个秦征长得人模狗样,怎么出口成脏? 还有刚才那蹲姿,一看就是紈絝子弟。 沈屿之倒是对秦征有些兴趣,毕竟秦征的做派,他挺熟的。 沈清棠也有些无语,不知道他们这是闹的哪一出。 钱越立马上前两步,朝一头雾水的沈屿之夫妇道歉,“抱歉,我们这朋友他……” 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小时候被驴踢了,脑子不太好!” 刚被拖到一边还没走远的秦征闻言就要挣脱季十七的手衝过来。 谁被驴踢了? 敢这么说他,钱越是有几个脑袋? 沈屿之夫妇见季十七把人拉走,又听钱越这么说,还有个季宴时在前,接受度很高。 “啊?!没事,没事。看样子他们刚远道而来,你们帮著人家安顿下,晚上到家里来吃饭。”沈屿之摆手。 李素问点头,“对,晚上到家里来吃饭。” 钱越怎么敢让秦征再出现在沈家人面前,毫不犹豫地替秦征拒绝,“沈叔,沈婶儿,你们別忙活了。別看他这人脑子不好,却是公子哥做派,吃不惯咱这粗茶淡饭!又不会说话,回头再惹您二位生气。” “没事。”沈屿之大度的摆手,“我们都习惯了!” 再脑子不好能有季宴时脑子不好?! “对。”李素问附和,“我觉得秦……小秦能和小季玩到一块儿。” 钱越:“……” 这话他可不敢接。 沈清棠:“……” 不好说。 她见钱越不干活都额头冒汗,怜悯地替他解围,拉走了沈屿之夫妇,还捎带领走了季宴时。 秦征一看季宴时跟著走,顿时急了,用上內功震开没防备的季十七就追上去。 “季……”秦征刚开口。 季宴时突然转身,一掌就拍过来。 “臥槽!”秦征嘴里骂著,反应也不慢,脚尖用力点地,整个身子后仰几乎跟地面平行,才堪堪躲开。 沈清棠“嘖!”了声。 她头一次看见有人能避开季宴时一掌。 这秦征也不简单吶! 这一耽搁,季十七追了上来,再次拦住秦征,“別闹了!” 秦征似是终於意识到不对劲儿,没再追。 等季宴时和沈清棠走远,才问季十七:“到底怎么什么情况?” 季十七苦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突然来了?” “不是你家王爷让我必要的时候『死一死』?反正你们都在谷里,我就跟过来了。对了,还有一万没安顿下的將士,过两天应该就能到。我看这山谷不算小,挤挤应该能住下。” 季十七:“……” 当初怎么就把烟弄丟了呢? 把自己弄丟了多好。 为什么招来这祸害惩罚他?! 钱越听见跟过来,“秦少……万万使不得。你刚也看见了这谷中还有平民百姓。我们是扮作逃兵进来的。 您带一万人说来就来,你就不怕百姓告密?” “啊?”秦征眨眨眼,“谷中原住民多吗?不多的话,能不能杀了?” 季十七冷哼一声:“你杀一个试试。你要是能靠近沈家人我都算你厉害!” 钱越忙跟季十七解释:“你別跟他计较,他这人就是爱胡说八道。不会真伤无辜百姓的。” 说罢,攥著秦征的胳膊往回拖,“少爷,祖宗,您消停会儿吧!您刚想杀的平民百姓里还有季十七他爹呢!” “额……”秦征难得心虚,换了话题,“季宴时怎么回事?怎么几个月不见他就当爹了?” “那应当不是王爷的孩子。”钱越解释,“沈家是从京城流放来到北川的。那群押解流放犯的官差什么德行你也知道。碰见好的路上就少受点罪,碰见那缺德的……” 他摇头,“棠姑娘应该就是碰见缺德冒烟的畜生了。” 沈家人虽然绝口不提孩子的爹,但他们的来歷明明白白,孩子出生的月份在这儿,不难推测沈清棠怀孕的时间。 “还有……” 钱越三令五申,“少將军 ,切记,你不认识王爷,懂吗?你只是我们请来的裁缝!王爷还没恢復神智,也不认识你。” 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一身反骨。 越不希望他做什么,他就越要做什么。 秦征就是这种人。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半夜睡不著,仗著艺高人胆大,悄悄摸向沈家。 *** 沈清棠是被吵醒的。 不止她,沈屿之夫妇都被吵醒了。 连果果都没能倖免。 一家四口抱著俩孩子,站在露台上,看著一院狼藉以及坐在地上的秦征,傻眼。 至於季宴时,他在房顶上。 李素问喃喃道:“怎么回事?” 第272章 王爷中的蛊名为:「惑」 沈屿之摇头,“许久不见季宴时扔人了!別说,还是这样更像他。” 沈清棠幽幽补了句,“这位可不像单单被扔出来的。” 季宴时扔人一向有分寸,警告为主,一般不伤人。 而地上这位,鼻青脸肿, 显然是被揍了。 重点是,他不应该跟住帐篷那些人在一起,怎么到她家来的? 秦征也是个狠人,目光扫过沈家人,站起来,招呼不打一个就走了。 望著秦征的背影,沈家人齐齐傻眼。 “到底怎么回事啊?”李素问不止是困惑,还有点生气。 之前进谷里来的人,大家都和和气气,勤勤恳恳。 谷里热热闹闹一团和气。 连季宴时都许久不曾扔人。 郑凌川之前跟他的战友进谷时,她还提心弔胆,后来发现他们也都是好人。 这才想著给他们做衣服,让他们自己带可以信任的人进谷。 结果,这个裁缝铺的少东家没有半点礼数。 下午就咋咋呼呼的,晚上还不打招呼上门。 把他们吵醒又不打招呼走了? 李素问对秦征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沈屿之虽也不太高兴,但还记得下午时,他们说秦征脑子也不太好,安慰李素问,“咱们要相信小郑,他的朋友不会这么不知礼数。准是……准是这会儿又犯病了吧?” 沈清棠侧过头,见季宴时飘下来,没事人一样进了自己房间,替秦征打圆场,“我看他行为像是在梦游。” “梦游?”李素问听著新鲜,“什么叫梦游?” “就是在睡梦中和正常人一样活动,可以走路,吃东西,做些平时都不一定会做的事。 不过不会开口说话。但本人以为在做梦並无所觉,醒了也不会记得这会儿做的事。 这种时候还不能吵醒他,容易让他走火入魔。” 沈清棠胡编乱造。 反正就算李素问和沈屿之去问孙五爷,孙五爷也只能配合她。 谁让秦征也是他们的人呢!? 李素问信以为真,心里的怒意散了大半。 被沈清棠催促著回房睡觉。 沈清棠哄睡和果果时,心想,明日得找这个秦征谈谈,他实在有点不像话。 *** 秦征出了院门並未走远,沈家人的对话他也都听在耳中。 小声咕噥:“你才梦游,你们全家都梦游!” 咕噥完又笑了笑,这沈姑娘倒是个妙人。 按理说生了孩子的妇人,大家一般都称呼某夫人,可谷中人却一致叫她沈姑娘,可见她人缘颇好。 秦征待到沈家人重新熄了烛火,再次摸进院里。 这回没再招惹季宴时,而是进了孙五爷房间。 孙五爷还没睡。 果果都被吵醒了他自然也会被吵醒。 向春雨也在。 他们俩只是不好意思出去看热闹。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还是装睡安全。 秦征刚推开门,迎面一物飞来。 他快速躲过,借月光看见地上有条蛇。 秦征:“……” 倏地收回脚,“不知向婆……向姐也在,请勿怪。” 態度那叫一个恭敬。 向春雨“哼”了声,这才点头,“进来吧!” 秦征撇撇嘴,迈进屋子里。 孙五爷把铺盖卷捲起来放在桌上。 秦征刚想幸灾乐祸,侧头瞥见向春雨手按在她的布包上,又忍住笑意,轻咳两声肃正了脸色,说正事,“二位大夫,季宴时是什么情况?” 向春雨瞥见秦征一身泥污,脸上青紫,“哼!”了声,幸灾乐祸:“你活该!谁让你招呼不打一声就进谷?” 孙五爷一边给秦征找药一边道:“少將军,下午季十七他们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你怎么还半夜往沈家来?” 真是挺欠的。 秦征接连被说,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视线游移, 小声反驳:“我不是好奇嘛?!” 向春雨依旧嘴毒:“好奇心害死猫!下次被王爷打你別哭!” “说起你们王爷。”秦征伸手欲接孙五爷手中的药,“我以前也见过他犯病,可从来不会像这次一样就像不认识我一样……不对,他似乎也认识我,就是六亲不认。” 孙五爷摇摇头避开秦征的手,“这里没铜镜,你看不见,我给你上药吧!” 秦征也不推辞拉过把椅子,挨著门边坐下。 说归说,闹归闹,向婆婆虽是长辈也还是妇人,他要避嫌。 事实上要早知道向婆婆和孙五爷在一起住,他就不来了。 “因为王爷中蛊了。”向春雨给秦征解惑。 秦征一下跳了起来,“中蛊?怎么中蛊?中的什么蛊?” 他跳的太突然,孙五爷没防备,被他撞的手偏了偏,手中签差点戳到秦征眼睛。 签还是沈清棠给他出的点子。 確实干净卫生还方便上药。 秦征顾不上自己的眼,也收了一身紈絝之气,神色肃穆,大有向春雨给个名字他就能去杀人的架势。 向春雨摇头,“怎么中的蛊不知道,我只知道王爷中的蛊名为『惑』,是蛊中少见的极品,能惑人心魄,这种蛊一般是用来控制人……” 她顿了顿,摇头,“不知道王爷怎么做到的,反正如今蛊如今被王爷困住,只是也困住了他自己。” “什么意思?那要紧还是不要紧?你们能治吗?他多久能好?” “意思是,如今蛊的主人没办法藉助蛊来控制王爷,但是王爷也因此心智受损,像你刚说的六亲不认,心智犹如小儿。” 秦征:“……” “臥槽!这么严重?那让我十万大军化整为零的命令谁下的?知道我十万精兵消失意味著什么吗?知道我这颗脑袋上悬著几把刀吗?不,不止我,我们秦家祖坟边上都有人拿著铁锹等著,就等著出了差错鞭尸。” 他能忍到把事情办完才衝过来质问已经很给季宴时面子了。 当然,就是冲的有点快,以至於错过不少消息,才闹了今日的乌龙。 “都是王爷下的令。王爷偶尔会清醒一会儿,只是清醒的时间不长,说的话有限。”孙五爷见秦征生龙活虎,並不在意他脸上的伤,便把瓷瓶收了起来,从怀里掏出几封信,拿出其中一封,“本该明日出谷寄给你,既然你来了现在给你吧!” 第273章 棠姑娘是好人,但,好人不一定有好报 秦征接过信,打开上面就一行字: 滚远点儿!別来烦本王。 季宴时的亲笔。 秦征顿时跳脚,“他什么意思?他就清醒一会儿还能料到本王来找他?! 他把我秦家军解散了还不让我来找他?有没有天理了?不要以为他是王爷就可以不讲王法。” 向春雨冷笑:“你声音可以再大点儿。估计他本人就会过来了。不过是来回答你问题还是来扔你就不好说了。” 秦征:“……” 一丘之貉! 狼狈为奸! 王府里出来的都跟季宴时一样,全都不是好人! *** 翌日,沈屿之夫妇和崔晓云推著装满菜的板车进城。 沈清棠没著急出谷,她得留下来处理下秦征的事。 秦征照例睡到日上三竿, 推开车门就看见沈清棠躺在他的躺椅上闭著眼晒太阳。 季宴时更过分,拿著他一寸价值千金的毯子,铺在地上,让两个小傢伙练习翻身。 这还不算,还用他千里地之外运来的瓜果挤出汁液餵孩子。 气得秦征懒腰伸到一半硬生生收回,指著季宴时质问:“季宴时,你老实告诉我,这俩孩子是不是你的?” 季宴时並不搭理他。 倒是沈清棠抚著心口睁开眼,嫌弃秦征,“年纪轻轻也得学著稳重点儿,咋咋呼呼嚇我一跳!” “倒还成我的不是了?”秦征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你们来我地盘上,用我的吃我的,是不是应该跟我打个招呼?” “纠正你两点。”沈清棠竖起两根纤纤玉指,“第一,这是我的地盘。你才是不速之客。第二,你半夜三更去我家也没见你跟我打招呼吧?” “谁去你家了?”秦征理直气壮,“我没有。” “我要是问你脸怎么伤的,你是不是会告诉我你梦游了?” 秦征:“……” 怎么还抢他的话呢?! “下来聊聊?”沈清棠邀请。 秦征:“……” 就算地盘不是他的,马车总归是吧? 她坐著的椅子总归是吧? 难道就不应该跟他说点儿什么? 腹誹半天,秦征出口的却是:“你等我会儿。” 沈清棠以为他会再搬把椅子,没想到秦征是在洗漱。 排场很大的那种。 一列僕人给他端茶倒水伺候他漱口洗脸。 还有人等著给他毛巾,等著倒脏水。 只是他带的都是小廝,不是丫鬟,少了些美感不说,动作都有些笨拙,看得出来並不惯做这些事。 沈清棠咂舌,半晌才回过神,问同样没下地干活的钱越,“你们平日里行军打仗他也这做派吗?” 钱越尷尬地摇头,“怎么会?我们秦少……平时不这样。” 今早大家都不想留下伺候秦征,抢著去干农活。 连他们这几个平日里害怕干活的参谋、军师也抢著去地里播种或者栽种果树。 身累总比心累好受点儿。 谁知道平日里最好糊弄的武將们一个个都长了脑子,死活不肯留下。 最终抽籤决定,他倒霉留了下来。 他喜欢打仗的秦征,却不喜欢日常的秦征。 秦征是个很矛盾或者说很极端的人。 要真打起仗来,他跟战士同吃同住,三伏天可以十天不洗澡,逼急了餿饭菜也能闭眼下咽。 手上还沾著敌人的血就能伸手拿馒头。 可若是不打仗,他就仿佛要把打仗时受的委屈都弥补回来,怎么奢靡享受怎么来。 比京城那些紈絝公子哥儿还紈絝几分。 吃穿用度讲究到令人髮指。 显然,这会儿就是令人髮指的状態。 若单他这样也就罢了。 偏还有个更难伺候的季宴时。 跟这俩人在一起,在他们跟前的人最起码得少活十年。 钱越同情自己,更同情沈清棠。 棠姑娘是好人,但,好人不一定有好报。 碰见这俩魔王,沈姑娘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沈清棠似笑非笑看了钱越一眼没接话。 真当她是天真无邪的农家姑娘呢? 昨儿他们就差点就叫错。 秦少什么?秦少將军吧? 一群军师、武將的顶头上司除了將军以外还能有什么? 只是若秦征是將军那季宴时呢? 看秦征对季宴时的態度,没有季十七他们那么拘谨。 难道是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区別? 一个將军一个副將军? 两个人都是將军的话,他们这支军队是真逃兵? 怎么一把手二把手带著头跑? 等秦征洗漱的过程中,沈清棠慢慢在心里猜测著。 谁知道秦征洗漱完,竟然手一挥让人上饭。 按常理,主人家要吃饭时,当客人的就得自请离开。 除非主家留客,或者主客之间的关係足够好才会留下。 沈清棠显然不在这两者。 但也明白了,秦征不想跟她说话。 或者说想轰走她留下季宴时。 她转头问季宴时,“想吃肉吗?” 季宴时点头,“要两块。” 沈清棠点头,“去洗手吧!一会儿就上菜。” 反正若是没有肉,会被扔的也是秦征。 秦徵用膳不背著沈清棠,沈清棠问季宴时也没背著秦征。 秦征闻言看沈清棠,沈清棠不闪不避地回视。 季宴时抱著果果用秦征带来的水洗了手,不光洗了自己的还给两个小傢伙洗净手,把他们放进婴儿车,调成坐姿,推著他们到桌前坐下。 坐在了主位上。 秦征:“……” 季宴时你身为皇族的教养呢? 沈清棠不饿,但还是坐在了桌旁。 两个孩子,总得一人餵一个。 他们都到了该添辅食的月龄。 虽说应该从流食添起,但是古代吃食大都天然有机,可以適量给他们餵一点点儿清淡吃食。 比如桌上的燕窝。 看来秦征带的厨子做饭不难吃,挑食的果果竟然喝了几调羹勺燕窝。 不挑食的反而不怎么喜欢燕窝。 季宴时见桌子上没肉,特別不高兴,餵完孩子就把秦征丟了出来。 主要秦征没想到季宴时说动手就动手,还真被扔了出去。 “吃肉!”季宴时冲秦征强调。 秦征瞠目结舌。 肉他当然能管的起。 问题是季宴时这做派他有点不能接受。 昨晚向婆婆提醒过他,季宴时现在是小儿心智。 却没想到这么小儿。 第274章 怎么办?我有点喜欢你了呢?! 愣了会儿,指著季宴时笑起来。 很夸张的笑,还是停不下来那种。 沈清棠轻嘆一声,把两个孩子推到一边儿树荫下看热闹。 这会儿太阳高了,有点晒。 钱越见状,很有眼力见的跟过来,“棠姑娘,你休息会儿,我帮你带孩子。” 季宴时二话不说就动手。 沈清棠知道,不是因为秦征嘲笑他,而是因为秦征笑的太大声,吵到他。 这回秦征有了防备自然不肯轻易被季宴时丟出去。 两个人打了起来。 高手打架和普通人不一样。 不是廝打在一起。 也不至於像小说那样一掌就能让石头爆碎、河水大溅。 实际上两个人很少碰到对方,往往一招还不等用老就会预判对手的动向变化招式。 沈清棠看的摇头。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还不如上次季十七他们群殴季宴时来的有观赏性。 不过这种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平衡没能维持多久。 也就一盏茶的工夫,秦征就被揍了两回。 秦征这人也不是个输不起的,最起码不要脸的程度远超沈清棠想像。 一看打不过立马喊投降。 “停!你贏了!你厉害!我不笑就是了。不就是吃肉?管……” 秦征话还没说完,季宴时又要揍他。 见举白旗认输季宴时还追著他打,秦征二话不说往沈清棠身后躲。 沈清棠:“……” 忽然觉得,自己买铺子是明智之举。 有这种心思活泛的將领,想必大乾也不至於输。 当然,也不一定。 毕竟也有可能是秦征把百姓推出去挡灾。 另外,沈清棠还觉得秦征这人有点欠。 明明她等在这里摆明了就是要跟他谈谈。 偏偏他各种作妖,又是洗脸又是吃早饭的。 也不想想就算她肯配合,季宴时会老实配合? 果然,被打了一顿,秦征老实多了。 態度让沈清棠略有些满意。 “谢谢沈姑娘出手相救。”秦徵文縐縐地朝沈清棠行礼。 沈清棠笑了笑没说话。 她是出手相救吗? 她是被迫当了挡箭牌。 “还有昨晚的事,也谢谢沈姑娘解围。”秦征又补了一句。 “原来你知道是我帮你解围?所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沈清棠挑明。 秦征不见半分心虚,手指勾了勾,立马就有人送上椅子和遮阳伞。 他在沈清棠对面落了座,他伸手往远处田地指了指,“我这些属下都是粗人,他们不懂事。我这……” 又指了指季宴时,“兄弟,如今又生了病。我总得知道这山谷里的水有多深不是?要不然,万一不小心山崩,我们死的得多冤枉?” “你不用绕这么大圈子,说这么文縐縐的话。也没必要试探来试探去。 之前我跟向婆婆说过的话今儿再跟你说一遍。 我沈家流放至北川,为了活命才藏匿於此山谷。 是你们这位……”沈清棠指了指季宴时,“仗著武力高强强行赖在我家,一留就是数月。 当然,我家里人如今都已经很习惯他的存在,也接受了孙五爷、季十七等人来山谷里来治他的病。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我都不想知道,也请你你们……尤其是你,管好嘴和人,不要在我家人面前露出马脚。 等季宴时治好病,你们可以隨时离开。 不管是大大方方走,还是悄没声的离开都可以。 但是……” 沈清棠站直了身子,笑盈盈的脸秒沉,一脸清冷地低头看著秦征,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拦你们的路,也不是干涉你们。你或者你的人若是敢因为莫须有的原因,伤害我家人,除非我死,否则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哪怕倾覆大乾,我也要报仇!不死不休!” 秦征半仰著头,看沈清棠。 沈清棠语气並不重,声音也不大。 却十分有力量,还十分真诚。 真诚到,让人不会对她说到做到这件事有任何怀疑。 良久,秦征缓缓笑了,“怎么办?我有点喜欢你了呢?!” 沈清棠扯了扯嘴角,“可我不喜欢娘娘腔。” 当然,秦征只是精致,还是假精致,离娘娘腔差的远。 她是故意这么说。 秦征跳脚,“谁娘娘腔?” 擼袖子,指著沈清棠磨牙,“信不信,我会打女人?!” 沈清棠歪头,“那你动我下试试?” 秦征:“……” 他確实想试试。 於是他朝沈清棠伸手。 不带任何內力,只是单纯攻击性动作。 沈清棠自始至终没动。 就在秦征的手即將搭上沈清棠的肩。 季宴时动了。 毫无徵兆地出手,一掌拍向秦征。 秦征傻眼。 沈清棠也傻眼。 因为,她头一次见季宴时这么不留余地的攻击人。 以往扔人也好,半路被人围堵出手也罢。 季宴时一向只击退人,不杀人。 而这一次她都感觉到了季宴时的杀气。 秦征自然更意外,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骂。 “季宴时,你个狼心狗肺的!枉费小爷千里迢迢来看你!” “你重色轻友不说,还衝冠一怒为红顏?小爷怎么就错信你这个没出息的?把身家性命都搭给你。” “喂!季宴时我警告你,你要再不住手,我跟你说……我就……就叛变了!我要投敌……哎呦!” “我错了!我就是嚇唬嚇唬她!欸?疼!臥槽!季宴时你……” 秦征跳脚的声音渐渐远去。 沈清棠还立在原地没动。 她知道季宴时会护著她。 却不知道季宴时会这么护著她。 钱越终於鬆了口气,上前朝沈清棠作揖,“棠姑娘,实在抱歉。我家少……爷,脑子不太好,您別见怪! 您放心,虽然我人微言轻,但是我跟你保证,只要我还活著,绝对不会让人对你和你的家人不利。 我家少爷也不会,他就是嘴欠。” 沈清棠回过神,点点头。 魂不守舍地推著孩子离开,忘了一早来的目的。 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晌午,沈屿之夫妇快要回谷。 沈清棠没敢再带季宴时,让他看著孩子,自己去找秦征。 第275章 秦家万能僕人 秦征昨日到谷时,还是个风度翩翩,容貌姣好的少年郎。 这会儿鼻青脸肿,脸上没有一块能看的皮肤,走路一瘸一拐,还扶著腰,走一步哼唧一声。 別说沈清棠,恐怕他爹娘都难认出他。 秦征哼哼唧唧地躺在躺椅上,质问沈清棠,“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提醒你。你是裁缝铺的少东家。所以,你们的裁缝呢?別忘了,你们可是来给谷中眾人做衣服的。” 秦征:“……” 昨儿他们跟他提过,他把这事给忘了。 沈清棠摇摇头,“你最好快点想办法,我娘一会儿回谷,定还会来找你。” 得承认秦征紈絝有紈絝的好处。 听完沈清棠的话,秦征轻蔑一笑,“这有何难?我秦家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是吃乾饭的。” 他拍拍手。 他的家僕迅速排成两列。 沈清棠大致数了下,约莫五十人。 这些僕从只是指伺候秦征起居生活的,不包括马夫、护卫之流。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秦征从队伍末一一伸手点过去。 “这是秦四十九,擅长煲汤。我跟你说他煲汤一绝,外面绝对喝不到。” “这是秦三十六,擅长推拿正骨,你若干活累著或者抻著腰找他准没错。” “秦二十三,正宗玄门传人,擅长奇门遁甲之术。” “秦十一,皇家御.用裁缝……” “秦三,皇家御厨,最擅长凉菜!” “……” 沈清棠很认真的听了全程,甚至努力试图记下每个人特长。 只是有点纳闷这秦征和季宴时一样,怎么喜欢用姓加数字作为名字。 很久以后才知道,秦征这人,嘴里向来谎话多,真话少,或者说废话多,有用的少。 所谓五十家僕,不过是他路上捡的流民。 除了豪华马车真是他的,其余牛车、骡车和马车都是来的路上现买的。 它们的主人都是像之前沈清棠买耕牛时遇到的买家一样,交不起税才咬牙卖掉它们的。 而这些家僕的特长九成都是水分。 比如最擅长凉菜的御厨秦三,只是会一道凉拌黄瓜,还齁咸。 正宗玄门传人,就是大街上扛个番就能给人算命看风水的神棍。 当是这是后话,眼下,沈清棠信了,既然有裁缝沈清棠就放心的离开。 *** 李素问回谷时,秦征主动带著裁缝登门拜访。 “沈夫人,绣娘本来一道来的,走到半路发现少带了一种外面不好买的丝线,便又掉头回府去取。 她过两日便会赶过来。” 秦征顿了下,一脸难为情道:“只是,若沈夫人和沈姑娘著急换春装夏装的话,得辛苦夫人自己动手。” 李素问本来因昨晚的事对秦征观感不好,听他说话这么客气有礼,心里的不快又散了些,痛快应下,“应该的。” 只做她们母女的衣服用不了多少时间。 秦征似是鬆了一口气,拍著胸膛跟李素问保证,“沈夫人请放心,我的人一定会又快又好的把大家的衣物做完。这是皇家御.用裁缝,由他为大家缝製衣物如何?”” 他指了指身边其貌不扬的汉子。 李素问闻言便让沈屿之帮著把给大家买的布料抱出来递给秦征和他的裁缝,“那便辛苦秦公子了。” “都是秦某分內之事。那就不打扰沈夫人了,告辞。” “秦公子慢走。” 秦征转身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朝李素问作揖,“今日跟沈姑娘閒聊,得知秦某昨晚做了些很不体面的事。” “抱歉!”秦征鞠躬作揖,“秦某有梦游之症,平日並不常犯,大约昨晚初到贵宝地,睡不踏实犯了病。请放心,秦某下次定当让家僕看好秦某,一定不会再来叨扰! 另外昨晚由秦某造成的损失,麻烦折算成银两,秦某定当如数奉还。” 李素问心里仅剩的不痛快也烟消云散,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院子里也没什么贵重东西,不用赔。” 顿了下,指著秦征的脸,“秦公子,倒真是要注意些。损毁身外之物事小,伤到自己事大。” 昨晚脸还没这么肿来著,定是从她家离开又不知道在哪摔的。 可怜! 刚给果果洗完澡的沈清棠出来倒水恰好听见这句,忍俊不禁,也没错过秦征微抽的嘴角。 偏生秦征只能忍著,道谢后,匆匆离开。 沈清棠看见他们抱著布匹离开,转身把水盆递给李素问,“娘,你帮我放一下盆。” 说完匆匆跑回房间,把给季宴时买的那块云锦拿出来,准备去追秦征。 临出门又转回身,隨手扯了果果的浴巾,把云锦包在浴巾,这才推门追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沈清棠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买云锦给季宴时。 倒不是怕钱被责骂,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 是她穿越之前不曾有过的感觉,便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李素问看见沈清棠急匆匆跑出去,一句“你去哪儿?”只问了一半,沈清棠已经跑远。 “这孩子!”李素问摇头,“怎么当了娘,反倒冒冒失失?!” 沈清棠其实听见李素问喊她,脸颊发烫却未停下。 但,路过郑老伯家,却忍不住停下脚步。 她从大门口看见季十七跪在院子里,本想进去关心一句,又怕这时候进去会让季十七难堪,便装没看见继续去追秦征。 秦征两个人走的慢悠悠的,沈清棠没追多远就追上他们。 “秦公子,等一下。” 秦征停住脚步回头。“沈姑娘?有事?” 沈清棠点点头,刚退了点儿热度的脸又开始烧,她把包袱塞进秦征怀里,“这是季宴时的布料。他认布,麻烦单独给他做。” 不等秦征应下,沈清棠像被鬼撵一样,转身跑远。 秦征:“……” 他解开布包,看见緋色云锦,意味深长的吹了声口哨。 第276章 让秦征来求我! 这日恰好沈清柯休沐。 他赶在外城门关闭前出了城,回到谷里。 一进谷,就见一旁的车马牛群。 很是意外。 吃饭时,沈家人聊起这事。 李素问和沈屿之把昨日秦征来的事跟沈清柯说了说。 沈清柯皱眉。 沈清棠心里咯噔一下。 要完! 二哥其实很聪明,以前有点理想主义,还属於纸上谈兵派。 理论学的很好,但是放到实际中,遇到的跟书上或者他见过了解过的事不一样,他就会乱了方寸。 直白说,在县试前,他就是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公子哥,纵使一路流放,受的也多是皮肉之苦而非理想的摧残。 自从参加了一场玩笑般的县试之后,沈清柯像是醍醐灌顶,为人处世和思想都升华了不少。 孙五爷和向婆婆来谷中都有缘由,他可以不多想。 季十七是郑老伯的儿子,有郑老伯背书,他会信。 一身华服,僕从眾多的秦征出现,容不得他不怀疑。 沈清棠正想帮著瞒两句,就听见隔壁传来郑老伯一声暴喝。 “滚!你给我滚出去!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沈家人齐齐放下碗筷,出门。 郑老伯家算是沈家的西邻。 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郑老伯家里的情形。 郑老伯家的院子外围了一堆人,大都是季十七的战友。 季十七跪在院子中。 郑老伯抱著季十七的衣物往外丟,“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崔晓云搂著郑青松立在一旁,满脸地不知所措,却没有上前劝阻的意思。 郑婆婆抹著眼泪去扯郑老伯的衣袖,劝的也只是,“天这么晚,城门都关了,你让他明日再走行不行?” 沈屿之见状绕出院子,到郑老伯家,“老哥儿,怎么回事?凌川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大动肝火?生气伤身,来来,到我家来,咱哥俩喝两杯。” “沈老弟,你別问了,给我留点脸。”郑老伯侧过身,摆明了不想谈。 郑婆婆看见沈家人面上先是一喜,想开口却不知道又想起什么,訕訕的闭上嘴。 见从郑家人嘴里问不出什么,沈清棠朝钱越勾了勾手,示意他到旁边说话。 钱越没有半点犹豫地跟了过来。 “季十七干了什么事让郑老伯发这么大火?”沈清棠问。 “唉!说起来都是我家秦少惹得祸。”钱越一脸牙疼的模样,“就早上那会儿,我们秦少不是为了试探那位……”钱越抬下巴隔空示意季宴时的位置,“朝你伸手了吗?” 沈清棠点头,“对,他们两个人是打了一架。” 確切点说是秦征被揍了一顿。 “田地里干活的郑老伯恰好看见秦少要打你。你和我都知道,秦少不是真想攻击你,他都没有碰到你。可郑老伯不知道,以为秦少打你,所以生气。” “秦征打我,关季十七什么事?当时他好像还在地里干活?” “是。郑老伯知道自己管不了秦少,可季十七是他儿子,我们又都是季十七带进谷里的。他才要赶季十七走?”钱越苦笑,“赶得哪是季十七?是我们!” 都怪秦征! 不打仗的时候,他就是个人憎狗厌的祸害! 沈清棠挑了下眉梢,“哦!”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就要走。 钱越急了,“棠姑娘,你怎么还走了?” 沈清棠转过身莫名其妙地看著钱越,“郑老伯教育儿子跟我有什么关係?我儿子还在家里呢!” 季宴时不喜欢凑热闹,有他在其实没这么著急回去。 钱越:“……” 他弯腰朝沈清棠行了个大礼,“棠姑娘,你大人大量就救救我们吧!你知道,我们不可能走的。” 真被轰出谷,也只是不能光明正大留下,定然要在附近转悠。 附近山林里不能搭帐篷,大概率得睡在树上,哪有在山谷舒服? 何况王爷如今隨时会召唤他们,离得越近越好。 “知道。”沈清棠笑眯眯反问,“可,关我什么事呢?” 钱越:“……” 作为谋士,他自然不会像赵煜他们那样只听表面话。 再次作揖,“棠姑娘,恕我愚钝,请直言怎么才肯帮我们?” “让秦征来求我!”沈清棠乾脆利索的拋出自己的条件。 今日的事,沈清棠其实没放在心上。 但她不能浪费郑老伯一片心意。 秦征和季宴时不一样,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院子外,他站得最高最显眼。 钱越往秦征的方向看了眼,愁眉苦脸的应下,“我儘量。”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他承受大人物的“勾心斗角”? 李素问也跟到了郑老伯家,一起劝郑老伯。 郑老伯態度很坚定,就是要赶季十七走。 问原因,也不说。 郑婆婆和崔晓云也不肯说。 季十七则坚定的跪在地上,不辩解也不走。 沈清柯站在自家院子里看著隔壁。 换以前他应该是第一个衝出去劝的,这会儿只是看著没动弹。 见沈清棠回来,转身一起往露台走,问她,“跟你有关?” 沈清棠摸摸鼻尖,“似乎、大概、好像是吧?” “新来的有问题?” “嗯?”沈清棠故作茫然,眨眼,“什么问题?” 沈清柯斜睨了沈清棠眼,拉了把椅子坐在露台上的小桌前,“沈清棠你別揣著明白装糊涂。” 嘖! 都连名带姓喊她了呢! 这是生气了。 沈清棠撇撇嘴,说实话,“早晨我去找秦征……就是那个新来的,他故作要打我来挑衅季宴时。结果被田里干活的郑老伯看见了,郑老伯以为他要打我,这不要轰郑凌川他们走?” “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沈清柯皱眉,“清棠,留这些不明身份的人在谷中对我们没好处。” 见沈清棠跟郑凌川的战友说了两句话就回来,便知道她要留下他们。 “不是我小心眼不容人。 郑凌川带回来的战友,哪个不是刀口舔过血的?如今他们又来这么多人,山谷里天天进进出出这么多人,哪还有秘密可言? 若是被官府查到咱们在这里占地盖房子、开荒种田。” 沈清柯指著不远处的新开垦出来的田地,“能罚到咱们倾家荡產!” 第277章 要不,我给你磕一个? 沈清棠也怕这个,没说话。 以前还好,季十七他们本分,不乱出谷不会给谷里惹事。 秦征这人可不是个安分的,而且行为举止特別骚包,真不好说会不会给沈家带来麻烦。 她早晨找秦征本意是想聊这事,可秦征这个王八蛋反覆试探她试探季宴时,哪肯好好跟她谈?! 沈清柯见沈清棠这样,坚定了心中的猜测,“郑凌川他们都不是逃兵?你早知道?” “不算很早吧?”沈清棠心虚摇。 也就是他们一进谷知道的。 “秦征带人进谷你也知道?” “这个……知道一半?”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知道一半?”沈清柯皱眉。 沈清棠也拖了把椅子坐在沈清柯身边,犯错的又不是她,凭什么罚站?! “知道是说我和娘让郑凌川叫人进谷的。娘想给大家做衣服,我不想娘累著就找藉口想让郑凌川叫他们自己的人进谷做衣服。 但不知道会进来这么一个……一群人。郑凌川自己也没想到,应当是他们沟通出了岔子。” “先不说他们沟通出不出岔子,沈清棠,你是不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当初要留孙五爷时,你极力反对。郑老伯一家进谷,你觉得不妥,各种不情愿。 怎得如今心这么大?放任这么多別有目的的人在谷里,竟然还敢让他们叫人进谷?还是说……” 沈清柯看著沈清棠的眼睛,“你信任他们远超当初的郑老伯一家?为什么?郑凌川他们进谷又是要做什么? 难道他是贗品?不是郑老伯的亲儿子?” 沈清棠抿唇,纠结著该告诉二哥多少,不是她想替季宴时他们保密,主要不想家里人跟季十七他们有过多牵扯。 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可不等沈清棠开口,沈清柯已经猜到,“你方才说早上这个秦征为了试探季宴时才对你出手?他认识季宴时? 他们是一伙的? 郑凌川他们进谷也是为了找季宴时?” 沈清棠心里轻嘆,就说她哥很聪明的。 沈清柯接连几个问题问完就直勾勾地盯著沈清棠,显然,必得要一个答案且,不能敷衍了事。 沈清棠回视沈清柯,眼里同样是坚定,“二哥,你信我吗?” 沈清柯点头,“当然。”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你若信我,就什么都不要问。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他们的事,也保护好你和爹娘,保护好咱们这个家。” 沈清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愣了下,摇头,“清棠,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是你兄长。” 哪有做兄长的躲在妹妹身后被保护的? 沈清柯有些懊恼,“都怪我最近只忙著读书,回谷少,没注意到家里这些事。 明日起,我就去辞了书局的……” “別辞!”沈清棠打断沈清柯的话,坦诚相告:“二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是,他们不是逃兵,是来找季宴时的。 季宴时什么情况你很清楚。如果治不好他的病,就带不走他。” 沈清柯反应很快,“你是说向婆婆也是季宴时的人?不,孙五爷也是?” 沈清棠点头,“对。” “郑老伯也是他们的人?季宴时到底是什么来头?”沈清柯手握成拳,一阵阵的后怕。 他们这家人还是太容易轻信別人。 不,沈清棠当时並不信孙五爷,只是如今接受了他。 “郑老伯不是。和咱们一样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小老百姓。”沈清棠摇头,“季宴时的事我不清楚。我没问,也不想知道。 我只希望他们能儘快治好季宴时离开,儘快让我们家回到最初的安寧。 二哥,我不问,你也別管。 不是所有的事都要刨根问底,有些人不能深交,有些事不知道为好。 你安心读书,我努力赚钱。” “可是……”沈清柯皱眉,还待说什么,就见一个人速度很快的衝进院子,“沈姑娘在吗?” 谷中人大多叫沈清棠“棠姑娘”,目前叫她“沈姑娘”的就一个。 秦征。 秦征停在露台前的台阶下,弯腰朝沈清棠就是一个大礼,“沈姑娘,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何如?” 沈清棠:“……” 道歉道的这么痛快,让人实在没有成就感。 就好像很生气想打一个人,一巴掌过去,人家不但不还手,还把另外一侧脸给你打。 不但不解气,反而徒增憋屈。 本来沈清棠不怎么生气,只是想刁难一下秦征,这会儿觉得真被气著了! 就算二把手,好歹也是个將军吧? 骨气呢? 餵狗了? 秦征见沈清棠不言语,冷著脸瞪自己,似乎比自方才开口前还生气,不明所以,想了想,一撩衣服下摆,“要不,我给你磕一个?” 沈清棠:“……” 沈清柯:“……” *** 沈清棠到隔壁时,季十七已经不是孤军奋战,他身旁身后跪了一片,都是他那些战友。 孙五爷和向春雨站在院门口。 孙五爷一脸愁容。 向春雨抱臂环胸靠著门垛子看热闹,满脸幸灾乐祸,就差手里再抓一把瓜子。 沈屿之和李素问把郑老伯拉到一旁劝。 郑老伯一句话不说,就是不肯鬆口。 “爹,娘,让我跟郑老伯聊两句?” 沈屿之和李素问知道沈清棠办法多,便痛快退到一边儿。 沈清棠跟著秦征学,上来先是一个大礼。 深深一躬,鞠的郑老伯手足无措,“棠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老伯,谢谢你这么保护我!呜呜,你对我比对你亲儿子还好,我太感动了!”沈清棠捂脸作哭状。 郑老伯更不好意思了,却不知道说什么,挠挠头。 “老伯,我得跟您解释一下早晨的事。秦征他没打我,他是想跟季宴时切磋,季宴时不搭理他,他才朝我伸手的。 主意是我出的,而且他没碰到我。” “啊?”郑老伯狐疑,“是吗?我怎么看见他打你?” “可能你离得远,再加上方位原因,看起来就像他打了我。不信你问季宴时还有钱越。他们都能作证。” 钱越忙点头,“老伯,是这样。” “你们都是一伙儿的!”郑老伯朝钱越“哼”了声,並不信他。 季宴时倒是能信,可他不会回答。 第278章 与你无关 “老伯,你给我个面子,把川哥留下。不为別的,你看……”沈清棠伸手指了指远处的田地,“咱们地还没种完。” “就算播种完,蓄水池是不是还得扩大?咱之前是不是商量好,赶在冬天前挖一个大水库?” “蔬菜棚里的土是不是得翻?翻完是不是还得上粪肥?” “蔬菜每天要摘对不对?摘完是不是还得清理?” “鸡鸭鹅是不是得餵?” “你还说过,新开荒的耕地很容易生杂草,这么大一片地,是不是得有人除草?” “如今天暖和了,不管蔬菜还是庄稼是不是都容易生害虫?那是不是就得有人捉虫?” “您一句话把他们打发走了,活谁干呢?是不是我?” 沈清棠每问一句,郑老伯脸上的坚持就碎一分。 等沈清棠问到最后一句,郑老伯连连摆手加摇头,“不行!哪能让你一个姑娘干这些苦力活?” 他指著季十七,“让这个兔崽子干!” 眾人:“……” 沈屿之轻嘆:“还是咱闺女聪慧。知晓郑老伯在意什么。” 在庄稼人眼里,耕地是他们的命是他们的根,但,不代表他们愿意干农活。 更捨不得让妻儿干活。 沈清棠虽不是他闺女,却是他恩人的闺女。 素来被他放在心尖尖上。 郑老伯反应过来,长嘆一声,“闺女啊!郑凌川是我儿子我也捨不得轰他走。可他们这么多大老爷们在谷里,我也是真每日提心弔胆,生怕他们给你们捅篓子。 你们救了我全家,我不能恩將仇报。 若是他们有害你之心,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跟著一起过来的秦征,站出来,朝郑老伯深深鞠躬,“老伯,抱歉!早上的事是我不好,让您误会。 您放心,这山谷有我护著,任谁也不能进来,更不能为难於你们!” 郑老伯瞥了秦征眼,没说话。 但他脸上的表情谁都读得懂。 若不是你,谷里好的很!就是你来之后才生乱! 沈清棠不厚道的笑出声。 秦征:“……” 这一天的遭遇让秦征明白一件事,谷里最不能得罪的人不是沈家主,不是郑老伯而是沈清棠。 但秦征还是没想到,“打”沈清棠的报应还没结束。 睡到半夜,秦征突然惊醒,確切地说是被征战多年养成的危机感强行从梦中唤醒。 枕头下方的匕首都来不及拿,就双臂曲起交叉在脸前。 朝他脸来的拳头半路拐弯,重重落在他小腹上。 秦征疼得整个人躬起,双手下移,去捂小腹,不等痛呼出声,嘴里被塞了一物。 显然,是嫌他吵。 秦征疼得额头冒冷汗,好在来人並未再出手。 “这是警告!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绑了送去京城。” 秦征顿时顾不上疼,呸了声,吐出嘴里的袜子。 幸好,他放在枕边的是明早要穿的乾净布袜。 脏的,季宴时也不会碰。 秦征坐直身子,看著近在咫尺,收回拳头的男人,“季宴时?你好了?” 季宴时不答反问:“谁让你来的?你擅自离军,可想过后果?” 秦征“嘶”了声,“不是你让我死的?我都死了还留在军营做什么?” 见季宴时又要动手,忙高举双手,“放心,我留了人替我,不见到太医,不会『咽气』。 我来还不是为了你? 你的信时断时续,於行军不利,我必须得过来问清楚后面的计划。” 季宴时摇头,“做完你该做的事之后,等。 到冬天前不会再起战事。 两国和谈最少谈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还要挑和亲人选,出使官员……拉拉杂杂,最起码也得小半年。” “若有人来接兵权,不要痛快给,等他们快恼羞成怒才给。” “放心!这事不用你嘱咐。纵使抽掉精锐那也是我秦家军,哪那么容易给他们?” 秦徵答完上下打量季宴时,“认识这么多年,我头一次见你说话这么多这么快!” 跟赶时间似的。 不对,就是赶时间,向婆婆说季宴时每次清醒的时间並不长。 便收了玩笑的心思,“你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中蛊?我爹呢?” “说来话长。”季宴时摇头,只回答了容易回答的,“秦老將军暂时安全。你要是再在谷里捣乱,我也不介意让你们父子团圆。” “別介!都是战友都是兄弟的,你別这么不仗义!有什么话好好说,叫家长算怎么回事?”秦征听见老爷子还活著,鬆了口气。 听见要把老爷子接过来,立马摇头,高举双手。 “好好说?”季宴时轻嗤,“你什么时候听过人好好说?今日挨了收拾,可浑身舒坦?” 秦征:“……” “说起这个……你跟那个沈姑娘怎么回事?” “与你无关。” “无关人家还专门给你买云锦?”秦征从马车边柜里拿出沈清棠给他的云锦,拿在手里掂了……半下。 刚拋起来,还没等落下,就被季宴时捞走。 秦征:“……” 收回空了的手,“话说……你以前不是非云锦不穿?你身上这衣服一看就是廉价布,中蛊还能治顽症?” 他认识季宴时可不是一年两年了,这廝除了云锦,还得是緋色云锦,就没穿过其他料子也没换过顏色。 秦征伸手拉开车厢下层长柜,示意,“亏我千里迢迢给你带了一匹今年最新最好的云锦。” 季宴时依旧还是方才的四个字:“与你无关。” 秦征气结。 心道不告诉我我自己查。 反正小爷现在有的是时间。 季宴时指著云锦,“让裁缝做几套婴儿的贴身肚兜。” 秦征一拍手,一脸“我就猜到!”的表情,问季宴时,“就说你就看上人家沈姑娘了吧?你还不承认。 话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你心胸这么宽阔,大度的把別人的儿子视如己出? 还是说,那俩孩子是你的?” 季宴时还是四个字:“与你无关!” 秦征:“……” 艹! 要不是打不过,真想把他从车上掀下去。 “剩余一万人什么时候到?” 第279章 犯病还是逃跑 “十日之內。”秦征皱眉,“你確定要把人放进山谷中?到时候怎么跟沈家人解释? 还有你的沈姑娘。那姑娘可聪明的很,一般的理由可糊弄不过去。 这么多人到人家山谷来,总得给个解释。” 季宴时默了会儿,並未正面回答,“整个凉州都是本王的疆土。这里也不例外!” 秦征“嗤!”了声,“你是说服我呢?还是说服你自己呢?” 季宴时没回他,抱著云锦转身离开。 秦征:“???” 怎么还走了? 这是犯病了? 还是逃跑了?! *** 翌日,沈清棠照例进城。 她想到了解决外卖问题的办法。 北川有两种流民,一种是各地流放来的流放犯,一种是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北川的流浪汉大都是乞丐。 乞丐们虽不至於像武侠小说里一样有很高的江湖地位,但也是拉帮结派。 他们往往盘踞在內城,抢占大户人家的后巷。 这世道只有有钱人家才有食物剩余且倒掉。 沈清棠隨便找了一个行乞的小孩,蹲在她面前,往她面前的破碗里放了一个铜板。 “小丫头,问你几个问题,一个问题一个铜板,好不好?” 脸上脏兮兮的小乞儿,一双眼睛乌黑,看著沈清棠连连点头。 “这一片的老大是谁?你认识吗?” 小乞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亮子哥,我不认识,我只认识天哥哥。” 沈清棠说话算话,又放了一枚铜板,“能不能带我去找你说的天哥哥?” 小乞儿点头,沈清棠又放了两枚铜板,“一文是回答问题的,一文是带我找人的。若是找到,我再给你两文钱。” 小丫头痛快点头,把铜板小心收进破烂衣服的口袋,转身就跑。 时不时还会回头看看沈清棠跟没跟上。 小丫头把沈清棠带到了一座寺庙。 庙不算大,看得出来已经许久没有香火。 庙里早已经没有和尚,连佛像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寻常百姓来庙里是寻求庇护,当自身难保,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时,谁还有多余的钱来买香火供养不灵验的神仙?! 何况供奉的佛像很小眾,最起码沈清棠並不认识。 大概因为穿越前她最难的时候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没机会求神拜佛。 佛像后边铺著厚厚的软草,软草上躺了几个病人。 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正挨著给这些病人餵药。 “天哥哥。”小丫头跑进庙里,第一件事是把口袋里的铜板掏出来给正在餵药的少年,“这是那位大姐姐给的。” 少年顺著小丫头的手指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沈清棠以及在沈清棠身后一步远的季宴时。 他目光在季宴时手边的婴儿车上落了落,起身朝沈清棠弯腰,“谢谢夫人!” 站直身子问沈清棠,“不知道夫人有什么事想让我们做?”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们有事?” “若是无事,只给铜板便好,人不会跟过来。” “还挺聪明。”沈清棠很满意,“方才听小丫头说,这一片的老大是『亮子哥』,你能不能带我找他? 放心,我不做坏事,是想跟你们谈一笔买卖。” 少年摇头,“这会儿亮子哥不在城里。不过你有事可以跟我说,我晚上能见到他。” 沈清棠想了想,点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我在城里开了个小铺子,平日需要一些跑腿的活,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做? 价钱可以商量。” 少年显然很心动,“往哪里跑腿?每日都有活吗?需要几个人?” “范围不出北川內城,不一定是哪户人家。我不知道是否每天有活,但我觉得应该有,而且还不少。需要多少人得看我有多少生意。” “行!这事,我能做主答应你。”少年应得痛快。 沈清棠摇头,“我还没说完。我需要对內城很熟悉的人,跑的快还得稳。就是,我做的甜品送到人家家里时,不能撒,带的冰不能化,说话要清楚,態度得好不能得罪人……” 沈清棠拉拉杂杂说了一堆要求。 她说的越多,少年眉心皱得越紧,听到最后撇撇嘴,“这么麻烦啊!” 儼然没了之前的兴奋。 沈清棠提完要求,自然也得说报酬,“酬劳按单计费,一单一算,每单根据距离和时间算钱。 如果距离过远或者买家要得急,单价可以高一点儿。 如果距离近,买家不著急,单价会低一些。 每单大概在五到十文钱。” 少年掰著手指头嘟囔,“一单五文钱,十单五十文钱……一单十文钱,十单一百文钱!” 眼睛重新亮起来,只是没有刚才那么激动,“那……等晚上我们商量一下。” 沈清棠点头,“行!如果商量好了,你们就到前边街上的沈记果蔬生鲜超市找我。我叫沈清棠。” *** 回到铺子里,二楼已经满座。 崔晓云在后厨忙活。 王如意儼然一副店小二的模样,跑进跑出的招呼。 看见沈清棠进门,王如意只朝她喊了句,“清棠,你来了呀? 你別著急走,一会儿我找你有事。” 沈清棠应了声“好!”,王如意又像小陀螺一样转起来。 沈清棠找了纸笔坐在长条桌旁,写外卖计划书。 得规划外卖怎么做起来合適。 其实店里的会员们,家里大都不差钱,也不缺跑腿的下人。 沈清棠之所以去找小乞丐们商量跑腿的事是为了时效性。 很多大户人家的家僕,仗著主家有权有势,鼻孔朝天。 没多大权力,谱倒是摆的不小。 压根不能指望他们来去匆匆,节约时间。 相反,若是路上甜品有损毁,定然会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顺带黑甜水铺子一把。 小乞丐遍布全城,他们平日就喜欢蹲守在权贵人家附近,也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方法。 若是谁家夫人、小姐想吃甜点喝饮品,只需要差人在附近找个小乞儿说一声,沈清棠这边就能很快得到消息。 小乞丐们对內城相当熟悉,他们也知道抄哪条小路最近,能最快的送到主家。 天气越来越热,得做一些批冰箱给这些小乞儿,这样,冷饮到买家手里才能保证还是凉的。 另外,若是买家想在自己家招待朋友,水铺子还可以提供冷餐服务。 沈清棠把这些一一写进计划书。 最后又提笔开始写跑腿费用。 其实跑腿业务大乾就有,只是不像沈清棠要求的这么细致。 正写著,王如意一屁.股坐在沈清棠身边,“累死我了!原来当店小二这么不容易。以后我逛街一定会他们好一点儿!” 沈清棠失笑摇头,起身从厨房倒了碗水,给王如意放在手边,“喝口水,歇歇。辛苦了!” 王如意一口气干了大半碗水。 沈清棠这才开口:“你方才说找我有事?什么事?” 第280章 耬 “之前你不是说想让沈青紫到店里来当掌柜吗? 我问过了,我爹答应的很痛快。倒是沈清紫自己很抗拒。 她拒绝了我的邀请,不肯来。”王如意说著轻嘆一声,“她怎么就想不开呢?就当出来放放风多好?!” 沈清棠略一思索,对王如意道:“那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沈清紫?我想见她一面。” 沈清紫必然是想脱离王员外的,如王如意所说,哪怕出来放放风都是好的,可她不但拒绝还排斥。 沈清棠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 她猜沈清紫拒绝来店里当掌柜的跟她有关。 王如意应下,“那明日我带她过来。” “她能自行出府?” “最近换季,我就跟我爹说想送九姨娘一套衣服,他会同意的,我爹昨儿又新娶了第十四房姨娘,顾不上我们。” 沈清棠:“……” 王员外还真是老当益壮。 一把年纪了,小妾还一房接一房。 *** 临分別时,沈清棠写了张单子给王如意,“三小姐,你能不能帮我买齐单子上的这些东西?” 古代製冰,主要员材料就是硝石,在大乾叫焰硝。 主要用於做烟爆竹和製冰。 普通人不好买。 王如意看都没看就塞到袖袋里,应下。 “你都不看看?不怕我写对你不利的东西?” “如果是你,把我卖了我也乐意给你数钱。” 沈清棠:“……” 捏捏如意圆乎乎的小脸,“我可谢谢你!” *** 下午,沈家人一起回谷。 沈清柯跟书局老板告了几天假,说要留在谷里休息几天。 沈屿之和李素问以为他在书局做的不开心,也不敢问,只宽慰他好好休息。 只有沈清棠知道,沈清柯不放心秦征。 提心弔胆一天,生怕回到谷里会看见血腥的场面,却没想到谷里一片和谐。 秦征很安分。 最起码到他们回谷,秦征都安安分分待在他的马车附近。 除了他的马车,其余的车辆都被赶去开荒。 本来郑老伯相中的是秦征的马。 秦征也大气,从马车上解了车套,把韁绳递给郑老伯。 结果那差点一撩蹄子把郑老伯踹倒。 他的马认主。 秦征这日大概心情好,主动牵著马去地里耕地。 但他的马连他面子也不给,就是不肯干农活。 气得郑老伯掐腰骂:“什么人养什么马!人不干活马也不出力!” 秦征:“……” 指著郑老伯:“我跟你说,我真打老人家。” 除此之外,算是相安无事。 秦征带来的人,负责清理马车周围,安营扎寨,归置他们带来的东西。 那个裁缝就在户外地上铺了一块大包袱,坐在上面给大家做衣服。 沈清棠看见他彆扭的姿势,皱了下眉。 古代的裁缝做个衣服这么吃力? 还没她娘动作乾脆利索。 孙五爷和向婆婆没回谷。 他们最近特別忙,就算到谷里也闷头在孙五爷的房间里忙活。 有时候外出,也会一连几天不回来。 沈清棠猜应该是季宴时的病有眉目了。 谷里之前开的荒,都种的差不多了。 之前只有一头耕牛,一架耬,种起地来比较慢。 耬是播种用的。 有人扶的单耬,也有牲口拉的大耬。 后面有扶手,上面有个近似正方形的箱子用来放种子,下面会有个漏斗往地里漏种子。 漏斗上装有一个小机关,用细绳控制,拉一下,就漏种子,再拉一下就不漏。 下方会有锥空扎进地里,以確保种子能埋进足够的深度。 锥子后面还会拖一块有重量的小石板,拖过去就能把种子埋上。 当然,设计不错,实际上不太好用,一般是后面扶耬的人用脚埋土。 如今骡子、马、驴、牛加起来十几头,一天就干之前半月的活。 这还是因为耬少不够用。 这几天季十七他们赶出来几架大小不一的耬。 还在不停地做新耬。 沈清棠建议他们一半人开荒,一半人盖房。 总睡地上湿气重。 沈清棠还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秦征的家僕们伺候秦征时看起来很不专业,种起地来却一个个都快赶上郑老伯。 有年轻的干活比郑老伯还麻利。 小迷糊远远看见沈清棠就摇摇摆摆迎上来。 秦征见了,吞了吞口水,“这肥鹅,能燉一大锅!” 小迷糊能听懂一样,伸长脖子就去拧秦征。 秦征在谷中武力值排第二,小迷糊哪里是对手? 一个回合就被捏住脖子。 小迷糊急得地直拍翅膀。 沈清棠只得出声解救:“把鹅放了,咱俩谈谈。” 昨日就该谈,可惜他不配合。 今儿秦征很给面子,鬆开小迷糊。 捡回一条鹅命的小迷糊,在鹅生黑名单里继季宴时之后又添一人。 “谈什么?”秦征领著沈清棠往他帐篷走。 秦征的帐篷也很奢侈。 用的料看起来就不错。 还是豪华的一室一厅。 接待沈清棠自然是在外间厅堂。 秦征还得把帐篷门帘撩开。 季宴时没进帐篷,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怀里抱著,脚边是婴儿车,上面躺著熟睡的果果。 完全没有任何打扰他们的意思。 但是秦征知道,只要他敢对沈清棠有半分不轨的行为,他立刻就会有生命危险。 沈清棠坐在靠门的椅子上。 椅子还是可摺叠的。 “谈谈你们这群人的安排。 若你们只在谷中逗留三五人,那咱们互不打扰。 若你们要长时间逗留,那肯定要商討一下进出谷的事。” 第281章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缺德啊! 秦征想也不想选择了后一条,“我们怕是要留三五个月。你放心,我不跟你抢地盘。我住的这一片地,算我租你的,一个月十两银子可否?” 沈清棠摇头,“不单是租金问题。你到这两日想必已经把山谷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透。 应当知道这山谷还算隱蔽。 可是再隱蔽的地方,频繁进出也会引来窥伺。 到时候你们抬脚走人,剩下我们可没地方躲。” “你想如何?” “要么你安排人守在谷口,山上也安排人放哨,確保谷中无外人进来。 要么你带人离开。 北川城离这里不算远,你住客栈舒舒服服的,来找季宴时也挺方便。” 秦征倏地笑了。 像是听见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 沈清棠不悦地皱眉,感觉被冒犯。 “抱歉!”秦征举手,“我不是笑你。” 昨晚季宴时来找他时,提过沈清棠会来找他的事。 也提到了沈清棠可能会提的要求。 其中就有这一件事。 还给出了解决办法。 秦征笑够才开口:“你放心!我手下有会奇门遁甲之人,会在入口布下阵法,到时你们进出谷只需要按路线走就没有事。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若有想闯谷的人,必然会被阵法所伤。” 沈清棠只在电视上见过玄门摆的阵,不知道古代的阵是不是一样厉害。 不管如何,第一件事,两个人算是达成一致。 “第二件事,你们的人来的不算少了,不许再叫人进谷。”沈清棠语气强硬。 一个秦征惹得郑老伯要把儿子赶出谷。 沈清柯也要辞了书局营生。 “况且,人多嘴杂,不適合保密。”沈清棠补充。 秦征摊手,一脸为难,“抱歉,这一点我做不到。” “什么意思?你们还有人必须要进谷?”沈清棠眯起眼,“已经在路上了?来几个?做什么的?” 秦征摸了摸鼻尖,往门外季宴时的方向看了眼,“来……一万个。” 最后三个字,声如蚊蝇。 沈清棠挨这么近都差点没听到,听到了也不敢相信,“一万个人?” 秦征点头:“对。” 沈清棠:“……”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咱俩谁都没疯。你要怪,就得怪你找的这是个风水宝地,藏人的好地方。” 沈清棠倏地站起来,低头俯视秦征,脸上的不满表现的明明白白,一双圆睁的杏眼里,满是怒火,“你不觉得你们太过分了吗? 农夫与蛇的故事听过吗?东郭与狼知道吗? 你们跟恩將仇报有什么区別? 我救了你们的头,你们却恩將仇报要霸占我们的地方? 进来一万人? 下一步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们赶出去?” “那不能!怎么会?!”秦征连连摇头,“我们不能干这么缺德的事!”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缺德啊!” 秦征:“……” “抱歉!不管你怎么想,人,必须得进谷。” 云州虽地大,但,物不博。 还要避开熟人、探子、细作、官府隱匿行踪。 十万將士,在这么短的时间內能藏好九万,他们已经尽力。 只有这山谷还能一试。 事关大乾安稳,別说他秦征,就是季宴时清醒,恐怕也不能怜香惜玉的让步。 就此谈崩。 两个人都不肯退步。 “行!你们若敢再进来人,我就去衙门告密,咱们鱼死网破。或者你们杀了我灭口,踩著我的尸体进谷。”沈清棠撂下狠话。 一万人! 这么多人进谷绝对不是普通的难民。 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 她不想知道他们的来歷,不代表也愿意蒙在鼓里赴死。 秦征既不能让沈清棠告密,也不能杀了沈清棠灭口,急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们真不是坏人!” “谁家好人有一万弟兄偷偷摸摸见不得光?还跑到別人家里去捣乱?” 秦征:“……” 被逼到无法的秦征指著季宴时,“是他让人进谷的。你找他去!” “少来!”沈清棠才不信他,“季宴时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怎么会叫人进谷?” “他偶尔会清醒。季十七他们就是他叫来的。”秦征卖季宴时卖的很乾脆。 他不信佛,信道。 信奉死道友不死贫道。 沈清棠回头。 季宴时安安静静地坐在帐篷前。 是个不安分的。 不愿意季宴时坐在原地,咿咿呀呀抗议。 季宴时看不懂她的抗议,也或许看懂了不想妥协。 急了伸小手去抓季宴时的脸。 季宴时也不恼,微微后仰,避开的手,还能腾出手拿婴儿车边布袋里的帕子给她擦口水。 大概察觉到不寻常的目光。 季宴时侧头看沈清棠。 清澈的黑眸一如既往地的清澈。 四目相对。 沈清棠一口气憋在心里。 最终,沈清棠撂下一句,“谁说的也不行!季宴时也不行!他若想你们的人进来,就让他清醒时来找我。否则,別怪我和你们的人同归於尽。” 不欢而散。 秦征恨恨地捶了一拳桌子。 崭新的实木方桌,从中间裂了一道长纹。 在数万敌军中他都能来去自由,今日让一个小娘子给拿捏? 打不得,骂不得。 主要卖了季宴时,回到一顿狠打跑不了。 有本事你俩打! 我凭什么受夹板气? 秦征愤愤咕噥。 沈清棠更气。 气到失眠了。 半夜,给果果餵过夜奶哄睡后,沈清棠披上衣服出了房间,坐在露台上。 季宴时跟以往一样,听见动静出来。 见只有沈清棠坐在露台上,往她房间的方向瞄了眼,在她对面坐下。 沈清棠自始至终没看他。 她现在说不出的茫然。 自从魂穿大乾,她从没茫然过。 或者说一直没有时间茫然。 刚穿来时,要忙著生存,忙著想有一个能棲身的房子。 每日忙忙碌碌,生活有盼头,有亲人相依为命 。 仗著曾经餬口的技能,硬生生把日子从苦过到现在,算不上多甜,却也勉强能算小富即安。 小富或许,安却不再。 沈清棠从来没这么无助过。 她一直认为一哭二闹三上吊是无能。 而今天,她却用这么无赖的招数对付一个陌生人。 因为除此之外,她没有別的办法。 她打不过、骂不过。 钱没他们多、人没他们多、势力也没他们大。 鳩明著要占她的鹊巢,她也无力反抗。 黑夜会放大负面情绪。 前所未有的悲观情绪快要淹没沈清棠。 第282章 王员外是畜生 若秦征真让一万人进谷,沈家该何去何从? 放弃这片一点点建设好的家园到搬到北川城经商? 亦或是装鸵鸟,像以前一样埋头耕种。 反正若真万人进谷,不用她开口,秦征必定会守好谷口,不会轻易任人进出。 只是包括季宴时在內的这一万人到底什么来头? 他们是真逃兵? 还是敌国细作? 亦或是反贼? 总不能是正规军吧? 猜不到答案的沈清棠头一次好奇心拉满。 主要这次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来个把人,她可以装聋作哑。 可来一万人……万一是细作或是反贼,被朝廷派兵围剿时,沈家人一样会死无葬身之地。 沈清棠双手捂脸,异常烦躁。 头顶上突然有了轻微的重量,还有温暖。 沈清棠抬头,季宴时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拍了拍。 见她扬起脸,收回手。 “季宴时。”沈清棠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季宴时没回,一双黑眸清澈且乾净。 “真的是你让一万人进谷?四捨五入,我也算你救命恩人吧?你这么对我对我家人合適吗?” “你这么喜欢果果,你捨得他们因为你陷入险境吗?” “……” 沈清棠问出心中一个个疑惑。 季宴时一双眼依旧清澈,像听不懂她的问题,不言语。 沈清棠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起身回屋。 走到一半转回身,声音清冷,“季宴时,如果你下次再恢復神智,能不能来找我?我有事想跟你说。” *** 睡醒后的沈清棠,一扫心中阴霾,照常带著孩子出谷进城。 水来土掩,兵来將挡,日子总得继续往下过。 反正兜里有钱,再怎么说日子总比刚到北川时好过,大不了就换到北川城里住。 沈清棠一家才刚刚到城里,却发现二楼的堂客茶话会已经开门。 沈清棠跟沈屿之和李素问打了声招呼,抱著果果上楼。 崔晓云见沈清棠有客人,便先帮著去后院生火。 楼上果然是王如意和沈清紫。 王如意坐在长条桌边,沈清紫站在门边,时不时就往外面街上张望,看样子是在找沈清棠。 沈清棠轻敲了下后门,示意自己的到来,“你们这么早?都吃饭了?要不要给你们做点吃的?” 王如意摇头,“我吃过了。” 沈清紫也摇头,“我不饿。” 她顿了下,转头看著王如意目露请求,“我能不能跟清棠单独聊几句。” 王如意点点头,伸手过来接果果,“小果果!让我抱抱行不行?” 果果没同意,但也没用哭来表示反对。 他经常见王如意,王如意已经在他的安全范围。 王如意抱著果果,蹬蹬蹬下了楼。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沈清紫才开口:“清棠,谢谢你。” 沈清棠摇头,“是我该谢谢你!” 以前她以为沈清紫来报信,不过是举手之劳。 去过一次王员外家才知道,对普通人来说传个话或许是举手之劳,对沈清紫来说,绝对不是。 虽不至於说豁出命去,总归也要受些皮肉之苦。 为此才知,沈清紫的人情不能一句“谢谢”打发,想让她到店里来当掌柜。 可以暂时喘口气也能攒点钱傍身,將来外逃,或者其他。 “咱们姐妹,不必如此见外。”沈清紫笑笑,笑容有些虚弱。 沈清棠示意最近的卡座,“坐著聊?” 沈清紫犹豫了下,还是摇头,“我坐不下。” 沈清棠:“……” 沈清紫闭了闭眼,“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再睁开眼,撩起袖子。 手腕上是清晰的麻绳勒痕,大概勒的时间过久,隱隱有红印。 沈清棠倏地站了起来,握住她的手,“你……他……为什么?” 她连问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清紫今日来就是打算给沈清棠交底的,既然没打算隱瞒,也就无所谓面子如何,“王之敬……就是王员外,他就是个畜生。” 沈清棠听她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表情有些狰狞,可见对王员外恨之入骨。 “包括我在內,他十四房小妾……不,加上死掉的那些二十个小妾都不止。全都被他摧残过! 在他眼里,我们根本不是人,是供他满足特殊癖好的玩物!” 沈清棠隱约猜到是这样,不算太惊讶,“所以,那日我去时,在他书房看见的屏风上的影子是真的?当时真有人被吊在后面?” 沈清紫点头,“对。本来还有我,你突然到了他才把我放了下来。”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那不是书房是刑房 。用来折辱我们的刑房。” 沈清棠:“……” 难怪当时沈清紫看起来那么虚弱,额发都是湿的。 “对不起。”沈清棠一脸內疚,“是我害了你。如果你不来给我报信就不用受罪。” 沈清紫摆摆手,悽然一笑:“没有你,我.日子也一样不好过。不,王家没有一个女人的日子是好过的。你知道,那日屏风后的女人是谁吗?” “县令夫人?” 沈清紫愕然,“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她的声音了。” 一声闷哼她或许听不出来。 听多了,便猜到了。 一个人的声音並不会轻易改变。 见沈清紫满脸不解,又补了句:“我跟县令夫人打过几次交道。你来给我报信那日,你前脚走她后脚就差人找我家店里的麻烦。” “啊?”沈清紫日常被困在院中,对外头的消息不清楚,“你没事吧?” 不待沈清棠回答,接著道:“你定然没事!要是有事,那日我也不会见到你。” 沈清棠点头,更好奇:“王员外和县令夫人之间……什么关係?” 似乎不是姐夫和小姨子苟且那么简单。 “主人和奴婢的关係。” 沈清棠:“……” 是她想的那个主和那个奴吗? 沈清紫肯定了她的想法,“王之敬跟一般男子不一样。一般男人养小妾不过是贪恋美色惦记床笫间那点事。 王之敬娶小妾就是为了折磨女人取乐。” 沈清紫脸上悲戚,唇角弯起讥讽的弧度,“他把床笫之私当作对我们的奖励!” 第283章 县令夫人就是嫉妒你 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从沈清紫眼尾流下。 “王之敬就喜欢听我们的惨叫声、哀求声。 可打骂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兽慾,他……” 沈清紫说不下去,脸上惊恐和憎恶交加。 沈清棠掏出帕子,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沈清紫一把抱住沈清棠,头埋在她肩上,“沈清棠你知道吗?他把我当狗养!让我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舔盘中食物……” 沈清棠:“……” 看不出来,王员外这样的人还是个抖艾斯。 仔细一想,似乎又不意外。 她轻拍沈清紫的背,没说话。 这时候,任何安慰都是徒劳。 好一会儿,沈清紫才渐渐平復下来。 沈清棠问出心中困惑:“跟我有什么关係?我自问没得罪过王员外,也没得罪过县令夫人。她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 说完想起套圈的事,又找补了一句,“就算跟王员外之间有点过节,我也已经跟他做了交易达成和解。” 沈清紫摇头,欲言又止。 沈清棠心头一跳,隱隱有不好的想法,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你说就行,我能接受。” 沈清紫看著沈清棠,脸上的表情说不清同情多还是羡慕多,“县令夫人就是嫉妒你。她嫉妒你能得到王员外的……” 她实在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词。 沈清棠的脸青了白,白了青。 半晌,她重重“呸!”了声,“晦气!” 突然觉得秦征和他的一万兵,跟王员外比实在不算什么事。 最多就是把容身的山谷让给出来。 王员外和县令夫人是让她噁心。 比吃了苍蝇还让人难受。 沈清紫见沈清棠这样,不由失笑,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只是唇才扬起,又换成一脸担忧,“她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包括王夫人在內对王之敬是又恨又怕。 王之敬加诸在我们身上的折磨,是我们恐惧和憎恶的事。 县令夫人不一样,她……乐在其中。 她十分迷恋、崇拜王之敬,觉得王之敬就是她的天。甚至把王之敬看的比她的命还重要。 而王员外现在相中你,她怀恨在心才来找你麻烦。前几日你看见的就是她因此被王员外重罚,最近在养伤。等伤好了怕是还会来你麻烦的” 沈清棠说不出来话。 不知道说什么。 踩到狗.屎已经是让人特別噁心的事。 若是屎里再带一条蛆,蛆还爬到鞋上甩不掉…… “呕!” 沈清棠成功把自己比喻吐了,在厨房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白著脸出来。 她幽怨地看著沈清紫,“我怀孕都没吐过!” 想笑又不敢笑的沈清紫一张脸憋得通红,听见沈清棠这句,顿时绷不住,笑出声。 “抱歉,我不是想幸灾乐祸。只是……你这样……我没忍住,抱歉。” 沈清棠摆摆手,“你想笑就笑吧!不过,笑完了记得告诉我,这件事跟你不来店里当掌柜有什么关係?” 沈清紫才放鬆下来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脸色惨白,人摇摇欲坠。 沈清棠忙扶著她在最近的桌前坐下。 沈清紫刚挨著板凳,人又弹了起来,脸又白了几分还伴著一声隱忍的痛呼。 “抱歉。”沈清棠懊恼,“我一著急忘记了。” 她臀上有伤。 方才进门时,沈清紫就说过不能坐。 沈清紫摇头,两手死死地抓著沈清棠的手腕,咬著牙。 额头上起了细细密密的汗。 好一会儿人才缓过来。 沈清紫闭上眼,“因为我不想害了你。王之敬会这么痛快答应我来你的铺子里做掌柜……” 她咬著牙,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快速挤出来,“是想让我把你弄去给他当他第十五房小妾。 就像当初孙念秋被孙念秀骗进府里被王之敬糟蹋一样……” 孙念秋是县令夫人的名字。 孙念秀是王夫人的名字。 孙念秀嫁给王之敬后,回门礼那天,王之敬就相中了孙念秋。 王之敬是个能忍的人,先了半年时间把孙念秀折腾的在他面前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才提出让她们姐妹一起伺候他的事。 孙家当时也是北川有头有脸的人家,自不能让两个女儿嫁给同一个人。 何况当时的王之敬还只是个穷秀才。 孙念秀只能藉口怀孕把孙念秋叫来府里陪她几天。 孙念秀本来还想著服毒自尽,把“王夫人”的名號让给孙念秋当补偿。 谁知孙念秋异於常人…… 她不以为辱反倒乐在其中。 没名没分跟王之敬保持不正当关係。 沈清紫闭眼,“王之敬也很喜欢姐妹一同服侍他的戏码。” 沈清棠:“……” 握住沈清紫的手倏地收紧。 沈清紫再次痛呼出声。 沈清棠忙鬆开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沈清紫摇头,“没事。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跟你说倘若日后你收到任何我邀请你到府中做客的请帖、求救信等都不要信。 就算是我亲笔写的你也不要来! 我受不住疼时,或许会没出息的出卖你,但是你不要上当!” 沈清棠眼眶有点酸有点涩。 心里暖暖的,满是感动,还有点內疚。 当初沈清紫跑到她面前求救时,她没管。 哪怕当时不觉得有错,也很清楚自己没有能力管。 可,面对能为她做到这地步的沈清紫,她还是难免生出些许懊恼。 恐怕沈清紫今日受得这些伤就是因为拒绝来当她铺子里的掌柜所致。 “你不用想太多。也不用觉得亏欠我。”沈清紫摇头,笑了笑,“初到北川时,咱俩关係算不上好。 那时候想都是自己能活下来。 在王家遇见也是你先主动跟我示好,劝我活著。 也是你偷偷让三小姐给我带吃的,给我香皂。 你也是除了我娘之外,唯一一个还在乎我死活的沈家人。” 所以你值得。” 沈清棠摇头,“我给你的都是举手之劳,你送我的却是以命相搏。大恩不言谢,我会想方设法把你救火坑。” 第284章 县令知道他夫人和王员外私通的事? “別!千万別!”沈清紫拒绝的十分乾脆。 “在你眼里的举手之劳於我或许是救命之恩。就像在你眼里我是拿命救你,可实际上不过是一顿皮肉之苦换来提醒你几句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 沈清棠没说话,一脸若有所思。 沈清紫见状有点急,“清棠,你……你不会跟孙念秋一样吧?” 吾之砒霜彼之蜜?! 沈清棠:“……” 没好气地伸出食指轻戳了下沈清紫的额头,“说什么胡话?!你妹妹我可是正常人。我只是在想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不管是为了救你还是为了保护我自己,都不能坐以待毙。” 沈清棠跟王员外打交道不多,但多少能猜到他几分脾性。 就像之前相中沈清棠的香皂,也是变著法的弄到手。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先是走大伯的路,给三房施压不成,后来又让人到集市上坏她家生意,又是垄断猪皮又是让云客来停止合作,后来甚至还安排神投手来套光她的摊子。 香皂配方到手后,据王如意说王员外在其他县以及州府赚了不少钱。 哪怕沈清棠把香皂配方送给二伯和几位姨娘。 他们也只是零散售卖,靠略低的价格跟王员外爭点买卖餬口。 沈炎也说过,得避开香皂生意只做浣衣铺子的肥皂买卖。 也幸亏沈清棠提前布局,王员外才没能垄断北川的香、肥皂市场。 这样一个囂张跋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盯上了沈清棠,会因为沈清紫不同意来诱骗她就放弃收她入府的念头? 不,绝对不会! 如今王员外不过是像初对香皂有兴趣时一样,试图用最省事的办法、最小的代价得到她。 倘若沈清紫真不肯妥协,王员外会不会利用王如意来骗她? 会不会利用县令夫人对付她的事让她妥协? 会不会像之前破坏猪皮冻生意和套圈一样来破坏沈家生意逼她就范? 更甚者,会不会用卑鄙手段抢走孩子来威胁於她? 如今季宴时尚能保护於她,可若季宴时好了呢?离开山谷了呢? 那时的沈清棠从还是不从? 今日不比往日。 年前沈家做的是零散生意,可以来出摊也可以不来出摊。 只要藏好了不被王员外找到他就拿沈家没办法。 如今不行,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沈家一连在这条街上买了两套铺子,一半银子都是会员储值。 王员外只攛掇会员来退费都够沈家赔个底朝天。 淡淡躲是没用的,必须得反击。 得找到王员外的痛脚。 就算不能扳倒他,最起码也得做到互相忌惮。 等和躲都不是好办法。 沈清紫觉得沈清棠的想法有点天方夜谭,她苦笑摇头,“別说咱们是流放到北川,无权无势。我们府里很多姨娘家里在北川算有头有脸。 也不是没有姨娘回娘家哭诉。可结果呢? 父母怯懦的,会劝她们『忍一忍』,儘量多顺从王之敬。 父母强势的,也来王家闹过。 要么被王之敬以利诱之,要么被王之敬弄的倾家荡產。 那些不堪受辱寻了短见的姨娘也一样,家里没有一个闹的。或者说没有一个闹成的。 咱们又能拿他如何?” “不,青紫姐,我们不能就这么认输。 送女儿给王之敬当小妾的人家,要么有求於王之敬,像大伯。要么迫於王之敬的权势才不得已才贡献女儿。 不管哪种,他们对自己的女儿看得也不够重。也不具备对付王员外的能力。 眼下我也拿王员外没有办法,反而於他是螻蚁。所以我得好好筹划一番。” 沈清棠眼下脑子有点乱。 沈清紫告诉她的事著实劲爆,比秦征的一万人进谷对她刺激还大。 沈清紫见沈清棠动真格的,有些急,“咱们以前在京城时就是闺阁女子,纵使你如今厉害开个铺子也斗不过王之敬这样阴狠的小人。 在北川,他才是真正的县令!咱们斗不过他的!” 听见县令,沈清棠心中一动,问沈清紫,“县令知道他夫人和王员外私通的事?” 沈清紫怔了下,摇头,“我不清楚。应当……不知道吧?” 沈清棠咬著下唇,在房间里转了两圈。 最后停在沈清紫面前,叮嘱她:“你回去打听一下县令是否知情。悄悄的,別让王员外生疑。 像你说的咱们人微言轻对付不了王员外,但是可以借住其他人的力量。 比如县令。 另外,回去后你找个时机妥协,答应来铺子里劝我。” 上次二哥好像说,县令对王员外意见很大。 还说,北川县有三股势力。 沈清棠想,或许能借力打力。 “啊?不,不行!”沈清紫头摇成拨浪鼓,“我不能害了你。” “我知道事情的始末就不算是害我。你来了,咱们才能互通有无。 不管怎么说,最起码白天你日子会好过点儿,不是吗?” 沈清棠声音刚落,突然听见房顶上传来的哭声。 沈清棠:“……” 据她所知,喜欢上房顶的只有一人。 果不其然,沈清棠跑到后院仰起头就看见季宴时抱著站在水铺子的楼顶上。 沈清棠招手,把季宴时叫下来,“你抱著孩子爬那么高做什么?” 季宴时把递给她,“吃奶。” 沈清棠一拍脑门,抱著回二楼,边走边道歉,“小,抱歉抱歉,娘亲不是故意忘了给你餵奶。只是跟青紫姨姨聊很重要的事才忘记的。” 路上就要找奶吃,本来说到店里喂,结果刚到店里就发现沈清紫她们在。 想著说两句话就下来餵奶,没想到一聊聊到现在。 忙到卡座里,拉上帘子餵。 吃著奶时不时还抽噎两声。 这个小傢伙很少哭的。 心疼的沈清棠不行,轻轻擦去她的泪。 也不知道这俩好人在楼顶上等了多久。 季傻子还是季傻子。 要是正常人,大概早把孩子抱给她了吧?! 只是…… 沈清棠多少有些纳闷,是能吃辅食的,季宴时也是知道餵牛奶的。 不至於饿哭呀?! 第285章 前有狼后有虎 送走沈清紫和王如意,沈清棠在楼下站了许久。 明媚的阳光许久都没驱散她身上的凉意。 沈清棠此刻脑子里只剩一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大概前半年太过顺遂,这会儿倒霉事才会一桩接一桩。 真正的前有秦征这头狼后有王员外这只虎。 沈清棠突然灵光一闪:虎狼相斗,她是不是也能坐收渔翁之利? 越想越兴奋的沈清棠正打算上楼,一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个小乞丐鬼鬼祟祟。 小乞丐看见她,转身就跑。 沈清棠挑了下眉稍,抱臂等在原地。 不一会儿,两个大点的少年朝她走过来。 一个她之前见过,叫小天。 小天旁边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看著比小天要大几岁。 两个少年很警惕也很拘谨。 沈清棠领著他们进了到后院。 院子里有一张石桌,沈家人有时候会在这里休息吃饭。 沈清棠自己上楼,端了点儿现成的甜点和饮品给他们两个。 两个少年望著桌上的吃食,一个舔了舔唇,一个吞咽了下口水,却都没有动手拿。 “你们安心吃。不收钱。”沈清棠柔声解释。 小天眼睛亮起来,“那我可以带走吗?” 没等沈清棠说话,旁边的少年就瞪了他一眼,还轻咳两声以示提醒。 小天挠了挠后脑勺垂下头,脸羞得通红。 “是要带回去给那些病人和小朋友?”沈清棠问。 小天点头。 “你们先吃。一会儿我再给你们准备一份带回去。正好上次突然登门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反正甜点和饮品在暖和天的保质期大大缩短,卖不出去也是得自己吃掉。 谷里那群大老爷们,都快吃腻了。 然而两个少年还是很拘谨。 小天伸手拿起勺子,见旁边的少年不动,又把手里的勺子放了回去。 沈清棠见状没再劝,“你们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小天点头,先给沈清棠介绍,“这就是亮子哥。我们来是想跟你谈谈你说的那个『外卖』。你说跟我们合伙,我们可以拿跑腿费的那个。” “你好。”沈清棠差点习惯性伸手去跟亮子握,伸到一半反应过来,掌心改朝下,捏了一块山楂糕回来,放嘴里。 亮子有点莫名其妙,“你认识我?” 沈清棠摇头,“不认识。” “那你夸我?” 沈清棠:“……” 我那是夸你吗?我是跟你打招呼。 沈清棠没否认,好听的话谁都爱听,包括小p孩。 “不认识也能夸。之前我接触过你们中的几个小孩都很懂礼数。 我还看见他……”沈清棠指了指小天,“很耐心的给病人餵水餵药。 那些病人明显跟他没有血缘关係。 弟弟妹妹都这么知礼,你这当哥哥的想必更不会差。 跟人品好的人合伙做生意才会更安心。” 一顶大帽子把两个少年戴的脸通红。 尤其是小天慌乱摆手,“以前我们很小的时候,是奶奶、姨姨、叔叔照顾我们,现在他们病了,当然就换我们照顾他们。” “那也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几句寒暄过后,两个少年少了些拘谨。 沈清棠又把甜点往他们跟前推了推,但没出言相劝,只是把拿来的纸笔铺在桌上空著的位置。 沈清棠先在纸的正中央画了一个点,又沿著纸的边缘画了一个大圈。 她指著小点,“假如这个点代表我的店,这个圆圈代表整个北川內城。你们告诉我,从点到圆圈的哪个位置用时最长?” 小天下意识看向亮子。 亮子略一思索,指著左上角,“这里。这里有一户姓李的人家挺有钱,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店里的会员,但是他家离你的店最远。” 沈清棠闻言又转身回房间把会员名册找了出来。 会员名册沈清棠是按百家姓的顺序贴的標籤,她翻到姓李的位置,摊开名册,示意亮子看,“看看有你说得那户人家吗?” 亮子脸又红了,“我不识字。” 在古代不识字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抱歉。”沈清棠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我疏忽了。这样,我念,你听,听到了你就说是他,可以吗?” 亮子点头。 “李招財。” “李云升。” “李有福。” “李东海。” 亮子挠挠头,打断沈清棠,“好像是第二个?” 沈清棠:“??” 好像? 还是挑了个名字好听的点儿的? 小天解释:“我们出门要饭哪能直呼主家名姓?你报的这个大名我们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户人家是李举人家。” 沈清棠一想也是如此,便把会员名册放到一边,在刚才亮子指的位置写上李。 “这个地方看直线距离似乎不算最远,是路不好走?” 亮子点头,“这里有几条胡同都被人盖上房子给占了,通不过去,得从旁边绕一段。 路也坑坑洼洼不太好走。 如果是拎著食物过去,还得防著被抢。 这一片除了我们要饭的还有一些喜欢偷、抢別人的坏蛋。” 沈清棠提笔用自己能看懂的简洁词標註了下亮子说的问题。 心里对他们十分满意。 亮子说的这些对送外卖来说很重要,而且相当重要。 “第二远的呢?” “第二远是张家,大概在……这个位置。”亮子指著跟李家反方向的左下角,“这一片大路少,小路多,一般人容易迷路。 其实还有一条近道过去,能减少最起码一刻钟。也是我们多年行討才摸索出来的路。” 三个人一聊聊到晌午。 沈清棠纸上的圆圈里已经点了密密麻麻的点,还有蜘蛛网般的线条和只有沈清棠自己能认识的字。 这张纸对沈清棠来说很重要,有了这张纸,她对北川內城派送外卖的时间和距离有了初步概念。 在亮子和小天拒绝了沈清棠请他们吃午饭之后,她拿了一百文钱,装了些甜点和饮品给他们,“谢谢你们今天告诉我的事。 不过送外卖的事,我还得跟店里另外一个东家商量出一个方案。这样,两天后,你们来找我,我跟你们签契约,行吗?” 第286章 季宴时,你今天必须搬出去! 亮子和小天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店里生意依旧不错,不过就一共就四个卡座,崔晓云自己就能张罗过来。 把沈清紫送回家的王如意也折返回来。 有她们在,沈清棠不用一直留在店里,便带著两个孩子和季宴时先走一步,回谷。 她决定了,要让虎狼相斗。 但,这之前,她得弄清楚季宴时的来歷。 *** 向春雨刚回谷,就被沈清棠拦住。 向春雨很意外,“才几日不见,这般想我?” 沈清棠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角,“是呢!” 向春雨挑了下眉,“你什么情况?要来月事了?” 脸色差的,想给她补补血。 “你才要来月事了。”沈清棠没好气道。 不怪她不尊老爱幼。 谁家老人这么跟人聊天? 不过,沈清棠心中的烦闷稍微减轻了些。 向姐还是有向姐的好。 “说说吧!巴巴的等著我回来,总不能是想我了!什么事这么急?”向春雨鞋子往地上一甩,当著沈清棠的面爬上孙五爷的床,半躺半坐靠在床头。 沈清棠目光往地上一站一倒的鞋上落了落,忍不住八卦了句,“当初你跟孙五爷离婚,是不是因为孙五爷受不了你?” 向春雨闻言抓起枕头朝沈清棠砸过来,“死丫头,你哪头的?” 沈清棠连忙侧头躲开。 古代的枕头跟现代不一样,被砸中得受伤。 当然,这已经是向春雨留了情,要不然她扔的就是毒虫了。 沈清棠举手做投降状,“我来,是有点事想请教。” “你说。” “季宴时到底是什么人?他来自哪儿?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身受重伤?好端端的为什么到我们家?” 向春雨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凝重,最终定格在歉意。 “抱歉,我不能说。”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沈清棠点点头,不算意外。 向春雨这人就这样,毒嘴毒舌却不爱说谎。 一是一,二是二。 向春雨纳闷地上下打量沈清棠,“你不是说不想知道我们的事?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一副刨根问底儿的架势。 还不等沈清棠回答,又补了一问:“他……玷污你了?” 他,自然指的是季宴时。 沈清棠:“……” 她眯起眼看著向春雨,“你那一副兴奋的表情配上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你这是盼著他得手还是盼著我失贞?” “啊?有区別吗?”向春雨摸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沈清棠:“……” 嘴瓢了。 “呵呵”了两声,让她自行体会。 向春雨清了清嗓子,心虚地换了话题,“你到底怎么了?” 今日所问可不是沈清棠风格。 “秦征说,这几日会带一万人进谷。” 向春雨“啊?”了声,显然很意外,“一万人?这么多?谷里能放开吗?” “你不知道?”沈清棠知道向春雨不作假。 向春雨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太关心男人们那点儿事。这一阵我忙著搜寻药材治季宴时的病,更不清楚。” 之前因为只有她和孙五爷在谷里,王爷所有的消息得他们两个去传递,不听也得听。 后来季十七来谷之后,已经不需要她做这些,加上知道王爷中了什么蛊,她和孙五爷的首要任务是治好王爷,其他不归他们管。 沈清棠没再说话,面色有些凝重。 “到底怎么了?秦征惹你生气了?” 沈清棠摇头,“不是生气。是我不同意这么多人进谷。” “为什么?”向春雨不解,“虽说人多了点儿,但是有这么多人,谷里不但更热闹也更安全,不好吗?” “安全是相对的。”沈清棠轻嘆,“他们於你,是你信得过的伙伴,你当然觉得没问题。可是对我们家来说,包括你在內都是不速之客。 三五个……甚至百来个我都能接受。 可是上万人,你让我怎么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相信你们? 咱们相处也一段时间,你也知道我父母是什么样的人。郑老伯一家更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 你们可能习惯了经歷大风大浪,往大了说,都是敢指点江山的人,可我们只是小老百姓,只想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纵使你们没有伤我们之心,也会无意连累我们。” “哪这么严重?”向春雨失笑,想说沈清棠小题大做,“我们又不是反……”贼。 说到一半卡了壳。 好像……大概……也不確定。 顿时明白沈清棠的顾虑,皱眉想了好久,摇头,“抱歉,我大概帮不了你。” 若是別人欺负沈清棠,她一把毒药把人毒死就完了。 可命令若是季宴时下的。 她无能为力。 不对…… 季宴时还没恢復神智。 向春雨坐直了身子,兴致勃勃道:“谁下的命令?是不是秦征?走,我去毒哑他!” 沈清棠:“……” 所以除了季宴时,你还不敢毒谁? 不对,上次她连季宴时也毒了,只是没毒到。 沈清棠见向春雨说著就要穿鞋子,幽幽道:“秦征说,是季宴时下的令。” “怎么可能?”向春雨动作不停,“他才是將军,他……” 向春雨的话戛然而止,看向沈清棠,一副“你没听见!你没听见!你一定没听见!”的忐忑表情。 “他是將军?”沈清棠皱眉,“所以命令是他下的?不是季宴时?不对,他对季宴时很恭敬,季宴时比他官还大?” 向春雨二话不说餵了自己一颗哑药,把自己毒哑了。 沈清棠太聪慧了,隨便漏一句她就能猜好多。 沈清棠:“……” 哭笑不得,“你还是解了吧!我不问你就是了。我去找秦征。” 向春雨鬆了口气,当即吞下解药。 沈清棠走到门口,又回头,“季宴时什么时候能好?这个总能说吧?” 向春雨点点头,又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 能说。 不知道。 说不出来。 解药也没这么快就起作用。 沈清棠推门出来,见沈清柯在跟季宴时吵架。 確切地说,沈清柯单方面找季宴时的麻烦。 “季宴时,以前你占我房间,还说你是病號。如今,你的家僕、下属都来了谷里,你还霸占我的房间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今天必须搬走!” 第287章 育秧 季宴时怀里抱著,还腾出了一只手来推著果果。 再没有手扔沈清柯。 被他念的一脸烦躁。 “二哥。”沈清棠开口,朝他们走过去,“你惹他做什么?他傻你又不是不知道。真惹急了, 吃亏的还是你。” 沈清柯何尝不知,他只是迁怒。 也不算迁怒。 季宴时的人都住在谷里,他凭什么还占沈家的房? 以前还说他娇少爷吃不得苦,如今秦征那马车又豪华又大。 还有大帐篷,怎么就住不开他季宴时? 还赖在他家做什么? 沈清柯到底还是给沈清棠面子,让开路放季宴时离开。 再不放,估计季宴时要抬腿踢他。 对他,季宴时留情有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沈清柯重重“哼”了声,脸色不大好地坐在露台上。 谷里最让人头疼的除了季宴时就还有秦征。 沈清棠试探道:“秦征惹你了?” 果然,沈清柯的脸色又难看了两分。 沈清棠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怎么回事?他伤著你没?我去找他!” 话没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沈清柯喊住沈清棠,“別去!他出谷了。” 沈清棠回头,“嗯?出谷了?” “我俩吵了一架。”沈清柯坦诚,“我气的不轻,他也没占便宜。” 沈清棠:“……” 沈清柯只说了这么两句便不肯再说,沈清棠只好换个人打听。 她找到了赵煜。 季十七带来的这些人很有意思。 能文的和善舞的。 能一致对外,但內部也针锋相对,两帮人整天爭来斗去。 之所以找赵煜是因为钱越是玩脑子的,心眼多,难套话。 相对来说,赵煜好对付些。 赵煜被分在盖房一组,这会儿正在和泥。 见沈清棠过来,抹了把额上的汗,爽朗地笑了笑,掌心搭在铁锹杆上,主动打招呼,“棠姑娘,你怎么来了? 欸!停!有事你吩咐,別再往前走了,都是泥水,容易弄脏你新裙子。” 和泥嘛!不是土就是水,能干净到哪去?! 沈清棠听劝的立在稍远的位置,左右瞧了瞧,见其他人都忙著才开口:“赵大哥,跟你打听点儿事。今日,我哥跟秦征是不是吵架了?” “啊?”赵煜没想到沈清棠问的是这个问题,心虚地点点头,“是拌了几句嘴。” 怕沈清棠生气,快速补了两句,“棠姑娘,你別生气!秦征没动武,打嘴架也没占便宜。 这会儿气得跑出谷,这两天怕是不回来了。” 沈清棠挑眉,“秦征有这么大气性?” 她看他能伸能屈的很。 赵煜挠挠头,这话有点没法接。 “还得麻烦你,仔细跟我说说他俩吵架的事。” 赵煜想了想,捡著自己知道的说了说。 那帮文臣总说他们武將没脑子。 有没有脑子不好说,最起码比他们知道这谷里谁是老大。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眼前这位。 赵煜讲的时候没半点隱瞒。 沈清柯找秦征,就是希望他们离开山谷。 说他们谷里这几十號人,想带走一个季宴时还不容易?! 非要赖在谷里不走,算怎么回事? 秦征不能承认几十个人打不过一个季宴时,又不能真离开。 开始还赔笑脸说好话试图跟沈清柯谈条件。 一再表示只要季宴时伤好了一定离开,並且他的人沈家隨便用,不收工钱。 他本人还交租金,只求双方和平相处。 沈清柯呢?则上来文人那骨子执拗劲儿,就是不鬆口,非让秦征他们三天之內消失。 秦征被逼急了,脱口说了一句:“这山谷又不是你们沈家的!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只一句就把沈清柯气著了。 秦征心虚,说完跑了。 沈清棠脸色很平静,甚至还带著笑。 赵煜吞了下口水,微不可见的后退一步,“秦征也是被逼急了!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对,要不然也不至於躲出去。” 沈清棠笑,没提打架的事,只问赵煜,“秦征他真的是一个將军?打仗时也这样?如果是,我建议你们早点弃暗投明!” 说罢转身离开。 留下赵煜一脑子问號:沈姑娘什么意思? 想了想,还是快步追上沈清棠解释:“秦征不是坏人,就是平时看著不靠谱,到正事上他能立得住顶的起。 棠姑娘,我不是帮他说好话,但凡有其他办法,我们绝对不会来打扰你们。” 沈清棠点头,“等秦征回来,跟他说一声,让他来找我。躲著有什么用?难道你们剩下的人不进谷了吗?” *** 秦征一连三天没回谷。 最起码沈清棠见到他。 沈清柯也被沈清棠劝回书局。 他留在谷里图生闷气。 当对手过於强大时,与其做无意义的挣扎,不如时间提升自己。 再说,沈屿之夫妇晚上要回谷,一楼铺子还需要人照看,需要他帮忙。 至於沈屿之和李素问,还和以前一样,快乐地忙碌著。 知足且幸福。 其他人也一样忙碌。 郑老伯天天领著季十七等人在地里转悠。 不同的农作物是不同的种法。 比如水稻。 在北川水稻只能一年一熟,並且產量很低。 种起来还相当麻烦。 要先浸泡稻种。 找一口大缸,把水稻种放进去,倒满水,盖起来,等种子发芽。 一般两三天就够。 这期间要先找一块方便进水和排水的地,在地里划出三尺宽的地垄弄的板板正正,像豆腐块一样。 这块单独平整的小地块叫秧床,为的是培育稻苗。 等种子发芽率达到八成后,把缸里的水倒掉,把湿漉漉的种子均匀撒在秧床上,然后用木板刮平。 发芽的种子也不是干撒,要拌上碎麦秆或者穀皮。 撒这些主要为了保暖用。 最后撒上干粪肥再刮平。 刮平后,用草苫子盖在秧床上。 在现代,盖的是塑料布,育秧时间也会更早些。 古代没有足够的保温措施,只能暖和一些才育种育苗。 育苗需要的时间会比较长,前前后后差不多得一个月。 主要取决於对秧苗的管理、温度和湿度。 等到初夏,光脚下水也不冷,就到了插秧的时候。 把秧床上的秧苗贴著地皮铲下来。 別小看这活,对技术要求很高。 根上带的土不能太薄,薄了秧苗容易散。 不能太厚,厚了不好掰开,也不方便托在手里。 需要秧苗根上带一层薄土,既方便拿取,还不散。 整个水稻从育秧到插秧足足一个多月。 如今谷中其他农作物已经种的差不多,只差插秧。 第288章 同床共枕 沈清棠依旧还是最忙那个。 要盯著新铺子的装修进度。 要跟亮子小天他们商量外卖路线图和每单跑腿费给多少合適。 这个钱得沈清棠出。 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终还是点外卖的仕女们付帐。 还要跟王如意商量提供冷餐服务的事。 如今一天比一天暖和。 把自己画了个圈框起来的名门贵女们,开始找著不同的理由外出活动或者聚会。 普通的百姓家里其实规矩更少。 当生存都困难时,谁还在意妇女拋头露面是不是丟脸? 越是权贵人家,规矩才越多。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来不是小门小户人家的规矩。 小户人家就没有两门。 沈清棠跟王如意商量,最近办两场宴会。 第一场以茶话会之名开一场会员答谢会。 找一个適合的地方,把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聊天。 食物呢由她们的水铺子提供,主要是即食冷餐。 其实就是自助餐的冷餐部分和甜点。 权贵人家这些千金或贵妇日常运动量不大,出门就是马车或者软轿。肚子里油水充足,食量不大。 为她们提供自助餐不怕赔本。 答谢会的目的除了拉近跟会员的关係、培养对她们对店铺的黏性之外还是外卖发布会。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答谢会之后,王如意作为“头一个吃螃蟹”的要在自家宴请,让她的好友们体验什么叫外卖服务。 和之前一样,打算以点带面。 王如意没有意见,表示她可以提供场地。 她手里有几个庄子都可以用。 沈清棠间隙里还得给果果餵奶添食。 一楼铺子里的生意因著凉皮、滷味,日日爆火。 累的李素问和沈屿之腰酸背疼,回家倒头就睡。 沈清棠时不时还能帮他们记帐,二楼的帐也得记。 而且回谷里也不得閒。 沈清棠其实也个骨子里很固执的人。 她不想知道季宴时的事时,跟她说,她也不想听。 如今她想知道,便得想方设法打听。 季宴时的事没打听出多少,倒是让沈清棠发现谷中这些人没一个简单的。 不管是憨厚老实的季十七还是看似大大咧咧的赵煜亦或是老好人脾气的钱越以及其他人。 事关季宴时,无论沈清棠怎么哄、骗、诈都问不出一个字。 说別的,都滔滔不绝。 一提季宴时,立马成锯嘴葫芦。 他们越这样,沈清棠就觉得一万人进谷的事不妥。 反倒是秦征那些家僕,一点儿没有“死忠”的意思。 很容易就让沈清棠套了些话,却没有她想知道的。 沈清棠想了想,解铃还须繫铃人。 既然其他人不敢说,也说了不算。 她就不再找旁人,把季宴时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他不是偶尔会恢復神智吗? 沈清棠打算就等著这个“偶尔”。 等季宴时恢復神智,跟他面对面谈。 两个人形影不离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季宴时上厕所,沈清棠都等在厕所外。 连睡觉都在一起。 沈清棠把季宴时叫进了自己房间。 同吃同行同住。 反正沈清柯不回来,沈屿之夫妇一觉到天亮。 其他人就算看见了也不好说什么。 相反,还能嚇他们一跳。 神智受损的季宴时才不管沈清棠如何算计,很开心地上了沈清棠的床。 心满意足地贴著床边挨著两个孩子睡。 沈清棠也很满足。 以前都是她察觉孩子的动静,需要换尿布时,起身点燃蜡烛再开窗招呼季宴时干活。 如今季宴时全程大包大揽。 他眼神好,蜡烛不点也能视物,轻鬆完成换尿布的活。 还能摸黑冲奶粉给和果果。 偶尔需要餵夜奶,也是季宴时把孩子抱给她。 沈清棠完全不担心会被占便宜,季宴时更怕她“玷污”了他。 他会碰和果果,却依旧不会跟其他人接触。 沈清棠也在“其他人”之中。 他只是会把孩子抱她身边。 小傢伙闻到奶香味,自己就哼哼唧唧,拱著找奶吃。 沈清棠听见动静自然会醒来。 她餵奶时,季宴时会自觉去屏风后。 当然,沈清棠知道单这样根本困不住季宴时。 也怕自己睡过去,听不见季宴时进出的动静。 沈清棠还在门上和窗户上都装了线铃鐺,晚上睡觉时铃鐺尾端的绳子就缠绕在手上。 倘若门或者窗户开到一定的弧度铃鐺就会响。 她听见铃鐺声自然会醒来。 然而有句网络流行语叫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就在沈清棠把季宴时拉进自己房间的第三日凌晨。 季宴时突然醒来。 他错愕地眨了下眼,確定自己的处境后,轻扯了下唇。 隨即近乎无奈地轻嘆一声,抬手在沈清棠的睡穴上轻轻一点。 光明正大的开门出去。 沈清棠怕吵到家里人,也怕家里人听见怀疑,用的是哄孩子玩的小铃鐺。 哪怕夜里这么安静,响声也不算大。 连果果和都没吵醒。 季宴时出门时,鬼使神差地回头。 窗帘遮光性不算好。 浅浅的月光照在床上。 床上的侧躺的人曲线玲瓏,怀里抱著。 身后是他刚才躺过的位置,床边的婴儿床上是两条小胳膊举在头两侧熟睡的小果果。 一室温暖。 季宴时眸光软了几分,本就轻柔的动作更轻了几分,无声无息地合拢门扇,脚尖一点腾空而起。 几个起落,到了秦征的马车上,抬脚踹开了严丝合缝的马车门。 里头的人嚇了一跳,坐了起来,看清是他,捂著被门板撞疼得脚,没好气地告状:“你终於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让你那个沈家小娘子还有你大舅哥逼疯了! 你不知道,我这几日都跟做贼一样,白天躲出去,晚上再偷溜回来。 也不知道今年是不是命犯小人,我怎么走哪儿都得躲躲藏藏?” 然而秦征嘟嘟囔囔抱怨诸多,季宴时只是微显薄唇吐出两个字:“废物!” 第289章 色令智昏 气得秦征跳起来,指著自己鼻子,压著嗓子吼,“我废物?难道不是你说的让我把人带进谷里? 不是你说整个云州都是你的地盘?想来就来?” “活该。”季宴时再次开口。 秦征:“……” 真想一拳打面前这张让人嫉妒的脸! 可惜打不过。 只能恨恨地问:“季宴时,你大半夜跑来,不会就为了嘲笑我吧?” “当然。”季宴时点头,“你还不配。” “姓季的,来,打一架!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没空。”季宴时懒得搭理秦征,“两件事。” “第一,沈清棠来找你谈判,她怎么说你怎么应。” “第二,那一万將士暂缓入谷。” 秦征顿时急眼,“第一件事我当你色令智昏。第二件事你重新说。要不然打不过我也得跟你打。” “调兵遣將不是儿戏。你说来就来,说不来就不来?你想没想过,他们为了避人耳目这些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逃犯都没没有他们过的苦。 白天找深山老林躲著,要么天冷要么天热要么被蚊虫蛇蚁咬。 颳风下雨也没有片瓦遮身。 吃饭不敢生火,都跟野人似的吃生食。 夜里匆匆赶路,还要清理路过会留下的痕跡。 眼看快到北川了,就因为沈姑娘不同意,就不许他们进谷?” 秦征越说越气,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对!我知道沈清棠说的没错。沈清柯说的也没错。那我们就有错了吗?我们秦家世世代代对你们皇家忠心耿耿保卫你们的江山。 结果呢? 端起碗叫爹,放下碗就骂娘。 我们在边关挨饿受冷,跟敌人拼命。 坐在龙椅上那个大傻叉一句话就想要我秦家九族性命。 还有朝堂上那帮奸佞,一个个才杀人不见血,嘴一张一闭,多少人就命丧黄泉? 我秦家原本是大族,就为了安龙椅上那位的心。 不是把妇孺留在京中做人质就是把子嗣送去。 死一个,补一个。 到我这一辈,三族以內加起来不足五个男丁。 若不是我爹阵亡的消息传到京城,我都还在京城押著当质子呢! 我秦家军几十万將士,说打就打,说退就退。 死的白死,活得有罪。” “本以为你跟京城中那群人不一样!所以我爹才把秦家军託付给你。 你呢?嗯?为了个女人,朝令夕改?!” “说完了吗?”季宴时面色淡淡的,语气不温不火同样淡淡的,“说完了记住我说的话並且一字不落的做到!” “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要不然我寧愿重新召集十万秦家军打上京城。” “去吧!”季宴时让开门口,“你秦家百年忠君爱国,正差你这一盆脏水泼上去,好让人连根端了,顺带把祖宗八代刨出来鞭尸。” “你是不是紈絝子弟扮久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若是不记得,可以去问问你爹。” “你记住,秦家军不是你秦家的,也不是皇家的,是大乾的,守边关守的是我大乾百姓不是哪个姓氏!” “你记好了!你秦家既然投靠本王就得信本王,这一次本王不与你计较,再有下一次敢质疑本王的命令,本王就杀了你!” “你虽自幼在京城长大,但也是秦老夫人亲自教养。秦老夫人出身將门,本王不信她没教过你,令行禁止。 本王若是轻易为女色迷惑之人,秦老將军如何敢將三十万秦家军交於我手?” “可是……”秦征质疑的话,对上季宴时冷肃的脸又闭上,朝他拱手,“末將遵命。” 季宴时岂能听不出他的不情愿。 长睫垂下復又掀起,还是解释了一句,“不让他们进谷,是因为我有更好的安排。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布置。” 换以前,他绝对不会跟秦征解释这么多,眼下他状態不可控,隨时会失去神智,秦老將军重伤还未愈。 若秦征误会,衝动之下再闯出大祸,他二十年隱忍和数十万人的血汗都將付诸东流。 “让你听沈清棠的话是因为我要借她的手为一万將士铺路。” *** 沈清棠难得睡到自然醒。 她醒来时,沈屿之夫妇和崔晓云已经进了城。 沈清棠揉著略有些酸疼的脖颈,是最近太累了吗?怎么会睡这么沉? 明明最近几天一直在想沈清紫和秦征的事。 她有心事时睡眠会很浅。 然而事实是房间里只剩她一人。 季宴时和两个孩子都没在。 沈清棠转回头,倏地又扭过头去看门上的铃鐺线。 力道过大,差点晃到自己的脖子。 铃鐺线没有损毁的痕跡。 沈清棠低头看自己的手。 铃鐺线依然绕在手腕上。 她睡觉沉到这地步? 沈清棠狐疑地解下手中的线,有些愤愤。 人家抱著孩子一顿折腾加出门自己都不醒,要这铃鐺什么用? 可不是个安分的,醒了一定要嘰嘰喳喳的吵。 她都没听见。 沈清棠把铃鐺线拆了下来,想著等进城再买略大一点儿的铃鐺换上。 见天色不早,匆匆吃了点儿东西进城。 今日她还得见一波重要的客人。 没等出谷,就看见躲了她几日的秦征冒了出来。 “沈姑娘,早啊!要进城吗?真巧,我也是,咱们一起?” 沈清棠想也不想就拒绝:“不顺路。” 她今日有事,不想跟他耍嘴皮子。 秦征:“……” 能不能找个合理点儿的藉口。 进城还有其他路吗? 秦征厚著脸皮跟上,“顺路顺路。我就想去书局拜访下咱哥。上次聊天聊的有些激动,说了些口不择言的话。 我想著买点礼物去跟咱哥赔个不是,要不,你帮著参谋参谋?” “那是我哥不是你哥!”沈清棠强调。 “都一样都一样。我打小就想要个哥哥。沈兄跟我颇有缘分,我愿意敬他为异姓兄长。” 沈清棠:“……” 我听你在这里扯! 睡饱的沈清棠难得心情好,实在不想搭理秦征。 由著他在耳边叨叨。 沈清棠不在乎,有人不接受。 秦征被季宴时掀下马车。 如今他们鸟枪换炮,进出谷都是赶车。 车马自然是秦征的。 秦征也想起来这点儿,一边追车一边骂季宴时是白眼狼,坐他的车还扔他的人。 秦征轻功也不赖,几个起落就追上车。 沈清棠不想让他坏了心情,主动开口:“秦征,你们家应该算是大户人家吧?” 第290章 下次吹牛別吹这么大 “啊?”秦征莫名其妙,以为沈清棠要套话,谦虚道:“还行,也没特別大户。” 家里就几十万人。 沈清棠略同情地看著秦征,“谷里都是穷人,你也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秦征:“…??” 什么玩意? 怎么个意思? 见秦征一脸茫然,沈清棠只好把话说的再直白点儿,“下次吹牛別吹这么大!裁缝的事,我会想办法,你还是別管了!” 秦征更茫然了,“为什么?怎么了?” 他怎么就成“吹牛”、“打肿脸装胖子”了呢? 还有跟裁缝有什么关係? 沈清棠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她想著点到为止,给秦征留点面子。 秦征却不干,追著沈清棠问:“你说清楚!我怎么就吹牛了?” 声音又大又急,惹得季宴时又揍他。 秦征当然会还手,但是打不过,几招就被逼得跳下车,跟著马车跑。 拉车的马不是秦征的马,就是很普通的马。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车也不是厢车,就是普通的板车,敞篷,能拉货也能拉人。 马车速度並不算快,秦征连轻功都不用,小跑就能轻轻鬆鬆追在车边。 执拗的非要沈清棠给他个解释。 沈清棠忍无可忍,“我的意思是,你弄个假裁缝没有意思还误事。那个裁缝三天才做了一套衣服不说,你知道那衣服做成什么样吗?” 就是她现在上手,也比那个裁缝做的好。 “我问过了,他根本不是你家的家僕,只是你半路收留的难民。 他也不是裁缝,只是之前在裁缝家里帮过两天忙,只会裁布不会缝製。 赵煜穿了他缝製的短衣,当天就开线被谷里其他人笑到今日还没完。 我也问过你其他的家僕,他们都是你半路捡的。 谷里大多数人都只是普通老百姓,你用不著这样。 什么皇家御厨、御医都是假的。 说你吹牛,说错了吗? 当然,你是也算是个心善之人。浪费我一块布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就是因为知晓这些“家僕”的真实来歷,沈清柯才会进城不再坚持轰走秦征他们。 秦征:“……” 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跳上车,坐在车尾,长腿曲起踩在边缘。 良久,还是忍不住愤愤开口:“其实,我家真是大户人家。” 沈清棠:“……” 男人啊!都死要面子活受罪。 嘴比鸭子还硬。 铁证如山还不肯认。 *** 沈清棠见的也不算是客人。 是二伯的几个姨娘。 沈清棠让孙姨娘带话后,她们都表示受皮肉之苦也没关係,只要能像孙姨娘这样独立过日子,打不死她们,她们就能忍。 但是因为文姨娘是典妻,相对而言不自由,一直到今日,才得空出来。 今日是她僱主家夫人的父亲过寿,一家人都去了岳家。 “一家人”里自然不包括她这个典妻。 她才能偷偷溜出来。 早上二楼没什么客人,沈清棠把姨娘们都请上二楼。 二伯家总共有四个姨娘,除了典妻文姨娘、奶娘月姨娘还有姨娘和娇姨娘。 、娇两位姨娘一个在別人家当厨娘,一个在附近饭馆里给人打杂。 文姨娘迫不及待地催沈清棠,“棠姑娘,你真有法子让我们离开沈家吗?” 说完觉得这话不对,多解释了句,“我是说沈峴之家。” 沈清棠点头,“嗯,不算什么好法子,我也只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能不能行还得你们自己拿主意。” 文姨娘她们像几个等著先生布置功课的小学童,纷纷点头,一脸期待。 “二伯家现在的情况你们应当都很清楚吧?是不是家里没什么钱了?” 月姨娘点头,“对。你二伯之前在京城时开了几家私铺掛在亲戚名下。前几个月都是靠著那几个私铺寄来的钱財瀟洒度日。 可那些铺子最大的生意来源就是沈家,沈家倒了那些铺子里的生意自然会不好。 况且人心隔肚皮。那些掌柜的见沈家倒台,便起了把铺子据为己有的念头。 反正,不管如何,给你二伯寄过来的钱越来越少。” 姨娘点头补充,“对。自打今年初开始,京城每次只来信不来钱。来一次信你二伯发一次火,还得跟你二伯娘打一次架。每到这一天就是我们最倒霉的一天。” 拿那些掌柜无法的二伯和二伯母就把怒火撒到她们身上,非打即骂。 娇姨娘冷哼,“前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税课局的人押回家。家里仅有的银钱都被没收。 逼著我白日在饭馆打杂,晚上还得秀帕子、团扇面,好让你二伯母拿去卖。 我做梦都想离开!” 沈清棠:“……” 有一丟丟的心虚,“好像跟我们家有关。他来我们家打秋风被连累的。” 娇姨娘恍然,“我说那两天一直骂三老爷三夫人和你呢!” 文姨娘拉著沈清棠的手,“棠姑娘,我的事你清楚,我就不废话了。你若是帮了我们,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会报答的!” 沈清棠摇头,“你们先別把事情想的太好。我说了我出的是餿主意。 我二伯一家现在缺钱缺的厉害,你们打工拿回去的钱恐怕都不够交房租吧?” 房租不止是一个月二百文,还有拉拉杂杂的税。 加起来一个月得一两银子。 初到北川时,沈清棠不知道租房还纳税,误以为租房挺便宜的。 租了铺子之后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 几个姨娘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月姨娘先开口:“以前我拿回家的还多一点儿。现在僱主代交税,每个月到手也就五百多文,还不算我的喝水税、人头税什么的。” 娇姨娘在家时间长,比她们更清楚二伯家的情况,“我们三个人的工钱也就刚刚够房租。文姨娘一典就是三年,人家主家一次性付的钱。 那些钱早就光了。过年时,一大家子吃喝嚼用得可不少。 要不然也不会逼得你二伯上街摆摊卖香皂。” 文姨娘问沈清棠,“棠姑娘,你怎么还把香皂配方给你二伯?” 第291章 损招 “配方不是给我二伯的。”沈清棠解释,“是我卖给他的。因为我大伯那儿有一份,我不想二伯日后没完没了的来我家找事。”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若二伯知道大伯要了香皂配方,定然没完没了的来家里闹。 哭喊著“都是一样的兄弟,凭什么你给老大不给我?”、“是不是看不起我?还是不拿我当兄弟?”之类的话。 会惹得沈屿之为难,李素问生气。 不若直接卖给他,换个好。 而且二伯做香皂生意还能给王员外增加点竞爭压力,省的他垄断市场。 只是,沈清棠觉得自己似乎高看了二伯,他做生意挺一般?! “你快说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姨娘催促。 文姨娘轻嘆,对沈清棠道:“別怪姨娘一直催你。我们三个里就她有个女儿,等秋天就及笄了。 她怕你二伯会像你大伯一样,为了钱把她女儿嫁给那些有钱有权的老头子。” “我现在也当了娘亲,知道你们的感受。但是,我这主意真不算是好主意。”沈清棠知道她们著急,也不卖关子。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我二伯如今都穷到自己上街卖香皂来维持营生,哪还能养得起你们? 若是你们都罢工了,就在家等吃等喝会怎样?他还会留你们在身边吃白饭吗?” 文姨娘、月姨娘、姨娘和娇姨娘互相对视一眼,俱是一脸茫然。 “怕是会打死我们吧?”月姨娘吶吶道。 “你们只是挨一顿打,我怕是得吃官司。”文姨娘摇头,“我可是签了三年契的典妻。若这时候反悔,主家必然要告官的。” 姨娘也有点失望,“你的主意就是让我们不去上工?那我们自己也会挨饿!说不得连累的孩子也会挨打挨饿。” 四个人明显都觉得沈清棠出的是餿主意。 而且是没用的餿主意。 沈清棠笑了笑,起身从厨房后的楼梯下楼。 不一会儿崔晓云和她一起上来。 两个人手里都抱著几匹布。 崔晓云放下布朝姨娘们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下楼了。 沈清棠又从袖袋里拿出一张摺叠成小方块的纸放在桌上,“这张纸上是一些人量身的尺寸。这些布就是给纸上这些人做衣服的。 我知道姨娘们绣工都不错,做几套样式简单的男装不在话下。 每做一套衣服我给你们五十文手工费。放心,不用你们交税。” “总共差不多有一百套衣服,你们每个人能分一两多银子,虽然不多,但是能保你们一段时间饿不死。只是,请务必別让二伯知道。” 这样才能有对抗她二伯的底气。 也能给沈清棠解决一桩麻烦事。 对沈清棠来说,是一举两得。 对姨娘们来说,有了额外收入。 手里有钱,腰杆才能硬气。 四个人再次对望一眼,比方才有明显动摇。 “我二伯手中无银钱,指著搜刮你们来维持生活。倘若你们装病或者找其他藉口罢工,他会生气会怒但是不会下死手。 你们也可以试试撒泼耍赖。他当初求娶你们,应当许诺过让你们过好日子。如今他食言在先,多少有点內疚。你们要利用他的內疚谈条件。 他的內疚了了,要珍惜用。” “若你们能忍疼,坚持不干活,大概会有两种可能。 一是我二伯和二伯娘嫌弃养你们费钱,放你们离开。” “二是用子女胁迫你们,或者真要打死你们。” “若是用子女胁迫,你们可以以死相逼,跟二伯谈条件。 比如说,只要你们交够多少两银子他就得出具跟你们断绝关係的文书。 不管五两还是十两,总归有个奔头不是? 好过日子一眼望不到头,还得提心弔胆怕他卖儿卖女。” “棠姑娘,你这倒是个法子。可是……”月姨娘皱眉,“你二伯那人做惯生意,很是贪心,五两不够,最起码也得十两银子。 可这世道想赚十两银子何其艰难?” 沈清棠也考虑到这一点,早想好对策:“那你们就跟我二伯谈分期还款。分期还款的意思是跟他约定好,每个月还他多少,直到还清为止。” 姨娘不懂,“那这和我们现在有什么区別,赚来的钱还是交给他。” 娇姨娘更是苦笑感慨:“以前总还看不见勾栏院里的姑娘。如今不还是得赎自己的身?和她们又有何不同?” “还是不一样的。”文姨娘回娇姨娘,“她们是伺候许多男人,咱们就伺候沈峴之一个。” “有区別。”月姨娘回答姨娘,她第一个明白沈清棠的意思,“或者之后一段时日咱们和眼下差不多,赚来的钱大部分都要给沈峴之。也许未来十年、二十年都要过这种给他打工的日子。 可是像棠姑娘说的,咱们有盼头。 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终归能还完。还完了咱们就是自由身。 哪怕还不完,离开现在的地方,也好过每日提心弔胆。” 沈清棠见她们还是有点悲观,开解:“咱们说的都是最坏的情况。那也有好的可能。 比如我二伯良心发现或者说念在你们多年的感情上,打不服你们直接妥协呢? 实在不行,你们远远跑了就是。 其实你们的卖身契现在已经不在二伯娘手里了对不对? 就算她心眼多,提前把卖身契交给娘家人保管。 天高皇帝远,二伯娘的娘家人会千里迢迢把你们的卖身契送到这里来跟你们打官司? 恐怕她娘家人现在都恨不得跟她撇清关係吧?” 四个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齐齐点头,认同沈清棠的说法。 娇姨娘眼里渐渐有了光,“棠姑娘说的对,夫人几次给娘家去信。 只头一次时,娘家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后来別说银子,连信都没回。 不过这一百两银子,夫人也是瞒著你二伯偷偷收著的。” 她也是无意间听到的。 “那更好!若是二伯娘为难你们,你们就拿她藏私房钱这事威胁她。或者再缺德一点儿,把她私藏的银子拿到手,来换自由。” 四位姨娘比刚才又积极了许多,纷纷点头。显然把沈清棠的话听了进去,觉得沈清棠这计策不错。 只文姨娘还愁眉苦脸,“她们都好说,我怎么办?” 第292章 酸奶 “文姨娘,你的事確实要更麻烦一些,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豁的出去。 你看,你们签的是典妻书。那你是妻吗? 流放名单上也只是沈峴之与其妻王氏,可没写你们也是妻。 如果我没记错,大概只有月姨娘和姨娘是良妾,而你们……” 都是贱妾。 这两个字沈清棠说不出口,“抱歉,我没有詆毁两位姨娘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们当初从京城跟著流放至此,除了圣旨下的突然,来不及反应过来便已经上路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们习惯了忠诚。 信奉的一女不侍二夫,嫁鸡隨鸡嫁狗隨狗。 觉得我二伯是你们的天,天塌了你们就完了。” “如今来北川已经半年有余,你们还觉得离了我二伯不能活吗?名声受损不能活吗?除了依附我二伯不能活吗?” 四个姨娘齐齐沉默。 沈清棠说的这些,她们以前从来没想过。 良久,文姨娘第一个表態:“棠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虽不是良妾,但好在也没卖身契在夫人手里。若我铁了心不跟你二伯,他还真拿我没办法。” 三媒六娉娶的是妻。 其余妾一顶小轿进府,说没名没分都不为过。 文姨娘若铁了心离开二伯,二伯告她都拿不出证据。 他不可能再回京要证据。 至於典妻毁约。 二伯典的是妻。 主家去告,也该是二伯娘去当这典妻。 在京城时,被其他男人多看一眼都像贞节不保一样。 可在北川,她们天天外出打工,做著以前在府里时奴僕乾的杂活。 那些曾经容不得半点玷污的名声要来何用?! *** 送走姨娘后,沈清棠正在二楼厨房钻研新的甜点。 “清棠,清棠!” 沈清棠闻声从后厨往前厅探头。 王如意背著一个大竹筐弯腰驼背,极其吃力的走进来。 看的出来,她背的竹筐很重。 沈清棠忙洗净手从厨房出来,“你背了些什么来?这么重你怎么不让家里的小廝帮你?” “让了。他们拿到门口的。我只是背著爬了个楼梯。”王如意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竹筐,喘得跟刚跑完五公里似的。 “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让他们送上来?” “咱们这里不是堂客茶话会?当然不能让男的进来。” 沈清棠:“……” 哭笑不得,“就送点东西还是可以来的。” 上学时,还女生公寓男生止步呢! 每逢开学和放假,一样允许男生入內帮忙。 说话间,沈清棠到了王如意跟前, 看清楚她背的是一大筐硝石。 沈清棠伸手把王如意拉起来,给她拍了下身上的土,“你说你在北川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干这种粗活不怕掉身价?” “我的身价都是我爹的给的。不管是下面等著小廝和丫鬟,他们主子都不是我。 只有在你这里,我才是王如意。才能开开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沈清棠微怔,错愕看向王如意。 都说皇家孩子无天真。 没想到一向嘻嘻哈哈的王如意也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咦?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我能尝尝吗?”王如意吸著鼻子往厨房走。 “做好了让你头一个品尝!”沈清棠笑了笑, 人活一世,谁还没点儿保护色?! 也许天真和活泼就是王如意的保护色。 她日常娇憨信任沈清棠曾经数次行贿的丫鬟,或者也只是表象。 沈清棠想尝试做点儿酸奶。 古代叫酸酪。 酸奶歷史其实挺悠久,最起码沈清棠在大乾当不了酸奶发明人。 不过现在的酸奶比较原始,效率也低。 製作方式十分简单粗暴,把生牛乳或者羊乳煮开后,放置在一旁,任其自然发酵。 等牛奶久放后,表面形成一层黄色的薄膜。 这时候牛奶就酸甜可口。 现在天气渐渐暖和,沈清棠也煮开了一小锅牛奶,让它发酵。 不过她要的不是牛奶,而是上头那一层黄色的膜。 这层膜其实就是乳酸菌发酵的结果。 沈清棠昨日回谷前,把提取到的乳酸菌和新煮开后晾凉的牛奶搅拌在一起,放在碗中,盖上盖子,然后隔水保温。 牛奶外层的水需要保持三十七八度。 古代没有恆温容器,只得频繁换水。 代为照顾牛奶的沈清柯是顶著两个黑眼圈走的。 沈清柯怕影响沈清棠研製新甜品,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熬了一整晚给她看著水温。 托二哥的福,沈清棠的酸奶发酵还是比较成功。 不过原生態的酸奶,又酸又涩根本不好吃。 沈清棠尝试著加入蜂蜜、白、或者桂酱之类的调味。 几经尝试,终於做出酸甜可口的酸奶。 王如意特別给面子的吃一大碗。 她还想吃却被沈清棠制止了,“少吃些。我不確定我做的东西是不是安全的。我怕你吃多了晚上拉肚子。” 益生菌这东西,用好了调理肠胃。 用不好是要拉肚子的。 其实沈清棠做酸奶是为了和果果。 小傢伙们最近便便有些不太好。 李素问说正常。 她的说法有点瘮人,说小孩从两三个月开始长肠子,肠子越来越长,一直到半岁左右才能长好,这期间孩子慢慢的便便次数会越来越少。 逐渐变成一日两次或者三次。 不像刚出生那段时间,一个时辰就要便便一次。 沈清棠半信半疑,想著再观察一段时间。 最近和果果有时候好几天都不便便。 每次便便时,小手握成拳,小脸用力过度憋得通红。 沈清棠有点不放心,想弄点益生菌给他们两个调理肠胃。 孙五爷也给果果和把过脉,嘱咐沈清棠注意著点儿和果果的排便是否健康。 还说天乾物燥,让沈清棠多给两小只喝水。 向春雨给的解释比李素问稍微好一点儿。“我师父告诉我,婴儿两三个月到四五个月之间,会出现攒肚现象。 第293章 製冰块 攒肚期间宝宝会经常出现排便不规律的情况。 有的宝宝三五天就好,有的宝宝能攒到十天左右,最长的能到半月才便便一回。 沈清棠作为母亲在两个宝宝攒肚期间难免著急上火。 但,著急没用。 向春雨也说让沈清棠注意多观察宝宝吃东西、睡眠的情况。 如果宝宝吃饭正常、睡眠正常,没有明显哭闹、肚子胀,便便形態正常那就没生病。 沈清棠觉得向春雨的师父是穿越客,说的应当是现代理论更可信一点儿。 她做酸奶也只是一个老母亲手足无措的尝试。 当然,餵给宝宝的东西要慎之又慎,还得先让大人当小白鼠。 王如意是第一只小白鼠。 季宴时是第二只小白鼠。 秦征是第三只小白鼠。 秦征很莫名其妙,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一样,不再跟沈清棠唱反调不说,还变成了她的第二个跟班。 沈清棠到哪儿,季宴时就到哪儿。 如今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不对,是五人行,还有两个小傢伙。 要不是还有这两个小傢伙,沈清棠都有种自己是古偶剧中正在被男主和男二爭夺的女主的错觉。 可惜错觉就是错觉。 这俩人,一个傻,一个疯。 没一个靠谱,都非良配。 尤其是秦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清棠怀疑他跟自己一样,跟著季宴时是等著他清醒。 沈清棠自己做了第四只小白鼠,吃完酸奶后,紧接著开始製冰。 硝石製冰很简单,第一步就是把硝石放进水桶、水盆或者大缸里。 然后加水。 在现代,能买到的都是化学製品,纯度比较高,跟水的比例比较好掌握。 古代不一样,硝石纯度、天气温度都会影响比例,得一点点尝试。 沈清棠戴上手套,抓了块硝石放进盆里,开始加水。 一边加一边搅拌。 需要加到硝石全部溶解。 硝石溶解时水温升高,水盆还会变热。 沈清棠把好奇的秦征赶到一边儿,“你別靠太近。小心烫伤!” 待到水中硝石完全溶解,就停止加水。 升温散热只是暂时,很快硝石水就会吸热降温。 待到水温略降,趁机准备另外一个差不多大的木盆,上面铺好笼布固定,把硝石溶液缓缓倒入,过滤掉杂质。 秦征好奇,“你这是做什么?又做吃的?” 沈清棠笑眯眯回他:“不。向姐给了我个配方。她说谷中如今男子数量太多,定然有那不怀好意的想靠近我。便教了我一个製毒配方,说制出来的毒无色无味,给男子吃了就会让他……” 沈清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对著年轻男子也说不出过分的荤话,只眼睛往秦征腰带下三寸的位置落了落。 秦征不由脑补了些不好的画面,往后退一步,咕噥道:“最毒妇人心。” 若是沈清棠提別人,秦征定然怀疑,向春雨? 呵!她乾的出来。 秦征远远退到一边儿,专心吃酸奶也不敢再叨叨的打扰沈清棠。 沈清棠又找了个小点儿的盆,装上乾净的水放置在木盆中。 小盆也是木盆,密封性很好,不会进硝石水,也不会沉入盆底。 下一步就是见证奇蹟的时刻。 等著硝石水不断降温,直至结冰。 理论上来说,硝石溶液可以降至零下一二十度。 小盆中的水就会被冻上,冰块就制好了。 但理论和现实有区別。 现实需要根据室温、容器等来调整硝石浓度,才能製成冰。 否则很大概率会失败。 接下来要做的是等待。 等对无聊的人来说是痛苦,对沈清棠来说只是到了做另外一件事的时间。 她想做一点儿外卖的交通工具。 沈清棠跟沈清柯反覆实验过。 以他们这点儿能耐,想做自行车实在不现实。 北川路面並不平整,木轮的自行车骑起来很费劲,哪怕裹上牛皮塞入也还差链条。 链条是自行车的灵魂。 由一个个的小链片和小细轴做成。链片还好说,大不了高价请铁匠打一堆。 可古代没有车床,实在很难做出那么细小的连接轴。 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链条难题之前,沈清棠只能退而求其次。 再退而求其次 她做了滑板车。 姑且叫滑板车。 灵感来自於过年期间出行用的爬犁。 那会儿城內有的地方冰化透了,爬犁拖不动,便在爬犁下方加了一排小轮子。 这样在平地里走就快多了。 当然滑板车也需要平整的路面,坑坑洼洼也不好用,选对路的话比走路还是要快不少。 就算不能滑,拉著也比背竹筐走路轻快。 沈清棠找的都是小乞儿,年龄小,背上竹筐会减慢速度。 滑板车的造型当然是借鑑现代滑板,但是更大 第一辆滑板车做成,沈清棠试了下,还行。 速度和灵敏度自然不如现代滑板车。 秦征觉看沈清棠玩,觉得有意思,自己溜了几圈。 大概他会武功的关係,平衡感好,很快就上手。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看秦征的目光友善了几分。 秦征倏地从滑板车上跳下来,指著沈清棠警告,“你別冲我笑的这么阴险!一看就不安好心。小爷我还是清白的!” 说著,还拢了拢衣襟。 沈清棠:“……” 送他一对白眼。 “我只是看你滑板玩的好,想让你教教小朋友们。” “嗯?” 秦征不解:“哪来的小朋友?” 一炷香后。 沈记果蔬生鲜超市前站了两列小乞丐。 沈清棠说会带薪培训。 来学习滑板车的,一个时辰两文钱。 亮子和小天顿时格外配合,招回了部分在外行討的小乞儿过来参加培训。 一个人两文不多,十个人就二十文。二十个人四十文。 如今世道不好,要赚四十文钱不容易。 秦征没想到让他教小乞丐们,无语半晌。 不过秦征没说什么。 秦家人带兵是好手,小孩子可塑性强。 短短半个时辰,就练的似模似样。 一个时辰到,沈清棠喊了停,把钱给了亮子。 “明日.你们再来,我今晚再想办法多做些滑板车,爭取每人一辆。 另外我还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第294章 带薪培训 亮子当著沈清棠的面数了一遍铜板。 整整五十文。 换了粮食足够他们吃一顿饱饭。 亮子点点头,“只要我能做到。” “我希望你们能想个办法进行远程联繫。比如说吹口哨。如果你这里吹哨,二十米之外的人听见再学你吹给下一个人。 我希望一盏茶的时间消息能从北川內城最远的地方传到铺子里来。” “什么意思?”亮子有点没听懂。 “就是比如说,上次咱们提的李家,他家是不是离铺子最远?” 亮子记得这事,点头,“对。” “如果说李家人想要买一份雪媚娘和一杯奶茶。在他门口的小乞丐就算接力跑回来是不是也得两刻钟?等我再做好送回去,恐怕半个时辰都不够。 如果你们能用口哨、或者其他声音传递消息,就能比人跑要快,说不定一盏茶的工夫我就能收到顾客的需求,这样只需要费送达的两刻钟。” 亮子听懂了,皱起眉,“我们会吹口哨的人不多。就算是吹,也不能完整表达人家要什么。如果买家点的东西就一样还好,点的东西多了,我们也吹不过来啊!” “所以我才跟你商量,想看看有什么合適的办法?而且口哨的传播范围有限,最好能有穿透力的声音,比如锣鼓这种。” 亮子想了会儿摇头,“敲锣我们会。用锣传信我们不会。” 沈清棠也不失望,“那你们回去再想想,我回去也再想想。” 沈清棠和亮子聊天时,秦征就在旁边,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待到亮子离开后,秦征兴致勃勃地凑近沈清棠,“咱俩商量个事。你让我的人进谷,我帮你训练这群小乞丐如何?不光教他们玩什么滑板车,连你们传递消息的事我也能搞定。” 沈清棠本不想搭理他,忽然想起,秦征是將军。 领兵打仗,两军对战,传递消息自有一套办法。 顿时有些心动。 至於万人进谷的事。 不行! 这个条件她想跟秦征换別的。 外卖是小事,王员外和县令夫人才是她的大事。 纵使心中动摇,沈清棠面上不显,还一脸愤愤:“你不是跟我说山谷不是我们的,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那何必来问我?” 秦征:“……” 你当我想吗? 我上头不是还有个王爷? 我家王爷还在这儿给你看孩子呢! 他幽怨地往季宴时的方向看了一眼,赔笑:“那不是跟咱哥拌嘴话赶话到这了?凡事还是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纵使山谷没有归属,你们先发现的自然归你们。 你看,说归说,你不点头我的人不是还没进谷?” 主要还在路上。 沈清棠也不是真生气。 她在谷里挨个套话,没套出季宴时的来歷,但是让她確定一件事。 不管季宴时等人是不是反贼,但一定不是奸细,也不是坏人。 先不说孙五爷、季十七等人已经相处过一段时间。 对彼此都有基本的了解 就是秦征也不是坏人。 因为没有坏人会一路捡流民。 不管是假裁缝孙伯还是其他人,都是家破人亡,四处流浪的可怜人。 秦徵收留了他们。 让他们当僕人也是因为这些人和郑老伯一样,受了別人的恩,不回报就不踏实。 秦征一路庇护他们直至进谷。 若秦征他们是坏人,可以直接灭了沈清棠以及沈家人的口。 想清楚这一点,沈清棠的心才重新落到肚子里。 时也命也运也。 大概是跟他们有缘吧?! 只是这事,沈清棠还没想好怎么说服家里人,尤其是沈清柯。 沈清柯原本就想走仕途,政治敏.感度高,怕他坚决反对。 沈清棠点点头,“你们的人进谷的事,容我再想两天。教小孩子们传递信息的条件,能不能换一个?” 秦征眸光微闪。 万人进谷有戏?! “换什么?” “我帮你隱瞒你弄虚作假的事,如何?” 秦征跳脚,“谁弄虚作假了?我是真……你甭管他们以前干什么的,你就说他们现在是不是我的家僕?” “是就是,急赤白脸干什么?你那裁缝是贗品你得承认吧?谷中几十人上百套衣服是我重新找人做的。这个人情你是不是该还我?还有做衣服的银子。” 秦征:“……” 不是她求他办事? 怎么聊了几句,他还欠上钱和人情了? 难怪季宴时朝令夕改。 沈清棠绝对是妲己转世,红顏祸水。 腹誹半天,秦征愤愤开口:“多少银子?” “一百两?” 秦征:“……” 他摸摸自己的脸,问沈清棠,“我脸上写著『我很有钱,快来骗我!』的字样吗?” 沈清棠忍俊不禁,心虚改口:“五十两!不能再少。” 秦征这才点头。 “对了。”沈清棠问秦征,“我买的那块云锦,你收在哪儿?我怎么没见?” 她收回布料时没看见给季宴时的云锦。 “啊?”秦征下意识看了季宴时一眼,“我回去给你找找。” 怕沈清棠再追问换了话题,“你刚才做的东西好了没?” 沈清棠回二楼,冰块成功做好。 她把小盆取了下来,盆里是乾净的冰块。 结冰的硝石水,最上层会凝结一层白霜。 白霜相当於提纯的硝石,可以收集起来再溶解到水里,再製冰。 能循环使用。 沈清棠刮下白霜又做了第二次冰。 洗净手敲碎一部分做好的冰块拌在酸奶里,加上一些坚果尝了尝。 嘖! 好吃。 沈清棠做了些酸奶碗端到院里。 季宴时、秦征一人一碗。 秦征感慨,“难怪季宴时喜欢跟著你。天天有好吃的。” 沈清棠:“……” *** 四月十七,果果四个月整。 明日沈清棠要在王如意某个院子里大宴宾客。 本来王如意提议去城郊庄子上。 沈清棠觉得庄子离县城有点远,来迴路上耽搁时间长,且不安全。 如今北川百姓生活艰难,流民增加。 犯罪率飆升。 但凡这些贵妇、千金们在路上出点什么问题,沈清棠都负责不起。 城內相对来说安全一些。 王如意的院子不算很大,是一栋二进院,环境倒是不错。 第295章 腹黑小果果 提前三天,沈清棠就带著人过来布置。 她能带来的当然都是谷中人,还有沈清紫。 沈清紫按照沈清棠说的,半推半就来当她新铺子的掌柜。 新铺子下个月初六就能营业。 古代家具没什么甲醛,硬装软装完事就能择日开业。 今日举行的新老客户答谢会也是为了宣传新店。 古代贵妇千金们,说见识广,见识也广。她们有钱,京城流行的吃的用的玩的她们也能很快跟风。 说见识不广,也不广。 天天困在那一方宅院里,抬头低头就是头顶四方天脚下三尺地。 惦记的无非是男女那点儿事以及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管理权。 沈清棠来布置,除了观赏性的草之外,更多的是布置一些娱乐设施。 比如跳皮筋用的皮筋、扔玩的小沙包,玻璃弹珠、套圈阵地、跳跳床、泳池、扑克牌、麻將、密室逃脱、剧本杀等等。 还有垒砌了户外烤箱、烧烤炉等。 前院游玩,后院用餐。 后院做了超大的遮阳伞,摆了两列长条桌用来放餐食。 角落里还放了些豆袋供富婆们中场休息。 豆袋是最简易的造型,大大的四方块里塞些碎以及软软的稻壳、粟米壳等。 张罗这些事並不容易。 哪怕沈清棠只是指挥別人干活,都累到嗓子哑。 会员答谢会前一晚,沈清棠留宿在铺子后院。 她在季宴时自然也在。 吃过饭碗,兄妹俩坐在院子里聊天。 沈清棠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垫子,摆了些容易抓握的小玩具,让果果和自行玩。 兄妹俩没有沈清棠想像的那么和睦。 別看只有四个月大,两小只已经会打架。 若是相中同一个玩具,谁也不让谁。 好在两个孩子性格迥异。 强势,会用力把玩具往自己的方向抢。 果果性格高冷,被抢了也不会哭。 他还有点蔫坏,故意用力跟爭,等使出吃奶的劲儿夺,他再轻飘飘鬆手。 晃一下。 沈清棠有亲妈滤镜,觉得这事可能是偶然。 才四个月的小宝宝,怎么会这么有心机? 沈清柯也看见了,轻哼一声,指著果果道,“这小子长大了不是个善茬!” 还因祸得福,快果果一步学会了翻身。 抢玩具时,果果一鬆手,难免会因反作用力往后倒。 小丫头借著这道力,她成功反转了身子,从躺著变成趴著。 沈清棠看见翻身成功的瞬间,季宴时勾了下唇。 沈清柯虚点,“这小丫头真像你!你小时候就这么霸道。只是懂事了以后反而只会退让。来北川后,才又像小时候一些。” “大概因为,北川和京城不一样吧?在京城爭抢容易死,在北川不爭不抢也容易死。” 沈清柯:“……” “什么死不死的,別说不吉利的话!” 沈清棠想了想,还是问沈清柯,“二哥,你为什么非得执著把秦征他们轰出去?你明知道他们不是坏人。” 沈清柯还不知道一万人要进谷的事就执意把秦征他们轰出去,沈清棠觉得他肯定有其他考量。 沈清柯默了瞬,才开口:“他们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清棠,咱们如今只是北川普通的百姓,跟不属於自己圈子的人打交道容易丧命。” “什么意思?”沈清棠错愕地看著沈清柯,“你知道他们的来歷。” 沈清柯摇头,“猜到一些。赵煜他们明显是行伍出身。你別看秦征整天没个正形,他生气时也是一身铁血之气。 他们是真上战场杀过人的。 据我所知,北川所在的云州,姓秦的有一位很厉害的老將军。 秦老將军一家忠君爱国,秦家世代守护边疆,一直牢牢地把北蛮子拒在关外。 可是……” 沈清柯闭了闭眼,轻嘆一声,“咱们流放经过云州时,我听见官差说秦老將军突发恶疾死在军营里。 不止是他,还有秦家其他將领,据说都死在跟北蛮子的一场战役里。 他留京为质的幼子被放回来重新接管秦家军。 我在书局这些日子,打听过秦家军的事。说秦小將军在京城被养废了,根本不会打仗,所以打一场败一场。 某次战场上,被敌人所伤,伤势很重。 自此再没人见过他。” 沈清棠垂眸沉思片刻,“你怀疑秦征是秦小將军,怕他连累咱们?” 沈清柯摇头,“不,我怀疑季宴时是秦小將军。” 沈清棠:“???” “啊?季宴时是秦小將军?” 沈清棠摇头,“不能吧?他姓季不姓秦啊!” 季宴时话虽少,却不说谎。 “他什么都不记得,只是记得这个名字。季宴时这个名字也许只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的名字,不一定是他的名字。 你看谷中的人,包括秦征都对他藏不住的恭敬。 他不是將军谁是?” 沈清棠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答案,或者说直觉不是季宴时说的这样,反驳:“我问过向姐,向姐叫秦征小將军。为什么他不能是將军?” “就秦征那德行,像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將军?你看他细皮嫩肉,哪里像经常风吹日晒?一身浮躁哪像带兵的將领? 倒是季宴时……” 沈清柯下巴微点,示意背手站立在垫子前的季宴时,“別看他如今傻乎乎的。他谈吐、行为举止处处矜贵,做事果决,有大將之风。 而且,就因为他出事,谷里才来这么多人。 若我所猜不错……”沈清柯指了指天,“那位,想要秦家灭门,自然不会留秦小將军的命。 你刚捡回他时,他受了重伤不是吗?” 沈清棠不自觉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沈清柯分析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她挑不出毛病。 只是直觉不对。 可能先入为主? 说不定沈清柯猜的是对的。 沈清棠追问:“就算季宴时是秦小將军。你说秦老將军是好人,秦家军守护边疆多年。那你还轰他们走?” 第296章 会员答谢会 沈清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语气有些无奈,“我敬重秦老將军。如果只有我一人,我愿意拼死保护他。可是,谷中有你,有爹娘,有我这俩小外甥。还有无辜的郑老伯一家。 若是我猜测为真,朝廷的人马一定在追杀他们的路上。 万一让他们追到谷里来,咱们都得陪葬。 我不怕死,但是我不能让你们被连累。” 沈清棠有些感动,也有些意外,“二哥,我以为你是討厌秦征和季宴时的。尤其是季宴时,他老扔你。没想到你愿意以死相护。” 沈清柯:“……” 没好气地瞪了沈清棠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清棠咧嘴朝沈清柯露出十颗白牙。 沈清柯宠溺地跟著笑了笑,“他又没真伤我。若他真是秦小將军,我就原谅他。”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试探道:“二哥,假如……我打个比方,秦家军遭难,甭管是什么难,总之有一万兵马需要藏匿。 你愿意把咱们现在棲身的山谷让给他们吗?” “当然。”沈清柯想都不想就点头,“只要秦家军不谋反。” 沈清柯顿了顿,倏地眯起眼看著沈清棠,“好端端的,怎么打这么个比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清棠犹豫了下,否认:“我一个整天带孩子做生意的妇人能知道什么?” 沈清柯想也是。 自家妹妹又没读过兵书,纵使喜欢做做生意捣鼓些甜品,也不至於知道秦家军的动向。 秦家军动向这么容易泄露的话,早被人灭了。 沈清棠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二哥的態度她已经知道。 回头还得问问沈屿之和李素问的意思。 今儿跟二哥聊天,沈清棠突然意识到,她总是习惯以保护者的身份和心態去沈家人。 却没想过,自己要做的事是不是他们想要的。 就像沈清柯这么痛快的愿意接纳秦征的人进谷,而她却以为对他们好,不该让秦征的人进谷。 沈清柯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违背本意要轰走秦征他们。 沈屿之和李素问也许会有同样的想法,沈清棠想著这两天找机会跟爹娘谈谈。 另外,听完秦家军的事,沈清棠觉得再利用他们对付王员外可能不太现实。 对军人来说,她和王员外都是普通百姓。 怎么可能帮其中一个对付另外一个?!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王员外是必须要搬倒的。 该怎么办? *** 翌日,沈清棠起了个大早,到王如意的小院开门,做最后的布置迎接她的富婆们。 沈清棠不会赶马车,崔晓云赶车送他们过去顺带帮忙张罗下食材。 今日都是女眷,沈清棠不能让季宴时进门,又没断奶还不能让他带著孩子离太远。 思来想去就找秦征借了他的豪华房车,停在小院后巷。 这样沈清棠忙里偷閒时能从小院后门出去到马车上给两个小傢伙餵奶。 果果困的时候也能在车上睡觉。 马车很大还能捎带一部分物资过来。 美中不足的是,秦征也跟了过来。 拿人手短,借了他的马车总不好赶他。 不过,沈清棠连季宴时都指使,自然也不会放过秦征。 让他在王如意小院的胡同都插满了引路旗。 引路旗是学现代婚礼的,一些五彩旗帜,从各个路口一直延伸到小院。 无论富婆们的车、轿从哪个方向来都能顺著旗彩旗找到小院。 小院之前的牌匾被沈清棠用红绸布挡住。 红绸布上是季宴时写的几个大字:会员答谢会。 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沈记堂客茶话会。 秦征看见这条红幅时,一脸“沈清棠你暴殄天物”的表情,弄得沈清棠莫名其妙。 再次检查了一遍会场,確定没问题后,沈清棠把秦征轰去跟季宴时看孩子。 自己和崔晓云到后院布置餐点。 两列长条桌,一列摆放甜品和饮品。 饮品做了奶茶和果汁。 果汁以桃汁为主。 北川这个季节只要桃子和杏熟了,另外还有桑葚。 不过桑葚容易染色,容易弄脏千金小姐和贵妇们的衣裳以及妆容和手,沈清棠便没有准备。 桃汁虽然不是高科技,但也不是纯桃子挤压的汁水,沈清棠在磨的桃汁里兑了水、、一点牛奶调配而成。 只是这么兑出来的桃汁再好喝也很难让人提起兴致,有点发褐的顏色很不漂亮。 想要好看,秘诀在水里。 沈清棠把桃子皮洗乾净,放在锅里,加水煮开,放凉。 煮完桃子皮的水不但粉.嫩.嫩的,还有股桃子的香味, 加到磨出来的桃汁里,顏值拔高好几个档次。 桃汁和奶茶都用木桶装著。 木桶也是特製,仿照啤酒桶设计,在底部钻了孔,埋进竹管,周围用皮胶黏合,以免漏水。 做好密封测试后才装进去奶茶和桃汁。 竹管上做了一个小机关,上面有个拉环,提一下,就会流出果汁,放下来,就能重新封堵。 这个小机关还是周泽做的。 周泽也是季十七带来的人之一。 手很巧,善於做这些机关玩意。 他做木工才是一绝,跟他比,沈炎和沈清柯加起来都是弟弟。 他们盖房子自然少不了木工活,沈清棠才知道谷里有这么个能人。 当即找季十七商量,把人要走,去新铺子里帮忙。 季十七没意见,只说人不归他管,得找秦征。 秦征本来还想拿娇,沈清棠一听秦征说的算,正愁怎么开口才不让秦征拿捏,没想到周泽自觉地就来找她,表示愿意去店里帮忙。 沈清棠看见秦征憋得脸都青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发作。 摆好果汁桶,还得备好杯子。 杯子是漂亮的白瓷杯。 几十个杯子,了沈清棠五两银子。 心疼坏了。 这还是批发价。 没办法,会员们都是权贵,如果拿家里乌漆墨黑的素胚茶杯来待客,也拿不出手。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何况杯子不是一次性消耗品,洗乾净,还能在新甜品铺子里用。 接著是各色甜点。 白瓷盘里,分別类的摆满各式甜品。 包括但不限於雪媚娘、烤奶块、山楂糕、南瓜饼、雪酥、蛋糕、纸杯蛋糕、奶油蛋糕、千层蛋糕等等。 总吃甜的会腻,若是时间晚了也得吃午餐。 沈清棠思来想去还是仿照自助餐在另外一列长条桌上摆放了些冷餐吃食。 南瓜粥、拌凉麵、凉拌菜、凉皮、各种滷味、手撕鸡、炸河虾、炸小鱼、烤鸡、烤鸭等。 还有烤串和烤全羊。 总之,食材绝对够丰富。 摆好食材还得支上薄纱,以防落蚊蝇灰尘。 正忙活著,沈清棠听见前院有人说话,忙放下手中的活,去迎客。 第297章 不过是个无用的男人! 沈清棠到前院一看,竟然是文姨娘、月姨娘她们四个人。 文姨娘脸上蒙著薄纱,眼睛微肿,看起来很惨人却十分开心,看见沈清棠先笑著走过来,“棠姑娘,嚇死我了。还以为走错门了呢!可找到你了。 你说你也是,帮我们几个那么多,今日有事也不让我们来帮忙。 我们还是找到铺子里听你娘说才知道你在这里。” “又不是什么大事,哪用劳驾几位姨娘?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找我有事?” 文姨娘摇头,“我前日碰见孙姨娘,听她说你今日要在这里办宴会。我琢磨著办宴会最缺人手,便叫了她们……”指著月姨娘等人,“过来看看有我们几个能搭把手的吗?精细活我们不会,粗活还是不在话下。” 月姨娘点头,“只要棠姑娘不嫌弃我们,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哪里的话?”沈清棠摇头,不依,“姨娘们不让我客气,自己却客气到不行。” 几个姨娘笑了起来。 沈清棠知她们是真心来帮忙,也不跟她们客气,带她们到后院一起忙活。 摆放碗筷,洗洗刷刷。 沈清棠自知教她们离开二伯的办法是损办法,一定让她们受了不少苦,忍不住开口询问:“几位姨娘,你们还好吧?二伯他是不是为难你们了?” 文姨娘闻言把面纱摘下来。 沈清棠倒吸一口气。 文姨娘一侧脸肿的厉害,上面有很明显的巴掌印。嘴角淤青有破皮。 沈清棠內疚道歉,“抱歉,文姨娘让你受罪了。” 文姨娘重新把面纱戴好,笑道:“这算什么?我跟你说,我这罪可没白受。沈峴之也没占便宜。 他现在还被关在县衙大牢呢! 要不然我们四个怎么能出来?” 几个姨娘你一言我一语说著这些日子的经歷。 那日文姨娘她们四个一商量,觉得沈清棠的办法还是有点靠谱,於是回家后就罢工了,死活不肯去上工。 二伯和二伯母指望她们赚钱,哪肯让她们休息。 吵著要打杀她们。 一开始没真动手,就是嚇唬嚇唬她们。 毕竟还指著她们赚钱,打伤了人还怎么去打工? 以前二伯和二伯娘如此威胁,姨娘们必得妥协。 可这回她们做好了死磕的准备,便豁出去不再怕。 二伯和二伯娘骂骂咧咧半天也没动手,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让她们休息一天再上工。 其他三个姨娘略好一些,文姨娘是典妻,入夜还不回府,人家主家当然要找上门要人。 二伯和二伯娘好声好气跟主家商量,让文姨娘在家休息一天。 主家都鬆口了,文姨娘却不同意。 文姨娘有生之年头一次撒泼,拿了一条床单在门口大街上哭著要上吊,说自己就是个妾室,典妻,典的应该是妻不是妾。 再逼她去做典妻,她就吊死在院前。 人家顾主想要儿子又不是想要尸体,自然不干,闹著要二伯给说法。 二伯没想到文姨娘她们几个突然闹这一出,被闹得措手不及,只能连连跟人家僱主赔不是。 最后眼看到了宵禁,僱主家只得妥协先回家。 临走前放话,让二伯三日之內给他个交代,否则必然告上衙门。 沈清棠听的都为文姨娘捏一把冷汗,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闹了一场大的。”文姨娘隔著面纱摸了摸自己的脸。 主家走后,院门一关,二伯就甩了文姨娘一巴掌。 还边打边骂。 “你个贱妇!我让你作妖!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撒泼耍赖不去赚钱的?我看你在外面好的没学上, 竟学会这市井泼妇的做派了! 还敢跟我呛声?!” 多年对二伯的服从,让文姨娘下意识害怕。 被打的跌坐在地,抖的都站不起来。 捂著脸,只会哭。 文姨娘死死的咬著唇,就怕自己一时怯懦说出求饶的话前功尽弃。 文姨娘说著指了指其他三位姨娘,“就在我快扛不住的时候,她们仨挺身而出护著我!我才有了勇气。” 月姨娘把蛋炒饭倒进大瓷碗里,拿个铲子一点点的做造型,闻言摇头,“什么护著你?咱们四个说好了一起要离开那个家,当然要一起进退。 若放你单打独斗,你妥协了我们也一样得认输。 而且,我和妹妹胆子也小,还是娇娇厉害,她都敢对沈屿之动手。” 娇姨娘在跟著沈清棠在做果盘。 水果是王如意赞助的。 不是沈清棠抠,这个季节北川水果就几样。 王家有比较稀罕的水果。 比如西瓜、葡萄等。 王家的西瓜是其他地方运来的。 北川天冷的时间长,地里种的西瓜还没熟。 娇姨娘在饭馆打杂,学过摆盘,一边干活一边接过话,“以前在京城,沈峴之那脸一沉,我就不自觉的哆嗦。 他如果说要打发我,我就觉得天都塌了。 如今再看他,不过是个无用的男人!呸!老娘也是瞎了眼,这么多年拿他当个宝。” “对。”姨娘附和,“只敢窝里横,在外面就是怂包一个。” 娇姨娘挨著沈清棠,侧头对她道:“你不知道。他打文姨娘,我衝上去就推了他一下。他那么大个人我一下子就把他推倒在地。 虽说也占了他没防备的便宜,可他还是比我想像的不中用的多。 看著他坐在地上气得破口大骂,不比周围的市井泼妇好哪儿去。 我那会儿就觉得让这样的男人给困住真真是我被猪油蒙了心。” 文姨娘笑著继续讲述:“她们三个乍然扑过来,別说沈峴之,就连我都嚇了一跳。” 轻嘆摇头,“咱们在京城这么多年,为了沈峴之个王八蛋,斗来斗去,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回头想想,真傻!” 沈清棠摇头,“人要往前看,不能往回看。谁一辈子或多或少都是有些遗憾的。往前看,才都是希望。” 月姨娘点头,“清棠说的对。以前我还觉得王氏高高在上呢!如今看她还不如咱们呢!她骨头比咱们还软。” 第298章 二伯进了大牢 当初沈峴之娶王氏,相中的是王家的財路。 王氏本人出身不算很高,但是王氏的叔叔是有名的皇商。 沈峴之主管沈家商路,自然需要更多的门路来扩大经商范围。 平日里他也很给王氏面子。 每次王氏变著法的折辱小妾们,沈屿之都睁只眼闭只眼。 两个人都习惯了姨娘们伏低做小。 她们突然反抗,不管是沈峴之还是王氏都无法接受。 娇姨娘那一推,不止是推倒了沈峴之,也推倒了一直困著她们的心墙。 姨娘和月姨娘受到鼓舞,也齐齐扑过来,护在娇姨娘身前。 “反了!反了!”王氏单手叉腰,另外一只手挨个点院中看热闹的人,“你们都是死人啊?看不见她们这几个贱人要造反?给我打她们!狠狠的打!” 大房二房分家后,院里就剩了一个家丁和一个粗使婆子。 家丁犹豫著想上前,被粗使婆子瞪了眼,给瞪了回去。 粗使婆子为难道:“夫人啊!她们三个都是老爷的妾室,轮不到我们动手啊!你看她们连老爷都敢打。” 自从来到北川,他们连顿饱饭都难吃上,凭什么还要为沈二郎卖命? 若这四个姨娘能离开,她也想走。 其余看热闹的大都是沈峴之的子女。 出自王氏肚子的只有沈清鸣和沈清冬。 沈清鸣这会儿喝醉了,打雷都轰不醒。 自从那日跟沈清棠比试回来,又被搜过家產后,沈清鸣像换了个人。 从囂张跋扈的公子哥变成了颓废宅,迷上了酗酒。 但凡手里有几个铜板就会买酒喝到酩酊大醉。 沈清冬过来把沈峴之扶起来。 除了沈清鸣和沈清冬之外其他几个大大小小的少年少女皆是四个姨娘所出,自然护著的是自己亲娘。 沈峴之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遭到挑衅自,不肯善罢甘休,刚被沈清冬从地上扶起来就又衝过来要打四个姨娘。 其他三个姨娘还有些怕。 娇姨娘却二话不说就还手。 沈峴之给了娇姨娘一巴掌,娇姨娘伸手就给沈峴之挠了脸。 其他三个姨娘见娇姨娘这么勇敢,也跟著扑上来,对著沈峴之又挠又抓。 沈峴之除了流放路上也没吃过什么苦,虽不至於手无缚鸡力,但以一敌四,还是落了下风。 最后只能捂著脸惨叫,没有还手的余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文姨娘侧头看娇姨娘,“真没想到,你明明是咱们姐妹中年纪最小的,却是最有勇气的。” 娇姨娘耸肩,“大概因为我跟著他的时间最短,一向被他宠著没那么怕他。也有可能是我推了他那一下之后,心態不一样了。 我觉得可以跟他打,他也没什么了不起。” 王氏见她们四打一,自然不能干看著,扑上来跟四个姨娘扭打在一起。 沈清冬试图拉架,被误伤推倒在地。 其他几个子女也过来拉架,拉的是偏架。 他们不太敢动沈峴之,主要对王氏下手。 於是王氏是二房內部团战中,受伤最重的一个。 文姨娘说著得意的仰起头,朝沈清棠显摆,“你別看我脸了,你二伯娘那脸比我的脸惨的多!她脸上几乎没一块完整的皮。” 混战过后,双方气势顛倒。 沈峴之气病了,臥床不起。 王氏哪是会伺候人的主?想叫郎中来沈峴之看病,家里却没钱。 其余四个姨娘连看沈峴之一眼都懒得,更不会出钱给他治病。 她们就各自照顾自己的孩子,在院里聊天、打叶子牌或者睡觉。 晚上要熬夜给沈清棠做衣服。 就算做饭也只做自己人的份。 反正她们如今也不靠沈屿之养活,一点儿都不怕。 王氏当然气不过,又来骂了几回。 只敢骂,她深知要动手她占不了便宜。 他们几口人都是沈清冬做饭。 粗使婆子也病了。 至於是真病还是假病,得见仁见智。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去。 典文姨娘为妻的人家到二伯家里来要人。 二伯下不来床,只得二伯娘出来应对。 二伯娘赔了几句好话,见那户人家没有鬆口的意思,便懒得应付,原形毕露。 嘲笑人家癩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么几两银子连怡红院的大门都进不去还想典个良家妇女三年? 白日做梦。 “她跟人家吵可不是为了护著我。”文姨娘强调,“她是受不了人家给她摆脸色。” 沈清棠点头,“我知道。像我二伯娘会做的事。后来呢?” “后来沈清鸣正好准备出去找酒喝,看见有人跟王氏吵架,就上前打人。 那户人家本就想报官,这回被打了更得报官。人家直接去衙门敲鼓告状。” 沈清棠听得津津有味,“告了之后呢?” “衙门来人押走了你二伯娘和沈清鸣……” 一直昏昏沉沉的沈峴之听见沈清冬哭著求他去救沈清鸣和王氏,只得咬牙从床上爬起来。 二伯知道大伯在衙门当差,便让沈清冬扶著他到大伯家求情。 谁知道大伯母只差人出来说大伯已经去衙门了,让二伯有事去衙门找他。 二伯去衙门,相当於自投罗网,连大伯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抓了起来。 月姨娘幸灾乐祸道:“这会儿他们一家三口还在大牢里呢!人家苦主拿著画押的契书去告的。 县令说了,让沈峴之要么赔银子要么把妻子典给人家。 王氏怎么可能愿意把自己典出去?闹著让沈峴之赔钱。 沈峴之哪还有银子? 反正,现在还僵持著。我估计最后还得王氏自己出钱赎自己。” 文姨娘感慨,“这几日跟做梦一样。早知道这样能成,我何必受这么久的罪?” 寄人篱下半年,任人欺凌。 沈清棠笑著安慰她,“这时候也不晚。” 心道,再早点儿,文姨娘怕是没这么容易脱身。 第299章 哥屋恩什么意思? 之前的二伯还心高气傲,不会被一推就倒。 那时他手里也有银钱,就是钱打点也会让衙门判文姨娘去当典妻。 有时候,成事,不止是需要勇气,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文姨娘闹的恰好对了时间。 二伯接连遭流放、背叛、没收財產等等的打击,正是心理防线最薄弱时。 而文姨娘、月姨娘她们在惶恐中四处打工,尝过其他人给的冷脸、白眼,已经体验过外面独立生存其实没有她们想的那么难。 若是初到北川时,就算沈清棠攛掇她们离开,她们也不会肯。 一群自幼就被圈养等著投餵的羊,哪里知道羊圈外的青草也能填饱肚子?! 在京城,最怕被休弃回娘家。 在北川,巴不得被轰出家门。 心態上就天差地別。 沈清棠倒了几杯果汁,挨个递给四位姨娘,“不管怎样,你们已经成功了一半!我先恭喜你们!” “谢谢!”月姨娘跟沈清棠碰了杯,“不管怎么说,文姨娘算是挣回了一半自由。希望接下来咱们四个都得得偿所愿。” 姨娘纠正她,“不是咱们四个,是咱们五个都能得偿所愿,也祝清棠生意红红火火,日进斗金!” “对对对!祝咱们大家都能得偿所愿!” *** 沈清棠到马车上,把干活的粗布衣衫换下来,换上李素问给她新做的裙装。 沈清棠粉色罩衣配同色马面裙。 衣衫上的绣图以荷为主。 沈清棠虽为人母,但才二八年华,穿粉色正当。 沈清棠换好衣服下车时,抱著等在车外的季宴时瞄了她一眼转回头。 倏地又转过来看沈清棠,上下扫了她两眼才慢吞吞收回目光。 沈清棠:“……” 他什么意思? 自己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臥槽!”搂著果果的秦征瞥见沈清棠,慵懒的站姿瞬间变得笔直,嘴里吊著的青草掉落在地,吶吶道:“难怪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你这一打扮……嘖!更有点儿红顏祸水的意思了!” 沈清棠:“……” 朝秦征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道:“哥屋恩。” 有这么夸人的吗? 秦征:“……” 一脸茫然,“哥屋恩什么意思?” 看来是好看的。 沈清棠得到答案就懒得搭理秦征,砰!一声关上后院的小门,走到前院立在门口迎宾。 王如意理所应当头一个到。 她是半个主人,需要早到。 只是没想到沈清棠比她更早。 王如意避开丫鬟的手跳下马车,只一眼就被沈清棠惊艷到。 “哇!棠姐姐你今日太好看了!不对,平日里也好看。只是今日格外不一样。”王如意围著沈清棠转了两圈,“我好像还是头一次看你穿这么鲜艷的衣裳。真好看!你就应该多这么穿。平日里你穿的都太素了。” 沈清棠之前的衣服不止是款式简单,而且特素净,衣衫上几乎没有任何纹。 “你都夸的我脸红了。”沈清棠两手放在脸颊边探了探,真有几分不好意思,“平日里我要干活,还要带孩子,穿那么好看做什么?今日也是为了给宾客们留个好印象才这么打扮的。” 虽说做网红的日子已经是前尘往事,但当网红时学到的很多东西,时至今日依旧有用。 比如一个企业负责人的形象往往事关品牌形象。 不管是为自己代言的陈总,还是深受年轻人喜欢的雷总,都属於个人形象为企业增益的一类。 她也想为她们的水铺子代言。 梳妆打扮是悦己也是悦人。 当然,这是沈清棠单方面的想法。 事实上来的很多会员都是衝著王如意来的。 王如意负责跟会员寒暄,沈清棠负责把来的会员带到前院休息。 前院休閒分动、静两区。 喜欢运动的,可以在院里玩。 喜欢安静的,院子里有凉亭、有抄手游廊、也有前厅。 凉亭里有棋盘,前厅有牌桌。 抄手游廊每隔一段距离,都摆放著茶水点心。 总之不会让来的客人乾等。 沈清棠弄的很多新鲜玩意都是北川富婆们没见过的,纷纷来了兴致,跃跃欲试。 不多时就忘了她们来之前还千般万般不情愿,只是为了给王员外家面子才过来走一遭。 慢慢,来的会员越来越多,沈清棠便直接留在前院负责给会员们讲解新玩意的玩法。 很多会员都是带著孩子来的。 前院还专门弄出了一角儿童区。 儿童区仿照的是现代淘气堡。 因为没有充气装置,大部分造型都是用一束束软草扎成的。 像滑滑梯,则是用木头做的,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 还有一些比较精致的木马,转盘都是用木头做的。 有需要的,还在木头上铺了软垫。 確保来的小孩子不会磕著碰著。 沈清棠想著,如果小孩子们喜欢的话,她要在新铺子的门外或者铺子里面弄一个儿童角,让带孩子的贵妇也能有自己喝茶休息的时间。 虽然权贵人家大都有奶娘,也有些做母亲的就喜欢亲力亲为。 像她,就不喜欢假手他人。 不过,她情况有点特殊。 家里人想照看孩子还得过季宴时那一关。 月姨娘自告奋勇守在儿童区,负责照看小孩子。 当然,她的作用跟淘气堡的工作人员差不多,主要负责解答会员疑问和提供诸如热水之类的小服务。 这些小少爷小千金都有奶娘隨侍在侧,用不著月姨娘贴身照看。 许久不见的林若雪也来了。 沈清棠知道她喜静,往凉亭引路。 林若雪难掩好奇,维持端庄的同时眼睛余光四扫,夸沈清棠,“看你做吃的就知道你是个厉害的,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厉害,能弄出这么多新鲜玩意。 我还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 以前参加的宴会,多数时候都是规规矩矩的待著,或者三五人聚在一起閒聊,最多就对个诗词。 你这里好生热闹。 没有男子,大家也放的开,你看有姑娘把袖子都擼起来了。” 她指著一个跳皮筋嫌长袖碍事,便擼上去的千金道。 “大约因为我除了吃就会玩吧!”沈清棠自谦。 会员们喜欢她费不少时间心血弄的这些,她当然开心。 林若雪自不会把沈清棠的话当真,笑著夸她:“沈掌柜,你真是个有趣的人!认识你很开心。” “我也是。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凉亭有棋盘,那边……”沈清棠指著前排的房间,“有读书的地方也有小憩的地方。 放心,今日来的都是女客,院子也小,不会发生乱七八糟的事。你安心玩。” 沈清棠一点儿都不怕会有不法之徒越墙而入。 有季宴时在还能越墙而入的人,应当也不会盯上她这小院。 纵使反覆思量,想做万全准备,总还是会有意外的人出现或者意外的事发生。 第300章 掌摑县令夫人 比如,沈清棠就没想到王夫人会来。 不止王夫人还有县令夫人也来了。 她们还带著两个沈清棠认识的人。 其中一个是县令女儿林淑芸。 另外一个沈清棠更熟,她堂妹沈清丹。 沈清丹看见沈清棠就掩不住的愤怒。 朝沈清棠重重“哼!”了声。 “哼”的王夫人和县令夫人都看向沈清丹,她才收敛些。 沈清棠自是不会在这种场合去跟沈清丹计较来砸自己的场子。 也不能不欢迎王夫人和县令夫人。 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待她们。 王夫人眼神略有些歉意,“我们贸然登门没打搅你们吧?” 沈清棠摇头,“怎么会?您几位大驾光临,我们求之不得,乃意外之喜!” 意外是真,喜是喜不了一点儿。 自从听沈清紫说了王员外和县令夫人的事,她现在看见县令夫人浑身不自在。 就像听见蚊子在身边嗡嗡的叫唤,还打不著它的感觉。 又烦又不想搭理它还又怕它叮自己一口。 来者不善。 县令夫人一定不是来捧场的。 沈清棠把人领到前院,让王如意过来招待。 隨即匆匆到后院,找到崔晓云,低声吩咐了她几句。 崔晓云怔了下,面色有些担忧,“那你自己在这儿行吗?” 沈清棠点头,“没事。我也只是以防万一。好打起来我也是主场作战。输不了。” 崔晓云这才匆匆离去。 沈清棠左右瞧了瞧,又把娇姨娘叫过来嘱咐了几句。 娇姨娘应下,紧隨崔晓云之后离去。 沈清棠再次检视了一遍后院待客的食材,才到前院。 她一路走来,默默清点了下人数。 撇去王夫人这样的家属不算,也来了差不多有五十人。 加上家属,约莫七八十人。 这还不算隨行的丫鬟、奶娘。 院子便显得有些小了。 沈清棠属实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不止空间显得拥挤,来招待的人手也明显有些不够用。 幸好沈清棠有个不错的习惯,凡事都有两手准备,俗称plan b。 婚宴时,主家往往会多备两桌席面,以防有没通知到但是会来的人突然来。 沈清棠的自助餐虽说不用多备两桌,但是食材可以多备。 只是备用食材不在小院还在果蔬铺子里。 至於人手问题,沈清棠也有后手。 她的外卖小队,並不介意兼职当临时服务生,只要工钱到位,要几个有几个。 沈清棠穿过前院,找到附近的小乞丐,跟她说了自己的诉求,小乞丐跑著离开。 再回到院子时,沈清棠把大门关上。 答谢会来的都是女眷,不適合大门一直敞著迎客,有人敲门再开。 小院景致错落,可观赏性不错,但,来客大都忙著体验新玩意,没空赏景。 小朋友们在淘气堡和沙池里玩的很是开心。 淘气堡旁边的偏房也打扫乾净,备了热水,等这群小祖宗们玩够了方便洗澡更衣。 富婆们三五成群,尝试不同的新鲜玩意。 有跳绳的、跳皮筋的、扔沙包的、打羽毛球的、套圈的…… 羽毛球和球拍上的网格是沈清棠亲手做的,木球拍轮廓是周泽做的。 远远看去,沈清棠有些恍惚,以为回到了现代,眼前不过是一群穿著汉服玩cosplay的女人们。 她迎上前,四处寒暄。 “柳夫人,您身手不错啊!一下就套中了我们最好的奖品。” “张小姐,你这棋艺自小就练吧?我看比那些大手也不差什么。” “宋姐姐,谢谢你给面子肯来,我就盼著你来呢!” “……” 了这么多时间和金钱,筹办这场会员答谢会,不能真就跟她们说声谢谢。 沈清棠是个商人,她在这里一两银子为的是从她们口袋里掏出十两银子。 与人寒暄时,沈清棠目光时不时会追隨县令夫人一行人。 县令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又跟王员外玩“周瑜黄盖”的游戏了,精神不错脸色却不好,坐在荷池畔的长廊中,懨懨的没动。 王夫人和她在一起。 王如意寸步不离照顾她们。 沈清棠授意的。 大概嫌王如意嘰嘰喳喳太吵,县令夫人让她们小辈自己去玩儿,说自己想歇会儿。 王如意不肯,倒是林芸和沈清丹有点坐不住,想去凑热闹。 沈清棠见状,上前,示意王如意带林芸和沈清丹离开,自己作陪。 “王夫人,林夫人。”沈清棠浅浅福身,打招呼,“抱歉,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王夫人摇头,含笑,“你很好。把如意照顾的也很好。她最近笑模样多了。” 县令夫人撇嘴,“姐姐你就当好人吧?!哪里好了!院子又小又破。” 她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玩闹的眾人,“一个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里疯疯癲癲像什么样子? 要我说,就不该让如意跟她合伙。没得跟著丟人!” 王夫人:“……” 她嗔怪地瞪了县令夫人一眼,“別胡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耍什么孩子脾气?人家好端端的没惹你,別说和这么尖酸刻薄。” “我怎么尖酸刻薄?她怎么没惹我?”县令夫人坐直了身子,斜眼看沈清棠,“看著这张狐媚子脸我就来气!一看就是个不检点的! 难怪流放路上被人破了瓜,还生了两个小杂……”种。 啪! 清脆的耳光声打断县令夫人的话。 王夫人怔住。 县令夫人也懵了。 沈清棠甩了甩手,目光四扫,见眾人忙著,没什么人注意这边的动静,才收回目光。 县令夫人终於反应过来,捂著脸站起来,恶狠狠地瞪著沈清棠,“你敢打我?” 第301章 我一定要弄死她 沈清棠有些无语。 她不明白为什么被打的人,总喜欢问她这句话。 打都打了,还问她敢不敢有意义? 当然,她也不是衝动才打人。 想打县令夫人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从沈清紫告诉她,县令不知道她跟王员外的事,她就想打县令夫人了! 只要他们夫妻不是铁板一块,就好说。 王夫人脸色也不好,跟著站起来质问沈清棠,“沈掌柜,你就这么待客的?” 她们站起来,沈清棠反而靠著长廊坐了下来,闻言讥讽地勾了下唇角,“怎么?你们自己喜欢受辱当別人也有犯贱的癖好? 被骂了还开心地谢谢你们?” 王夫人和县令夫人齐齐变了脸。 尤其是县令夫人,眯起眼,逼问沈清棠,“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你不一样。你喜欢被人作贱、打骂、犯贱,我满足你!不用谢!”沈清棠很大度的挥挥手。 就算她不是黄盖,你骂我,我打你,又有什么好说的? 王夫人皱起眉,狐疑地看著沈清棠。 一时间摸不清沈清棠是真知道她们的秘密还是只是为了羞辱县令夫人。 县令夫人才不管沈清棠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只知道沈清棠今日彻底得罪她了,扬起手。 “打我之前,你最好先掂量一下,能不能打过我。另外,你確定要当著这么多人跟我打?我这人气性大,惹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什么话也能说的出来。 北川不大,有些事若真传开,我怕你们二位担不起呢!” 王夫人眉心蹙起。 县令夫人收回手,质问沈清棠:“你什么意思?” 沈清棠站起来,逼近县令夫人,几乎贴著她的耳朵轻声道:“被吊在房樑上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爽?” 说完直起身子,逐客:“二位想必还有事,慢走不送。” “走?今儿你別想活著出这个门!”县令夫人朝等在长廊外的丫鬟喊,“来人!” 王夫人一把捂住县令夫人的嘴,冷声警告沈清棠,“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你不过是个流放犯,说了不该说的话,后果你承担不起。” “谢谢王夫人提醒。不过,我担不担的起,就不劳王夫人操心了。慢走不送!”沈清棠微微弯腰,面带微笑。 县令夫人挣扎的厉害。 王夫人直接让丫鬟过来帮忙。 县令夫人被捂著嘴硬生生拖出小院。 她挣开王夫人的手,质问:“姐,你什么意思?你偏帮一个外人?” “你少犯糊涂行不行?”王夫人被气得眼前发黑,“我和你一母同胞,我偏帮个外人做什么? 她跟你说什么?她是不是知道咱们的事?” “知道又如何?”县令夫人不以为然,“弄死她不正好?” “弄死她也不能现在弄。你不看看这个小院里今日来的都是什么人?满城非富即贵的人家几乎都来了。 但凡那个丫头的话有零星半点被人听了去,就够你和我被夫君扒一层皮!” “那怎么了?我喜欢!”县令夫人更不乐意,转身又往小院走。 王夫人抚额,磨牙,气的把这事忘了。 她让跟来的丫鬟上前拉住县令夫人拖上马车。 换了个说法劝县令夫人,“念秋,就算你不怕被责罚,你想没想过倘若这事传出去会给夫君带来什么后果? 他不会喜欢这些閒言碎语的。 况且,你知道的,陈家一直虎视眈眈等著揪夫君的错处。 若是这事真被传到了陈家耳朵里,夫君恐怕就不是只罚你我。他会杀了我们的。” 县令夫人抿唇停止了挣扎。 好一会儿,重重啐了口,“沈清棠个贱人!我一定要弄死她。” *** 沈清棠看著王夫人和县令夫人出了院子才鬆了口气。 她不怕她们怎么著她,但是怕她们搞砸了这场答谢宴会。 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呢! 这俩人一走,沈清棠就放鬆了下来。 娇姨娘先回来的,一回来过来找沈清棠。 “清棠,你说的橘皮碗我找到也拿了过来。三夫人我和一起来的,我们把你留在家里的食材全部用小推车推了过来。 足够这么多人吃喝。” 沈清棠点头,跟著娇姨娘到后院。 橘皮碗,是过年那会儿,沈清棠尝试著做的。 本打算留著送外卖的时候再用。 这会儿怕碗不够,一般的碗又不上档次,只得先把橘皮碗拿过来应急。 李素问和姨娘正在把新木桶抬上桌。 这一木桶里是茶。 备用的。 若是奶茶和果汁够,就不泡茶,若是不够,倒进开水,一会儿就能喝,不耽误事。 除了南瓜粥又添了绿豆沙牛乳和胡萝卜米糊还有银耳雪梨糊。 硬菜又添了酱大骨、干炸里脊等 素菜添了干炸蘑菇、奶油蘑菇汤。 李素问放好茶就要把刚做的饃和麵包端上台子。 沈清棠摇头,“娘,这个先收著,等会儿菜不够了再弄。” 饃是做肉夹饃用的。 若菜不够吃,做肉夹饃最快。 滷好的肉剁碎塞进饃里,添一勺汤汁就能吃。 见都准备妥当,沈清棠抬脚往前院,“估计大家也玩累了,正好叫大家到后院边吃边聊。” 话音还未落,后院的门打开,两个人风风火火衝进来。 “沈清棠,谁欺负你了?我去毒死她!” 沈清棠又感动又尷尬,收回脚转身迎上向春雨,“向姐,別激动,我已经把人赶走了。” 向春雨鬆了口气。 后面跟著的崔晓云也鬆了口气。 李素问不明所以,问沈清棠,“有人欺负你?” 沈清棠摇头,“没有。今日人多,我怕出乱子。尤其是饭菜都是咱们准备的,万一有谁吃什么过敏拉肚子之类的,有向姐在我安心。” 李素问信以为真,点点头。 向春雨来的路上听崔晓云说了几句,知道没那么简单,但也知道李素问胆小,没多说什么。 她跟著沈清棠往前院走的路上,问:“谁要欺负你?” 沈清棠没打算瞒她,“县令夫人。” 向春雨:“……” “她好端端的欺负你做什么?看你长得好看,心里不平衡?” 第302章 闹事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沈清棠点头。 不过不是看她好看,单纯是因为她被变態看上。 这么噁心的事,沈清棠不欲多说,只叮嘱向春雨帮自己把好关。 让这些富婆们吃饱喝足还能平平安安走出去就行。 沈清棠和向春雨到前院时,前院的人都围在了一起。 坏了!出事了。 沈清棠心里咯噔一下,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快走两步,喊著“借过”挤进人群。 富婆们见是沈清棠过来,很痛快地给她让开了路。 向春雨也是个爱凑热闹的,紧跟著沈清棠的脚步挤入人群。 富婆们围成的圈里,站著三个人。 王如意、沈清丹还有林淑芸。 沈清丹抚著脸,要哭不哭地看著王如意。 林淑芸护在沈清丹一侧,跟王如意求情,“表姐,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別跟她计较了成吗?”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王如意气呼呼道:“这是给不给你面子的事吗?她血口喷人!我开甜品店的,她敢说我甜品有问题,吃了拉肚子! 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沈清丹委屈地抹著眼泪辩解:“我又不知道甜品店是你开的。我以为是……” “以为是我开的?”沈清棠接话,“那你就能信口雌黄?” 王如意和沈清丹看见沈清棠齐齐鬆了口气。 沈清丹是觉得沈清棠拿她没办法,並且不会太为难她。 王如意是看见了救星,抢先沈清丹一步告状,“沈清棠你可来了!你这个堂姐还是堂妹的可烦死人了! 她一来就挑刺。一会儿嫌弃院子小,一会儿嫌弃玩乐项目不高雅,这不是一竿子打倒咱们所有的会员? 她还说咱们的吃食不乾净,说她吃了拉肚子!可气死我了!” 沈清棠点点头没回王如意也没质问沈清丹,先示意向春雨给沈清丹把脉。 向春雨也不跟沈清丹打招呼就捉住她的手腕强行把脉。 沈清丹试图挣扎却动不了分毫。 很快向春雨摇头,“她没事!只是身体缺水有些便秘。大概是吃了些酸奶,促进肠胃消化,能正常排便了而已。” 王如意腰杆挺得更直,声音更大,“我就说我家甜品没事吧?女大夫可说了,我们酸奶还能治便秘呢!沈清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看你就是存心陷害我们!” “我才没有!”沈清丹也不是个受委屈的,哭得稀里哗啦喊冤,“女大夫跟你们一起的,谁知道是她是真大夫还是假大夫?” 向春雨哪是肯含冤受辱的人?当即把沈清丹的一些隱疾报了出来,“你月事不规律,一年来三四次,每次必痛的生不如死。 你最近上火吧?口舌生疮?胃胀……” 沈清丹还是不服:“你们是一伙儿的,就算你是大夫说不得也是故意隱瞒真相。要不然怎么这么巧恰好有个女医在?” 沈清棠没著急跟沈清丹算帐,先朝看热闹的富婆们,鞠躬致歉,“抱歉!打扰大家的兴致,我先给大家赔个不是。 女医確实是我的友人,也是我特意邀请来的。 诸位夫人、小姐,都是本店贵客。 请女医本意是防止诸位夫人、小姐游玩时可能不慎受伤或者小公子、小千金不慎磕碰到亦或是有人对某种食物过敏不自知,吃了会出疹、腹痛等。 既来参加答谢宴,我就得保障各位的安全。” 很多富婆顿时因为沈清棠此举对她心生好感。 谁家亲戚间没点儿齷齪,但是出门在外就是一家人,代表的是一个家族。 她们看热闹归看热闹,绝对不会因为沈清丹陷害沈清棠就高看沈清棠一眼。 谁知道是不是之前沈清棠欺负过沈清丹?! 沈清棠也不看沈清丹,继续对看热闹的富婆们道:“今日之事,对不住各位!打扰了各位的雅兴。但是我保证,舍妹那些冒犯的话绝对不是针对你们,也跟堂客茶话会无关。 只是前几日跟我俩之间闹了点儿不愉快,她才在这里使性子。抱歉! 至於这位” 沈清棠再次鞠躬。 富婆们都是权贵之家的女眷,谁家后宅还没有点勾心斗角的算计、陷害? 沈清棠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富婆们就在各自脑补了一出堂妹在堂姐的宴会上陷害堂姐、得罪堂姐的顾客、破坏堂姐宴会的戏码。 富婆们纷纷开启嘲讽模式。 “沈掌柜,我相信你!” “对,我就喜欢你做的甜品,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甜品,沈掌柜一定是好人!” “唉!沈掌柜,我理解你,我家也有个特別討厌的亲戚。穷里穷气的偏喜欢到別人家里指指点点,一副很见过世面的模样,烦死!” “……” 舆论一边儿倒。 林淑芸脸羞的通红,不自觉地斜跨一步,站在王如意身边,远离沈清丹。 她压根就不喜欢沈清丹,是父亲非要她带著沈清丹玩。 沈清丹总是能让她丟人。 “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还请大家移步后院,后院里已经为大家备好吃食和饮品。请大家稍事休息,我马上过来。” 王如意反应很快,快一步往后院走,引导眾人,“各位夫人、小姐请隨我过来。” 等富婆们离开。 现场只剩沈清棠、沈清丹还有向春雨和林淑芸。 林淑芸歉意地朝沈清棠开口:“沈掌柜,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 沈清棠浅笑摇头,“该道歉的不是你。林小姐若是还有兴致可以移步后院去找如意。” 林淑芸摇头,“听说我母亲和姨母已经回家了。我母亲这两日身体不舒服,我想回家看看母亲。” 沈清棠把林淑芸送到门口。 沈清丹也想跟著离开,沈清棠平伸胳膊挡住她的去路,“你不能走!” “凭什么?” 沈清棠没理沈清丹,只眼神示意向春雨把沈清丹拖回院里,自己把林淑芸送至院外。 林淑芸往沈清棠身后看,欲言又止。 她实在羞於给沈清丹说情,只是父亲那里不好交代。 毕竟人是她带出来的。 “林小姐不必担忧。我不会对沈清丹如何。若是林小姐回去看见我大伯……就是沈清丹的父亲,麻烦帮忙转告一句,就说沈清丹在我这里做客。 他自不会再问。” 林淑芸鬆了口气,朝沈清棠感激地道谢,离开。 沈清棠回到院子里。 沈清丹跪坐在地上,她面前的地上有一条翠绿的蛇。 沈清丹看见沈清棠像是看见救世主,“沈清棠,你快来救我!” 向春雨翻白眼,“沈清棠,你要是这么原谅她我就看不起你!” 第303章 嫌脏 沈清棠连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对向春雨道:“向姐,毒哑她!” 向春雨立马伸手掏向隨身布袋,“永久的还是暂时的?” “沈清棠你怎么这么恶毒?”沈清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听没听过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一次次的找我麻烦,怎么都不长记性,只能说我以前打你打的太轻。”沈清棠说著开始擼袖子,伸手抓沈清丹。 向春雨掏出了一枚顏色艷丽的药丸,笑,“这么不会说话的嘴,一辈子不说话也挺好!我看还是直接毒哑算了。” 沈清丹见沈清棠不是嚇唬她,顿时害怕,转身就跑,“救……唔!” 向春雨趁她想喊救命的瞬间把顏色瑰丽的小药丸,屈指弹进沈清丹嘴里。 沈清丹顿时顾不上喊,双手捂著脖子,试图把药丸吐出来。 甚至试图用手去抠。 沈清棠上次见这药丸,还是向春雨不想被套话自己吃时。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见效很快。 当然,她自己能吃的,必然毒性不大,暂时哑而已。 “向姐,再麻烦你跑一趟,让秦征把马车赶过来。” “小事。”向春雨也不问为什么,转身离开。 沈清丹又咳又呕,始终吐不出来,站起来想骂沈清棠。 结果,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沈清棠很满意,向姐出品,还是靠谱的。 沈清丹慌了,连哭都顾不上,拔腿就想往后院跑。 后院人多。 沈清棠等沈清丹擦著自己过去后,抬脚踹在她膝盖窝里,把她踹倒在地。 沈清丹脸朝下跌在地上,手掌撑地,掌心和手腕传来剧痛,膝盖也是刺痛无比。 可她喊不出来。 沈清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愤愤看著沈清棠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恼羞成怒伸手来打沈清棠。 沈清棠上身后仰,避开沈清丹的手,抬腿又是一脚,重重踹在沈清丹小腹上,迫使她一连后退好几步。 “知道为什么不用手打你吗?”沈清棠自问自答,“嫌脏。” 沈清丹內心里不怕沈清棠,被打了也只当是自己失误,哪怕疼得捂著小腹弓著身,听见沈清棠的话,顿时又恼,直起身子就朝沈清棠扑过来,五指张开,要挠沈清棠的脸。 沈清棠哪能让沈清丹如意,稍稍侧头,握著沈清丹的手腕往前用力拉,趁她前倾的瞬间,曲起胳膊肘重重顶在沈清丹腹部上方的位置。 “我就不明白了!我打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还越挫越勇,越挨打越来劲儿?!怎么著?你也有黄盖属性,就看著我像周瑜是吗?” 沈清丹想骂,发不出声,不死心地再次扑过来。 前些日子,沈清丹这么跟沈清棠打,沈清棠就算能打过沈清丹,也得掛点彩。 大概率是伤敌一千,自损六百。 可最近沈清棠一直在跟季十七他们学打架。 季十七他们白天干活,晚上吃完饭,还要坚持操练。 甚至为了方便练武,清理一处空地做校场,弄了些木桩之类的。 沈清棠看见,便跟著学了几天。 这世道不太平,会点功夫总归没坏处。 季十七、赵煜他们也不藏私,每个人教了沈清棠几招。 今儿都用在沈清丹身上了。 对付练家子不行,对付沈清丹绰绰有余。 “既然你这么喜欢挨打!”沈清棠抓著沈清丹的胳膊別到她身后,用力往上提,迫使她直起身子,推著她向大门口走,“我今日就满足你 。一定让你长长记性,以后看见我绕著走!” 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整天在她跟前蹦躂。 沈清棠把沈清丹推出门,秦征正好把马车赶过来。 他见沈清棠押著一个哭妆的姑娘出来,吹了声口哨,“需要帮忙吗?” “你打算怎么帮?” “先杀后奸?先奸后杀也行!”秦征说著还流里流气地往沈清丹上三路和下三路来回扫。 沈清丹眼泪流的更凶了,一脸惶恐,眼神求饶。 沈清棠知道秦征是嚇唬人,在沈清丹背后朝他翻了个白眼,嘲笑道:“你还真不挑食!” 秦征:“……” 一时间不確定,沈清棠侮辱的是他还是她擒著的姑娘。 季宴时听见动静从车里出来,目光先上下扫了沈清棠一遍,才移开视线跳下车。 向春雨先把递出来给季宴时抱著,又抱著果果递给秦征,才从车上下来。 秦征像是发现新大陆,“咦?”了声,问沈清棠,“他还会关心你?” 他指的是季宴时。 “你哪儿看出来他关心我了?”沈清棠闻言扫了抱著的季宴时,很是莫名其妙,手里动作不停,把沈清丹推上车。 沈清丹当然不肯乖乖上车,身子抵著车辕用力后撤。 沈清棠怕动静太大,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正想喊向春雨帮忙,只见季宴时微微抬手,沈清丹就像是被人掀了一把,几乎是翻上马车的,还是脸朝下。 沈清棠错愕地看向季宴时。 他什么时候也会管閒事了?! 秦征更是嘴张的像能塞入一个鸡蛋,喃喃自语,“臥槽!是和尚还俗还是謫仙动了凡心?” 沈清棠心里惦记著后院的富婆们,顾不上问秦征嘟囔什么,掀起裙摆钻进马车,临进车门前,问向春雨要了两根银针。 马车很大,几乎占满了胡同的宽度,放一个动弹不得的沈清丹自然不在话下。 她不能动弹必然是刚才季宴时动了什么手脚。 沈清棠蹲在沈清丹面前,看见她一脸惶恐,鼻涕眼泪一起流,笑了,“你终於知道怕了?晚了。” 她拿著银针在沈清丹脸上轻轻划过。 没用力,只是用微微的刺痛加深沈清丹的恐惧,“你爹为了保护你把我推出去。你不见半点內疚,反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戾气指使的模样! 我很好奇,你哪来的脸? 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这么恬不知耻? 是厚脸皮?” 沈清棠竖起银针,针尖抵著沈清丹的脸,“都说脸皮厚的人一针扎不透。我倒要看看你脸皮有多厚。” 第304章 针扎沈清丹 沈清棠微微用力。 尖细的银针刺破皮肤,扎了进去。 沈清丹眼睛倏地睁大,整个人绷直。 可惜她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只眼泪流的更急。 眼神哀求。 看意思应该是“我错了!”“我不敢了!”“饶了我!”之类的。 “我被官差带走时,也求过他们,求过你爹。却没人饶过我。”沈清棠拔出银针,撇嘴嫌弃,“看来厚脸皮也是能扎透的。” 沈清丹说不出话,表情惶恐、不安、无声的求饶没停过。 沈清棠食指挑起沈清丹的下巴,仔细看她脸上的表情,“我被带走那晚和你现在一样。我也是动弹不得,说不了话,只能狼狈又可怜的望著他们望著你爹,希望他们能放我一马。 你感觉如何?是不是格外无助格外恐惧? 那晚的我也是呢!” 沈清棠说谎了。 原主不是。 或许被带走前有一小会儿是这样,但是被带走时她就被打晕了。 对原主折磨最多的是事后。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自幼受的教条让她受不了自己被玷污。 明明错的不是她,她却一直自责、惶恐。 她隱约猜到自己怀孕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到北川后,沈家人的辱骂,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清棠不是原主,不会pua自己,没有精神压力,她只会权衡肚子里的孩子要不要生,以及生下来该如何养。 但,她既占了这具身体,总得在能力范围內,为她报仇! 沈清棠鬆开沈清丹的下巴,针尖对著沈清丹的眼睛,闭上一只眼,作瞄准姿势,“我本来想让你们再蹦躂一段时间。 等我强大一点儿,再跟你们算帐。” 沈清丹嚇得闭上眼,不敢再看沈清棠。 “可你就是非要来我眼前蹦躂!一而再,再二三的来惹我!打你几次也不见你长记性。 怎么欺负我有癮?还是能让你高丨潮?” 沈清棠话音一落,车窗外几乎同时传来不同人的吸气声、咳嗽声。 沈清棠:“……” 把向春雨和秦征忘了。 还有个没动静的季宴时。 说话有点没收住。 她脸上微微一热,假装没听见外面的动静,继续道:“常言道,再一再二不再三。我已经放过你好几回,既然你著急送上门来找死,我也很无奈。” “知道我为什么拿针吗?我小时候看过一部戏,戏里有个皇后身边的嬤嬤,就喜欢用针扎她不喜欢的公主,因为不会留下伤口,还特別疼! 我前阵子刚试过,挺好使。” 反正扎崔晓云那个渣前夫效果挺好。 “咱们先从哪开始呢?”沈清棠嘴上问著,手却狠狠朝沈清丹背上扎了下去。 沈清丹骤然睁眼,张大嘴。 “看来效果不错。”沈清棠拔出针,示意沈清丹看乾乾净净的银针,“你看,没骗你吧?一点儿血都没有呢! 下一针扎哪儿呢?” 沈清棠自问自答,“听说十指连心,要不然扎指尖?我还看过其他戏,戏里刑讯时,就会这样 ,把针从指缝里狠狠……扎进去。” 车外。 秦征打了个哆嗦,为了听墙角,不是,车角,靠在车厢上的身子直了起来,轻声自语:“最毒妇人心!我以后再也不惹她了!” *** 后院比前院略小些。 小是相对的。 王家的院子再小也比沈家的院子大。 或许比北川大部分人家院子都大。 沈清棠站在了最前方一个木台上。 木台是临时的,隨时可以撤走。 另外古代没有话筒和扬声器,这个木台也是为了起一部分扬声器的作用。 古代虽没有扬声器,但是古人的智慧从来都不能小覷。 古代不缺戏子,他们在舞台上唱戏,下面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不只是因为戏子们声音洪亮。 戏园子的建筑本身就很有讲究,通过建筑上的一些搭配,比如凹凸不平的墙体来反射扩大声音。 或者舞台上设置洞穴,下方摆放瓦罐等。 专业术语叫台下空腔。 办这场会员答谢会,沈清棠是真下了工夫的,特意跑去戏园参观学习了一下。 她觉得最牛的设计当属藻井。 戏台子上面会有一个大洞,不管谁开口,声音都会聚在顶部。 顶部上开一些小孔,声音就能像流水一样四散开来,甚至还带了点儿混响的效果,声音质感更棒。 沈清棠直接被惊艷到。 於是在小院里也做了类似设计。 不过院子不是她的,本著用完还得撤的原则,做了两个可拆卸的木台。 一个踩在脚下,除了站得够看,能看清所有人,也能让所有人看清她之外,也在箱子上做了些小机关,让声音更有质感。 头顶上方用的是一个大梯形木框。 乍一看,是遮阳用。 实际上模仿的是藻井。 “各位夫人,各位小姐,首先,由我代表堂客茶话会感谢大家的到来。”沈清棠喊完微微鞠躬。 当然,古代这些富婆是不会鼓掌的。 沈清棠在直播间直播也没有掌声,她並不觉得尷尬,接著道:“自堂客茶话会开张以来,生意越来越好离不开诸位夫人、小姐的支持和鼓励。 所以为了答谢各位会员们,我们堂客茶话会特意举办了这场答谢宴,希望大家吃好喝好玩好,以后继续支持我们堂客茶话会。” 富婆们没鼓掌,但是也没无视沈清棠的发言。 相反,这些富婆们,不管年纪大小,教养都还不错,没在別人发言时就自己吃吃喝喝。 沈清棠见状,在保证所有人能听清楚的前提下略微提了提语速。 “首先,要告诉大家两个好消息。一个好消息是,我们堂客茶会话要开新店!下个月初六就开张。开张当月,所有会员进店消费都在原来的价格上再打九折。” 第305章 半个时辰送遍全城 “第二个好消息是,咱们堂客茶话会从明天开始会推出一项新服务,叫外卖服务。 主要服务於来了等不到位置、居家不想出门但是想吃甜点的会员,或者想在自家招待闺中友人需要送货上门的会员。” 沈清棠强调,“目前,外卖服务只提供给会员。” “我们堂客茶话会的外卖和传统的跑腿有什么区別呢? 一,我们用时更短。二,我们单线配送。 不会像其他跑腿一样,同时接好几家的活,容易耽误事。 当然,你们也会说,你们自家就有家僕、下人。打发下人来店里买甜点就是了,要什么外卖? 我家店里的外卖跟诸位家里的家丁相比,有一个最大的优势:我们能做到半个时辰送遍全城。” 沈清棠话音刚落,富婆中就有人提出质疑。 “怎么可能?从我们家从你们那个什么茶话会,赶马车来回都要半个时辰。” “是啊!等个把时辰,人家登门的客人都要告辞走人了,还要甜点做什么?” “马上就到夏天了,天气热得很。你店里很多甜品都是用牛乳做的,送到家里来味道就不好了。 若真能一两刻钟送到,那说不得还真能试试。” “……” 沈清棠等到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渐小才开口:“诸位夫人、小姐所说的事,我们也考虑过。 在这里我承诺,若是从你们点单开始,半个时辰內,甜品送不到你们手上,本店全额退款。 送到你们手中的甜品、冷饮若是变质、损毁,本店全额退款。 盛夏来临,店內会上冰镇的冷饮、以及诸如酥山这样的冷食,若送到诸位家中时,冰块融化,本店全额退款!” 接连三个“全额退款”说得全场鸦雀无声。 富婆们倒不是在乎那点儿退款,而是沈清棠鏗鏘有力的喊话中透出的自信和对她们的在乎。 “好!”王如意带头喊好鼓掌。 其余人纷纷跟著鼓掌。 有个打扮时髦的妇人问沈清棠:“你说得点单是怎么样点单?总不能让我从家里跑到你们店里点单吧? 若是如此,还需要什么外卖,我著人取了自己拿回家就是。” 跟她有同样疑问的富婆们跟著点头附和。 “诸位的顾虑,本店也有解决之法。本店特別培训了一队外卖员还跟丐帮有合作。” 沈清棠觉得说乞丐可能会遭富婆们嫌弃或者歧视,便把丐帮搬出来。 最起码听著大气。 “为什么跟丐帮合作呢? 我想各位家里前门后门应当经常会有小乞儿蹲守。只要你们差人告诉家门口的乞儿,你们需要什么。 从口述完要求开始计时,离本店最远的会员也能在半个时辰內收到你们所点的甜品。绝对不会耽误你们自食或者待客。” 沈清棠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真的假的?若是真这样,那確实不错。” “乞丐没有车马,怎么可能半个时辰跑遍全城?” “可是没有菜单,我怎么知道自己想点什么?” “乞丐送外卖?他们脏兮兮的弄脏甜点怎么办?他们碰过的东西我可不吃。” “就是。只碰脏了还能忍,若是他们忍不住馋,偷吃点儿……啊,不行,单想想我就噁心。” “……” 沈清棠含笑认真听著,把问题一一记在心里,等她们问完,再一一回答。 “乞丐不用跑,我们有特殊的传消息渠道。诸位儘管试,还是之前说的,做不到承诺的,一律全额退钱。” “本店菜单,我已经印成小册子,一会儿会发给大家。” “诸位放心,店里送给各位的甜品都会再加一层纸袋蜡封,只要没有拆动的痕跡,你们就可以放心吃。” “我们跟丐帮只是合作关係。来给我们店跑腿的小乞儿们会洗乾净澡统一换上我们店的店服。 他们穿梭在街上代表的也是我们店的形象。 请大家相信,我比你们还怕他们脏。” “……” 沈清棠仰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晌午,想必大家都有点累。大家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咱们边吃边聊?” 她伸手分別示意两条长桌,“这两条长桌上分別是点心、饮品和餐食。每一样食物旁都有铭牌写著食物名称和食用方法。 若是用不方便,附近都有服务员……就是给大家提供服务的人,可以问她们。 虽说没有什么稀罕食材,但是我保证很多食材的做法都是诸位没吃过的,请大家尝个新鲜。 再次祝大家用餐愉快。” 很多富婆上午运动量比较大,这会儿应当比较饿,很痛快地就去用餐。 餐檯旁有两个小丫头负责把乾净的空盘递到富婆手里。 这些小丫头跟小天差不多大,也是乞儿。 沈清棠给她们洗乾净澡,换了统一的新衣服,俗称工装。 还会给她们酬劳。 看似是赔本买卖,但,这相当於隱形gg,她们的著装、礼仪、服务、形象都是水铺子无形的门面。 今天之前沈清棠也特意培训过她们几天,按照餐饮业常见的服务生礼仪培训的。 小姑娘们俏生生地站在餐檯旁,挺胸抬头,还挺像那么回事。 沈清棠满意,富婆们也很满意。 虽说沈清棠准备的食物大都很常见。 可是做法比较新鲜,加上富婆们都饿了,还是很给面子,都夸好吃。 沈清棠作为宴会的主办人,自是顾不上吃东西。 偷閒出去给和果果餵完奶,就匆匆回来跟富婆们聊天。 拉进关係,顺带做个问卷调查,看看她们对店里有什么好的意见或者不好的意见。 大部分富婆对水铺子都比较满意。 “之前的铺子什么都好,就是地方太小,总共就坐四桌客人,总排不上队。 还好,新店要开了,希望到时候不会再没座位。” “你那个外卖要真像你说得那么好,我一定再升级一下会员。” “你们铺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店名太绕口了能不会换一个名字?之前那个短名字不是很好?弄这么长不好记。” 第306章 王爷,你怎么抱著沈清棠? “沈掌柜,新铺子里以后也会上这些餐食吗?吃著很新鲜,有些我从来没吃过的口味。” “对,这个烤鸭不错。鸭子我只吃过燉的老鸭汤。可没这个味道好。” “我喜欢这个奶油蘑菇汤。咱们平时喝汤都是咸的,这个汤竟然是甜的,还很好喝。” “反正我个人觉得这一趟没白来,沈掌柜这里处处是新鲜玩意。前院里那些玩的,后院里这些吃食,哪样在外面能吃到买到?” “就是,我之前我还想著几两银子办个会员总吃不上甜品,怪生气的,都想著要不要去把钱退了。 今儿来这一遭,值! 沈掌柜,你新店开起来我还去捧场!充个白银会员!” “我也是!” “还有我!” “……” 答谢宴办的很成功。 有些富婆当场就升级了会员或者办了充值。 最起码沈清棠办这场宴会进去的五十两银子,当天就赚了回来。 只是大概过度劳累,加上最近心理压力也大,沈清棠病了。 第一个发现沈清棠生病的是季宴时。 以往夜里需要沈清棠餵奶,季宴时都是把或者果果放到沈清棠身侧,小傢伙蛄蛹两下把沈清棠扒拉醒,她就就会餵奶。 这晚,季宴时照例把果果抱到沈清棠身侧,自己下床走到屏风后。 小果果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还不停。 果果和不一样,他不爱哭。 季宴时虽有些奇怪却没动,像以往一样等了一刻钟才从屏风后面转回来。 却见果果趴在床上,咿咿呀呀的拍床。 似是抗议没吃到奶。 季宴时跟果果对视片刻,两个人似是终於意识到问题出在沈清棠身上。 沈清棠太安静了。 季宴时犹豫了下,把手搭在沈清棠额头上,刚一接触就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拇指食指轻轻捻了下。 似乎真被烫到。 季宴时又伸手去摸沈清棠的额头,这次却没有一触即分。 他一手搭在沈清棠额头上,一手摸自己的额头。 触手生热,沈清棠的额头滚烫。 她病了。 这个认知让季宴时皱起眉。 高烧的沈清棠察觉额头上的凉意,舒服的哼唧一声,侧过身,偏了偏头,让凉意挪上脸。 她脸上更热。 季宴时倏地收回手。 在窗前站了片刻,有些茫然。 过了会儿,似是终於想明白该怎么做,弯腰抱起沈清棠,出了门。 孙五爷和向春雨听见熟悉的踹门声,还以为季宴时又恢復了记忆。 他们齐声打招呼:“王爷?” 然而季宴时没说话,直接抬腿越过反应慢一拍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的孙五爷,停在床前。 向春雨莫名其妙,“王爷,你怎么抱著沈清棠过来了?” 见向春雨没有让开的意思,季宴时长腿抬起,用大.腿的力量撑住沈清棠的腰身,腾出一只手抓著向春雨的衣领把她扔下了床。 没反应过来的向春雨恰好砸在孙五爷腿上。 向春雨:“……” 王爷,你的教养呢? 就算是主僕,是不是多少也得讲点尊老爱幼。 孙五爷:“……” 我这条腿,是不是这辈子就好不了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齐声嘆息。 会扔人的显然不是清醒的王爷。 季宴时才不管他们两个怎么想,把沈清棠平放在床上,回头看著向春雨和孙五爷,开口:“治病!” 向春雨瞬间就想起了以前师父讲的笑话。 师父说,皇家人最不讲理,求人治病的態度往往是:你跪下,我求你治个病! 所以她师父最討厌给皇家人治病。 现在她也不想。 不过病的是沈清棠,她的姐妹,还得救。 孙五爷比向春雨更习惯季宴时这做派,反应快一些,伸手去给沈清棠把脉。 季宴时突然伸手,抢在孙五爷之前把自己的帕子盖在沈清棠手腕上。 孙五爷:“……” 实在不行,老朽其实也可以悬丝诊脉。 沈清棠的病一点儿都不复杂,就是高热发烧。 他下意识想提笔开药方,刚转身就听见向春雨提醒:“你別找了!谷中没有药铺。若你药箱中没药,就得去山上採药。” 孙五爷:“……” 最近专心配给季宴时的解药,他很长时间没给药箱补给普通药了。 也是巧,昨儿刚把最后一副退烧药给了秦征带来的人。 孙五爷皱眉,“採药没问题,天黑,路不好走,找药草费的工夫时间並不短。要不,我去找秦征,让他摸黑进城,去药铺抓药?” 秦征功夫仅次於季宴时,他进城不怕被抓。 “你开药方,我去找他。”向春雨说著开始穿外衣。 孙五爷拿著铅笔在纸上快速写下药名和用量。 写完递给向春雨,“你去找秦征,我看看想办法先给棠姑娘退烧。她最近疲劳过度,忧思过甚。我怕发热只是个开始。 这烧一时半会怕是难退。” 向春雨伸手,却没接到药方。 季宴时半路伸手走药方,转身离开。 向春雨追出门,看见季宴时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向春雨:“……” 八卦之心乍起,她问孙五爷,“你说王爷此刻是清醒的还是病的?他若是病的,还这么在乎棠姑娘是不是喜欢上沈清棠了?” “若不是病的,他这么在乎棠姑娘,那肯定喜欢上沈清棠了。话说,他上次去县城抓我回来接生就是方才这副模样。” 孙五爷没向春雨这么八卦,压根没接茬,略一思索,问向春雨,“你现在隨身带著几条蛇?” “就三条,小白,小绿、小。” 孙五爷嘴角抽了抽,强忍著嫌弃这么幼稚的蛇名,跟向春雨商量,“你能不能让你的蛇盘在棠姑娘额头上? 蛇是冷血动物,比较凉,正好用来给她降温。” “行!”向春雨很痛快的就掏出她的小白,驱使小白爬到沈清棠额头上。 小白刚一触碰到沈清棠的额头,就缩了回来,显然很不喜欢沈清棠额头上的温度。 向春雨吹著口哨不断催促、施压,小白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盘在沈清棠的额头上,不停地吐著信子,明显有些焦灼。 第307章 撂挑子的季宴时 沈清棠若是睁开眼,怕还得再晕过去。 嚇的。 孙五爷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出了个餿主意,立马想补救,“你在这里看著棠姑娘,我去打盆凉水过来,给她用毛巾冷敷。” 好过不小心餵了毒蛇。 孙五爷刚出门,就见几间正房全亮了起来。 包括沈清棠的房间。 沈屿之抱著果果在露台上,看见孙五爷出门,问:“五爷,你看见清棠了吗?也不知道她半夜去哪儿了,留两个孩子在房间哭。” 孙五爷点头,“棠姑娘发高烧,在我们房间呢!” 他在“我们”两个字上重重咬了咬。 生怕沈家人误会他对沈清棠有非分之想。 好在沈屿之更在乎沈清棠,並未多想,闻言大步往这边走,“清棠发高烧了?怎么回事?” 在沈清棠房间哄的李素问闻言也抱著出来,“清棠怎么了?她严重吗?” 沈屿之一到孙五爷的房间门口就看见一条白蛇盘在沈清棠额头上,嚇得大叫一声。 把附近帐篷里的季十七他们惊醒。 沈屿之一嗓子叫的白蛇有点失控,嚇得向春雨忙把白蛇收回来,没好气地训沈屿之,“你鬼吼鬼叫什么?不想要沈清棠的命了?” 沈屿之白著脸,提出质疑,“毒蛇还能退烧?” 再说发烧不致命,毒蛇应当比发烧更可怕吧?! “什么毒蛇?”李素问也到了跟前,往里探头,没看见毒蛇就看见沈清棠躺在床上,纳闷道:“清棠怎么到你们房间来了?” 就是发烧,也该是向春雨和孙五爷到她房间治病吧? 向春雨没答。 正常是像李素问说的这样,把大夫叫到病人所在的房间。 可她家王爷不是正常人啊! 她怎么答? 只能装聋作哑。 孙五爷回来的很快,拧了条湿毛巾盖在沈清棠额头上。 又跟沈屿之和李素问解释了一遍沈清棠的病症。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棠姑娘这一年来怕是都没能好好休息过吧?长时间精神紧绷,这一倒下,恐怕要休息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 李素问顿时红了眼,把递给向春雨,自己坐到沈清棠的床边,把沈清棠被毛巾打湿的头髮撩到耳后,轻抚沈清棠消瘦的侧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別人怀孕好吃好喝的养著。 可清棠怀孕到现在都没休息过。尤其是孕期……” 沈清棠怀孕时还在流放路上,本就艰苦,她还日日心惊胆颤,备受煎熬。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初到北川时,一家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会吟诗作对、遛鸟养的沈家人,不但无法照顾沈清棠,还得处处依赖沈清棠。 不要说京城时,就算寻常人家,谁家怀孕的妇人还会挺著肚子整日爬山捡山货? 要做肥皂、香皂、种蘑菇…… 除了坐月子,沈清棠就没休息过一日。 而生孩子对女人而言,本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坐月子也才一个月而已,怎么能养好身体? 何况她还要照顾两个孩子。 这阵子为了筹办什么会员答谢会更是白天忙完晚上忙。 李素问哽咽到说不下去。 是她这个当娘的拖累女儿了。 “是我不好。” 沈屿之一脸心疼和內疚,“怪我没本事,没照顾好女儿!” 向春雨不喜欢听这些,摆摆手制止沈屿之夫妇的自我检討,“行了!別说没用的。她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就是等烧退了需要好好调养一阵子而已。 有孙五爷在,你们把心放在肚子里。 先別哭了!把人挪回她屋里。” *** 季宴时回来的很快。 他不是自己去的,后来秦征也跟了出去。 主要怕季宴时再跟年前吃饭一样,抢了人家药铺再回来抓人付钱,还不如直接跟著去。 他们俩回来时两手都拎满了药,回来把药扔给孙五爷后,就跃上了房顶。 孙五爷亲自煎药。 没办法,他们抓回来的药很多都不是他药方上的。 他都怀疑那俩抢了人家药铺。 这一晚,山谷中空前热闹。 山谷中老老少少半夜齐聚沈家小院。 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汉子们或蹲或站或坐满脸焦急地聚在院子里,往沈清棠房间的方向张望。 李素问和向春雨在沈清棠床前照顾。 一个负责不停地换凉毛巾,一个时不时要给沈清棠把脉。 崔晓云和沈屿之在厅堂里照顾两个小傢伙。 和果果本就是因为饿才醒,这会儿都因为长时间没吃到奶闹脾气。 嚎啕大哭,果果默默流泪。 “奶粉怎么泡啊?”沈屿之急出了一身汗。 崔晓云摇头,也是一脸愁容。 她虽偶尔会抱抱两个小傢伙,却不曾真照顾他们。 事实上,別说崔晓云,就连除了沈清棠以外的沈家人也很少贴身照顾果果。 一来是因为他们忙。 二来是因为所有的照顾孩子的活都被季宴时大包大揽做了。 他做的太到位,以至於其他人没有发挥的余地。 像冲奶粉这种活,沈屿之就没干过。 他急得抓耳挠腮,仔细回忆沈清棠泡奶粉时说过的话,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先放奶粉还是先加水来著?” 崔晓云答不上来,皱眉问:“季公子呢?他应该会。” 一提季宴时,沈屿之拉下脸,气呼呼道:“指望不上他!平日里孩子都不捨得给我这当外祖父的抱一下。 这会儿倒好,清棠病了,他也撂挑子不管孩子!气死我了。” 崔晓云下意识抬头。 当然她看不见坐在沈清棠房间顶上的季宴时,只是看个大概方向。 想了想道:“季公子反常是不是因为棠姑娘生病的事?” “怎么可能?”沈屿之想也不想就否定,“他有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傻里傻气的,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孙五爷说季宴时有些时候跟三五岁稚童没什么区別。 要不然能跟果果玩这么好?” 崔晓云:“……” 是这样吗? 她怎么觉得季宴时跟果果相处起来不是玩伴更像父子呢? 第308章 季宴时,你是不是昨晚没洗澡? 崔晓云也知道果果是两个父不祥的孩子。 就像他们以前村里没有秘密一样,同在山谷生活,还朝夕相处,时间长了,很多事纵使没人说也能拼凑个大概。 沈屿之泡奶粉跟他和泥一样,奶粉多了加水,水多了加奶粉。 不一会儿就泡了满满一奶瓶。 可是两个孩子都不肯喝奶。 李素问听见孩子哭的厉害,便从沈清棠房间出来,“夫君,怎么回事?孩子哭成这样,清棠还怎么能安心养病?” 沈清棠这会儿高烧还没退,人醒不过来而已。 一会儿烧退了,哪还能听得下去孩子这么哭? 沈屿之愁眉苦脸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泡的奶粉他们不喝。不就是奶粉加水?” 李素问试了下奶瓶的温度,皱眉,“也不烫啊?!” 她尝试著用奶瓶餵给孩子,结果两个孩子也不喝。 甚至几个人还尝试改餵煮开的牛乳。 多少喝了些,果果是完全不给面子,甚至又开始哭。 他一哭,也跟著哭。 “沈叔,要不然先抱著孩子去我家?简陋是简陋了点儿,好歹离你们家远点儿。要不然母子连心,清棠怕是休息不好。 至於孩子,饿一顿受点委屈哭一哭,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大人会心疼,孩子受点罪。 总好过再让沈清棠撑著病体照顾孩子。 沈屿之一想也是这么个理,跟著崔晓云出门。 见院子里都是乌泱泱的人,举高手,五指朝下,手背对大门的方向,往外挥了挥,“都散了吧!留这么多人守著里也没用。明日不是都还得干活?” 再说他女儿就是发烧,这么多人堆在这里跟等著那啥似的。 无端让人心里发慌。 大家这才陆续散了。 秦征和季十七留了下来。 崔晓云抱著走到大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看向屋顶。 季宴时几乎贴著屋檐侧坐,长腿一盘一曲,看著远方。 沈屿之见崔晓云驻足,跟著停下脚步回望。 看见季宴时气不打一处来,“哼!”了声,“关键时候指望不上。你说谁家好人大半夜上房顶?” 崔晓云收回目光,抱著孩子继续自家院子走,犹豫片刻,又回头看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深夜的关係,也或者是今晚的沈家气氛有点压抑。 她感觉今晚的季宴时跟平时不太一样。 无端的让人看著有些难过。 *** 沈清棠醒来时天色已经微亮。 感觉到手上的热度,侧过头就看见李素问趴在床前睡著,眉心蹙起。 向春雨睡在旁边地上。 还没等反应过来,窗户上响起熟悉的敲击声。 沈清棠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掀开窗户。 季宴时站在窗外。 沈清棠一看见他就受到了惊嚇,手一松,才掀起还未固定的窗户瞬间落了下来。 季宴时眼疾手快托住即將合上的窗扇用木撑支起。 沈清棠仔细看了看季宴时,脱口而出:“季宴时,你是不是昨晚没洗澡?” 太过惊讶,以至於忘了压低声音。 把身后的向春雨和露台上躺著的季十七及秦征吵醒。 向春雨揉揉眼,“沈清棠你醒了?” 揉到一半,反应过来,“你刚说什么?” 头倏地扭向季宴时的方向。 季宴时没洗澡? 秦征和季十七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嚇。 秦征甚至忍住了打到一半的哈欠,只为瞪大眼看清季宴时。 其余人也纷纷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身上穿著昨天的衣服。 头髮微乱。 下巴上刚冒出的青色胡茬。 都回答了沈清棠的疑问。 “臥槽!”秦征揉了揉眼,问季十七,“他还是季宴时吗?” 季宴时这丫,有很多令人髮指的习惯。 其中就包括每日沐浴更衣。 以前,他跟季宴时参加了同一场战爭。 秦征自认也是个乾净人,但是打仗嘛条件实在艰苦,衣服脏污很正常,十天半月不洗澡也是常事。 可是季宴时受不了。 他能在寒冷的冬天,在冰上凿个洞就跳进去。 就为洗个澡。 这样一个人,一天!!没洗澡没换衣服? 季十七:“……” 他也很意外。 季宴时並不会关心他们说什么。 只是伸出手。 一手摸著自己的额头,一手盖在沈清棠额头上。 季宴时太过出人意料的动作让沈清棠来不及反应。 冰凉的触感似乎还有点熟悉? 只是…… 季宴时是在试她退烧了吗? 他会关心人? 李素问恰好醒来,看见这一幕,刚想开口制止。 男女授受不亲。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季宴时放下手转身走了。 好吧! 男女是授受不亲,但不包括季宴时。 季十七和秦征的目光追隨著季宴时。 见他进了自己房间又出来,不一会儿温泉池里就传来入水的动静。 秦征:“……” 季十七:“……” 沈清棠:“……” 她还想探头看向窗外,被李素问一把拉了回来,“你才退烧,不能吹风。快躺下!” 沈清棠不肯,“二楼水铺子今日要送外卖。头一天,我不盯著不放心。娘,你去帮我做碗粥好不好?” 她现在饿,还浑身没力气。 “不行!”李素问想也不想就拒绝,“孙五爷说了,你需要静养几日,万不可再像之前那样操劳。” 向春雨还是噎人的说话方式:“好好养你的!你们家不算孩子还有三个大人,不至於离了你就饿死。” 沈清棠:“……” 李素问:“……” *** 早饭时,沈屿之也是同样的態度,“清棠,听爹的。今日哪里你也別去。我才是一家之主,养家餬口是我该做的事。 如今两个铺子都已经上了正轨,我能张罗过来。” 最后一句话远没有第一句话说的有底气。 时至今日,沈屿之也得承认一件事,经商同样需要天赋,而他只会诗词歌赋。 勉强能当个果蔬铺子的掌柜,二楼的事他还真搞不定。 李素问白了沈屿之眼,“二楼是招待女客的地方,你张罗什么?我来。” 第309章 外卖成功 吃过饭,崔晓云登门,也是来劝沈清棠在家休息。 “我跟著你和素问姨学了这么久,虽然识字不多,帐也还是算不明白,但是其他事情包在我身上。除了你最新研製的几道甜点,我都会做了。” 秦征也来自告奋勇,“你那些外卖队员都是我训练出来的,今日我坐镇指挥,沈清棠你安心在家休息。” 钱越给秦征背书,“別看他平时不靠谱,指挥一群小孩还是没问题的。” 有点宰牛刀杀鸡。 沈清棠很感动,只是到底不放心,还是坚持跟著进了城。 她头昏昏沉沉,眼皮很重,整个人没有力气。 懒散的靠在车厢壁上。 是秦征的豪华马车。 他本人在外面赶车,因为季宴时不许他进车厢。 而他打不过季宴时。 至於季宴时本人,就坐在沈清棠对面盯著她。 沈清棠连眼都不太敢眨。 她只要一闭眼,季宴时的手就会伸过来贴在她额头上。 哪怕知道季宴时傻乎乎的心性单纯,也忍不住会脸红。 这动作实在太亲昵。 离铺子还有一段距离,沈清棠眼皮又开始发烫,想转移季宴时的注意力,“季宴时,你不想吗?她可是在后面的牛车上,要不然你抱她回来?” 崔晓云负责赶拉蔬菜的牛车,沈屿之和李素问也抱著孩子在那辆车上。 季宴时侧头,眼睛往后看。 后面就是崔晓云赶的牛车。 车门关著他看不见什么,只是表达了犹豫。 分明很想。 却没动。 並且很快收回目光,专注地盯著沈清棠。 沈清棠:“……” 她用快成浆糊的脑子思索了一会儿,试探著问季宴时。 “我是不是跟某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很像?” “你是不是亲眼看见身边有特別亲近的人去……离开?” 本想说去世,觉得这俩字不吉利又换了个词。 季宴时並不搭理她。 甚至看见她有兴致聊天,又侧过头往后看。 沈清棠又想了想,季宴时的举动,更像是大人试探孩子是不是发烧。 再想想孙五爷说过,季宴时如今心智和幼童无异,又换了个问法。 “是不是你小时候生病,你爹娘会这样对你?” 季宴时点头。 沈清棠顿时清醒几分。 他回答她了? 他竟然会回答她! “你爹娘在哪儿啊?” 沈清棠坐直了身子,巴巴地看著季宴时。 问出他爹娘所在,不就知道他的来处了? 季宴时长睫垂下。 沈清棠也不失望。 季宴时不回答是常態,回答才是意外。 她趁机闭上眼休息。 才合上眼,额头上又传来熟悉的微凉。 沈清棠乾脆装死。 反正也没其他人看见。 只要自己不尷尬……也尷尬不到季宴时。 *** 二楼四卡座依然爆满。 但,直到巳时过半,水铺子才有了第一笔外卖订单。 沈清棠强忍不舒服,点燃香开始计时。 秦征说,从小乞儿接到单子传回二楼,也就半盏茶的工夫。 在北川,一盏茶的工夫大约是指十分钟。 也就是说五分钟,沈清棠就已经拿到了顾客的点单。 东西不多,一杯奶茶,两个奶糰子。 买家离铺子不远不近,正常走要两刻钟。 崔晓云麻利地用把奶茶和奶糰子打包好,放进小冰箱,再装进背篓递给已经等著的乞儿。 这一步大概也用了半盏茶的工夫。 小乞儿飞奔下楼。 他们会用接力的方式,把甜点送到会员家里。 小冰箱也是沈清棠的主意。 冰箱在大乾说新鲜也新鲜,说不新鲜也不新鲜。 大乾没有冰箱,但是有种东西叫冰鉴。 把冰块放在一个木製或者青铜製的箱子里。 冰鉴箱体两侧有提环,顶上有盖板,上开双钱孔。 既能抠手也是冷气散发孔。 箱里可以冷藏食物,箱顶也能放食物。 沈清棠做的冰箱比大乾现有的冰鉴略微麻烦一些。 先是做一个略大的木箱,木箱里铺一层,再垫上一层油纸伞用的油纸。 是为了保温,油纸伞用的油纸可以防水。 有至少铺一层冰,再加一层用油纸包裹的。 中间会放一大块冰。 冰和中间放需要冷藏的甜品和冷饮。 垫两层,一是保温隔热,二是为了防震。 古代没有柏油路,路况不算好,坑坑洼洼的。 即使人背著木箱,也难免深一脚浅一脚。 尤其沈清棠的外卖小队以孩童为主,比较活泼,喜欢蹦蹦躂躂。 纵使一直强调让他们稳著跑,也怕他们稳不住。 两层小被聊胜於无,求个心理安慰。 这是第一单外卖。 沈清棠有些紧张。 牢牢地盯著燃香。 才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传来一声竹哨。 这一声哨响,沈清棠听得懂,代表外卖已送到买家手里。 接到的订单都是通过竹哨传递。 竹哨传递消息用类似摩斯密码的方式,不同频率、不同节奏、不同长短的哨声代表不同的会员需求。 第一批外卖队员都是秦征从乞儿中挑选的学习能力比较强的孩子。 如果会员家离水铺子过远,超出竹哨声音范围,就会用接力的方式传回来。 送外卖也一样。 小孩子的耐力往往不持久,但是爆发力强。 每条大街小巷都有小乞儿,他们可以自由搭配接力。 不管一公里、两公里还是更远的距离,他们都能用百米衝刺的速度飞奔过去。 其实沈清棠也考虑过用马车。 她没有马车,这是原因之一。 最重要的是路况不好,马车赶慢了耽误时间,赶快了,甜品在车上会被顛散。 且马车只能走大路,一绕远,时间就会耽搁。 得知订单送达的沈清棠鬆了口气,眼前一黑,再次晕倒。 *** 沈清棠这一晕没能像昨晚一样快速退烧醒来。 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额上时不时会有熟悉的微凉。 更多的是湿凉。 苦苦的药水总是不顾她的意愿被餵进嘴里。 身边总是有人。 偶尔有点清醒睁开眼就会看见李素问或者向春雨守在她床前。 沈清棠还会做梦。 梦里像走马灯一样。 第310章 爭夺孩子抚养权 一会儿梦见繁华的现代。 梦见她的父母亲人在为了她那点儿遗產打官司。 她一气之下,把遗產都捐给了贫困的山区。 后来醒了还想,梦就是梦,她都死了还怎么捐遗產?! 再一想,父母打官司可能就是为了她捐出去的遗產。 沈清棠在现代时数次病危进手术室,遗嘱都写了好几版。 別说遗產,连遗体捐赠协议都签了。 有时候会梦见在大乾。 梦里有一个男人非要跟她爭孩子的抚养权。 一开始这个男人总是看不清楚脸,总以权压人。 封建社会,权比法还大,沈清棠特別生气, 一门心思想弄清楚到底哪个王八蛋跟她抢孩子。 就拼命追啊追啊! 最后突然看清,却是季宴时。 沈清棠又嚇醒了。 季宴时不讲理,她还打不过,抢不贏,多嚇人? 简直就是行走的噩梦。 沈清棠这回醒了没再睡。 她床边还是趴著李素问。 向春雨没在。 沈清棠直挺挺地躺著没敢动,不是怕吵醒李素问,主要一动容易把季宴时招来。 她这会儿特別不想看见季宴时。 平时就难搞,梦里还欺负她。 难怪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大概前阵子季宴时老吵著要当孩子爹闹的。 他还跟她冷战过一段时日。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提了。 大概还是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但,难长久坚持。 想到孩子,沈清棠还是坐了起来。 她的果果和呢? 果然,她刚起身,窗户上就传来了熟悉的敲击声。 沈清棠打开窗户,问季宴时,“和果果在哪儿?” 季宴时没说话,朝她伸手。 一手摸她额头,一手摸自己的。 大概確定沈清棠不烧了转身离开。 沈清棠:“……” 后知后觉想起来,季宴时的衣服是不是还是前两天穿的那套? 他不会又没洗澡吧? 没多久,窗户再度被敲响。 沈清棠打开窗户,季宴时把果果递了进来。 只有果果没有。 小果果看见沈清棠小.嘴瘪了瘪,哇!一声哭了起来。 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母子连心,沈清棠也忍不住心疼落泪。 小果果一向跟个小老头似的很少情绪外露,平日里难得哭一回,更別提哭成现在这样。 从来没有过这样子。 弄得沈清棠觉得自己是个捨弃儿子的坏母亲 。 小果果很少哭,真哭起来声音不比小,还特別有劲儿。 把李素问给吵醒了。 李素问起来习惯性把沈清棠拉回床上,把窗户关上,训她,“又开窗。孙五爷说你上次进城成了重感冒,加重了病情。 这回可得好好养著。” 沈清棠问李素问,“娘,果果在这儿,在哪儿?” “在崔晓云家呢。那孩子能哭,怕吵著你。你放心他们都没受委屈。这小子……”李素问指了指果果,“不是跟著你爹睡的?你怎么抱来的?” 沈清棠:“……” 咱也不知道咋来的啊! 沈清棠作为一个母亲自然有法子堵住儿子的嘴。 果果一边吃奶,还一边抽抽噎噎的。 李素问简单跟沈清棠说了下她的情况,“这一烧就三天。倒不是一直烧,就反覆发烧,烧起来退下去,退下来再发烧。可把我嚇坏了。 白天向婆婆和孙五爷照顾你。我跟你爹还有晓云去看铺子。 你放心,铺子里的生意依旧很好。 你还记得李叔吧?他现在跟你爹在打理果蔬生鲜铺子。” 沈清棠点头。 李叔也是秦征带来的“家僕”之一,秦征口中的“皇家御厨”。 “你李叔虽然不是大厨,但是他调味很厉害。同样的方子他做出来的滷味比咱们做的都好吃。 店里回头客越来越多。” “二楼我和晓云守著。还有秦征。 你別看他平日里標准的紈絝子弟做派,做起事来还蛮靠的住。 把那队小乞儿训的有模有样,跟一队小兵似的。” “这三日点外卖的人越来越多。中间也出过几次小问题。比如把甜品送错人家,装箱时装错了单子等。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都解决了。 你猜谁解决的?” 沈清棠想也不想就给出答案:“秦征。” 李素问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沈清棠笑笑,“猜的。” 其实不是猜的。 崔晓云自幼在村里长大,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 她踏实、勤快、本分、能吃苦、节俭。 可眼界有限,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有时候做事难免会有点小家子气。 比如不该节约的时候节约。 若是送错餐,最好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重新赔偿买家一份,並且把送错的甜品和饮品赠与买家。 崔晓云一定不会这么做,她会道歉,会说自己做生意多么多么不容易,请对方高抬贵手。 若是碰到有善心的人,此举可能有用。 其他人只会徒增反感。 而权贵人家最缺泛滥的同情心。 李素问呢倒是不小气,但是她向来没主见,遇事习惯性依赖別人拿主意。 除了她们两个,还有一个王如意。 王如意倒是不在乎赔两个小钱,但她不会低头说软话。 高高在上的態度更容易激怒客人。 唯独秦征。 儘管接触时间不长,沈清棠也確定这位是一个能屈能伸,能说软话也会翻脸威胁人的“小人”。 秦征情商也高,若是他愿意,定能哄的富婆们心怒放。 舍他其谁。 “那让你蒙对了。”李素问不疑有他,“每次外卖出问题。他都会亲自登门,给对方赔礼道歉。 你不知道他多厉害。明明有一次是会员不满意,嫌弃甜点弄破了不好看要退会费,说以后再也不来咱们家了。 谁知道秦征去了一趟,会员不但原谅了咱们还升级会员,从青铜升到了黄金呢!” 沈清棠:“……” 没想到秦征还是个妇人之友。 *** 沈清棠想再次进城的提议被全家否定。 沈屿之义正严辞道:“我是一家之主,我说的算。你就在家休息,什么时候好利索了什么时候再进城。” 李素问点头,“你爹的说的对。反正你哥也跟书局请假,和沈炎一起盯著新铺子装修。果蔬铺子和水铺子,也都照常运行。用不著你!你就好好养著。” 沈清棠:“……” 莫名有种她爹娘都长大了的感觉。 第311章 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我? 虽然这么说有点大不敬。 但,確实是这样。 最起码心理上是这样。 从到北川开始,这个家一直都是以她为主。 她负责发號施令,其余人照做。 沈清棠最年幼却像个大家长一样是全家的精神领袖。 她病了这几天,爹娘却像忽然长大,又变成了在京城时的样子。 他们在外打拼,让她安心在家做个小公主。 沈清棠也终於意识到,原来真正的家人才是她软弱的底气。 有一天当她不再强大时,他们会成为她坚实的后盾而不是累赘。 沈清棠点头,“好,我在家。等晚上,让二哥也回来吧!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们商量。” *** 说在家休息,事实上清棠是个閒不住的人。 主要没有手机和网络,床的吸引力就没那么大了。 更何况还有果果和。 她留在谷里,季宴时自然也没出谷,照例带起果果和。 和平时一样。 和平时一样是沈清棠的感觉。 其他人不这么认为。 所有季宴时派系的人现在看沈清棠的目光都说不出的诡异。 孙五爷意味深长道:“棠丫头啊!以后拜託你了。” 季十七神情复杂地望著她不说话。 钱越则是欲言又止,反覆几次后,仰天长嘆一声离去。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赵煜则直接点儿:“棠姑娘,以后有事你说话。” 向春雨更直接,把要去水稻田的沈清棠拦在半路,特別直白的问:“沈清棠,你真没看清那晚那个人的脸?” 怕沈清棠反感,向春雨补了一句,“我不是有意要揭你疮疤。也不是要羞辱你。只是这对我们事关重大。” 这个我们显然指谷里所有的人。 “什么意思?”沈清棠不明所以。 向春雨答非所问,“我跟他……”下巴微抬,示意沈清棠身后一臂远的季宴时,“相识约莫二十年。头一次见他对他娘亲以外的人这么上心。” “你是昏睡过去一无所知,他可把我们嚇够呛。” “三天以来他不吃不喝守在你屋顶上。衣服不换澡不洗。这些都是小事。他竟然连肉都不吃了!” 沈清棠诧异回头看向跟以前没两样的季宴时,有点不太信向春雨的话,“季宴时不吃肉?” 在说什么笑话? 季宴时可是为了两块肉能被她当苦力使的人。 怎么会不吃肉? 他每天都要吃肉的,最少两块。 向春雨耸肩,“我们都受到了惊嚇。” 他们和沈清棠一样,都不敢相信。 可季宴时就在房顶上待了三天,不吃不喝不动。 就算偶尔下来,也是沈清棠房间没人时,会来试她的额温。 直到沈清棠退烧后,他才恢復如初。 沈清棠听的心里有些复杂。 这样的季宴时不止让向春雨他们陌生,也让沈清棠有点不知所措。 “重点是不止这样。”向春雨伸手指了指季宴时推著的两个孩子,“这三天,他几乎没抱过这两个孩子。也就是你娘求到他面前让他教著冲泡奶粉,他才抱著示范了一遍。 他以前对这俩娃娃什么样你很清楚。” 沈清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季宴时太过反常。 而这反常跟她有关。 她不由有些脸红,试探道:“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我?” “嗯?”向春雨不解,“我难道不是在怀疑他是那晚的男人?你孩子的爹?” 沈清棠脸爆红,掌心扣在额头上,“我烧傻了,不用管我。” “不是……”向春雨急,“你再好好想想。那晚……” “没看清。应该不是他。” 向春雨明显鬆了口气。 沈清棠不乐意了,“向姐,你什么意思?怕他吃亏?” “怎么可能?”向春雨摇头否定,“我是怕万一真是他,你再迁怒我,不要我这个朋友了怎么办? 我活了大半辈子,除了我师父,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你这么说话,被孙五爷听见,他会伤心的。” “谁管他?!” “……” 沈清棠带头,往杂交水稻试验田走。 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脚步。 她停的突然,跟在她身后的季宴时,差点用用婴儿车撞上她。 季宴时不解地看沈清棠,疑惑她怎么突然停下。 沈清棠侧头,看並肩的向春雨,“不对啊!你和孙五爷不是说,季宴时现在孩童心智吧?谁家孩童懂男女之事?” 既然不懂,不管那晚是不是季宴时,都跟男欢女爱无关。 “啊?”向春雨眨眨眼,“好像……你说的对。” 想多了?! 沈清棠有些好奇,“你说你认识季宴时多年。他孩童时就是这般模样?” 向春雨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小时候生过一场病。生病的时候就和现在有点像。后来好了。” 她顿了顿,撇嘴,补了句,“不生病的还是还没现在可爱。” 没说的是所有和以前犯病不一样的细节都跟沈清棠有关。 “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不是病,是蛊。你可以理解为他中了某种很厉害的毒。” 沈清棠:“……” 她倒也没那么见识浅薄,最起码还是知道什么是蛊。 不过沈清棠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狐疑地上下打量向春雨,“我之前问你季宴时的事,你寧愿把自己毒哑也不肯多说。 这次怎么这么痛快?” 有问必答。 “嘿嘿。”向春雨心虚地笑了两声,“其实若不是你突然生病,我本该有事相求。” “跟季宴时的病有关?”沈清棠问。 否则,向春雨不会有问必答。 向春雨点头,“对。我和孙五爷用各自擅长的办法,配了些药给他。但是药效微乎其微。” 沈清棠停在水稻田边,回头看著向春雨,“原来季宴时真的会有恢復神智的时候。” 向春雨:“……” 向春雨:“???” 不是,她在说季宴时的病,沈清棠怎么就断定了季宴时会清醒的? 是她哪那句话说错了吗? 向春雨认真反思了会儿,確定自己没有说不该说的话。 第312章 南疆盛蛊 沈清棠弯腰检查水稻,“以前,你跟孙五爷上躥下跳,被季宴时扔出一身伤,都餵不了他吃药。 尤其是孙五爷,为了让季宴时吃药,去年摔断的腿,至今走路还不是很利索。” 她直起身继续沿著地堑往前走,“前一阵子,你们还为了放季宴时的血跟他大打出手。 后来他的手上有伤口,我猜应当是他自己割的吧?” 她那时便有所怀疑,也问过季宴时。 可惜季宴时没回答她。 再后来把这事给忘了。 別说指尖上一道几乎看不清的伤。 当初捡到季宴时那会儿,他背上那么重的伤都让人容易忘记。 虽说那会儿不熟,沈家人烦他烦的要死。但,最主要的是他给人的感觉太过强大。 “如今,你说的是你跟孙五爷的药都微乎其微,也就是说,你们都能顺利让季宴时吃下药。所以秦征说的是真的。季宴时会偶尔清醒。” 向春雨没再继续跟著沈清棠,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你这小丫头太可怕了!” 怎么这么聪慧? 天还怎么聊? “谢谢夸奖。”沈清棠弯腰扯掉地里一束杂草。 水稻长势不错。 沈清棠很满意。 “谁夸你了?”向春雨忍不住快走两步,跟上前,“我是在说你嚇人!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总比,太蠢被人害了好。” 向春雨:“……” “这样。”沈清棠停下脚步,回头看著向春雨提议,“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也回答你一个问题如何? 如果你有事求我,如果恰好还是我能做到的,那你得回答我三个问题。” 向春雨沉思片刻,討价还价,“不能问我不能说的。我不会故意隱瞒,也不会瞎编乱造。但是你知道了会对彼此不好的问题我不会答。” “成交。”沈清棠点头,继续往前走。 前边不远是一大片辣椒田。 辣椒开的白已经谢了。 如今都结了绿色的果子。 眼下,它们的名字是番椒。 “你先说还是我先问?”沈清棠问。 “我先说。”向春雨痛快道,“我想请你跟我们去一趟南疆。” “南疆?”沈清棠诧异挑眉,“去那儿做什么?” “这算第一个问题吗?” “当然不算。”沈清棠摇头,“这是正常疑惑。” “疑惑还有正常不正常?” 沈清棠 :“……” 突然觉得向春雨没朋友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 她幽幽道:“向姐,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南疆盛蛊,那里才能找到能治他的办法。” 蛊是活物,一般都有克星。 而克星都在饲养蛊的人手里。 沈清棠身体还很虚弱,才走这一段,已经有些喘。 也可能是因为温泉边上太热。 这个季节该与冰块为武。 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双手撑在腰后,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向姐,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流放犯,不能离开北川。” 头三年,都处於严管期。 “这不是事。”向春雨道,“只要你点头,出城的事交给我。” 沈清棠慢慢悠悠带路往小院走,有些好奇,“你们都能餵给季宴时药了,怎么不直接让他跟你们去南疆。” “哪是我们不想?是他清醒了之后就不记得承诺的事了。” 也不一定是不记得,可能单纯不想离开。 反正就是不去。 头一次,她趁季宴时恢復深知跟他提去南疆的事,季宴时痛快答应。 她跟孙五爷连夜收拾好包袱,让季宴时紧急调一队影卫过来。 第二天叫季宴时走。 他没事人一样,又顛顛跟在沈清棠身后,当奶爹。 沈清棠思索再三,还是摇头,“对不起,这回我真不能帮你们。” “为什么?”向春雨不解,“你前阵子,不还吵著想去南方进水果?咱们回来你可以顺路去找货源。” 她以为自己提出来,沈清棠会欣然同意。 “我还有事缠身,不能离开。如果你们能等的话,我处理完手中事再考虑跟你们去。” “什么事?”向春雨追问。 以季宴时的人脉地位,有什么他搞不定的? “秦征说要一万人进谷,按他的说法,这两天人就要进谷了吧?我得跟他商量一下,怎么和谐相处。”沈清棠轻嘆。 “还有一桩麻烦事……” 以前是县令夫人单方面找她麻烦。 如今当著王夫人的面撕破脸,虽解了一时之危,却也埋下了隱患。 可能迫使王员外提前施压。 她还没想好怎么对付王员外。 沈清棠难以启齿的王员外和县令夫人之间周瑜打黄盖那点儿事简短说了说。 “另外,新铺子下个月初六开张。我怎么也得等初六以后才能走。” 向春雨:“……” 沈清棠的三个难题中,她只能解决一个。 “我帮你把那个县令夫人和还有王员外毒死如何?” 沈清棠摇头,“那你要毒死的人可不止他们两个,需要灭口的有点多。算了,实在万不得已,你再出手帮我。” 总不能血洗北川。 当然,如果跟对方必须死一个,那肯定死对家。 *** 晚上,沈家人齐聚一堂。 只有沈家人。 今日是家庭內部会议,沈清棠便让孙五爷和向春雨避嫌。 季宴时例外。 他不肯走。 沈清棠生病后,季宴时似乎跟著她的时候更多了些。 说黏人都不为过。 当然,沈家人对季宴时也没什么脾气。 反正他在跟不在区別不大。 沈清柯隱约猜到沈清棠想跟他们商量什么,“清棠,你想说的事跟季宴时有关?” “嗯。”沈清棠点头,也不卖关子,“爹,娘,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坦诚。 孙五爷、向婆婆、郑凌川一行人还有秦征一行人都是季宴时的人。” “啊?”李素问惊了,“季十七也是?” 沈清棠目光仔细扫过沈屿之和李素问的脸,发现他们惊讶,但是没那么惊讶。 “你们也猜到了?” 第313章 关你什么事? 沈屿之摇头,“我和你娘商討过这事。都觉得孙五爷和向春雨应该是季宴时的人。” 原因很简单,孙五爷只是腿伤了,为什么要赖在谷里?! 向婆婆虽然是他们求著留下来照顾沈清棠和孩子的,可向婆婆也是季宴时抓回来的。 他们俩还这么热心的诊治季宴时。 这要猜不到,沈屿之几十年的京城紈絝白当了。 他只是有些意外,“郑凌川不是郑老伯的儿子?怎么也跟季宴时扯上关係?难道郑老伯一家也是季宴时的人?” 那也太可怕了! 谁会为了他们布这么大局? 难道是皇上派来监视他们? 再一想不可能。 监视他们,用不著这么大费周章。 真要监视,也该去监视大哥一家才对。 沈清棠摇头,“我问过季十七,就是郑凌川。郑老伯跟咱们相识確实是意外。按照你们理解的说法,季十七算是季宴时的贴身护卫,属於签了生死契那种。所以没有主家允许,他连自家都不回,也不能认。” 李素问“嘖!”了声,“什么人家这么大威风?还养死士?” 沈屿之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本想说,这做派像皇家人。 但是身为京城紈絝,京城中季宴时这个年龄段的皇家人他就算不认识也应当都见过。 对季宴时没印象。 沈清棠摇头,“我还不清楚季宴时的来歷。他的人嘴都挺严的。不过二哥有些猜测。” 沈屿之和李素问齐刷刷看向沈清柯。 沈清柯:“……” 抬手在沈清棠头顶上轻敲了下,“你就坑我吧!” 话刚说完,人飞了出去。 沈家人:“……” 沈清柯:“……” 沈清棠看向罪魁祸首。 季宴时没事人一样,坐在椅子上,专注的斗婴儿车里的两个小傢伙。 好像刚才出手扔沈清柯的不是他似的。 沈清柯气呼呼地拍打著身上的土走回来,“我又没大声说话,他怎么又扔我?” 李素问看出来门道,“大概因为,你敲清棠。” 沈清柯:“……” 扭头质问季宴时,“我跟我妹妹开玩笑,关你什么事?” 沈清柯第二次被扔了出去。 这回沈清柯知道为什么。 季宴时这廝,嫌他声音大。 生气归生气,打不过,还能怎么著?! 只能劝自己不跟傻子一般见识。 气鼓鼓的走回来,压低声音,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李素问不住点头,“我觉得清柯说的有道理。” 沈屿之则皱起眉,“我好像见过秦家小公子,他不长这模样啊!”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彼此都有自己的圈子。 按理说,沈家跟秦家不是一路人,没有什么交集。 可沈屿之是紈絝,秦小公子也是紈絝。 当然两个人年龄不一样,混的圈子也略有不同。 再怎么不同,紈絝公子哥们喜欢出没的场合也会有重叠,两个人能见面也不算意外。 沈屿之皱眉回忆,“我上一次见秦小公子好像三年多前?挺招摇的,还喜欢浓妆艷抹。我那时还觉得他在京城被养废了,一点儿没有秦家人的武將风骨。 虽说四年前他还年幼,可,怎么也不能差別这么大吧?” 他实在无法把记忆中的秦小公子和季宴时重合。 顿了下,伤感道:“眨眼三年了呢!流放两年,来北川大半年。” 李素问常年在后宅,听惯了那些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的戏码,猜道:“说不得是秦家为了迷惑皇……就那位九五至尊,故意让秦小公子装紈絝呢! 你都说了他浓妆艷抹,跟眼下肯定判若两人。” 沈屿之想了想,点头,“你说的也是……”抬头看了季宴时一眼,又摇头,“我还是不能想像季宴时涂脂抹粉的模样。” 沈清棠听著二人对话,若有所思。 沈清柯习惯性屈指轻敲桌面,“反正我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除了秦小將军,季宴时还能是什么人。 咱们流放的北川,位於云州,大半的云州都跟北蛮子的国家接壤。 常年跟北蛮子打仗,苦不堪言。 那些皇子分封地时,都怕分到云州。 最后成了陛下不喜欢的寧王封地。 整个云州能养出季宴时这般人物的,除了秦家也就是皇家。” “云州是寧王封地不假。但是寧王自幼痴傻,据说云州表面属於寧王,实则还是陛下说的算。寧王府常年闭府,连周围的人都没见过寧王。” 沈屿之说著指季宴时,“跟这位倒是有相同点,都痴傻。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寧王?” “不可能。”沈清柯想也不想就否定,“我在书局,消息比你们灵通些。” 经常能听一些书院的学生们聊家国大事。 这些学生大都出自权贵之家,各家有各家的消息来源。 虽北川远离京城,但京城的消息不能远。 “我前几日还听那些学子说,寧王如今在京城养病。” “啊?那季宴时不可能是寧王了,他可是从半年前一直跟咱们在一起,不可能去京城。”李素问也更倾向於沈清柯的推测。 沈清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条,“寧王虽年龄也跟季宴时相仿,但是他一个连自己王府都无法掌控的傻王爷,怎么可能號令威武的秦家军?龙椅上那位也不可能让他染指秦家军。 不管是秦家军还是王府,必定都有京城各方人马的眼线。” 如同北川权贵能知道京城动向一样,京城权贵也要知道北川的动静。 不需要知道平民百姓过得如何水深火热,但是三十万兵权,大家还是会留心。 沈屿之这才点头,“清柯说的这点倒是真的。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寧王染指秦家军的。” “为什么?”一直默默听著的沈清棠突然开口。 “皇家秘辛还是少议论。”沈屿之摇头,不想多说,“咱们如今就是小老百姓,知道多了没好处。清棠,你还没说,找我们商量什么事?就是要告诉我们这些?” 沈清棠摇头,“不是,有一件大事想跟你们商討。不管季宴时是不是秦小將军,一定跟秦家军脱不了干係。 他们……”沈清棠侧过头再次看了季宴时一眼,“有一万兵马需要进谷。” “什么?”沈清柯倏地站了起来。 然后,沈清柯再次被季宴时给扔了出去。 这回沈清柯坐在院子里半晌都没起来。 李素问的尖叫只喊出一点儿声就忙捂著嘴。 怕她也被扔出去。 虽然不疼,但是怪丟人的。 第314章 商机 沈屿之起到一半又坐下,努力平復心中的激动,压低声音,“难道季宴时真是秦小將军?来的真是秦家军?” 沈清棠耸肩,坦诚,“我不知道。他们不肯说自己的来歷。但是看赵煜等人的做派必是军人无疑。爹和二哥也都说,跟秦家有关。应当是秦家军了吧? 就算是秦家军,爹,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他们来山谷可不是好事。” 沈屿之摸摸鼻尖,“咱大乾,哪个男人提起秦家军不竖拇指?” 沈清棠:“……” 李素问脸都嚇白了,“秦家军不是在守边境?怎么会到北川来?不对,北川也打仗,他们是来增援的?” 沈清柯扶著腰走回来,摇头,“不是增援,最近北川战事已经停了。若是增援没必要进山谷,直接去城墙上接管北川守城就是,何必来山谷里? 咱们这山谷,更適合藏匿。” “藏匿?”李素问惶恐不安,“什么意思?他们是要造反吗?” “造反”二字声音压的极低,生怕被人听了去。 沈清棠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才跟你们商討。而且……” 她轻嘆一声,“我跟秦征谈过一次,他態度很强硬,人肯定是要进谷的。就算咱们反对也没用。” 不过,除了那日,秦征倒也没坚持过,还数次好声好气来跟她商量。 她心里憋著一口气,迟迟没鬆口。 但也只是嘴硬,心里接受了这件事,也想过很多谷中进人之后的事。 沈家人齐齐无言。 就和沈清柯被季宴时扔出去,只能自己走回来一样。 在绝对碾压的实力面前,除了咬牙忍耐、接受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如今谷中季宴时的人占了大半,更何况人家还有万人有进谷。 沈家人的反对除了徒增自己的烦恼能有什么用? 李素问又急又慌,“什么意思?他们要进山谷那咱家怎么办?要搬去县城住吗?可是咱们的菜地和庄稼还在山谷里呢!” 沈清棠忙安抚李素问,“娘,你先別慌。没你想的那么糟糕。秦征的意思是除了必须进谷以外都听咱们的。 咱们如果想住在谷中,一切照旧。他们负责山谷的安全。 咱们若是想搬去北川,也行。等秋收,咱们收完庄稼再走。 我想问问你们的想法。” 李素问看向沈屿之,“夫君,咱们该如何是好?” 沈清柯则看向沈清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定不是今天。 沈清棠不想说,“不重要。” “你本来没想告诉我们,对吗?为什么又说了?秦征欺负你了?”沈清柯眯起眼,大有沈清棠只要点头,他就去跟秦征同归於尽的架势。 沈清棠忙摇头,“他没欺负我。原本我是想等找到合適的解决办法再跟你们说。但是,这次我生病才意识到,你们比我想像的要强大许多。 我不该自以为对你们好就瞒著你们,你们也未必喜欢被瞒著,才想跟你们商量。” 沈屿之和李素问对视一眼。 沈屿之苦笑摇头,“头一次觉得自己真老了。我和你们母亲察觉不对,也是想著瞒著你们。总觉得你们还是孩子,这些事不该你们操心。没想到,你们知道的比我们还多。” 心情有点复杂,有子女长成的欣慰,也有自己迈入年老的酸楚。 “我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吧!”沈清棠起身拿过纸笔,在纸上画了半截蝴蝶翅膀,“这大概就是山谷的地形。 咱们在这儿一小块山谷里,往前翻过那道小窄坡还有一个大大的山谷。 我想著咱们住这个小山谷,让秦征和他的人在大山谷。 等秋天,咱们把种的蔬菜、粮食都收了,然后搬离山谷。” “为什么?”沈清柯皱眉,“既然能分开住,为什么要搬?” “分开也还在这一个山谷里不是吗?咱们去那边看过,根本没有出谷的路,要么他们重新修一条,要么就得走咱们这边。 若是走咱们这边,跟不分开区別也不大吧? 当然,住在一起是小事。可是,方才爹也说了,咱们如今是小老百姓,惹不起大麻烦。倘若他们真是秦家军。 一万秦家军虽然不多,可背后是三十万秦家军,能是小麻烦吗? 若他们做的是杀头的大事。爹,娘,你们觉得,咱说跟他们不熟就能不掉脑袋吗?” *** 一万秦家军是四月二十六进的谷。 他们进谷那天,沈清棠和沈清柯都没有进城。 沈清棠是重病初愈。 沈清柯是不放心。 秦征和赵煜等人前一晚就离开山谷未归。 那一晚,沈家人商討了许久,最后一致同意沈清棠的方案。 先让秦家军进谷,等秋后搬走。 一家人很满意现在平凡的生活,不想沾惹大麻烦。 纵使,沈屿之和沈清柯一样,认定秦家军是保家卫国的好人。 好人又如何? 好人才更容易死。 祸害才遗千年。 那晚过后,沈屿之和沈清柯去找秦征谈了一次。 谈了什么,沈清棠不清楚,总之父子俩回来时明显鬆了一口气。 沈清棠也找秦征谈了一次。 没告诉家里人。 一万秦家军的事她跟家里人说了,可县令夫人和王员外的事还是没跟他们说。 一万人进谷,沈家人不乐意可以搬出去,如今他们完全能在北川生存。 秦家军可能不会杀害无辜百姓。 可县令夫人和王员外会杀了他们全家。 沈清棠轻嘆一声,站在大小谷中间的小坡上。 小坡形容的是高度,也就四五米高,但是特別陡。 最陡的地方近乎直线。 別小看这道陡坡,一坡之隔,两个天下。 小谷自带瀑布、溪流、温泉。 如今垦荒种地,各种蔬菜、农作物、果树层次分明。 远远望去,绿意盎然,像世外桃源。 大谷也绿意盎然,但,还是一片原始森林且坑洼不平。 茂盛的野草、粗细不一的绿树、荆棘丛生。 说不定里面还有看不见的毒虫蛇蚁。 沈清棠莫名想起了他们发现这山谷时。 那会儿好像没比大谷好多少,唯一庆幸的是那会儿是冬天。 野兽不出没,没有毒虫,清理杂草也容易些。 她有点同情这些一万人。 这一边儿没水,想种田都困难。 別说种田,恐怕洗澡和做饭都成问题。 除非来找他们要水。 沈清棠眼睛眨了眨,商机这不就来了?! 第315章 一万羊毛怎么薅 他们是一万士兵不假,可也是一万个消费者。 若是盖个收费的洗澡堂子,一个人一次收五文钱,一万个人就是五万文钱,五十两银子。 就算搞个团购,一天也能有三十两银子吧? 若是提前准备好桶装的饮用水,一桶十文钱。 一万个人一天一千桶水不过分吧? 那就是一百两银子。 当然,十文钱的水桶用什么材质、做多大、雇几个人装水,需要不同的本钱,需要细细核算。 实在不行,五文钱一桶也可以。 不过,沈清棠要想赚他们的钱,眼下,有一件特別特別重要的事得做。 沈清棠回头找季宴时,诱哄:“我再给你做一道你以前从来没吃过的肉。你帮我一个忙。你能不能把这道沟……” 沈清棠指著大山谷和小山谷之间小一条能充当小路的沟堑,“给填平了?你这种厉害的武林高手,是不是內功很厉害,碎大石什么的不在话下? 你弄两块石头下来,就能把这里给堵了。” 堵了这道口,就彻底隔断两个山谷。 或者可以按一道门,想过来也收费。 季宴时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做不到,总之没搭理沈清棠。 只是把递给她,“餵奶。” 沈清棠:“……” *** 一万人到谷里安顿时,沈清棠並不知道。 她做了一下午的商业计划书。 或者可以称之为“一万羊毛怎么薅?”办法细则。 从食衣住行各个方面,沈清棠列满了一条条赚钱的方式方法。 包括但不限於开办公共洗澡堂、公共厕所、快餐厅、杂货铺子等等。 甚至可以养活一条包括衣食住行用的商业街。 都是能落地的方案,只是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难题最重要也最棘手:己方人手严重不足。 谷中的老百姓只有沈清棠一家和郑老伯一家。 郑老伯儿子还是季十七,帮哪边不好说。 就算郑老伯帮沈清棠,两家总共七个劳力。 这点人手,每天给人家放洗澡水都来不及,哪有精力赚其他钱?! 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谷中开垦的田地、菜地,城里在开和待开的铺子都需要人管理。 总共七个人,就算都变成三头六臂的哪吒也不够用。 第二道问题,一万人是偷偷摸摸来山谷的,身上能有银子吗?他们军餉是按月发吗?够不够消费的? 沈清棠带著这两个疑问沉沉睡去。 她最近身体特別虚弱,容易犯困。 再醒来时,阳光已经洒满大地,也照到了她房间的窗户上。 沈清棠起床时,沈家人和崔晓云已经进城。 早饭李素问做好,给沈清棠放在桌上,分別用碗盘扣著以防进苍蝇蚊子。 她听见外面有动静,端著饭碗走到露台上。 季宴时把婴儿车放在身后,拦著秦征不让他进院子。 秦征想喊季宴时就开始追著他揍。 沈清棠不明所以,季宴时很少会主动动手。 她问秦征:“你怎么惹他了?” “谁惹他了?我是来找你的。他不让我进院子。”秦征愤愤告状。 儼然忘了,他跟季宴时才是一伙儿的。 季宴时不会解释自己的行为,见沈清棠出来,便收了手,转身去推婴儿车。 沈清棠困惑地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见秦征愤愤中透著憋屈应当没作假,再看季宴时又事不关己的模样。 心想难道他是怕秦征打扰自己吃饭? 秦征跨进院子,弯腰朝沈清棠行了个大礼,“谢谢棠姑娘深明大义,让我一万將士不用在风餐露宿……” 他正愁不能强行进谷的话,这一万人怎么化整为零。 沈家人就这么巧的来找他商谈。 两拨人两个条件,对他来说都不难,便答应了下来。 “咦?”沈清棠好奇地打断秦征的话,往大山谷的方向探头,“你的人来了?怎么没听见动静?” “我军將士向来不扰民。”秦征说得十分得意。 一万人照样无声无息。 沈清棠点头,又问:“不用风餐露宿?你们这么快有了住的地方?” 秦征:“……” 人黎明才到,这会儿都困得不行,席地而眠呢! 他换了个说法,“最起码算是有了安身之地。” 在这里最起码暂时不用再怕被人发现。 沈清棠放下饭碗,她本就没什么胃口,只是逼著自己喝点儿粥,以防没有奶水而已。 她伸手示意露台上的小桌,“坐下聊会儿?” 秦征受宠若惊。 他知道沈家人虽都同意他的人入谷,但是並不是发自內心欢迎他们。 还以为来了会被沈清棠冷眼相待。 竟然会有笑脸相迎?还能有座? 他忐忑的坐下。 刚落座,就见沈清棠笑著给他斟茶。 秦征忍不住脱口而出:“不会下毒了吧?” 沈清棠:“……” 把茶壶重重放在桌上,“秦征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非得別人不给你好脸,你才舒坦?” 秦征:“……” “那倒也不是,主要你朝我笑的这么殷勤我有点害怕。” 沈清棠无语,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秦征还是不放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要不你直接说?” 突然对他这么客气,有点嚇人。 沈清棠:“……” “倒也不是求你,就想跟你打听点儿事。” “你说。”秦征听见只是打听事,鬆了口气。 “你们军餉充足不?” “???”秦征只是疑惑地挑眉,並未开口。 这可不是能隨便回答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你们来谷里的这些人,都是按时发军餉的吗?他们每个月的工钱……俸禄大概多少银钱?” “你若是问最普通的士兵,七百文。” “啊?”沈清棠惊了,“七百文?一天还是一个月?” “一个月。”秦征莫名其妙,“你问这个做什么。” “普通百姓打工尚且有三百文一天,就算扣除各种税差不多也能有二三十文,一个月一两银子。怎得要拋头颅洒热血的士兵才七百文一个月。”沈清棠皱眉。 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这点儿钱消费空间不大。 秦征长嘆一声,“一言难尽。按上头的说法是,招兵买马时,招一个人给五两银子安家费並免除他们家里五石税粮和两个人的徭役。 除此之外每个月还能领一两银子的俸禄。” 沈清棠立刻划出重点,“按上头的说法?实际上呢?怎么回事?” 第316章 沈清棠,你是掉钱眼了吗? “实际上是他们每个月只能拿到七百文。”秦征摊手,还补了一句,“也不是每个月都能拿,军餉经常延误。” “啊?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交了很重的三餉啊?” 沈清棠不明白百姓收入的大半都交了三餉,怎么会发不出军餉? 怎么会只有七百文。 若是和平年代还好说,如今有战乱,打仗时期还给士兵这么低的军餉,人家凭什么卖命? 就凭一腔热血?! 秦征一脸“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看著沈清棠,“你平时看著挺聪慧的一个人,怎么能问出这么天真的话?” 沈清棠:“……” 秦征讥讽地勾唇,“是,老百姓赋税是很重。可是老百姓交的三餉或者其他税钱不是直接给我们而是要上交朝廷。 从百姓手里到户部,层层贪污下来,你们每交一两银子,最后能有三百文进国库就不错。” “大乾重文轻武。那些文臣看我们武將不顺眼。本来应该给一百文的军餉,一压再压,到给我们手里最多五十文。 而这五十文还会找各种理由,一拖再拖,年初批下来甚至年尾才能到我们手里。” 沈清棠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头一次没反唇相讥。 她越穿之前,军人的社会地位很高,待遇也高。 没想到大乾“武夫”不止是社会地位不高,待遇也这么差。 沈家也是文臣,平日里少跟武將打交道,原主作为沈家千金同样也不了解武將。 半晌,沈清棠喃喃道:“那七百文是不是也少了点儿?” “七百文是到手的铜板。据说应该是一两银子,但是不知道朝中哪位『高瞻远瞩』的大臣说,为了体恤將士的家人,要从每个士兵每个月的餉银中扣三百文钱由朝廷代管。 若士兵身故,这笔每个月三百文的银钱会一次性补偿给士兵家人。” “若是真能做到,也行。” 秦征嗤笑,“郑老伯家大儿子应该也是其中一个。你问问他收到了吗?按理季十七也在死亡名单上,他那一份,你问问郑老伯收到了吗?” 沈清棠抿唇。 不用问。 她知道。 郑老伯没收到。 “你问这个做什么?”秦征纳闷道。 沈清棠顿时又来了兴致,两眼发亮的盯著秦征,“想跟你谈一笔买卖。” “嗯?什么买卖?” “你看,那边山谷虽然大,还得需要开垦。你们既然偷偷摸摸到这里来,显然就不想让人知道你们的行踪。 你们就算开荒种地,是不是也得需要农具?我可以想方设法帮你们代购,当然,你们也得適当给我点儿跑腿费。 那边山谷还没有水,別说种田,就算日常喝水、洗澡是不是也得来这边儿?咱俩合伙盖个洗澡堂子?赚了钱咱俩平分。 当然合作项目也不是只有代购和洗澡,还有很多很多项目,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必然能赚钱,你觉得怎么样?” 沈清棠也知道跟秦征合伙做买卖不是上上策。 没办法,人家有劳动力,她没有。 只能跟秦征合伙,权当让他回回血。 秦征惊的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发出声音。 主要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嘲笑沈清棠。 良久,幽幽开口,“沈清棠,你是掉钱眼了吗?我们用点水你都好意思要钱?” “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不衝突。大不了我给你们个高折扣。让你们平价买。” 秦征:“……” “你前两天还不肯让我们进城,我的人昨夜才到,你现在就想好了如何盘剥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 沈清棠摇头,理直气壮,“你们来山谷里,给我和我的家人带来了很大的精神压力。经济上给点补偿怎么了? 再说我又不是伸手问你们要钱。都是合情合理的生意,满足彼此的需求,互惠互利,双方共贏怎么就过分了?” 什么精神压力、经济补偿秦征不太懂,但是不妨碍他明白沈清棠的意思。 秦征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站起身,再次朝沈清棠鞠躬行礼。 沈清棠挑眉,“你什么意思?” “我承认你说的对。接下来我们可能有许多仰仗你的地方。但是,我求你,能不能不在他们身上赚钱?最起码要赚点儿。 像公共厕所、公共澡堂这样的就算了吧?” “凭什么?说好了那边归你们,这边归我们。你们越界过来洗澡会打扰我们,收点钱不应该?” “应该。”秦征头点的乾脆,“只是他们没钱。” “不是每个人七百文?” 就算一个人在小谷中消费二百文,一个月也两千两银子。 还愁在北川置办宅院? “是,他们是有七百文,可是他们上一次发月餉还是去年的事。况且,就算发餉,到他们手里的也不多。 毕竟月餉大头是用来给他们吃饭的。” “什么?”沈清棠也站了起来,“当兵不是管吃管住?难道月餉不应该是像工钱一样额外给他们的?” 秦征脸上的表情又换成“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质疑? 但,人在屋檐下,不敢得罪沈清棠。 憋了半晌,挤出一句,“若有这好事,又何必抓壮丁?何必抓死刑犯充军?” 沈清棠:“……” 秦征闭上眼,为了那一万人,豁出去说了他们的秘密,“况且,他们都在战死的名单上!不可能有军餉给他们。” 反正人已经进谷,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出了事,谁也別想跑。 第317章 肉末奶粉 秦征走了许久,沈清棠还坐在露台上发呆。 古代终究跟现代不一样。 在现代都是自愿入伍。 而且还不是想入伍就能入伍。 要竞爭上岗。 沈清棠记得小时候,很多人都要托关係才能把自己的子女送去当兵。 可古代,是强行徵兵。 尤其是边关,地方老百姓家里,必然得有一个甚至几个从军的壮丁。 而自古以来,对老百姓不设门槛的,一定不是好事。 老百姓不愿意,还强行被逼著做的,更不是好事。 沈清棠目光看向大谷。 那些不管主动还是被动从军的汉子们,背井离乡,奋勇杀敌,戍守边关,不应该落到这样的处境。 一些从来没有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她是不是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或者说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来改变这个乱世? 季宴时突然抱著递给沈清棠,“餵奶。” 等沈清棠接过,他抱著果果进屋泡奶粉。 果果依然挑食。 不过沈清棠改了几次奶粉配方和添加比例后,他多少会喝一些。 一般奶粉添加首选是。 小孩子大都会喜欢甜。 可果果不一样。 他的奶粉里掺的是肉末。 肉末当然是沈清棠自己做的。 把猪肉烘乾,磨成细粉,过筛后再次研磨,再过筛,直到粉末细的不能再细。 猪肉末不溶於水。 沈清棠也是被逼急了胡乱尝试。 可她没想到,添加了肉末的奶粉,果果会喝。 谁家好小孩喝肉末奶粉? 沈清棠也是对果果十分无奈。 不止是奶粉。 还有很多其他辅食,都是沈清棠亲手做的。 和果果是龙凤胎。 四个月的小傢伙已经不是沈清棠能用母乳餵饱的。 辅食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除了奶粉、米粉还有果蔬粉、猪肝粉、虾皮粉、核桃粉、菌菇粉等。 大都是天然绿色无公害食品且就地取材做成的。 沈清棠做一些辅食粉是做奶粉时受到的启发。 牛奶能烘乾,水果和蔬菜也一样可以。 烘乾后磨成粉末,就可以给两个小傢伙添加到米粉里。 日常吃饭也可以添加新鲜肉泥等。 除了这些辅食,沈清棠还自製了磨牙棒。 才四个月,下牙床隱隱发红,像是要出牙。 她最近一段时间流口水严重。 果果比稍微好点儿,但,也很喜欢抓起东西往嘴里塞。 於是沈清棠就想办法给他们做了些磨牙棒。 她做的磨牙棒以麵粉为主,添加一些果粉、牛奶、鸡蛋像蒸馒头一样揉成麵团。 麵团要硬一些,揉匀后,用擀麵杖擀开,切成手指长的细条,摆在烤盘上用烤箱烤。 户外烤箱不显示时间和温度,需要自己摸索著添柴。 沈清棠也是烤糊了几次,才做出卖相不错的磨牙棒。 一根磨牙棒够果果磨半个时辰牙。 要快一些,她就是个小吃货,两刻钟差不多就能炫一根磨牙棒。 *** 沈清棠起身抱著小回屋餵奶。 她盘腿坐在床边儿,把放在自己的腿上,用胳膊垫在她脑后,调整成她舒服吃奶,自己也舒服的姿势。 不知道是不是龙凤胎的关係,小吃奶的时候有些霸道,她吃著一边儿,还得用小手摸著另外一侧的“奶瓶”。 摸也不好好摸,时不时会掐沈清棠一下。 沈清棠吃疼,就会故作生气训她一顿。 有时候还会在她小屁.股上不轻不重拍一下以示警告。 几次过后,吃奶就掐沈清棠的毛病倒是改了,但是又添了个新毛病,咬她。 正在胡思乱想的沈清棠没防备就被咬了一口。 她惊呼一声,低头。 小无辜地看著她,大眼睛像是黑葡萄,清澈、可爱。 一只手托著自己的“奶瓶”,另外一只手隔著衣服霸占著另外一侧,手不安分的摸来捏去。 沈清棠在小屁.股上打了一下,故作凶巴巴地警告她,“不许咬娘亲!我会疼!也会生气!” 虽说还没长牙,被咬一下真挺疼的。 但,一低头对上这样一张能萌化了心的小脸,沈清棠实在也气不起来,只能通过言语给她施压。 小大眼睛看著沈清棠,大约觉得沈清棠脸色不好,鬆开“奶瓶”,朝沈清棠“啊啊”了两声,继续吃奶。 沈清棠绷不住,笑了起来,閒著的那只手在小脸上捏了捏,语气宠溺,“你这小丫头,最是鬼精!明明是你咬疼我,你还卖好哄我?” 话音刚落,窗户上响起敲击声。 沈清棠回头,隔著薄薄的糊窗纸,能看见外面高大的身影,还有重叠在一起的小影子。 “还没餵完,等等。” 外面的人没等,又敲了两下窗户。 沈清棠有些意外,这是有事? 她这姿势不方便开窗户。 想了想,问季宴时,“你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叫?没事,只是磨牙咬到我了。” 果然,外面的人影离开。 沈清棠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知的笑。 他还会关心她? 不,他一直关心她。 *** 入夜。 孙五爷和向春雨吵了起来。 孙五爷朝著向春雨吹鬍子瞪眼,“难道你要违抗王爷的命令?” 向春雨把两手紧握的小木盒又往怀里拢了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东西对王爷没好处。之前你总拦著我给王爷用毒,这回怎么就非得逼我用?” 孙五爷闭了闭眼,“能一样?若是能慢慢治病,我肯定不同意你用毒。可王爷说过,若是秦家军进谷,让我们务必想办法唤醒他。 他已经数天没再清醒过,很多事还要等著他定夺。 除了你手中这毒物,还有其他能唤醒王爷的办法? 我是捨不得,也不愿。但王爷的事都是大事,容不得你我耽搁。” 向春雨低头,轻轻摸著手中的小木盒。 这木盒中的毒物,是蛊最喜欢的。 而蛊喜欢的,对宿主必然是不利的。 她轻声道:“我不知道这玩意对王爷的伤害有多大。我没把握。” 所以她才不敢轻易尝试。 孙五爷也怕。 但他是个男人,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也知道有些事,必须得做。 第318章 王爷也是个可怜人! 王爷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再清醒过,有些事不能耽误。 他朝向春雨伸手,“给我。” 向春雨下意识往后缩手,咬了下唇,把手中的木盒举起。 门,倏地被从外面推开。 季宴时站在门口,收回手,负身而立,目光从孙五爷和向婆婆脸上扫过,淡声警告:“没有下次。” 孙五爷和向春雨齐刷刷跪在地上,行礼。 向春雨认错,“王爷,我错了。” 季宴时只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就转身离开。 临走时,拿走了门后的油纸伞。 孙五爷长长吐出一口气,“还好王爷自己醒了。” 向春雨撇嘴,没吭声。 孙五爷坐在地上,“你別不服!若不是念在你是好心为王爷考虑,这会儿咱俩就不是跪在这里了! 以前季十七他们犯错会如何,你是不是忘了?別真越老越糊涂。 也別跟著沈清棠过两天舒心日子就真把自己当普通百姓。” 向春雨脸上的不忿隨著孙五爷的话渐渐散去,最终化成一声长嘆:“王爷也是个可怜人!” *** 季宴时从小院离开,以指抵唇,按照特定频率吹了几声口哨。 山谷里,帐篷、马车、脊房几乎同时有了动静。 季宴时几个起落就到了两个山谷之间的陡坡上。 大山谷勉强支下的帐篷里,迅速往外冒人。 一队接著一队。 最先到跟前的人趁等人集合的工夫点燃了临时做好的火把。 火光下,见季宴时负身而立,骨节分明的手撑著纸伞,看不见脸。 不一会儿秦征、季十七等人也赶了过来。 秦征、钱越、赵煜等人翻过陡坡站在大谷里眾將士前方。 季十七朝季宴时行礼后,立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 秦征打了个手势,谷中眾將士齐齐朝季宴时行礼。 无声行礼。 季宴时抬手至腰际,往下压了压,示意眾人起身。 “本王应当备下酒菜给诸位接风洗尘。只是谷中条件有限,委屈大家了。大家今日所受的苦,本王会记在心里。” 以秦征为首,所有人再次行下属礼,表示自己不委屈。 客套话说完,季宴时接连下了几条命令。 最后一条命令还没说完,季宴时就停了下来。 將士们齐刷刷抬头,见季宴时转身跃下陡坡。 陡坡上只剩一柄油纸伞。 眾將士都一头雾水。 秦征暗暗翻了个白眼,一扫刚才的正派,跃上陡坡,挥挥手“行了!大半夜的別站这么端正。王爷有事先离开了。” 將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不明白把他们召集起来没说两句就走的是什么“要紧事”? 秦征自然不会解释,他蹲下身子,隨手抽了根草,同时开口:“王爷的意思很简单,咱们如今是死遁。 不管是王府还是秦家军的银两都不能再动,接下来,各位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还得自力更生,在这谷中开荒种田、甚至还得经商……” *** 沈清棠起床后,意外的发现季宴时在做木工。 或许叫雕刻更合適一些。 他一手拿著一段椒木树枝,另外一只手握著刻刀,半垂著头,在椒木上刻。 动作快而优雅。 沈清棠眨眨眼,残留的困意瞬间消散。 大清早怎么还做上木工了? 刚想问季宴时在刻什么,就听见两个孩子咿咿呀呀的喊。 沈清棠低头,露台上她做的小围栏里,和果果两个小傢伙正在抢一根……磨牙棒? 食指粗细的木棒被打磨的圆润光滑,顶端像蘑菇也像伞。 两个坐都坐不住的小傢伙竟然为了爭一跟磨牙棒打起来。 拿著,果果想要。 翻身躲开,趴在软垫上,朝著果果咿咿呀呀。 不知道是显摆还是挑衅。 果果没吭声,跟著翻身趴起来,目光左右看了看, 瞄准沈清棠做的磨牙棒伸手。 围栏並不大,也就三平方米左右,周边用包了套的木条围成,下面铺著厚厚的草蓆,草蓆上还有厚厚的垫子。 对大人来说空间不大,对还不会爬不会坐的果果来说,空间不算小。 最起码果果想够磨牙棒还是挺费劲的。 见果果不跟自己抢磨牙棒,先是很开心地露出牙床笑。 过了会儿见果果还是够不到磨牙棒,跟著著急起来。 还试图教果果翻身去够磨牙棒。 如今果果和虽然不会爬,却会“滚”。 他们现在刚学会翻身,正上癮,每天翻来覆去。 晚上睡觉若是没有护栏,都能从床上滚下去。 翻了两次身,一伸手就够到磨牙棒,乐呵呵地抓了根朝果果显摆。 结果她“滚”的路上,丟了自己的椒木磨牙棒。 而此刻,磨牙棒正在果果手里。 显然受不了果果如此“恩將仇报”,“哇!”一声哭了起来。 哭得那叫一个委屈! 沈清棠弯腰伸手把抱起来,抽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不哭!娘亲看到了,这次是哥哥欺负你。” 说欺负有点过分却是事实。 看起来像是意外,可沈清棠觉得是小果果故意坑。 他自始至终目標都是手里的椒木磨牙棒。 故意够不著吃的磨牙棒,激得去够,趁机抢了她的椒木磨牙棒。 按理说,四个月的孩子不该有这么深的城府。 还能根据的性格去算计她?! 沈清棠也不想相信。 但,这种“巧合”在两个孩子身上发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纵使手心手背都是肉,沈清棠也觉得果果这个小傢伙是个芝麻馅的……小腹黑。 沈清棠试图跟果果进行有效沟通,“果果,那个磨牙棒是的。你把磨牙棒还给。你不用让著她,但你也不能欺负她。 你若是不还,那我可要抱去吃奶了。” 果果不知道听懂了还是巧合,鬆开手,任磨牙棒跌落在垫子上。 沈清棠弯腰捡起磨牙棒,触手很圆润,尾端钻著一个小孔,应当是可以穿绳。 柱身上刻著名字:果果。 沈清棠:“……” 得,打脸了。 她还拉偏架。 是抢东西在先。 第319章 咬你 沈清棠把磨牙棒还给果果,“对不起啊!娘亲冤枉你了,娘亲给你道歉。” 她把放回围栏里,想在抱抱果果。 拽著沈清棠的衣领不鬆手,嘴里咿咿呀呀,眼睛盯著沈清棠身上的“奶瓶”,意思不言而喻:她要吃奶。 沈清棠:“……” 围栏里躺著的果果看著不爭不抢,一双眼睛也眨也不眨的看著“奶瓶”。 沈清棠相信,只要她敢抱去餵奶,他一定哭给自己看。 於是她弯腰也捞起果果。 一手抱一个,不偏不倚。 幸好她有俩“奶瓶”,一人一个谁也別抢。 两个孩子加起来三十来斤,沈清棠抱著有些吃力,脸上的表情却异常满足。 这都是她的宝贝。 等沈清棠餵完奶,季宴时把第二个椒木磨牙棒也做好了。 这回,上头刻的名字是。 沈清棠问出刚才餵奶时就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为什么突然想给他们做磨牙棒?” 季宴时回答的痛快:“咬你。” 沈清棠:“……” 想起她昨天餵奶被咬的时候,他敲窗户的事。 所以他是觉得给和果果做了磨牙棒,他们就不会咬她了? 方才餵奶,还被一人咬了一次。 不管如何,沈清棠还是很感动。 季宴时现在的状態很奇怪,连向春雨和孙五爷都说不上他现在算什么状態。 说失忆,也不算失忆。他其实认得以前认识的人,但是不会搭理,像是不记得以前的关係。 说幼稚,偶尔也有成人举动。 总之,异於常人就是了。 越这样,他的体贴越发弥足珍贵。 难得季宴时这么痛快会给答案,沈清棠问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先给果果做磨牙棒又给做磨牙棒?你平时不是更喜欢一点儿?难道不是应该先给做磨牙棒?” 沈清棠不能对一个外人要求他对自己的孩子平等。 季宴时这种明显是女儿奴。 按理说第一根磨牙棒应该给才符合他做派。 有情商的人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就算回答也只是敷衍一下,比如说“按出生先后顺序”之类。 但季宴时不是一般人,也没情商,他要么不答,要么只说实话。 大约这个问题也不难回答,季宴时痛快给出答案,“做不好。” 沈清棠了些时间才想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 磨牙棒应当是季宴时第一次做,他怕做不好,或者说,第一个做的有他不满意的地方,所以给果果。 第二个能汲取第一个的经验和教训,做的更好,所以给。 沈清棠:“……” 將来季宴时老了,一定会有氧气管拔不拔的烦恼。 儿子:拔!必须拔! 女儿:不能拔! 幸好季宴时生活在大乾,幸好他不是皇帝。 否则儿子夺皇位时手都不带软一下的。 她把果果重新放回围栏里,拿著两根磨牙棒比对了下。 其实做的都很用心,在她眼里別无二致。 同样的长短,同样的粗细,同样打磨的很圆润…… 符合季宴时的强迫症。 沈清棠朝季宴时示意磨牙棒,“你先照看一下和果果,我去烧水煮一下磨牙棒,要消毒才能给他们用。 谢谢你!” *** 谷里兵荒马乱了几天。 兵荒马乱主要是指那一万將士。 他们眼下最大的问题是用水问题。 纵使沈清棠放弃了在他们身上薅羊毛的想法,用水对他们来说也是很大的麻烦事。 当然,沈清棠放弃肯定不是因为秦征那几句话。 秦征说话她向来只信一半。 沈清棠后来又跟钱越、季十七、赵煜等人聊天,核实了秦征说的话都是事实。 这些当兵的真没钱。 在古代,当兵上战场是真要死人的。 沈清棠再唯利是图也不好意思薅这些“英雄”的羊毛,才放弃让他们用水交费的念头。 大山谷中没有水,他们得过来小谷接水。 他们人又多,需要的水也多。 幸好秦征有好几辆板车。 他们专门有一队人负责接水运水。 从溪水里打了水,装在板车中运到小陡坡下。 再把一桶桶水运到对面的板车上,拉到生活区。 这一队人,从早晨运到晚上,水堪堪够日常所用。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一来浪费人力。 二来,溪水不是河流。 一万人需要的水有点过多,以至於蓄水池里的水出现倒流。 这样浇地、浇菜也容易缺水。 得解决这个麻烦。 沈清棠想。 要想解决这个办法,必得大修水利工程。 要么在大山谷挖井,要么从小山谷挖好沟渠引水过去。 不管选什么,除了有干活的人还得有能干活的工具。 这么多人得要不少工具。 若是去铁匠铺买,势必会引人注目。 秦家军显然不想被注意。 他们很小心,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信任沈家。 沈清柯说,他感觉有人跟踪他。 只是感觉,没发现跟踪的是谁。 沈清棠已经很多天没出谷了,不太清楚跟踪沈清柯的是不是秦家军。 她觉得应该是,也能理解。 人家一万多人性命,可能牵扯到的不只是这一万人,总之大家的脑袋別在裤腰带上,怎么可能信任他们一家流放犯? 像秦征说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来山谷里。 来了又不能杀了沈家和郑家,那怎么办? 只能儘量確保两家人的行踪在他们控制范围內。 沈清棠半点不怀疑,但凡自己或者家里人去告密,恐怕没到地方命就先没了。 *** 在冷兵器时代,铁是管制资源。 若是自用,买超一定限额是要被登记备案的。 砍树要斧子。 清理杂草要镰刀。 还得有铁杴、锄头、耙子等 总之,大部分农具都离不开铁。 没有铁,修建水利工程或者挖井都是痴人说梦。 而铁矿,远不是沈清棠一个小老百姓能触碰的。 好在谷中虽诸多碎事,但两个铺子现在经营的很不错。 四月的整体收入很可观。 沈清棠到城里,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帐本。 財务记帐,除了日帐、还有月报、季报。年报。 沈家的两个店放到现代叫个体户,记帐很简单,就是一进一出。 她翻著帐本怎么算都对不上。 第320章 王员外让你对我出手了? 暗帐还好,明帐错的有点儿多。 一家人核算半天,才反应过来,四月底的税还没交。 一个月收三次税,四月只收了两回。 沈清棠也有点纳闷,按著愣头青的性格,他应该会在四月底就来。 这位可不是会延期的主。 沈清棠把税银单独拿出来放在一边儿,又计算了一遍月收入、月支出。 不管果蔬铺子还是水铺子,整个四月都是低开高走。 果蔬铺子四月初开始,生意就有些惨澹。 二楼生意虽好,但因为无座,新增很少,大都是老会员消费预存的银两。 四月上旬果蔬铺子基本没赚钱,但是自从添加了滷味、凉菜开始,生意又渐渐好起来。 除去原本的会员,住在附近的人家时不时也会来买点滷味、凉拌菜之类的打打牙祭。 甚至原本清零的新会员又开始多了起来。 这个月新增六个生铁会员,五个青铜会员,还有三个白银会员,会员总收入是六十一两银子。 四月果蔬盈利不多只有九千七百文。 但是凉菜和滷味总共盈利两万六千三百二十文。 付完郑老伯、沈屿之、李素问、季十七等人的工钱,不算会员收入的话只剩一千零二十文。 没办法,大棚和果蔬铺子一体,目前还是投入阶段。 那么多人开荒种地,付出了心血,不能因为种下的种子还没结果就不给人家发工钱。 好在,再加上会员的六十一两银子,也还能看。 另外还有提前准备好的税银十五两三钱银子,还没交出去,已经记在了支出里。 水铺子比果蔬铺子好些。 自从办了答谢宴之后,以及开展外卖以来,会员又开始增加。 不到十天,新增生铁会员七人,青铜会员五人,白银会员六人。 生铁会员只是初级入会,日常买甜点饮品都是现支现付。 所以有零散收入。 零散、外卖等加起来,减去答谢宴开支以及外卖团队的开支和沈清棠、崔晓云、王如意的工钱还剩余十四两三钱。 外卖团队的开支包括小乞儿们参加培训给的工钱、洗澡钱、购置工装钱、买哨钱等等相关费。 和答谢宴上的服务员一样,外卖员也代表了店铺形象,沈清棠自然不能让他们脏兮兮的去跑外卖。 乾脆出钱给他们置办统一的服装,权当给店里打gg。 当然,为了防止送外卖的小乞儿们不爱惜衣服,沈清棠告诉他们,服装钱他们需要出一半,慢慢从跑单收入里扣除。 若是脏了坏了,还得换新才能继续跑外卖。 一次性发两套,替换著穿。 不过这个月买铺子了二百九十八两,总收入算是负的。 暂不上交公中。 同样,水铺子也还有一笔十八两六钱的税银搁置在一旁。 李素问等沈清棠算完帐,才开口:“虽说,这个月两个铺子都没往公中交钱。但是,咱们例银该怎么发还怎么发。 这个月一人一两银子。果果和总共一两银子。过几天,再给大家发过夏的钱。” 夏季炎热,大家都是干这么苦的活,难免需要点冰,开支比其他月份高,会补贴一份过夏钱。 这是在京城时沈家的惯例,李素问觉得大家都这么辛苦,多发点儿过夏钱没什么。 照例,季宴时也有一两例银。 每次发钱,大家总是开心的。 沈清棠收起好自己的例银,又单独弄了个帐本。 从五月开始,外卖要单独记帐。 建好帐本,她下楼叫了个乞儿让他们把亮子叫过来。 亮子来的很快,沈清棠把他们这段时间跑外卖的银子结算给他。 说好了,每日核对,一月结算两次。 不压钱不行,不利於沈清棠管理和建立奖惩制度。 亮子头一次收到这么多银子,眼眶激动的发红,连连朝沈清棠作揖,说他们一定会好好干。 沈清棠把这些天出的问题跟亮子谈了谈,又著重鼓励了几句,夸他们学习快、速度快、有礼貌等等。 小孩子嘛?犯了错得说,做的好要夸,想让他们好好干活还得使劲夸。 亮子信心十足地拍著胸膛,跟沈清棠保证,“沈掌柜,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 沈清棠照例给他带了一部分甜点,让他带回去分一分。 她不是做慈善的,给的不算多,大概也就是她庙里见过的人数,每一个人能尝一口的量。 亮子走到门口又转回来,犹豫著开口:“北川现在根本不缺乞丐和流民。你为什么找我们而不是找那些大人? 他们体力比我们好,送餐肯定更快。” “大概因为,我才当了娘亲更愿意跟孩子打交道?”沈清棠特別温柔的给了一个相对敷衍的理由。 沈清棠找小乞儿送外卖,自然是有她的考量。 人性是特別经不起考验的。 尤其是成年人,有时候她出手相助得来的不是感恩而是贪念。 再来,成年人不如孩子单纯好管理。 最后,受现代教育影响,一群人如果深陷绝境,必须有所选择时,营救顺序先是孩子再是妇人次之老人,最后才是青壮年。 沈清棠虽没有当救世主的心,但是外卖行业確实能养活一小部分人,她希望是这群孩子。 和她有一样考量的还有秦征 。 秦征教给这些外卖小孩的竹哨传递消息,不是普通的声音传密,大概率是军中常用。 比如斥候往回传递消息,有时候来不及跑就用竹哨、骨哨等传递。 他心甘情愿在店里帮工当外卖管理,恐怕不是真心实意帮她做生意,他是在选人。 这些小孩子里表现出色的,到了年龄,应当会被他带走。 挨家挨户强征来的兵丁,大都是普通士兵。 一支军队的中坚力量,大都是自己培养的。 这事秦征没说过,沈清棠也没阻拦过。 只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互相利用、互相帮衬。 送走亮子,沈清棠回到二楼,坐在卡座里。 沈清紫端了一杯奶茶给她,“休息一下,赶紧回家吧?天不早了,你不是还得出城?” 沈清棠摇头,“我不想回去。” “怎么了?以前不是最盼著回去?” 沈清棠还是摇头,没说话。 是,以前山谷像是秘密基地,她当然愿意回去。 如今山谷里住满了外来客不说,还天天忙不完的活,反倒不如在城里清净。 见沈清紫欲言又止,沈清棠顿时坐直身子,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怎么?王员外让你对我出手了?” 第321章 他对你不一样 沈清紫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倒了一杯热水过来,坐在沈清棠对面,双手交替摸发烫的杯子壁。 一提王员外她就浑身止不住的冷。 “他问我跟你现在处的关係怎么样?你对我还有没有防备?” “你怎么说?” “你最近生病,我都没见著你,能说什么?” 沈清棠挑眉,“他没提县令夫人和王夫人跟我的事?” 她都捅破窗户纸了,那两位竟然没说? 沈清紫显然真不知道这事,明显愣了下,“你跟县令夫人有过节我知道,你跟王夫人也有过节?” 沈清棠简单把那日答谢宴的事说了说。 那日之后她就病倒了。 沈清紫也不是每天都能来水铺子,两个人这段时间並未见面。 沈清紫思索了会儿,摇头,“他没跟我提过这事,我不清楚是不是王夫人和县令夫人都没跟他说。 我自己猜应该是没说。” “嗯?为什么?” “县令夫人虽然那什么……但,她更喜欢的是王之敬疼宠的打她,而不是真发怒了收拾她。 你这事有点大,若让王之敬知道,她们姐妹上门找你麻烦还让你识破了他的心思,就算不打死她们俩,恐怕也得一个月下不了床。 八成两个人一合计,瞒了下来。” 沈清棠点头,“这倒是个明智的选择。” 她们不说,她自然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去找王员外说。 “恰好你这阵子一直生病很少来店里,王如意也知道这事。你都生病了,王之敬自然不会强迫我做什么。 但是他也说了,你新店马上要开业,等开业了让我寻个机会把你弄回府中。”沈清紫两手都抱在还冒热气的杯子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清棠伸手,把沈清紫的手从杯子上拿开,看著她烫红的掌心皱眉,“你是打算烫掉自己一层皮吗?又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王之敬给你设期限了吗?” 沈清紫点头,“只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五月底必须把你弄回府。” 沈清棠点头。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希望够用。 *** 沈清棠回谷前绕路去找了孙姨娘。 文姨娘她们都把做好的衣服送到了孙姨娘这里。 因为沈清棠说过不要往店里送,她们自己住的地方又不太方便就送到了孙姨娘这里。 孙姨娘刚给人接生回来,衣服都还没换。 知道沈清棠著急出城也不敢让她久等,把包著衣服的大包袱给了她。 沈清棠拎不动,季宴时见状,主动接了过去。 孙姨娘的目光忍不住多往季宴时身上落了落,“有些日子不见,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儿变化?跟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啊?可能你许久没见他了?”沈清棠跟季宴时朝夕相处,没见他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 孙姨娘摇摇头,送他们出门。 沈清棠对孙姨娘道:“孙姨娘,你帮我跟文姨娘他们说一声,接下来我应该还有许多活找她们。什么时候她们自由了,直接让她们来找我。” 马上要换夏装,外卖队员几十个人,一人两套夏装都要做。 谷里那一万將士再怎么节约也得穿衣。 到时候说不得能合作一把。 孙姨娘停下脚步,抬头看日头,“要不是怕你赶不及出城,我得好好跟你说说你二伯一家的处境。 总之她们让我感谢你!你的话我也会转达,估计用不了三五天她们就会去找你。” 把沈清棠和季宴时送出院门,孙姨娘一拍头顶,“我想起来了。” 沈清棠莫名其妙回头,还得伸手拦住要动手的季宴时。 他不喜欢人一惊一乍的吵,谁吵扔谁。 秦征作为全谷武力值第二,因为没防备还被季宴时掀出门好几回。 “他对你不一样了!”孙姨娘特別篤定道。 沈清棠:“……” 还待细问有什么不一样,孙姨娘已经连连挥手,“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出城了。” 沈清棠只得把话咽了回去,快步往城门口走去。 *** 不得不承认,人多就是力量大。 她堪堪卡著关城门的时候出了城回到谷里。 太阳还没落山,谷中到处都是劳作的景象。 有人在拔草。 有人在摘菜。 有人在捕鱼。 …… 最多的是在开荒。 那些古代版兵哥哥们没用工具,就用最原始的办法开荒。 没有斧头,就砸块石头,磨锋利了边缘,一点点的砸一点点的割。 小细树和杂草都是用手直接拔。 有些荆条之类的丛生植物,就一群人一起拔。 真实版人定胜天。 太辛苦了。 辛苦的沈清棠有点同情他们。 於是她试图找秦征聊聊。 秦征也在大山谷中忙活。 一改往日富贵公子的做派和將士们一起用最原始的办法开荒。 秦征见沈清棠来找自己,就近在木盆里洗了一把手。 木盆里的水已经有些浑浊,但还没倒。 秦征洗的半干不净的手上还隱隱冒著血,两手往背后,在后腰的衣服蹭了蹭,问沈清棠:“找我有事?” 沈清棠指了指那盆依旧没倒掉的水,“这不像你平日的做派。” 太不讲究了。 秦征不以为意的耸肩:“他们运水太费劲了,捨不得浪费。” 秦征领著沈清棠走到刚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抓了把软草,放在地上,又隨手扯了件在树上掛著的外衫铺在草上,示意沈清棠:“坐!” 而他自己,席地而坐,两腿盘在一起,丝毫不在意地上的泥污。 跟初进谷时,豪华马车上,佣人伺候洗脸的少爷做派判若两人。 沈清棠诧异挑眉,指了指地上的衣服,“我待遇这么高?” 他自己都席地而坐。 第322章 我这是缺钱吗?我这是缺铁 秦征点头,理所当然道:“那是!你收留了我们这么多人呢!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总得在能力范围內让你享受下贵客的待遇。” 沈清棠点点头,领了他的好意,坐在垫了衣服的软草上,指了指秦征手上的伤,“你们打算就这么徒手开荒?” “要不然能怎么办?”秦征也很苦恼。 沈清棠扭头,望著隔断那边的山谷,“你用的帐篷、铺的地毯无一不是奢侈品。就算餉银不到位,你自掏腰包也不至於买不起一些工具吧?” “我这是缺钱吗?我这是缺铁。” 秦征有和沈清棠同样的顾虑。 隱匿行踪的意思是,像死人一样消失。 儘量没有存在的痕跡。 也不能让人通过任何途径联想到他们的存在。 秦征摇头,一脸深沉地嘆息:“你不懂。我们的钱跟你们不一样,每一笔都是要记帐的。” 沈清棠不乐意听了,“谁家钱不记帐?” 她家也记好嘛! 秦征忙举手投降,“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的钱包括季宴时的钱都不能动,有专人专管,我们一但动弹,就会被人查到……” 他下巴轻点了两下,示意谷中干活的人,“他们。到时候我们、你们、他们都会死。” “若是,我能帮你们买到铁呢?跟我交易如何?”沈清棠目光在秦征掌心落了落。 像沈清柯生气时骂过的那样,秦征真的是细皮嫩肉的代表,放到现代妥妥的小白脸。 他白嫩的掌心这会儿都是血泡。 跟沈家人初到山谷时差不多。 秦征察觉到沈清棠的视线,不自觉的把手背到身后,摇头否决沈清棠的提议,“不行!我说的是,我们的钱只有一动,必然有人追查。 你……好像也没那么难查。被查到,大家还是都得死。” “你们可不像怕死的。” “那也不能这么憋屈死吧?要这样,我们受苦受累餐风露宿图什么?” “图什么?”沈清棠追问。 秦征:“……” “休想套我话,不能说。你也別打听。 实话告诉你,现在你们家人进出谷都有人相隨。 除了保证你们不会泄密,同样也防著有心人伤害你们。” 沈清棠点点头。 她今天头一次出谷就发现有人跟踪了,还不是同一拨。 倒不是她反侦察能力强。 主要她身边跟著个季宴时。 季宴时一连扔出去两个人,他们才不再靠近。 “你说你们最多也在在谷里待半年。在这里完全不依赖外界的生存半年是不是也有难度?” “有什么难度?”秦征挑眉不解,“这个季节最好。有野果有野物。吃点野果、打个猎都能凑合半年。” 沈清棠:“……” 这天没法聊了。 起身走人。 走了两步又回头,“是,吃的你们可以將就。就你们身上这点儿衣裳难不成还能穿半年?衣服坏了,你们是打算学野人以树叶遮羞? 你们愿意我还不同意呢!怕污了眼睛。” 秦征:“……” “行!你要是能想出不暴露我们行踪的生意,咱们就合伙!” 谁乐意过这种苦日子似的。 沈清棠点头:“好!” *** 解决古代兵哥哥生存的难题在沈清棠的计划表中还得往后放一放。 最起码要放在解决王员外后面。 排在第一位的是水铺子新店开业。 沈清棠特別听劝,新店再次换了店名。 这次店名没搞任何特殊,直接融入古代风格。 名曰:仕女阁。 简单、风雅。 五月初头几天,沈清棠在城里大半的时间都在新店里。 忙著最后的软装调整。 这几天她隱隱感觉到北川有些不对劲儿。 五月过了好几天,都没见愣头青过来收税。 市价前所未有的混乱。 拿猪肉来说,上午刚开市可能还是五十文一斤,到下午临近收市也许只要二十文钱。 房价也一天一个样。 沈清棠买的这个铺子从最低的二百九十六两银子涨到过七百两银子又跌到了三百五十两银子。 北川所有的商贩经歷著前所未有的物价动盪。 就好像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打破了北川的天。 天刚漏时,看见光的人们无所適从。 大家贪婪地享受著突然没有税收的交易。 铺子里的买卖还稳定些,毕竟铺子在,帐在,没办法胡乱.交易。 集市上摆摊的人却顾不上这些,只要不赔本就卖,能赚多少算多少。 沈清棠咂舌,比她见过的股市还动盪。 她觉得这不是开业的好时机,可惜已经別无选择。 当然,只是新店开业一事別无选择,其余的可选余地多著。 比如低价时囤积粮食。 沈清棠从谷中把季十七等人叫了出来,只要粮价一低就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的买。 除了粮食,还有鸡鸭鹅也是一批批的往谷中搬。 短短五天,沈清棠囤积了五百两银子的粮食。 几乎掏空了家底才罢休。 她不怕粮食砸手里。 不管什么世道人总要吃饭。 家里守著那么多“保鏢”,又不怕粮食被偷。 说不定还能跟秦征做一笔交易。 秦征看见沈清棠一车车的粮食往回拉,特別眼热。 跟前跟后,一口一个“棠姑娘”喊的那叫一个亲切。 而沈清棠的態度自始至终十分坚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想要粮食就得给钱!” 秦征愤愤:“我要有钱,我用得著跟你这里买粮食?外面粮店不卖给我是怎么的?” 沈清棠回头,双手掐腰,微微仰著头看著比她高的秦征,“怎么?你还想领著一群大老爷们吃软饭不成?你们好意思白嫖老百姓? 这些买粮食的银子,也是我们一文钱一文钱,种菜、卖香皂攒出来的。 你就算要募捐是不是也得找豪门富户? 是,可能像你说的,你们涉事比较重大,腾不出银两来。 但是我不信你们是这么规矩的人。你们若是这么规矩,又为何会有这万人诈死? 既然不是守规矩的人,想方设法弄一笔钱来很难吗?黑吃黑也好,抢劫那些靠不义之財发家的人也罢。 总归能弄一笔启动资金来吧? 你要是能弄一笔创业资金来,我就能带著你这一万人发大財!顿顿吃肉!” 秦征:“……” 第323章 新店开业 新店开业前一天,沈清棠再次留宿在城里。 当天闭店之后,就把二楼需要搬到新店里的东西全部搬了过去。 沈家人都没回谷,为五月初六开业加班加点做最后的布置。 后院里两个大烤箱,几乎一.夜未停。 铺子刚盘下来时,后院是个大仓库。 古代仓库不像现代,不是那种车间式的,而是一排房子。 沈清棠让人拆掉了一部分,便有了院子。 小院比果蔬铺子的后院看起来还宽敞些,大概因为后院没有偏房,只剩两间正房和三间库房。 正房是留著万一以后雇个伙计什么的,好安排住宿。 库房是留著存放各类包装、食材。冰块等用的。 院子一分为二,一半砌了两个烤箱、烤架、灶台等,算是户外厨房。 另外一半布置成供自家人休息的休閒区。 有凉棚、桌椅板凳、躺椅等。 沈家人像过年一样,忙的开开心心。 忙完后,就围坐在桌前吃迟来的晚饭。 像以往一样,晚饭就是一家人沟通的时刻。 和谷中不一样的是,那会儿初到北川,同吃同住,能分享的事情不多,大都是畅想未来和做明日的安排。 如今几乎成了人手一家铺子,每天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可以聊的东西很多。 沈清柯说,他们东家本来都要把铺子盘出去了,突然不收税感觉又能撑一段时间。 还说这次北川乱是因为云州城最大的贪官突然死了,下面的人不明所以,纷纷都在打探其中缘由,顾不上继续剥削老百姓。 沈屿之说最近集市上也有卖凉菜和滷味的,他们价格便宜,分走一部分顾客。 不过影响不大,因为外面的凉菜没有沈家凉菜种类多,口味也没沈家的好。 沈清棠的凉菜调味汁毕竟是商用的,而且她调了些辣椒油。 她种的辣椒虽然还没有大范围下来,可是药铺里有干辣椒卖。 目前辣椒在大乾,一部分是医用,一部分是观赏。 怕北川人不能吃辣,沈清棠调的辣椒油口味特別淡。 加到凉拌菜里有一点点辣味,顾客反响还不错。 李素问说沈清棠之前二楼的伙计比客人还多。 总共四桌,天天三四个人守著。 崔晓云自不必说,如今大部分甜品都是她在做。 王如意大部分时间也会待在店里。 沈清紫来的也越来越频繁。 可不就是伙计比客人多? 李素问喝了一口奶茶,问沈清棠,“你想好了 让沈清紫给你当掌柜?我没说她不好的意思,她以前也不是个坏孩子,跟你玩的也挺好。 只是她到底嫁了人,人家夫家能愿意吗?別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她夫家再找上门来。” 原本李素问也没多想,最近一段时间经常跟沈清紫打交道,天气暖和她穿得也不厚,有次看她在后厨洗碗撩起袖子时,手腕上都是伤。 新伤叠著旧伤。 不难猜怎么来的。 她同情沈清紫,也怕得罪不起王员外。 “没事,有王如意呢!”沈清棠撒谎。 李素问一想也是,人家女儿在这里,小妾来也正常,就没再多说什么。 正聊著,恰好一颗流星从头顶划过。 沈清棠闭眼许愿:希望全家平安!希望新店生意继续红红火火。 *** 吉时,鞭炮声齐鸣。 沈清棠照搬了现代的剪彩仪式。 和王如意一起,一人一把金剪刀,剪开红稠。 店门口摆放著几个开业大吉的篮。 沈清棠自费摆的。 没办法,大乾不兴这个,没人送她篮。 店里的大门改装过,原来的双开门变成摺叠门。可以摺叠到边,最大限度展示店內。 摺叠门当然不是沈炎或者沈清柯做出来的,他们都没这本事。 是秦征带回谷的一个“家僕”,当时秦征夸他是鲁班后人。 是不是鲁班后人不好说,但是多少懂一些榫卯结构,最起码他能按照沈清棠的图纸把门做出来。 全程没用一根钉子。 这样的大门,暂时弥补了没有落地窗的遗憾。 一楼分割成四部分。 一部分是甜品展示区。 几组造型迥异的木质货架上陈列著保质期可以稍长一些的甜品,或者能打包带走回家冲泡的奶茶粉等。 奶茶粉灵感来自於果果的奶粉。 奶粉能冲泡,奶茶粉也能。 当然,跟现代的奶茶粉还是有区別的。 最起码没有添加剂。 甜品包装以纸盒为主,甜品也一样。 沈清棠找了造纸铺子,订做了一些可以用於油纸伞的纸,但是上面印的样和纹路不同。 油纸伞上的只是装饰作用不算美观。 装甜品的纸袋,则十分漂亮,上面画著精美的食物图,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慾。 画是季宴时画的。 一进店,就是五顏六色的“纸”以及五顏六色的甜品,很是赏心悦目。 贴墙还有两组冷柜。 冷柜都是冰块做的,两层冰,中间填了。 里头放的是怕化的奶油製品。 比如纸杯蛋糕、奶糰子等。 就是冷柜要经常换冰块。 后面四分之一的空间是厨房。 厨房只能进行简单的甜品加工或者饮品加工。 另外四分之一是服务台兼收银台。 还有四分之一是卡座。 无遮挡的卡座。 供需要打包带走的顾客稍事休息。 靠墙的黄金分割点位置是上楼的旋转楼梯。 楼梯扶手上贴著招牌甜品的手绘海报。 二楼分割成十余个风格迥异但都女人味十足的卡座。 除此之外,原本三楼也被沈清棠拆了,重新打的房顶。 她把原来的三角房顶改成了平顶,这样三楼就能得到一个大大的宴会厅。 宴会厅没做间隔,通体布置。 处处讲究舒適。 有喝酒的吧檯、品茶的小几,想看书有个读书角,不大的书架上放满了女人爱看的各种小报、小杂誌。 中间最大的一部分是榻榻米。 很宽很大的榻榻米,上面没有被子,只是放了个几个抱枕。 铺著很好的垫,不管坐还是躺,都非常舒適。 这个厅被沈清棠称之为vip厅,主要用於富婆们聚会。 比如谁过生日,把人叫到这里来吃吃喝喝玩玩聊会儿天。 很是愜意。 几乎每个上来的女人都说满意。 一度沈清棠都觉得她们是在恭维自己。 后来一想,就大乾就是这样的规则,女人地位低下,很难有自己的空间和不受约束的场所。 有这样一处地方,不用盛装打扮,不用车马劳累,就能跟友人相聚,想躺就躺,想坐就坐,不用怕人看见。 大概就跟小孩子到淘气堡一样自由自在吧?! 第324章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开业第一天,生意比沈清棠预计的还要好一些。 不知道是答谢会笼络了富婆们的心还是添加了外卖的原因,富婆们大都很给面子,轮番来新店消费。 楼上满座,一楼等待区也满座,出餐区等候送餐的外卖队员排起长队。 在外送餐的外卖小哥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整个北川城,竹哨此起彼伏,沈清棠都怕他们信息交叉出错。 她特意站在出餐区,帮著核对订单,嘱咐每个队员务必弄清楚订单。 因为性別原因只能在后院和后厨附近出没的秦征见沈清棠这么紧张,哼哼唧唧表达的自己的不满,“你也不想他们是谁训练出来的?怎么可能会在这么小的细节上出错?” 沈清棠笑著摇头,“是是是,你厉害,调兵遣將你最牛!” 可那些小乞儿到底都是小孩子。 放到现代都算是童工。 很多时候孩子就是孩子,办事没有大人稳重。 越急越容易出错。 没多久,沈清棠才知道,秦征没说大话,他的“兵”真的很厉害。 会犯小错,但绝对不是因为哨声杂乱而错。 上午生意红火,一切顺利,沈清棠的心却依旧悬著。 她怕县令夫人会出手。 那女人可不是善茬,也不是能受气的。 在答谢会上,明著结了梁子,恐怕县令夫人连做样子都懒得,会直接上门找事。 若真没有理由的责难,沈清棠还真有点难应付。 王如意不知道沈清棠和她小姨之间的事,见沈清棠和沈清紫时不时就往外看,像是等什么人的样子,追过来问,“怎么了?你们是要等谁吗?” 沈清棠摇头,“我是对富婆们望眼欲穿!” “富婆?” “就是很有钱的女人,不分老少都可以喊富婆。” 王如意乐了,“这个称呼有意思。我也是富婆吧?对了,一会儿还真得来个富婆。我跟我小姨说了咱们今日开业的事,她说会过来捧场。” 沈清棠:“……”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沈清紫皱著眉,身体又开始绷紧。 沈清棠安抚的拍了拍沈清紫的手,让她到后院去帮忙。 王如意看了看计时的沙漏,又看看外面的太阳,咕噥道:“我小姨说晌午前过来的,怎么还没来呢?” 沈清棠想她不来才好。 可惜有些人就是经不起念叨。 王如意话音才落,门口划的停车区就来了一辆沈清棠熟悉的马车。 县令夫人带著林淑芸从车上下来,她们身后还跟著两个妙龄少女。 王如意撇撇嘴,“哼!”了声,咕噥“她们怎么来了?” 沈清棠问她:“你认识?” “嗯。我小姨后面那两个是我姨夫老家的穷亲戚,八成又来打秋风的。她们可討厌了!” 王如意说完,侧头看见沈清棠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忙补了一句,“我不是单纯因为她们穷就嫌弃她们。 主要是她们实在是……哎呀!反正跟你不一样。我不是那种別人穷就看不起人的。” 因为她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沈清棠轻嘆一声,“如意啊!有个词叫越描越黑。有些事其实不是强调。” 比如不用提醒她,她很穷的事。 王如意:“……” 沈清棠也只是逗逗王如意,並没往心里去。 她现在注意力都在县令夫人身上。 努力露出八颗牙齿,主动迎上要进门的县令夫人,以免她再欺负自家小店员。 县令夫人是个囂张跋扈的主,並不会因为沈清棠先低头就给她好脸色。 撞开沈清棠的肩膀进了店门,却理都没理沈清棠。 沈清棠翻白眼,你不想搭理我,还来我们店做什么? 贱人就是犯贱! 心里骂,脸上標准的微笑一丝都不少。 “小姨!”王如意朝县令夫人飞奔过来,拉著她的衣袖晃,“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县令夫人也笑的像个慈母,亲昵的颳了下王如意的鼻头,“答应你的事当然要做到。” 王如意搂著县令夫人另外一侧胳膊,往楼梯的方向走,“小姨,我都给你留好位置了,咱上去就有座。你都不知道我们店里生意有多好……” 县令夫人停下脚步,从王如意手里抽出胳膊,指著一楼的卡座,“我看那儿有位置,我们就坐那儿吧?” 询问句,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啊?”王如意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小姨你要坐一楼?可这里人来人往,说话什么不方便的。” 她下意识往林淑芸身后的两个少女看了一眼。 小姨以前最討厌姨夫家穷亲戚的,怎么会带她们来?带来还坐一楼?不怕丟人? 县令夫人说著已经抬脚往卡座的方向走过去,等王如意说完她都已经到了桌旁。 一楼卡座以两人位的方桌和六人位的圆桌为主。 县令夫人选了一张铺著黄桌布的圆桌,她自行拉开椅子落座后,才开口:“就是吃个甜点,有什么不方便的?” 王如意见县令夫人执著也不好再说什么,跟著落座,“小姨你想吃点什么?我去拿。” “不用,你坐著。”县令夫人抬手指著沈清棠,“让她伺候。” 王如意皱眉。 她只是单纯不是傻。 小姨针对沈清棠的意味明显到她都想装傻都没办法。 不由想护著沈清棠,“小姨!什么伺候?人家是掌柜好嘛?!很忙的。而且我也是这家店的东家之一,我伺候你也一样。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县令夫人並不给王如意面子 ,坚决道:“我就要她伺候。” 王如意:“……” 回头歉意地看著沈清棠,有些不知所措。 第325章 乡巴佬 沈清棠朝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没关係后,亲自把点单用的菜单送到县令夫人面前,礼貌微笑:“请问夫人要吃点什么?需要推荐吗” “行啊!”县令夫人点头,特別大气道:“你先推荐吧!” 沈清棠没想到她真会让自己推荐,隨口点了几道甜品。 “嗯。”县令夫人点头,“你点的我都不吃。” 王如意:“……” 听不下去,“小姨你这是做什么?沈清棠是我的朋友,你別欺负她!” 沈清棠轻扯唇角。 王三小姐儿一直是个妙人。 她把话挑破说到这份上,县令夫人还真不好再针对沈清棠。 怎么说也得给外甥女点儿面子。 县令夫人不情愿的“哼”了声,食指轻戳王如意的额头,“你这丫头,別傻乎乎的,什么人都跟人家交朋友。也不怕被人卖了?” 说归说,还是从沈清棠手里接过菜单,点了几道甜点。 “烤奶块、奶糰子、炸牛奶……四个鲜奶冰激凌再来四杯奶茶,两杯热的两杯加冰的。” 沈清棠用自製铅笔快速记下县令夫人点的单,送到后厨。 沈清紫对著菜单开始配餐。 沈清棠问崔晓云,“云姐,看见向姐了吗?” 崔晓云“啊?”了声,想了想,指著后院道:“应该是在后院了吧?方才我见她坐在后院椅子上睡著了,把她喊起来,让她到房间去歇息。” 后面两间正房里,都摆著冰盆,睡觉睡凉快些。 沈清棠找到向春雨时,她没在睡觉。 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放个巴掌大的小竹篮,竹篮里不意外的是几种毒虫。 毒虫们正在廝杀。 你毒不死我,我毒死你。 残暴版的斗蛐蛐。 最后是一只蜘蛛贏了,它把所有的手下败將全部吞拆入腹,几乎肉眼可见的大了一圈,通体顏色也更深了点儿。 向春雨却似不满意,盖上竹篮的盖子,咕噥:“太弱了!” 沈清棠嘴角微微抽搐,真没看出来哪里弱。 她见向春雨没注意到自己的到来,轻敲门板提醒,“向姐。” 向春雨抬头看见她,还有些惊讶,“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过来了?有人找事了?”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暂时还不算找事吧?但是来者不善,我大概能猜出她想做什么,这不想请你过去坐镇。” 向春雨乐了,晃了晃手中的小竹篮,“我本想扔了的。既然有人找你事,那就让它饱餐一顿吧!” 沈清棠:“……” “別!”她摇头,“不能在店里杀人。” 出了店就跟她无关了。 “我就是隨口一说。”向春雨穿上鞋往外走,“放心,它的毒性不够,杀不了人。” 她也不能杀人。 万一留下痕跡,让人追查到他们就不好了。 向春雨到一楼大厅后,挑了张角落里的小方桌落座。 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著重在县令夫人身上落了落,就又趴下开始睡觉。 沈清棠歉意地取了条小被子给向春雨盖上。 要不是因为她,这会儿向春雨应该在谷里补觉。 之前给季宴时看病是以孙五爷为主,向春雨为辅。 自打確定季宴时中蛊以后,就换了,改以向春雨为主。 沈清棠明显感觉到向春雨的压力很大。 几乎昼夜不停地研究蛊毒的事。 吃饭和睡觉都只是保证人体最低需求——活著。 哪怕这样,向春雨还是说,得去南疆。 不找到季宴时体內蛊的克星,他很难痊癒。 *** 县令夫人点了一桌子甜点,自己却很少碰。 倒是她领来的三个少女,吃的很开心。 林淑芸经常到店里来或者点外卖,这里的东西她大都吃过,加上教养不错,吃的斯斯文文很优雅。 另外两个被王如意吐槽的“穷亲戚”属实有点过於狼吞虎咽,吃相有碍瞻观。 沈清棠见过的穷亲戚有两种。 第一种是自尊心比较强的人,他们去城里富亲戚家做客时,会换上自己最乾净的衣服,带上能力范围內能给予的最好礼物。 吃饭时,主家先动筷子他们才动,吃菜只夹盘子里对著自己的那一角。还会在別人放下饭碗前就放下,无论饱不饱都不会添第二碗饭。 总之,生怕別人觉得他们是来打秋风的,一点儿都不愿意占人便宜,更不愿意让人看不起。 另外一种恰好相反。到富亲戚家就好像要弥补自己的亏空一样,恨不得一顿吃平时三倍的饭。 桌上什么好吃吃什么,吃不到就站起来夹。 吃到肚皮溜圆还主动开口要带一些走。 空手来大包小包的回。 第一种穷亲戚且不说他们这样好还是坏,但是富亲戚很喜欢,最起码下一次还愿意邀请他们上门。 但是,通常没有特殊情况穷亲戚並不会答应。 因为这种交换除了让他们感觉不自在之外还会超出他们日常的消费水平。 第二种穷亲戚才是惹人詬病的“乡巴佬”,丟人丟到外头去。 当然,面子可能丟了,但是胃是满足的。 至於富亲戚以后还会不会让自己上门,那是以后的事。 就算不请,也可以厚著脸皮登门。 县令夫人家这俩亲戚明显就是后者。 王如意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还是忍不下去,愤愤离席。 见沈清棠抱臂站在服务台旁看热闹,气呼呼的过来跟她抱怨:“以前我小姨最討厌这俩姐妹登门了。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领著她们出来吃东西。 你看別人都怎么看她们?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我不是心疼这点儿银子,她们那吃相真的太丟人! 真不知道我小姨怎么想的。 要是我,我寧愿在家点外卖,好歹丟人也是在家里丟。” 沈清棠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 来往的顾客、店里的小服务员、甚至门外的路人都忍不住看向县令夫人她们这一桌。 侍女阁大门格外大,县令夫人她们这一桌位置比较张扬,在门外路过都看的到。 沈清棠不走心的安慰王如意,“不管怎样,来者是客。你小姨都没说什么你就別抱怨了。” 心想,你小姨就是故意如此。 第326章 中毒 “说的就是我小姨今日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带这俩货上门,这哪是给我长脸,分明是给我掉脸。 哪怕上楼到卡座里坐著也行啊!真不知道我小姨怎么想的?!”王如意跺脚,连带对县令夫人都有了意见。 沈清棠笑笑没接话。 心道,还怎么想的?! 想对付我唄。 人都已经到店里了,沈清棠也不好再轰出去,乾脆眼不见,去招待其他客人。 约莫两刻钟左右,县令夫人这一桌上,两个穷亲戚中的一个突然捂著肚子喊疼。 “我肚子好疼!” “怎么回事?”县令夫人一改之前的冷漠,满脸热切的焦急,“不会是中毒了吧?” 沈清棠:“……” 你要不要表现的再明显一点儿? 王如意没想那么多,衝过去,“不可能是中毒,我们店里的食材都乾乾净净,我们后厨都是开放式的,做甜点的过程都是公开的,怎么会中毒呢?!” 县令夫人这会儿半点面子都不给王如意,指著两个小丫头道,“不是中毒,你看她俩是怎么回事?” 一个姑娘不停地揉眼睛,挠手背、手腕。 肉眼可见的地方,逐渐通红一片,连腮上都出现了成片的红疹。 时不时乾呕两声。 另外一个姑娘也没好哪儿去,一会儿捂著脖子喊喘不上气,一会儿捂著肚子喊肚子疼。 不是中毒是什么? 王如意有些无措,转头求助似的望向沈清棠。 沈清棠並不著急,慢慢悠悠走过来,停在县令夫人面前,“为了害我,难为你如此隱忍。还等到她们吃饱。” 王如意闻言倏地一下抬头,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一脸清冷,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你点的甜品、饮品都含牛乳,她们对牛乳过敏对不对?” 县令夫人脸上不见心虚,只淡淡反驳了句,“沈掌柜,遇事推諉並不能解决问题。什么对牛乳过不过敏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这俩侄女吃了你们店里的甜品才变成这样子。 你们家的东西有毒!我要报官!” 话音未落,脚尖用力踢了下两个乡下丫头,“你们不是刚吃饱?再叫大点儿声!要不然可没人救你们。” 两个乡下丫头一听,叫的更加悽惨。 “救命啊!我好疼啊!” “黑店!要毒死人了!” 两个小丫头蠢也不蠢,听了县令夫人近乎明示的话,一边喊疼还一边喊著店里的吃食有毒。 惹得店里的人围了过来不说,连门外路过的行人都纷纷驻足,停在门口往里张望。 “怎么回事?” “不清楚,好像是有人中毒了!” “中毒?我就说这家的甜点里胡哨的,没想到里面掺毒药?” “你是吃不著葡萄就说葡萄酸吧?她家甜点我吃过几次,特別好吃。我怎么没中毒?” “谁知道?可能你身体好没被毒到?” “你別胡说八道!沈掌柜是好人才不会干这种事。” “我胡说八道?人家苦主那不还在店里叫呢吗?这都眼见为实了,你还护著她?我说,你不会是看上人家沈掌柜了吧?我可听说她是个寡妇!” “就事论事可以,你这么污衊人家沈掌柜就过分了!” “……” 沈清棠目光在那个说话猥琐的人身上落了落,想著一会儿得空就去找季宴时告状。 说自己被人辱骂,季宴时不见得会动手。 要是跟季宴时说,有人想当的爹,季宴时分分钟把人扔出去。 断肋骨的那种。 等人聚的差不多了沈清棠才开口,“诸位不用慌,恰好店里有位女医在这里做客,可以请她看看。” 向春雨打著哈欠过来,给两个小丫头把脉。 两个小丫头还在不停地哀嚎。 围著的人也都自觉闭上嘴,纷纷探头张望,等向春雨公布结果。 不管店里还是人群里都有一部分人就盼著沈清棠不好。 都在一条商业街上,沈清棠家的生意都比別人家好。 像她之前做的猪皮冻,別人看著赚钱好歹还能试试效仿。 可沈清棠做的很多甜品,见都没见过,想学都学不来。 红眼的人都希望沈家倒霉。 还有一部分人跟沈家是邻居,日常都互相照拂,关係也处的不错。 彼此会把店里卖不出的东西互相赠与。 主要是沈家赠与他们。 这部分人更相信沈家人的人品。 方才爭吵时,也是护著沈清棠的一伙人。 向春雨给那两个姑娘把完脉,从沈清棠手里拿过铅笔和记菜单的本子,一边开药方一边道:“她们不是中毒,只是对牛乳过敏。 不是什么大事,我开好药方,你们去药铺抓药就是。” 县令夫人冷笑讥讽:“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你们说是牛乳过敏就是牛乳过敏?说不定你们在里头掺了解药呢?” 刚想开口的沈清棠闭上嘴,默默后退一步,还拉著欲上前分辩的王如意一起后退。 王如意:“???” 怎么还后退呢? 这时候不应该力证清白? “別急!也別说话。耐心等著。”沈清棠安抚王如意。 王如意不明所以,却习惯听沈清棠的。老实站在她身后。 沈清棠停在还能看清县令夫人和向春雨的位置,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敢质疑向春雨的医术? 县令夫人一定会倒霉的。 孙五爷说,別看向春雨的医术是半吊子水平,她自己也知道,但就是不能听。 谁说她医术不行,她一定会急眼。 “就算我和沈掌柜是一伙儿的。”向春雨冷笑,“我们会在自己店里下毒?” “谁知道呢?可能你们就是觉得在你们店里中毒,才不会怀疑你们呢!” 向春雨突然看著县令夫人道:“我跟你面对面,我下毒了你知道吗?” 县令夫人:“……” 脸色一变,活动了下手脚,都是好好的。 厉声质问向春雨,“你耍我?” 向春雨摇头,“我才不像你,满口谎言。你若不信,就回家试试。” 县令夫人挑眉,“想骗我出去?” 向春雨不答反问,“从这里到你们家需要多久?” 第327章 救人 县令夫人警惕地看著向春雨,不说话。 这个婆子神神叨叨的,是不是有病? 沈清棠这才开口:“向姐,从这里到县令夫人家,赶马车的话要一刻钟。寻常人走路要两刻钟。咱们外卖小队的话半刻钟就够。” 马车在城里跑不起来,但是外卖小队可以,还能抄近道,比马车更快。 “一刻钟?”向春雨点头,对著县令夫人宣判:“一刻钟后你会自己扒光身上的衣服,別人问什么你答什么,你信吗?要不要跟我赌一把?” 县令夫人当然不信,嗤笑讥讽:“你们做贼心虚了吧?左言右他有用吗?我的侄女如今中毒就在这里,说其他的就能掩盖她们中毒的事? 不解决这事,你们就等著衙门见。 至於我脱不脱衣服,就不劳你操心了!” “想知道她们是不是中毒也不难。”沈清棠听见向春雨说了县令夫人中毒后会出现的症状,才走上前,“既然你不信我们店里的女医,可以请外面的郎中来。 若是你觉得整条街上的郎中都被我收买了,你就挑一家你信的过的医馆,请大夫来。 当然,你们家的郎中我也信不过,所以不如让大家推举?” 县令夫人当然不想同意,她才不要公平。 可不等她开口,门外那些看热闹的已经纷纷喊了起来,“让城西李大夫来。” 沈清棠头一回听这个李大夫的名號。 只是城西……不是流民所在地? 能让本地人都认可的大夫,看来医术过人。 县令夫人也知道城西李大夫,出言反对:“城西那么远。万一他来不了,我侄女命丧黄泉怎么办?谁负责?你们负责吗?” 那个死老头医术不错,脾气也古怪,定不会被收买说谎。 不能被收买的,她不想要。 没人敢负责。 围观眾人齐齐沉默。 沈清棠当然不能沉默,她从向春雨手里接过夹子,朝眾人展示,“这是我家记菜单的用的本子。” 从药方下面抽出一张緋色纸,“这张纸叫复写纸。它的用处是让人写一遍字就能有两遍文字。” 沈清棠掀起写药方的一页,把第二页露出来。 第二页上,有红色字跡,和第一页的药方是一模一样,连字体都一模一样。 眾人纷纷点头。 “確实是一模一样的两份。” “对啊!这个纸好厉害。两张纸除了顏色都一样。” “……” 县令夫人作为第一个看见复写纸的人,不明所以,“那又如何?中毒跟你这个什么復纸有什么关係?” “自然有。你不是说怕我们动手脚?现在一式两份的药方。”沈清棠说著撕下第二页,朝眾人举了举,“请问人群里有人懂医吗?帮忙看看这是不是治过敏的药方?” 没有人回答。 看来没有。 沈清棠点点头,转脸朝县令夫人问:“你说这俩丫头是你的侄女,亲侄女吗?” 县令夫人警惕地看著沈清棠,点头,“对!” “这俩侄女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县令夫人点头,“当然。” 沈清棠也跟著点头,“既然这样,我想不管到底谁对谁错,有一点我们俩应该能达成共识。那就是先救人! 这些围观的路人,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我们各自挑一个人,请他们拿著药方去店里抓药,並且请郎中看看是中毒还是过敏,如何? 反正两个不认识的人,没理由帮你,也没理由偏帮我。他们彼此之间还可以互相监督,以免拿错药或者往药里加不该加的东西。 药方一式两份,他们拿走一份,剩下的一份我贴在柱子上做存证,让大家监督。 想必等抓药回来,城西李大夫也就到了。让他把脉后看看药方对不对症,若是对症也少了抓药的时间,能救这两个小丫头一命。 至於你和我,到底谁冤枉谁,也就能水落石出。” 眾人纷纷喊好。 县令夫人还以为沈清棠问她是不是亲侄女,想詆毁她故意找俩人来她店里闹事。 没想到绕这么大圈就为了让她进退两难。 她当然不想这么快给两个侄女看病。 她们死了才好,这样沈清棠就不是下毒而是谋害人命。 以自家夫君的地位,判她个斩立决都不为过。 没想到沈清棠將了她一军,既然是亲侄女,当然不能说她们的命不重要。 她若反对沈清棠的提议…… 恐怕局面当场会失控。 那些贱民们会怀疑她是故意的。 就算她不在意贱民的想法,可不得不防两个侄女回去找夫君告状。 县令夫人心思转了又转,最终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沈清棠的提议,“好!挑就挑!” 她隨手在人群里指了一个。 而沈清棠目光在人群里转了两圈,都没满意的,正想隨便选一个,忽然看见外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他吧!” 大家顺著沈清棠的目光看过去。 见外面路上一个青年正匆匆路过。 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税课局的愣头青。 平日里愣头青的做事风格很不討喜,这种时候却绝对是最好的人选。 县令夫人明显也认识他,想也不想就反对,“不行!” 就在答应沈清棠的瞬间,她有了一个好主意。 想著一会儿让人去路上贿赂这两个去抓药的路人,让他们往抓来的药里放点毒药或者解药。 沈清棠挑人的工夫,她已经悄悄让一个侍女离开,提前去外面等著。 谁承想沈清棠挑的是裴鼎。 这个人油盐不进,谁的面子也不会给。 不管是夫君还是主君看见他都头疼的很。 最气人的是裴鼎来头很大,夫君和主君都不敢动他。 若是让裴鼎去,她还怎么作假?! “为什么不行?”沈清棠不耻下问。 县令夫人眼睛转了转,开口:“因为我认识他。他在衙门当差,是我夫君的下属,为了避嫌,他也不行。”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夫人不必顾虑避嫌。”沈清棠笑笑,“我还是希望请他同去。” 王如意忍不住问:“为什么?” 这样不会对沈清棠不利吗? 第328章 无解阳谋 虽然县令夫人是她小姨,可沈清棠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而且,明显小姨比沈清棠权势大,若再用小姨夫的人,沈清棠不是更亏? “因为,我跟这位税课局的官爷打过几次交道。他的性格最是刚正不阿。哪怕他在衙门当差,我也信任他。有这样刚直的官爷同去才公平,也才更让人放心。” 沈清棠话音一落,眾人齐齐附和。 看热闹的人里,不少人都是做买卖的。 大家都跟愣头青打过交道。 这人做事一板一眼,从不知变通,能气死人。 但,他最顽固也最公正。 在这事上確实是理想人选。 “对!我也认识他!他这人最认死理。谁也別想说服他作弊!” “可不是?他最是刚正不阿,最向著老百姓说话!” “沈掌柜说的对,这位官爷是个做事认真的,有他同去,我也信!” “我也是!” “……” 县令夫人並不鬆口,却也无从反对,便故作犹疑,皱眉沉默不语以拖延时间。 再拖一会儿,这俩小贱人就该死了吧? 沈清棠指指已经躺在地上打滚的两个姑娘,再指指沙漏,催促县令夫人:“夫人,你要是再耽搁下去,你这两位侄女怕是坚持不到郎中来或者买药回来了。 还是说,夫人其实並不在乎这两位侄女的命?希望她们死在我店里好泼我一盆脏水?” 沈清棠在现代时,学过一句话。 顶级的阳谋反而无解。 她把县令夫人的心思以质疑的方式呈给围观群眾。 县令夫人要么否认,要么以权压人。 否认,沈清棠自然不怕。 以权压人…… 她只能认输。 但人输,生意不会输。 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会同情她,会帮她。 人言可畏,纵使县令想包庇县令夫人也得掂量一下。 当然有好处也会有坏处,比如说县令夫人一伙儿的富婆们可能就不会再来她店里吃东西。 两相其害选其轻。 围观的人已经开始议论起来。 从县令夫人两个侄女喊中毒到现在,过去快一盏茶的工夫。 县令夫人却一直阻挠沈清棠给她两个侄女医治。 虽说县令夫人质疑的也有道理,可是人命关天,总该以人命为主吧? 被將了一军的县令夫人只得咬著牙,恶狠狠地盯著沈清棠,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沈清棠让人把裴鼎找回来,跟他说了事情始末。 裴鼎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拿著复写纸药方,领著另外一个人疾步往药铺去。 县令夫人又贴著耳朵吩咐了另外一个婢女几句。 婢女听完匆匆离开。 沈清棠见状朝看热闹看得最起劲的秦征使了个眼色。 秦征很不情愿的离开。 比起当跑腿的,他更想看热闹。 围观的人並没有因为事情僵住离开,反而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仕女阁大门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倒是没进门。 沈清棠让崔晓云做了一些奶茶。 奶茶是用竹筒装的,方便客人带走。 沈清棠用托盘装了几杯奶茶,端到门口,“看热闹怪无聊的,有人要喝奶茶吗?为了感谢大家方才的仗义执言,今日奶茶折上折,只要二十文钱一杯。” 平时五十文钱一杯。 “我来一杯!” “给我一杯。” “我也要一杯!” “……” 没多久,二十杯奶茶一售而空。 县令夫人看不下去,对著围观眾人讥讽:“一个个贪小便宜不要命,你们就不怕她下毒?” 那些买了奶茶的人:“……” 喝还是不喝? 沈清棠也不辩解,笑笑,“閒著也是閒著,我给大家出一道题。” “话说,我买铺子了五百两银子、宣传……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有仕女阁这么一家店,钱办了一些活动了一百两银子,给我的外卖小队和店里这些这些服务员培训、置办工装等费一百两银子。 装修,就是你们看见这些量身订製的货架、墙壁、画以及楼上所有非买房时带的东西,总共费二百余两银子。 又雇了伙计、掌柜,就算一年工钱二十两银子。 另外食材的成本、包装成本等算八十两银子。 大家帮我算一算,我总共费了多少银子?回答最对最快的,奖励一盒甜点。” 不多时,人群里就有书生模样的人举手,“总共一千两银子。” “恭喜你,回答正確。”沈清棠隨手从货架上拿了一盒甜点递给书生,“那么我再问第二个问题。我负债纍纍了一千两银子,好不容易才开门营业,一文钱都还没赚,就下毒害人,我图什么?” 没有人回答沈清棠。 但是,所有人再看县令夫人的眼神就不对了。 原本半信半疑的人,也把心里摇摆的天平偏向沈清棠。 是啊!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 就算沈清棠夸张了些,按半数算也差不多有五百两银子。 谁会五百两银子开一家店,只为毒死一个毫不相干也不相识的人呢? 王如意挪到县令夫人身边,拉她衣袖,小声求她,“小姨,你就当给我个面子,这事算了行不行?我出银子,咱们带这俩……姐姐,去看郎中,行吗?” 她不想一会儿小姨被拆穿下不来台。 县令夫人抬手甩开王如意。 王如意差点没摔倒,错愕的看著县令夫人,“小姨?” “你还知道我是你小姨?”县令夫人厉声道:“你竟然偏帮一个外人?你寧愿相信她都不相信我?那你去跟她……” 她指著沈清棠,“去做一家人好了!” 王如意嚇到,惶恐地看著县令夫人,说不出话来。 她小姨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生这么大气。 向春雨凉凉开口提醒:“再耽搁下去,这俩姑娘小命要不保了!” 眾人齐刷刷往地上那俩姑娘看去。 那俩姑娘看起来状况很不好。 一个抓的脸上都出了血印子,进气少出气多。 另外一个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滚,叫声越来越弱。 纵使不懂医理,也能看出来这俩姑娘快要不行了! 围观人群纷纷提议先去喊大夫。 第329章 这娘们玩的真开! 沈清棠转头看了眼,店里用来计时的沙漏。 向春雨说的一刻钟快到了,有点期待。 围观人群一阵骚乱后,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沈清棠顺著分开的人群看过去,见一个满头白髮但是面容尚显年轻的人提著药箱匆匆进来。 她猜应当是那位城西李大夫。 大约去请李大夫的人把情况都告诉了他。 他进门后目光四扫,看见地上的两个姑娘,什么都没问就上前去给她们把脉,隨即用手又掀起她们的眼皮看了看,皱眉:“不过是过敏,何至於非要请我来?附近郎中就能治!大老远等著我过来,你们这是不想要这两个丫头的命了?” 沈清棠拿了张空白纸递给郎中,“请李大夫先帮忙开个药方。另外,多嘴问一句,请问確定是过敏不是中毒?过敏是什么导致的呢?” “导致过敏的病因有很多种。”李大夫接过纸笔在纸上快速写药方,“我才到这里还不清楚你这里有什么她们不能吃的食物。不过,我可以確定她们都不是中毒。” 县令夫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大夫,你是不是看错了?” 就说这老头子不是个好东西。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明明是她差人请的他,还让人嘱咐他不该说的別乱说。 死老头! 城西李大夫顿时不乐意:“你觉得我看不好,为什么要人费劲请我过来?你们自己看不就是了?” 向春雨幸灾乐祸道:“我看了呀!她们也不信呢!巧了不是?!” 城西李大夫:“……” 眼神古怪地看了向春雨一眼。 这有什么巧的? 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高兴的事。 县令夫人咬牙蹲下,伸手去摸昏迷的姑娘。 向春雨突然上前一步,拉开县令夫人,“你最好把你手里的毒针放下。” 当著她的面就想下毒栽赃? “什么毒针?”县令夫人借题发挥,“你是不是想阻拦我救人? “贼喊捉贼!”向春雨会武,攥著县令夫人的手强行举起,县令夫人戴在食指的戒指上,原本装饰品的位置弹出一枚泛著幽蓝色的针。 她不顾县令夫人的挣扎,强行从她手上擼下戒指递给李大夫。 李大夫起身,接过戒指,先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点头確认,“是毒针!见血封喉的剧毒。” 围观的眾人譁然。 “这不是贼喊捉贼?当姑姑的竟然当眾下毒给侄女栽赃沈掌柜,好狠毒的心啊!” “什么侄女?没听刚才王掌柜说吗?那是她家夫君的侄女又不是她的。八成看不起家里的穷亲戚想毒死还不想背罪名。” “嘘!你们不要命了?什么话也敢说?人家那姑娘就是过敏而已,哪里是下毒?” “王麻子,你怂什么?人家李大夫不是都作证了说针上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李大夫只是说针上有毒。他还说那俩姑娘只是过敏而已。你们別瞎说……”他压低声音对左右道,“我是为你们好,你们別不领情。你们知道这位夫人是谁?” “是谁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別傻了!那可是县令夫人!县衙都是人家的你跟人家谈人命?” 自古以来老百姓都不喜欢跟当官的打交道,大乾也一样。 一听是县令夫人要找沈清棠的麻烦还要毒死人,很多人都不想惹麻烦,齐齐闭嘴,只看热闹不说话。 只一小部分刺头和愤青书生还在为沈清棠打抱不平。 “县令夫人又如何?总也得讲王法吧?” “就是。那被毒的还是县令亲侄女呢!也不见得县令就偏心自家夫人。” “只有我好奇,为什么县令夫人非要栽赃陷害沈掌柜吗?” “方才女医说了,那俩姑娘是牛乳过敏,大概因为沈掌柜是卖牛乳甜点的?” “啊?沈掌柜好倒霉!” “是啊!一县父母官怎么娶这么个恶毒的婆娘。” “……” 县令夫人听不下去,衝过来对著门口看热闹的人骂:“你们都闭嘴!你们知道什么?就是沈清棠这个贱人下毒! 再让我听见你们胡说八道,我就让我夫君把你们都抓了下大狱。” 眾人对父母官还是心存敬畏,齐齐噤声。 沈清棠突然看著沙漏道:“时间到了!” 眾人莫名其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问“什么时间到了?”。 县令夫人很快给了大家答案。 她突然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刚才还凶巴巴的脸上此刻没了表情,眼神迷离,动作乾脆,先是外裙接著是內衫。 等王如意反应过来上前拦时,县令夫人上身已经脱的只剩贴身肚兜。 眾人齐齐倒吸一口气。 纵使沈清棠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嘖!”了声。 王如意想伸手制止,却僵在半空。 县令夫人满身伤痕交错。 伤不算严重,也不至於落疤,只是看起来触目惊心。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还穿著麻绳。 对,穿著。 从后颈绕到前胸,交叉勒出轮廓向下消失在裤子中。 但,看前后麻绳的走向不难猜出消失的最终位置。 县令夫人刚才为了让人们住嘴,此刻衝到大门口,正对所有人。 也就是,但凡能看见县令夫人的,都看清楚了他此刻的模样。 本来杂乱的现场突然一片安静。 城西李大夫倏地背过身。 县令夫人並未停手,她的手抓著自己的裤腰往下拉。 到底是母女。 林淑芸从母亲给她的接连刺激中回过神,抖著手开始脱自己的外衫。 王如意也跟著反应过来,上前抓住县令夫人的手,嘴里喊著,“小姨!小姨你醒醒!你怎么了?你住手啊!” 县令夫人像是不认识王如意一样,脸上带著浅浅的微笑,眼神迷离,用力挣开王如意的手继续脱自己的衣衫。 林淑芸把自己的外衫罩在县令夫人身上,从背后抱住县令夫人,不让她再脱自己的衣服,“母亲,母亲,你醒醒啊!你在做什么?” 围观的眾人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女人为主,被县令夫人的举动羞的捂脸、低头、背转身体不敢看。 第330章 破局 小孩子也被大人捂住眼睛,或者轰走。 另外一派,以男人为主,恨不得眼睛贴在县令夫人上,一个个眼底满是兴味盎然。 偶尔彼此间眼神交流也都是默契的微微一笑。 这娘们玩的真开! 县令好福气! 诸如此类的念头縈绕在在场男人心里。 当然,还有第三种人。 沈清棠以及向春雨。 沈清棠下意识拢了下自己的衣襟,见向春雨目光瞄过来,立马站直,朝向春雨竖起拇指,夸她,“向姐威武!” 王如意这才想起,向春雨之前的宣判。 她说,一刻钟后,县令夫人就会脱自己的衣服。 王如意看向向春雨,眼神哀求,“向姐,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救救我小姨行不行?” 林淑芸也想起来之前向春雨的话,双.腿一屈,跪在向春雨面前,“婆婆,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母亲好不好? 我替她给你赔罪!” 说著就给向春雨磕头。 她这一鬆手,县令夫人又开始脱衣服。 嚇得林淑芸又忙起来去拦县令夫人。 向春雨本想给王如意面子的,她手都放在布包上准备掏解药了,听见林淑芸的话顿时不乐意,“什么话?说的跟是我害你母亲一样。 明明是她不相信我是女医非说我跟沈清棠合伙给你家这俩亲戚下毒。 我只是想证明给你们下毒,我用不著闹的人尽皆知,可以让她回家再发作。 明明她要跟我赌,怎么怪起我了?” 沈清棠:“……” 良心说,县令夫人真没说过要跟你打赌的话。 不过也只是悄悄在心里腹誹一下。 自己人和敌人她还是分的清。 围观群眾也想起之前向春雨的话。 只有后来的围观群眾不明所以的追问,“什么意思?之前发生什么了。” 有好人心给他们补课:“之前这位女医想救地上那两个姑娘,药方都开出来了。 脱衣服那个……夫人,死活不认,说人家是冒牌大夫和掌柜是一伙儿的,非说人家下毒。 那个女医就说了一刻钟后她就得脱衣服。 诺……刚过一刻钟,那不就脱上了?!” 后来者:“……” 这是神算子还是神医呢? 如今看来,女医能不知不觉给县令夫人下这样厉害的毒,自然没有必要大庭广眾之下在自己店里投毒。 谁是谁非,水落石出。 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来,確切地说开始齐声批评县令夫人。 骂她心狠连自家亲人都不放过。 骂她是不知羞的淫妇,竟然喜欢被人这般羞辱,还如此放荡! 县令夫人神智不清,王如意和林淑芸是清醒的。 两个人抱著县令夫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羞的满脸通红。 林淑芸脸红了白,白了红,咬牙不去看围观的人,转身对著向春雨,哭著求情,“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求您,求您救救我母亲。” “让一让!” 裴鼎喊著让一让,手里拎著药包从人群里挤进来。 沈清棠第一反应是四处找秦征。 回头见秦征已经跑到后厨去翻甜点吃了。 他这几日都在大山谷中开荒,天天累个半死不说,肚子里还没有半点油水。 亏得今日沈清棠新店开业,叫他来帮忙,他才有机会吃东西。 饭量大到沈清棠不要银子都觉得亏。 不过这会儿看见若无其事找东西吃的秦征,沈清棠觉得他有点帅。 他没吱声,就证明县令夫人的小伎俩都没得逞。 裴鼎衝到最前头,看见县令夫人衣冠不整的模样,倏地背过身,把药递给他面前站著的沈清棠。 沈清棠没接,反而后退一步以示避嫌,朝李大夫轻轻福身,“李大夫,麻烦您给看一眼?” 李大夫点点头,接过药,就近放在小桌上,把每一包药都拆开查验。 李大夫验药时,沈清棠也没閒著,她拿著李大夫开的药方以及刚才向春雨开的药方,同时举到看热闹的群眾面前,“大家可以对比一下,这是方才向女医开的药方和李大夫开的药方。” “咦?”有站在前头、认字且眼神好的人惊讶开口:“一模一样的药方?” 接连几个看清楚配方內容的人点头附和他,“对,是一模一样的药方!” 眾所周知,向春雨开的药方,一式两份,其中一份被拿去取药,另外一份留在这里做凭证。 “看来沈掌柜说的对!那俩人只是过敏。方才县令夫人是怕事情败露才痛下毒手。” “对啊!跟李大夫开的药方一样,应当是个靠谱的女医。幸好她拦住了县令夫人,要不然沈掌柜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是啊!就说人家沈掌柜这么大价钱开甜品铺子不能是为了谋害人命。” “……” 纵使舆论一边倒,人群里也还是有不和谐的声音。 有人质疑,“可是,那份去取药的配方呢?会不会半路被换掉?他们是不是抓药的时候做了手脚?要不然,人家县令夫人显得没事干,用自家侄女的命来陷害一家甜品铺子的掌柜?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裴鼎第一个反驳:“胡说八道!事关人命,怎可儿戏?我二人取药途中皆在对方视线之中,谁都未曾离开。 取回来的药,我俩一人负责拎一半,就算做了手脚,也可查出谁做的手脚。” 大概怕围观群眾分不清什么叫各拎一半,裴鼎补充了一句,“同一副药,我们抓了一模一样的两份。他一份我一份,以防有人弄虚作假。” 沈清棠忍不住朝裴鼎竖起拇指。 瞧!愣头青用对了地方还是厉害的。 考虑的比她都周全。 裴鼎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拿走在的药方,又从沈清棠手里要过另外一份向春雨开的药方,展开,朝眾人展示,“大家可以对比一下。” 一黑一红,一模一样的笔跡,一模一样的內容。 识字的人再次给予肯定。 李大夫的对比结果也出来了。 他郑重道:“这两服药都没问题,可以给这两位病人喝下去。” 李大夫说完不管眾人反应,借著之前开药方的纸笔將县令夫人两个侄女的症状记下来后,请教向春雨,“敢问女医,她们是何物过敏?” 他能判断过敏,却不知道过敏源是何物。 向春雨被她他的態度取悦,很痛快地公布答案:“牛乳。” 李大夫提笔记下。 沈清棠看著县令夫人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这两个侄女对牛乳过敏?” 第331章 我要沈清棠死 县令夫人依旧眼神迷离,两颊发红。 王如意为了怕她挣扎,找了根布条把她手绑起来。 沈清棠也不过是隨口一问,目的是为了提醒吃瓜观眾別漏了细节。 没想到县令夫人有问必答:“对!我知道她们两个牛乳过敏。” 沈清棠没想到有意外收穫,追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跟我夫君成亲不久,他家里的穷亲戚来打秋风。 这俩丫头当时很小,吃了掺牛乳的糕点过敏,差点丟了小命。” “你知道她们过敏还让他们来我家店里吃甜点?我上甜品前还强调过对牛奶过敏的人不能吃,”沈清棠皱眉。 她倒是没想到会有人牛奶过敏,只是知道有不算很少数的人会乳不耐。 所以不管是在会员手册上还是店內的墙上在醒目的位置都有提醒,吃牛乳制的甜点或者饮品可能会引发的反应以及救治办法。 哪怕店里客人点餐时,沈清棠也让王如意、崔晓云她们结果跟客人强调这一点。 县令夫人眼神迷离,唇角嫌弃的下压,“不过是个两个討人厌的乡下贱丫头,死就死了!死了才能坐实沈清棠的罪名!我才能弄死沈清棠。” 眾人譁然。 林淑芸实在听不下去,上前去捂县令夫人的嘴,她脸色涨得通红。 王如意看都不敢再看沈清棠一眼,低声招呼林淑芸,“快走!把小姨先带回家再说。” 再让小姨在这里丟人现眼,她都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至於小姨今天闯下的祸会造成的后果,王如意想都不敢想,唯一的念头就离开仕女阁。 马上、立刻就走。 林淑芸连连点头,招呼同样发傻的婢女,把那两个乡下堂姐。堂妹扶起来走人。 那两个小丫头,其中一个晕过去,但是另外一个只是腹痛难忍,人是清醒的。 县令夫人的话,她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 嚎啕大哭,边哭边骂。 “你这黑心毒妇!竟然想要我和妹妹的命!我要回去告诉我小叔,让他休了你!” 围观的人群纷纷朝县令夫人投以鄙夷的眼神。 舆论更是一边儿倒,所有的人都在唾弃县令夫人。 沈清棠並没有拦王如意她们带县令夫人离开。 就像她没拦其他人看热闹一样。 这些事,总要有人传到县令耳朵里不是?! 县令知道,王员外那儿自然也会知道。 不用沈清棠出手,从她这里离开后,县令夫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沈清棠正愁不知道怎么破局,没想到县令夫人就来自投罗网。 还附赠了一个小惊喜。 她想过县令夫人会在开业的时候来捣乱。 却没想到她打算用两个姑娘的命来害她。 县令夫人被林淑芸和王如意带走。 两个小丫头要吃了药才能走,王如意让县令夫人两个婢女留在店里等著人吃完药再带回去。 眼看林淑芸和王如意扶著县令夫人要出门,沈清棠突然开口喊住她们。 “等一下。” 林淑芸嚇得一哆嗦,惊恐回头,怯生生地望著沈清棠,目光求饶,“沈掌柜,我知道这回是我母亲做了错事,对不起你。可是她也受到惩罚了。” 说到底,向春雨是沈清棠的人。 母亲固然不对,可她没给沈清棠带来什么实质伤害,沈清棠却让母亲大庭广眾之下脱衣服,这惩罚不比杀了母亲轻。 她对沈清棠也是有怨的。 王如意多少知道点儿別的,警告林淑芸,“林淑芸!你闭嘴!” “我和令堂的事,孰是孰非,是否到此为止都与你们无关。是非公道更是自在人心。我叫住你只是想说,甜品的单我可以从你会员余额里扣。 不过你这俩堂姐、堂妹的药钱、请李大夫的出诊费还有我家女医的诊费和药钱,需要你们结一下。 不管怎么说,我是苦主,总不至於我没被人害死还得倒贴害我的银钱吧?” 林淑芸错愕的看著沈清棠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现在是谈这事的时候吗? 或者说,都这种时候了还顾得上这点儿小钱? 王如意更了解沈清棠,知道沈清棠的性格,二话不说从袖袋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在离自己最近的货架上,也不看沈清棠,说了一句:“多不用退,少了会补。” 沈清棠很给她面子,点点头没再说话。 王夫人一行人离开,围观的群眾也散了去。 沈清棠给李大夫结了诊金,李大夫却站在原地,没说离开的事,只是目光时不时落向店里的菜单。 沈清棠:“???” 不是她不想请他喝杯茶,只是她这里是仕女阁,素来只待女客不待男客。 而李大夫很明显是男人。 想了想,沈清棠委婉开口:“李大夫是还有什么事?要给家中女眷带些甜品?” 李大夫摇头,还是看菜单。 沈清棠越发纳闷,问的更加直白:“李大夫可是有何事?您儘管开口就是。” 李大夫还没说话,脸先红了,指了下沈清棠的菜单,垂著头,声音很小,“老朽冒昧,想请教一下掌柜,那个复写纸,哪里有卖?” 沈清棠:“……” 她当什么事呢! 摇摇头,“复写纸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 “这样啊!”李大夫明显有些失望,背起自己的药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身小心翼翼地问沈清棠,“掌柜的,你能不能教教小老儿我做这复写纸?” 沈清棠:“……” “我可以付银钱。”李大夫眼神灼灼,態度诚恳,“或者你可不可以卖给我几张复写纸?” 沈清棠摇头:“抱歉。我……” 一听被拒,李大夫有些著急,躬身朝沈清棠行了个大礼,“拜託!” 沈清棠忙躲开,“我不是不能给你复写纸,主要是你拿去没用。” 第332章 全家会审 “有用。”李大夫急切道,“我若是有这复写纸,写药方时就能一式两份。可以留证据,这样我就……” 李大夫突然住口,愣了下,摇摇头,“算了。如今要复写纸又有何用?” 他朝沈清棠拱手行礼,“冒昧了!” 沈清棠从柜檯上拿了支铅笔,又拿了一本自己做的小本追到门口,“李大夫,您稍等。” 她没说不给。 只是这个李大夫自说自话,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李大夫回头看她。 沈清棠把纸和笔递给李大夫,“大夫,您今日帮我证明清白,理应送您一份谢礼。但是我这复写纸您单拿去確实没用,它要配合我自製的铅笔才有用。” 沈清棠拿著铅笔在第一页纸上划了一道,掀起第二页给李大夫看,“铅笔力道重,才能把顏色压到第二页纸上。 您拿回去用毛笔写字,力道不够大,也不是力道大小的问题,笔尖不一样,毛笔是软笔尖,铅笔是硬笔尖。毛笔写字顏色印不到第二页,便没意义。 复写纸做起来很简单,就是凃了顏色的纸。” 当然涂色也有讲究。 必须复写纸的纸要特別薄。 比如没有机械和化学材料,人工涂色会很慢。 需要用胭脂或者木炭涂满纸张才能做复写纸。 最初沈清棠是在要写字的纸背面直接涂色,这样涂层就能接触到第二页,用力一写就到了上面。 这样复写容易,缺点也明显,经常把第二页弄得脏兮兮的。 几经改良,才有了现在的版本,算是最接近现代版的复写纸。 “原来是这样。”李大夫恍然,再次拱手行礼,“谢谢沈掌柜。” 沈清棠把铅笔和本子递给李大夫,“您要不嫌弃,您就收下笔和本子,算我的谢礼。” 李大夫摇头,“谢谢,沈掌柜。不过还是算了。其实只是老朽的执念而已。” 说罢乾脆转身走人。 沈清棠拿著未能送出去的铅笔和小本,目送李大夫离开后,一回头差点撞上秦征,嚇了一跳,“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我看李老头走了没。” “嗯?”沈清棠纳闷,“你认识他?” “京城就那么大,太医院就那么几个御医,想不认识都难。”秦征撇嘴,“那李老头曾经是御医,有次两个宫妃爭斗把他牵扯进其中。 一个宫妃诬陷另外一个宫妃说她买通李大夫给自己下毒。 李大夫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因而获罪,被流放至此。 其实也不是真没办法,但凡他性子不这么直,选一边儿站队,都不至於被流放。” 他指了指沈清棠手中的纸笔,“倘若当初李大夫有这样能复写的纸笔,交到太医院一份,自己还能留一份存档。 纵使当时他开的药方被偷,也还能留下一份证据。 最重要的是他跟夫人伉儷情深,他是大夫,夫人却死在流放路上。” 沈清棠恍然,“这大概就是他刚才激动的原因吧?!” 她觉得李大夫刚才的激动更多的是意难平,说到一半改了主意应当是想起夫人已经离世。” “谁知道?”秦征耸肩,跟著转身往店里走,不忘嘱咐沈清棠,“你別出去说我认识李大夫。” 沈清棠:“……” “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四处溜达还用我说?” 秦征欲言又止,过了会儿,挥挥手,“总之,你以后遇见他千万別提我名。” 沈清棠歪头,方才李大夫在的时候,秦征似乎也没避嫌吧?! 他们也不像认识的啊? 秦征一边往外走,一边咕噥,“北川可真小,这都能遇见熟人。” 沈清棠叫住秦征,“你方才跟出去时,县令夫人的人动手了?” 秦征点头,“有两拨人。第一个是个丫环想上前行贿,结果出来一个人把她撞到一边儿,带走了。 回来的路上,又冒出一伙儿人朝裴鼎下黑手,想打晕他,被我处理了。” 沈清棠点头,“谢了!” 秦征挥挥手,“先记著吧!我的人情不白欠,得还的。” 沈清棠:“……” 秦征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对了,提请你一句,我处理人的时候你哥看见了,叫住我问了缘由,我没瞒,跟他说了。你……自求多福!” 沈清棠磨牙:“秦征,你完了!” 她也完了。 *** 傍晚。 沈家露台小桌前。 明明一桌子美食,却无人动筷子。 李素问时不时嘆息一声。 嘆一声看沈清棠一眼。 沈屿之板著脸,瞪沈清棠。 沈清柯稍微好点儿,只是不搭理沈清棠。 沈清棠被家里人弄的吃不下饭,只得放下筷子,举手投降,“得,你们要说什么赶紧说。你们这样,我害怕。” “呵!”沈屿之冷笑,“你还会怕呢?你捅窟窿时怎么没想会怕?” 李素问也不赞同的看著沈清棠,“你说你这孩子也是,咱们生鲜超市就开在斜对面,你都敢瞒著我们。” 沈清柯简单直接问沈清棠:“你想好应对之策了?” 沈清棠只得一个个回答问题,先看著沈屿之,“爹,纠正你一下,我不是怕。 就是你们这样我吃饭也消化不良。 另外,是县令夫人先来铺子里害我,不是我找她麻烦。怕不怕的,麻烦已经上门了总得解决吧?” 再转头看著李素问,“娘,我可没瞒著你们。只是你和我爹太忙了,没顾上听八卦而已。” 如今她把二楼腾出来,沈屿之和李素问商量著在二楼弄个乾货铺。 把菌菇或者卖不了的菜晒成乾菜,在二楼卖。 两个人又是忙著一楼卖菜、做滷味还得抽空收拾二楼,哪有工夫看热闹。 李素问在二楼的时候还真注意到仕女阁这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 只是她看见的时候也是巧,恰好是沈清棠端著托盘在卖奶茶,还以为是她又搞了什么活动吸引去的客人,就没多想。 仕女阁现在伙计、掌柜四五个人,还有外卖小队,並不缺人手,李素问就没下楼去看。 没想到当时仕女阁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沈清棠最后才看著沈清柯,“多少有点头绪。” 沈清柯追问:“她不是头一次找你麻烦,对吗?” 第333章 我是俗人,就喜欢赚钱 李素问也跟著追问:“咱跟县令家又没打过交道,你怎么还跟县令夫人结下樑子的?县令夫人不是王三小姐的小姨? 怎么还来你店里害人?她这样不也是在害王三小姐?毕竟王三小姐也是东家之一。” 沈清棠先把粥碗往李素问手边推了下,“娘,你別急!先喝口粥压压惊。这么多问题我得一个个回答。” 她侧过身,给坐在季宴时怀中的小擦了擦口水,才回答沈清柯的问题,“对,不是头一次。上次虎爷砸咱们店应该是她指使的。 税课局来店里查帐八成也是她的手笔。” 季宴时把递给沈清棠,接著餵果果。 沈清棠抱著,额头抵著的额头蹭了蹭,继续回答李素问,“县令夫人这人嫉妒心太强,看著我比她漂亮就非要弄死我。 王如意也是今日才知道她小姨要对付我。 我猜未来一阵子怕是见不著王如意了。” 半真半假的话才更容易让人相信。 小咯咯笑,两手去抓沈清棠的脸。 沈清棠躲开。 小手还掌握不住力道,被她抓两下还怪疼的。 李素问和沈屿之对视一眼,俱是半信半疑。 哪有人因为別人比自己好看就想害死人家的? 可…… 沈清棠確实好看。 沈清棠本就底子好,流放路上受折磨太多才面黄肌瘦,生完孩子之后,才一天比一天好看。 如今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不单人脸色好、身材略丰腴了些,就连气质都跟以前大不一样。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因嫉妒她,找她麻烦,似乎,也说得过去? 比起沈屿之夫妇,沈清柯更在意接下来的事,“今日闹这一遭,跟县令怕是结仇了。得想想要怎么应对。” 沈屿之点头,“不止是县令。县令夫人和王夫人是姐妹,若是县令和王员外联手……” 他长嘆一声。 沈家怕是没有活路啊! 沈清柯又开始屈指敲桌面,他也在愁这个问题。 李素问眉心蹙起,看看夫君再看看儿子,见他们一脸愁容,顿时有些慌。 再看看沈清棠,怔住。 沈清棠一脸淡定地搂著,用勺子给她餵了些水。 她侧著头,身子略往季宴时这边倾。 季宴时揽著果果的手正好靠近沈清棠。 像是沈清棠靠在季宴时身上一样。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一家四口。 李素问看著如画的四人,眼前闪过三组词,又因为最后四个字嚇到自己,摇摇头,晃掉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沈清棠已经淡声开口:“若王员外和县令联手,沈家確实无活路。可若他们翻脸呢?” 沈清柯侧头看沈清棠,“什么意思?你有办法应对?” “前有狼后有虎还能有什么办法,想办法坐山看虎斗唄!咱没权没势自是敌不过他们两家,可他们互相打,谁能贏?” 不管谁贏,沈家都能抢一丝生机。 *** 县令夫人在水铺子里闹这一出,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仕女阁生意稍微受了点儿影响。 也只是稍微。 大家来店里买甜品主要为了八卦。 沈清棠乾脆亲自写了个本子,雇了个说书人在门口说故事。 故事的名字就叫《县令夫人跟县令不能说的二三事》。 当然,在县令的辖区,就算沈清棠不怕,说书的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造县令夫人的小黄谣。 说书人把县令夫人以及相关人员的名字换了,背景换了,连朝代都换了。 比如沈清棠从甜品铺子东家变成了故事里的豆腐西施。 县令夫人成了村里正夫人。 连王员外都有名有姓,在故事里是一村恶霸,穷凶极恶。 沈清棠添油加醋讲县令夫人如何周转於两个男人之间。 又如何跟王员外行苟且之事。 两个人如何周瑜打黄盖,情深难分。 县令如何忍辱负重。 故事里,县令的儿女都不是他亲生的。 沈清棠如何无辜被牵连。 此类故事,无论古今,人们都爱听。 店门前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 沈清棠怕他们累著,还让人赶製了几条长凳让他们坐著听。 当然,不白听。 长凳放在离说书先生最近的位置,属於店內消费顾客的专属vip坐席。 有些来的晚的人,为了坐到最前头,或多或少得到店里买些东西。 沈清棠虽然没设最低消费,但是水铺子从一开始走的就是高端路线,就没便宜东西。 北川百姓满意、沈清棠满意、说书先生也满意。 至於县令、县令夫人以及王员外他们满意不满意沈清棠不得而知。 若是有点什么遗憾,大抵是王如意没再来过店里。 不止王如意,连沈清紫都没再出现过。 自那日之后,两个人都没来过仕女阁。 王如意还好,小丫头最多是羞於见她。 沈清棠有点担心沈清紫。 可她担心也没用,王员外府中,她无从插手,只能希望沈清紫能少受点儿罪。 秦征刚去平了一单外卖事故回来,见铺子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著,鄙夷靠在服务台上发呆的沈清棠,“你掉钱眼里了?怎么什么钱都赚?” 最气人的是,沈清棠赚钱的办法就跟不要钱一样,层出不穷。 样一套又一套。 套套赚钱,看得人眼红。 “我是俗人,就喜欢赚钱!”沈清棠下巴扬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像你,寧愿带著下属吃糠咽菜……不是,你们连糠都没有,天天野果子野菜,真高尚!” 她又不是真土生土长的大乾人,並不在乎所谓的“士农工商”阶级分层,她只信奉“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难倒英雄汉!”。 秦征被噎了下,瞪沈清棠。 沈清棠不搭理他,兴致勃勃听著外面说书的讲故事。 俗话说高手在民间。 沈清棠雇的这个说书人,多少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口技那叫一绝! 不单能学动物叫声,连人声都能变。 可以忽男忽女,而且还能不同的男人、女人声。 本就夸张的故事再配上別具一格的分角色朗述,很容易让人著迷。 第334章 你娘一定很后悔生了你! 而且,为了吸引人,每天只讲两刻钟新內容,其余时段都是重播。 这样可以避免有人占座一占就是一天,还能增加点单翻台率。 再喜欢听故事,连听三遍一样的桥段也会腻。 当然,说书人不是重复同一段。 比如上午讲新段子,下午就重复昨天的新段子,晚上再重复前天上午的新段子。 不过,水铺子晚上不营业,说书先生会上午会讲两段,下午讲一段。 其余时间穿插讲说书人自己平日说书的故事。 半晌,秦征先认输,凑到沈清棠面前,“你之前说的话还算话吗?” “什么话?”沈清棠不解,“我说的话多了去了!” “你说我出一笔银子,你就能带我的人做生意?”秦征提醒沈清棠。 沈清棠:“……” 秦征“嘿嘿”笑著,“我不求能让他们顿顿吃肉,能不让他们过的这么惨就行。” 沈清棠:“……” 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在打秦征之前,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问秦征,“所以,你准备了多少银子当本钱?” 秦征摇头:“不多。我找人把我娘的金银细软偷了些出来典当,总共卖了一百两黄金。” 他羞赧地垂下头,“少是少了点儿,但是,没办法,我娘素来节俭,她首饰不多。下次,我爭取再多弄点儿。” 他弄这笔钱真的不容易。 首先得让人把他娘的首饰偷出来,还得栽赃给他小侄子。 还得把银子典当在京城。 为了造成是他小侄子不懂事偷的,他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金子运到北川。 这样就算官府查起来最终也是“家贼”案了结。 他母亲最是稀罕小侄子,定捨不得责罚。 小侄子正是狗憎人厌的年纪,他说不是他偷的也没人信。 总之,除了他小侄子需要蒙冤之外,一切圆满,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他和秦家军。 至於小侄子,秦家男儿要受的委屈还在后头,他就当先熟悉一下吧。 秦征没什么愧疚之心的表示。 沈清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半晌,看著秦征神情复杂的感慨:“你娘一定很后悔生了你!” 说完就走,不给秦征反应的时间。 “艹!”反应过来的秦征在她身后跳脚,“沈清棠你什么意思?你骂谁呢?” *** 眨眼时间又过去五天。 县令夫人在仕女阁的事,传遍大街小巷,热度不减。 仕女阁的生意比开业当天热度低了些。 来店里消费的客人少,点外卖的更多些。 应当怕被县令夫人的事连累,加上仕女阁门口人太多。 富婆们並不喜欢百姓多的地方。 仕女阁门口熙熙攘攘,日日热闹非凡。 沈清棠和所有的北川百姓一样,手里做著自己的事,眼睛却看著县衙的方向。 她比普通百姓还要多看两座府邸。 一座自然是王员外府,一座是陈府。 出事当晚,沈家人商量对策时,沈清棠提议让县令和王员外撕破脸给沈家抢出路 沈清柯思索半晌,食指指尖蘸著茶水在碗旁的桌上写了一个陈字。 “据我所知,在如今的县令没到北川前,北川也不是王员外一家独大。” 他没独大就是因为有陈家。 面上陈家很低调,几乎不参加北川达官显贵间的聚会,平日里也不会跟谁家走的比较近。 低调到若不是府邸过大矗立在北川的中心,人们就会忘记陈家人的存在。 可是百姓能忘,王员外不能忘。 但凡他手伸的过长,想要掌控北川,陈家必然会出手。 谁都没见过陈家出手,只是王员外渐渐对陈家的態度越来越模糊。 模糊到像书局东家这样天天跟北川要事打交道的人才能看懂。 王员外是害怕陈家的 沈清棠夸沈清柯,在书局打工还是有用的。 不止能免费看书,还能涨见识。 像她就不知道原来陈家才是北川隱藏的大boss。 沈清柯屈指给了沈清棠一记爆栗子,“何止长见识?北川有且只有这一家大书局,书院的学子都会来看书、买书,也会聊一些咱们作为农人或商人都接触不到事。 多听自然就知道了。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科考不止考学识也会考国策,死读书没有格局眼界同样不行。 沈清柯本想问沈清棠,她要他去书局打白工时,可是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只可惜还没等问,就被季宴时扔了出去。 原因不用问,定是因为他“打”了沈清棠。 摔了一下,沈清柯就把话咽了回去。 就因为在书局听的多看的多,才越来越清楚地知道,自己能继续参加科考的可能性近乎无。 但,妹妹的心意,他得领。 还是不要说出来吧! 他一个人难过总比全家都难过的好。 *** 先不说陈府会不会趁机出手,王员外不该没有动作,县令更不该。 只是家丑不外扬,这两家都在试图遮掩。 沈清棠当然不可能让他们遮掩。 她雇了几个小乞儿分別在这两家附近蹲守。 还真打听到些有趣的事。 县令一家住在县衙后院。 而县衙后院进出都是走后门。 后门沿街,日常便有乞丐们出没。 沈清棠雇的“侦探”乞丐在其中並不显眼。 据小乞丐说,当天夜里,县令家吵的很凶。 虽然他离得远听不出来里头吵什么,但是听见瓷器摔在地上以及家具倒在地上的声音。 还说第二天一大早,县令夫人就从家里出来往王员外家去了,当天没回府。 至今没回府。 而守在王员外家附近的小乞儿,带回来的消息更劲爆。 王员外作为北川首富,他家宅子四周的宅院也都是他的。 他那间特別的书房,就靠著胡同。 为了怕附近的人听见动静,他把胡同里其他的院子都买了下来。 所以附近除了乞丐压根没什么人出没。 而王员外不会把乞丐当人。 更不会在意墙角下缩著的小乞儿。 探听消息的小乞丐说当晚书房的烛光彻夜亮著。 时不时就有女人的惨叫声传出来。 第335章 以物换物 还有王员外气喘吁吁的咒骂声。 小乞儿原话是,“沈掌柜,王员外是在杀人吗?他屋子里一直有人在哭喊求饶,还是不同的女人。叫的太惨了!咱们要不要报官?” 沈清棠摸摸小乞儿的头,“不用报官,因为县太老爷已经知道了。” 守在王家附近的小乞儿说,各个方向的大门、小门、角门都没有看见县令夫人出来。 沈清棠只能等。 等著看多方博弈里,谁最沉不住气。 等待是最让人心焦的事,沈清棠也难免有些心急。 为了静心,沈清棠只能做些別的转移自己注意力。 比如,思索秦征这一百两黄金怎么能让一万將士好过点儿的同时,也让自己赚点钱。 没人说助人就不能利己。 沈清棠拥军的同时也想赚钱。 想赚钱容易,想在苛刻的条件下赚钱难。 不能暴露他们的行踪,不能大批量採购物资。 怎么办呢? 沈清棠思索良久,拿过笔,在纸上写下五个字:经济內循环。 说白了就是哪里赚钱哪里。 比如说沈清棠雇用万人中的十个人帮著她照顾田地、果蔬,每个人每天一百文的工钱。 然后秋收了,沈清棠会卖粮食、果蔬。 这十个人再拿钱来买沈清棠的果蔬、粮食。 他们吃到了粮食蔬菜,沈清棠赚到了钱。 沈清棠赚到钱可以僱佣他们中更多的人来工作,就能挣更多的田,卖更多的粮食。 经济岂不是就循环起来了? 当然,这只是举个最简单也最难实现的例子。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別说一人一天一百文,一人一天三十文,一天就要三百两银子。 从开荒到秋收,种成熟期最短的蔬菜都要一个月以上,最起码得准备一万两银子。 沈清棠可没这么多本钱往里垫。 秦征的一百两黄金也不够。 就算沈清棠不发工钱只管吃饭也费劲。 也不能只吃饭,还得穿衣呢! 再说,人活在世,总得有点儿精神需求吧?! 总之,想要谷中经济循环起来,还得想更稳妥的办法。 沈清棠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的词,最后连成一个圈。 她在最后一个圈上点了点,起身往斜对面走。 斜对面是沈记果蔬生鲜超市。 这会儿店里客人不算多,沈屿之两口子正在布货。 “棠丫头,你怎么来了?是店里出什么事了吗?”沈屿之装黄瓜的竹筐挪到墙边,抹著额上的汗,问。 沈清棠摇头,“店里没事。” 沈清棠反思,她是真把爹娘嚇到了。 “我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最近卖菜咱们能不能不收铜板了?” “嗯?不收钱?”沈屿之不懂,“白送?那不赔本吗?” 谷里还有那么多张嘴等著吃饭呢! 棠丫头怎么还说起胡话了? “当然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不过咱们可以物换物”沈清棠摇头,走到角落里,把冰盆挪出来,放在收银台旁,这样沈屿之能凉快些。 看来冰盆还是少,回头得再多做几盆冰。 “什么意思?”李素问拿了块乾净的帕子给沈清棠,让她擦手上沾上水渍和灰尘。 沈清棠接过帕子擦乾净手,走到角落脸盆旁,把帕子洗乾净晾在脸盆架上,“意思就是,明日起,来铺子里买菜给铜板的咱们一律不要,只换各种农具或者咱们用的上的物资。 比如粮食、蔬菜种、猪羊、鸡蛋、鸡鸭、布匹等等。” 沈屿之虽做掌柜时间不久,但比常年困於后宅的李素问要多些见识,猜测道:“为什么要以物换物?可是因为如今物价不稳?” 五月初十已经过去,依旧没见愣头青上门收税。 別说愣头青,就是税课局其他人也不曾上门。 北川的百姓隱约觉得要变天,却不知道这天如何变。 每个人都惶恐不安。 只知道物价出奇的凌乱,忽高忽低。 也许一百文钱昨日还能买三斤猪肉,今日便只能买两斤,也说不定是四斤。 总之让人不知道钱留在手里好还是出去好。 是囤物资好还是攒银钱好。 好在暂时只是集市上物价混乱,商铺里目前还能稳住。 若是半月內集市上的物价再稳不下来,恐怕就不单是集市上物价混乱了。 但,不管物价如何混乱,商品本身的价值不变。 不管一斤猪肉是十文还是五十文,总归能换十只鸡蛋。 一只母鸡能换一斤半猪肉或者一斗小麦。 这种交换是不变的。 沈清棠点头,“有一部分原因是为此。” 以物换物,不管物价如何,最起码不会亏。 沈清棠甩干手上的水,指指屋顶,“我怕的不只是物价不稳,我还怕这也不稳。若是变了天,如今的铜板说不得就不能再用。” 天指的是大乾。 若是改朝换代,铜钱必定要重铸,到时候手里的铜板是作废还是以旧换新都不好说。 沈屿之左右张望,见店中店外都无人,才板起脸来训沈清棠 ,“你如今胆子越来越大!这话也敢乱说?休得胡言!” 得亏是在北川,这要是在京城。 沈清棠就会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沈清棠撇了下唇,没跟沈屿之犟,接著道:“还有一个原因,谷中那些人我想用起来。” “嗯?”沈屿之,“用他们?人家哪能归你调遣? ” “谁要调遣他们?我只是想跟他们互惠互利。” 李素问不懂,凑过来问:“怎么互惠互利?跟以物换物又有什么关係?你们爷俩打什么哑谜呢?” “娘。”沈清棠拉著李素问坐在收银台前的椅子上,四下瞧瞧,见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你看,他们空有劳动力却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束手束脚,藏在谷中。 他们日子过得苦哈哈,比原始人强不了多少。都回到石器时代了。 咱们家的铺子要做大做强最需要的就是劳动力,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店就只能开这么大,还累的要死要活。 要是双方能合作一把,咱们出钱他们出力就能互惠互利了不是? 但是双方目前很难平衡,最起码咱们没有足够的银钱僱佣他们说中的人。 眼下缺一个让我们能合作起来的契机或者说筹码。 就像滚雪球一样,雪球会越滚越大,渐渐一个人滚不动就需要两个人来滚。但是,雪球最初的样子是一捧雪攥成的小雪球。 而我需要攥起这捧雪。” 第336章 一人养万人之可行性报告 “我想了个本办法。比如说咱们掛个牌子出去,写上买菜不要钱,只要物换物。再把相等的换算公式写上。 比如一斤铁能换两斤猪头肉或者十斤青菜。 总之兑换时,咱们儘量要一些咱们自己有用且易储存的物品。”沈清棠细细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话说多了,有点渴,沈清棠自己拿了个碗倒了碗水。 李素问似懂非懂,皱眉沉思。 沈屿之摩挲著下巴,“你的意思是,咱们把换来的东西卖给他们?” 他们指的是谷中一万人。 沈清棠点头又摇头,“大概是这个意思,但是前期可能他们没有钱只能做到用劳动力交换。” 那一万人都不如沈家人刚到北川时。 最起码沈家人还能到山上去捡山货拿到集市上卖。 可这一万人根本不敢露面。 抓猎物都是趁夜深人静。 得亏他们艺高人胆大,要不然早就餵了狼或者虎。 他们才进谷没几天,已经有人被老虎咬伤。 沈屿之在地上转了两圈,拍板,“行!听清棠的。” 若真是秦家军,他愿意帮他们一把。 何况,听清棠的意思,自己还能赚点儿钱。 既然是互惠互利的事,有什么好犹豫的?! 沈清棠拿到父母的同意“书”,又去找秦征谈。 跟秦征谈就要乾脆利索的多,“我想方设法去买些工具给你们,你们开荒种田也好,给我们家帮工也罢,总之,吃穿用你们凭银子或者劳动交换。至於交换的详细办法,咱们再慢慢商量,你觉得怎样?” 等他们手里有了钱,她再想办法赚回来。 秦征眉梢扬起,满脸防备,“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什么话?”沈清棠不乐意了,“自打你们进谷,给我们家添不少麻烦吧?我们有说一个不字?是不是能给你们行方便就行方便?” 她只是习惯先小人后君子。 一万人进谷前,她很排斥。 正常人谁不排斥? 但是听沈清柯和沈屿之讲完秦家军的故事,她也就从心里接受了这件事。 主要可能在现代时,拥军思想过於深刻,到了古代还是忍不住代入。 一万人进谷后,她本想大赚一笔,结果秦征一顿哭穷,又把她哭心软,水费都没收。 坦白说,一万人突然进谷,而且需要来他们这边取水,来来回回,他们再低调也会有打扰。 可沈清棠一家没说一句嫌弃,还儘可能提供方便。 “你们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监视我们,我们有说什么吗?”沈清棠愤愤。 能理解秦征他们的顾虑,但是谁生活在別人的眼睛下,都不会太舒服。 沈家人一样没说什么。 秦征竟然还讥讽她?! 多气人! 秦征忙赔不是,伸手在自己嘴上打了下,“姑奶奶,我错了!求你带我们发財。” 他只是嘴欠开个玩笑。 沈清棠:“……” 一股邪火憋在心里,不上不下。 半晌,更加愤愤的懟了秦征一句:“秦征,你骨气是餵狗了吗?” 秦征“嗤!”了声,“只要能打贏仗,少死人,骨气算什么?” 沈清棠:“……” 又是无言以对。 两个人拌了会儿嘴,到三楼商量合作细节。 三楼无人,且有季宴时和秦征两个高手在也不怕隔墙有耳。 沈清棠说的多,秦征听的多。 “郑老伯说小山谷这边总共能开荒的地大概能有三四百亩,目前我们已经正常耕种的有百余亩。 这样,你们每天过来一百个人帮工。 或者帮忙开荒,或者帮忙耕种,或者帮忙捉虫除草,哪怕餵鸡鸭鹅都行。 总之过来的人需要干活。 一天一结算,可以直接以物抵工,也可以选择要工钱。 先说好,谷中没有税收,工钱不会很高,我最多能给到三十文一个人。 以物抵工的可以凭劳动换等价物资,比如鸡蛋、肉、粮食、农具等。 反正只要我们家有且富裕的都可以换。 每天最多一百人来帮工,只能少不能多,还得轮值。 比如把一万人分成一百组。 第一天一组来,第二天二组来,一次类推。 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能赚到钱或者换取相应物资。” 说的这些话都不能落於纸上。 白纸黑字,不小心就会成为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沈清棠只得慢慢说,细细说,確保秦征能听懂。 秦征想了想,皱眉,“方法倒是可行,只是一天就三十文工钱还得一万人轮著来?也就是说一个人一百天只能赚三十文,是不是少了点儿?” 沈清棠瞪他,“合著你们一万人就可著我们家薅羊毛?我们小山谷有三四百亩地,难道你们大山谷的地不是更多? 怎么?你该不会真想著就靠吃野菜打野味熬到你们能光明正大离开吧?” 秦征:“……” 摸摸鼻尖,避开沈清棠的视线,“大老爷们,皮糙肉厚怎么不是一天?” 沈清棠:“……” 权当没听见,接著道:“这只是前期,等地里收成之后,肯定可以扩大规模,到时候可以一天两百人、三百人甚至更多。而且我说的是我这边能够跟你们交换的条件。 不是还有你自己的出资?你这一百两黄金,我也会儘可能的物有所值。我是这么打算的……” 沈清棠换了舒服点儿的姿势,窝进豆袋里,把自己还不算太成形的计划,一一说给秦征听。 首先,沈清棠会让小乞丐们去帮忙去买一些农具回来。 大乾虽对铁的买卖有限制,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私造兵器谋反。 个人买农具,只要不达到一定数量也不会干涉。 毕竟一个人买两三把镰刀锄头再正常不过。 每个小乞儿就算买个两三样农具,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当然,不能扎堆在北川买,那么多小乞丐在北川买农具也会扎眼。 得让他们分散开,到周边的镇上、其他的县里去买。 比如今日小一去甲镇买了两把镰刀一把斧头,明日小一去乙镇买一把铁锹和一把镐子。 今日小二到乙镇买两把锄头一把镰刀,明日小二到甲镇买两把斧头一把锄头。 第337章 你这法子不叫麻烦,叫损! 大家错开买,既不扎眼,也能得到批量不同的农具。 沈清棠打算从一百两黄金里拿出二十两黄金做採购用,其中还得包括小乞丐们的跑腿费。 买农具时只买铁的部分就行。 像斧头或者镰刀之类的木把都可以自己做。 只是最近物价不稳,二十两黄金能买多少工具不好说。 “才二十两黄金的农具够干什么的?按一斤铁一百文算,一百斤铁就得十贯钱。 一把镰刀头就得重十两左右。再扣掉跑腿费,二十两黄金连三百样农具都买不到。”秦征不满地抗议。 “是,你说得对。可你总共给我一百两黄金。全换成农具倒是说不定能做到人手一把,可是你们只要农具不吃饭不穿衣了?” 秦征:“……” 没钱可太难了! 打仗的时候没有军餉买不起军需和粮草难。 现在不打仗种地也难,连农具都买不起。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你非要人手一把农具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个办法可能有点麻烦。” 秦征立马表態:“你儘管说,我们不怕麻烦!” “我看你们人手一把武器。不管刀、剑、枪还是盾牌都是铁器。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人曾经是铁匠,可以把你们的武器先改成农具,等回头你们要走的时候再把农具锻造成武器。”沈清棠真诚建议,“反正,不管农具还是武器都是铁打的。” 而铁,达到足够的温度就能改变形状,就看铁匠怎么打。 想打农具就是农具,想打武器就是武器。 秦征:“……” 垮了肩膀,学著沈清棠的样子窝进豆袋中,幽怨道:“你这法子不叫麻烦,叫损!” 让当兵的把武器改成农具? 怎么想的? 仔细想想,似乎、大概也不是不行。 就是麻烦些,费时费力,还有损耗。 若是打成锄头、镰刀什么的,日日干农活,需要打磨,说不定还会崩了口,到时候怕就改不回去武器了。 最起码一万把刀用一阵儿之后,再改回去绝对不够一万把。 秦征摆摆手,否定沈清棠也是否定自己,“武器改农具不行。你接著说的你想法。” “二十两黄金我儘量想办法多买些农具回来,新的不行咱就买旧的。至於怎么分配,你说的算。不过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你要听吗?” “你说说看?” “山谷里与世隔绝,呆久了容易让人心生压抑。你可以办几场比赛。 比如伐木比赛,当天伐木第一名奖励一把斧头。 除草比赛,当天第一名奖励一把锄头。 以此类推,拿过农具的人,第二天不能再重复参赛。 一直到所有人都有农具。” “这个办法好!”秦征鼓掌,隨即又皱眉长嘆,“就是农具太少!剩下的八十两黄金你打算怎么?” “再拿出二十两黄金,请几个秀娘做一些夏日穿的麻布或者布衣衫以及布鞋。我看大部分將士身上的衣衫都有些厚而且破损严重。” 大概他们是长途奔波过来的,衣衫还是春季的,再破烂点儿就能跟小乞丐们有一拼。 秦征皱眉,“二十两黄金够做一万套衣服、鞋子吗?” 沈清棠摇头,“不好说。我不懂做衣服,回头得问问我娘。” 之前李素问做他们的冬季衣衫时,一匹布大概能做六七套衣服。 还是男女搭配著。 如今家里富裕了些,做衣裳,男女不用同一匹布,沈清棠又忙,还真不知道一匹布能做几套衣衫。 而且冬装和夏装不一样。 夏装更省布一些。 不过古代衣服繁复,再省也有限。 假如说一匹麻布一百文,都是男装用料多一些,算六套衣服。 二十两黄金大概能买二百匹布,能做一千二百套衣服。 哪怕夏装翻倍也不过两千来套说衣服。 离一万套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而且,还不知道布料现如今什么价。 秦征烦躁的搓了把脸,“怎么买什么都不够?” 沈清棠张了张嘴又闭上。 看他真难过,就没好意思说,哪是不够?是差的太多好不好?! 不用秦征追问,沈清棠接著说剩下六十两黄金的安排。 “总归要在谷中住半年,还是得盖一些房子。 你们如今都睡帐篷,帐篷住一时半会儿还行,风吹雨打怕是熬不到半年。 倘若等你们离谷时,还需要露宿荒山野岭,到时天寒地冻,若是还无帐篷可用。將士们怕是得受大罪。 还不若现在辛苦些盖些简易木屋。哪怕盖茅草屋也是容身之所。 有了容身之所,总归需要一些被褥。 哪怕自己种,不也得需要买布料做床单被表? 而且就算种其他庄稼也需要种子。留出二十两黄金种地用,富裕的在盖房上。” “留出十两黄金备用。你们这么多人,总有个头疼脑热或者意外受伤。虽说谷里有孙五爷还有军医,可总有需要买药的时候。” “剩余三十两黄金,用来做生意。咱们合伙。一人一半。你出资,我出谋划策。” 秦征不干,“就你那些餿主意还值十五两黄金?” “秦征,你摸著良心说,我出的都是餿主意?”沈清棠气呼呼摸过一个抱枕就朝秦征砸过去。 秦征本想还手,抱枕都举起来了,见季宴时看过来,瞬间把手放下。 这个抱枕他要敢朝沈清棠扔过去,他就能被季宴时扔到楼下。 这特么可是三楼,扔下去他得骨折。 傻季宴时可不分玩笑不玩笑。 秦征鬆开手,靠回沙发椅上,轻嘆:“那也不值十五两吧?” 本来就够穷了,她还来讹他。 “第一,没有我出的这些主意,你的一百两黄金只够请你一万將士吃一顿饭,还不一定能不能分到肉。 第二,我说的不是已经出过的主意,而是接下来要做的生意。 要不然就一百两黄金,坐吃山空……不用吃就空了。 必须钱生钱,才能不断地补充物资,最终让所有的人吃饱饭。” 第338章 压缩乾粮 秦征只对最后一句感兴趣,“怎么钱生钱?” 沈清棠几乎不要动脑子,掰著手指头张开就数:“能做的事多著呢! 比如养蜜蜂,割蜂蜜。取下来的蜂蜜可以直接卖,也可以做成蜜蜡或者其他蜂蜜製品卖。 种菜,种甜菜,可以製卖。 做玻璃、造水泥……” 沈清棠作为移动的穿越技能百科全书,会的东西不是一般的多。 只是一直苦於人手不够,没有足够施展空间。 这下谷中多了这么多人,她的特长才终於有机会发挥。 盘活这一万劳动力,以及这一万人代表的经济体。 就可以天天数钱,想想都美! 秦征很心动,只是还有顾虑:“你知道他们不能拋头露面,也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这样,也能做合伙儿做生意?” 沈清棠点头,“我说的这些,都不用他们出面。” 养蜜蜂可以诱捕野蜜蜂。 山谷中多得是。 至於製作玻璃,沈清棠早在冬天就实验出来了配方,如今人多,正好可以试试大量製作。 最多就是挖河沙需要他们半夜出谷。 水泥,是基建类穿越必备技能,要是做出来,也能卖大价钱。 还有提纯高度白酒。 逼急了连蒸汽机都可以试试。 秦征有人,她有技术。 就是他不识货,错把珍珠当鱼目。 就像沈清棠捧著一把钻石跟秦征说这些钻石有多值钱,但是大傻子秦征只把钻石当玻璃弹珠。 好气。 秦征对沈清棠要做的这些生意没有意见,只是顾虑:“你说的这些都要做成了必然会吸引人注意。到时候你怎么解释货源?” 就像上次税课局查帐质问沈家的一样,其他菜商都有进货渠道,唯有沈家自產自销。 之前沈家只是小商户,除了县令夫人没人注意沈家。 若是生意做到足够大,必然会被人盯上。 “我也想过这事。不觉得这是难题。 解决办法很多。 比如,做好的东西不在北川卖,我可以让亮子、小天他们到周边城镇去卖。” 合作这么久,沈清棠也在暗暗考察小天他们的人品。 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小乞丐队伍里也有不討喜的孩子。 但大部分都是好孩子。 只是天灾人祸才成了小乞丐。 这段时间下来,那些常在沈清棠眼皮子底下晃的孩子,沈清棠也基本能摸清楚他们的脾性。 如果按工种分类,有的小孩適合干跑腿,有些適合干后勤,还有一些適合干销售。 这些適合干销售的,就是沈清棠未来一段时间的腿。 她需要他们帮自己把生意做到周边。 都是互惠互利的事。 也不用秦征的人出面。 那日她在柜檯上,写下一个个关键词,最后串起来,就是一条完整的商业链。 秦征想了想,提出质疑“像蜂蜜比较轻,小孩子们可以背著去周边卖。山谷里种几百亩地,蔬菜还好说,沈家能自產自销。那么多粮食你打算怎么卖?小乞丐们可背不动。” 两个谷加起来上千亩地,种出来的果蔬、粮食,一万人也吃不完,肯定要往外卖。 粮食多了会重,小乞丐们大都是小孩,一斗粮食都不一定能被动,就算背动,也不能一斗一斗的背著去卖,都不够跑腿费的。 “这也好办。”沈清棠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把粮食都加工成成品往外卖。像黄豆可以做豆製品,还可以做豆浆粉啊之类的。 小麦可以磨成麵粉,一部分用来做甜点和凉皮,一部分直接做成压缩乾粮往外卖。” 谷中现在劳动力多的是,为什么卖原材料? 加工一下,收入翻倍,不香吗? “压缩乾粮?” “对。你看你们行军打仗是不是一般都轻装上阵?有时候粮草补给不及时就得饿肚子?” 秦征点头。 行军打仗饿肚子是很正常的事。 毕竟光身上的鎧甲和武器已经够重,不能再背著粮食吧? 那样不用打就已经累死。 “压缩乾粮呢就是单兵可以携带的一种食物,包括但不限於饼乾之类的。带一斤压缩乾粮,最起码够一个单兵吃三天,节约的时候五天也是有可能 。这么小一点儿……” 沈清棠拇指和食指对在一起,留出一点空隙以示体积很小,“吃下去,喝点水就能饱。” 秦征眼睛亮了起来,“真有这种乾粮?要是有这种乾粮,我们又何至於怕饿著肚子打仗?” 沈清棠见秦征这样反而有点心虚。 她不知道以现有的工艺做出来的压缩饼乾是不是能和现代吃过的一样。 忙转移话题,“谷中养的家禽和家畜也都各有销路。像鸡蛋之类的可以在沈记果蔬铺子卖。 鸭子可以做成烤鸭卖。 猪最好办,猪肉可以做成腊肉、火腿肠、肉脯等,保存期长可以慢慢卖。” 总之,谷中所有的產物,都能有销路,沈清棠也有法子不让人查到来路。 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他们怎么知道货源哪里来的? 秦征朝沈清棠竖起拇指。 刚才还觉得沈清棠狮子大开口,这会儿觉得自己占了莫大便宜。 这是个会钱生钱的主。 两个人正聊接下来山谷里的计划安排,季宴时突然往楼梯口方向看去。 秦征紧接著开口:“有人上来了。” 过了会儿,楼梯上才传来脚步声,崔晓云停在二楼稍微往上的位置喊沈清棠:“清棠,楼下有人找。” “来了!”沈清棠起身,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拿著空杯子下楼。 秦征目送沈清棠离开,侧头对季宴时道:“你这是捡了个金疙瘩啊!” 他本只是隨口感慨一句,没想到季宴时会搭理他。 谁知季宴时突然开口:“问问她说的压缩乾粮怎么回事?確定能做出来?若是真像她说的那样,不要让她往外卖,我们都留下。” 秦征:“……” “臥槽?季宴时你又清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我俩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一点儿。”季宴时脱下外衫,给在榻榻米上睡著的和果果盖上。 秦征目光一直跟隨季宴时,“我说,这俩孩子到底跟你什么关係?” 第339章 你清醒和不清醒都真会挑时辰 清醒了还对他们这么好? “不会真是你的种吧?”秦征摩挲著下巴,十分怀疑。 季宴时对这俩孩子好的让他不得不多想。 “与你无关。”季宴时还是四个字回他,“你先让沈清棠做一批压缩乾粮试试。若是真的,把她配方买下来。” “王爷,您脑子许久不用是不是真坏了?没银子拿什么买?如今仅有的一百两还是我从我母亲那儿偷东西典当来的。 你王府里一堆眼线,我將军府也一样,想不知不觉动一批银子很难。 之前秦家军帐上的钱还能动,眼下,我也是『死人』。连秦家军帐上的钱都动不了。” 季宴时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確切地说还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大概也从来没因为钱被为难过,默了会儿,问秦征:“你的小金库呢?” “小金库不是都贴补秦家军了?十万精兵的安家费都是我掏的好不好?仅剩的一点儿来的路上都了。” 豪华马车、僕役成群还有车队都要钱买。 十万人化整为零,过程也要钱,他们又不是真死了,总需要吃饭的。 秦征说著围著季宴时转圈,“话说,我的小金库没了,你的呢?我不信你就王府这点儿钱!这些年你培养各种势力肯定有自己的经商渠道,你拿出点儿来? 还有,你明明都听见了,为什么你不自己开口跟沈清棠说?” 季宴时没说话,也没搭理秦征。 在秦征即將围著他转第三圈的时候,突然出手,把人扔了出去。 幸好秦征身手不错,快掉出窗外时,抓著栏杆又盪了回来,“臥槽!会死人的。” 季宴时没理他,挨著两个孩子躺在榻榻米上。 秦征:“……” “季宴时?你还醒著没?” 季宴时没搭理他。 秦征磨牙:“你清醒和不清醒都真会挑时辰!” *** 沈清棠到一楼,看见来人,笑了,“文姨、月姨、姨、娇……姐。” 娇姨娘最年轻,也不过二十出头,叫姨叫老了点儿。 文姨娘顿时笑了,“我就说棠姑娘是个聪慧的,我们都还没开口,她就猜到了。” 月姨娘捂嘴笑,“可不是?棠姑娘,我们是来给你报喜道谢的。你倒好,都不给我们开口的机会。” 姨娘也跟著笑:“怪不得人家棠姑娘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这么红火!看人家不光聪慧还会说话。这『姨娘』和姨只差了一个字,意思却有天壤之別。听得我心怒放!” “可不是?!瞧这小.嘴甜的!明明把我叫小了一辈,我却听著身心舒畅。”娇姨娘也很满意。 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年轻呢?! “怪我,怪我不会说话,没给姨姨、姐姐们留说话的空间。”沈清棠笑著朝四位姨娘福身道歉,引她们上楼,“一楼人来人往不適合聊天,咱们二楼说会儿话?” 四位姨娘隨著沈清棠到二楼,隨便找了个卡座,坐下。 沈清棠最后上楼,她还端了些甜品和饮品。 文姨娘左右看看,夸道:“这边儿二楼比之前的二楼似乎是宽敞了不少?” “嗯。”沈清棠点头,“那边的店铺本来就比这边略小一些。这边二楼没有后厨和等候区。 连之前的露台和楼梯的部分都让我改成了卡座,便多了些空间,看起来宽阔不少。” 只是卡座之间的距离比之前的二楼小了点儿。 要不然也不能做到十来个卡座。 只有一处拐角的位置,地方略大些,能坐六到八人。 月姨娘也夸,“这仕女阁布置的比之前更好了些!店名也更大气了。单让我来的话,我都不好意思进你这大门。 跟你沾光了! 来这里什么都不吃就在这里坐著心里都舒服。” “可不是?”娇姨娘往外探头,“棠姑娘是真懂咱们女人这点心思。” “姨姨们,你们要再夸,我不用喝酒都要醉了。一会儿你们若是再跟我说什么事,我怕是要听不清记不住了哦!” “那可不行!”娇姨娘摇著头,不依,“我们可是来报喜的。哪怕你猜到了,我们也还是得说,我们呀!都自由了!” 其余三位姨娘纷纷笑著点头,脸上、眼中是遮不住的喜悦。 沈清棠这次比较配合,主动询问:“我二伯出狱了?他怎么肯放过你们的?” 四位姨娘,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说著经过。 二伯和二伯娘入狱后,自是受了不少苦楚。 牢狱之灾並不比流放路上好受多少。 他们哪里愿意在牢里待,总想著要出狱。 这二人也不是能同甘共苦的主儿,在牢里都不关在同一间还能天天对著骂。 狱卒们,天天看热闹看的乐不可支,很不想放他们俩走。 二伯本来让探监的沈清冬回家想方设法凑银子来赎他们。 毕竟文姨娘不可能自己主动回原来主家。 沈清冬把家里能翻的、能找的、能卖的都凑在一起也不过十余两银子。 本来文姨娘给那户人家已经当了大半年的典妻,再说点儿好话,赔个十余两银子也能过去。 沈清冬上门求了几次,那户人家也鬆了口,答应和解。 谁知,都把主家约好到县衙和解了,沈清冬却空著手到衙门里来。 文姨娘说著眼泪都笑了出来,“你猜怎么著?” “沈清鸣把银子拿走了?”沈清棠猜。 文姨娘瞪沈清棠,“你这丫头这么聪慧做什么?一点儿悬念都没有。” “啊?”沈清棠惊了,“还真是啊?” 她只是隨口一猜。 因为二伯家只有这么几个人,就算出岔子也是出在沈清鸣身上。 只是沈清棠没想到的是,沈清鸣会把银子拿走,而不是捅其他篓子。 不管怎么说,二伯和二伯娘对沈清鸣是真没的说。 以前沈清鸣……没这么不靠谱的。 连父母的救命钱都拿。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姨娘也有些唏嘘,“別说你,我们四个也没想到沈清鸣能干出来这种事。恐怕冬姑娘也没想到。” 第340章 二伯眾叛亲离 歹竹出好笋。 目前二伯家,也就沈清冬三观还正。 大家都比较喜欢她,和称呼沈清棠一样叫冬姑娘,而不是直呼其名。 “她开始以为是我们拿走了银两。”月姨娘轻嘆,“跪在我们四个面前,咣咣磕头,额头都磕肿了。最后,我们被逼的都用自己的孩子发毒誓她才相信我们。 院子里拢共就这么几个人。不是我们就只有沈清鸣还能拿到银子。” 於是二房的人都出动去找沈清鸣,最后竟然是在一个小赌场找到沈清鸣的。 也不算是找到,他把钱输光,还借了地下钱庄的钱。 人家追著他要钱,他逃跑的路上遇见找他的沈清冬等人。 可沈清冬再也无力给沈清鸣还钱,只能看著沈清鸣被打个半死,出气多进气少,给抬回了家。 沈清鸣是回家了,县衙里等著的二伯和二伯娘却回不来。 主家等了一场空,刚下去的怒火又升了上来,说没有五十两银子就得让二伯娘去当典妻。 其实那户人家更愿意要钱。 人家两口子也不过三十多岁,哪里愿意要徐老半娘的二伯娘。 只是二伯一家太气人,不蒸馒头爭口气,人家才非要二伯娘做典妻不可。 二伯娘见真没了办法,而且沈清鸣还不知死活,她爱子心切,只得答应赔钱。 让沈清冬把她那一百二十两银子私房钱拿了出来。 五十两赎身,六十两还沈清鸣的赌债,还剩十两得给沈清鸣治伤。 二伯见二伯娘还有一百二十两银子的私房钱,心里憋著一口气。 忍到出狱回家后就狠狠打了二伯娘一顿。 娇姨娘撇嘴,“他还想打我们出气呢!” 可惜如今四个姨娘根本不想也不会惯著他,拿菜刀的拿菜刀,拿剪刀的拿剪刀,一副大家同归於尽的模样,嚇得二伯先怂了。 姨娘“呸!”了声,“当初瞎了眼,才跟这么个窝囊废!” 文姨娘轻嘆,“盲婚哑嫁,哪里是咱们瞎了眼?再说,咱们几个又有谁是因为看上他这个人嫁的?” 彼时的沈家是达官显贵的人家。 大伯沈岐之虽只是三品官员,但,他是荫官。 祖父退仕前,是正一品朝臣。 在京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二伯和沈屿之,虽不当官却也是正房嫡出。 给他们挑选亲事也是要找门当户对的人家。 哪怕妾室,除了娇姨娘,也都是大户人家的庶女或者门户低些的官员家里的嫡女。 至於娇姨娘,她不一样,她是二伯的“爱情”。 二伯对她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娇姨娘冷哼一声,“你们好歹是为了家族利益嫁的。我是被父母绑著送进沈府的。因为我家需要我的卖身钱给我弟弟娶妻。” 沈清棠至今依旧不太习惯古代女性的低到令人髮指的地位,安慰她们:“好歹都过去了!以后好日子还长著呢!” “是啊!棠姑娘,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走到这一步。”文姨娘说著起身,弯腰朝沈清棠鞠躬。 其他三位姨娘见状也跟著起来朝沈清棠行礼道谢。 沈清棠连忙起来让开。 姨娘们已经不是二伯的妾室,她只是个晚辈。 “姨们,娇姐,你们太客气了!我站著说话不腰疼只是隨口说几句话,吃苦受罪的是你们,谢我做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文姨娘头一个不同意,“若不是你,我们连吃苦受罪的念头都没有。” “你坐下说!你这样,棠姑娘也不自在。”月姨娘拉著左右的文姨娘和姨娘坐下,娇姨娘见状也跟著坐下。 “棠姑娘。”月姨娘接著道,“文娘说的对。要不是你,我们四个肯定不会迈出这一步。 如今我们走了出来,再回头才发现以前在乎的不算什么。 你看,以前我们做妾室的最怕的就是主母打骂夫君休弃。” 倒是不会担心主母发卖她们,因为她们都是良籍, 怕挨打是怕疼,怕被骂是怕丟人。 怕休弃,更是怕丟人。 怕被休后丟娘家的人也怕丟自己的人还怕连累娘家未出阁的女子寻觅良缘。 怕閒言碎语,怕別人指指点点。 更怕连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可,沈家流放在先。 该丟的人已经丟完,该连累的已经全部连累。 娘家人都恨不得都跟她们断绝关係来划清界限。 至於孩子,都一起流放了,还有何好怕? 以前还怕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无法在这世间谋生,只能依赖沈峴之锦衣玉食的养活自己。 现如今,她们每个人都干过苦活累活,赚过工钱,知道自己一个月能有多少收入,而这些收入能让自己和孩子活下去。 既然如此,她们为什么还要被沈峴之摆布? “你二伯见打我们不成,我们又不肯赚钱,还得在家里吃喝。僵持了几天,实在忍受不了我们,就把我们轰了出来。”文姨娘笑著,从怀里掏出契书,“这是他亲笔写的,跟我们断绝关係的文书,从此以后,我们彻底自由了!” “自由一半。”月姨娘纠正文姨娘,转脸看著沈清棠,“我们今日是为另外一半自由来的。过来是来有事求棠姑娘。” 沈清棠点头,“若是为打工的事,我会帮你们想办法,眼下也会给你们些活计做,可能工钱不算多,但是能吃上饭。 至於住的地方,你们若是不嫌弃,果蔬生鲜超市有几间屋,你们带著孩子先住著。我二哥可以来甜品铺子住。” 娇姨娘摇头,“孙家姐姐已经帮我们找好住处。我们四个加上孩子正好在一起作伴。你能给我们活做,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我们相求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们说。如果是我能帮的我一定帮。”沈清棠出的主意,虽说对她们有利,但也有自己的算盘。 於情於理要帮。 “是这样,我们被休弃后,就没了黄籍,想要找工很难,想著来问问你能不能帮忙写份文书,让我们先拿个白籍把符牌办下来。 如今没有符牌进出东西城实在不方便。” 第341章 抓野蜜蜂 想办白籍要么自己租房要么让打工的东家出具文书。 四位姨娘租房子贪便宜,找的房子,人家东家不愿意给出具文书。 想要文书还得再加钱。 她们几个囊中羞涩,想著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四个人一商量,觉得沈清棠开著铺子,可以写个文书让她们拿白籍。 便厚著脸皮上门求助。 文姨娘怕沈清棠不乐意,连忙又补了一句:“只需要掛个名,相关税赋以及產生的其他开支,我们四个自己担。” 月姨娘点头,也补了一句:“等我们几个赚到的钱稍微多些,就把户籍迁到出租屋,不会一直赖著不走。” “对,对!”其余两位姨娘附和,表示认同。 “我相信你们。”沈清棠点头,“包在我身上。明日我陪你们去。” 无需怕將来四位姨娘反悔不肯迁户籍。 白籍半年要补一次的。 东家隨时可以去衙门报停铺子下的白籍。 *** 刚过晌午,秦征就喊著沈清棠回谷。 沈清棠看看天色,“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才过晌午。 “你说了那么多赚钱的办法,总得付诸实践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开始吧!我们先从做那个压缩乾粮开始?” 沈清棠:“……” “你有多余的粮食?” 她囤的粮食也不是要送给他的。 秦征摸摸鼻尖 ,“要不,先从不本钱的开始?比如捉野蜜蜂?现在正是百开放的季节,此时不养蜜蜂什么时候养?” 沈清棠一想也是,叫上季宴时,带上两个孩子回谷。 临走前还把李素问叫过来帮忙看店。 新店甜品种类更多,才学写字记帐还要做甜点的崔晓云根本忙不过来。 从城里回谷前,沈清棠还买了十文钱的蜜蜡。 不管大山谷还是小山谷,都不缺野蜂窝。 养蜜蜂采蜜是最容易做的无本行当。 想要捉野蜜蜂,首先得准备一个蜂箱。 蜂箱一般都不算很大,构造也算简单。 整体造型就是一个长方形木箱。 底板不是单纯的一块木板,而是一块夹板。 除了用来支撑蜂箱还得给野蜜蜂提供出入的通道。 蜂箱上还得留通风孔。 蜜蜂那么小,但凡开个孔就能钻出去。 想要透气又不想蜜蜂跑,就只能把孔开在底板上。 反正,最后除了进出口和通风口,整个蜂箱都得是封闭的。 蜂箱里得弄一个蜂巢框架。 其实给个大空间就行。 蜜蜂自己会搭建蜂巢,蜂王会在蜂巢中產卵。 可能需要再弄一个蜂王网,等蜂王入住后把蜂巢罩起来,以防蜂王跑到其他地方去產卵。 还得弄一个蜂蜜的蜂房,放几块六边形的网格木板就可以,这样能有好多个蜂房。 为了取蜜方便,蜂箱一般分为箱体和箱盖,箱盖要能完全拆卸的,想打开时就把蜂箱盖整个拿掉。 还能保护蜜蜂以防它们受外界影响。 谷中如今不缺木头也不缺人。 秦征一句话就叫来十个人,不多时就做了十几个蜂箱。 蜂箱做好后,需要消毒。 要么暴晒,要么得用火烧。 用火烧木箱可得控制好火候。 否则一不小心就把蜂箱烧成木炭甚至是灰烬。 沈清棠有经验,她点了把草放进蜂箱里点燃,顺便让被秦征挑出来养蜜蜂的人仔细看著跟著学。 一大把软草在箱里点燃,烟火气都不小。 沈清棠一边被呛的咳嗽流眼泪,还得一边不停地旋转翻滚蜂箱,尝试让火烧遍整个木箱內部。 主要是为了消毒和去除蜂箱內部木头的味道。 烧木箱火不能小,但不能烧太久。 要熏的乌漆嘛黑,还不能烧著木箱。 烧完蜂箱后,晾凉,擦洗乾净里面的黑灰。 然后仔仔细细在內部涂上一遍或者两遍蜂蜡。 凃蜂蜡是为了吸引蜜蜂。 沈清棠穿越前后都是个做事认真的人,专门去著蜂农学的。 还特意开了一场助农直播。 为了防止被人说不懂装懂,或者直播时被问的手足无措,沈清棠可是牢牢记住每个知识点。 高考都没这么认真。 蜂农说,外面市场上卖的蜜蜡大都掺了假,蜜蜂不认。 若是想自己去捕捉野蜂,就点钱买蜂巢回来烧,把蜜蜡烧出来在涂抹到蜂箱上。 不过,沈清棠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蜜蜡,古代的蜜蜡应当不会掺假吧? 其余人有样学样,跟著沈清棠一步一步的做。 沈清棠看著他们嫻熟的动作,多少有点愤愤不平。 比如她自认有经验还被烟燻火燎呛的又是咳嗽又是眼泪的。 这些古代版兵哥哥基本都会武,两手扶著木箱边缘跟表演杂技一样,转的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最气人的是他们明明第一次干这活,却比沈清棠烧的漂亮。 沈清棠还有因为反转不及时,把箱底烧到乌黑都点燃了。 兵哥哥们的木箱上色非常均匀。 沈清棠感慨:“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感慨完,带著兵哥哥们去找地方放蜂箱。 放蜂箱也是有讲究的,不能瞎放。 最基本的条件是通风,遮阳,背阴,安静。 除此之外,最好找离野蜜蜂窝比较近的地方。 “怎么知道附近有野蜜蜂窝呢?”其中一个兵哥哥问。 “问的好。”沈清棠竖拇指,你们看……” 她指著低空飞过的蜜蜂。 “虽然都是蜜蜂,可这些蜜蜂也不相同。 弯著腿的是工蜂,他们就是采蜜的主干力量。 有它们出没,说明附近三公里范围內有蜂窝。” “若是看见采水工蜂,证明附近五百米就有野蜜蜂窝。 采水工蜂体色比较深,是老工蜂。” “最后还可以看蜜蜂的粑粑。若是看见蜜蜂的粑粑,恭喜你,几十米內必有蜂窝。” 沈清棠一边讲解,还得一边儿举著木箱去找合適的地点放蜂箱。 “咱们在山谷中,能放蜂窝的地方比较多。比如悬崖下方。” 不管大山谷还是小山谷,能称之为悬崖的地方多了。 沈清棠找了一处,固定好自己的蜂箱,又带著其余人找了不同的地点安置蜂箱。 第342章 君子远庖厨 全部搞定后,沈清棠拍拍手上的灰,宣布:“齐活!接下来就等蜜蜂自己进箱。你们可以经常来看看,但是不能离太近。 若是让蜜蜂觉得不安全它们就不会进蜂箱了。 快的话,两三天之后咱们就能收第一次蜂蜜。记住,不管我在不在,若是你们来收蜂蜜,要收一半留一半,还要把蜂王留在箱中。” 蜂王若是走了,其他蜜蜂也会走。 留一半是为了给蜜蜂吃。 不能杀鸡取卵。 兵哥哥们一一应下。 “还有,收蜂蜜的时候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浑身上下要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两天我会让人赶製几件采蜜工装给你们。” 被蜜蜂蛰一下,虽不致命,却也很是酸爽。 秦征一直跟在沈清棠左右。 跟季宴时就像沈清棠的左右护法。 还带著果果两个小护法。 秦征对养野蜜蜂没什么兴趣,倒是对沈清棠懂这么多很感兴趣,“我说,你一个后宅千金怎么懂这么多?” 他们常在野外,也不知道这些。 “秘密。”沈清棠转身在小溪里,洗乾净手。 她说的是真秘密。 秦征以为沈清棠要保密。 他没再追问,世家子弟,都懂得適可而止。 不会在別人不想交流的事上刨根问底。 见沈清棠终於忙完,顛顛地跟在沈清棠身后想让她做一下压缩乾粮。 “你就做一点点儿,用不了多少食材吧?就当你请我吃一顿饭,算是答谢我帮你训练外卖小队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沈清棠不好再拒绝,“我试试。” 她说的压缩乾粮其实就现代的压缩饼乾。 怕还得解释什么叫饼乾才换成乾粮。 做压缩饼乾,食材好弄,麻烦的是压缩。 没有先进的设备辅助,也不知道做出来的效果会如何。 压缩饼乾,第一步当然是要做饼乾。 把麵粉、、奶油、黄油、鸡蛋等搅拌在一起。 饼乾是秦征要做的,打奶油的工作自然要他做。 秦征一边打酥油一边喊:“我手都要废了!” 店里现在打奶油是半机械化左右。 沈清棠利用纺车原理,做了个打奶油的神器。 打奶油速度快得多。 但秦征不用,非要体验一下原始打奶油。 沈清棠觉得他可能就想跟季宴时较劲儿。 男人嘛!可能真就至死是少年。 正常的压缩饼乾配方中白占比近三成,酥油两成半,其他都是添加剂。 比如奶粉、淀粉、食盐以及工业调味品复合疏鬆剂等。 工业调味品北川没有。 想要做平替的话,有点麻烦。 眼看太阳都快落山了,沈清棠直接跳过这一步。 秦征一直看著沈清棠弄,咂舌,“你这里面一滴水都不放?” “当然。就是要脱水。” 没有水其实不好搅拌,费了不少劲儿才所有麵粉和食材揉到一起。 擀成薄片,切成小块的长方形饼乾状,放进烤箱里烘烤。 必须烤,总不能吃生面,也藉机再脱一次水。 等饼乾烤熟期间,沈清棠还得找压缩的容器。 找了三样。 一个竹筒,一根铁管,还有油纸。 以沈清棠现在的技术烤个饼乾不在话下。 烤熟的饼乾放凉后,用擀麵杖擀成碎末。 趁机加入一些肉粉或者其他调味碎末。 全部弄碎后最好再脱一次水,进行一次烘乾。 总之要干到不能再乾的粉末状饼乾。 到这一步算是完成了一半,最基础的部分算是完成,而最难最有挑战性的一步就是压缩。 沈清棠先用的铁管,铁管洗净擦乾后,把粉末填入,用力压实。 很用力很用力的去挤压。 她力气不够大,让秦征自己来。 铁管两端透气,一端抵在桌子上隔绝空气,另外一端用按著铁管做的木塞用力往下杵,反覆杵。 最后用带细长木柄的木塞把乾粮推出来。 倒也还算结实,但不够结实,最起码没有现代超市里卖的压缩饼乾结实,细长的压缩乾粮,用刀去切时,容易碎。 秦征抱臂围著桌子绕了两圈,怀疑地挑眉,“就这?” 沈清棠顿时不开心,“哼!你不要小瞧这些。我跟你说,隨便掰一段吃下去喝点水就饱腹感十足,你信不信?” 秦征当然不信。 铁管大概二十来公分长,內部一指粗细。 手指是秦征的手指,沈清棠手细。 秦征估量著掰下了一寸长短的压缩乾粮,先试探性咬了一小口,“咦?还不难吃。” 看沈清棠做的过程,感觉跟猪食差不多,没想到还挺好吃。 他三两口把乾粮吞下去,砸吧了下嘴,“也不饱啊!感觉我能吞下一整条。” 说著还真把那一条吃了下去。 沈清棠对此嗤之以鼻,只是没说任何反驳的话,默默把一杯水递到秦征手边。 秦征一饮而尽,嫌弃溢於言表,撇嘴,“压缩乾粮也不怎么行嘛?我饭量不算大都还没有饱。” 沈清棠没反驳,只是重新找了根小细竹子,贴著竹节的部分砍断,清理乾净。 小竹管加上竹节总共两指节长短。 沈清棠把饼乾末装入压实。 她的力气有限,回头求助季宴时,“帮忙压实,得空我给你做猪肉脯吃。” 听见没吃过的肉名,季宴时很配合,把孩子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嘱咐,“要用內功,不能挤破竹筒,但是要饼乾末压实到捏不动为止。” 季宴时侧头看沈清棠。 “你打野猪都能皮肉不损內臟碎裂,压饼乾应该也没问题吧?”沈清棠问的不是那么篤定。 古代內功能有压缩机厉害吗? 季宴时伸手盖在竹管上方,不见他用力,但再抬手时,本来跟竹管孔齐平的饼乾末只有竹管的大半。 沈清棠眼睛亮了起来,又重新填了些粉末,反覆几次后,饼乾末不再变少。 沈清棠把竹管破开,取出了一段完整的压缩饼乾圆柱。 这次的圆柱比之前的又结实不少,更接近现代她吃过的压缩饼乾。 秦征显然对压缩饼乾很失望,没了兴趣,转身走人。 临走还鄙夷季宴时:“君子远庖厨!整天围著灶台孩子转,成何体统?” 第343章 货物出手概不退换! 嘴贱的后果是,秦征被季宴时打了出去。 他灰头土脸的跑远。 沈清棠也不搭理秦征,她这个人喜欢善始善终。 虽然压缩乾粮是秦征提议做的,如今秦征跑了沈清棠还是想继续尝试把饼乾压的更实。 於是又找了几段差不多的竹管,依次把饼乾末都填进去直到没有剩余。 几次三番,做好了几根手指长的压缩饼乾。 才刚收拾完自己弄到一片狼藉的灶台,就见秦征又顛顛跑回来。 秦征諂媚地朝沈清棠拱手,“棠姑娘,您能不能把这压缩乾粮的做法教教我?” 之前虽有帮忙,但心不诚,没咋学会。 沈清棠斜眼看他,凉声提醒他:“君子远庖厨!” 秦征反覆无常,没脸没皮也不是头一回,各种作揖赔礼道歉。 “棠姑娘,我有眼不识泰山,错把珍珠当鱼目。才吃完时確实没什么感觉,后来渐渐有饱腹感。这会儿我觉得都有点撑。” “我错了!我不该目光如此短浅。” “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教教我行不?” “有这东西,我们还要什么粮草?一人背一包袱压缩乾粮,直接打到ji……北蛮子老家去。” 沈清棠假装没听见他发出的半截“京”字音,拿起桌上几个压实的竹管饼乾递给他,“去找几个人试试,看看吃完会不会有饱腹感?” 怕秦征听不懂饱腹感,又补了一句,“就是看看会不会饱。记住慢点吃,边吃边喝水,否则 ……” 秦征打了个饱嗝。 沈清棠补完最后半句,“和你一样,会撑。” 秦征:“……” 直到吃晚饭秦徵才回来,他说其他几个人和他一样都吃的饱饱的。 “为什么?”秦征不解,“明明就那么小小一坨碎末压实而已,怎么就能让我这么大个人吃饱呢?” 他虽然不记得部分细节,可他也全程参与了,沈清棠用的不过是些寻常食材。 平日里,他们每个人最少吃两个馒头。 沈清棠的饼乾是他看著烤的,总共就这些,不压实也不能顶俩馒头啊! 因此他才小瞧了这压缩乾粮。 以至於贪多,吃了一整根压缩乾粮,弄得一嘴甜发腻不说,眼下连晚饭都吃不下去。 太顶饱。 “不能说的秘密。”沈清棠挑眉,“说破了我的配方还怎么卖钱?” 秦征这会儿很上道:“卖给我如何?” “你不是没钱了?” 秦征:“……” 抓耳挠腮半天,咬牙,“我把我那辆马车抵给你!” 沈清棠握著筷子的手顿了顿,“加上马?” 没有马,只要个马车能干什么?马车也不能自己跑。 秦征想也不想摇头,“马不行!” “那不要。一辆马车才多少钱?我要把配方卖到军营里,怎么也得正儿八经的卖个钱儿吧?” 沈清棠看著秦征的眼睛,“比如说,卖给云州大名鼎鼎的秦家军。” 秦征:“……” 谷中眾人是秦家军的事,双方都心知肚明,只是从来没挑明过。 秦征也没特意瞒过。 都在一个谷中,天长日久的相处,沈清棠又贼精,他知道瞒不住,也没刻意瞒。 沈清棠也知道秦征知道她猜到他们的来歷。 她目前只是无法確定季宴时和秦徵到底谁才是秦家的小將军。 虽然秦征姓秦,这做派实在是……不像个將军。 就和方才秦征不相信压缩饼乾的威力一样,沈清棠也很难相信满嘴胡咧咧,整天小人做派的秦征是大名鼎鼎的秦家军將领。 只是她总觉的季宴时也不像將军。 才对沈清柯和沈屿之的判断有保留。 沈清棠这句话,无异於当著和尚的面问禿子。 秦征咬牙:“成交!不过,先说好,马车可以给你,但是马只能暂时抵押给你,等我有银子了我要赎回来。” “好,赎金百两。” “没问题!不就一百两银子?” 没见过世面,小爷的马才要一百两银子?! 秦征心中鄙夷沈清棠没见过世面。 把他的汗血宝马当成一般马匹。 沈清棠摇头,“是百两黄金。” 秦征:“……” “行!” 那他也赚了。 他的马价值千两。 沈清棠很大度的把配方写了下来。 她要跟秦家军合作。 日后做饼乾的都是大山谷中的將士。 每一个步骤他们都会烂熟於心,哪里还需要沈清棠的配方。 只是秦征一看就不擅长做生意,不懂其中门道。 她此时卖配方,卖一文钱就赚一文钱。 所以才明知他的马价值连城却开价不算高。 欺负傻子,也得留余地。 秦征很开心地拿著墨跡未乾的配方离开。 沈清棠也很开心家里多了辆豪华马车。 若真要离开北川南下做生意,有这马车舒坦的多。 秦征出了门,没多久又回来。 沈清棠抢先道:“货物出手概不退换!配方你都看过了,別指望我会退钱。” “啊?”秦征莫名其妙,“我只是想提醒你,我那匹马一般人降服不了。不过季宴时可以,你去哪儿得叫上他。” 他狐疑地看著沈清棠,眯起眼,“这配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看沈清棠心虚的样,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沈清棠朝他伸手,“不要,还我!反正马车我是不会退的。” 秦征:“……” *** 上午,仕女阁。 崔晓云从后院端著新烤好的点心到前厅,就见沈清棠时不时往大门外探头。 崔晓云忍不住问道:“棠姑娘,你看什么呢?” 她几次进出都看见沈清棠往外张望,才忍不住有些好奇。 “文姨、月姨、姨和娇姨说今日会来找我办户籍的,怎么迟迟没见来?”沈清棠有些担心。 按理说她们应该很著急要办符牌,应当会早过来才是。 “准是有什么事被绊住了吧?再等等?!” 沈清棠摇头,“算了,她们就算来,这个点儿也得下午再去衙门。我先去果蔬生鲜超市看看,你看著店。” 她几次探头都看见果蔬铺子门口排著很长的队伍。 怕沈屿之夫妇忙不过来,也怕会有人趁机捣乱。 第344章 厚道还是傻 崔晓云点头,“你去吧!有事我过去喊你。” 沈清棠快步出门,果蔬铺子排队的买家已经到了她店门口。 “爹,娘,我来了。”沈清棠费劲的从门口挤进去。 沈屿之连抬头看沈清棠一眼都顾不上,手底下的算盘珠子拨的噼里啪啦,都快冒火星子了,只来得及朝沈清棠说了句,“先去帮你娘吧!她那儿忙不过来了。” 李素问在对著兑换表核算如何兑换。 以物换物,也不是瞎换,最多是绕过银钱而已。 银子果蔬铺子还照收不误,只是增加了个以物换物。 沈清棠原本只是想儘量减少物价不稳带来的损失,倒没想到以物换物会这么火爆。 “一把铁刀重八两能换……”李素问看完对照表,又拨了下算盘,“两根腊肠。你是要腊肠对吧?” 一个妇女点头,“对。” 沈清棠忙剪下两根腊肠递了出去,“娘,我来吧!” 李素问这才注意到沈清棠,看见救星一样,把纸笔算盘一股脑推给沈清棠,“哎呦!你可来了!我脑子要成浆糊了!以物换物可太难了。” 要不是后院滷味有李伯伯给煮著,沈屿之两口子绝对忙不过来。 眼下也忙不过来。 沈清棠算盘打的不太好,口算、心算更厉害一些,效率也更高,把算盘一推,对著以物换物等价表直接心算过后报数。 “一块碎布换两份凉皮。” “两把旧锄头换三斤卤猪头肉。” “……” 一忙忙到晌午,排队的人还络绎不绝。 店里的果蔬、滷味却已全部售空。 “今日本店生鲜全部售空,大家明日请早!”沈屿之哑著嗓子宣布闭店,掛上打烊的牌子,关上店门。 沈屿之关上门之后,就靠著门板滑坐在地上,“好久没这么累了!我的老腰啊!” 自从到了春天,果蔬铺子里再也没有像今日这样,排队排出大老远的盛况。 而且,青黄不接那会儿,都是用银钱买菜,忙归忙,不乱。 沈清棠搬了条板凳放在沈屿之身边,扶他,“爹,地上凉,起来坐。” 沈屿之一手借沈清棠的力,一手撑著身后的门板,慢慢起来坐在凳子上。 李素问不比沈屿之好哪儿去,坐在称重台前长吁短嘆,“以物换物怎么这么多人喜欢?” 沈屿之也很意外,“我以为只有零星几个人会来换,著实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沈清棠搬了两个冰盆过来放在屋子中间,自己也拿了个小板凳,坐在冰盆旁边,抹了把脸上的汗。 凉意扑面,沈清棠舒服的喟嘆,“我也没料到会这样。仔细想想也不算意外。最近物价不稳,大家都不知道手里的银钱该留还是该。 了吧?怕以后物价下跌,不吧?怕以后物价上涨。 这时候咱们家突然弄个以物换物,谁也不占谁便宜,自然都趋之若鶩。” 以物换物不是新鲜事,一般只在经济不发达或者乱世会盛行。 小时候,现代的沈清棠还在姥姥家见过小麦换西瓜、酒瓶子换雪糕。 古代自然更不缺以物换物。 放在北川,只是物换物的种类,杂了些而已。 李素问看著墙角堆到一人高的杂物,愤愤不平地抱怨:“也不止如此吧?可能他们还觉得咱傻,什么都要。” 方才有顾客买东西时聊天正好被她听见。 一个问另外一个怎么过来买菜。 另外一个回答:“难得碰见沈家这样的傻子,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以物换物而已,人家沈家怎么傻了?” “以物换物没毛病,你见过谁家收破烂的?你看他们家几乎什么都能换。家里没用的东西拿来换果蔬、滷味总比扔著发霉长铁锈好吧?也好过给当铺。当铺那么黑,十文钱的东西只给五文,有时候才给三文。 沈家这果蔬生鲜超市能换的多。” “那也不能说人家傻啊?人家只是做生意厚道。” “……” 听得李素问都想把那人轰出去。 “娘,你別生气。傻不傻要分怎么看。在她们眼里,咱们家换东西比他们去当铺当东西得利更多。 可是对咱家来说,这些都是所需物资,也比咱们四处兑换便宜,还能方便谷中那些人。” 农具、炊具、布匹、衣物等等,有新也有旧。 有人当破烂处理,有人只为换一口吃食果腹。 而沈家需要这些东西来交换大山谷中的劳动力。 新的卖高价,旧物便宜些。 大家目標不同,傻不傻见仁见智。 沈屿之皱眉,“可明日再如此,我跟你娘也不忙不过来。” 比刚进山谷那会儿还累。 那会儿累了可以在旁边坐一坐,累的是身体。 如今身心俱疲。 “这样,明日我让秦征来帮你们。他自己来也罢,叫上其他人也好,让他们清点物资。確定要的让他们出价,我们只管给等价果蔬、滷味等。” 李素问点头,“这样可以。” “另外我再想办法整理一份价格表。”沈清棠补充。 之前兑换的方法没有规则,很乱,想换东西还得现场商量。 以物易物会被货幣取代必有其原因。 沈清棠想著需要自建一份价格表。 这份价格表只沈家人看。 比如之前以物换物表上写猪肉能换二十个鸡蛋。 新物价表要改成:猪肉等於二十文,鸡蛋一文钱一个。 这样拿猪肉来换鸡蛋的人,有多少猪肉就能折算几个鸡蛋。 “只是打比方,不能真一斤猪肉换二十个鸡蛋,那就亏死了。”沈清棠强调。 李素问笑骂沈清棠,“我跟你爹还没傻到这份上。” 第345章 王如意的选择 翌日,沈清棠刚到仕女阁,就见文姨娘她们几个等在店铺外。 崔晓云忙去开门。 沈清棠停在四位姨娘面前跟她们打招呼。 “姨们,姐,你们吃早饭了吗?” “昨日.你们怎么没来?是有什么事吗?” 月姨娘不好意思地垂头道歉,“让你担心了吧?抱歉啊,前天半夜突然发烧,昨天我照顾孩子没能得空,她们都等著我,就没过来。” 沈清棠摇头,“孩子没事了吧?” 月姨娘连连点头,“没事了!就是小风寒。” 沈清棠点头,“那今日也不用来这么早呀?” 这个时间管户籍的官员不上班。 文姨娘大概怕沈清棠误会,抢先解释:“棠姑娘,我们不是来催你的。你看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却没什么能帮上忙的。 这不是姐儿几个商量了一下,早起过来帮你拾掇拾掇店里。 我们干不了別的,帮你洗洗刷刷还是可以的。” 说罢当真袖子一擼,抢先进门,拿起抹布开始擦桌椅板凳。 沈清棠拦都拦不住。 好不容易夺下姨娘手里的扫把,只来得及说了半句“姨姨们,店里不用你们忙活,我……”有其他的事想找你们帮忙。 最后半句还在嘴里,姨娘脚步一转已然出了店门,“这边人手足,我去果蔬生鲜超市帮忙。他们需要搬菜做滷味,应该需要的人更多些。” 沈清棠:“……” 摇摇头,只得追上去洗抹布的文姨娘,跟在她后面开口:“文姨,你先別忙活,我有事跟你们说。” 文姨娘忙的脚不沾地,擦完货架擦服务台,擦完服务台就来擦地,“你说就行,我能听见。” 沈清棠只能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追在她后面,“文姨,你们到找到活了吗? 文姨动作不停,摇摇头又点点头,“你姨还在原来的僱主处打工,我那活肯定不能再做。 月姨娘想带自己的孩子就把原先的奶娘活计给辞了。 不过,孙姐说了,她会把我介绍去浣衣铺子。” 娇姨娘也帮腔,“你別再费心我们几个找工的事。我们不该是你的负累,你已经帮我们太多了!” “嗐!”沈清棠跺脚,“文姨啊,你们嘴皮子倒是都够利索,我只是想问问你们能不能给我帮个忙? 上次不是托你们做了几套衣服? 这次想让你们再帮忙做一些衣服,其中有几套比较著急,得儘快赶出来,剩下的不那么著急。 你们不让我说完话,可是不想帮我?” 沈清棠故作埋怨。 “啊?”文姨娘直起身子,有些羞赧,“我只是怕你惦记帮我们找活计。你这么忙,也帮了我们不少,我们哪里好意思再麻烦你? 帮忙不是事,就算找到合適的活,我晚上赶工也得给你赶出来。白天上工就可以。” 沈清棠摇头,略有些歉意道:“若真要帮我做衣服做鞋子,你们怕是一时半会儿不好去找活做了。” 娇姨娘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手里的抹布放柜檯上一扔,“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要做什么你说!” 文姨娘也跟著道:“我也不怕。上次帮你做衣服赚的银钱也付完房租也还有剩余,撑个十天半月没问题。” “放心,哪能让你们饿著。我要付工钱的。別拒绝!你们不要钱,我就去找其他裁缝铺子做。你们才刚脱离苦海,我哪能占你们便宜?! 我需要做十套能从头裹到脚不被蜜蜂遮的衣服。 这十套比较急,最好三五天之內全部做完。 两天內先赶出一套也行。 剩下的是做一百匹布的男士夏衣。” “一百匹布?不得做几百上千套?你要这么多男士夏衣做什么?” “卖。我这夏衣样式和款式和市面上流行的不一样。你们先做一些,我试试好不好卖?若是好卖,我再多做些。”沈清棠觉得这不算说谎,卖给秦家军不也是卖? 一听沈清棠是为了做买卖,文姨娘和娇姨娘二话不说就应下。 沈清棠看看天色,估摸著管户籍的衙口也开门了,便拿房契和文书,喊上四位姨娘一道去给她们办白籍。 才一出门就碰见王如意从车上下来。 她脸色很不好,整个人看起来病懨懨的。 沈清棠上前把王如意扶下来。 文姨娘她们见状对沈清棠道:“棠姑娘,我们自己去吧!你把房契和文书给我们。” 沈清棠点点头,把房契和文书递给文姨娘,“你们乍然去了容易找不到地方,我二哥就在拐角处那家书局,你们可以喊上他陪著,也安全。” “什么安全?”秦征冒出来,见一伙儿要出门的架势,主动请缨,“你要出门?我可以做护使者!” “那有劳你陪我几位姨姐,去办下户籍。”沈清棠也不跟他客气。 姨姐是姨还是姐? 秦征扭头看见文姨娘她们,眉梢微挑了下,比了个请的手势,“走吧!各位……姨姐?” 文姨娘:“……” *** 沈清棠把王如意带到三楼。 三楼有榻榻米,王如意可以稍事休息,她看起来很虚弱。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生病了?” 王如意点点又摇摇头,“是得了一场风寒,早不碍事了,只是一直无顏来见你。” 她垂著头,声音闷闷的,带著浓重鼻音,“清棠,对不起!” 沈清棠抬手在王如意头上轻揉,安慰她,“不是你的错!” 她看的出来王如意那日確实对县令夫人会来闹事不知情。 王如意摇头,小声呜咽,“可那是我亲小姨!你是我好朋友。我谁都不想伤害……” 越说哭的越厉害。 沈清棠不能违心的说她没受到伤害,这件事本就不是她的错。 易地而处也能理解王如意的为难,便没吭声,坐在王如意身边静静地等她哭完。 她只能做到不迁怒王如意。 然而,王如意越哭越大声,从小声呜咽变成嚎啕大哭。 不像是单纯为难,倒像是在宣泄委屈、愤怒、不安、害怕…… 沈清棠诧异挑眉,是她感觉错了? 过了许久,王如意的哭声才渐小渐歇。 抬起头时,一双眼睛肿成核桃,红成兔子。 沈清棠把早准备好的湿毛巾递给王如意。 等她擦乾净手和脸,又把裹著冰块的防水纸包进干毛巾里,递给王如意,“放在眼睛上冰敷一会儿,有助於消肿。” 王如意吐吐舌头,恢復往日的活泼的模样,“我是不是嚇到你了?我从小就这样,一哭就停不下来,你別嫌弃我。” 沈清棠摇头,“没事。” 突然的沉默。 两个人似乎都不知道再说什么。 安静了好一会儿,王如意先开口,“沈清棠。” 第346章 你什时候跟季宴时成亲的? 沈清棠挑了下眉,“嗯”了声。 王如意已经许久没连名带姓的喊她了。 “我是真的真的把你当最好的朋友。”王如意强调。 沈清棠失笑,“你方才已经说过了。” 王如意垂下头,“可是我以后不能再跟你当朋友了。” “嗯?为什么?” “我小姨她……”王如意长嘆,“小姨是我至亲,我不能跟她断了关係。” 所以只能跟我断交? 沈清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有些失望,却能理解。 易地而处,她也会选至亲。 毕竟,不论古今,真能大义灭亲的有几个? 沈清棠也把王如意当朋友,理智上再理解,情感上依旧有些伤感,半晌,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 王如意吸了吸鼻子,“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仕女阁了。” 沈清棠还是点头,“好。” “你也不用再给我分红了。” “好。”除了这个字,沈清棠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们都知道,王如意不缺这点儿银子。 又是漫长的沉默。 王如意像是突然想起自己来的本意,“五天后我生日,要在我家大办宴席。之前咱们说好的,要趁机把甜点外送服务推出去。 你可一定要来!” 是,之前会员答谢宴办的很成功,富婆们对自助甜品和自助餐都很满意。 沈清棠想著等新店开起来找个机会推出冷餐自助服务。 就跟王如意商量让她办一次私人宴会,宴会就用仕女阁的甜点招待。 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加上果蔬生鲜超市的滷味等。 一场宴会下来,可以赚不少银子。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王如意都要跟她划清界限了,再借用王如意做推广不合適。 沈清棠婉拒,“算了。这次是你及笄的生日宴,对你太过重要。你小姨肯定会去。我再去不合適。” “你一定要来!”王如意抓著沈清棠的手,有些急切,“这是我能为你为仕女阁做的最后一件事。你得来。 放心,我会说服我小姨,不让她再找你事。” “这……”沈清棠还是犹豫。 “你来好不好?求你了。別让我带著遗憾离开。我以后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经营仕女阁了。”王如意说著又开始扑簌扑簌的落泪。 沈清棠点头,“好,我去。” 给店里做推广,有什么好不去的。 只是…… 她有些其他的顾虑无法跟王如意言说。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聊了会儿,王如意就要回家。 沈清棠把她送到楼下。 王如意一步三回头的上车。 马车刚走几步,王如意又从车上跳下来跑回沈清棠身边抱著沈清棠嚎啕大哭:“沈清棠,我捨不得你!” 沈清棠轻拍王如意后背,有些哭笑不得,“要跟我断绝关係的是你,弄得跟我对不起你似的。” 王如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我……对……不起……起……你!” 陪王如意来的丫鬟和嬤嬤拉著王如意离开。 沈清棠目送她们上车,直到马车走远才转身回到店里。 她摊开掌心。 掌心里多了一张纸条。 刚才王如意的丫鬟趁乱塞给她的。 她正想捻开,一个小乞丐跑进来,衝到服务台丟了张纸条给她。 没等沈清棠道谢,小乞丐又顛顛地跑著离开仕女阁。 沈清棠:“……” 她摇摇头,捻开两张纸条。 眉心紧蹙,盯著两张纸条许久。 半晌,沈清棠下了某种决心,吐出一口浊气,去找秦征。 找到后院时,崔晓云提醒她,“秦征不是陪著你那几个亲戚去办白籍了吗?” “看我这记性!”沈清棠一拍脑门,“我忘了她们去……” 话没说完,沈清棠脸色突变,转身就跑。 崔晓云不明所以追了她两步,“清棠,你怎么了?你去哪儿?” “去看看还能不能救我的小命?!” 一句话的工夫,沈清棠就跑出去很远。 完了! 天要亡她! 沈清棠跑出门,就跟秦征迎面撞上。 沈清棠往他身后看了看,“我姨姐们呢?没跟你回来?” 没回来应当是没发现吧? 沈清棠侥倖的想。 “她们啊?”秦征倒背著手,下巴示意果蔬铺子的方向,“去给你爹娘贺喜了!” 沈清棠脸倏地的白了。 完了! 秦征上身前倾靠近沈清棠,“我是不是也该恭喜你们?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什时候跟季宴时成亲的?” 沈清棠:“……” 果然露馅了。 “你俩谁提出来的?大家朋友一场,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还是说,你们在我来之前就成亲了?” 事已至此,沈清棠破罐子破摔,手盖在秦征的脸上推开他,“与你无关!” “嘖!”秦征摇头,“不愧是两口子,连话都一模一样。” 沈清棠没搭理秦征,回头往果蔬铺子的方向看了眼。 今日晚饭恐怕是没了,就是有晚饭也没她的份。 能不能让她睡觉,也两说。 沈清棠认命地长嘆一声,回了仕女阁。 决定回家前,要吃饱睡足,爭取当个饱死鬼。 *** 半下午。 谷中,小院。 大夏天,沈家门窗紧闭,只留了自家人在屋內。 季宴时依旧被破格留在屋子里。 只是以前季宴时是被当做沈家人。 如今,真成了沈家人。 秦征在小院里急得抓耳挠腮。 郑老伯一家都在小院里晒太阳,时不时往沈家厅堂门的方向张望。 他不是为了好奇,他纯粹是觉得自家儿子可能也有错,早早的等在院子里准备负荆请罪。 季十七蹲在树荫下,拿著根细树枝捅蚂蚁窝,心里比黄连还苦。 他主子捅的篓子关他什么事? 大山谷里也溜过来不少“斥候”,他们被集体推举过来打听消息。 只是碍於秦征在院里,不敢上屋上墙而已。 当然,秦征不在,也不敢。 屋子里还有个更厉害的季宴时。 季宴时作为今日被沈家三堂会审的主角之一,依旧事不关己的坐在桌旁,专心致志的餵吃饭。 第347章 都夫妻了还什么关係都没有? 另外一个主角沈清棠余光瞥见悠然的季宴时,嫉妒的眼睛都大了一圈。 傻,就能不用被审了吗? 傻,犯了错就不用负责任吗? 傻,就能让她自己挨骂吗? 沈清棠捫心三问,越问越酸楚。 没办法,神经病都不用承担法律责任,更何况眼下还只是民事纠纷。 “说说吧?!”沈屿之气得拍了两下桌上放著的户籍,“你俩这户籍到底怎么回事?” 李素问半侧身坐著,以手抵胃,怒斥:“真是女大不中留!沈清棠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没有三书六聘就把自己上到了人家户籍上?还是自己家铺子让別人当户主。” 沈清柯还待张口。 沈清棠忙双手合十朝他作揖请求,口型无声道:“哥,別火上浇油!” 沈屿之瞪沈清棠,“你还敢眉来眼去?沈清棠!你別以为你生了孩子成为人母,我就不敢家法伺候,这次你太过分了!” 沈清棠嚇得一哆嗦。 穿来大半年,还是头一次见沈屿之和李素问朝她发火。 只是,她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就互惠互利的事。我能借季宴时离开北川去南方做生意。他也能如愿在病好之前给我儿子女儿当乾爹……” 砰!砰!砰! 沈屿之连著重重拍了三下桌子,打断沈清棠的话,气得站起来,背在身后搓著砸桌子砸疼得手,硬咬著牙骂:“沈清棠!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你做生意做魔怔了?婚姻也能拿来做买卖?” 听听说的是人话吗? 气死他了。 沈屿之拍桌子的动静太大,超过季宴时能忍的范围,他抬手。 沈清棠二话不说抓著季宴时的手,连声警告:“別!不能扔!扔了咱俩都得完!” 於是,季宴时把沈清棠扔了出去。 头一次,沈清棠觉得季宴时扔人是好习惯。 当然,她是故意被扔出来的。 她在沈屿之第一次拍桌时,就悄悄在平时打扫不到的桌下抹了一手灰。 刚才见季宴时动手,就藉机把灰抹到季宴时的衣袖和手上。 季宴时哪能忍?把她扔了出来。 沈清棠站在院门外,长长吐出一口气。 瞒著父母登记结婚,在现代都是捅马蜂窝的事,更何况封建的古代。 幸好沈屿之和李素问最近干农活比较多,身体健康。 否则突然听闻这么一遭,还不得气出个好歹?! 大意了! 她也没想到跟季宴时以夫妻身份登记户籍的事会以这样的形式暴露、曝光。 沈清棠揉著额角有些头疼。 目光流转间,看见院子里、外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兴冲冲盯著她更头疼。 不是说好奇和八卦是女人的专利吗? 那这群大老爷们在干什么呢?! 秦征见沈清棠被扔出来,放著院门不走,从篱笆上方跳出来找她。 满脸兴奋:“你怎么想的?你竟然敢跟季宴时成亲?你就不怕……”他是你惹不起的大人物。 话还没说完,只听屋子里传来沈屿之的怒喝,“沈清棠!你给我滚进来!” 秦征立马闭嘴,让开路,朝沈清棠比了个请的手势。 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跟秦征擦肩而过时,沈清棠朝秦征冷笑:“长舌妇!” 秦征:“……” 跳脚:“又不是我告的密,我怎么就长舌妇了?” *** 沈清棠再回厅堂时,沈家人的情绪稳定了不少。 沈清柯左瞄瞄气呼呼半背著身不看沈清棠的沈屿之,右瞧瞧抹著眼一脸伤心欲绝的李素问,只得又当好人又当坏人。 “说说吧?什么时候办的户籍?就算像你说的是你们俩之间是利益交换。你图什么一清二楚,季宴时呢? 他可不会无缘无故配合你。 他为什么会同意?为什么这么喜欢和果果?你们俩之间……” 沈屿之倏地的迴转身看著沈清棠,李素问也含泪望过来。 沈清棠忙开口截断沈清柯的话,“我们俩之间什么都没有,除了是夫妻关係。” “呵!”沈屿之还是忍不住开口,“都夫妻了还什么关係都没有?” 沈清棠:“……” “你们还记得有几天季宴时跟我冷战吗?” 沈家人齐齐点头。 怎么不记得? 他们那会儿都以为沈清棠又欺负季宴时了。 “其实,那会儿我就已经动了跟他成亲……假成亲的念头。確切地说是我跟他提出假成亲然后反悔,他才生气的。”沈清棠坦诚。 就在季宴时跟她冷战那几天,某天,脑子一抽,拿著新买的铺子房契和户籍到县衙户籍科重新办了登记。 她和季宴时从之前的户籍上挪出来,连同两个孩子落用新铺子落了户。 户主是季宴时。 这样,她就能以季宴时妻子的身份申请离开北川。 当然,要去哪儿,去多久,什么时候回,也还是要报备清楚。 其实买新铺子过户那天,她坚持自己拿著相关证件去,就已经动了心思。 沈家人天天忙的觉都不够睡,谁也没防备沈清棠悄悄给自己变成已婚。 更无人去查看户籍。 就算看见老户籍上没有沈清棠也不会多想,沈清棠说过要迁到新铺子名下的。 过了一段时间,沈清棠自己也忘了这事。 毕竟她跟季宴时又不是真夫妻。 就因为忘了这茬,才会把户籍和房契拿给四位姨娘和秦征。 没想到因此暴露。 沈清棠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沈屿之听的恨不得出门去找郑老伯借他的旱菸袋嘬两口。 李素问悵然嘆息,看看沈清棠再看看季宴时,眉眼全是担忧,“清棠,是我们连累了你。不该把养家餬口的重担压在你身上。 可是,再怎么你也不能拿婚姻当儿戏啊?” 沈屿之要不是掌心火.辣辣的疼,还想再拍桌子,“你娘说的对,是我们无能才连累你。若不是我们无用,你何至於用自己的婚事做交易?” 沈清柯没说话,更直接,他没说话,但是重重给了自己两耳光。 沈屿之和李素问还可以说是年纪大,过了半辈子养尊处优的生活,无法適应北川的艰苦。 他呢? 他堂堂七尺男儿,在过去这大半年做了什么? 好像只是一个被家里养著的米虫。 第348章 若是父不祥,他们会被骂野种 沈清棠不愿意听父母说这种话,也见不得沈清柯这样,“爹,娘,我做这个决定也是慎重考虑过的。跟你们没关係,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能说连累呢? 要说连累,当初我未婚怀孕大著肚子,成为家族耻辱时你们怎么没弃我而去?” 一家人,难道不是彼此包容和付出? 李素问忙摇头,“那怎么能不要你?你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沈清棠示意她怀里抱著的果果和季宴时抱著的,“和果果也是我的孩子,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我无所谓別人怎么看我,但是我也怕別人看他们不起。” 不是沈清棠双標 。 是成长环境和所受的教育不一样。 她受的是现代教育,女子当自立自强,不为流言所困也不会被婚姻所困。 穿越而来同样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她 。 可和果果不一样,他们要在这个时代长大,得適应这个社会的规则。 若是父不祥,他们会被骂野种。 总不能在山谷里藏一辈子。 这也是沈清棠最终决定跟季宴时登记成夫妻的原因之一。 还有就是季宴时对果果的好。 沈清棠虽未结过婚,但她混网红圈的,也曾直播连线过很多做情感主题的网红。 网上太多太多已婚家庭都是丧偶式带娃。 季宴时如今连正常人都算不上,却比她所见过的“爹”包括沈屿之在內都负责。 別看沈屿之这么疼他们兄妹三人,可小时候也是奶娘和李素问照顾的多。 沈屿之放到现代就是手机带娃的爹,只负责晒朋友圈。 当然,遇到事他会真对孩子好,遇不上事,他就是甩手爹。 而季宴时,一个心智受损,最起码大多数时候心智不清的人,对果果比她这个亲娘都好。 照顾他们无微不至,但凡他能做的,除了洗尿布这种他洁癖不能忍的事,其他的事他都事无巨细做的非常好。 沈清棠强调:“本来买新铺子办契那天我就想和他登记的,只是我又反悔了,我觉得就因为他对和果果这么好,我才不该利用他。” 沈清柯追问:“那你为什么又改了主意?” “因为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沈清柯不信,“他还会讲故事呢?” 別说沈清柯,沈家没有一个人相信。 沈清棠举手投降,重说:“我从季宴时那儿问出了一个故事……” 季宴时那几天跟沈清棠冷战,全家都知道。 沈清棠作为当事人感受的更清晰。 季宴时本就话不多,冷战起来能逼疯人。 於是某个凌晨,给和果果收拾乾净后,沈清棠主动跟季宴时聊天。 跟季宴时朝夕相处快一年,沈清棠自然知晓该怎么问才能得到答案。 比如,如果直接问季宴时:“你为什么对果果和这么好?” 季宴时大概率不会回答。 沈清棠问他:“是不是有人以前对你也像你对这样好?” 季宴时点头,“是。” “那个人是你爹爹?” 季宴时摇头,“不是。” “对你好的人是你娘亲?”沈清棠再问,想起季宴时之前在灯笼上面作的画。 问季宴时的问题要简单到三岁孩子都能听懂的程度,他才会配合。 “总之,跟季宴时聊了许久,我得知他原生家庭,就是他出生的家庭並不幸福。最起码父亲长时间缺席,是他娘亲带大他的。 不过他娘亲应当已经不在了。 季宴时说,是她娘亲教他要对自己的孩子好。” 沈清柯翻白眼,“你都说了,人家娘亲教他的是对自己孩子好,又不是对咱孩子好。你能骗他一时还能骗他一世吗?” “谁想骗他一世了?”沈清棠恼羞成怒,“是他上赶著非要娶我!他!” 沈清棠指了指季宴时,又指指自己,“要娶我!” 別说沈清柯,连李素问都不信,“清棠,我们是不愿意你跟季宴时成亲。可你也不能因为季宴时傻就把责任都推给他。 他连成亲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要跟你成亲?” “对!”沈屿之是相同的意见,“说不得是你誆骗於他。” 沈清棠:“……” 得,解释不清了。 解释不清,沈清棠也不想再解释,耍起无赖,“反正事已至此,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办。你们若是想让我和离,我俩明天就去。” “不行!”李素问想也不想就否定,“和离对女子百害无一利!你已经……” 未婚怀孕,被两个孩子所累。 这话李素问说不出口,顿了顿,坚决道:“不能和离!” 沈屿之点头,“婚姻大事,哪能像你这般儿戏?说成亲就成亲,说和离就和离?” 沈清棠弱弱提醒,“我俩没有成亲,只是户籍上登记的是夫妻。” 沈屿之气得左瞧右看,大约实在找不到可以打沈清棠的“工具”开始脱鞋。 李素问和沈清柯都没拦。 拦什么? 有季宴时在,谁能打到沈清棠。 沈屿之自己也知道,他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生气的態度。 沈屿之举著自己的鞋朝沈清棠比划了半天,硬是没扔出去。 不是怕季宴时,主要捨不得。 这么多年夫妻,李素问一眼就看出沈屿之的小心思,给他递台阶,拉著他的手往下掰,“夫君,清棠都是孩子娘了,哪儿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打骂? 再说,自打到北川,清棠一直很聪慧,知道自己要什么……” 沈屿之略一僵持,就顺著李素问的力道收回手,把鞋子扔到地上,重重“哼!”了声,“她就是太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才敢瞒著我们如此胡闹。” 说到最后一句,態度已然软化许多,还重重嘆息一声。 沈清棠怕他们又自责说自己连累了她,抢著道:“既然不和离,那这事,大家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不好!”沈清柯第一个反对,“什么叫当没发生过?户籍都已经登记过你就算作人妇?还能当没发生过?你知不知道这对你而言意味著什么?” 第349章 和离还是成亲? 沈清棠点头,“知道。我已经生了孩子,是不是已婚妇,对我自己,对別人都没那么重要。 但是,一个可以相对自由进出北川的户籍,对我,对咱们家来说很重要。 近则能拓宽生意渠道。做生意和和泥一样,生意大了会缺人,人多了会缺生意,咱们这么多人,北川太小,容不下。” 容不下不是指地方小,而是这个小小的县城消费能力总共就这些。 若是沈清棠贪多,把整个县城的生意抢到自己手里,会引起反噬。 官府会针对,同行会仇视。 王员外在北川基本就是垄断地位,他似乎还是举人。 就这样,不还是有好几方势力要弄死他们? “另外,我只有把生意做出去。咱们谷里这些人才能把日子过好,最起码不用天天风餐露宿吃野菜。而且,只有走出去,我才有机会……” 给二哥疏通关係,让他能参加接下来的乡试。 这话说出来二哥也得哭。 沈清棠顿了下改口,“我才有机会赚更多的钱,把铺子开遍大乾各地。当个出门前呼后拥,僕役成群的女东家。 顺便也让你们跟著沾沾光,当个富老爷富太太,过上和以前差不多的日子,吟诗作对,留念斗鸡。 让我儿子和女儿当可以啃老的富二代。 跟这些比起来,不过是个已婚户籍,真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李素问又开始哽咽,“別人家姑娘三书六聘,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嫁人。 我的女儿什么都没做错,却受尽苦楚被人辱骂……差点被逼自尽不说,如今还要为了做生意……” 嫁给一个傻子。 李素问实在说不下去,她没有看不起季宴时的意思。 甚至在过去大半年的相处中,已经把季宴时当儿子养。 可是当一个母亲嫁女儿时,对方条件再好她都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就算是皇上,说不得还得嫌弃对方老,女人多。更何况季宴时还生这么严重的病。 向春雨和孙五爷两个人治了这么久还没治好。 谁知道他会不会好?好了什么样? 沈屿之和沈清柯都低垂著头,沈清棠和季宴时登记这事,比起生气,他们更多的是自责。 尤其是沈清柯,他知道沈清棠想外出有一部分原因定是为了他。 哪怕她不说,他也知道。 沈清棠抚额,最怕她娘亲这样。 难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 正想著说点什么转移一下她娘的注意力 ,就见李素问突然止了哭,转身朝沈屿之劈头盖脸一顿打。 边打边骂。 “都怪你!沈屿之,我嫁到你沈家,一直受两个妯娌欺负我认了!你不掌权不掌財,在沈家咱们处处低人一头我也认了。 可凭什么你大哥这么欺负我咱们闺女? 明明是沈清丹被人盯上,他凭什么拉清棠去挡灾? 沈屿之,你对得起清棠吗?你好意思说她? 你还拍桌子脱鞋?!你要还是个爷们,你就去找沈岐之算帐!” 沈清柯和沈清棠齐齐傻眼。 沈屿之和李素问在京城时,不过寻常是寻常夫妻,会吵会闹。 可是自打来到北川后,他们夫妻俩连脸都没红过,更没说过这么重的话。 字字不提窝囊,字字在骂窝囊。 重点是,李素问这番话说的过於流畅,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沈屿之不但没躲,还跟著重重给自己两耳光,“你说得对!我就是个窝囊废!我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我无能!” 沈屿之背过身蹲在地上,重重吸了下鼻子,“可我能怎么办呢?若事发之前我知道,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不能让清棠被带走! 可……” 他知道真相时,已经到了北川。 是沈清棠自縊后才说出来的。 別说算帐,报仇都来不及。 押解的官差已经离开。 大哥咬死不承认。 沈清棠受不了这种场面,之前还想著转移话题,眼下话题真转移到对她利好的方面,她还得把火力拉回自己身上。 “爹,娘!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今日不是说我跟季宴时的事? 要是你们不同意我俩和离,那我只能趁他神志不清跟他真成亲了。” 砰! 又是重重拍桌子的声响。 这回拍桌子的是李素问,“不行!沈清棠我和你父亲一直教导你,咱们行事要无愧於心。你聪慧、好看、能干,没有任何输於其他姑娘的地方,不要做这种自降身价的事!” 沈屿之也站了起来,先抓起李素问的手,对著她通红的掌心吹了吹,才训沈清棠:“你娘说的对!咱们才不做这种自降身价的事!还趁他神志不清成亲?他神智清楚了,你嫁不嫁给他还两说呢!” 沈清棠一点儿都不意外这个结果,摊手,“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和离,你们不让,说有损我声誉。成亲,你们不许,说季宴时配不上我。总得选一样吧?” 沈家人齐齐沉默。 沈清柯摇头,“你不是算准了我们拿你没办法?你既然没想让我们知道户籍的事,肯定有后续想法。之前你怎么打算的?” “去南方一趟,找几样农作物以及进水果的渠道。咱们既然叫沈记果蔬生鲜铺子,总得一年四季有新鲜水果供应。 一部分水果咱们可以大棚种植,但是另外一部分得找南方的果农合作,运过来。 我跟季宴时办已婚户籍也是因为这个。 另外,向婆婆也找我说,季宴时得去南疆治病,我不去季宴时也不会去。所以得一起。 总之,等从南方回来,不管季宴时好不好,我们都会和离。 他要是治不好,我打算悄无声息的和离。 这样你们也不会知道。 他要是治好了,我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胡闹!”沈屿之又想拍桌子。 沈清柯则问了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你凭什么觉得季宴时治好病以后就不记得现在的事了?到时候他若还记得你跟他已经是夫妻的事怎么办?” 第350章 猪肉脯 “什么怎么办?”沈清棠纳闷,“他这个户籍是假的。不管他是不是秦家子孙,他有自家的宗祠、族谱。他就算真成亲,也不可能这么隨意的落在北川。 既然是假的,他为什么要在乎?” 就算他在乎找后帐,沈清棠也想好了,到时候就以救命之恩相要挟逼他不能秋后算帐。 沈家人最终也没能商討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暂时只能按沈清棠计划的办。 晚饭沈清棠到底也没能吃上。 一家人心情不好,尤其是李素问心情不好,不给做饭。 美名其曰让沈清棠饿一顿,清清脑子,好好反思一下。 其余人也说没胃口。 別人没胃口只饿自己,沈清棠一饿,得饿三个人,不,四个人。 还有个討债的季宴时,追著她要“猪肉脯”。 门外还有那么多双好奇的眼睛。 沈清棠想想都头疼,轻嘆:“自作孽不可活!” 等她做好心理建设出门时,门外的人已经散了七七八八。 连郑老伯都带著季十七离开。 其余人也被秦征轰走。 但,秦征本人並没走,见沈清棠出来就跟了过来。 沈清棠脚步不停地往厨房走去,嘴里警告:“女人饿的时候,大都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这会儿说我不想听的话。” 秦征也识相,高举双手,“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別担心,我的人我都打发走了,他们只知道你跟人成亲了,但是不知道对方是季宴时,我个人觉得你最好也別说漏嘴。” 飢饿可能会让人心情不好,但確实会让脑子清醒,沈清棠反应很快,“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是季宴时?季宴时的身份很特殊?” 秦征:“……” 怎么一句提醒的话都能让她想这么多? “他身份特殊你不是早知道?” “可你们並没有说他到底是谁。”关於这一点,季宴时的人包括看似嘴上没把门的秦征,口径十分统一。 沈清棠没追问,只勾了下唇角到厨房忙活。 多喝汤水才能下奶。 虽然已经餵不饱两个小傢伙,沈清棠还是儘可能想让他们多吃些母乳。 她做了一份菠菜汤,分给了季宴时一半。 季宴时边喝边嫌弃,“肉脯。” “喝完汤就做。”沈清棠说完,看著季宴时又补了一句,“有时候真羡慕你!” 对世界无感,何尝不是一种快乐?! 季宴时对夸奖无感,没理她。 秦征吃过晚饭,对菠菜汤没兴趣,巴巴地看著沈清棠,等著她做猪肉脯。 沈清棠吃过饭,从自製冰箱里拿出猪肉。 自製冰箱最大的缺点就是每天都要更新一次冰块。 没办法,硝石製冰就这样,吸热製冰,散热化掉,再重新製冰。 硝石能反覆利用製冰不假,做冰箱用,也得反覆换冰块。 猪肉,沈清棠买的是里脊肉。 做猪肉脯需要瘦肉,前腿肉或者里脊都行。 瘦肉洗乾净后需要剁碎。 季宴时想吃饭就得干活。 他负责剁肉。 沈清棠趁季宴时剁肉时把调料准备好。 第一次做肉脯,实验性质,只用了一斤猪肉。 要做蜜汁味的,得多放。 一斤肉,沈清棠放了一两,大概三十克。 一丟丟盐增加调味。 还有酱油、红曲等调味品。 等季宴时剁好肉泥,把调味品加入搅拌均匀后开始烤。 沈清棠把肉泥分成两份,都在油纸上铺平。 要摊成薄薄的一层。 一份放进烤箱烤。 一份用锅煎。 烤箱版的放进烤箱前,需要凃一层蜂蜜水。 中间反面还需要再凃一层蜂蜜水。 用锅煎,就像烙饼一样,先烙好一面再翻一面。 同样要刷蜂蜜水,还得撒一些熟白芝麻,这样好看又好吃。 做好的猪肉脯放凉后,切成细条或者小方块。 沈清棠自己先尝了第一块,还算满意,又递了两块给季宴时。 当然,还有同样在旁边等著的秦征。 秦征像幼儿园爭食的小朋友愤愤不平:“为什么季宴时有两块肉脯?我只有一块。” “好问题。”沈清棠转身洗手,“要不,你从他手里抢一块?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吃完再拿一块。” 秦徵选择了二。 吃人嘴短,秦征的八卦有点问不出口,但,好奇和酒一样,时间越久越浓。 正犹豫怎么问出口,向春雨嗑著瓜子走了过来。 她刚从外面回来,一身风.尘僕僕。 围在灶台前,伸手就要拿盘子里切好的猪肉脯。 沈清棠拍开向春雨的手,“去洗手。” 趁向春雨洗手的功夫,沈清棠把装猪肉脯的盘子端到露台的桌子上。 又在桌上放了一个冰盆。 凉意四散,沈清棠心里的烦闷消散了些。 季宴时、秦征、向春雨,三个人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洗完手后齐齐围坐在桌前。 没有和果果。 他们年纪小,续航能力不行,傍晚还得睡一觉。 季宴时坐在桌前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吃肉。 他喜欢沈清棠做的猪肉脯,两块又两块。 秦征也顾不上八卦,专心抢肉脯。 沈清棠就做了一盘,不抢容易吃不到。 对向春雨来说,八卦比肉更有诱.惑力,她咬著猪肉脯开口:“听说你跟季宴时成亲了?” “你听说的真快!” 向春雨笑,嘴里嚼著猪肉脯含糊不清地问:“怎么回事?” 跟向春雨,沈清棠没必要藏著掖著,季宴时明显人家直属领导,藏著没用,坦诚,“就为了离开北川到南方做生意。” 向春雨不笑了,愤愤地指著沈清棠,“所以,你早就想好要去南方?我求你陪我们去南疆你还以离不开北川为藉口拒绝了我。” “谁让你说晚了呢?你要早说能给我解决出入北川的麻烦,我不就不用费劲跟季宴时变成夫妻。你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跟他同一本户籍了。” 沈清棠轻嘆。 没办法,在现代时,大家遇到事会想著如何钻律法空子。 比如在房屋限购时,会假离婚以获取可以购房的资格。 或者把房屋过户给信得过的亲友。 沈清棠乍然穿越也只是想著如何在不犯法的情况下离开北川,哪里想到可以直接造假身份? “这也能赖我?”向春雨翻白眼,“放心,嫁他不委屈你。” 第351章 终於有好戏可以看了? 沈清棠纠正,“没嫁。只是互惠互利。我要出北川,你们要去南疆。咱们是合作!” 向春雨:“……” 秦征:“……” 秦征嘆息:“婚姻大事也能合作……你真的是……” 都不知道说点儿什么。 向春雨可不管是不是合作,听见沈清棠答应去南疆,激动的去抓沈清棠的手,“你答应了?你会陪我们去南疆?” 沈清棠躲开,“別碰我!你手上都是油。我答应了,不过还得等几天,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说著转脸看向秦征,“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当初一万秦家军进谷,她跟秦征也谈了一笔买卖。 “早准备好了。”秦徵用嘴叼著猪肉脯,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两封信递给沈清棠,“一式三份。剩下一份已经送到该送的地方。” 等沈清棠接过信封,秦征咽下猪肉脯,满脸兴奋道:“终於有好戏可以看了?” *** 王员外家三小姐的及笄宴,在北川算是大事。 北川的达官贵人齐聚王员外家。 想来贺喜的人很多,能进王员外家大门的人並不算多。 王员外家,实实在在有门槛的。 一般想巴结王员外的人,只能把礼物留在门房。 人和礼物都一起进的,都是北川数的上名的人。 比如陈家。 沈清棠已经许久没见过陈小公子。 自从蔬菜大范围下来之后,陈小公子就没来过铺子,偶尔来也是家里僕从过来。 两个人在王家门外撞见。 陈小公子和小胖子一起,还有另外两个公子哥,看穿著打扮,家世定然也不差。 陈小公子还主动跟沈清棠打招呼,“沈掌柜,你怎么来了?” 沈清棠笑著福身,“过来给三小姐送餐。” 陈小公子是客,走的是四敞大开的正门。 沈清棠是帮工,只能走小门。 她迈进小门前,又往大门的方向看了眼。 有朝一日,她也要人请著从大门里走。 不,有朝一日,她要做这大宅院的主人,让人以进她的院门为荣。 *** 王如意今日及笄,自是盛装打扮。 看见沈清棠时明显鬆了口气,笑道:“大清早只看见仕女阁其他人过来忙活布置,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沈清棠笑,“就算不为给店里宣传,单单你及笄,我也得来祝贺。”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金簪子递给王如意,“我私房钱不多,只送得起这个。我知道你不缺金银首饰,別嫌弃!” 她私房钱在沈家是最多的,但是跟王如意比就显得有些寒酸。 一枚金簪子確实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 她打听过,在北川及笄的姑娘就是要簪发。 送簪子,应当是最不出错的贺礼。 当然,簪发的需要德高望重之人,轮不到沈清棠。 王如意也清楚,当即就红了眼眶,“清棠,你怎么这么好?” 沈清棠指腹抹去王如意脸上的泪,“再哭,妆该了。大喜日子哭什么?不过,及笄这么有用的吗?怎么几天不见感觉你长大了呢?” 说话稳重多了。 眉眼间还多了一抹不属於她这个年纪的忧愁。 王如意破涕为笑。 沈清棠注意到陆续有女眷进门,示意王如意,“你先去招呼客人吧?我去看看餐点准备的怎么样。” 崔晓云、向春雨、秦征以及一队刚培训出来的服务员比沈清棠早到一会儿。 服务员是乞丐中年龄稍大一些的男童和女童。 餐点不止后院有,前院也有。 前院男客多,后院是女客,自然男女服务员都需要。 秦征依然负责调遣,另外,沈清棠拜託他照顾好这些小孩子的安全。 如今乱世,人命比草贱。 价格乱的时候,二两银子不一定能买到一头猪,却能买一个小廝。 虽然已经培训过一段时间,该教的规矩和礼仪他们也都会。 沈清棠让亮子带的这些小乞丐全部都来参加培训,然后从中挑选出表现最好的带了出来。 自古以来,风险和收益都成正比。 来这种大户人家伺候,赏钱可能很多,但,同样,惹怒了贵人也麻烦。 轻则挨打,重则丧命。 沈清棠拜託秦征务必保护好他们的小命。 至於她自己,有向婆婆在侧。 本来想带季宴时进来。 可季宴时若来,会带著孩子不说,也不分前院后院都跟著。 若沈清棠来做客,带著季宴时和孩子没毛病,可她是来工作的。 工作带著男人和孩子显得很不专业。 况且这种场合季宴时进女眷云集的后院实在不妥当。 沈清棠只能让他和孩子留在外面的马车上。 反正秦征的豪华马车如今是她的。 除了豪华马车之外,后巷里停著著五辆板车。 一车拉锅碗瓢盆、杯盏。 一车拉滷味、凉菜等冷餐。 一车拉甜品、饮品。 一车拉著厨具,若是甜品之类的不够,还可以现做一些。 还有一车,备用。 之所以用自己的锅碗瓢盆,主要是沈清棠不想跟王员外家的人打交道。 想用王员外家的锅碗瓢盆必然得经过厨房允许。 今日厨房里格外忙,人家正准备席面,忙的脚不沾地。 若沈清棠的人这会儿去厨房要锅碗瓢盆要么直接受冷眼,要么被热情相待,含笑推諉,迟迟拿不到自己要的东西。 万一耽搁了,不但惹怒王家,还给自家甜水铺子招黑。 如今带上餐具,只需要跟王家借用一下水井便可以。 沈清棠带来的东西一式两份。 一份留作饭后甜点。 一份送到王家府里各处。 包括但不限於前后院的厅堂、湖边、凉亭、假山等等。 所有会有行人经过並且可能会坐下来休息的地方,但凡有桌椅必然得摆上甜点和饮品。 別看王家只是三进院,亭台楼阁一样不少。 三进院是因为王员外最多只能用这种规格的院子,但是內里实在大有玄机。 王员外家比沈清棠想像的还要大,亭台楼阁处处精致,景色瑰丽。 三进院里硬生生弄出个小园林。 他把周边的院子都买了下来,看似独门独院,实际上都相当於三进院的跨院。 平日里並不对外开放,今日人多,跨院连同的门也都敞开来。 以至於甜品和奶茶需求量很大。 幸好王家提前垫资五百两银子,否则沈清棠都觉得自己手里的银子买不起今日所需要的食材。 沈清棠来王家不是头一回,却还是头一回这么仔细地在王家逛。 王如意怕沈清棠迷路,还给她安排了个丫环。 可惜这丫环不像是王如意的人。 第352章 缺货危机 丫环领著沈清棠停在了王员外小院门口。 “沈掌柜,老爷的院子一向不许我们进。不过老爷嘱咐了,说是沈掌柜来了之后,请您亲自进去布置甜点。” “进去布置甜点?”沈清棠皱眉,“老爷的院子也要待客?” 丫环摇头,“我不知道,老爷就是这样吩咐的。” 看她表情確实不像撒谎。 沈清棠点点头,“好。” 丫环欲言又止,终究只说了句,“麻烦沈掌柜快一点儿。另外,老爷的院子不喜欢杂人进出。还请沈掌柜勿要带閒杂人等。” 沈清棠点头,痛快应下:“好!总得容我去拿些甜品不是?” 沈清棠示意自己空空的两手,没有甜品她进去摆什么? 丫环往院子里望了下,又看看沈清棠,只得点头,寸步不离地跟著沈清棠,“我陪你一起。” 沈清棠笑不达眼底,“谢谢。” 看来县令夫人的事发后,县令还是没抓到王员外的痛处。 或者说,县令不如王员外势大,才让王员外越发猖獗。 沈清棠带著丫环往后院走。 院子里人声鼎沸,处处都是人。 一路上,沈清棠留意过自己家这些小服务生。 他们统一穿著仕女阁的制服,在人群中很显眼。 来的贵客们,大都比较好说话。 毕竟是王员外家贺喜的,也没什么人主动挑事。 沈清棠在其中也看见了县令一家。 县令夫人冷著脸,脸色不好,跟在县令一侧。 县令是一地父母官,压轴出场。 来的比较晚。 沈清棠见他到来,就知道,今日这齣好戏可以开场了。 沈清棠正想隨便端一盘甜点跟著丫环到王员外院里去,自家服务员过来把她叫走。 人多,吃的多。 沈清棠半喜半忧。 喜的是,来贺喜的客人都十分喜欢仕女阁的甜品和饮品。 忧的是,还是低估了王员外在北川的影响力。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沈清棠著实没想到王员外家门槛这么高,还是会有这么多人。 仕女阁预备的甜点严重不足。 沈清棠其实已经来王员外家里要过来参加王如意及笄宴的宾客数量。 才按需准备的甜点,甚至还额外备了一些。 只是没想到来的客人比王家估计的多了將近一半。 主家待客,不能让盘子空了,一旦少了就得补。 服务员来找她是因为一板车甜品已经补光。 “棠姐姐,板车上的甜品已经没了。云姨说,备用板车上的甜品怕是也不够用。让我过来问问你怎么办?”小丫头大人似的唉声嘆气。 一直跟著沈清棠的丫环被附近需要帮助的女眷叫走。 沈清棠边往外走,边注意路上所过之处甜品的剩余情况。 不由皱了下眉。 前院以男客为主,对甜品喜欢度略低,大部分碗盘只空了一小半。 后院女眷和孩子居多,盘子和碗空的属实比较快。 大部分装甜点的盘子和装饮品的壶都空了大半,属实算是供货危机。 沈清棠只得暂时把王员外的事拋之脑后对小丫头道:“你去找小天,让他带人把前院的甜品调换一下。 比如一个盘子装六个奶糰子可以改放四个。 像山楂糕之类的摆盘时,看著满就行,不用真满。 这样能暂时弥补一下后院甜品的亏空。 其余的我再去想办法。” 小丫头领命匆匆跑开。 跑是小跑,见到客人会慢下来,福身行礼。 仕女阁虽不是王家奴僕,却是帮主家办宴席,不能丟了主家的脸面。 沈清棠穿过后院往小门走。 一路上听到诸多对仕女阁的讚美。 不管其他事情最终结果如何,总归仕女阁的招牌算是打出去了。 从今往后,北川城权贵宴请,用仕女阁的冷餐,必是一种流行。 沈清棠刚到院外,就见崔晓云急得在马车旁团团转,看见沈清棠匆匆迎过来,“清棠?怎么办?咱们准备的甜品还是少了。差的太多!要不,我再回去做一些?” 沈清棠抬头看看天色,摇头,“回去现做怕是来不及!” 奶油不够,需要现打,特別费时间。 还有很多甜点需要烘焙。 从和面到出烤箱最起码得一个时辰。 再加上路上往返的时间,著实不够。 “那怎么办?”崔晓云急得快要哭出来,“王员外可是北川最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因甜点不足让宾客不满,丟了王家的面子,王员外会不会怪罪咱们?不给咱们结剩下的银钱怎么办?找咱们麻烦怎么办? 清棠,你来北川的晚,你不知道王员外在北川有多厉害。他抬抬手,咱们店就得关门!” “你先別慌!”沈清棠双手搭在崔晓云的肩膀上,“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最起码咱们得甜品能应付到开席。 再装盘时,换小盘,只装七成满,或者只看起来满就行。” 这一招还是沈清棠在饭馆打工时学的,装盘也是一门技术。 她头一次在饭店后厨被饭馆老板现场教学时真被惊到了。 当时是一盘滷牛肉片。 饭馆拦下要端盘出后厨的沈清棠,把牛肉片倒出来重新装了一遍。 跟沈清棠之前装的盘视觉上差不多满,然而却省了將近一半的牛肉。 之后跑堂时,沈清棠注意过那一桌,一筷子下去,盘子里就会空一块。 一桌四个人,感觉没两筷子,牛肉就没了。 饭馆老板注意到沈清棠的目光,逗她:“咱俩打个赌。我赌他们盘子里还会剩下牛肉你信不信?” 第353章 嚇破胆 沈清棠当然不信,那么点牛肉她一个人都能吃完,四个人吃怎么还会有剩? 然后她输了四个小时的工钱四十八块。 饭馆老板说,“多人用餐时,谁都不好意思夹最后一筷子。即使盘子里的肉再少也会如此。” 沈清棠为此饿了三天的肚子,买来的教训至今难忘。 当然,那个饭馆老板不地道,生意很快就做不下去了。 沈清棠不想学他,但是眼下,这种损办法能解一时危机。 “啊?”崔晓云忧心忡忡,“这样做会不会砸咱们仕女阁的招牌?人家不会不会觉得咱们弄虚作假不实在?” 沈清棠摇头,“不会。早上来布餐时,你们都是满盘满碗对不对?” 崔晓云点头,“对。” 一大早是崔晓云先带人过来布置的现场。 所有碗盘都是满满当当,装的实实在在。 沈清棠是她们布置好餐点后才到的。 “如今添盘而已,不管主家还是宾客心思已经不在甜品上,没人注意到咱们的小动作。就算注意到也没关係。富贵人家用的餐盘本就偏小,吃东西在精不在多。 况且,王三小姐的及笄宴马上就要开席。宾客们都得留著点儿肚子用餐。” 人的胃就那么大,他们是来贺喜王如意的,王如意是要挨桌敬酒的。 到时候若是他们吃撑了,吃不下宴会上的东西,对主家才是不尊重。 不过…… 藉口终究是藉口。 是她拿来安慰崔晓云的,下次再办类似的宴席,还是要汲取教训多准备一些食材才是。 重点是仕女阁备的甜点不够,怕是恰好给了王员外一个来寻她的藉口。 “可是……”崔晓云还是皱著眉,“就算像你说的这样,怕也还是不够。用餐前应该够了,餐后甜点实在不够。” 车上的食材都不够再布一圈的。 “没事。”沈清棠看著从小门匆匆出来的王家丫环,笑了,“很快他们就没空吃甜点了。上多了也是浪费。” “啊?”崔晓云不解,还待追问,却见那王家丫环左右张望了会儿看见她们后,直直奔过来。 只得闭上嘴。 甜品准备少的事可不能让主家知道。 她不安地站在板车上,生怕丫环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掌柜,我们家员外找你。” 瞧!这不就来了?! 沈清棠並不惊讶只问:“你们员外可说找我何事了?” “说是想跟你说说饭后甜点的安排。” 崔晓云心里咯噔一下,脸都嚇白了,还真是来问罪的? 下意识看向沈清棠,却见她一脸淡然的笑。 沈清棠脸上没有半点慌张,“王员外还真是事事亲力亲为,连饭后甜点这种小事都要过问。” 越是大户人家,分工越是明確。 男主外,女主內。 宫宅斗小说里大抵爭的就是这柴米油盐的掌家权。 以前沈家在还京城时也一样。 家中有大宴时,也是家里的主妇们大包大揽。 王员外家虽不若以前的沈家势大,总归不至於沦落到连饭后甜点都需要王员外这个家主过问。 这点儿事,家里的大厨就能拍板。 就算家里的大厨管不著她仕女阁,该来问责的也该是王如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丫环明显怔了下,挠挠头,“奴婢不知,只负责传话,还请沈掌柜隨我来。” “好。”沈清棠没再多话,莲步轻移,跟上。 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对丫环道:“请稍等片刻,我跟我夫君嘱咐两句。怕他粗心照顾不好孩子。” 丫环“啊?”了声,顺著沈清棠指得方向看了眼,点头。 脸上的惊讶浅显易懂:你这么年轻就生孩子了? 沈清棠快步到豪华马车旁。 车窗开著,两个小傢伙在车厢的软垫上玩。 季宴时胳膊肘支著下巴,倚著马车壁。 等沈清棠到跟前,才侧头看她。 沈清棠压低声音嘱咐他,“两刻钟后,若我还没出来,你来找我。” 走到王员外的院子就差不多得半刻钟。 见季宴时一脸疑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她出来而是他进去。 只得多解释一句:“我忙,出不来,你带孩子来,我餵奶。” 这句季宴时听的懂,点头。 坐在板车尾吃甜点的向春雨,探头过来,“好戏要开场了?” 她之前一直跟著沈清棠,刚才见沈清棠跟崔晓云说话,才到车上来躲个懒。 沈清棠点头。 “我跟你一起。”向春雨跳下马车。 沈清棠点头,凑近向春雨压低声音:“我怕一会儿到了院门口不会让你跟我进去。你给我点儿防身用的……” 沈清棠话都还没说完,向春雨就开始掏她的布包。 沈清棠见状快速补充完:“我不要活物。” 毒虫毒蚁毒蛇之流她可降不住。 向春雨一脸遗憾加嫌弃地掏出两个纸包递给沈清棠,用只有沈清棠能听到的声音嘱咐:“白色的自己吃了,百毒不侵。褐色纸包里的毒人用。” 丫环就在不远处,沈清棠不好多问,背对丫环接过药粉塞进袖袋里。 *** 向春雨跟著沈清棠一起进了院子。 纵使不能进王员外的院子,也得离沈清棠近一点才好。 沈清棠穿过后院时,不意外的看见大伯母和沈清丹。 沈清丹也看见了沈清棠。 沈清棠跟沈清丹四目相对,沈清丹脸倏地白了,伸手扯著大伯母的衣袖就往她身后躲。 正跟其他人寒暄的大伯母感受到沈清丹的异常看过来。 只看见窈窕远去的背影。 大伯母皱眉训沈清丹,“你最近怎么了?怎么整天一惊一乍的?” 自从那日沈清丹失魂落魄的回来就这样子。 像是被嚇破了胆。 问她发生了什么也不说。 有个风吹草动就大喊大叫的。 要不是为了让沈清丹出来放放风,这种小场合,她才不会带沈清丹出来。 沈清丹日后还是要嫁回京城的,跟这些小家小户贵妇们有什么好聊的。 旁边的夫人注意到大伯母的目光,主动开口:“那是仕女阁的沈掌柜!可给咱们女人长脸呢!仕女阁在咱北川数一数二,她家甜品可不好买。诺,你尝尝?” 大伯母表情僵了瞬,下意识再次扭头,看向沈清棠离开的方向。 那个死丫头,生意做这么大了吗? 第354章 两个流放犯,跟我谈良籍 今日沈清棠作为仕女阁掌柜,得了可以通行王员外的三进院子的府牌。 小丫环只能把沈清棠从后院引到二进院,在院门口换成小廝给沈清棠带路。 说是小廝,长得五大三粗,隔著衣服都能看见隆起的肌肉,应当是看家护院。 说是引路,更像押送。 小廝瞥了向春雨一眼,没说什么让她跟著一起进了二进院。 很快,到了王员外的私人小院外。 小廝伸手拦下向春雨,对沈清棠道:“沈掌柜,抱歉,老爷书房是本府重地,除了被邀请的客人,其他人不能进。” 沈清棠没说废话,只给向春雨使了个眼色,朝小廝点点头,推门进了院子。 王员外人品不好,但是品味著实不错,小院布局很精致,景色也美。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第二次来王员外的书房,沈清棠没有上次那么紧张。 也可能是因为有了心理准备的原因。 王员外的书房门开著,显得“堂堂正正”。 沈清棠还是象徵性的敲了敲门。 得到王员外的应允后才入內。 书房里那扇横跨整间房的屏风依旧在,只是不知道这回屏风后还有没有被吊著的人。 王员外在书桌前写字,沈清紫在一侧磨墨,见沈清棠进来,抬头看过来,脸色突变,眼神警告。 沈清棠给了沈清紫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王员外放下笔,提起自己刚写的字问沈清棠:“正好,沈掌柜帮忙看看,这字如何?” 沈清棠很痛快的开口:“字如其人。” 心歪字也正不了。 王员外不依不饶,放下写字的纸,在沈清紫刚拧好的湿毛巾上擦了擦手,“沈掌柜,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沈清棠没正面回答:“王员外府里宾客如云,却还有心思练字,这份从容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明明都快开席了,他这个主人还在书房,可见没把来宾当回事。 这么不尊重別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王员外却当沈清棠真心夸他,笑起来。 本来眼睛就小,一笑就只剩一条缝,却显得更慈祥和蔼。 像极了普度眾生的佛祖。 可惜,表里不一。 “来,坐。”王员外示意沈清棠坐在他下首。 那位置跟王员外只隔著一张小几。 沈清棠摇头,“谢王员外。不过,我还是不坐了。仕女阁头一次承接这么大的宴会,我得在外面盯著。” “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王员外装模做样的捏捏眉心,“沈掌柜不提宴会的事,我都差点忘记,沈掌柜可是准备的甜点不足?不说外面院子里,我身为主人,这里却连一盘甜点都没有。说沈掌柜一句失职,不是冤枉你吧?” 沈清棠不意外王员外会知道外面甜品不足的事。 別看王员外在书房里拿娇不去外面,但府里来来往往的人和事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沈清棠让人从前院调换糕点到后院的事自是也瞒不过王员外。 “是”沈清棠认的痛快,但不肯背锅,“您今日来的客人可比您给的宾客数量多了不少。仕女阁不是做事不靠谱的店,我们多备了三成的甜品都不够。由此可见,是您人缘太好。 至於您的书房,您这里非请勿入,我家店员过来被轰走了,甜点也不让留下,这可不能赖我。” 她合理怀疑王员外是故意的。 王员外坐在椅子上,胳膊垫在椅子扶手上,右手端著茶盏,左手杯盖划过茶杯上边缘,眼睛依旧眯著,只是不笑了,看著沈清棠,“沈掌柜可是在埋怨我?合著我照顾你生意还照顾错了?” “原来是王员外您要照顾我生意?我还以为是王三小姐。看我,差点谢错人!”沈清棠朝王员外福身行礼,“那我更不能辜负王员外的厚爱。这就去想办法把甜品补上。” 她说完,转身欲出门。 两个护院模样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口,从外面关上了书房门。 沈清棠转回头,冷声质问王员外:“王员外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沈掌柜不清楚?我以为我那不成器的秋奴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王员外抿了口茶,语气隨意,状若閒聊。 说出的话却让人极为不適。 在他身边伺候的沈清紫下意识垂下头,整个人微微发抖。 见王员外原形毕露,沈清棠也不再装,向前几步,伸手拉过一把椅子,放在门口,面朝王员外坐下。 “原来是鸿门宴?!王员外,北川城有头有脸的权贵可都在外面呢!你就不怕我喊人来?” 王员外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停不下来,笑到手里的茶都撒了出来。 有几滴落在他下摆上。 沈清紫忙跪在地上,拿出帕子想给王员外擦乾净。 谁知王员外反手就是一耳光,扇的沈清紫跌倒在地。“蠢东西,规矩都忘了?” 沈清紫哭都不敢哭,喊著“紫奴知错!”跪在地上,伸出舌头去舔王员外裤子上的茶渍。 “够了!”沈清棠实在看不下去,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衝过去把沈清紫拉起来,扯到背后,面朝王员外,一双黑眸里满是怒火,“沈清紫虽是你的妾,却也是良籍,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凭什么这么折辱她?” “良籍?”王员外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的两肩颤动,手里的杯盏互相碰触发出叮叮噹噹的声音。 “两个流放犯,跟我谈良籍。” 沈清紫抖著手扯沈清棠,哭音中透著急切:“清棠,你快跑!” 沈清棠安抚地拍了拍沈清紫的手,示意她別怕,脸自始至终对著王员外,“流放犯怎么了?流放犯错的又不是我们。 大乾律法写的很清楚,自犯人流放至目的地后,刑罚结束,自此以当地普通百姓而居。 怎么?王员外这么折辱我堂姐,是要凌驾於律法之上?还是说,皇上的金口玉言你也不听?” 王员外嗤笑:“少拿皇上来压我。在北川,我才是天!別说你们两个流放犯。就是县令夫人又如何?还不是跪在我脚下任我践踏?” 第355章 不过是个为了荣华富贵拋妻弃子的废物! 王员外长著一张普度眾生的脸,看著让人心生亲近,说出来的话却狂妄到令人髮指。 沈清棠身后的沈清紫死死地抓著沈清棠的衣服,哽咽又急切,“清棠,你快跑!” 沈清棠转头,对沈清紫道:“跑?你当他敢跟我说这些还会让我跑?” “哈哈……”王员外笑的很开心,“怪不得你能让秋奴气的失了分寸,还差点让我损失一员大將。 属实聪慧!就是不知道你跪在我脚下痛哭哀求时也这般可人?” 沈清紫嚇得肝胆俱裂,使劲往外推沈清棠,“清棠,你快走!他就是魔鬼!你快跑啊!” 沈清棠轻嘆,“你没觉得你没什么力气吗?” 沈清紫推搡她的力道比大不了多少。 沈清紫哭声顿止,目光看向桌上的燃烧著的焚香。 是啊!她怎么忘了呢? 这屋子里只要有女人在就会燃著让人会失去力气的的香。 被王员外折磨时,她们无论多痛都不会大力反抗挣扎,叫喊声也会虚弱无力。 沈清棠注意到沈清紫的目光,恍然,原来是香有鬼。 沈清紫跌坐在地,无声流泪,嘴里喃喃念。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清棠,我对不起你!” “完了!咱俩都完了。” “怎么办?” “对不起!我是连累了你。” “……” 沈清棠知沈清紫对王员外的恐惧深入骨髓,不是她三言两语能劝动的,摸摸沈清紫的头髮,什么都没说。 她不说话,王员外笑得越发狂妄,“你方才问我什么?害不害怕有人来? 让我猜猜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不是想著以身入局,让你的小乞丐们去引外面的宾客过来? 外面那些人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可在北川,隨便一个都响噹噹的人物。 你觉得他们知道我的事会倒戈来对付我?” 沈清棠眉眼微动,不再管沈清紫,起身坐在方才她拖过来的椅子上,反问王员外:“难道不会吗?” 王员外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指著沈清棠对沈清紫道:“方才我跟你说什么?我就说她年纪尚浅,哪怕当了娘也还是个比如意大不了多少的孩子。” 说著目光在沈清棠心口落了落,舌尖舔了下上唇,“当个奶奴正合適。” 沈清棠被王员外猥琐的动作噁心到,眉心蹙起,下意识抱臂环胸,遮住自己。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真对上王员外这么牲口的举动,还是难免反胃。 王员外看见沈清棠的动作,嗤笑:“一会儿你会自己脱光求我看的!咱们有的是时间,我不著急。 刚说到哪来著?哦,他们会不会对付我? 说其他人你大概也不认识,先从你认识的说吧! 你让小乞丐去找谁了?我猜第一个就是县令吧? 秋奴在仕女阁丟了那么大的人。你猜县令为什么没跟我翻脸?是他不想吗?还是你觉得他喜欢当个绿帽龟?” 沈清棠抿唇不语,手臂无意识的鬆开,握住椅子扶手,整个人坐的笔直,明显呈紧绷状態。 她双手用力撑著自己的身体向上,刚离开椅子又坐了回去。 王员外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这回香里的软筋散加多了?还是沈清棠嚇破了胆?怎么站都站不起来? 不过也不重要,反正横竖跑不了她。 “县令分到北川县来当县令前是有家室的。”王员外嫌弃地撇撇嘴,“你当他又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为了荣华富贵拋妻弃子的废物! 你以为这么多年他就不知道我跟秋奴的关係? 你错了,他在娶秋奴之初就知道秋奴是我的人。他是为了在北川立稳脚跟,故意討好於我。这些年他的政绩大都是我给他的。 都说县令是一方父母官,殊不知,我是县令的父母。 眼下,他还要靠我帮他往上升一升。他头顶的那是绿帽子吗?那是乌纱帽! 你说,他又怎么会跟我翻脸?”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突然长了男人那点自尊心,想挺直脊梁骨要跟我翻脸,你觉得他就能过得来? 话本子看多了?真当隨便派个小乞丐就可以在我家来去自如? 这是我的院子!院子里都是我的人!我想让谁来谁才能来。我若不想,谁都靠近不了这个小院一步! 知道我为什么没拦你吗? 你这小妇人跟泥鰍似的,滑不留手,怎么都不上鉤。 幸好你胆子很大,想对付我,我才能將计就计让你入府。 要不然单靠紫奴这个蠢货,再等一年怕你也不肯乖乖入我的府呢! 嘖!”王员外捋著光洁的下巴,色眯眯地盯著沈清棠,“许久没玩过姐妹同心的戏码了,甚是怀念呢! 上一次还是我新婚不久时,確实別有一番滋味” 王员外说著起身,朝沈清棠走过来。 他停在沈清棠跟前,伸手挑起沈清棠的下巴,左右掰了两下,满意点头,“倒是个標致的美人!比我想像中还好看几分,瞧瞧这皮肤……” 他拇指在沈清棠下巴上蹭了下,“跟鸡蛋白似的,又滑又嫩。” 沈清棠侧头,躲开王员外的手。 王员外因沈清棠反抗,更兴奋了几分,手朝她衣领上的盘扣伸过去,“让我看看其他地方是不是这么般诱人。 哐当! 大门被从外面撞开。 王如意冲了进来。 王员外皱眉训斥,“你来做什么?滚出去!” 王如意没滚,双膝跪地,朝王员外磕头求饶,“父亲,求求你放过清棠吧!求你了!” 王员外重新退回自己的椅子前坐下,慢吞吞的端起茶杯喝茶。 王如意以为有戏,头磕的越发用力,“父亲,求求你!” 王员外看够了,才放下茶杯,低头看著王如意,讥讽勾唇,“求我?那你打算怎么求?我之前可是给过你机会选择了!你不是也做出了选择?否则,沈掌柜又怎么会在这里?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第356章 所以,你选择了骗我来? 王如意瞬间闭上嘴,脸色煞白,扭头去看沈清棠,头转到一半又转回来,头重重磕在地上。 沈清棠没说话,也没看王如意。 只是在王如意磕头时,握著椅子扶手的手,稍稍用力。 沈清紫不明所以,顾不上再哭,呆呆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行!你都这么求我了,父女一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何?正好你今日及笄,也是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 你是打算跟我父女情深做我的女儿奴还是让你的棠姐姐给我当奶奴呢? 你要是愿意以身侍父,我就答应你放了沈清棠,如何?” 王如意脸上血色褪尽,下意识扭头去看沈清棠。 沈清棠微垂著头,长睫遮住眼。 王如意看不清沈清棠的表情,也不敢看清。 她收回目光,望向王员外,无声祈求。 王员外讥讽地看著王如意,“怎么?不跟我装傻充愣了?还是说,你觉得哭哭啼啼几句,磕两个头我就放过你也放过你的棠姐姐?” “我……”王如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王员外也不说话,耐心十足地品茶,或者说看热闹。 偌大的房间里,安静的只听见沈清紫时不时控制不住的抽噎一声。 王员外放下杯盏,催促王如意,“纵使我不著急,你还能拖多久?给你簪发的夫人是不是已经到了?这样,我数三个数。你要还不选,我当你愿意伺候我,放沈清棠离开如何?” “一!” “二!” “三……” 王员外的“三”才说了一半,王如意就抢道:“父亲,女儿知错,请你饶了清棠好不好?” 一句“父亲”“女儿”,便已经是王如意的选择。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嘆息一声,开口:“王员外,可否再为我解一惑?” 王员外点头,心情颇好的应允,“你说。” “你是人吗?连亲生女儿都能下的了手?畜生都没你这么无耻。”沈清棠明明怒极,声音却极为平静。 王员外嗤笑:“谁告诉你她是我亲生女儿的?” 沈清棠:“……” 错愕地低头看王如意。 王如意表情有些古怪。 似怕似怨似恨。 “她娘是我第八个小妾。可惜!是个眼皮子浅的贱人,跟別的男人生了这个小贱人。”王员外指著王如意,“我锦衣玉食养大她,养的她这么天真可爱,你以为是为什么?真当我是如来佛祖呢?我可没那么大慈大悲,心无芥蒂养大其他男人的女儿!” 沈清棠倒吸一口气。 大户人家的阴私真不能听。 隨便一条放到现代都能上热搜。 沈清棠侧过头,长睫垂下,看王如意。 王如意跪得笔直,双手握成拳,咬著下唇,一脸冷意,目光仇视。 显然,她是知道自己身世的。 果然,王如意恨声开口:“你说谎!我娘才不是贱人!我爹也不是野男人!他们是未婚夫妻,马上要成亲了! 是你!你横刀夺爱,强抢民女!” 沈清棠诧异挑眉,她不意外王员外强抢民女的行为,倒是有些意外王如意会知晓自己的身世。 听意思,还知道的挺早。 王如意其实很聪明,她明明知晓父母的事,却为了在王员外身边活下去,充傻装楞,一直演单纯可爱的小丫头。 大概以为这样,王员外才会一直把她当小孩,不忍下手。 或者以为能让王员外心软放过她。 沈清棠忽的想起上次来王员外的书房。 王如意比平时的话要多很多。 想来,那时候王如意就察觉王员外对她的企图,试图用自己的办法救她。 她明明都自身难保,还努力帮她。 这个念头让沈清棠心微微软了软。 王员外没搭理王如意,目光来回在沈清棠身上扫,疑惑地问:“你似乎並不意外?你早就知道?”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只猜到了一部分。” 她由衷感嘆:“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卑劣!” 王员外是真畜生啊! 王员外大概被人骂习惯了,半点不以为意,目光在王如意身上落了落,饶有兴致地问沈清棠,“你猜到了哪些?是这个丫头为了自己出卖你的部分?还是我跟她的关係?” 沈清棠只回了两个字:“都有。” 王如意霍然抬头,看向沈清棠,目光惶恐、窘迫。 像是最在意的秘密突然暴露於人前,有种无所適从的慌乱。 沈清棠低头,回望王如意,“你邀请我到府里来办及笄宴那天,那么绝望的跟我分別,跟我道歉,是因为出卖了我?” 那日,沈清棠收到了两张纸条。 一张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別来! 是王如意贴身丫环给她的。 如今想来,应当是好心提醒。 看来之前卖香皂时打点的银钱没白。 另外一张是小乞儿送给她的,上面是沈清紫的字跡:小心三小姐! 当时沈清棠不明白为什么是小心三小姐而不是小心王员外。 只是王如意临走时跟她诀別时的歉意和决然一直让她觉得很奇怪。 她不明所以,但,王如意及笄宴这一趟她也是非走不可。 来了以后,除了最初的寒暄,她都避免跟王如意见面。 就害怕王如意对自己下黑手,把自己祭献给王员外。 却没想到,王如意早早就做了抉择,更没想到及笄宴的邀请就已经是针对她的陷阱。 说不寒心是假的。 王如意泪流满面,朝沈清棠低下头,“我对不起你!我只是……只是太害怕!我真的太害怕。对不起。 如果我不把你骗进府,今天他……他就会要了我。呜呜呜!” 他,自然指的王员外。 “所以,你选择了骗我来?”沈清棠问,声音很平静。 其实人生气到一定地步,內心会特別平静。 “对不起!”王如意跪行到沈清棠坐著的椅子前,扒在扶手上,“清棠,对不起!我也是逼不得已。” 沈清棠点头,“我相信也理解你的不得已。站在你的立场上你的抉择没有错。我不怪你,也无法原谅。你说的对,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无关係。” 第357章 我这人心眼小,爱记仇 王如意哭得更大声,“清棠,你別这样!我真把你当朋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出卖你!都是他……” 王如意指著王员外,“都是他逼我的。” 沈清棠想起王如意那天来找自己,在楼上哭得比现在更肝肠寸断。 那会儿,大概是愧疚心最盛之时吧? “你若真把我当朋友,不该是瞒著我、诱骗我。你应该告诉我,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 其实说到底你不信我!或者说,你怕我来你的及笄宴。 从一开始,你的选择从来都没变过!” 王如意的选择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保全自己出卖她。 沈清棠轻扯唇角,讥讽地笑了笑,“你想没想过就算你这回做出了选择,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片刻? 有句话你应当听过,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你凭什么觉得他会是一个守信的人,得到我之后就会放过你? 就算他是一个守信的人,他可有承诺过你,以后永远不会打你的主意? 今日放过你,明日还会放过你? 难道他会真心实意送你去成亲?” 王如意哭声戛然而止。 没有。 王员外没承诺过以后。 她转回头去看王员外,想从王员外这里求一个答案。 王员外只是嫌弃她:“哭得真丑!你还是滚出去吧!別在这里碍眼!” “我……”王如意不动,看看沈清棠又看看王员外,目光游移。 “怎么?改主意了?还是你现在就想替沈清棠伺候我?”王员外嗤笑,“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真没这个魄力。还是赶紧滚出去,別在这里碍眼。 记得去补补妆,一会儿及笄別给我丟人,否则我饶不了你。” 王如意不走,磕头求饶:“父亲,求你,求你饶了我们!” 王员外嫌她烦,拍了拍手,从外面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下人,把哭喊著的王如意堵了嘴拖走。 家僕拖走王如意时没有半点对府中小姐的恭敬。 王员外等房门从外面合拢,又换上慈祥和蔼的笑容,朝沈清棠走过来,“小奶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来,让我尝尝你……” 王员外停在沈清棠面前,目光下落在沈清棠心口,舌尖舔了一圈唇,“奶是不是甜的?” 沈清棠不动声色地把袖袋中的药粉袋捏在手里,正打算朝王员外扬过去,隱约听见屏风后有动静。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她抬手打掉王员外的手,开口:“王员外。要我从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你刚让王三小姐做了选择,如今我也想让你做个选择,可否?” 王员外还是头一次见沈清棠这么大胆的女人。 就是当初的孙念秋也是先破口大骂,又哭著求他。 一番时日之后,孙念秋尝到箇中滋味才慢慢改变了心思,一心一意侍奉他。 这些年跟著他的女人,除了极个別的会像孙念秋这样喜欢被他折磨之外,其余的更多像沈清紫这样逆来顺受只是因为无力反抗。 或者十分扫兴的自我了断。 沈清棠不一样,她不哭也不骂,从始至终都很冷静。 冷静的让他很想撕碎她的衣裳后,看看她是否还能如此? 也让他有点兴奋。 这样的女人折辱起来才更有意思。 征服欲让王员外对沈清棠多了几分纵容,他笑眯眯点头:“你先说说看。” 沈清棠抬头往屋顶的方向望了望,始终捏著药包的手鬆开了些,人也重新放鬆下来,语气轻快,“王员外,我跟县令夫人的过节你应该很清楚。 我这人心眼小,爱记仇,我若真跟了你,势必要弄死她。当然,除了心眼小,我胆子也小的很,我也怕她弄死我。 我们两个,你只能选一个留下,你选谁?” 王员外眯起眼打量沈清棠。 沈清棠不闪不避回视。 王员外先开口:“我为什么要选?你如今也是我囊中之物,任我予取予求,我当然都要。” 沈清棠讥讽地勾唇,下巴微抬示意还剩一半的燃香,“你这香还能点一辈子不成?你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如今却连十位都凑不齐,那些小妾去哪儿了?” 王员外笑容僵了瞬,从鼻子里“哼!”声,十分嫌弃,“不过是些没骨头的女人,死了便死了。她们的家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王员外顿了顿,略带怜悯地望向沈清棠,“我说对你感兴趣,你那大伯恨不能把你洗乾净送我床上。可惜,你们分了家,你又藏的严实。我的人跟过你们几次,都没找到你藏身的地方。 不过,也不重要。反正你进了我的门也不用再想出去的事。” “我能不能再出去不劳王员外惦记。方才我说过,我这人也胆小的狠。万一我一个想不开,你也不能尽兴不是?我和县令夫人只能活一个,你选吧!” 王员外被沈清棠呛声,非但不恼,反而好声好气哄她:“行行行!我的好奶奴,如你所愿,我选你!不过秋奴跟了我二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能杀她,大不了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不再见她就是。” 说著伸手来够沈清棠,沈清棠侧头后仰,躲开王员外的手,“那不行!我说了,我和县令夫人只能活一个。 你不杀她的话,也別想碰我。” 王员外皱眉,有些不悦,“別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答应你二选一已经是破格了!看在你还算配合的份上,我才纵容一二,你別得寸进尺!” 沈清棠从头上拔下一枚发亮的银簪指向王员外的咽喉,“我这银簪可是中空的,你可知道里面藏了什么?” 王员外抿唇。 一个女人防身的簪子里还能藏什么?不就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他不在乎沈清棠死不死,但是很在乎人没得到就死了。 只得压下怒意,哄骗沈清棠:“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只要你从了我,让我尽兴。我亲自去把秋奴绑了来让你杀!” “你说的可是真的?据我所知县令夫人可是对你一片痴心!” 王员外点头,“真的。痴心又如何?哪个男人会喜欢人老珠黄的女人?如今她年纪越大越不长脑子我也烦的很。” 第358章 你没中软筋散? “我喜欢女人哀求、痛哭,明明怕我恨我还得卑躬屈膝叫我主君的惶恐模样,而不是像孙念秋这样从骨子里犯贱的女人! 最初倒是有些新鲜,也尽兴。久了觉得没意思。一点……”王员外思索了会儿,才想出一个合適的词,“一点儿驯服感都没有。 有时候我都不清楚是她伺候我,还是我伺候她?! 事实上,我让她嫁给县令,就是不想留她在身边。 我念在她伺候我数年的份上,想著给她找个好归宿。 谁知道这贱人不识抬举!非上赶著来找打! 她知我有意跟她断绝关係,竟然敢偷偷怀了我的孩子! 我不想杀她,也是因为她是我儿子的亲娘。” 沈清棠倒吸一口气,王员外的所作所为用“变態”形容都是糟蹋“变態”这俩字。 听听他说的话,哪一句是人话? 据沈清棠所知,王员外虽然夫人小妾不少,但是子女並不多。 不知道是王员外作恶多端老天报应亦或是他头顶绿帽子太多,能怀孕生子的不多,生了能活下来的更少。 总之,王员外就三儿两女。 王如意行三,才被称为三小姐。 按县令夫人的年龄推算,王员外说的儿子是小胖子? 沈清棠忍不住,“嘖!”了声,“你让县令夫人给你生儿子?你不怕县令跟你翻脸?” “怕个废物做什么?一个明知自己妻子跟我睡了还不敢吭声的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他不知道那是孙念秋给我生的儿子,还以为是他自己的儿子在我这里养著做人质,自然会乖乖听话。” 沈清棠:“……” 头一次觉的自己脑子不够用。 “你是说,小胖……小公子,是县令夫人给你生的儿子?孙念秋怀孕在她跟县令成亲后,所以县令以为小胖子是自己的儿子? 那也不对吧? 县令怎么会把自己的儿子给你养?若他真误会那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该捨得让自己儿子管你叫爹吧?” “自然是为了他的乌纱帽。”王员外冷哼一声,满脸鄙夷,“卖妻卖子的窝囊废,还想踩著我往上爬?不说这些扫兴的!我一会儿还得出去敬酒。咱们快点儿!”王员外朝沈清棠伸手,“我都答应你了,簪子给我!” 下次,得先把女人身上这些破首饰收了。 外面突然传来鞭炮声。 王员外皱眉,他都还没发话,人也没出面,怎么就放起鞭炮? 按照北川习俗,放鞭就代表要开席。 另外,鞭炮声响时,屏风那边似乎也有响动。 时间真来不及了。 王员外伸手去夺沈清棠手里的簪子。 沈清棠侧身躲开,顺势从椅子上站起来。 王员外错愕地望著沈清棠灵活、流畅的动作,“你没中软筋散?” 沈清棠朝他嫣然一笑,学他方才的口气,“不重要!” 她挥了挥手中的银簪,“这簪子也不是中空的,就是枚普通的簪子。” 说著把银簪插回发间。 王员外:“……” 先是被戏弄的羞恼,隨即点头,附和:“確实不重要,反正你也出不去这间屋子。” 外面都是他的人。 沈清棠就算没中软筋散,也打不过外面他重金聘请的护院。 他搓著手,踱步靠近沈清棠,“小奶奴,如此良辰,可不能都用来斗嘴聊天,我更喜欢你痛苦哀求我的悽美模样!” “我没打算出去。”沈清棠朝屏风的方向喊:“沈念秋你可听见了?你不过是一枚弃子!” 王员外听见沈清棠的话,下意识看向屏风,却见屏风朝自己倒了过来。 嚇得他连连后退数步,等站稳后,抬头看见了他的行乐房。 令女人们恐惧的刑房,在他眼里只是行乐房。 王员外的眯缝眼在看见熟悉的行乐房后,小眼睛难得睁大了不少。 嘴巴张的更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极乐房少了一堵墙。 沿街的那堵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塌了。 此刻行乐房里挤满了人。 站在最前头,被王夫人捂著嘴还在不停挣扎的是县令夫人。 就是她刚才挣脱王夫人的束缚,一脚踹倒了屏风。 屏风是几块拼接的,她踹倒的恰好是王员外站立的一半。 此刻目眥欲裂地瞪著王员外,满脸都是泪。 县令面无表情地站在她们身旁一步远的位置,只有一双望著王员外的眼睛,露出他心中的恨。 陈小公子扶著一位头髮发白的老人站在县令旁边。 甚至略略靠前一些。 再后面都是北川数的上名號的达官贵人。 王员外的行乐房並不小,却挤得满满当当。 外面街上人更多。 本来少有人过的胡同此刻满是看热闹的百姓。 王夫人见事已至此,鬆开对孙念秋的钳制。 孙念秋疯了一样朝沈清棠扑过来,“都是你这个小贱人勾.引主君!从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留著你定是个祸患?” 沈清棠:“……” “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把你当玩物和弃子的是王之敬!你怪我?”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沈清棠知道屏风后有人,怕被误伤,退至房间里侧,如今一侧是桌椅,另外一侧是墙,退无可退。 一咬牙把向春雨给的毒药朝孙念秋撒过了过去。 孙念秋下意识躲开,隨即更疯了一样朝沈清棠扑过来。 沈清棠:“???” 向春雨的毒这么不靠谱? 沈清棠抬脚踹向扑过来的孙念秋。 她大半年来,日常爬山走路,腿上力气很大,又跟著季十七他们学了点儿腿法,知道怎么踹人又狠又疼。 对打练习时,她能一脚踹的钱越半天爬不起来。 然而,孙念秋只是捂著小腹后退了两步,又朝沈清棠扑过来。 沈清棠:“……” 天天被王员外打,打出免疫不怕疼了? 还是被向春雨那不靠谱的毒药刺激的? 避无可避的沈清棠双手握著椅子扶手朝孙念秋砸过去。 却不料,王员外这会儿还能分心对付她。 王员外走到沈清棠背后,朝她伸出手。 “小心!”陈小公子忍不住出声提示,放开祖父,下意识向前一步。 第359章 我是个贱人!你又是什么玩意? 陈小公子等人都在屏风之后,离沈清棠还有一段距离,哪怕在同一间房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沈清棠手里的椅子重重砸在孙念秋身上,却来不及自救,只能朝著屋顶喊:“季宴时!你再不下来,果果就没娘了!” 砰! 房顶瞬间破了个洞。 木屑纷纷落下,落了沈清棠一脸,还迷了眼。 她低头揉眼,听见身后的王员外一声痛呼。 等她再能视物,就看见孙念秋朝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的王员外爬了过去,骑跨在王员外身上一边扇他一边骂。 “主君你为什么寧愿选那个小贱人都不选我?” “我从十五岁就跟著你,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你竟然要杀我?” “我都没嫌你老你还敢嫌我人老珠黄?我跟著你的时候也是才及笄的年纪!” “是你不许我怀孕之前跟县令同房,说我所有的第一次都只能给你。如今你却说我犯贱?” “是,我承认,我是个贱人!那你呢?你又是什么玩意?你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 孙念秋越骂越癲狂,语气也从恭敬变成幽怨。 从质问变成怒骂。 打在王员外脸上的巴掌,也由轻变重。 打到最后,孙念秋趴在王员外身上痛哭。 至於王员外,他出气多进气少,別说还手,活著都费劲。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放倒他的自然是季宴时。 沈清棠侧头,看著离自己一步远的季宴时,失速的心重新平稳下来。 隨即挑眉,纳闷道:“和果果呢?” 除了她生病那段时间,他一向不离两个孩子左右。 季宴时没说话,依旧没什么表情。 沈清棠跟他朝夕相处,很容易在“没表情”中看出他真实的情绪。 他在不高兴。 沈清棠挑了下眉,没再追问。 眼下不是閒聊的时候。 她侧头看向沉著脸,至今一句话没说的县令。 不止沈清棠,看热闹的多数人此刻都看向县令。 目光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 王员外方才的话以及此刻县令夫人的言语和作为都跟县令有关。 他们两个人简直是將县令身为男人的尊严反覆践踏。 县令不知是受惊过度还是习以为常,除了脸色阴沉了点儿,基本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他没理会眾人的目光,侧身朝陈小公子扶著的老人开口:“陈老,王之敬亲口供述强抢民女、草菅人命。恰好近日本县衙也收到一部分王之敬欺行霸市、行贿、强占无辜百姓土地的状子和证据。 按照本朝律法,我身为一县之令,应当將他带回县衙收入大牢,择日审理。 不过,因本县令也牵扯其中,还请陈老您辛苦旁听,做个见证。” 陈老点头,“你是一地父母官,像这种为祸一方的恶霸理应由你审理处置。只是……” 顿了顿,陈老继续道:“眼下你与他有私怨,再由你审理怕是不妥,老夫觉得为了公平起见,哪怕你是本地县令也应当避嫌。” 县令显然不意外陈老会反驳,应得痛快,“是我考虑不周,那按陈老的意思把王之敬押送到府衙,由上级府尹审理如何?王之敬所犯之罪,纵使由府衙处理也不算小题大做。” 沈清棠目光一直没离开县令。 县令表情变化不大。 沈清棠心头一跳,危机感顿生。 古代和现代不一样。 在现代,普通人很难见到一县父母官。 古代人少,有些县跟现代的镇差不多。 甚至没某些人口多的镇大,想见一县父母官相对容易许多。 沈清棠对县令的观感还停留在刚到北川不久,跟沈清柯到衙门送鱼和香皂时。 她对县令的印象:儒雅、亲民、和善。 而此刻只觉得的县令……能忍。 一个男人,当眾被爆出妻子出.轨的丑闻不说,还被情敌嘲笑、玩弄,换一般男人,此刻还管什么律法不律法,早拎著刀去砍王员外了,可县令没有。 他最多也只是目光阴沉,颧骨微动,大约是在咬牙。 就在王之敬自爆如何戏弄县令时,县令脸上依旧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只眼中交替闪过怒、恨、恼等应当出现的情绪。 当陈老开口时,这些情绪再次消失,又恢復平静,还能条理清晰的跟陈老说律法。 沈清棠当即断定,县令要么习以为常是王员外口中的窝囊废,要么能是个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狠角色。 显然,县令是后者。 沈清棠有些懊恼,还是大意了。 她忽的想起沈清柯科考时说过的话。 县令跟王员外有私仇。 他一直在努力尝试搬倒王员外。 努力的前提必然是不影响他名声、面子和乌纱帽。 而她闹这一出,让县令名声、面子掉了个乾净。 等县令回过味来怕是要记恨上她。 陈老还是不同意,他摇头,“老夫今日会来是因为收到一封匿名信。” 他从袖袋里取出牛皮纸信封,举在空中转圈示意,对围观群眾道:“信上写的是一些王之敬跟西凉府府尹勾结为非作歹的事。相关证据目前也在我手中。其中……” 陈老目光再次落向县令,“一些事与你也有干係。是以,於公於私,王之敬都不能由县衙或者府衙审理。” 陈老年纪大,声音不算洪亮,甚至有些中气不足,说长句中间都得顿一下。 本来议论纷纷的围观百姓,都自觉地闭上嘴,竖起耳朵。 没办法,耳语的声音略大一点儿都能盖过陈老的声音。 沈清棠唇角微微上扬,难怪都说薑是老的辣。 別看陈老拄著拐,说话也有气无力,话里的意思却格外强硬。 最重要的是,陈老看似耿直说话半点情面不留,实则也是跟县令玩阳谋。 陈老当眾点明县令跟王员外的私仇,又点明县令跟府尹有勾结。 县令便不好再以权谋私,带走王员外。 县令显然没想到陈老会如此不留情面,脸上闪过明显的错愕,半晌才朝陈老拱手开口:“是本县令考虑不周,也確实应当避嫌。不知陈老觉得眼下应当如何处置王之敬?” 第360章 他「请君入瓮」,她「將计就计」 沈清棠觉得,县令態度看似恭敬,实则试探居多。 陈老等的就是县令这一问,当即朝空中拱了拱手,“老夫觉得应该修书一封给寧王府。整个云州都是寧王封地,他定不会跟王员外勾结!” 沈清棠:“???” 寧王不是傻子吗? 傻子还能管事? 显然,不止沈清棠一人有这样的想法。 安静了片刻的百姓又开始交头接耳,討论的內容大致就是沈清棠心中的疑虑。 县令则作为代表朝陈老问出大家的困惑。 “陈老所言甚是。在云州自是没有比寧王殿下更合適处理此事的人选。 只是寧王日理万机,会有空管咱们一个边陲小城的事? 再说,听说寧王身体欠佳……可否管的了?” 沈清棠一侧眉梢扬起,瞧瞧人家官场说话的艺术。 傻子不说傻子,说身体欠佳。 难怪能当一县之令。 陈老显然有备而来,点头应是,“托皇上的福,我与寧王有数面之缘。寧王確实身体有疾,不过一直有御医隨侍在侧,听说病情偶有好转,能处理政事。 另外,皇上体恤寧王,在寧王府安排了几位能臣辅佐寧王。 有他们在,咱们北川的事对寧王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县令无需担忧。” 县令沉默,似在思考。 沈清棠却觉得他是在想如何反击。 显然,县令不愿意把王员外交出去。 她还觉得陈老说的不是实话。 若寧王真如此受宠,又怎么会自年幼就在封地长大? 反正她看电视剧里的皇子们都是及冠后才会从皇宫分出来建府,且会有自己的封地。 皇上那么多儿子,捨弃一两个也是常事。 双方正在胶著时,王员外醒了。 他睁开眼看见孙念秋,皱眉骂:“滚下去!” 孙念秋习惯性听命,瞬间从他身上翻下来,跪在他身边,“是,主君。” 眾人:“……” 沈清棠:“……” 真是活久见! 王员外刚想起身一阵猛咳。 孙念秋大概也反应过来,劈手给了王员外一巴掌,“王之敬,你个不得好死的畜生!” 眾人:“……” 沈清棠:“……” 大概,这就是翻脸如翻书?! 王员外数年不曾被孙念秋如此对待,顿时生恼,嘴里骂著“贱人,一天不挨打你就犯贱是不是?”胳膊扬要抽孙念秋。 一动扯痛五臟六腑,又齜牙咧嘴“唉哼”痛呼著收回手抵在小腹上方。 疼痛让人清醒。 额头上多了一层汗珠的王员外终於想起了自己眼下的处境,目光先是在最前方陈老、县令等人身上扫过,又往后面围观的百姓身上落了落,最终看向低调站在一侧的沈清棠笑了起来。 笑声从极低渐渐拔高,一直笑到扯痛肺腑咳嗽不止。 孙念秋见王员外这样大概又心生不忍,扶起王员外让他靠坐在椅子上。 还倒了杯茶递给王员外,在他后背轻拍,让他顺气。 到底这么多年的感情,再恨也捨不得他这样受罪。 这期间,后头百姓议论纷纷,陈老和县令却齐齐看向王员外。 他们面色各异,都未开口。 一个似乎希望王员外说出更多。 一个似乎害怕王员外说出更多。 王员外没看他们只盯著沈清棠。 往日里和蔼慈善的脸,此刻满是恶毒的狰狞。 “没想到我常年猎鹰……咳咳,今日反倒让你这只小鹰啄了眼!”他又咳嗽了两声,才后悔道:“是我小瞧了你才让你今日摆我一道!当初,我就该直接收了你!” 沈清棠摇头,冷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作恶多端有有今日怨不得旁人!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水铺子的店主,哪有本事摆你一道?” 她这话主要说来给县令听。 至於县令信还是不信,她此刻管不了那么多。 “我做的孽多了!”王员外又开始笑起来,笑得极为猖狂,“你是不是以为把他们弄来……” 他指著陈老、王员外以及看热闹的百姓们,“借他们之手弄死我,你就高枕无忧了?你想的美! 这辈子我想要的女人还没有弄不到手的。” 王员外用手背擦了下嘴,略一喘息接著道:“你是不是以为躲在西城外荒山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你今日將计就计以身入局,我又何尝不是调虎离山?” 沈清棠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王员外却不肯痛快为沈清棠解惑,又指了指县令,“你以为就我在查你?他也想要你那两个铺子,更想要你……的命!谁让你窥见他的秘密了呢?” 他又转头对著县令道:“可惜你和我一样低估了这丫头呢!不过,就算现在我也比你强。” 不等县令答话,又转向沈清棠,“我的女儿和我的小妾跟你朝夕相处,你藏身的地方又如何能瞒过她们? 平日里,有他……”王员外指著季宴时,“清理跟踪你们的人,今日呢?” 沈清棠心瞬间沉了下去。 今日不光季宴时在这里,连秦征都这里,若王员外趁机派人进谷…… 沈清棠顿时顾不上看热闹,扭头就走。 王员外的人若真进了谷,沈家怕是要刚经歷完流放还得经歷灭九族。 谷中其他还好说,主要有一万本该是死人的秦家军。 王员外对著沈清棠的背影喊:“晚了!此刻衙役应当已经都到了山谷里。你们家完了!” 这会儿他的人早该进谷了。 跟沈清棠打交道这段时间,就发现她像个滑不溜手的小泥鰍,身边还跟著武功高强的傻子,十分难对付。 哪怕这次逼著王如意把沈清棠骗来,也没把握把沈清棠留下,毕竟那傻子总跟沈清棠寸步不离。 王员外便想著沈清棠明明开了两间很赚钱的铺子,还天天往山谷跑,那山谷里定有秘密。 若是他能勘破山谷里的秘密,就能拿捏沈清棠。 到时候他想如何折辱沈清棠她都得受著。 说不得还能有意外收穫。 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沈清棠。 他“请君入瓮”,她“將计就计”。 既如此,那就同归於尽吧! 他死了,也得拉著小奶奴陪葬。 第361章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沈清棠脚步匆匆从二院穿到后院。 季宴时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一步远的距离。 在二院和后院连接的大门口守著的王如意和沈清紫见沈清棠出来齐齐鬆了口气。 沈清紫迎上前拉著沈清棠上下打量,“清棠,你没事吧?他没为难你吧?” 王如意也下意识往前跟了一步,又停住,接著后退两步,垂下头,不敢看沈清棠,只支起耳朵仔细听她们两个说话。 两手紧张的搅在一起。 沈清棠摇摇头,推开沈清紫的手,“我没事,你若有兴趣这会儿可以去王员外的书房看热闹。他最终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我也不清楚。 我还有点急事,得先走一步。” 自始至终,沈清棠一眼都没看王如意。 沈清紫还待追问“看什么热闹?”“你怎么了?”,沈清棠已经匆匆走远。 王如意拉住还要去追的沈清紫,“她能完好无损的出来就证明有事的是王之敬。她让我们去看热闹,应当是去看王之敬罪有应得的下场,走吧!” 沈清紫顺势跟著王如意离开,只是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 然而沈清棠早已经消失在她视野里。 看得出来,沈清棠是真著急。 *** 沈清棠急匆匆离开,让崔晓云留下善后。 秦征一听谷中要出事,也顾不上看热闹跟著往回走。 方才,他就藏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沈清棠、季宴时以及两个孩子坐在马车里。 秦征和向春雨坐在车门前头赶车。 秦征双手握著韁绳连连连抖,嘴上愤愤抗议:“坐著我的马车还不让我进去!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两个人一对不是好东西。” 沈清棠凉声纠正他,“如今,是我的马车。另外,好像没人不让你进来坐吧?” 她也有些好奇,“难道不是你自己一屁.股坐在外头要赶车的?你为什么不进来?喜欢晒夏天正午的太阳?” 秦征哼哼唧唧小声道:“他们都说我脸白,我想晒黑一点儿。” “听他鬼扯!”向春雨不客气地拆台,“他不进去是怕你撕了他。” “嗯?”沈清棠挑眉,“怕我?秦征,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瞧你这话说的!”秦征挥了下鞭子,让减速的马儿重新跑起来,“咱俩清清白白,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就算有,也该是你旁边那位对不起你。” 沈清棠脸颊微烫,瞥了季宴时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自从假夫妻的事爆发之后,她跟季宴时就被钉在了夫妻柱上,时常被谷中这几人拿来打趣。 季宴时还好,他对外界的言语刺激反应不大,再说也没几个人敢打趣到他脸上。 沈清棠就不一样了,时不时就被人调侃。 她遇事可以理智,但是感情这方面她也是新手,被调侃两句就容易手足无措。 正思索该怎么还击,季宴时的大掌就贴在她额头上。 他一手摸著沈清棠的额头,一手摸著自己的额头。 沈清棠:“……” 自从她上次生病之后,季宴时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確定她不是发烧后,季宴时才收回手。 沈清棠觉得脸颊更烫了。 正想说点什么打破凝固的空气,就听见车门外向春雨拆秦征的台。 “你別听他鬼扯。他那个懂阵法的手下是假的,在谷口布下的阵法自然也是假的。他不敢进去是怕万一真有人闯进谷里,你会宰了他!” 沈清棠磨牙:“秦!征!” 本来她跟秦征和向春雨閒聊只是为了转移心中的担忧和焦虑。 这回倒好,焦虑拉满。 她怎么把这事忘了?! 秦征那些僕人都是假的,那个懂阵法的能人异士又怎么能是真的?! 秦征嚇得连连挥鞭子催促马儿快跑,嘴上解释:“你別太担心!虽说阵法是假的,但山上放哨的人是真的。 他们一定会拦著外人进谷!” “是,他们是能拦著外人进谷,可只要留一个活口,你们就暴露了!我们还是一样死!” 秦征:“……” 再次挥了下手中的鞭子,轻扯韁绳,“驾!” 沈清棠心急如焚。 听王员外的意思,去搜谷还有县令的手笔。 若真被衙役们找到谷中…… 后果她实在不敢想。 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又要开启悽惨模式? 外头的秦征没安静一会儿就对著向春雨挑拨离间,“我赶马车也就罢了,向姐你怎么也坐在外头?他们一家四口太没礼数了!” 向春雨点头,深以为然,“对!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向姐。”沈清棠像是被提醒了般,“你不说话我都差点忘记。说好的封喉毒药呢?县令夫人中了毒不但没事,反而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来劲。 要不是跟著季十七他们学了点防身术,此刻躺在王之敬书房的可能就是我。 咱这关係,你送我假药是不是不太合適?” 向春雨喊冤:“给你药那会儿你说要对付的是王员外。我给你的药是让他当活太监硬不起来但是身体其他地方都如普通男人一样会特別兴奋,只会像一万只蚂蚁在他心里爬,活活难受死他。” 顿了顿,向春雨的语气从理直气壮变为心虚,“我也没想到你会把药用在女人身上。” 沈清棠短促的“呵!”了声,“所以,就算中药的是王员外,他也不会失去力气?” 向春雨立马挺起胸膛为自己辩解:“当然没有跟你动手的力气。” “既然这样……”沈清棠追问,“那你为何心虚地躲在车厢外面?” 外头那俩不做亏心事的话,压根不会因为害怕季宴时坐在外头。 就算需要一个赶车人,另外一个呢? 向春雨刚挺直的腰背瞬间垮了下来,声音更是低了大半,“谁心虚了?人老了多晒太阳有好处。” “这会儿你不是姐了?不是说自己二八年华?说说吧?做什么亏心事了?”沈清棠斜靠在马车壁上,马车壁上吊著几个装冰块的小桶,中间更是放了一个个冰鉴,凉意十足。 可她心里的焦灼却半分不减。 只能跟向春雨和秦征斗嘴来打发像凝固一样的时间。 第362章 老虎伤人 向春雨噎了下,背靠在车门上,手平伸掌心朝下遮在眼前。 眼下正午,太阳比她布袋里最烈的毒还毒。 都能给人晒出油来,谁又真愿意在外面晒太阳? 向春雨小声咕噥:“要不是为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又何至於威胁他?不威胁他我这会儿怎么会在外面被晒到冒油?你还指责我?小没良心!” 向春雨接连骂了两声“小没良心!”来强调自己的愤愤不平。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季宴时。 沈清棠迷茫地看向季宴时,不明白有他什么事? 更好奇什么事能威胁到季宴时。 向春雨解释:“你进那院子后我不放心,想去找你,但是那老畜生的看门狗属实厉害,我打不过他们,只好回去搬救兵。” 本来她是想找秦征的。 偏当时秦征去茅房了,只找的到季宴时。 季宴时如今这德行,除了沈清棠谁能请动他? “我就嚇唬他说他要不去你就让人弄死了。他非要带两个孩子去。打架怎么能带俩孩子?我骗他说不能带孩子去,否则以后孩子就没娘了。”向春雨说著声音越来越低,明显心虚。 沈清棠:“……” 难怪当时问季宴时孩子在哪儿他一脸不开心。 也难怪向春雨明明做了好事却只敢在烈日下晒太阳。 季宴时可不管好还是坏,救回沈清棠,必然会找向春雨麻烦,向春雨哪还敢往季宴时眼前晃? 晒太阳和被扔出去二选一,她寧愿晒太阳。 沈清棠没说话,焦灼的心渐渐被暖流包裹。 不管季宴时在別人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於她,他从来都是最靠谱的那一个人。 在王员外家时,也是察觉到他来了,她才平静下来。 他是她的退路,她的底牌。 沈清棠心中的焦躁渐渐平缓。 兵来將挡水来土掩。 有季宴时在,应当还有挽回的余地。 *** 马车匆匆自內城赶往西外城。 眼看就要到城门口,却见守卫们慌慌张张的要关城门。 “陈队长!”沈清棠撩起马车壁上的窗帘,喊正在指挥手下关门的陈斌,“怎么才中午就要关城门?能不能通融下让我的马车先出去?” 沈清棠这大半年间酒水、小吃没少送,因此跟守卫们关係很不错。 偶尔店里关门晚了赶不上出城,守卫们也会悄悄开一条门缝放沈家人出去。 守卫们知道沈家做生意,早上开门时,要么提早放沈家人进城,要么等城门开后会优先检查沈家人的竹牌和车马,让他们先进城。 沈清棠以为和往常一样,自己开口,陈斌就会通融。 却没想到陈斌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 他甚至顾不上看沈清棠一眼,就连声催促著手下,“快快快!赶紧关上城门,落锁。” 城门合上的速度非常快,两队人马跑著各关一扇大门,速度最起码是平时的两倍。 沈清棠再心急也意识到不对,正想开口询问,就见听见陈斌回头看她。 陈斌见城门关上鬆了口气,这才转头对沈清棠解释:“沈姑娘,抱歉!今日真不能放你出去。方才出去几个衙役往野山那边去了,没一会儿,他们就把大虫招了下来。 他们一路往城门这边逃,血腥味把大虫引了过来。 若不关上城门,怕咱们都得遭殃。” 大虫指的是老虎。 沈清棠愕然。 她在谷中住了大半年都没见过老虎,县令和王员外的人一来就遇到了? 该说他们倒霉还是自己运气好? 陈斌皱眉抱怨:“真不知道县令怎么想的,怎么会让人去野山呢?这片野山树木繁茂却从无樵夫上山砍柴,也无人上山捡野味,难道是大家都傻?! 不过是因为这几座山除了天然险峻之外还藏有诸多野兽。 什么野猪、老虎还有熊都在山里。 谁碰见谁死。” 沈清棠:“……” 行吧! 运气好的是自己。 就说这么好的山谷,就算再怎么隱蔽也不至於没人发现。 她在山谷中住了大半年,就见过一头被季宴时打死的野猪。 如陈斌所说,连猎户和樵夫都少见。 不过,略一想就知道根本不是运气好,而是有人护她左右。 先不说有寸步不离的季宴时能赤手空拳打死野猪。 身边还有医术高明的孙五爷和善毒的向春雨。 初到山谷时,恰好是冬天,大多数野兽都在冬眠。 后来春天已经有了季宴时和向春雨加入,尤其是向春雨,撒了些药在谷中,让野兽不敢出没。 而今日县令和王员外派出去的人不知道怎么就惹怒了大虫。 想到这里,沈清棠问陈斌,“那些衙役呢?一个都没逃回来?” 陈斌撇嘴嫌弃,“那不……”他指著城门內侧一角,“留著小门就是为了等他们。若不是为了顾及他们的生死,我早下令射杀大虫了。” 沈清棠抬头,注意到弓箭手全部就位於城门楼上,佯装好奇,问:“不知道这些官爷好端端怎么会往山上跑?是要找什么东西吗?那大虫一般也藏的比较深,怎么那么巧让他们碰见了?” 陈斌摇头,“问了,他们只说执行任务,问什么任务也不肯细说,他……” 陈斌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城门外传来老虎愤怒的呼啸。 声音近在咫尺。 陈斌顿时顾不上沈清棠,到城门楼上坐镇指挥,视情况定让衙役从小门进来还是让弓箭手射杀大虫。 至於那些还没进来的衙役,只能说他们命不好。 毕竟死几个总比死一群好的多。 沈清棠抿唇,立在马车下,看著城门一脸焦急。 向春雨安慰她:“你也別太急了!山谷里我撒了药,只要山中野兽不集体出没,谷中就没事。 再说谷中有那么多人,不会让你家里人受伤。” 沈清棠摇头,“我家人都还在店里。我是担心他们。” 他们指的是郑老伯、郑婆婆还有那一万將士们。 秦征闻言也跳下车,立在沈清棠身边宽慰她:“没事。我那些儿郎厉害著呢!对付一头大虫不在话下。” 话是如此说,沈清棠见秦征也没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 第363章 幸运还是不幸 说话间,陈斌已经站在城门楼上,手举起又放下,迟迟没下令放箭。 沈清棠往城门方向走了几步,闭上眼,竖起耳朵听。 果不其然听见惨叫声。 估计是大虫跟其中一个或者几个衙役照了面。 如今的大虫可不是关在笼子里会扮萌装乖的“小脑斧”,而是纯野生、攻击力十足、会吃人的大老虎。 老虎的攻击力远超沈清棠的想像。 城门外的呼救声,由小变大,从急促变成惨烈,又从大变小,从惨烈变成绝望,终归安静。 城门自始至终没有打开,弓箭手的箭也一直没有射出。 陈斌的手从举起后就没放下,只是在呼救声变得惨烈时变掌为拳。 却始终不曾下令让城门打开,也没下令让弓箭手射箭。 沈清棠仰头看著,她能想像陈斌的纠结。 就好像人字形火车轨道上,一侧有一个人,另外一侧有五个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剎不住的火车,逃不开的人。 选哪一条路都是杀人。 煎熬再漫长终还是到了尾声。 陈斌的手终於落下,同时沉声开口:“放箭!” 箭如雨落在城门外。 除了最初还有几声微弱的呼救声之外,只剩老虎吃痛的悲鸣。 隨即木质的城门被挠响。 城门上的弓箭手又换了一轮。 眼看城门上被挠出细长的洞,又是一声惨烈的虎吼。 隨即挠门声消失,老虎吼叫声渐远。 又过了好一会儿,大概確定老虎不会再回来,陈斌才鬆了口气让弓箭手下去,自己也下来。 沈清棠转身从车里弄了点冰块,倒了一碗蜂蜜水端出来递给陈斌,“陈队,喝口冰水缓缓吧!” 陈斌接水的手都在发抖,嘴张了两次才发出声音,“谢谢!” 城门再次被打开。 最近的一具衙役尸体距离城门只有不到二十米。 陈斌带著人出来检查衙役伤亡情况,沈清棠等人也驱车出城。 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出城。 其余要出城的人见有老虎出没纷纷退了回去。 陈斌看见沈清棠出城,还劝了一句:“那老虎负伤逃走,此刻不知道在哪儿。若是恰好藏在你们回家的路上,你们恐有性命之忧。” 沈清棠道谢,“谢谢陈队的提醒。家里真有急事,否则我也不会大中午往回赶,我们会儘量小心。” 话是如此说,马车却不紧不慢的跟在陈斌他们身后。 看著他们一路翻看衙役的尸体。 有些不是尸体,还剩一口气。 也只是还剩一口气,根本坚持不到大夫过来。 向春雨看见一个还有气的主动上前帮忙,把了把脉还是摇头。 救不活。 从城门到五百米开外,足足有十余具尸体。 大半是衙役,还有一部分身著劲装,应当是王员外的人。 越靠近大门的越能留全尸,离城门最远的几个人被大虫撕的支离破碎。 只一眼,沈清棠就把隔夜饭吐了出来。 一直吐到满嘴苦水还不停乾呕。 从今到古,她头一次见死人。 还是如此惨烈的尸体。 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一直以为自己运气好找了个世外桃源的山谷。 如今才意识到,她运气確实好。 不是山谷好,是她运气好。 运气好,才能活著。 运气好,他们没活著。 虽不知道这些衙役是否找到了进谷的路,但,此刻已经不重要。 死人不会说话。 如此恐怖的伤亡人数,会重新唤醒人们对西城外这些荒山的恐惧。 最起码短时间內,没有人再敢来山上。 问题是,现在的山里就安全吗? 老虎只有一头吗? 会不会也有熊出没? 秦征显然和沈清棠有一样的担忧,一手韁绳一手马鞭,挥个不停,催促著马儿急行。 很快,一行人到了谷口。 沈清棠刻意留心观察,注意到地上没有陌生的脚印,她鬆了口气。 那些人没有找到这里。 但,有野兽的爪子印。 爪印十分凌乱,还伴有血跡。 不用想,定是那只逃跑的老虎留下的。 除了季宴时和向春雨,其余人都下了马车。 向春雨打头,右手伸在她腰侧斜挎的布袋中,缓步向前。 秦征几乎和向春雨並列,腰间摺扇紧紧地握在手中。 沈清棠跟在最后。 秦征和向春雨承担起了护卫之责,季宴时依旧跟大爷一样不下马车。 她不会赶马车,只能牵著韁绳往前走。 临近谷口的位置,终於听见沉重的、不属於人类的喘息。 向春雨的手从布袋中抽了出来,手里明显攥著东西,往前的步子迈的更小更慢。 秦征的摺扇已经抵在身前,浑身紧绷。 拉车的马像是察觉了危险,死活不肯再往前。 动物界,也是分等级压制的。 百兽之王不是叫假的。 即使负伤,也足够嚇得马裹足不前。 沈清棠只好跟著停在原地。 突然,大虫从旁边草丛里躥了出来。 向春雨和秦征同时出手。 沈清棠目光大虫身上落了落,忙出声喊停:“等一等!” 然而,她慢了半拍,向春雨手中的药粉和秦征的扇子同时出手。 沈清棠惋惜闭眼。 谁知突然生变。 季宴时忽然从车厢里掠了出来,並且后发先至,收了秦征的扇子,一挥扇子扇开了向春雨的药粉,极其瀟洒的停在老虎面前半步远的位置。 还特別囂张地背对老虎看向沈清棠。 秦征:“……” 向春雨:“……” 沈清棠:“……” 虽然……但是,帅归帅,有点傻! 正常人著实干不出这事,摆不出这样的造型。 秦征和向春雨也齐齐看向沈清棠,似在要一个解释。 就因她喊停季宴时才出手。 沈清棠指著季宴时身后的老虎,“它应该还有宝宝在附近。” 向春雨和秦征先对视一眼,齐齐扭头看向老虎,又转头看向沈清棠。 两个人齐声问出心中疑惑。 秦征:“你怎么知道这是母老虎?” 向春雨:“你怎么知道它有宝宝?” 沈清棠:“……” 隱晦的提醒:“它有奶。” 哺乳期的动物,生理特徵很明显好嘛?! 向春雨最先反应过来,又回头看了老虎一眼,“就算这样,也不代表有小老虎在附近吧?你怎么这么篤定?” 第364章 母虎託孤 沈清棠指了指木大虫身上的箭矢,“它身中数箭,明明危在旦夕,却忍痛跑回这里。想必这里有它要记掛的。” 能让一个母亲至死念念不忘的,只有她的孩子。 “老虎的哺乳期一般是三到六个月。它的孩子应当还很小,才让它这么放不下。” 不管动物还是人,母爱都十分伟大。 甚至能一度超越生死。 纵使沈清棠不懂医术也看的出来,这只大虫伤势过重,已经活不成,能坚持到这会儿不倒就是母爱的奇蹟。 沈清棠话音刚落,母大虫突然悲鸣一声,向一侧跳开,进了草丛中。 一行人没动。 不管沈清棠猜的对还是不对,这伤势严重的木大虫都不足为虑,况且从它出现就没再做任何攻击性动作。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將死之虎也不会攻击人了。 很快母大虫再次回来。 嘴里吊著一只小老虎崽子。 真的很小,像是刚出生不久,眼睛都没睁开。 母大虫想往沈清棠身边跳,季宴时略抬了抬手,它再次悲鸣一声,停在原地。 沈清棠把马韁绳递给秦征,自己上前,立在季宴时身侧,弯腰跟母大虫对视,“你想找我?” 母大虫缓缓低头,看向吱吱叫著要找奶吃的小老虎,再抬头看向沈清棠。 两眼中流出眼泪,眼神祈求。 沈清棠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你想让我帮你照顾虎宝宝?” 母大虫前腿一屈,像人一样跪在沈清棠面前。 沈清棠:“……” 养老虎? 开什么玩笑? 这是古代不是现代。 养大了吃人怎么办? 母大虫没坚持一会儿就重重摔倒在地,鼻息由重变浅,目光落在小虎崽身上,眼泪淌的更急,双眼渐渐无神。 沈清棠轻嘆一声,承诺:“我会帮你养大孩子!” 母大虫再次看向沈清棠目露感激,挣扎了下也始终没能起身,最终只低低吼了一声,就闭上眼。 秦征绕著母大虫转了两圈,“这是成年虎,虎皮扒下来做张毯子不错!” “不行!”沈清棠不同意,“这么有灵的动物,你好意思?不怕小老虎长大了找你復仇?” 秦征摸著下巴,“你不会真打算养老虎吧?这可不是猫狗,长大了要吃肉的!” “我知道。”沈清棠目光在母大虫身上落了落,“唉!可能我刚做母亲不久的关係,受不了一个母亲这样决绝的託付。 先养著吧!等它长大能捕猎了放回山上去就是。反正,这本就是野外。” 她自认不是个圣母心的人,只是当了母亲后,在事关孩子的问题上总是容易心软,看见老虎妈妈这样都会於心不忍。 好在秦征和向春雨都非一般人,很痛快就接受了沈清棠养大小老虎的提议。 至於季宴时,更非一般人。 几个人顺著老虎叼出孩子的方向找了找,又找到一只小老虎的尸体。 小老虎身上有刀伤。 而且这里只是临时窝,显然老虎是为了藏孩子才过来的。 应当是那伙儿衙役来找沈家时,无意误闯了老虎洞穴,对小老虎先动了手,被母老虎发现才追杀他们。 若非要问缘由,也是因沈清棠而起。 她越发坚定了养大小老虎的心思。 她弯腰抱起在母大虫尚有余温的尸体上拱的小老虎。 小小的一团,也就比刚出生那会儿大一点儿,完全看不出有能伤十余人的暴力潜质。 *** 山谷里一切如初。 季十七见他们回来,从山上下来找了过来。 他说山中无事。 山上几个岗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山外来人,提前做了布置。 所谓布置就是让人进不来谷或者有进无出。 有了这次教训,季十七表示会加强岗哨,除此之外会找一个真正懂奇门八卦的高手过来在谷口布个迷阵。 沈清棠才知道自己担忧的有些多余。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哪用的著自己保护? 反倒是匆匆离开王员外家,怕会引起县令的怀疑。 事已至此,再回去也没用。 沈清棠回了小院,找出一个以前用的奶瓶,弄了些牛乳餵给小老虎。 “给你起个名字吧?”沈清棠一手握著奶瓶,一手在小老虎背上轻抚,“叫你旺財?” 刚扛著铁锹埋完大老虎回来的秦征一个趔趄,呲牙咧嘴地提醒沈清棠,“你不能因为它小就是忘了它是只老虎!” 谁会给一只老虎取名旺財? 这女的是掉钱眼里了吧?! 向春雨和孙五爷也抗议沈清棠起的名字。 给老虎取名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向春雨跟沈清棠商量,“王员外的事如今已经尘埃落定,你总可以跟我们走了吧?季宴时的病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沈清棠之前不肯走,就是怕王员外对沈家人下手,如今王员外再无翻身的可能,沈清棠应当再无后顾之忧。 沈清棠想做的事还很多,比如县令还是个潜在威胁,但是她也清楚季宴时这些手下在他身上费的时间和精力已经太多。 他肩负重担,確实不能再拖。 她点头鬆口,“等晚上我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咱们就走。” 对沈清棠来说,晚上註定又要被眾人围攻。 如她所料沈屿之夫妇、沈清柯以及崔晓云等人比往日回来的都早。 李素问先拉著沈清棠前前后后检查了一番,確定她没事后才开始骂:“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这么大的事也敢瞒著我跟你爹? 你要真出点儿事,让我们怎么办?我熬过流放,得让你嚇死!” 沈清棠连“呸!”三声,“娘,你別胡说!你能长命百岁!” “有你……”李素问食指在沈清棠额头上轻轻戳了下,故作凶狠道:“这个討债的在,我上哪儿长命百岁?嚇都嚇死了!” 沈屿之也隔空虚点沈清棠,“北川就巴掌大,你以为你能瞒得住?现在全北川都在传王员外是你弄倒的!说说吧,怎么回事?” 沈清棠皱眉,“都在传我弄倒的王员外?” 第365章 娘说的对 事到如今没有瞒的必要,沈清棠简单说了说事情的经过。 从沈清紫告诉她王员外的企图开始说起。 沈清棠知道了王员外的齷齪心思自然心有防范,只是敌强我弱一直无从下手反击。 直到王如意哭著请她到府里办及笄宴。 沈清棠收到两张纸条后,开始布局今日之事。 之前,万人进谷,她找秦征谈的条件就是让他查出王员外所有违法的罪证,並且分別送到县令和陈老手中。 至於为什么选陈老,是因为秦征告诉她,他查到北川第三股势力也是北川最正义的势力恰好就是以陈家为首。 上次去王员外的书房,沈清棠就留心那间房子的布局。 那间书房后面是一条小巷,小巷前后左右都是王员外的房產。 所以他才不怕女人受折磨时发出惨叫声。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那条平时里很少有人走动的巷子没有提防,连巡护的护院也很少去巷子里查看。 沈清棠拜託秦征在谷中挑了一队善工事的人,连夜把外墙拆到只剩最內层的木板后,又把砖石砌回去。 只砌回去没有加固。 王员外激.情演讲时,恰好是这队人第二次把砖石移开。 天天和亮子等小乞丐把县令、陈老以及內城百姓引到小巷时,王员外书房临街的墙已经脆弱到一推就倒。 眾目睽睽之下,王员外口述一部分自己的罪行,还有一部分事关金钱、田地等罪证也在县令和陈老手中。 王员外必定无法再翻身。 沈清棠说的云淡风轻,听得沈屿之面沉如土。 倒是李素问大概见沈清棠无事,八卦心渐浓,满脸嫌弃却还好奇。 “嘖!我以为在京城时,那些达官贵人们玩得就够野了,没想到这边陲小城还有如此……畜生!” “染指一对姐妹,还让人家去伺候父母官,还拿自己的孩子威胁人家父母官!真是闻所未闻,嘆为观止!” 沈屿之红著脸朝李素问抗议:“你说就说一直看我做什么?” “我以前以为你只是寻问柳,如今看来,怕也不是单纯寻问柳吧?”李素问眼角上挑,语气质疑。 沈屿之举手,竖起中间三指发誓:“天地良心!我可没干那些腌臢事!就算我那些狐朋狗友也是有底线的。 他们也不会碰未及笄的小姑娘,更不会糟蹋自家夫人的姐妹或者跟自己有亲缘关係的姑娘。” 顿了顿,又补了句,“那老东西真不是个人玩意!” 沈清柯忙劝道:“娘,不是在说清棠的事?你跟我爹翻的哪门子旧帐?” 沈清棠:“……” 合著想要全家和睦就得拿我吸引火力?! 沈屿之快速附和:“夫人,清柯说的对!咱们应该先处理清棠的事。” 李素问目光移向沈清棠。 沈清棠认命低头。 李素问瞪沈屿之和沈清柯,“你们还想怎么处理清棠?嫌她被那糟老头子嚇得不够?你们俩大老爷们一个没保护好自家闺女,一个没保护好自家妹妹,有什么脸面来说她?” 沈屿之:“……” 沈清柯:“……” “娘,你真好!”沈清棠扑进李素问怀里,抱著她的腰撒娇。 李素问先在沈清棠背上轻拍了拍,心里感慨:岁月催人老。 小时候总缠著她要抱抱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得比她还高,已然是两个孩子的娘。 想到这里,李素问推开沈清棠连她一起训:“你也別装无辜!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一起担? 你明知道今日是鸿门宴,你还一句话不说自己扛。 多亏你运气好能脱身,你要万一哪个环节没算对呢? 若是秦征的人没能及时拆走那堵墙呢? 若是亮子和天天他们没能准时把人引过去呢? 若是王员外早有准备,书房后头不是一堵普通墙而是铜墙铁壁你岂不是羊入虎口? 常言道『三个臭皮匠生过一个诸葛亮』,下次有什么事,你要早点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沈屿之表態表的十分痛快且及时:“你娘说的对!” 沈清柯也跟著附和:“咱娘说的对!” 沈清棠:“……” 虚心认错,“娘,你说的对!下次我一定改!不,没有下次了。” 李素问被哄得很开心,拉著沈清棠在冰鉴旁坐下,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今日城里都在討论王员外的事。大伙儿都说你是女英雄!是你扳倒了王员外。” “今日就传的满大街都是?”沈清棠被夸奖却没有半点喜色,“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应当是县令的手笔。是我大意少算了他。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尊严扫地,一定会想办法对付我。” 李素问笑容秒变愁容,“这……那怎么办?” “今日我会提前出城也是因为王员外和县令同时派人来找咱们棲身的山谷……” 沈清棠把老虎咬死衙役等人且託孤的事也跟沈家人说了。 以前沈家在暗,王员外在明,她可以瞒著沈家人慢慢筹谋。 如今她在明,县令在暗,瞒著沈家人怕是容易给他们招来祸端。 李素问再也笑不出来,脸白如纸,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沈屿之皱眉问出关键,“就算你今日得罪县令,也是中午才发生的事,他怎么会提前派衙役出来搜山?恐怕他早就打咱们家的主意了吧?” 沈清柯坐在沈清棠对面,从冰鉴里拿出一块西瓜咬了一口,“我和爹想法一样。这些时日,我在书局也听了不少北川的事。 上次参加考试时,我便觉得县令心机深沉。 这段时日,也刻意留意有关县令的閒言碎语。 前不久我还听书院某个学子提起了一桩他的风.流韵事。” 据说县令在考中进士之前,曾经在西凉府寄住过一段时日。 因此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府尹的小女儿,並且两个人互生情愫。 只是彼时县令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穷书生,想娶府尹的女儿无异於癩蛤蟆想吃天鹅肉。 县令便立誓,等自己高中后就回来娶府尹千金。 但是等他金榜题名时,府尹千金已经嫁作人妻。 第366章 民不与官斗 据说当时县令在二甲榜单上面排名比较靠前。 除了状元、榜眼、探这三位一甲,排在县令前头的不过两三人。 按理说即使被派到地方上当一地父母官也不该是如此偏远、苦寒的边陲小城。 而且是他自己点名要来的北川。 沈清棠没说话,静静地听著,还伸手掂了一串冰葡萄在手里,边吃边听。 在古代还是夏季好过,热是热了点儿,但是能吃到新鲜水果。 沈屿之和李素问也在听,不过他们无心吃东西,只端著碗水时不时喝一点儿。 只有季宴时,事不关己的和两个孩子玩。 和果果两个小傢伙如今翻身翻的越来越顺畅。 若是把他们放在床上,必须得有人在一旁看著,要不然真能从床上滚下来。 若是用手抵住的小脚,给她借一点劲儿,她甚至能往前躥两下,好似会爬一样。 沈清柯接过李素问递过来的茶碗,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著道:“那书生说,县令是为了府尹千金才来北川的。 还说他跟府尹千金一直有往来,並且两个人还生了个女儿。” 沈屿之摇头,第一个不信:“太扯了!寒窗苦读十年,谁会赌上自己大好的前程等一个已经嫁人的前心上人?” 反正他在京城晃荡那么多年没看见有这么长情的男人。 男人,不喜新厌旧就是好的。 更是见多了一朝金榜题名先休糟糠之妻的。 李素问也不信,“我从待字闺中到嫁给你爹,如今都当姥姥的人了,从没见过这么痴情的男人。” 倒是沈清棠若有所思,想了想她问沈清柯,“县令几个女儿?” 虽然小胖子身世离奇,真真假假总归不是县令儿子,但是县令还有亲女儿。 沈清丹一直缠著的林淑芸就是他女儿。 一眼就能看出来父女俩长得很像。 沈清柯篤定道:“就一个。”顿了下问沈清棠,“好端端你问这个做什么?” “水铺子的会员里有一个叫林若雪的。我总觉得她眉眼间有几分眼熟。方才听你说话,我突然想起来她长得有几分像县令。” 但,也只是有几分,跟林淑芸完全不一样。 沈清柯点头,“明日我去书局再打问打问。” 沈清棠见沈清柯这么快明白自己的意思,“嗯”了声没再多说。 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商量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好办法对付县令这个一地父母官,最后一致决定让沈清棠先出去躲躲。 沈清棠不同意,“做错事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出去躲?” “我听向姐说,希望你带著季傻子去南疆治病,你不是已经报备过?正好,趁机出去避避风头。”沈清柯提议。 沈屿之和李素问一致同意。 “那王员外在北川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树倒獼猴散,北川且得乱一阵儿。如今那县令想把你推到前头当靶子。躲一躲,避其锋芒。倘若你不在北川,不管那县令打的什么主意都得落空。”沈屿之同意沈清柯的提议。 他在京城当了这么多年的紈絝,见惯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虽然是別人的人生。 有人一飞冲天成为御前红人,也有人一句话没说对被摘了乌纱帽下大狱或者直接满门抄斩。 一飞冲天的,会感受到从无人问津到门庭若市。 满门抄斩的,就不用说了。 丟乌纱帽的则会感受到从云端跌入泥潭的落差。 从人人追捧到人人喊打。 以前那些恭维、攀附的人都会一鬨而散。 王员外在北川一家独大,底下攀附的人、上头打点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一倒下,只有仇者快。 李素问虽然有些捨得不沈清棠离开自己,但是见沈屿之和沈清柯都说离开对沈清棠好,也只得咬牙同意,“你就当出去游山玩水,家里我们会看著。 若实在不行,果蔬生鲜铺子和水铺子都闭店,我们在谷中歇息一阵子。 等风头过了你再回来,到时候说不定县令就忘了这茬。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更何况眼下他在暗咱们在明,容易吃哑巴亏。” 沈清棠虽不想在这时候离开,也不想父母家人担忧,况且家里人说的有道理,只得点头应下。 不过,北川到南疆近两千里地,也不能抬脚就走,总得做些准备。 首先得规划路线。 这一点,季十七他们早就有所规划。 沈清棠找季十七问时,他掏出一张標记好的舆图给沈清棠看。 舆图画的很详尽,上面用红线標了两条路。 一条陆路,一条水路。 走水路得从北川先绕到最近的沿海城市,然后坐船一路南下,在一座叫安和岛的小城上岸,再翻山越岭到南疆。 另外一条是陆路,从北川自驾马车一路向南,直达目的地。 走陆路直线距离近些,但中途实在过不了马的地方,还得徒步。 所以总得来看两条路用时差不多,不考虑环境和气候的影响,大概二十余天到。 若是碰上极端天气,比如在海上行驶碰见大风,在陆上行驶碰见大雨,都不能继续前行。 粗略估计,单路程就得一个月。 就古代这交通条件,可以想像这南下这一路比再流放一遍岭南好受不了多少。 沈清棠顿时想反悔:“我能不能不去了?” 她寧愿留在北川跟县令斗智斗勇。 可惜沈清棠没有反悔的余地。 不用別人,只李素问泪眼婆娑的看著她,她就得举白旗投降。 既然要去,就得准备一个月的衣食住行用。 沈清棠选择走水路。 按照季十七画的陆路路线图,需要徒步的地方有点多,看著就累。 她得带两个孩子出行,怕他们风吹日晒受不了,还不如直接坐船。 季十七说船名义上是租的,实际上是季宴时的私人船,很大很稳。 他旨在强调船大且稳,沈清棠却听出了其他的意思,眼睛睁的又圆又亮,比平时大了一圈“季宴时的私人船只?那是不是可以按我的要求改装一下? 我也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他。你们也想儘快治好他对不对?那咱们提升一下船的航行速度不为过吧?” 第367章蒸汽发动机 季十七快哭了,不敢同意也不敢拒绝,只能朝季宴时投以求救的目光。 可惜这会儿季宴时心智不在线,无视他的求救。 最后还是秦征拍的板。 他十分大气的一挥手对沈清棠道:“改!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反倒是沈清棠有些忐忑:“改坏了怎么办?” “没事。”向春雨也豪气的一挥手,“改坏了,等季宴时好了让他再改回去或者再买一艘船。” 反正她的任务就是治好季宴时的病。 而想治好季宴时的病就必须得把他带到南疆去。 想把他带到南疆就得需要沈清棠一起。 只要沈清棠肯跟著去,把船拆了游著去都成。 至於损失什么的,不归她管。 秦征也没意见,反正又不他的钱。 *** 有了秦征和向春雨的背书,沈清棠不客气地开始大刀阔斧搞……蒸汽发动机。 眾所周知,工业革命始於蒸汽。 蒸汽机也是最原始的机械动力。 而目前的大乾,造船技术虽十分领先,但是在海上航行主要依靠风力。 所以討论路线图的时候,季十七主张走陆路。 他说:“如今盛夏,南风居多,往南走逆风而行。不若走陆路去快些,等回程时再坐船走水路。” 顺风时,船速能达到四十公里每小时。 逆风时,船速最起码减半,说不得还得以人力航行为主。 沈清棠当然不想两个月的时间走水路,也不想再吃走陆路的苦,那就只能改变船前行的动力。 蒸汽发动机原理其实很简单。 首先得要有蒸汽。 想要蒸汽就得有开水。 无异得需要一个燃烧炉来烧热水。 至於燃烧炉可以烧木头、烧煤、石油等,反正只要能烧开水就行。 开水產生的蒸汽被引入气缸中,反覆推动活塞运动,这样船就有了动力。 说白了就把热能转化成机械能。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沈清棠做关於蒸汽发动机的短视频时用的是mini配置,只是做了个玩具车。 如今要把蒸汽机架在一艘一百五十米长的大船上,可不仅仅是按比例放大那么简单。 她需要帮手。很多帮手。要懂船的,最好还得懂木牛流马的。 季十七愁的快把头髮薅禿了,倒是秦征,一脸兴致勃勃很好奇。 季十七气得吐槽秦征:“你一个晕船的人,还对船感兴趣?就算沈姑娘能把船速提上去,你还能坐不成?” 秦征眉梢扬起,眼皮下垂,一脸鄙夷:“难怪你排行十七!看看你这点儿格局、这点儿出息。若是沈清棠真能把蒸汽发动机做出来,可以让船十二个时辰不畏逆风航行,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吗? 若我大乾有这等船只,岂不是能荡平海內外?若是將这蒸汽机用到別处……嘖!跟你说,你也不懂!” 季十七:“……” 更气了。 *** 南下的事再著急,拖家带口也快不了去。 趁秦征和季十七找人往船上做大锅炉期间,沈清棠开始准备路上吃的喝的。 在海上一待二十几天,最缺的还是新鲜果蔬和肉类。 为了儘量避免靠岸补给耽搁时间,沈清棠打算多准备点速食食品。 她要求在船上弄一间装满硝石冰块的舱房,墙面和地板都要被冰块包围充作冷库。 在冷库里面备些水饺、餛飩。 水饺还好,白水就能煮,餛飩需要调汤。 提前熬一罈子猪油放进冷库,还买了些虾皮放进去。 至於紫菜,北川不好买,等南下再说。 南方不缺海產品。 其实沈清棠最想带的是方便麵。 以前坐长途火车时,火车上的米饭总是夹生。 往往需要泡麵续命。 鲜香的泡麵加上滷蛋和火腿简直不要太香。 火腿好做,就是改改腊肠的配方,把肠衣换成其他的皮而已。 滷蛋也好说,做好的滷蛋可以冷藏保存,或者路上现煮茶叶蛋都可以。 最难做的是方便麵。 方便麵分油炸和非油炸。 非油炸是现代人为了健康,改油炸为烘乾。 可在古代没有那么先进的设备,只能选择油炸。 油炸方便麵不算难,难的是做方便麵配料包。 方便麵其实就是鲜麵条干炸。 沈清棠到北川城找铁匠给自己做一套压面机。 很简单的那种,一个圆柱形铁管,一端放上有不同形状孔的出面盘,另外一端用適配铁管孔径的厚铁片加一个推桿。 这样把揉好的麵团塞进圆筒里,用推桿推著铁片往前用力,把麵团从前面铁片的孔里挤出来。 要方有方,要圆有圆。要粗能粗,要细可以细。 为了方便用力可以给圆筒焊一个结实点儿的底座用来固定和借力。 方便麵还可以做成不同的味道。 和面时加入调味好的骨汤或者鸡汤,压出来的麵条就是鸡汤味或者骨汤味。 压好的鲜麵条一分为二。 一部分鲜麵条掛院中竹竿上晾乾。等干了就是掛麵,也方便带上船。 一部分鲜麵条用筷子夹成波浪的形状同时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放在锅中蒸熟,然后用热油炸至定型。 大概一百五十度炸个一分半钟。 古代没有测温工具也没有分秒计时器,只能估摸著炸。 一块块的炸好放凉的麵饼用油纸包起来,就是简易版方便麵饼。 好不好吃沈清棠不知道,最起码宜久存,撑到他们到目的地不是问题。 当然,这只是麵饼,还得做调料包。 调料包一般有三种,一种是盐、味精等粉包,一种是酱包,还有一种是蔬菜包。 有些还会带醋包、酸菜包。 蔬菜包里有的会放鸡蛋干和肉乾。 沈清棠在菜园里摘了些蔬菜回来做实验。 把小葱切碎,胡萝卜切碎,鸡肉切碎,焯水后,放在院子里的草蓆上晒乾。 接下来就可以先做酱包。 沈清棠又跑了一趟北川,买回来一大块牛肉和一些牛油回来。 牛肉大块先卤,滷好后,同样切碎焯水后晒乾。 牛油熬好后,把葱姜、蒜末、都放进去,再放些辣椒粉、豆瓣酱、盐、味精,小火炒制后,放凉等凝固。 第368章 方便麵、自热火锅 方便麵做法很明確,口味却要不停地试验。 调料的比例和份量沈清棠需要一点点尝试。 於是,在沈清棠实验期间,沈家人一日三餐顿顿方便麵。 从最初的新奇连声夸好吃,一直吃到闻见方便麵的味道就躲。 只有秦征,顿顿吃,依旧满怀热情,像是吃不够。 秦征不是只动嘴吃,还主动给沈清棠打下手,帮她和面、蒸面、炸面、滷肉……一直到分装成独立包装,全程参与。 到最后秦征甚至能挑大樑全程製作方便麵,沈清棠只需要在一旁纠正一下小细节。 秦征不能用懒惰来形容但也绝对不是个如此勤快的人。 弄得沈清棠十分好奇。 她端著一碗刨冰,靠在厨房门上,看著秦征认真的忙活,问:“方便麵真这么好吃?” 秦征摇头,“一碗麵能有多好吃?” “那你怎么天天吃都吃不够?还这么积极主动当学徒?” 秦征说是来给沈清棠帮忙,更像是偷师,配方是一点不落的学。 秦徵用漏勺把刚炸好的麵饼从油锅里捞出放在一旁沥乾,顺势高举胳膊,用挽到胳膊肘上方的袖子蹭了蹭快流到眼睛里的汗水。 这么大热天,守著一锅滚油,也是煎熬。 秦征擦净汗的胳膊往前甩,指著大山谷的方向开口:“我是为他们学的。你自幼长到如今恐怕吃的最大的苦也就是流放路上的两年。 而他们,经常打一次仗所受的苦就抵你流放一路。” “大乾跟北毛和西岐边境都是我秦家军守著,这两个敌国都是地大物不博。 一旦打仗战线会拉的特別长。 若是夏天打仗还好,最起码还有野菜野味可以吃。可事实上他们主要是秋冬天来犯。抢了粮食就走。往往追他们出去的队伍很容易就断粮草。 大冬天不敢生火,怕烟引来敌人,只能生啃冻硬的乾粮,吃雪解渴。” 秦征指了指刚炸好的面块,“你做的这方便麵確实很方便。若是每个战士隨身带两块,只需要一锅热水,所有人都能吃上热乎乎的面,还有汤有菜,有滋有味。” 沈清棠怔怔地看著秦征,手里的刨冰碗外凝了一层冰水,有些冰手,但,沈清棠却觉得很热。 热度一直从指尖传到心里。 军人,自古以来就是伟大的同义词。 是老百姓的守护神。 往日里做一点儿小事就会弄伤自己,被向春雨嘲笑“做事要工钱”的娇贵公子秦征,此刻手臂上满是被滚油溅出来烫起的水泡,他却一声没吭。 沈清棠平日里一不开心就喊这个白白净净的娇公子“小白脸”,此刻却突然觉得他异常高大。 她默默往嘴里舀了两勺刨冰,转身离开,丟下一句:“你好好加油!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方便携带的食物,再做一点儿。” 適合行军打仗带的食物都是需要久存、轻便、宜携带。 除了猪肉脯、方便麵、压缩饼乾之类的,常见的单兵乾粮还有自热米饭和自热火锅。 自热火锅略微好做一点儿。 沈清棠选择从火锅下手,因为自热米饭她做不了。 自热米饭中的米饭压根不是常见的大米,而是重组大米。 比如大米、小麦、魔芋等经过蒸製等步骤做熟后,磨成粉再加入膨化剂等製作而成,已经不是原本意义上的大米。 先不说健康不健康,就古代现有的加工条件,沈清棠根本做不出来重组大米。 自热火锅倒是可以试一试。 自热火锅食材相对容易准备,像莲藕、海带等蔬菜滷好、晾乾就可以封装。 想要久存就晒乾一点儿。 重点是自热包。 自热包的主要成分是生石灰、活性炭、硅藻土和铝粉等。 古代材料不全,只能找到一部分,也勉强能用。 沈清棠几经实验最后也算勉强成功,只是还待改善。 准备食材期间,沈清棠也不是真一心不闻窗外事。 最起码出去採买这几次,听到不少关於自己的风言风语。 总结下来就是捧杀她。 城里大街小巷都是沈清棠智斗王员外的传说。把她夸成了无所不能的奇女子。 能殴打王员外这样为祸一方的祸害,也是能日进斗金的女店主。 乍然听起来不错,但是不能细琢磨。 仔细回味这些夸奖她的话里藏著绵绵细针,含沙射影的指她靠著王员外发家,翅膀硬了才又跟王员外翻脸。 流言,往往一分真,能传成十分假。 这才几天她已经是王员外胯下宠,指不定再过几天就会把她穿成妲己转世。 说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都没人信。 沈清棠摸不清县令这样做的意图,直觉县令是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活靶子。 是吸引谁的靶子呢? 沈清棠不清楚。 但是沈家人包括沈清棠自己都清楚,此时她躲出去是最好的。 民不与官斗。 现在的她斗不过一地父母官,只能避其锋芒。 她人都不在北川,县令的布局就成空。 最多城里的铺子关门休息而已。 等她再回来,想必已经尘埃落定。 在沈家人的催促下,沈清棠只得暂时搁置手中还待“研发”的各种速食品,匆匆离开北川。 匆匆只是对沈清棠而言。 向春雨他们早就准备妥当。 並不是所有人都跟著出谷。 一起南下的人並不多。 除了沈清棠母子女三人和病號季宴时之外,就向春雨、秦征,季十七以及两个沈清棠没见过的青年。 孙五爷没跟。 他主医不懂蛊,说去了帮不上什么忙。 沈清棠本以为秦征会留在谷內主持大局,没想到他会跟著。 秦征闻言嗤笑指著钱越和赵煜等人,“你是笑话我还是看不起他们呢?別看他们种地不太行,单拿出来,每个都是能镇守一方的將领。守个山谷算什么?” 向春雨凑过来,拆秦征的台,“其实他晕船根本不想去,主要怕被收拾,跟咱们出去躲难。” “躲难?”沈清棠不解。 向春雨点头,幸灾乐祸地十分明显,最终却没给沈清棠解惑。 沈清棠好奇心没那么重,向春雨不说,她便不再问。 收拾妥当,一行人决定明日出发。 沈清棠面上不显,心里多少有些打鼓。 不知道县令会不会拦下她? 第369章 季宴时的情况变严重了 三六九朝外走,二五八要回家。 这是一句民间谚语。 说的是如果要出远门得选择农历带三、六、九的日子,从远方回来就选带二、五、八的日子。 其实就是个图个吉利和心理上的安慰。 李素问头一次跟沈清棠分开,百般担忧和不舍,执意选了个良辰吉时:六月初六。 一大早,两辆马车从山谷出发往东南方向行使。 直到出了北川县城,沈清棠才鬆了一口气。 纵使她嫁了人,离开沈家户籍出远门也需要跟县衙报备。 一旦报备就容易被县令拦下。 当然,向春雨给她准备了假身份,想要离开也不是不行。 只是如今沈清棠是北川名人,消失过久怕是会引起怀疑,最好走官方程序。 於是,沈清棠选择了堵一把。 在申请文书上,她没写沈清棠而是写的季宴时之妻沈氏。 当然,季宴时跟沈清棠形影不离,很多人也认识季宴时。 沈清棠赌的是这封文书到不了县令书案上。 县令主管一地政事,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就像户籍有专人管理一样,她赌自己外出申请的文书同样有专人审理。 沈清棠赌对了。 秦征拿著文书去,塞给了办事的小吏二两银子,就拿著盖好章的出关文书回来了。 而县令应当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身为流放犯的沈清棠还能离开北川。 等他反应过来,木已成舟。 沈清棠早已驾船远去。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別说驾船离去,还没见到船,沈清棠就已经反悔地想回北川拎著砍刀跟县令对线。 古代车马真的真的太!慢!了! 没有平直的泊油路不说还儘是坑洼不平的土路和山路,时速二十公里就能顛的人五臟六腑全部移位。 最气人的是受罪的只沈清棠一个。 因为其余人都会骑马! 季宴时也会。 车马才到顛簸的路上,他就纵身从季十七他们手里抢过来一匹马。 別说,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季宴时一样很帅! 手里再拿把剑更像书中的英雄侠客,风.流倜儻、英姿颯爽。 可惜他前头抱著,背上背著果果,奶爸的形象让美感大打折扣。 就连向春雨也会骑马。 不过她年纪到底大了,骑一会儿马就得上车来休息一会儿。 向春雨不会承认自己老,只说到马车上来陪沈清棠。 季十七和另外一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分別赶著两辆马车。 一辆是沈清棠坐的这辆豪华马车,后头还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装著他们所有人的行李和吃食。 季十七说沉默寡言的汉子叫季十六。 一直在马上离季宴时不远的青年叫季十。 季十长著一张娃娃脸,逢人就笑,话多且密,但是很討喜。 大家都很喜欢他,除了季宴时。 季宴时嫌他吵,几次將他扔出去。 灰头土脸的季十委屈巴巴跑来找沈清棠告状,“夫人,你管管你夫君!我好歹算是他的贴身护卫,他动輒就扔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沈清棠:“……” 同情地对季十道:“首先,我这夫人是假的,说话並不好使。其次,他也扔我。” 季十:“……” 只能憋屈地回到季宴时身边,不远不近的跟著,努力憋著不说话。 沈清棠多少有些好奇,问赶车的季十七,“为什么不让季十六去跟著季宴时?他这不爱说话的性子更適合一些?” 季十七从马车壁旁往后探头看了眼,又看了看前头不情不愿的季十,幸灾乐祸道:“他们抽籤来的。” 言下之意,季十自己手气不好,怪不得旁人。 沈清棠:“……” 惊了,“你们这些护卫都这么隨意的吗?保护领导还能抽籤决定?另外,身为贴身护卫你们竟然都不想保季宴时?” 太大逆不道了吧? 季十七喊冤:“我没有,是他们抽籤的。也不是不想保护,主要……” 季十七下巴微抬,示意季宴时的方向,“他太强大,一般不需要我们。” 没说出口的是,不止是不需要,他们还有点多余。 以至於隨身保护王爷时总显得他们太弱。 一般只有季影才能跟上王爷,可惜,季影去了京城。 其余人,谁来结局都一样,才最终决定抽籤。 向春雨又累了,从马上下来,回到马车上,隨口问了句:“聊什么呢?” “聊他们这些护卫不愿意保护季宴时的事。”沈清棠坦诚。 向春雨一屁.股坐在马车门前,背靠在车门上,拿起水囊灌了一通水才开口:“一个个小青年,每次都干这么没出息的事。” 抹了把嘴,向春雨催促季十七,“还得再快一点儿。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沈清棠一听也跟著坐到车门口,把门帘捲起来,探头插话:“什么意思?季宴时的情况变严重了?” 向春雨点头,“算是吧!” 犹豫了下,跟沈清棠坦诚,“如你之前所料,他时不时会清醒一会儿。可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清醒过。就算有清醒,时间也太短,最起码短到他无法找我。” 沈清棠皱眉:“这样下去会什么后果?” “大概……”向春雨望著季宴时的方向,“他会永远这样都清醒不过来吧?” 沈清棠:“……” 明明很悲伤的话,从向春雨嘴里说出来似乎带著一丝期待? 大概沈清棠质疑的目光太明显,向春雨笑了笑,问沈清棠:“难道你不觉得他这样会更开心一些吗?” 沈清棠摇头:“我不知道恢復神智的他是什么样子。” 向春雨轻嘆:“那时的季宴时大概是个会让你心疼的人。” 沈清棠:“???” 向春雨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季十七也不是话多的人。 沈清棠没再追问,目光移向前头马上的季宴时。 他面无表情,近乎无悲无喜。 所有的喜怒哀乐似乎只与他背上、怀里的婴儿有关。 第370章 季宴时之笑 沈清棠舟车劳顿吃不消,两个小傢伙倒开心的很。 饿了回马车上吃,困了回马车上睡,热了在马车上凉快。 清晨、傍晚则跟著季宴时在马背上肆意奔跑。 沈清棠还担心他们会受不了路途辛苦生病。 结果两个小傢伙身体倒是锻链的越来越结实。 在顛簸的马车上,第一个学会了坐。 一个普通的下午。 马车照样顛簸。 刚刚適应在马车上睡觉的和果果同时被顛醒。 同样被顛醒的还有沈清棠。 季十七他们耳朵都灵,大概听见马车里的动静,道歉:“棠姑娘是不是顛的你们了?抱歉,这一段路不太好走。” “没事。”沈清棠也习以为常。 横竖就这条件,抱怨有什么用。 她撩起马车壁上的帘子往外看。 马车走在一段田间小路上。 前不久应当刚下过雨且泥泞时不断地有人、车过去,便在本就不平整的小路上留下了更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车辙。 等天晴后,这些车辙乾涸后,便成了高洼不平的路面。 因此才格外顛簸。 察觉自己衣服上有轻轻的拉扯感,沈清棠回头垂眸。 拽著她的衣服朝她露著两颗小牙咿咿呀呀。 儘管听不懂,沈清棠还是能猜出她的意思,她想找季宴时。 这会儿太阳正毒,怎么可能让她到马背上去?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沈清棠故作看不懂,逗她:“呀?我们想娘亲了吗?来,娘亲抱一下?” 沈清棠弯腰伸手去抱。 不愿意,往后缩。 又是一个顛簸,沈清棠因为惯性向前栽去,她怕压著孩子,忙伸出一只手抵在对面固定在马车壁的凳子上,另外一只手护在脑后。 摔倒大概无法避免,但是儘量不让小脑袋著地。 儘管地板上铺了很厚的垫子。 也因为惯性后撤,脑袋却被沈清棠扣著,没能仰面倒下,改为一屁.股坐在了垫子上。 直到沈清棠鬆开手,也还维持著坐姿。 之前在谷中时,纵使在不会晃荡的床上,也坐不了这么稳,得需要人扶著。 “呀?”沈清棠一脸惊喜,“我们小会坐了?” 大概只有当过母亲的才懂这一刻的欣慰。 孩子第一次抬头,第一次会翻身,第一次长牙,第一次坐起来。 对一个母亲来说,都是值得纪念的大事、喜事。 小看见沈清棠笑,也跟著傻乐,一边乐一边拍手。 果果静静地躺在毯子上,看看再看看沈清棠,自顾自翘起小脚塞进嘴里啃。 沈清棠:“……” 大概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觉得果果还是个小宝宝。 她把抱起来往前挪了挪,让她背靠长凳下方的木箱,以防向后跌倒,又弯腰扶起果果,让他也坐起来。 果果不知道是懒还是平日里挑食身体素质没好,总归坐得摇摇晃晃,坚持不了多久就会侧歪。 对沈清棠来说,手心手背同样是肉,坐不稳的果果一样值得鼓励,“我们果果也很棒!比之前也进步了不少呢!” 这时侧方的门帘被掀开,露出季宴时蛊惑人心的脸。 沈清棠指著和果果跟他分享:“季宴时,你看,能独自坐著了!果果也可以坚持一会儿了!” 季宴时看看、再看看果果,倏地笑了。 直面季宴时的沈清棠怔住。 这一刻时间仿若静止。 她脑子一片空白,除了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听不见任何声音。 看不见其他,眼里只剩下季宴时勾起的唇角。 总说美人如画。 而此刻,美人如画有了真实感。 总说高岭之,此时,沈清棠觉得阳光下的皑皑白雪更美。 一个甚少有表情的美男,突然笑了起来。 笑乱了她的心跳,笑红了她的脸。 直到哭喊,沈清棠才回神。 她刚走神,鬆开了扶果果的手,果果一歪砸在身上,把撞歪,侧倒在垫子上。 疼,大约是不疼,只是嚇了一跳。 沈清棠伸手去扶,季宴时已经快她一步,从窗口伸手进来捞进从窗口里抱走。 沈清棠:“……” 得亏还小,再大点这窗口也出不去。 她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嘴里喃喃念叨:“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 直到第五日,才到了海边儿。 沈清棠远远就看见岸边停著一艘大船。 岸边船不少,只这一艘最吸引人。 跟她从秦征手里抢来的马车有一脉相承的土豪感。 沈清棠问季十七:“那艘大船就是我们出海要乘的船?” 季十七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沈清棠:“……” “我不但知道这船是我们要乘的船,还知道这船跟那辆马车出自同一人之手。或许不是造车造船之人,但一定是设计车和船的人。” 季十七更惊讶了:“你连这都知道?” 沈清棠笑而不语。 一般来说富贵人家分为两种。 一种是世家权贵,几代人的底蕴和教养,品味往往很高雅,日常所用皆为舒適、低调奢华之物,只一眼就能断定是昂贵之物,但是让人很难一眼猜出价格。 另外一种是暴发户,猛然发家,品味跟不上身家,日常所有竭尽奢华,透著铜臭十足的土气。 家里会金碧辉煌,衣食住行处处非金即银,让人一看就知道有钱!很有钱!只有钱! 而秦征的马车和这艘停靠在岸边的大船诡异地融合了这两种风格。 既有品味又十分土豪。 很矛盾又和谐。 个人风格十分突出。 季十七又追问了沈清棠几遍,沈清棠只回了一句“秘密”就往大船走去。 大船长过百米,宽约五十米。 大乾习惯用丈作为计量单位,用他们的话说此船长约五十丈,宽约二十丈。 沈清棠估摸著排水量得过万吨。 以这个时代的造船技术来说,这应该就是造船术的顶峰了。 大船出行往往需要藉助风力航行。 越大的船桅杆越高。 这艘船的桅杆比沈清棠在现代上学时学校里的旗杆还高。 如此大的一艘船,船工自然不能少。 沈清棠上船的路上,看见过几个干活的船工。 一个个下盘扎实,身材壮硕,大都是练家子。 心里再次浮起疑惑:季宴时到底是什么人? 第371章 蒸汽船 秦家军歷来驻守边关,防的是北蛮子和西边的游牧族,往日並不会跟水兵打交道。 所以,若他真是秦小將军要大船做何用? 船真的很大,不算船舱都有三层。 船舱里也十分奢华。 季十七领著沈清棠参观了一圈。 重点是看冷库和锅炉房是否如沈清棠所愿。 冷库还好,硝石製冰的技术已经很成熟。 冷库里也装满了各种冷冻速食、方便食品。 当然,冷库里的东西不是从北川运过来的。 他们这里既然有船就肯定有人,只需要飞鸽传信把配方传过来,让这边的人照著做好放进冷库就行。 沈清棠大致检查了一番。 肉、蛋、奶都按照她的需求备好,水饺、餛飩等一样不少。 她平日烘焙用的东西也都准备的很齐全。 就连她没嘱咐的海鲜也备了一些。 只是…… 沈清棠皱眉问季十七:“蔬菜怎么备的这么少?” 仓库里这些蔬菜如果供船上人吃的话,连一周都支撑不了。 季十七看向隨行的一个青年。 青年朝沈清棠拱手,“夫人,我们试过,其他食物在冷藏存个把月没事,但是蔬菜不行。最多能维持三五天的新鲜。故而只在船上备了三五天的蔬菜。” 不新鲜的蔬菜他家王爷不吃。 沈清棠抿唇。 季十七道:“没事,若是需要新鲜蔬菜,到时我们靠岸採买就是。” 沈清棠摇头,手指了指上方,“这么大的船只,启停都会麻烦,靠岸更麻烦,需要足够大的船港或者码头。 况且这船本身就扎眼,若是再靠岸,你不怕季宴时的行踪被人查到?” 北川是边陲小县,苦寒之地,人跡罕至,隱藏踪跡相对容易。 其他地方可不好说。 三五天之后怕是恰好到江南之地。 江南繁华,歷来是官员喜欢任职的地方。 富庶,油水大,环境好,宜居宜发財。 最重要的是,寧王痴傻,封地可能管理不善,藏匿人没问题。 江南官场俱是人精,乍然出现一繁华的大船,怕是会惹人注目。 “还有。向姐说,季宴时的情况不能再耽搁,多停一天他就多一天变傻子的风险。” 季十七:“……” 青年大概是船主,最起码是对这艘船以及周边地区很熟。闻言当即道:“若是夫人有法子能久存蔬菜,这会儿可以在附近再採买些蔬菜。 船傍晚才走,还有两个时辰。” 沈清棠二话不说,转身下船。 新鲜蔬菜久存她做不到,但是二次加工她做的到。 比如新鲜的豆角焯水后,放在冷冻上,吃的时候拿出来化一下。 照样翠绿。 当然,味道跟鲜豆角比肯定是打点儿折扣。 还有种办法,连带菜根一块买回来。 在船上要求不能太高。 她和秦征去的,把季宴时留在船上。 想让季宴时不跟著她,就得把两个孩子也留给他带。 沈清棠见秦征下船后如蒙大赦的长舒一口气,狐疑地看他,“秦征,你真晕船?” 秦征一僵,隨即仰起脖子,吹了吹额前一綹碎发,反驳:“怎么可能?小爷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岂会晕船?”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沈清棠也不跟他犟,转身往热闹的岸边走去。 反正,一会儿开船,嘴再犟也得现原形。 这里的蔬菜比內陆贵,但是跟北川差不多。 沈清棠先买了几个木箱,又到菜园里找菜农买菜,连根带土一起要。 除此之外还买了些水果带上船。 有些水果能存的时间久一点儿,有些不能久存可以做果汁或者罐头。 总之一路上,维生素得补起来。 再回船上时,离出发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沈清棠匆匆赶往锅炉房做最后的检查。 锅炉很大很大。 原本三间舱房被拆成了一间只为放锅炉。 青年跟在一旁朝沈清棠介绍,“这燃烧炉我们已经按夫人信上所说,儘可能做到密封,不让水蒸气外泄,燃烧炉下方也按夫人指示装了炉排。” 锅炉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燃烧炉,顾名思义烧水用的,相当於镶嵌式的灶台。 炉排平时就像灶台里接灰层的,跟船底相通。 在海上航行时,只要打开底仓,轻轻一拉炉排的控制绳,炉排打开,煤灰自会撒入海中。 既可以给大船减轻负担又不怕煤灰填满无法及时清理影响燃烧效果。 沈清棠点头,目露讚赏:“很不错。” 比她想像的还好。 炉子外壳是厚厚的铁皮。 古代没有钢板,只有铁。 青年说:“夫人特意强调过需要最好最厚实最不怕烧的铁,所以我们找到了仅次於玄铁的黑铁。这种铁采自海底,不怕烧,导热性却好,绝对能达到夫人的要求。” 他指著燃烧炉外面包著的铁桶接著介绍:“燃烧炉外头装的是水,也如姑娘所说在燃烧炉上安装了砖砌拱门。” 砖砌拱门由循环器和砖排构成。 循环器就是装水的容器上伸几根管子进入燃烧炉。 这几根像触手一样的管子,增加了热交换的面积,让水更快变成水蒸气。 而在触手上安装的砖砌拱门,还能引导烟气出去。 沈清棠听著连连点头,真心比她想像的好很多。 青年引著沈清棠等人继续往前走,“再往前是排气管,同样按照夫人所说,在排放口增加了换气装置,这样排出废气的同时还能补足新的空气。” 沈清棠朝青年竖起拇指,“你们真的厉害!难为你们了。” 蒸汽装置对大乾的土著来说,不亚於外太空的玩意对现代人而言的意义。 明明不懂,却还得做到。 沈清棠猜青年对换气装置压根一知半解,只是努力做到她说的而已。 青年摇头,朝沈清棠拱手,“我余家时代造船,自以为造船术已经登峰造极。 坦白说,看见夫人的信之前,我以为我余家的船航速已经是所有海船中最快的。 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用蒸汽做动力……实在闻所未闻,嘆为观止。 是余某之前坐井观天了!” 沈清棠谦虚地摆手:“我也是偶然间在一本洋人著的书上所见,一知半解,可经不起你如此夸奖。” 第372章 日行千里 蒸汽是工业革命的开始,改变的是一个时代。 再说蒸汽机出现,最先应用的本也不是造船领域。 秦征胳膊搭在青年肩膀上给沈清棠介绍,“你常年在內陆生活大概不知道余家。大乾一半以上的船都出自余家。 这位是余家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叫余青和。 这么说吧!你要的这个什么蒸汽机,除了他之外就没人能做出来。” “秦兄过奖。”余青和摆摆手虚心跟沈清棠求教:“请问夫人,那书可还存有?能否借我一瞧?” 沈清棠摊手:“抱歉!我家財產被抄没了。也包括那本书。” 余青和:“……” 错愕地站在原地,似是反应不过来。 跟在一旁听著打呵欠的秦征笑话沈清棠:“你看你把人家嚇的!正常人被抄家流放,都藏著掖著生怕人知道。你倒好,张口就来,弄得人家倒是不知所措。 你平时怎么说来著?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余青和:“……” 好特立独行的夫人。 他叫夫人,倒是不知道沈清棠和季宴时的关係,只是单纯看她带著孩子才叫一声夫人。 沈清棠没好气地朝秦征翻白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秦征“哈哈哈”笑个不停,笑得抱著肚子,说不出话。 余青和憋了半晌,朝沈清棠拱手,“夫人,抱歉!” 他本想再加一句“我不是故意惹您回忆伤心事的。”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说出来也实属多余。 沈清棠並没有半分伤心的意思,对抄家流放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秦公子如此嘲笑沈夫人,她也不著恼,显然没把这事当事。 沈清棠摆摆手,主动转移话题,指著上方一个螺旋装置,“那是蒸汽烘乾机?” 青年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对。有这陀螺状的玩意就能如夫人所说,把水滴从蒸汽中甩出,这样乾燥后的蒸汽进入过热器中,就成了夫人所说的高温高压蒸汽。” “太好了!”沈清棠由衷开心:“没想到你们连蒸汽烘乾机都做了出来!你们太厉害了!这种过热蒸汽力量更大。 咱们在海上航行,若是碰到逆风,有这种过热蒸汽,力量才会更大,才能逆风而行!” 高温蒸汽进入气缸后,推动活塞前后运动,给大船足够的动力。 沈清棠手在锅炉上轻轻拍了拍,“是骡子是马,是时候牵出来遛遛了。” *** 傍晚,沈清棠才知道为什么余青和选择这个时段启航。 因为傍晚,风止。 他们一路南下,怕是逆风为主。 好在夏日,微风居多,就算海上风也不会太大。 启航时,余青和亲自到锅炉房盯著。 沈清棠不放心也跟著下去。 纵使如余青和说,在沈清棠他们来之前已经反覆实验过,確实能行船。 沈清棠也还是想亲眼见证一下。 大乾的蒸汽时代,將由她开启。 一铲铲的煤炭填入燃烧炉內。 汹汹燃烧的火焰烧的锅炉中的开水鸣叫。 余青和一声令下,大船慢慢启动,速度由慢到快。 余青和快速跑到隔壁驾驶舱里看了看,回来比沈清棠还兴奋:“成了!速度提上去了。” 大船行进速度越来越快。 不多时就超过了时下最快的航速。 余青和说,顺风顺水时,这样的大船航速在每个时辰能到一百六十里。 他在沈清棠等人来之前,用蒸汽发动机测试过,顺风时最高航速每个时辰能到二百里。 “以前只知道马能日行千里,没想到有一天我们的船也能日行千里!” 当然,顺风顺水的时候有,但是不多。 在夏日,无风都算好,更多的时候是逆风。 每个时辰最多到一百五十里,若是风大,也就每个时辰一百二十里。 即使这样,也比之前靠风帆行船快上许多。 沈清棠被兴奋的余青和叭叭的头疼,找了个藉口从底舱上了甲板。 恰好看见秦征扒著栏杆呕吐不止。 脸色惨白,更坐实了他“小白脸”的形象。 轮到沈清棠幸灾乐祸,笑话秦征:“秦公子这是怎么了?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怎么才出发就吐成这样?难道方才喝酒了?” 秦征都快吐出苦胆,哪还有力气跟沈清棠斗嘴,虚脱滑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把著栏杆,有气无力道:“小爷我就应该选择骑马!” 事实上,出发前大家商量好兵分两路。 秦征带几个人走陆路,沈清棠等人走水路。 他美其名曰,季宴时有敌人,由他走陆路拋出烟雾弹迷惑敌人。 临近出发,收到余青和的信,说蒸汽发动机已经做好,大船可以使用。 秦征百般纠结后,最终因为好奇心过於旺盛,脱离陆路队伍,转而来乘大船。 沈清棠著实没想到秦征会晕船这么严重,严重到她都不好意思再笑话他。 还好心把向春雨叫了过来。 在沈清棠的认知里,一般大夫都有治晕车晕船的办法。 可惜,向春雨不是一般的大夫,她是毒医。 当然,她的办法可能比一般大夫开的晕船方子更有效一些。 向春雨直接一扬手把秦征毒晕了。 人都昏迷不醒了,自然也无惧晕船。 看著被季十七和季十六抬回舱房的秦征,沈清棠无语半晌朝向春雨竖起拇指,“还得是向姐你!” 让沈清棠欣慰的是,小和小果果体质都很不错,两个小傢伙都不晕船。 接下来几天,风和日丽,船一路南下可以称的上顺风顺水。 在海上的日子其实特別无聊。 每天睁开眼就是茫茫海面。 初见时惊艷,天天见就是厌烦了。 沈清棠无聊先是领著眾人打牌,玩腻了就开始研究吃食。 新鲜的蔬菜马上要断供了。 如余青和所说,夏日,纵使不停换冰的冷库里,蔬菜也会蔫。 沈清棠在上船第二日,用开水焯过一部分蔬菜,延长其保质期。 好不好吃在其次,路上得补维生素。 她买的盆养蔬菜也蔫了,大约伤了根茎,也可能因为水质不一样,一盆里最多能存活一半。 第373章 我好像看见我太奶了 这一半新鲜蔬菜成了季宴时专供。 沈清棠这才知道季宴时吃蔬菜也挑剔。 不新鲜的不吃。 他不开心大家都倒霉,只能让著他。 沈清棠见菠菜快要腐烂,从中把比较好的菠菜挑了出来。 一大早做了菠菜饼和凉拌菠菜。 秦征白著脸到充当餐厅的厨房看见这么素的早餐,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朝沈清棠控诉:“小爷我都快吐的走不动路了,大清早你让我吃这个?最起码也得给我切盘滷牛肉吧?” “就因为你晕船才要吃清淡点儿,还得吃八分饱。”沈清棠把捣好加了醋的蒜泥和剥了壳的白煮蛋推到秦征面前,“虽然味道刺鼻,但是相信我,吃了不会晕船。” “真的假的?”秦征半信半疑,他以前从不吃这葱蒜这种可以用“臭烘烘”来形容的食物。 沈清棠含笑不语,目光坚定。 鬼知道行不行。 她誆他的。 就算没用,大不了再让向春雨药倒他。 秦征是捏著鼻子吃完早饭的。 期间碰见来餐厅觅食的季宴时。 季宴时嫌秦征臭,反手把他扔进了海里。 重物落海的声音,惊呆了所有人。 包括季宴时。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落海秦征,目露困惑。 沈清棠知道他困惑什么。 秦征武力值不低,季宴时扔秦征一般不能遂愿。 他大概不解为什么今日秦征一扔就下海。 可怜的秦征,隔夜饭早就吐光,早上走路都打摆子,这会儿哪有反抗之力? 继大蒜之后,又喝了海水。 秦征被从海中捞出来时,血槽都差点空了,一命呜呼。 被人按压胸腔,吐出腹中海水时,秦征闭著眼喊:“我好像看见我太奶了。” 不知道是他本身体质不错,还是沈清棠忽悠他吃的大蒜起了作用。 秦征病懨懨地躺了三天之后,奇蹟般的好了起来。 不止是落海染上的风寒好了,连同晕船一起好了。 开心的秦征恨不得给沈清棠磕两个。 连带看季宴时都顺眼了不少,觉得喝那一肚子海水对治好自己的晕船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季宴时一如往常没什么反应,但是沈清棠是个正常人,她会心虚。 心虚之余便对秦征略略好了些。 最起码不继续让他当试菜的冤大头。 沈清棠也渐渐找到了乘坐豪华游轮出海度假的快乐。 每日睡到自然醒后,照例是餵两小只。 和果果的夜奶被沈清棠给断了。 古代刷牙条件实在有限,她怕夜奶吃多了伤两个孩子的牙齿。 反正她现在的奶水已经完全不能餵饱两个小傢伙,他们渐渐已经以辅食为主,母乳为辅。 沈清棠怕路途遥远两个小傢伙会水土不服,还特意往马车上装了一大桶谷中的溪水以及谷中的泥土。 这一桶水也跟著他们上了船。 日常泡奶粉,会用溪水煮开泡。 不过路途实在遥远,一桶水也撑不到返程,最近沈清棠已经慢慢在溪水中加入船上自带的淡水。 吃的米粉、各种果蔬粉、肉泥、核桃油等都是沈清棠自己做好带来的。 还有肉鬆。 肉鬆是猪肉做的,选用里脊肉,顺著肉的纹理切成丝。 有筋膜的地方全部去掉,以免打不出肉鬆。 切好的肉丝焯水去浮沫,再放入去腥味的白酒和葱姜。 沈清棠还额外放了两片香片,这样煮出来的肉丝会更香一些。 断生的肉丝煮好出锅后,还需要再撕得细一些。 找一个深一点儿的容器把肉丝以及酱油、等调料一起放进去,搅拌。 搅拌难度高於打发奶油。 连季宴时都不喜欢干这个活。 这一步要是在现代那都是破壁机完成的。 因此,一直想做肉鬆的沈清棠迟迟没有做。 直到为了此次出行做出了蒸汽发动机。 沈清棠在传信给余青和之前,自己在谷中做了一个小小的蒸汽发动机,用来代替人力搅打肉鬆。 经过几次失败后,终於做成了蒸汽机版打蛋器。 然后用蒸汽版打蛋器搅打出了肉鬆。 肉鬆不是一次成形。 搅打一会儿还得进烤箱烘烤一会儿。 反覆几次,就会得到肉鬆。 想要湿一点儿的就少烤一次,想要酥一点儿的就多烤一会儿。 肉鬆不是给和果果准备的,是给季宴时的。 这丫挑食,不好伺候。 沈清棠怕路上出什么意外,肉食会供应不上,特意准备了些肉鬆备用。 谁知道路途遥远会遇到什么? 比如冷库不靠谱,储存的冷鲜肉变质。 或者初次上路的蒸汽发动机半路出问题,一行人都可能一两个月飘在海上。 以季宴时目前的心智,他不会关心自己在何时何地只会关心什么时候给他那两块肉。 他吃不到肉,谁也別想好过。 *** 早晨哺乳完和果果,把他们扔给季宴时,沈清棠就可以当个甩手掌柜,享受海上度假。 船上有生牛乳,有麵粉,有水果,隨便做两样甜品配上咸奶茶,往甲板上一躺,看著碧海蓝天,好不愜意。 向春雨和秦征像左右护法一样躺在沈清棠两侧的躺椅上,学著她的样子,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赏景。 秦征还好,和沈清棠一样刚刚找到在海上航行的乐趣,十分陶醉。 向春雨去的地方多,对碧海蓝天兴趣不大,扭头看看在二楼带孩子的季宴时,再看看悠閒到像未出阁的姑娘一样的沈清棠,第n次问她:“你確定那俩孩子跟季宴时没什么关係?” 沈清棠:“……” 已读不回。 向春雨反而更来劲,侧过身对著沈清棠,胳膊支在躺椅上,手掌抵著下巴,上半身悬空,“我说,你就没觉得小果果越长越像季宴时了吗?” “有吗?”沈清棠仰起头,试图从头顶上方去看季宴时和果果,但是这视角看的吃力、距离也远根本不看清,还累脖子,隨即放弃,没什么诚意地敷衍道:“大概因为他带孩子时间更多些,孩子看著他长的。” 向春雨:“……” 没好气道:“要按你这么说,天底下就没有丑孩子了。当父母的在床头掛一幅美人图,岂不是各个都是美人?” 第374章 我的孩子必得肖母 “那能一样吗?”沈清棠反驳,“虽说图上是美人,可图上的美人又不会带孩子。別忘了和果果是季宴时和我一点点带到如今的,我俩都这么好看,孩子能丑吗?” 向春雨:“……” 好有道理的样子? 另外一边的秦徵实在听不下去,拆台沈清棠,幽幽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孩子应该长得像爹或者娘,没听说谁带像谁的。 指不定季宴时就是孩子的爹呢!” 沈清棠点头,深以为然,“谁说不是?目前按大乾律法算,他確实是孩子的爹。” 秦征:“……” 没好气道:“怎么说都是你对!你的孩子你说的算。” 於是关於孩子父亲的话题就此结束。 反倒是沈清棠皱起眉,好心情坏了大半。 据说流放路上押送他们的官差大都长得不怎么样。 若是孩子长相真隨爹可怎么办? 沈清棠头一次对孩子的爹有了兴趣或者说顾虑。 他会不会很丑? 他会不会很笨? 他没有遗传病吧? 万一有遗传病怎么办? …… 越想越怕的沈清棠,倏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昏昏欲睡的向春雨和秦征嚇了一跳,齐齐睁开眼看向沈清棠。 秦征打著哈欠问:“怎么了?” 沈清棠一脸坚定地点头,鏗鏘有力道:“我的孩子必得肖母!” 向春雨:“……” 秦征:“……” 两个人对视一眼。 秦征咕噥了一句“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又重新躺下。 向春雨同情地拍了拍沈清棠的肩膀,“我大概能明白你担忧什么。只是你现在才担忧是不是晚了点儿?” 孩子都这么大了,才开始考虑这些?! *** 原本二十天左右的海上行程,因为蒸汽发动机的加入,提前了一半还多。 不过七八天就到了目的地。 上岸的目的地,不是南疆。 船是晚上靠的岸,人是第二日下的船。 沈清棠从船上下来,站在岸上举目四望,问季十七:“我是被第二次流放了吗?” 这地方荒凉的可以。 季十七:“……” “这是安和岛,虽有些偏僻,但胜在安全。况且,从这里上岸到南疆最近也最快。” 沈清棠点点头,“不用解释这么多,反正我就是后悔也回不去北川了。” 以前总觉得流放地很苦,没想到出来一趟竟然有些想家。 大抵因为亲人朋友都在那座边陲小城。 季十七:“……” 默了会儿,还是补了一句:“其实安和岛上没这么差,只是岸边有点荒凉。” 安和岛叫岛却並不是真的岛,三面环水一面跟內陆接壤,也是沈清棠一行人想去南疆的必经之路。 城里如季十七所说,比较热闹。 最起码比北川繁华许多。 沈清棠不知道按照现代地图划分安和岛应该是哪里,但是路过看这里风土人情、饮食习惯应当在很南方。 说不得就是古时另外一个流放地:岭南。 是不是岭南,安和岛都不是夏日好去处,实在太热。 好在並未在安和岛多停留,一行人上岸后简单吃了早餐后,略一补给,就换了马车一路向南疆行进。 马车和马都是跟著船过来的。 秦征骑在马上望著海的方向感慨:“人啊!还是得接地气。” 向春雨不客气地讥讽道:“晕船就说晕船,还接地气。” 秦征:“……” 愤愤:“我不晕船了!” 只是对坐船喜欢不起来。 他更喜欢在马背上驰骋。 可惜,很快秦征也不喜欢驰骋了。 压根就驰骋不起来……路不好走。 坐车的沈清棠更是遭罪,坑坑洼洼顛簸的人都要灵魂出窍。 就在沈清棠觉得自己灵魂要被顛回现代时,终於到了所谓的南疆。 荒凉! 很荒凉! 十分荒凉! 跟北川有一拼。 好在再荒凉的地方也有城镇,有城镇的地方总会繁华一些。 一行人没有住客栈而是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落脚。 沈清棠猜租院子是为了安全。 从安和岛到南疆用了五天,这五天他们没在店里吃过一顿饭也没住过一次客栈。 饿了就地吃,困了就地睡。 沈清棠和向春雨带著孩子睡在车里,其余人搭个简易帐篷就地而眠。 条件说艰苦也艰苦,说不苦除了路上顛簸之外倒也没多苦。 毕竟季宴时可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每日肉肯定不会断。 纵使不下馆子,也是季十七等人轮流去买饭菜回来。 还得是好酒好菜好肉。 沈清棠知道他们这样是为了遮掩行踪,从未喊过一声苦。 到最后,季十七他们、秦征和向春雨看她的目光感动又敬佩,让沈清棠觉得他们都想给她磕一个。 他们越这样沈清棠越不敢喊苦。 没办法,人被架太高了容易下不来。 再者,她也不希望季宴时永远这样。 她能为季宴时做的不多。 *** 院子不小,屋舍也多,住他们一行人绰绰有余。 沈清棠猜空余屋舍是留给走陆路那一队人的。 因为船上用了蒸汽发动机,比另外一队人快了些时日。 在小镇上落脚后,向春雨、季十七和季十六就像消失了一样,一连三天没看见人。 小院里除了沈清棠和季宴时带著和果果之外就剩秦征还有一个季十。 本该贴身保护季宴时的季十沦为了打杂的小廝,採买衣食住行用所需物资。 其他人都好说,龟毛季宴时最难伺候,吃穿住都要讲究,一不如意就发脾气。 季十,首当其衝,是最倒霉那个。 在小院这几天让沈清棠一时间有些梦回跟季宴时初相识时。 那时候刚被迫捡回季宴时,摸不上他的脾性,一家四口整天被他扔来扔去。 一直到后来互相磨合后,季宴时才渐渐不再扔人。 当然,季宴时对沈家人和对季十还是有区別的。 大概季宴时知道沈家人都手无缚鸡之力,出手也只是把他们丟到院子里,基本不会受伤。 季十和秦征待遇没沈家人好,季宴时是真动武。 秦征略好一些,他敢还手,不会乖乖等著被扔,打不过季宴时他还会跑,基本也不会受伤。 第375章 奇葩族老 季十就惨的多,他是一点儿都不敢还手,被打也只能忍著,没两天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 好在季十的苦也没受多久,在第三天傍晚,向春雨、季十六和季十七三个人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沈清棠目瞪口呆,不可以思议地问向春雨:“向姐,你们是出去行討了吗?” 一个个衣服破的跟乞丐似的,头髮乱七八糟的,脸上脏兮兮的。 季十六和季十七两个人还鬍子拉碴。 三天不见,他们跟难民有一拼。 向春雨猛灌一碗水,摆摆手,“我先去睡一觉,人老了,跟你们小年轻比不了。有事明日再说。” 沈清棠:“……” 她转头跟季十七求证:“向姐是不是头一次说自己老?” 季十七:“……” 他可不敢附和。 这会儿向春雨顾不上计较,不代表她休息好以后不翻旧帐。 只委婉道:“向姐只是太累了。” 沈清棠点头:“季宴时的病……能治了?” 季十七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三日我们四处打探,终於有了眉目。 南疆某族前族长现族老能解他所中之蛊。 但是这位族老久居深山不肯下山,且脾气古怪异常难求。” “嗯。”沈清棠点点头不算意外,“有本事的人大都有脾气。” 无论古今,像这种隱居深山的高手总得有点怪癖。 最起码小说电视剧上是这么演的。 那位族老到底有多大本事以及有多难缠,明日就可以揭晓答案。 *** 翌日一大早,沈清棠才起床就看见季十七他们左一个包袱右一个包袱的收拾。 她打著哈欠问季十七,“你们是要搬家吗?” 季十七明知道沈清棠在打趣他们,还是认真地解释:“那位族老在深山里住,上下山不方便,也不容易採买。我们几个就多准备了些吃食和衣物。说不得要在山上住一段时日。” 向春雨闻言从房间窗户里探出头,催促沈清棠,“你也快去收拾一下吧!咱们这次进山还不知道要待多久。 你看看两个小傢伙吃的用的带足了吗?还需要採买什么?” 沈清棠:“……” “我能不能住在这里等你们?” 让人听著都不想去。 向春雨眯起眼笑:“你猜?” 沈清棠长嘆一声,认命地往自己房间走。 用脚指头猜也知道不行。 否则她千里迢迢跟著过来是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把季宴时带到能医治他的人面前? *** 又了一天时间准备物资,半夜就开始出发。 进山不能驾马车也不能骑马。 一群人只能徒步登山。 季宴时照例不走寻常路,背著果果,抱著,依然能轻飘飘地踩著树梢……飞。 除了沈清棠和向春雨,其余人大都负重前行。 秦征抬头看看季宴时,再用力把背上硕大的包袱往肩膀上託了托,感慨:“傻也有傻的好处!” 沈清棠本想说一句“季宴时负重並不比你轻,那俩小傢伙加起来都过三十斤了。”话到嘴边又觉的说了不合適,便没吭声。 另外,说话也浪费体力。 幸好她在北川这大半年经常爬山,否则都坚持不了这么久。 这里明明在南边,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山? 就在沈清棠觉得自己喘不上气的时候,季十七终於宣布到了。 沈清棠茫然四顾,纳闷道:“到了?” 这附近可不像有人住。 季十七指了指前面的山头,“那位族老就住在山顶上。” 沈清棠:“……” 望著近乎笔直的一段上山路,她有点崩溃。 这跟爬一遍泰山有什么区別? 区別大概在於上泰山的路有修好的台阶,这里没有。 上山的路又陡又峭又难走。 住在这种地方,难怪不下山。 换她她也不下山。 在季十七说“到了!”之后,一行人又爬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山顶。 他们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出门,这会儿太阳已经大高。 山顶有个大大的院子。 院门紧闭。 门旁还掛著个小木牌,上书:別来!不治。 沈清棠:“……” 这山要白爬? 注意到沈清棠的目光,向春雨提醒她:“往下看,下面还有行小字。” 真的很小,差不多得需要放大镜看的地步。 若非要求我医治,得帮我办一件事。 想知道什么事,请先敲门! 沈清棠:“……” 就挺想一把火烧了这里的。 没想到这位族老还是废话文学的鼻祖。 那么大的警示牌,最重要的是一句废话。 秦征那廝已经上前敲门。 季十七提醒他,“要拉那个门上的铃鐺才行。族老住的地方离门口有点远。” 秦征没好气道:“你倒是早说。” 说著拽了拽跟门差不多顏色的细麻绳。 沈清棠觉得这族老一定是个妙人。 他不喜欢人来找他,所以他明晃晃的赶客。 却也知道有些人需要他救命,还留了见他的机会。 好一会儿才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应门的是一个跟郑老伯差不多年纪的老人。 穿著一身不太乾净的粗布衣裳,指尖还沾著新鲜的泥土,一看就是在干农活被打扰了。 “你们是谁?” 老头很小心,大门缝只开了一点儿,完全能赶在秦征强行进门前重新关上门。 秦征朝老头拱手,特別有礼貌的说明了来意。 “老伯,麻烦您让我们进去见族老行吗?我兄长危在旦夕,需要他救命。” 老头目光往一群人里扫了眼,问:“哪个是你兄长?” 秦征指了指季宴时。 “呵!”老头短促地笑了声,就要关门,“他不缺胳膊不缺腿,面色红润比你都健康,他危在旦夕?骗老人家会下地狱的。” 秦征:“……” 沈清棠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虽然不太礼貌,但这老头挺有意思的。 向春雨大概比较了解这族老,恭恭敬敬行礼解释:“老人家,他中的是蛊。非族老不可解。还请通融,让我们进去。” 老头没搭理向春雨,朝季宴时招招手,“小子,你过来!” 季宴时当然不会理他。 沈清棠忙快步上前,季宴时像往常一样跟上。 第376章 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头,怎么比她来大姨妈时还反覆无常? 沈清棠几乎贴著门边停住脚步,季宴时离她半步远,恰好站在老头对面。 老头古怪地打量二人,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最终什么都没说朝季宴时伸手。 季宴时皱眉,抬手。 除了老头和季宴时,几乎所有人同时开口。 “不能扔!” 老头骇了一跳,“什么不能扔?我是要给他把脉。” 向春雨朝老头解释:“我家公子为自救,困住蛊的同时也困住了自己。眼下,心智有异於常人。突来的肢体碰触,会让他把人扔出去。” 同时,沈清棠哄季宴时,“你配合一下,让他给你把脉,別扔人!中午给你做肉吃。” 季宴时提要求:“热的。” 爬山的这几日,倒也吃到了肉,大多是牛肉乾、猪肉脯这种。 沈清棠点头,应得痛快:“行!热的。” “哈!”老头乐了,“在这里你们还想吃热的肉?你们要是能在这里把肉煮熟老头子我都算你们厉害! 这样,你们若是也能让我吃上新鲜热乎的鸡汤,我就答应你们给他驱蛊如何?” “您是?”沈清棠抓住重点。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族老。”老头把大门打开,让他们入內,“我这里有锅灶,可以借与你们。” 沈清棠:“……” 那还真看不出来。 老头长相普通,打扮普通,说话也没有半分架子,就像郑老伯一样的普通农人。 她以为老头是这里的僕人。 不止沈清棠,其他人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族老大概见多了,不用猜都知道他们的想法,“哼!”了声,解释:“这院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们要找的只能是我!” 向春雨恭敬赔礼:“抱歉!是我们冒昧了。还请您不要介意。” 沈清棠垂下头,藏起眼中的惊诧。 她很少见向春雨会如此恭敬的对一个人。 向春雨注意到沈清棠的表情,故意走到最后,顺便拉住沈清棠一起,小声嘱咐她:“你別大意!这是南疆! 这里的人无论老少,身上带著的蛊不比我身上的毒物少。而蛊是毒中之毒。 你別看这族老没架子就真当他是郑老伯那样的普通人。 他年轻时就靠心狠手辣和炼出了最毒的蛊才坐上族长的宝座。 大约十年前才突然把族长的位置让出去,退到这山上来。 天底下没有他解不了的蛊,同样也没有他种不下的蛊。 你可能不知不觉就著道了。” 沈清棠听得汗毛倒立,肃正神色,找出了对族老的恭敬。 族老的院子很大。 从大门口到屋舍差不多得有一亩地。 用亩形容而不是用距离估算,是因为满院子种的都是粮食和蔬菜。 就像一方正常的庄稼地。 反倒是地边上的几间小屋像是农人防庄稼被盗时临时搭建的落脚处。 院子里左边是蔬菜,右边是庄稼。 蔬菜不止一种,粮食也是。 中间一条能过独轮车的小道通往屋舍。 族老引著眾人进屋。 屋內陈设同样简陋,一床一柜一桌一椅。 椅子不是一把,是围著方桌的四条长凳。 长凳是木质,却已经包浆发亮,可见来坐过的人不少。 沈清棠不懂蛊也不懂医,跟来唯一的作用就是稳定季宴时。 非要比喻的话,大概就是耕牛鼻子上的韁绳。 季宴时是那耕牛,她是那韁绳。 如今“牛”已经牵到目的地,她这“韁绳”用处不大,便閒著胡思乱想。 想能让向春雨恭恭敬敬的族老为什么在山里过如此苦的日子? 单这环境来看,可不像隱居,倒像是画地为牢。 果然,无论古今,大人物都是有故事的。 只是不知这族老的故事是什么样的? 正胡思乱想,感觉胳膊被人碰了下。 沈清棠回神侧头,就见向春雨一脸苦哈哈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能不能做到?” “什么?”沈清棠茫然。 刚走神没注意听。 族老耳朵很灵,听见两人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说这山顶上別说煮肉和食物,就是烧一锅开水都是半生不熟。若是你能燉一只熟鸡给我,我就救你男人! 我再重申一遍,是煮不是烤也不是炒。” 沈清棠:“……” “你这里是大气压低,我怎么能做到燉熟一只鸡?” 她愤愤说完,才反应过来,好像应该先纠正族老季宴时不是她男人。 族老没给沈清棠补充的机会,两手一摊就要逐客,“既然你做不到,那我也救不了人,你们走吧!” 沈清棠惊了,“还能这样?你看都没看就知道救不了他?” “那你不也试都没试就说做不到?咱俩扯平。”族老起身,“你们走吧!” “谁跟你扯平?”沈清棠不干,“你这是主观原因,我是客观原因,能一样吗?” 高山上气压低,沸点低,煮不熟东西是环境所致。 族老不给季宴时治,纯属他不想治,哪能一样?! “什么主观客观?听不懂。不管什么原因,你煮不熟鸡汤,我就不救他。” 沈清棠嗤了声:“你怕是本就治不好,骗肉吃吧?” 他都没看也没问季宴时中了什么蛊。 向春雨脸色微变,正想开口赔礼道歉,就听见族老气鼓鼓道:“谁说我治不好?他不就是中了无双蛊?这天底下,除了蛊主人也就老头子我能救他。” 族老说著往季宴时的方向看了眼,“这小子也是个厉害的。换常人一年多前就该死了。就算不死也是別人的傀儡。 他能另闢蹊径,把蛊困住,著实不错。” 无双蛊? 沈清棠皱眉,这名字听著就不像好东西。忍不住追问:“什么叫无双蛊?” “想知道?”族老笑眯眯问。 沈清棠点头。 “拿鸡汤换!你这丫头话太多,一看不是个好的!你们走吧!锅灶不借你们了。”族老瞬间变脸,指著大门的方向,“走走走!別耽误我老头子种地。” 说罢,不管沈清棠他们走不走,自己先出了门拿著锄头往右侧庄稼地里走去。 沈清棠:“……” 一个年逾甲的老头,怎么比她来大姨妈时还反覆无常? 第377章 这无双蛊下毒方式极为独特,必须得在男欢女爱之时 向春雨望著族老离开的方向给沈清棠介绍:“无双蛊本是情蛊的一种,以前的名为成双。最初是南疆一位圣女培育出来控制心上人的。 后来渐渐被人用来控制敌人,成双变成了无双。 这无双蛊下毒方式极为独特,必须得在男欢女爱之时……” 沈清棠:“……” 突然觉得季宴时活该。 他要是不贪图女色,又何至於被人下蛊? 坐在沈清棠斜对面的秦征看见她脸上的鄙夷,忍不住开口为季宴时辩驳:“我这兄弟素来不近女色!” 沈清棠斜挑眉,“不近女色被下了无双蛊?” 秦征:“……” 这是个好问题,他也想知道。 不,他不敢知道。 向春雨忙道:“我只是说最初下蛊是这样。那位圣女都离世上百年了,她的子孙后代可能培育出了更厉害的蛊。 但,万变不离其宗。 这蛊怎么变都是以控制人心为目的。” 至於怎么中的蛊,控蛊方是谁都只有季宴时知晓。 沈清棠点头,起身就走。 秦征问她:“你去哪儿?” “打道回府。” 眾人:“……” 向春雨忙跟著起身拉住沈清棠,“你別生气!我只是说以前无双蛊下蛊的方式是那啥。现在应当不是了。” 沈清棠从向春雨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淡淡道:“我没生气。” 向春雨:“……” 要不,你照照镜子? 她硬是把这句说出来会更激怒沈清棠的话咽了回去,换了话题,“清棠,別看咱们来的一路上顺风顺水。实际上是我们费了大量的人力財力才找到族老。 这一路上你看见的是这些人,你看不见的还有更多多的人在为我们保驾护航,抹去我们踪跡。 季宴时他对很多人来说真的很重要,哪怕对你们也很重要。 只有他活著北川的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就算衝著这一点,你也不能袖手旁观。” 沈清棠抿唇不语,停下了向外的脚步。 “別看这位族老像一个普通的农人。他跟郑老伯可不一样。他曾经是南疆蛊王!除了无双蛊原宿主,大概只有他能解季宴时的蛊。 而如今,我们再无多余时间。” 向春雨说著朝沈清棠行了一个特殊的礼。 沈清棠不知道这是什么礼节,但是看得出来向春雨很庄重,也能看出来是求她、谢她的意思。 季十、季十六和季十七同时起身朝沈清棠弯腰行礼。 连秦征也朝沈清棠行了个大乾军人礼。 沈清棠被他们的庄重嚇到,只能把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压进心底,应承道:“我试试!” 向春雨他们鬆了口气,齐声道谢。 沈清棠不由问道:“季宴时到底是什么人?” 沈清棠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只有这一次好奇心达到巔峰。 秦征张了张嘴又闭上。 季十七三人又成了锯嘴葫芦。 向春雨为难地看著沈清棠,最终吐出两个字:“抱歉,我不能说。” 秦征快步挡在门口,“你一向是个聪明人。理应知道不告诉你是为你好。最起码你等季宴时治好后让他亲口告诉你。” 向春雨跟著劝:“不管怎么说,瞒著你都不应该。只是秦征说的对,就算要说也得等季宴时亲口告诉你。 我们做不了他的主。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看在季宴时这么用心帮你带孩子的份上,帮帮忙行吗?” 沈清棠垂眸,沉默良久,终点头。 他们说的对,不论如何,看在季宴时对孩子好的份上,她也应该为救他出一份力。 至於刚才听见无双盅种蛊的方式时,莫名起的烦躁和不快,只能压进心底。 秦征喜上眉梢:“你真有法子在这里燉熟肉?” 季十七补充:“我们来找族老之前已经打探过。来找他驱蛊的人很多,真正得到他援手的却不多。 他每次都会给来求救的人出一道难题。 一般都是考验人性的难题。 比如来人是夫妻,就让他们选谁活谁死。 今日咱们遇到的这道难题,过往的求救者里也有人遇到。 看似很简单,实际上至今却无一人做到。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山上烧水做饭,明明锅里已经沸腾,煮出来的饭却总容易夹生。燉肉更是半生不熟,哪怕多煮多些时辰也一样。” “我知道。我有办法。”沈清棠问秦征、季十七等人,“你们谁轻功最好?我需要人帮我到山下买一口新锅回来。” 季十六出列,“我。” “我需要的锅跟平时的锅不一样,主要锅盖不一样,我需要能嵌入锅里的锅盖,並且这锅盖必须足够分量且跟锅沿严丝合缝……” 沈清棠转身从桌上茶壶里倒了点水在桌上,用手指蘸著在桌上画。 桌上的茶壶只配了一个茶杯。 她只能倒在桌上。 “若是买不到我说的这种锅,你就想办法打一口铁锅回来,要这样……” 沈清棠总共画了两个锅的图。 季十六认真的记下来,等沈清棠说完,拱拱手转身就走。 其余人也没閒著。 有去院子里抓鸡的,有生火烧水准备褪毛的。 族老反悔不借灶台,他们还得先搭户外灶台。 幸好这活在北川常干,熟门熟路的。 族老说了,院子里的鸡可以给他们用。 若是沈清棠能做熟,鸡,他请,且给季宴时驱虫。 若是沈清棠做不到,鸡,沈清棠得付钱,且,他不管季宴时死活。 其他人忙活时,沈清棠没动,她静静地坐在桌边看著一旁守著两个孩子睡觉的季宴时,心里五味杂陈。 在这里做熟鸡需要一只高压锅。 这里虽不是高原却因为山太高多少有点高原气候。 气压低才烧不开水。 而且,沈清棠知道古代很早很早就有高压锅。 只是大概不够普及,所以不管是族老和求医的人都不知道。 可能大部分人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低气压。 只要季十六能弄来一口她要的锅,做一锅熟鸡汤没问题。 她只是突然有些惶恐。 以前总盼著季宴时赶紧好赶紧滚,好还沈家安稳。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渐渐开始习惯依赖季宴时。 习惯到她已经许久没再想过会跟季宴时分开的事。 第378章 高压锅燉鸡 带孩子累的时候、遇到坏人的时候、做甜点遇到技术难题的时候…… 每每转身,他都在。 带孩子,他帮。 有坏人,他打。 打奶油,有他。 …… 而如今,终於有个人信誓旦旦能治好他。 她本该高兴。 为自己也为他。 却莫名有些失落和难过。 沈清棠不傻。 纵使向春雨她们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季宴时的真实身份,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在北川时还好,日常就那么几个人,只要他们不跟外界联繫,沈清棠就无从猜测。 可南下这一路,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接触的人越多她就越觉得沈清柯猜错了。 季宴时不是秦小將军。 一个世代戍守东北边关的將军不会有时间和精力来南方经营。 一支以骑兵和步兵为主的部队又怎么会染指海军? 一个以忠心为荣的世家也不会商业版图遍布大乾。 让秦家军听令的掰著手指头数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 只是…… 沈清棠猜不到会是皇族中的哪位? 总不会是那位以痴傻闻名的寧王吧?! *** 不知道是季十六做事靠谱轻功足够好还是季宴时的人都这么训练有素。 季十六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山上。 他累的直喘,“没有买到你说的高压锅,但是找铁匠做了一口新锅,你看看行吗?” 崭新的铁锅递到沈清棠手里。 沈清棠检查了一番,锅盖很厚实,边缘用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包裹的严严实实。 “夫人……放心,边缘上的皮……不会受蒸煮影响没有异味。”季十六注意到沈清棠的目光解释。 “辛苦了!”沈清棠点点头。 拿著锅到外面放在灶上。 按正常步骤焯水切洗好的鸡肉块,放进锅里,加入燉汤的调料后,沈清棠把锅盖盖上,又拿了两条毛巾打湿包在锅沿。 她怕这个临时打造的高压锅不够密封。 又在锅盖顶端的木塞处盖了一块湿毛巾,確保锅內空气出不来。 等鸡汤煮开之后点燃一根香计时。 古代没有表,都是通过各种不同的事物计时。 燃香,是最常见的计时方法之一。 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地盯著这锅跟季宴时性命攸关的鸡汤。 包括季宴时本人。 他是单纯的闻到了鸡肉的香味。 今日份的两块肉他还没吃。 族老见他们都围在一起,也扛著锄头走了回来,吸吸鼻子,“闻著倒是挺香,就怕还是不熟。” 能把鸡汤燉出香味不是本事,他也能做到。 能燉到软烂入口才难。 最起码过去十年还没人能做到。 来找他救命的人想过各种办法。 有些人还试图作弊,从山下买一锅鸡汤上来加热。 岂有此理! 他要的是新鲜的、刚煮的鸡汤。 不是凉透了重新加热的鸡汤。 轻功再好的人从山下上来也要两个时辰。 谁乐意喝陈鸡汤? 只是陈鸡汤的话,他那些孝子贤孙能把他屋子堆满。 眼看一柱香烧完,沈清棠让季十七停了火。 她先把锅盖顶端木塞处的毛巾拿走。 让眾人站远一点儿,自己像点鞭炮一样站得远远的,勉强能伸手勾住木塞,用力一拔。 没拔动,还烫了下手。 她用烫红的指尖摸著耳垂,习惯性转身找季宴时求助,“季宴时,想吃肉你就把那个小木塞拔出来。” 季宴时目光在沈清棠殷红的指尖上落了落,轻轻抬手。 木塞飞出。 热气倏地涌出。 等热气散了会儿,沈清棠才把所有的毛巾拿开。 季十七特別有眼力见的上前,“我来!” 他用力提起锅盖。 “啵”的一声,锅盖被拔开,白色蒸汽倏地一拥而散。 浓郁的鸡汤味躥入每个人的鼻尖。 锅內乳白色的鸡汤翻滚著。 鸡肉肉眼看见的软烂。 族老“咦?”了声,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鸡肉真燉熟了?” 沈清棠一手把筷子递给族老,一手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让他先夹一块尝尝。 族老吞了下口水伸手来接筷子。 他的手还没碰到筷子尾,横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快他一步拿走筷子。 族老:“……” 沈清棠:“……” 吃肉这事,谁能积极过季宴时? 眼看著季宴时仿佛不怕烫一样,从锅中夹出一根鸡腿放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来的盘子上,又夹起另外一根鸡腿也放在盘子里,把筷子扔给族老,转身走人。 族老:“……” 愤愤地指著季宴时的背影,“信不信老夫不救你?!” 季宴时脚步都不带乱一点儿的。 他根本不在乎。 秦征笑眯眯地拿过汤勺装了一满碗鸡肉给族老,“您別生气,我兄弟这会儿不是还神志不清呢嘛!等你治好他,他绝对不会跟你抢肉吃。” “我用不著他让!我寧愿不……”吃这鸡肉也不给他治。 族老眼睛错也不错地落在秦征手上的碗里,不爭气的舌头舔了下上唇,肚子咕咕叫著,硬生生咽回了要出口的话。 这鸡肉不用尝都知道燉得够熟够软烂。 他刚看见季宴时轻轻用筷子一夹,肉就从骨头上脱落。 族老身体比嘴诚实,嘴上气呼呼说著不要,手已经从秦征手里接过碗。 “浓香软烂!”族老尝了一口鸡肉,含糊不清地夸沈清棠,“这鸡肉燉的够火候。” 沈清棠笑著接过秦征递给她的碗,对族老道:“您出的难题我解决了。希望您也说话算话。” 族老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沈清棠燉鸡放了些香菇。 这些香菇都是从北川带来的,从山上自己摘的,菌味浓郁。 还加了一些自己做的松茸粉,鸡汤十分鲜美。 族老一连吃了三碗,才抹抹嘴,放下碗,“我搬来山上十年了,头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燉鸡。” 他摸著肚子又打了个饱嗝,好奇地问沈清棠:“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自己尝试过很多办法。来我这里求救的人也试过很多办法。 他们试过从早晨燉到天黑,也试过用开水燉,怎么都不行。” 第379章 庸医! 沈清棠心想大概知道大气压低、水沸点也低的人太少了吧?。 虽然高压锅在古代並不是新鲜玩意,但普通人家少用。 更少有人会把高压锅和大气压联繫在一起。 沈清棠朝族老笑笑:“秘密。” 族老:“……” “別忘了你们还有求於我。” “您也別忘了,您的条件可只是在这里煮一锅熟鸡汤,可没说我得把能煮好鸡汤的秘密告诉於你。” 族老一噎。 他也没想到真有人能做到啊! 憋了会儿,愤愤地指著季宴时,“他凭什么一个人吃两只鸡腿?” 沈清棠侧头看了季宴时眼,又转过头对族老理所当然道:“因为他中蛊了啊!你不是知道他现在状態异於常人? 你把他治好,他不就不抢你鸡腿了?说不得还会再给你买一笼鸡上来。” 其实平时季宴时不会刻意抢鸡腿,他只是需要两块一样大小的肉就好。 今日剁鸡的是季十,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故意的,鸡肉块都剁的零碎,只两只鸡腿还囫圇著,大小差不多。 族老:“……” 横竖就是让他救人唄? *** 族老最终还是没因为那两只被抢的鸡腿跟季宴时记仇。 他说话算话留下了眾人。 木屋后,还有一排茅草屋舍。 跟木屋恰好相反。 木屋是外面看著挺精致,屋子里头简陋至极。 茅草屋看著破破烂烂,每一间里头都布置的十分奢华。 要床有床要桌有桌,连桌上的茶具都十分精致。 床上铺著厚厚的褥子,一点儿都不硌人。 族老说,这些家什都是来求他的人置办的。 被他允诺要救的人,最起码也会在这里住一两天。 最长的需要住数月。 季宴时就是需要长住的人,大概得住两三个月或者更久。 沈清棠不解,问族老:“不就是驱个蛊?需要数月之久?” 难道不是吹个笛子、割破手指或者放个更高级的蛊王到季宴时身边,把蛊驱逐出他身体就行? 全程不超一刻钟。 族老听得吹鬍子瞪眼,“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沈清棠:“……” “蛊是养蛊人长年累月精心培养而成。说白了就是以毒养毒。 就算中间那些被蛊吃掉的失败者也是人望而生畏的毒虫。 隨便一种蛊都可以称为其类中的毒中之王。 他……”族老指著季宴时,“中的更是蛊中之王,想要蛊王乖乖从他身体里出来就大不易,还得时间祛除他体內余毒。” 顿了顿,族老还是补了一句:“当然,若是有无双中的另外一只蛊在,可以当场解蛊。 也只是解蛊,还是需要额外解毒。 但,能给他下无双的人,恐怕也没想过让他活。” 沈清棠:“……” 听起来好复杂。 *** 翌日清晨,族老主动登门来给季宴时解毒。 沈清棠坦诚:“他如今神智有问题,有时候会不太配合,您需要他做什么,先告诉我,我想办法。” 族老摇头,“不用。” 他挥挥手,示意大家:“你们都出去。” 向春雨、秦征等人退出门外。 族老见沈清棠不动,皱眉轰人:“你怎么还不走?” 沈清棠:“……” 见族老这么篤定轰人,便抬脚往外走。 她一走,季宴时立马跟上。 族老嘴里念念有词。 沈清棠习惯性回头,恰好看见季宴时的眼睛。 他双目猩红,动作迟疑。 沈清棠突然有些心疼。 这种心疼来的莫名其妙。 她只是觉得此刻的季宴时一定很痛苦。 “我们不治了!”沈清棠脱口而出。 族老的念叨声戛然而止。 沈清棠回过神,尷尬地笑笑找补,“我就是开个玩笑,您继续!” 说完扭头就走,生怕自己再说出不该说的话。 她觉得这几天多愁善感的有点不像她。 怎么能不治呢? 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財力不就是为了治好季宴时。 痛苦也是暂时的……吧? 沈清棠出了门,隨手想关上门,却感觉到阻力,往后扭头,见季宴时皱眉看她。 他似乎不明白沈清棠为什么要关门。 此刻的季宴时双目恢復如初,他身后的族老也还振振有词地念著。 沈清棠:“???” 什么情况? 族老似乎也很意外,追了出来,望著季宴时,神色困惑,嘴里喃喃念叨:“不应该啊!” 其余人都在状况外,唯独懂蛊的向春雨上前一步,“您控制不了他体內的蛊?” “谁说……”族老反驳的话只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嘴里的喃喃换成了一种特定频率的声音。 有点像口哨声又像某种动物或者昆虫的叫声。 有点刺耳。 沈清棠皱眉。 季宴时的双眸重新变得通红。 他立在原地,双手握成拳。 沈清棠注意到他指骨都在发白,於心不忍,开口打断族老,“您想要他做什么?” 她再门外汉也看得出来族老试图通过季宴时体內的蛊来控制他。 而季宴时不肯,在抵抗,才这么痛苦。 “啊?”族老回答,“让他回屋坐下,安静听我的。” 沈清棠:“……” 头一次有想砍人的衝动,“那您说声不就成了?还非把我轰出来。” 她气呼呼地牵起季宴时的手往屋內走,忍无可忍地小声咒骂:“庸医!” 族老:“……” 气得吹鬍子瞪眼半晌,倏地笑了,“老子又不是医者!” 他是前蛊王。 用的是毒物。 族老跟著踏进门內,把门关上。 沈清棠已经牵著季宴时坐在桌前。 季宴时比平日里更沉默,像木偶一样,任沈清棠摆弄。 刚跟季宴时打完交道的族老深知他即使神志不清也绝对不是任人摆弄的木偶。 他任她摆布,不过是信任她。 很有意思。 一个防备心这么重的人,会这么信任另外一个人。 族老叮嘱沈清棠,“我丑话先说到前头,你不出去也可以。但是,你不能像方才一样再打断我。接下来我要放出蛊王。 他体內的蛊必定会受影响,他也会很痛苦。 你若捨不得就老老实实出去,或者找那个姓向的婆子討一碗蒙汗药餵给他。 否则我无所谓,他必死无疑。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第380章 大概我俩都会死吧 沈清棠抿唇,良久,用力握了握季宴时的手,朝族老点头。 “那好,若是你再半路打断我,我就真不救他了,你们另请高明!” 沈清棠用力点头,“我保证。” 族老没再发出古怪的声音,而是爬上方桌,盘腿坐在季宴时和沈清棠面前,闭上眼。 沈清棠一直盯著族老看。 很快她错愕地发现族老的样貌开始发生变化。 本来只是个普通的精神矍鑠的小老头。 满是皱纹的额头肉眼可见开始变得平整光洁,人仿佛年轻了十岁,不,二十岁。 接著额心开始出现一点红,渐渐红点越来越红,仿若一滴血。 而她身边的季宴时身体倏地绷紧,握著她的手十分用力,攥的她生疼。 沈清棠强行咽回不由自主的痛呼,回握季宴时,跟他十指相扣。 这会儿也没別的想法,单纯就是想安抚他,给他力量。 再抬头,族老的眉心多了一只形状古怪的虫子,似蜘蛛非蜘蛛,似蝎子非蝎子,似蟋蟀非蟋蟀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通体红亮,尤其是一双眼睛。 四不像头朝季宴时的方向,发出同样古怪的声音,跟刚才族老发出的声音有点像。 沈清棠感觉手上的痛楚加深,季宴时力道大的像要捏断她的手。 她咬著牙一声不吭,侧过头看他。 季宴时额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颧骨微颤,紧闭著双眼。 沈清棠终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季宴时,放轻鬆,我在。” 不知道季宴时是否听见且听了她的话,握著她手的力道锐减。 坐在桌上的族老突然睁眼看沈清棠。 他一双眼黑的瘮人,完全不似之前的普通老人。 嚇得沈清棠闭上嘴。 主要害怕族老中断驱蛊,让季宴时死。 没多久,季宴时直挺挺向后栽去。 沈清棠拉不动他,仓皇间,只来得及快季宴时一步先他一步下了板凳蹲在他身后,用全身的力量撑住了他。 晕倒的人往往会比平时重。 砸在沈清棠背上,她差点撑不住,改成单膝跪地,咬牙质问族老:“你怎么他了?我承认我说话是不对,但是我没打扰你,我只是想让他放鬆点而已。” “他没事。”族老很快睁开眼,他眉眼恢復如初,那只四不像的虫子也消失不见。 他没著急下桌帮忙,只朝门外喊了句:“进来吧!” 向春雨、秦征、季十七他们瞬间推门而入。 “清棠!” “季宴时!” 几个人同时开口,抢过来扶起季宴时和沈清棠。 季十七和季十六把季宴时送回他房间。 向春雨给沈清棠把了把脉鬆了口气。 族老看见没好气道:“我还能趁机伤害这小娘子不成?就算我想,那个犟种不也不会让。” 他嘴里的犟种自然指的是季宴时。 族老顿了顿,感慨道:“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心智这么坚定的人。他两次试图抵抗蛊王的控制。” 並且还都成功了。 要不是沈清棠最后那一句话,他今日估计得被蛊王反噬,也得受伤。 当然,季宴时也得付出代价,恐怕会走火入魔。 外人看不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僵持时压力多大多痛苦。 偏偏就像武林高手比拼內力,苦的只是自己。 就在沈清棠那句话之后,季宴时突然放弃了挣扎,他才能让蛊王进他身体。 族老上下打量沈清棠咕噥了句:“奇怪了!” 这俩人明明不是夫妻,也看不出感情多好。 那犟种更是六亲不认,为什么会这么听沈清棠的话? 沈清棠才不管族老怎么想,只关心季宴时的状况,“老人家,他怎么晕了?蛊弄出来了吗?” 族老没好气道:“哪有那么快?现在蛊王也进了他的身体,他且有的晕。” “什么意思?”沈清棠不明所以。 向春雨皱眉问族老,“你想让你养的蛊王蚕食他身体里的蛊?” 族老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本是这么想的。但是眼下来看,恐怕不会顺利。” 沈清棠一听,心猛然坠.落,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若是不顺利会怎样?” 族老歪头想了想,“大概我俩都会死吧?!” 沈清棠:“……” 你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说著同归於尽的话,合適吗? 转念一想,又觉得诧异,族老明知道有生命危险为什么还这么做? 就一碗热鸡汤,不至於就让他愿意为陌生人牺牲吧? 大概看出沈清棠的困惑,族老笑笑:“我没你想的那么善良。” 被识破想法的沈清棠,羞的脸颊有些发烫。 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蛊,是毒物互相残杀,適者生存。 曾经的南疆蛊王又能多善良?! 沈清棠问族老,“他得晕多久?” “不好说。”族老摇头,“快则一两个月,慢的话一年半载也是有的。” 沈清棠:“……” 我可等不了一年半载。 北川不止有家人,还有生意呢! 从出门到现在也大半个月了。 很想家。 不知道县令有没有为难家里人。 铺子是关了还是照常营业。 他们一路居无定所,书信也送不过来。 確切地说是她的家书送不过来。 她知道季宴时他们的消息是不间断的。 有次她看见来送信还是一只漂亮的鹰。 一般的鹰都是灰黑色,那是一只白鹰。 等季宴时稳定下来,她想下山去给家里写信。 *** 季宴时要留在山上一段时间,一行人只得跟著在山上暂住下来。 沈清棠的房间和季宴时的房间挨著。 季宴时陷入了深度昏迷。 翌日一大早族老就过来看季宴时,割破自己的手指在季宴时额心滴了一滴血。 沈清棠下意识想伸手擦掉。 季宴时这傢伙有洁癖,一定不喜欢沾上別人的血。 手才微微抬起,那滴血就不见了。 沈清棠眨眨眼,血確实不见了。 季宴时的额头上並无伤口,一如既往的光洁,血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族老滴了两滴血,都是如此。 第二滴血时,沈清棠眼睛错也不错的盯著,还是没看出来血是怎么消失的。 第381章 奶糰子咬人 族老像个小孩一样,吸吮著自己割破的手指对沈清棠道:“血是餵我的蛊的,不是控制他的。放心,你男人没你想的那么弱!也不是谁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沈清棠:“……” 再次被识破心思的沈清棠有些尷尬的想,这老头倒是长了一双利眼。 族老显然並不在意沈清棠的怀疑,放下手指跟沈清棠商量,“你看,我为了救你男人连命都豁出去了。你给我做顿饭不过分吧? 我养的鸡还有羊,你想做什么杀什么。 满院子的蔬菜粮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挑食。” 沈清棠能拒绝吗? 能。 但是不好意思。 毕竟人家是真的在救人。 至於被误会跟季宴时的关係。 也不是头一回,懒得解释。 何况,他们如今確实是夫妻。 合法的那种。 *** 族老的院子是真的很大,还有鸡舍和羊圈。 沈清棠相中了族老的羊。 她想吃烤全羊,或者烤羊肉串也行。 锅內煮东西不容易熟,吃烧烤倒是无压力。 族老大约嫌弃养家禽家畜有味道,鸡舍羊圈都在院子最西南角。 想去羊圈得穿过整个院子。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沈清棠抱著,秦征抱著果果跟在她身后。 以前带孩子的都是季宴时。 如今他陷入昏迷,沈清棠只能亲力亲为带孩子。 才不过一天,就觉得比往日累了许多。 已经开始有点怀念季宴时在身边的日子。 族老种的蔬菜种类还不少。 基本適合在山上长的他都种了。 “咦?”沈清棠突然停下脚步,把怀里的转身递给跟过来的秦征,“帮我抱一下。” 从方便麵和蒸汽机开始,秦征便成了她的铁粉。 她做什么,他想跟著看看。 就来挑只羊而已,她还能挑出来? 不过,跟著也好。 要不然谁帮她带孩子? 一路来南疆,沈清棠也看出来了,其他人都是季宴时的人,但秦征不是。 也或者两个人官职差別不大,反正就是友人兄弟的感觉。 和她一样,閒才一个。 秦征不明所以地接过孩子,看著沈清棠跳进田地里,直奔其中一小垄地。 秦征蹲下,把两个小傢伙放在地上,让他们站著。 六个月的小宝宝自己肯定站不住,他一手圈一个,给他们当扶手的同时也防著他们摔倒。 趁机看向沈清棠所在的田地。 就看见一些绿色的叶子,大约是某种蔬菜? 秦征探头,蔬菜看起来挺普通的,沈清棠怎么一脸兴奋如获至宝? 他不明所以地看著沈清棠挖出一整株蔬菜,仔细地研究了下蔬菜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兴奋了。 她又挖了第二株,同样仔细地研究了半天,最后掐了一把菜回来,放在路边,又转身回了菜地。 秦征:“……” 就看著沈清棠像在菜地里寻宝一样,左瞧瞧右看看。 她也不是什么都看,但凡他认识的大眾蔬菜沈清棠瞄都不瞄一眼。 和果果个子矮,被放在地上只能看见绿油油一片。 新鲜了没一会儿,就咿咿呀呀抗议。 秦征没诚意地哄:“你俩乖一点儿。你们娘亲去给你们摘蔬菜做饭饭吃。” 这一串话里,和果果能听懂的大概就是“乖”、“娘亲”、“吃”。 尤其是,晃晃悠悠抓著秦征的胳膊在他怀里转过身抱著他的脖子连声的“呀呀呀”。 秦征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也没在意。 隨即脖子上一痛,秦征“嘶!”了声低头,质问,“你掐我?” 小小姑娘捏著他脖子上的一点肉皮两根小手指又抠又捏还挺疼。 仰著小脖子朝他“咿咿呀呀”一脸急切,明显是在催促他。 秦征皱眉:“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想做什么?” 神色有点急,“咿咿呀呀”的更激烈了些。 秦征依旧听不懂。 急了,低头咬他胳膊。 只长了两颗小牙的小傢伙咬人还挺疼。 主要秦征不敢用力反抗,怕把她刚长的两个小牙崩下来。 另外一只手还得扶著果果,只能嘴上凶她:“鬆口!不鬆口揍你了。” 鬆口仰头看著秦征,小.嘴一瘪,立马泪眼汪汪的。 又奶又萌的小脸看著就让人心疼。 秦征连忙认错:“小,我错了,你咬吧!我不说了。” 然而为时已晚,小傢伙咧嘴就开始哭。 哭声又大又惨。 沈清棠听见哭声从地里跑过来,就看见秦征手足无措,一脸著急地在哄:“小祖宗,你別哭啊!是你咬我,又不是我咬你,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怎么了?”沈清棠开口。 秦征见沈清棠来,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鬆了一口气,苦著脸告状。 结果还他还没开口,已经转过身面朝沈清棠张开小胳膊,哭声又拔高了一阶。 秦征:“……” 带个孩子,怎么就觉得比竇娥还冤呢? 沈清棠拍了拍手上的土,伸手接过,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著眼泪轻哄,“乖,不哭。娘亲回来了。” 然而没有用。 依旧哭的撕心裂肺。 沈清棠看向满脸鬱闷的秦征,“她怎么了?” 秦征摇头:“不知道,又掐我又咬我的。” 他都还没说什么,她倒是先哭上了。 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打她了。 沈清棠没有质疑秦征的意思,只是很纳闷。 不是个爱哭的,小傢伙最是爱笑。 好端端怎么哭的这么悽惨? 大概见娘亲也不理解自己的委屈,哭的更大声,一边哭一边转过身朝来的方向挣。 果果见状也单手圈上秦征的脖子,和指一样的方向。 只是他比较高冷,只发了一个单音节的“嗯”。 同样让人摸不著头脑。 都说知子莫若母。 沈清棠猜到了他们的意图,问:“你想去找季爹爹?” 爹爹指的是季宴时。 最初,沈清棠介绍季宴时,都是说“季叔叔”,后来早在两个人换户籍之前,季宴时就教两个孩子叫自己爹爹。 他带孩子的时长又是全家之最。 以至於说“季叔叔”两个孩子不知道是谁,但是说“季爹爹”他们就知道是季宴时。 第382章 番薯 沈清棠也尝试过挣扎,想让两个孩子认乾爹。 乾爹显然对两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宝宝来说过於复杂。 最终,她只能妥协。 没办法,谁带孩子谁最大。 沈清棠底线也只是在爹爹前面加了一个季字。 点头,哭声小了些,腿和腰被沈清棠固定著,上半身使劲往屋舍的方向倾斜。 秦征这才明白过来,这俩小傢伙是想季宴时了。 他闷闷嫌弃:“小没良心!在我的怀里你竟然还想別人?” 沈清棠单手抱著,弯腰用另外一只手捡起方才摘下来的一把菜,往回走。 秦征抱著果果跟上沈清棠,好奇道:“这是什么菜?看你很稀罕。” 抱著孩子都还不忘把菜拿上。 沈清棠晃了晃手中的菜,“这个?我不知道这边的人怎么叫。我知道的名字是番薯叶。” “很特別?” “嗯。”沈清棠点头,“可能,北方还没有番薯。” 她相中的不是番薯叶而是番薯。 但凡名字里带“番”或者“洋”的都不是本土產物,是隨著海上贸易被有意或者无意带进国內的。 番薯就是红薯,也叫地瓜。 若是真像她猜的,番薯还没普及,她要是把番薯带回北方…… 不,她带的不是番薯是钱。 先不说番薯作为农作物產量高能充飢,就是去卖烤红薯也能大赚一笔。 北川地处偏北,冬季长达半年,烤红薯生意可想而知会多红火。 另外还可以做地瓜干、红薯淀粉。 再不济红薯叶也可以作为青菜炒来吃。 “番薯?”秦征重复了一遍,想了想摇头,“確实没听过。” 两个人说著话回到了茅草屋舍。 向春雨和季十守在季宴时床前。 季宴时直挺挺躺在床上,闭著眼少了些让人无法直视的攻击性,看著有几分病弱之气。 向春雨听见开门的动静扭头,看见沈清棠他们进来,有些纳闷:“你不是要去抓羊?” 秦征抢答:“这俩小傢伙闹著要找季宴时。” 他弯腰把果果放在季宴时里侧。 季宴时躺的床很大,他內外两侧都有挺大空间。 才止了哭,时不时还会抽噎下,长长的睫毛上掛著泪珠,看著都让人心疼。 沈清棠也学著秦征把放在季宴时里侧,问向春雨,“他们在这里会打扰季宴时吗?” 向春雨摇头,“不知道。” 正常来说也没人驱蛊的时候还带著孩子。 况且,她善毒,不善蛊。 沈清棠点点头,“那我们待一小会儿就走。” 季宴时治病要紧。 果果依旧安静,背靠著墙晃晃悠悠、努力的保持坐姿。 看见季宴时就开心地露出两颗小牙,拽著季宴时的衣服“咿咿呀呀”。 秦征“哼”了声,“小没良心。”顿了顿,又道:“也得亏是他们俩。要其他人敢这样弄皱季宴时的衣服,一定会被打到娘都不认识。” 沈清棠:“……” 她弯腰去抱,“好了,你已经看到季爹爹了对不对?他现在需要安静。咱们走吧!” 是能听懂“走”这个字的,两只小手忙活起来。 一只手胡乱摇摆著推沈清棠,意思是不让抱。 另外一只手使劲抓著季宴时的衣服,眼睛看著季宴时,嘴里“咿咿呀呀”。 秦征刚才见识过沈清棠的“婴语”理解能力,转头让她翻译:“她说什么?” 沈清棠面无表情道:“她让季宴时救她。” 秦征:“……” 其余人:“……” “谁也救不了你。”沈清棠强行抱起。 小.嘴一瘪又开始哭,手还死死地抓著季宴时的衣服。 沈清棠去掰的手,意外看见季宴时指尖微动。 她诧异地喊向春雨,“向姐,季宴时的手在动,他是要醒了吗?” 向春雨闻言挤到床边,给季宴时把了把脉,又翻开他眼皮看了看,皱眉:“怎么回事?他不应该这样。快去请族老。” 站在门边的季十,闻言撒腿就跑。 昨天陪著季宴时医治的沈清棠多少有些“旁门左道”的经验,她把放回床上,轻声对季宴时道:“你別急。没事,是我怕她吵著你,想抱她出去。” 季宴时微颤的指尖重归於平静。 一直观察季宴时的向春雨见他又恢復之前的样子“嘖!”了声,说不出惊讶更多还是好奇更多,“他对这俩孩子够上心的。也是真听你的话。” 沈清棠:“……” 族老很快被请了过来,对著季宴时检查了一番,摇头:“没事少让他情绪波动。容易有生命危险不说,他也会很痛苦。” 沈清棠立马去抱孩子,“我们这就走。” “不用。”族老摇头,“只要不让他情绪波动,吵些也无妨。” 沈清棠:“……”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质问族老:“你不是说他在昏迷中?昏迷中的人怎么还听得见?感觉的到?” 族老不知道是出於心虚还是为了那口吃食亦或是季宴时的症状出乎他意料,难得好脾气,摸摸后脑勺,有些纳闷地开口:“按理说是应该听不见感觉不到才对!否则怎么会叫昏迷?” 沈清棠:“你真是南疆蛊王?” 族老吹鬍子瞪眼,“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回事?若不信老夫,做什么来求我?” 顿了顿,语气低了些,“不是老夫不行!是这廝……”他指著床上的季宴时,“异於常人。” 正常人体內若是有两蛊廝杀,疼也疼晕过去,怎么可能还能有心思关注外界的动静?! 只是,季宴时似乎就一开始就跟常人不一样。 沈清棠接受了这个答案。 不接受也没办法。 很快族老嫌房间人多闷的慌,把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一家三口,不,四口。 沈清棠坐床边的竹椅上。 看著努力地跟季宴时单方面互动。 她扯著季宴时的衣服,努力爬到他身上,对著的他脸咿咿呀呀,时不时还用她肉乎乎的小胖手往门的方向指。 大意是让季宴时起来带她出去玩儿。 沈清棠莫名鼻子酸了下。 第383章 断舍亲 一个沈清棠以前从来没考虑过的问题浮上心头。 孩子真的可以不需要父亲吗? 沈清棠自问有能力把两个孩子衣食无忧的抚养成人。 也能做到给他们这个时代中等偏上的教育。 因为在封建古代,上等的教育资源都握在皇家手里,不是她有钱就能买的到。 她还有一个和谐有爱的家庭。 可是不管是富庶的物质生活还是精英的教育亦或是有爱的家人,都代替不了“父亲”这一角色。 沈清棠目光往季宴时脸上落了落。 平心而论,季宴时目前来说是个好父亲。 和果果的事大都是季宴时亲力亲为。 他除了情绪价值可能给不足之外,其他都是满分。 若是让季宴时当孩子的爹…… 沈清棠摇摇头,想要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 从临近出发到南疆这一路,她已经能从诸多细节中猜出季宴时不是一般人。 纵使看不见的,比如那艘大船的上的蒸汽机。 从沈清棠给出草图到她见到大船不过半月左右。 半个月,那么大的蒸汽机动力系统已经从无到有正常运行。 在科技並不发达的古代,沈清棠可以想像那半月天金钱燃烧的半月。 更是有不少能工巧匠不眠不休。 而能驾驭这些金钱和能人的男人,绝对比沈清柯说的秦小將军权力更大一些,实力和野心也更大一些。 在封建王朝,有这样实力和野心的,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得是皇字號人物。 让一个皇亲国戚娶她一个单亲妈妈? 她寧愿相信自己一会儿出门可以捡到一千两黄金。 沈清棠抿了下唇,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下山。 小孩忘性大。 纵使现在会因为见不到季宴时哭闹,几天过后习惯了便不会再找他。 她跟季宴时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纵使孩子们需要一个爹,也不该是季宴时。 在季宴时痊癒之前,她得让和果果习惯没有季爹爹的生活。 沈清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打算把已经闹到没有力气的抱走。 手还没碰到就听见外面传来族老中气十足的怒喝:“哪个混帐把老子的番薯苗拔了?” 沈清棠:“……” 心情一般是“老头子”,心情好点儿是“老夫”,心情不好就是“老子”! 族老口头语够多的。 沈清棠腹誹完,抱起出门。 远远看见族老抓著沈清棠採摘下来的那把番薯叶气呼呼的质问眾人。 向春雨、季十七事不关己地后退一步。 季十六左右看看,略一犹豫也后退一步。 本来站成一行的四人,只剩下秦征自成一排,仿若他往前一步站出来承认一般。 秦征:“……” 没好气的翻白眼,“你们可真仗义!” 眼一闭,牙一咬,张嘴。 “我拔的!”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秦征侧头,见沈清棠抱著走过来,顿时指著她扭头斥责向春雨、季十七和季十六,“看看你们!都不如人家棠姑娘有担当、讲义气!” 不等向春雨等人开口,又转头训沈清棠,“这事有一个挨训的就行了,你凑什么热闹?” 沈清棠朝秦征道谢,“谢谢!不过,为什么挨训?明明是他……”沈清棠单胳膊抱娃,腾出一只手指著族老,“说养的鸡和羊隨便我宰,地里的蔬菜隨便我摘,粮食隨便我煮。 我就想清炒番薯叶怎么了?” “胡闹!”族老噎了下,这话確实是他说的。可是…… 他还是心疼的不行,跺脚,强词夺理:“这不是蔬菜,这是番薯!你知道什么是番薯吗?它就不是吃叶子的,要等秋天吃番薯藤下面长的果子!我是让你隨便吃蔬菜和粮食,可我没让你糟蹋庄稼。” 族老伸出双手往左右分开,比划出一筷子长的距离,“番薯成熟之后可以长这么大,用火一烤又香又甜还软,最適合我这种牙口不好的老头子。 可惜这玩意在山上难成活。我拢共种活这么点儿还让你给我薅了这么多!” 天知道他在山上种番薯有多难! 反正对他来说,比养蛊难得多。 沈清棠薅下来的一大把番薯藤,等秋后长成地瓜得装一箩筐!! 疼,心疼! 沈清棠倒没想到族老会因为一把番薯叶心疼成这样。 毕竟在现代不管番薯还是番薯叶就是寻常蔬菜,並不值钱。 乍看见番薯只顾兴奋,后来忙和果果也没时间想番薯在山上成长多不易。 见族老这样,生出几分內疚,“抱歉!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善待这些番薯叶,努力把它们炒的好吃一点儿!” 族老:“……” 死丫头! 他要给她最毒的蛊! *** 烤全羊也好烤羊肉串也罢都需要时间准备,一上午时间显然不够。 於是午餐从简,凉拌黄瓜、时蔬菌汤还有清炒番薯叶。 族老看见番薯叶又喜从悲来,愤愤瞪了沈清棠一眼,大大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胡乱的嚼著。 沈清棠笑眯眯逗他,“怎么样?香不香?” 族老本想说不香,转念一想这是自己亲手种的凭什么不香? 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香!” 又嚼了几下。 嗯,確实挺香。 就是心疼。 沈清棠见时候差不多了才跟族老说实话,“放心,这些番薯叶摘了不会影响长番薯的。相反合理修剪多余的番薯叶才有利於秋天结大大的番薯。” 族老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你不会唬我老头子吧?” 沈清棠摊手,“这会儿我可没办法证明。要不然,你等秋天再看看?我摘了半块地还留半块地,到时候你可以对比一下看看。” 族老:“……” “你是觉得到时候季宴时治好后,你们远走北方,就算番薯少了我也拿你们没办法是吧?我告诉你我徒子徒孙多的很,我不下山不代表他们不出南疆。想找你们容易的很。” “看您这话说的。”沈清棠喊冤,“就几个番薯,我至於骗您?退一万步说,假如我说的不对,您再让徒子徒孙给您送一批秧苗上来就是了。 正好,您也让他们给我捎一点儿。放心,我付钱,不白要你的!” 第384章 白肉当然跟白酒最配 见沈清棠神色认真,族老有些诧异:“你也想要番薯?北方能长?”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我带回去试试。” “呵!”族老讥讽地勾唇,“想得美!你这死丫头明知道摘这些番薯叶没事,你还故意让我难过一上午,不是个好东西!我才不给你。 你是不是就记恨昨日我让你男人受罪了? 爱记仇的死丫头!” 沈清棠:“……” 您不记仇,你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 山上早晚温差大,比较凉。 正適合吃烧烤。 一伙人热热闹闹的围在篝火前。 篝火上方架著一只今天新鲜宰杀后用沈清棠自製的烧烤料醃透的山羊。 沉默寡言的季十六不停地摇著把手让全羊受热均匀,时不时还要再刷一层薄油。 偶尔有油滴落在篝火上,会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季十七在篝火旁不远处单独支了烤架负责烤肉串,以羊肉串和猪肉串为主。 除了肉类还在族老的菜地里弄了些蔬菜过来。 一部分蔬菜生吃解腻,一部分蔬菜串成串放在炉子上烤。 木炭也是自己烧制的。 不管南方还是北方,最不缺的就是树。 族老吸了吸鼻子,“还是你们会吃!不像以前来的人,整天苦著脸在我面前喊救命,要不然就追在我屁.股后面问我什么时候能让他们要救的人好起来。 特別扫兴!” 秦征小声问沈清棠:“你说他是夸我们还是损我们?” 是真心说他们会吃还是说他们没良心不管季宴时死活?! 沈清棠认为是前者,她接茬道:“族老,你有没有觉得还缺点什么?” “嗯?”族老看向沈清棠,“我觉得足够了!没什么缺的。” 茫然的目光中带著警惕。 就这丫头的吃法,他这一亩地撑不了几天,可经不起她惦记。 “有肉不得有酒?白肉当然跟白酒最配!”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族老很想回一句“山羊大都是瘦肉怎么就白肉了?”话到嘴边变成:“你说的对!等著,我去给你们拿酒来!” 秦征望著族老的背影小声嘀咕:“他不会在酒里下毒吧?” 向春雨不屑地送秦征一对白眼,“想什么美事?南疆蛊族,最喜欢的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要见血封喉的毒药?你想的挺美!” 秦征:“……” 不是,什么时候被毒死还能叫美事了? 向春雨见秦征不以为然,压低声音警告:“你们几个都清醒一点儿!不要以为他今日像个普通的小老头,就真以为他很好说话。 我师父当年都差点死在他手里! 他这种人最是亦正亦邪,心情好的时候,可以拿出美酒跟你把酒言欢。若是心情不好……呵!你们从此就没有以后了。 是人是鬼全在他一念之间。若真让你们做鬼都是好的,就怕让你们不人不鬼。” 秦征和沈清棠都齐齐肃正了脸色。 尤其是沈清棠,把为数不多的敬畏心找了出来。 如向春雨所说,族老是个“性情中人”,不知道从哪儿挖出来的酒一闻就知道是陈年老酒。 还是好酒。 族老把酒罈递给秦征,一人倒了一碗酒。 沈清棠还在哺乳期,不能喝酒。 季十七特別有眼力见的把烤好的肉串撒了最后一层孜然,分发给大家。 两个小傢伙年纪小,精力有限,这会儿哈欠一个接著一个。 沈清棠便先起身把孩子送回房间睡觉。 向春雨主动跟过来帮她。 双胞胎,一个人带,会很累。 两个小傢伙睡觉前也有一套比较繁琐的流程。 需要洗脸洗pp。 向春雨感慨:“这俩小傢伙虽是我接生的,但自打他们出了月子我连抱他们的时候都很少。” 大都是季宴时在带。 其他人別说帮忙带,就是想抱著稀罕一会儿还得好声好气先跟季宴时商量,或者等沈清棠抱给自己才能得偿所愿。 沈清棠笑了笑。 是啊!有时候她这个当娘的都得跟季宴时抢孩子。 她侧过头看向隔壁。 他喜欢吃肉,此刻却只能静静躺在隔壁。 无端的……让人心疼。 沈清棠和向春雨收拾乾净两个小傢伙,他们已经半闭上眼,去敲周公的家门。 沈清棠提议把孩子放在季宴时房间,有他当人肉墙,他们在外面吃饭不怕孩子醒来滚下床。 没说的是,也许他和两小只一样,都捨不得彼此呢?! 也许,在一起,彼此都安心。 也许,两小只在他身边,他才能更安心。 向春雨当然没什么意见,跟著沈清棠把孩子抱到隔壁放在季宴时內侧。 沈清棠带上门出来时,又回头看了眼。 烛光下,大小三人躺在一起。 別说,真挺有父子相。 沈清棠摇摇头,合上门。 门外宽敞的空地上,篝火冉冉,眾人几杯酒下肚,气氛活跃了起来。 连季十六都比平日话多了不少。 他看见沈清棠出来,麻利地拿著刀剔了块肉放在盘子里递过来,“夫人,尝尝。” “谢谢。”沈清棠接过盘子,选了个离族老位置比较近的地方坐下。 族老一手拿著烤羊肉串一手拿著半根烤羊腿左啃一口,右咬一块。 虽然沈清棠无法理解羊肉就羊肉是什么口感,但看得出来族老吃的十分开心。 沈清棠放下手中的盘子,倒了一碗酒送到没有第三只手的族老嘴边。 族老吸溜了一大口,夸沈清棠,“还是你这个小丫头有孝心。別说,想哄我开心的孝子贤孙不少,但是能让我这么快活的也就你们。” 同样的肉,他们烤的格外香。 人也有趣。 不会因为有个中蛊的人就一直哭丧著脸,跟他说话小心翼翼,拼命送金银细软討好他。 不像这群人,尤其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吃他的番薯叶,明明求他救人还敢小心眼报復他。 心情很好的族老允诺沈清棠:“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碗酒也不是白倒的吧?” 第385章 野心 沈清棠也不虚偽,朝族老竖起拇指,“还是您长著一双慧眼。其实我也没別的事,就想问问您能不能送我点儿番薯?认真的。我可以高价买。” “不行!不给!不卖!”族老一口三回绝。 沈清棠再次递到族老嘴边的碗收了回来,“不行?” 张开嘴没喝到酒的族老有些急,“你这丫头!哎呀!我十说我不能给你,又没说不给你。番薯在山下也不是特別稀罕的东西,镇子上应该就有卖。等你下山的时候买点回去就是了。 而且这个季节,你怕是买不到得秋天才行。 等那小子好了,番薯也差不多到收穫季节。 快,给我喝一口!” 沈清棠这才又把酒碗递到族老嘴边。 心想,看来这山是非下不可了。 *** 沈清棠又在山上留了三天,才真下山。 这三天主要是给和果果適应的时间。 他们习惯跟著季宴时,时不时就要找他。 快七个月的小傢伙不会说话,却会有自己的脾气和坚持。 第一天,沈清棠在两小只开始找季宴时时,会尝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带他们到户外玩或者带他们看看鸟看鸡看羊等等,反正就不能看季宴时。 反覆三四次后,思念大概会到顶点。做什么都无法转移两小只想找季宴时的决心时,沈清棠便会带他们去找季宴时。 季宴时带孩子本也就话少,即使躺在床上不动,也够两个小傢伙开心一会儿。 也只是一会儿。 和果果到底只是两个六个多月大的小宝宝,当然不甘心只在床上玩。 不多时候就会闹著要走。 哼哼唧唧想让季宴时起来带他们出去。 每到这时候,沈清棠再好声好气劝解他们。 大意就是季爹爹生病了,需要休息。 等他身体好了,才能继续带他们玩。 话是安慰两小只的也是说给季宴时听的。 族老说了,季宴时异於常人,可能对外界的言语碰触还有感知。 就因为族老这一句话,嚇得秦征、季十他们都无人敢给季宴时净身。 都生怕他醒来后算帐。 最后除沈清棠和向春雨以外,几个人抽籤决定,谁抽中谁就负责给季宴时洗澡。 秦征运气好,中奖了。 就这样他也只敢给季宴时洗脸洗手。 沈清棠顾不上他们,光调理两个孩子的情绪几乎用光她所有的精力,像是又回到刚坐完月子那会儿。 孩子睡她睡,孩子醒她醒。 累到不行。 就这样过了三天,和果果找季宴时的频率明显低了不少。 没办法,大脑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傢伙们,有时候跟鱼挺像,记忆时长有限。 说难听点儿,就是没良心。 见时候差不多,沈清棠决定明日一早下山。 她来山上唯一的目的就是把季宴时送到族老面前接受救治。如今目的达成,她也是时候得去做自己的事。 沈清棠来南方是为了找几样农作物,番薯只是其中一种。 另外想选一些能適合北方种植的水果以及谈几个能常年供应新鲜水果的供应商。 否则只为给季宴时驱蛊,她犯不著费劲巴拉弄蒸汽船。 研製蒸汽机,她是有私心的。 以她之力,只能做小蒸汽机,船用大型蒸汽机需要足够多的能工巧匠和金钱研发。 沈清棠现在的財力勉强算小富即安,研发这种烧钱的事她还干不来。 她和季宴时的人算是互惠互利。 她出技术和点子,他出人力物力財力。 有了蒸汽船,南方的水果运送到北方用时变短,就能维持一定的新鲜。 在货运极其不发达的古代,能在北方吃到南方新鲜的果蔬就已经算是稀罕事。 若是冬天的北方吃到南方新鲜的果蔬。 沈清棠相信,北川那些达官贵人会挤破头爭著抢著来给她送金送银。 不。 沈清棠的野心可不止是北川。 有朝一日她的生意要遍布大乾乃至全世界。 大乾虽也讲究士农工商的阶级排名,可若沈清棠能掌握一国经济命脉,纵使那些达官贵人想动他们,也得掂量一下。 *** 临下山的前一晚,沈清棠带著两个孩子跟季宴时告別。 正端了水准备给季宴时净身的秦征,见沈清棠母子女三人进屋,如蒙大赦。 等沈清棠把孩子放在床上,立即把毛巾和脸盆往她手里一塞,“你们是夫妻,给季宴时净身是妻子的本分。” 说完就跑,完全不给沈清棠留反驳的机会。 沈清棠:“……” 她又不是季宴时真的妻子。 沈清棠把脸盆和毛巾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自己坐在床沿上,看两个小傢伙又扒著季宴时咿咿呀呀。 “季宴时。”沈清棠开口,“明日我要两个孩子下山。知道你捨不得他们,等你好了再来找我们。 山上昼夜温差大,交通不便,物资匱乏。对我们娘仨来说很不方便。” “另外,你也知道我是商人,我得下山到我想去的城镇找货源。”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等你平安归来!” “……” 沈清棠絮絮叨叨的念著。 说出来的话,有些是真有些是假。 下山是真,等季宴时也是真。 但只是等他一起回北川。 因为,好了的季宴时跟她应该就不是一路人了。 季宴时完全不会回应她。 沈清棠自顾自说话有些无聊,不自觉地就把毛巾洗净拧乾。 等她回过神时,手中的毛巾已经盖在了季宴时的脸上。 沈清棠瞬间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每日洗脸,知道毛巾在脸上是洗脸用的。 她半趴在季宴时身上,一只小手撑在季宴时肩膀上,一只小手抓著毛巾一角在季宴时脸上胡乱的擦。 如今半大不小,还控制不住手上的力气,一巴掌下去就是吃奶的劲儿。 沈清棠忙拉起,把毛巾拿走。 季宴时下巴右侧偏上位置多了几道红痕。 他本是冷白皮,在烛光下皮肤镀了一层金光,几道红痕越发显得罪恶昭彰,破坏了美感。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欲盖弥彰地拿毛巾在他红痕处蹭了蹭。 结果……更红了。 第386章 给季宴时洗澡 沈清棠:“……” 一个大男人,皮肤这么娇贵? 平时看不出来啊! 好吧!平时他也不让看。 沈清棠不信邪地拿起毛巾在季宴时下巴左侧偏上差不多对称的位置轻轻蹭了两下。 同样红了起来。 像极了新手学化妆时往脸上打的腮红。 有多丑全看底子多能扛。 好在季宴时顏值过关,只是有点像醉酒后的红。 沈清棠乐不可支,“季宴时,你不是有强迫症喜欢对称?我不是有心祸害你,只是帮你维持习惯。” 小见沈清棠笑,儘管不明所以也跟著笑,一边笑还一边拍手。 果果目不转睛地看著沈清棠他们,依旧是一脸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只嘴角微微勾起。 母女俩对著笑了会儿,沈清棠还是良心发现给季宴时擦洗乾净了脸和手。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小趴在季宴时胸膛上睡著了。 沈清棠把孩子抱开,结果发现他胸口的衣裳有深色的印记。 流口水弄脏了季宴时的衣裳。 问题是现在的季宴时只穿著一身中衣。 口水大抵已经透过衣衫接触到皮肤上。 若在他平时醒著,大抵早把人扔出去了。 沈清棠:“……” 除了祈祷季宴时陷入深度昏迷之外无知无觉外,她都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挽救一下。 都不敢想像有强迫症且有洁癖的季宴时此刻会多难受。 想了想,沈清棠重新把毛巾拧乾。 一不做,二不休。 她打算给季宴时洗澡。 沈清棠打开门,秦征已经不见了踪影。 幸好他已经把水桶提进了房间,烧热水的锅就在附近。 沈清棠重新兑了一盆温热的水回房间,想了想,把门从里面栓上。 大晚上,她脱男人的衣服。 万一谁不敲门进来看见怕是误会她飢.渴的想非礼季宴时。 那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毕竟季宴时有一张让人把持不住的脸。 沈清棠在打水时,还觉得只有自己心无邪念,就算帅哥在自己面前脱光躺著跟条鱼也没什么区別。 等到真脱季宴时衣服时,压力陡然剧增。 夜色曖.昧,烛光暖黄。 如画美男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任她採擷。 童话故事里睡王子躺在棺材里,路过的公主都忍不住亲一口更何况是在脱季宴时衣服的沈清棠。 沈清棠又没受过“非礼忽视”的教育,少不得一边摸一边看。 不是,一边擦一边看。 玉山將倾的锁骨,坚实有力的胸膛,再往下,八块壁垒分明的腹肌。 纵使冷白皮,纵使季宴时此刻看起来极为瘦弱,也半点无法削减薄薄的肌理中透出来的力量感和诱惑力。 沈清棠没出息的吞了下口水,视线下移。 人鱼线延伸至裤子里。 她视线落点恰好是微微隆起。 沈清棠脸倏地烧了起来。 欣赏锁骨、胸肌、腹肌,她不觉的有什么,就像刷短视频短剧时看见帅气展露身材的小哥哥会不由自主停留几秒一样,欣赏欣赏。 可活生生的人和屏幕里的小哥哥天差地別。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扒了季宴时的裤子。 洗澡嘛!不能挑挑拣拣只洗胸肌腹肌吧? 好在,季宴时还剩一条犊裩。 沈清棠这才鬆了口气,努力心无旁騖当一个免费的搓澡工。 只是有些时候吧,你越不想分心就越容易分心。 越不想想什么,就越容易去想。 沈清棠手还是不由自主沿著线条分明的腹肌摸了两把。 嘴里念叨著:“我可不是非礼啊!只是想检查一下给你擦乾净没?!” 沈清棠吃力地给季宴时翻了个身。 擦后背压力不大,效率很快。 最后,只剩犊裩覆盖的区域。 亦是危险区。 沈清棠刚退了些热度的脸再次烧了起来。 纵使有犊裩遮挡,她还是闭上眼,咬著牙,一脸就义的表情把毛巾伸了进去並且儘量减少两个人之间肢体上的碰触。 欣赏归欣赏,口嗨归口嗨,动真格的那是耍流.氓。 沈清棠的色胆有限,只够支撑她口头作案。 重新给洗过澡的季宴时换了一套中衣她才鬆了口气。 半点不怕別人看出来他换过衣服。 季宴时所有的衣服都一个顏色。 沈清棠站在床边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再低头看看无知无觉的季宴时,突然有些愤愤不平。 望著瀲灩的红.唇,恶向胆边生,弯腰低头。 她忙活半天,饱受身心煎熬给他洗澡,索取一点儿报酬不为过吧? 即將吻上季宴时的薄唇时,沈清棠的羞耻心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 最终,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直起身。 *** 秦征护送沈清棠下山。 美名其曰不放心沈清棠一个女人带著两个孩子要做护使者。 沈清棠並不领情,直白的拆穿秦征:“你是怕给季宴时洗澡吧?” “哪能呢?!”秦征心虚的乾笑两声,“单纯觉得你自己带两个孩子太累。” “不要妄想让我欠不该欠的人情。你要知道是你抢来的这次跟我下山的机会。”沈清棠半点不领情,“季十七说要跟我下来,是你找人家打了一架,抢到了『保护』我们母子女三人的机会。” 她在抢字上重重咬了咬。 说归说,闹归闹。沈清棠心里是感激秦征的。 只是秦征这个人吧有点欠。 属於你给他三分顏色他就能开染坊。 若是沈清棠口头领情,这一路她就別想安生了。 芝麻大点儿的事也会被秦征拿出来索要“报恩”礼。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要人报恩,单纯就……嘴欠或者想偷懒找人干他那份活。 “怎么会?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那种人吗?” “是!”沈清棠趁机截断秦征后面未出口的话。 秦征:“……” 憋了会儿,啐了口,“你这女人一点儿都不可爱!” 主要不好骗。 太鬼了! 想他在京城时,將军府里大都是女眷,上至七十岁太奶,下至刚会走路的小侄女,哪个不被他哄的心怒放?! 到沈清棠这里怎么就不好使了呢?! 秦征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沈清棠也百思不得其解,问秦征:“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怕跟季宴时接触?给他洗个澡而已,至於如临大敌?连逃命都用上了。” 第387章 昨晚,你是不是上季宴时的床了? “谁逃命了?”秦征不承认。 沈清棠笑而不语。 秦征:“……” 他神秘兮兮的凑近沈清棠,鼻尖几乎要碰上沈清棠的耳朵。 沈清棠单手抱著娃,腾出一只手,推开他近在咫尺的脸,“下山的路上就咱俩,你有话好好说!我耳朵不背,能听见。” 秦征大概没少吃季宴时给他的苦,闻言还是左瞧右看,典型的做贼心虚。 半晌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开口:“昨晚,你是不是上季宴时的床了?” 沈清棠的脸倏地烧了起来,怒斥:“秦征,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別误会!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上.床给季宴时擦洗了?” 沈清棠:“……” 她无语地翻白眼,“亲,这边建议你,重新投胎一次,好好学说话!” 简而言之:你去死! 秦征也不恼,反而一脸同情地看著沈清棠,“你完了!我跟你说,你惹大事了!” 那语气篤定的,沈清棠都怀疑昨晚自己是不是梦游强了季宴时。 “我惹什么事?”沈清棠多少还是心虚,不由自主地解释:“就是口水滴在季宴时身上,我才帮他简单擦了擦。说起来……” 沈清棠斜睨秦征,“这本该是你的活!” 秦征像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垮下肩膀,“看在咱俩同命相怜的份上,我劝你趁季宴时好之前先把棺材买了。” 沈清棠:“???” 这句话,分开她都理解,合在一起就让她有点不明所以。 什么乱七八糟的?买什么棺材? 她帮他洗澡还能洗成仇人?! 见沈清棠不以为然,秦徵才想起来,沈清棠跟他们认识的不是一个季宴时。 好心给沈清棠上课,“你认识的这个季宴时只是披著季宴时皮囊的一个傻小子。我认识的季宴时,就是他中蛊以前,我跟你说他是真不是东西!” 沈清棠注意到只骂了一句“不是东西!”秦征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左瞧右看,像是生怕季宴时突然出现一样,可见秦征对季宴时的惧怕深入骨髓。 “他臭美又龟毛!衣服必须是云锦,还得是特製的緋锦,否则不穿。 你以为他不穿就完了吗?不,他会让所有相关的人谁也穿不了衣服! 他难伺候可不止是穿衣服这一样,像吃饭,一天必须有两块肉,这两块肉得一模一样大。出行……” 秦征絮絮叨叨念了一些季宴时强迫症晚期的症状,以及因为季宴时这些毛病给身边人带来的压力和痛苦。 “洗澡这事尤其碰不得。別看他现在这么好说话你就当他是个好人。我跟你说,换以前的他,你跟这俩小宝贝都得投胎三回了! 可能在季宴时眼里,全天下除了他以外就没干净人,谁碰他他都嫌脏。 这么跟你说吧!上战场杀敌,他受过的刀伤、剑伤等远近兵器的伤,唯独没有受过拳伤、掌伤等近距离人身攻击。 敢碰他的人下场都很惨!” 秦征说著打了个哆嗦。 沈清棠有些莫名其妙:“至於吗?碰一下他还能少块肉不成?再说,就算他不喜欢人碰,最倒霉的也该是季十七他们。你怎么一副深受荼毒的模样?” “碰他一下不至於少块肉,但最起码会吐点血,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至於沈清棠最后一个问题秦征权当没听见,强调,“你惹事了!你惹大事了!” 沈清棠:“……” 她对自己惹了多大事没概念,但是好奇秦征曾经闯了多大祸。追问:“你之前干什么了?怎么他了?或者说他怎么你了?” 秦征一僵,隨即挥挥手,换了话题:“算了,都是年幼无知的小事,不值一提。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別不当回事。哎呀!你看你儿子是不是尿了?” 沈清棠:“……” *** 沈清棠和秦征带著两小只回到山下镇上的小院时,走陆路的车队恰好也刚到,他们正在卸车。 带队的人是季九。 季九显然也是认识秦征的,主动开口打招呼:“秦公子。” 秦征主动沈清棠介绍:“这位是季九,武功高不说,经商也是一把好手。”又对季九道:“这位是沈姑娘,引你们主子过来治病的。” 秦征平日里爱瞎开玩笑,像这种场合说话还是会注意分寸。 其实真正知道季宴时跟沈清棠是夫妻的人不多。 季十六他们喊夫人不是因为沈清棠是季宴时的妻子,仅仅因为沈清棠是两个孩子的娘。 他们觉得都已经为人母了,叫声夫人不为过。 后来季十六知道沈清棠是单亲之后,叫习惯了,便也没再改口。 “沈姑娘好。”季九朝沈清棠拱手行礼,“久仰大名,今日终於有幸能见上一面。” 沈清棠微微福身,还礼,“客气了!” 心下再次感嘆季宴时的人才库人才济济。 季十七適合刺探、臥底、传送情报。 他其貌不扬,五官过於平凡无特色,面对面路过都会让人毫无记忆。 季十应当適合刺杀。就是那种“千万人中唯取尔首级”的刺杀。 他娃娃脸,笑的甜,嘴勤快,容易让人降低防备心生好感。 这种人最適合在公共场合下黑手。 季十六跟季十相反,適合当埋伏型杀手。 他性子沉默,能忍。 放到现代应当是狙击手的好苗子。 猫在一个地方可以三天三夜不动地方那种。 季九则一脸標准的儒商长相,看著斯斯文文,待人接客张弛有度,实则半分亏都不会吃,该赚的钱一毛都不少赚。 重点是这些人全部都还是武功高手。 沈清棠有些羡慕。 她要有这么多人各式各样的人才多好。 更何况,都不知道得从季一排到季多少。 第388章 不再藏拙 院子虽不小,住这么多人也拥挤。 况且,来的几乎都是男人。 沈清棠有些不自在,便提出去镇上住客栈。 “我本就是来经商的。带著两个孩子也不容易惹人怀疑。不跟你们在一起也省的拖累你们。” 秦征倒是没什么意见,只道:“行!你去哪儿我跟著就是。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们母子女三人。” 沈清棠笑笑没说什么。 保护是真。 监视也是真。 沈清棠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但是能理解。 以季宴时的身份,他们千小心万小心都不为过。 况且自己还有帮手,何乐不为。 听说沈清棠要走,季九过来敲门。 沈清棠开了门,他也只站在门口不入內,“沈姑娘,听秦公子说这段时间我家主子多亏了您一路照佛。 是这样,我看你带著孩子出门也不方便。 我的队伍呢,还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她们车马行的慢,得晚一日才能到。 若是你不嫌弃的话,请多等一日。我安排两个丫鬟、婆子给姑娘使唤。” 沈清棠摇头推辞:“不用不用!我就一普通老百姓,哪需要丫鬟?谢谢!” 虽说占尽魂穿的便宜,有现代的知识,但也受现代思想约束。 当惯了牛马,还不太適应生活起居有人伺候。 家里至今都没买个丫鬟小廝什么的。 真不是买不起。 乱世,人命比草贱。 眼下大乾虽不是乱世,去年冬天,在北川二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小廝。 二两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一头成猪却能买一个黄口小儿。 沈清棠能买的起,却从未想过要买。 沈家其他人也从未提及此事。 他们肯定是习惯人伺候的,只是怕山谷的秘密外泄。 如今谷內的情况,更不適合外人知道。 季九態度诚恳的劝了几次,沈清棠都坚定的拒绝。 秦征听不下去,打著哈欠插话:“给你你就收著。放心,他主子不点头他也不敢乱送人。” 言下之意,人是季宴时挑的。 沈清棠抿了下唇,心里反倒有些不快。 她跟季宴时同吃同住几个月,结果季宴时清醒的事全天下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尤其恼季宴时,他都能安排丫鬟婆子了,都没想过跟她说句话?! 沈清棠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恼意,应下,顺带把秦征也轰了出去,关上门。 气鼓鼓的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沈清棠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样的她不该是她。 现代时她初生病求救无门,至亲冷眼相待劝她等死时,她就再没情绪化过。 遇事都会冷静权衡利弊,计算得失。 可自从到了南疆,她几次心情沉浮不由己。 一会儿酸一会难过,还会使小性子。 而这一切都跟季宴时有关。 沈清棠不敢再深想。 怕得出一个她不敢面对的答案。 *** 翌日,晌午前,小院又来了一辆马车,除了赶车的车夫,都是女人。 两个婆子,四个丫鬟。 沈清棠观她们走路,除了两个婆子,走起路来都乾脆利落,明明速度极快,鞋子和裙摆上却片尘未染。 可见都有功夫在身。 没多久,季九就领著其中一个丫鬟和婆子过来找沈清棠。 “沈姑娘,这位是李婆婆和春杏。李婆婆以前做过奶娘,照顾小孩子还在行,她也会点儿医术,大人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她都能照顾一把。 春杏虽小,琴棋书画都会一些,算数识字也懂一点儿。只是还没什么伺候人的经验,请沈姑娘多担待。” 沈清棠回了几句客套话,痛快收了人。 她想通了。 不管她们现在是谁的人,將来都得是她的人。 若她驯服不了她们,等回北川人归原主就是。 只是还有一件事沈清棠有些疑惑,问秦征:“你们在北川时极其低调,连铜板都不敢多一枚。大山谷的人那么苦都不敢出去买吃买喝。 怎么现在你们的人一拨又一拨的露面?” “那能一样吗?”秦征撇嘴,“寧王势微,整个云州不知道有多少股势力的人马。北川又是边陲小城,就巴掌点儿大。 但凡城里多两张陌生的脸,一定会被好几股势力盯上。 其中……也有季宴时和我的敌人,我们必须小心。” “到这边就不一样了,这里是南疆,就算我们的敌人也不会轻易踏进这里。自然该如何就如何,用不著再藏拙。” *** 沈清棠一行人从小镇出来,先南下,前往寧城。 秦征在镇上一位老人家那里打听到寧城產番薯。 古代的地图都是大致的线条弯弯绕绕。 离开导航什么也不是的沈清棠单看地图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幸好还有个会看地图的秦征。 但,也是边走边问。 这日,沈清棠一行人在秦征的指挥下,越走越偏。 “亏你还是带兵打仗的將领!”平白走了冤枉路备受顛簸的沈清棠不客气地嘲笑秦征,“连个地图都看不懂!” “谁看不懂了?”秦征跳脚反驳,“是这破图画得太粗略。我们行军打仗用的是舆图,上面山川河流走向都標的明明白白,哪像这幅图?” 秦征气得把手里的羊皮地图扔到一旁,“除了勉强能看出个东南西北。什么都看不出来。” 沈清棠这一行人,四大两小全是北方人,到南方都人生地不熟,唯一的仰仗除了这张重金买来的地图之外就剩鼻子下面这张嘴。 和果果在马车上待的时间过久,又开始哭闹。 沈清棠怎么都哄不好,也跟著有些急。 李婆婆试探著问沈清棠:“孩子是不是饿了?” 李婆婆和春杏刚跟著她,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她们刚接手照顾和果果,对两小只的饮食起居习惯也不了解。 沈清棠笑著摇头,“应当不是。若是饿了,他们会闹著吃奶。” 她还没给他们断奶。 在娘亲怀里还饿的话,定然是先像小猪一样拱著她找奶吃。 她掀开马车壁上的窗帘,往外探了探头,无奈道:“他们应当是想下马车去玩。” 没说全的是,两小只是想找季宴时带他们去玩。 这两天两小只找季宴时的频率越发低,但还是偶尔会想起来。 有沈清棠这个亲娘在,他们的思念也很快会被安抚好。 思念可以缓解,想出去玩的心不行。 第389章 被讹 外头日头正毒,不知道在哪个荒郊野外,连个遮阳的树荫都没有,实在不是停车休息的好地方。 秦征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还有没有吃的?小爷饿了!” “有。”春杏应著,就要拿吃的给秦征,被沈清棠伸手拦住,她转脸朝著车门的方向问:“吃的有,但是水要没了,你確定还要吃吗?” 吃东西会噎会渴。 没有水的话,吃东西比饿著还难受。 秦征也明白这个道理,摸著肚子,说了句“算了吧!”扬鞭催促著马儿再快一点儿。 马车厢里,沈清棠三人肚子唱空城计的咕咕声此起彼伏。 两小只已经哭累睡著。 还不太熟悉的三个人,从最初肚子叫时的尷尬垂头脸红到相视一笑,再到彼此打气:“再忍忍,应该快到了。” 然而,一直到马车上的冰块化的差不多了都还没看见周围有人家。 马车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李婆婆摇著扇子给两个小傢伙扇风。 沈清棠时不时撩开窗帘往外看,她目光落在附近似曾相识的树上,后知后觉地问秦征:“你是不是迷路了?” 秦征开始不服:“怎么可能?小爷我南征北战,领兵千里奔袭都不在话下,怎么会迷路?何况,都说老马识途,咱车上有一匹马是我从季九那要来的,它总归能认识路。” 沈清棠幽幽道:“你『千里奔袭』的都是你熟悉的地方,不迷路也不奇怪。至於老马识途……季九的马经常来寧城?” 若是不常来又谈何老马识途? 秦征不信邪的下车,在附近树上隨手做了个记號,没多久他再次看见他做的记號。 得,真迷路了。 这附近都是芒果林,他们把车停在林边上休息。 秦征和春杏选了一棵比较大的树,在一人多高的位置,搭上布,实行人工造影。 大中午,树影小的可怜。 地上铺上蓆子垫上垫子。 沈清棠和李婆婆把睡著的两小只放在垫子上。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李婆婆负责给两小只扇扇子,顺带看顾著他们,以防虫蛇鼠蚁爬到垫子上咬到孩子。 秦征去找水。 人一天不吃饭没事,一天不喝水太难了。 春杏到附近转悠,想看能不能找到人问路。 沈清棠也没閒著。 她拿了个篮子开始摘芒果。 跟山楂一样,这个时代的芒果也不叫芒果。 有的地方叫庵罗果,有的地方叫芒果子还有地方叫妖果。 若真是荒郊野外,那么这片芒果林就是野生的,可吃。 若是人家种的,那么附近必有人家,沈清棠可以付钱买,还可以顺带问个路。 沈清棠才摘了几个,就听见有人喊。 “有人偷芒果了!” “快来人啊!抓贼了!” “……” 沈清棠:“……” 他们在这一片走了將近两个时辰都没看见人,刚停下车就来人了? 那可真是太巧了。 只是有些巧合是巧合,有些巧合是人为。 沈清棠回头。 不远处跑来两个小丫头。 大的约莫有十岁,小的应当七八岁。 有人就好。 沈清棠又摘了几个芒果,把篮子拿给李婆婆,“婆婆,芒果剥了皮就可以吃。能充飢解渴。” 李婆婆看了看沈清棠,又看看跑到跟前的小姑娘,有些犹豫。 “没事。我们付钱就是。”沈清棠拿了个芒果,剥开一点儿皮,咬了一口。 在又饿又渴的当下,汁液丰沛,口感酸甜的芒果简直是人间美味。 两个小姑娘也到了跟前。 她们穿得破破烂烂,要不是头髮打理的顺顺溜溜,得被认成乞丐。 两个小姑娘愤愤地质问沈清棠:“你凭什么偷我们家芒果子?” 小的藏不住事,重重点头,说出目的:“赔钱!” 沈清棠反问:“你凭什么说这是你们家芒果子?我还说这是野生芒果子树呢!” 他们在附近转这么许久都没看见人烟,刚摘个果子立马就跳出来人认领果林並且索赔? “你们是外地人吧?”大一点儿的小姑娘伸手指了指沈清棠手里的芒果,“大家都知道整个寧城只有林家的芒果子长这样!” 沈清棠快速从这句话提炼出两条有用的信息。 第一,寧城產芒果。 第二,林家垄断某一品种的芒果。 她从善如流的点头,“行!就当是你家的芒果。这些芒果算我买的,行不行?” 大点儿的姑娘面露迟疑。 小点儿的姑娘倒是点头点的痛快:“行!” 沈清棠看见大点儿的姑娘用力扯了下小姑娘的胳膊,大概是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沈清棠也当没听见,静静地等著大姑娘开口。 要到现在都看不出来这是个陷阱,是个请君入瓮的局,她就白混两世了。 “可以。”大姑娘开口。 沈清棠掏出荷包,拿出一两碎银递给大姑娘,“这些够吗?” 她总共摘了也就十个芒果,眼下是芒果成熟季,又是盛產芒果的地方,一两银子绝对不算少。 然而大姑娘摇头,“不够。” 沈清棠挑了下眉,“那你想要多少?” 大姑娘伸出一只手。 沈清棠问:“五两银子?” 大姑娘摇头。 “五十两银子?” 大姑娘还是摇头。 沈清棠不说话了,只笑。 这是讹她来了?! 小姑娘沉不住气开口:“是五百两银子。” 沈清棠气笑了,“就算不问自取是我不对。这么几个芒果子按十倍赔偿也要不了五两银子,你们竟然敢要五百两银子? 你们俩知道五百两银子是多少吗?” 这几个芒果给五百文都多。 大姑娘摇头,“不是几个芒果子。是这些……”她伸手朝这片芒果林比划了下,“芒果,都卖给你们。” 沈清棠惊呆了。 这比现代躺在马路牙子上讹人的厉害多了! 吃几个果子要买下一片芒果林? 闻所未闻。 李婆婆实在听不下去,“我们就吃了你们几个芒果子,为什么要买下你们整片芒果林的芒果子?你俩可知道这片芒果林有多大?” 她们一路上走了许久,这片芒果林宽度未知,长度惊人。 沈清棠一屁.股坐在垫子边上,抽出帕子擦了擦手,特別光棍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没钱。买不起,你们报官吧!” 第390章 一起种芒果子一起打劫 两个小姑娘半点不慌,压根不怕。 “没有我们带路,你们根本走不出去。”小姑娘得意洋洋。 大姑娘瞪了小姑娘一眼,“就你话多。” 却没反驳。 沈清棠心下一动。 所以刚才他们一直在这一片打转並不是因为迷路?! 她心里盘算,面上不显,特別光棍道:“那就不出去了唄!这里有这么多芒果且够我们吃一阵呢! 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两个小姑娘大概没见过沈清棠这样的,俱怔住。 小姑娘最沉不住气,气得跺脚,“你这人怎么这样?偷吃我家芒果子明明是你不对,还不肯付钱。” “是,未经允许吃你家芒果子是我不对。但,你们就对吗?我就吃几个芒果子你们让我买下这一整片芒果林的芒果子? 再说,我为什么偷吃你们家芒果子?这条路上你们没有动手脚误导我们?” 小姑娘被噎住,下意识跟大姑娘求助。 大姑娘大概没想到沈清棠看著好说话却是个硬茬。 换的妇人遇到这种事情早就慌乱无比,她却从头到尾一直镇定自若,半点没有因为自己的话乱了方寸。 娘亲说,这种人最不好对付,得攻击她的弱点。 半晌挤出一句:“你还带著孩子呢!不怕你的孩子也跟著你吃苦?” “那你还是个孩子呢!干这么没良心的事,就不怕你父母伤心吗?我不信他们就是这么教你们的!”沈清棠反唇相讥。 “我娘就是这么教我们的!”小姑娘掐腰跳脚。 沈清棠:“……” 大姑娘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妹妹的额头。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清棠直白道:“看来,咱们之间是没什么好谈的了。不如直接带我们去找你们爹娘?” 僵持了一会儿,两个小姑娘妥协。 不妥协能怎样? 说不过沈清棠,也无赖不过沈清棠。 沈清棠等了会儿,等到去找水的秦征和问路的春杏都空手而归。 一行人连车带马跟著两个小姑娘往回走。 就在最近的山后面,有一处不起眼的山坳。 若不是有人带路,他们根本不会发现山坳里还盖著两间茅草屋。 走近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个妇女的咳嗽声。 小姑娘伸手拽住秦征,“你不能进我家。” 秦征挑眉,没动。 以他的功夫,动动手指,就能把小姑娘甩出去。 大姑娘去掀厚实的门帘,解释:“我娘还在坐月子。” 沈清棠:“……” 难怪大夏天,门上还掛著这么厚实的门帘。 秦征:“……” 就我还得继续晒太阳唄?! *** 房子叫茅草屋都有些勉强,充其量也就是大型窝棚。 屋子里更是简陋到不行。 没几样家具,也没像样的家具。 唯一值得夸讚的大约是乾净。 房间被一道布帘一分为二。 外侧算是个小厅,中间摆著一块大石头充当桌子,桌子上整齐地摆放著几只破碗,还有一碟还未吃完的咸菜。 石桌周围放著几块平整的小石头,看样子应当是算是坐人的板凳。 妇人的声音从帘子里面传出来,“抱歉,妾身身体不適不能远迎,还请见谅!不嫌弃的话请隨意坐。” “见谅不见谅的。”沈清棠抱著就近坐下,“不也来了?” 李婆婆也挨著沈清棠坐下。 春杏没坐,就站在沈清棠身边,姿势防备。 妇人被沈清棠挤兑也不恼,只是诚心道歉:“抱歉,生活所迫。” “所以你就想方设法让別人生活所迫?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夫人倒是胃口挺好。”沈清棠讥讽妇人狮子大开口。 里头的妇人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若说,这是我头一次打劫,你可信?” “呵!”沈清棠短促的笑了声,“那我们运气还真是好。” 明摆著不信。 布帘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布帘掀开。 一个年约双十头上包著头巾怀里抱著著婴儿的妇人走了出来。 李婆婆下意识开口:“月子期间,產妇还是少下床。” 沈清棠已经趁机看清了帘子后面。 后面只有一张床。 或许连床都算不上,一堆软草上面铺著半新不旧的褥。 確实过得有点悽惨。 沈清棠还注意到这房间里没有男人生活的痕跡。 桌上的碗只有三个。 门口的鞋有大有小都是女鞋。 她不动声色地把这些收进眼底,快速在心里权衡著。 见妇人抱著孩子出来,大点的姑娘主动伸手,“娘,把弟弟给我吧!我抱一会儿。” 妇人也不推辞把孩子递给她,弯腰拎起地上的水壶,倒了三杯茶。 也只有三个杯子。 妇人把茶分別推到沈清棠、春杏和李婆婆面前。 春杏抢著端起一杯,先闻了闻,又轻抿了口,才朝沈清棠和李婆婆点头。 沈清棠有些意外。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混上吃喝有人试毒的一天。 不动声色地端杯喝了些水。 一来是真的口渴。 二来,喝不上汤水,她奶水也不足。 一口气喝完,还特別自觉的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妇人笑:“夫人倒是性情中人。” “那还得感谢你。托你的福,我们已经三个时辰没喝到水了。”沈清棠这会儿又累又饿又渴,有点像向春雨上身,说话夹枪带棒的。 妇人不以为意,她拿了一块垫子放在石头凳上才坐下,依旧文縐縐的开口先道歉:“抱歉!还在月子里,受不得凉。垫只有一块,委屈各位了。” “这点儿委屈能忍。五百两的委屈不能忍。”沈清棠直白道。 妇人又给李婆婆和沈清棠把空了的杯子给她们满上,“抱歉,不能忍,恐怕也得忍。没有五百两,你们怕是走不出这地界。” 妇人嘴上说著抱歉,面上也確实有歉意,但话里並没有抱歉的意思,相反话里的意思还是软威胁。 “那就不走了!”沈清棠依旧特別光棍,“正好,咱俩搭个伙做邻居。一起种芒果子一起打劫。” 妇人:“……” 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辩解道:“我没有打劫!也不想打劫。我只是想谈笔买卖。” “谈笔十个芒果卖五百两的买卖?” 第391章 分期付款 妇人:“……” 三番五次被沈清棠噎,妇人多少有点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语气多了几分急促,“不是十个芒果子,是一片芒果林的芒果子总共卖五百两银子。 我的芒果林你应当看见了,很大。 就算按日常给大客户的价格,五百两也很便宜,我没讹你。” “合著我被迫五百两银子买一堆存放不住的芒果子,还得谢谢你?”沈清棠无语地想翻白眼,“你强买强卖还有理了?” 妇人:“……” 语气又低了下来,“抱歉。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真是因为生计所迫。” 她上身半转,手四下点了点,“我家的条件你们看得见。我一个人带著三个孩子实在无法討生活。 芒果子成熟期实在太短,等我出月子就什么都晚了。 我真是不得已而为之。人穷很了,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只我一个人无所谓,我还有这三个孩子要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沈清棠经歷过,儘管不认同,但是能理解。 沈清棠摊手:“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没钱。最起码没有五百两银子给你。你要不信,你隨便搜。” 她从北川出来不多不少正好带了五百两银子。 是水铺子保持帐上日常流水之外能动用的最大金额。 会员储值的银两,她没敢带。 生怕王员外的事处理不好,会发生会员大规模退费。 沈清棠怕把银子都带走了,家里人为难。 而这五百两里她留了三百两在船上。 就算运输,不也得装船后才付钱?! 何况今日,沈清棠只是去买点番薯而已,身上只带了些零散银子。 李婆婆和春杏,沈清棠对她们不熟,不过应当也不能隨身携带五百两银子的巨款。 至於秦征。 他兜比脸还乾净。 他说他是个“死人”,死人不管是不是在北川都没钱。 妇人愕然。 这才仔细打量沈清棠等人的穿著。 沈清棠一身衣裙布料不差,但放在布行里最多算中等。 嬤嬤和丫鬟的穿著比较素净,不起眼,应当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吧? 倒是沈清棠和嬤嬤怀里抱著的孩子,身上衣服的布料一看就是上乘。 妇人皱眉,还是不信:“怎会会没钱?我两个丫头观察你们许久。说你们驾马车的公子都穿得衣著华丽。 马车更是豪华无比,马也是上等马。 不管你们信不信,没有我,你们出不去这个地方。这里被我布了阵。” 听完女儿的描述后,她才决定让她们动手的。 沈清棠摊手:“看走眼了不是?令千金看见的锦衣公子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那身行头。 马车呢確实是好马车。 我从锦衣公子那贏来的。 他豪赌,祖產让他败光不说,连他自己都输给我当家奴了。” 秦征並未走远。 门也不隔音。 听见沈清棠的话,秦征愤愤警告:“沈清棠!你別乱败坏小爷的名声!” “那你掏五百两银子做慈善,我们也跟著沾光走人。”沈清棠不客气地回懟。 秦徵选择性耳聋。 扯皮半晌,妇人才信了沈清棠的话,他们是真没钱。 苦笑道:“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 说著两行清泪就顺著脸流了下来。 眼里满是绝望。 大点儿的姑娘忙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妇人擦眼泪,“娘,坐月子不能哭。你別哭!我能养活你和妹妹还有弟弟。 我明日就背一筐芒果子去城里卖。到它们腐烂前,能卖多少算多少。总归能活一段时间。 实在不行你就把我卖去大户人家。我做丫头挣钱养活你们。” 妇人哭得更狠了。 小点儿的姑娘看娘亲和姐姐哭,自己也哭了起来,“娘,我和姐姐一起去卖芒果子,一起去做丫头挣钱,你別哭!” 大姑娘怀里抱著的婴儿听见哭声也跟著哭了起来。 问题她们一家四口哭也就罢了,把和果果吵醒了。 两个小傢伙不明所以也开始跟著哭。 沈清棠:“……” 一时间,不大的房间里只剩杂乱的哭声。 好半晌,沈清棠和妇人才各自哄住自己的孩子以及妇人她自己。 沈清棠也听出来了,这位妇人是个单亲妈妈,带著两大一小三个孩子在这深山里討生活。 確实不易。 正在心里权衡要不要帮她们一把,就听见妇人吩咐大女儿:“小昭,你送几位贵客出去吧!” 小姑娘不同意:“娘,他们还没给钱呢!” “人家没钱。”妇人摸了摸小女儿的头顶,“是娘糊涂了!咱们本也不该这么做。养你们是娘的责任,不该连累別人。乖,送她们出去。” 妇人转身对沈清棠道:“方才是骗你们。我不懂阵法,你们会迷路只是小小的障眼法。这片山本来就很大,寻常人特別容易迷路。 等我女儿送你们出山,你们继续往南走,大约十公里就是寧城。” 沈清棠抱著已经破涕为笑的起身,想了想,还是开口:“如果我买你的芒果子,能不能分期付款?我的意思是分几次给你钱。” 妇人以为沈清棠没听懂,又解释了一遍:“你们走吧!送你们出去。不需要买芒果子。” “我知道。是我想买。”沈清棠点头。 妇人:“……” 愕然地看著沈清棠,又补了一句:“放心。我们就是普通人。不会背后下黑手。也不会因为你们不买果子就怎么你们。放心离开!” 沈清棠点头,再次重复:“我知道。我想跟你合作而已。” 妇人观沈清棠神色不似作假,试探道:“你是真想买芒果子?” 沈清棠用力点头,“对!不过我確实没带这么多钱。你这片芒果林的芒果子我可以包了,但是货款得分好几次给你。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先付一百两银子的订金。 芒果装船后,我再付两百两。等我到地方后,让船工给你们带回来最后二百两银子。” 妇人十分惊喜:“你是芒果子商人?太好了!” 一边说著好,一边又摇头:“不行!你不能把芒果子运走或者说你运不走。” “为什么?” 第392章 女子聪慧很难,清醒更难 “芒果子保质期很短。听你口音应当是北方人,芒果子不等运到北方就会起黑点。 起了黑点儿的芒果子就坏掉了。你运回去也是赔本。你是好人,我不想骗你。” “我知道。”沈清棠笑,本来还有些迟疑,听见妇人的话反而坚定了跟她合作的决心,“我知道芒果不能久存。 你放心,我有办法。” 妇人不放心,跟沈清棠强调:“就算你摘青皮果子也没用。还是放不住的,路上一样会坏。 以前有北方来的商人试过。他也想著芒果子在我们南方这么便宜运到北边去一定能卖个大价钱。 结果赔了个底朝天,半路一船芒果都发黑腐烂倒进了海里。。” 沈清棠敢来南方找货源,运输和储存方面的难题自是都考虑过。 其中秘密不能告诉妇人。 沈清棠笑了笑:“夫人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你要决定的是想不想跟我合作?”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当然想!”妇人点头。 轮到沈清棠愕然,“分批次付款也能接受,不怕我跑了?” 妇人苦笑:“你大可以这会儿就跑,我还能奈你何不成?你不买芒果我都放你走了,你却又反口……不管有几分是因为可怜我们,总归你……你们都是心善之人。 一个心善之人我都不能信的话,我还能信谁?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是个骗子,不付最后二百两银子,甚至不付最后四百两银子。 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別? 总不能真指望我家这俩傻丫头背个竹筐就能把这一片林子的芒果子都卖出去。” 沈清棠朝妇人竖起拇指,“女子聪慧很难,清醒更难。” 那些困於后宅的女子行事手段多是聪慧狠辣之人,可心盲便只能画地为牢困在方寸之间为了爭男人和管家权,闹个不休。伤人亦伤己。 妇人摇头:“清醒有什么用?女人想在这个世道生存,太难了!” 沈清棠也不囉嗦:“劳烦夫人指条路,我回家取银子。” “你们赶路到这会儿已经饿了吧?不嫌弃我这里粗茶淡饭的话,吃过午饭再走?你们往前走远,往回走更远。”妇人言辞诚恳相邀。 沈清棠没多推辞就应了下来。 她是真的饿。 在现代时,听人说女人哺乳就相当於小型抽脂机。 奶水里有大半是脂肪转化的。 餵奶能不能减脂沈清棠不知道,饿到前心贴后背,头晕眼是真。 妇人让大姑娘去宰鸡。 大姑娘不肯,嘟著嘴抗议:“咱们为了生计把其余鸡都卖了,就留了这一只下蛋的鸡。若不留著下蛋,你哪有奶水餵弟弟?再说……” 大点儿的姑娘回头望向沈清棠一伙人,撇嘴,“他们之前还说没钱,这会儿又说有钱。谁知道是不是骗子?別回头一个铜板没赚到再搭上一只母鸡。” “盼儿!我是怎么教你的?!” 盼儿闭上嘴,站在原地不肯动。 沈清棠倒没生气,互相防备是人之常情。 人家小姑娘为了护著自家娘亲不肯杀鸡是她有孝心。 做的没错。 她主动开口:“杀鸡就算了。一时半会儿燉不熟。我们实在挺饿。方便的话借我们锅灶用一下就行,我们车上带了吃食。” “抱歉。”妇人点头,“是我们招待不周。锅灶在外头棚子里。水的话,你们若不嫌弃就喝我们水缸里的水。” 沈清棠道了谢,领著人出去张罗。 有了水,车上的冰块又能重新接著冻。 製冰的硝石能循环使用。 为了防止路上遇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情况,马车上备了些压缩饼乾、方便麵、自热火锅等。 原本也备了一桶水来著。 李婆婆看孩子时一个没注意被摸到桶边在里面洗了手,她的饼乾末还掉进去一些。 春杏又是个勤快的,觉得水脏就把水倒了。 沈清棠看见时已经只剩个空桶。 不过,她就算看见春杏倒水也不会拦。 喝的水被熊孩子洗了手,不倒还能留著喝? 没想到最后的想法已经变成:不倒真能留著喝。 当时想著到下一个地方补足水源就是了,谁也没想到一走两三个时辰,愣是没看见村庄屋舍,连条河都没看见。 就看见一片芒果林还是“黑店”。 到芒果林之前,车上只剩水囊里还剩一小半的水。 別说做饭,喝水都是奢侈。 大家一致决定留给孩子。 眼下水危机解除,吃饭的危机自然而然就迎刃而解。 午饭,简简单单煮了一锅方便麵。 烧一锅开水,扔几块麵饼,放几包调料,搅一搅。 香气四溢。 沈清棠还煮了个自热火锅。 吃麵总得配点儿菜。 自热火锅里有荤有素。 还给盼儿她们娘仨一人盛了一碗方便麵。 妇人鬆口之前,两个小姑娘明明馋的直吞口水,却没张口要,更没坐下吃。 一看家教就很好。 “姐姐,你们就別推辞了一起坐下吃吧!面一会儿泡久了不好吃。”沈清棠再三诚恳相邀。 妇人这才鬆口:“谢谢。” 转头对两个小姑娘道:“盼儿,小昭,你们也坐下吃吧!” 小昭年纪小,不够沉稳,很快按捺不住,跟妇人夸:“娘,这个面真好吃!以前在林家我都没吃过么好吃的面!” 妇人歉意地看了沈清棠眼,转头想训小昭,张开嘴却没捨得,摸了摸她的头顶,“食不言寢不语,好吃你就好好吃。” 沈清棠没看她们,只余光偶尔瞄到她们。 看吃饭,也能看出些东西。 大户人家出来的,往往吃饭时格外重视餐桌礼仪。 这母女三人,吃麵条,筷子不碰碗,吃麵、喝汤不“吸溜”。 全程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再加上她们穿著虽差,拾掇的乾乾净净,手上有干活留下的薄茧,脸上也被太阳晒得有些黑,但是还能看出来些原本的底子。 比如袖口处偶尔露出的手腕,细白细白的。 细节往往会暴露很多东西。 *** 饭桌上,最容易拉近人和人的距离。 男人和女人还不一样。 在饭桌上,男人之间要热络起来,可能得几杯酒下肚才行。 第393章 克夫被休 女人不一样,也许一道菜,也许一句话,就能聊的热火朝天。 沈清棠和妇人都是当娘亲的,提起孩子都会滔滔不绝。 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双方就熟络起来。 分別熟络。 和果果很喜欢盼儿和小昭。 沈清棠和妇人也热聊起来。 沈清棠作为一个以直播为主的网红,想要跟人套近乎轻而易举。 没多久就跟妇人互通有无。 妇人,姓黄名玉,寧城本地人。 夫家姓林,林家寧城最大的家族。 几乎垄断了水果和蔬菜行。 黄玉再次致歉:“抱歉,打你们的主意,也有我夫家方面的原因。靠我们自己是无法卖出去芒果子的。但是你们可以。 这也是我选你们的原因之一。” 黄玉母女三人,各个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能什么人都拦。 若是碰上那彪悍的,別说讹不到钱,指不定还得搭上自己。 沈清棠:“……” “我们看起来就那么像软柿子?”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嗯?软柿子?”黄玉不解。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一行人看起来很好欺负?平心而论,你们娘仨应当也打不过我们几个吧?” “当然没把你们当软柿子。”黄玉摇头,“我在坐月子还不能出门。我就告诉她们要找有马车的,越豪华越好。这样的人往往是过路客,买了芒果子能带走。也有买芒果子的实力。 车上的人不能只看是不是身著锦衣,还得看气质。 男的是不是丰神俊朗,书生气?女的是不是知书达礼? 若是拖家带口更好。” 沈清棠:“……” 她端著面碗,似笑非笑地看黄玉:“碰瓷讹人还挑挑拣拣?” 黄玉面色发红,“没办法。只要能让我这三个孩子活下去,別说不要脸,纵使让我吃牢饭又如何?无论如何我都得赌一把。 我赌的是若我们讹的是腰缠万贯、脾性好的人家,也许会因为赶时间或者看我们可怜就买了芒果子。 赌输了,日子不会再糟糕到哪儿去。我们孤儿寡母,又能耐我们如何?最多打我们一顿或者让我……” 黄玉顿了顿,没说下去。 在座的人都懂。 她一个年轻妇人,碰上女的最多被挠一顿,若碰上那好.色的,自是清白不保。 “若是赌贏了,我们四个就能活下去。”黄玉觉得,她可能赌贏了。 没说的是,眼下芒果已经进入成熟期。 若是等不到,她也会鋌而走险遇到什么的人就劫什么样的人。 幸好,老天有眼,让她遇见到了贵人。 春杏年纪小,好奇心重,嘴里方便麵还没完全咽下去就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你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孩子的爹呢?养家餬口不该是男人的责任吗?” 沈清棠想拦时,已经为时已晚。 春杏一句话让母女三人齐齐沉默。 黄玉长嘆一声:“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你们的。我当家的跟船出海经商,据说遭了难,再也回不来了。” “据说?”沈清棠抓住重点。 黄玉点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同出海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在沈清棠意料之中,不过还是点头致歉:“抱歉,提及了夫人的伤心事。” 她能看出来这个家是少男人的。 不外乎男人死了或者是遇上渣男。 只两个女孩还可能说碰上重男轻女的夫家休妻,但黄玉刚生的是个男孩。 她模样是標准的南方姑娘,长相温婉。 是多数男人会喜欢的类型。 也是沈清棠有些熟悉的长相。 以为黄玉大概率是死了男人,却没想到是失踪。 黄玉摇头,“没什么。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才收到夫君在海上失踪的消息时,才是我们母女最黑暗的时日。” 她当时已经大著肚子,又受到如此大打击,动了胎气臥床不起。 谁承想,都还没养好身体婆婆就带著人上门轰她们。 说她克夫! 要休了她。 春杏一双眼睛瞪得像杏一样,小脸气鼓鼓的:“你婆婆可真不是东西!你跟你夫君都有三个孩子了,要克的话早就克了,还用等到第三个孩子快出生吗?他们怎么不说是孩子克的?!” 李婆婆轻斥:“春杏!慎言。” 春杏吐吐舌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气不过你婆婆那话。” 黄玉摇摇头。 放在帘子后的小宝宝醒来开始啼哭。 黄玉放下碗到后面餵奶,“跟你没关係。他们只是隨便找个理由轰走我,霸占我们的家產而已。” “啊!”春杏惊了,“为什么要轰走你们?你丈夫死……”了,財產不也是他们的吗? 说到一半,想起李婆婆的警告又闭上嘴。 沈清棠垂眸,捲起的长睫遮住眼睛。 没想到李婆婆能管住春杏。 也没想到黄玉的遭遇这么悽惨。 春杏虽没说完,未尽的话也不难猜。 黄玉主动开口:“因为他们怕。怕我会生下男丁。” 別说春杏,连沈清棠都一脸疑惑:“为什么?这不也是你婆婆的孙子?自己的孙子继承儿子的財產不应当?” “说来话长。”黄玉轻拍怀里的孩子,目光飘远,“我婆婆是继婆婆。我小叔才是她亲生的。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他们倒也不会这么著急。 主要林家势大,我公公兄弟不少,我夫君堂兄弟更多。 但,林家少家主的位置只有一个……” 黄玉声音又有些哽咽,“可怜我那夫君,一心为林家筹谋算计直至搭上性命。船在海上遇难的消息传回林家,他们忙著爭权夺势,竟都没有试图派人出去寻一寻我夫君他们。” 简单说黄玉就是豪门世家爭权夺势的牺牲品。 在这样的人家,死一个少家主,伤不伤心倒在其次,谁接手少家主的位置才是主要。 只有把她们娘俩扫地出门,小叔才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少家主。 否则,如果按照林家以前的规矩来算,下一任少家主应当是黄玉儿子的。 第394章 打脸 沈清棠吃完,把自己的面碗洗乾净放回车上,又拿了些吃食。 等她回来,黄玉也从帘子后面出来,重新端起了面碗。 沈清棠开口告辞:“天色不早,我们就此別过。我明日再过来。” 黄玉放下碗要起身。 沈清棠单手按住她,“別!趁孩子睡著你抓紧吃。要不然凉了对產妇不好。” 另外一只手把从车上拎下来的吃食放在一边的地上。 “这些是方便麵、猪肉脯、压缩饼乾、肉鬆等,都是能充飢果腹的。” 黄玉忙推辞:“这些太贵重,我不能收!” 她好歹曾经是寧城大户人家的少奶奶,沈清棠说的这些东西她听都没听过。 但是,方便麵和自热火锅她刚刚吃过,味道別致,不像便宜货。 “你还在坐月子,好好调养身子才是重中之重。只有你身体好了,你的孩子们才能好!实不相瞒,我也是单亲母亲,特別能理解你! 你放心!这片芒果林我包了!明日,我一定会再来。” “谢谢!”黄玉说著要给沈清棠跪下。 沈清棠忙去托黄玉,“地上凉!你还在坐月子,小心些!” 见她落泪,轻嘆:“月子里,女人容易情绪不稳,你得学会调整自己,別这些不开心的。容易哭完眼睛。” 月子病易落难养。 沈清棠托住黄玉,却没来得及拦两个小丫头。 她们齐齐跪在沈清棠面前,不由分说就是三个响头。 “谢谢姐姐!” 磕得沈清棠手忙脚乱扶她们起来,打趣:“叫我姐姐可不行。我比你们娘亲小不了几岁,你们得叫我姨姨。” 小昭一脸困惑:“可是你好美,像神仙姐姐一样。” 沈清棠被哄得心怒放,给了她们一人五两银子。 本来也打算留给黄玉,只是找了个合適的託词。 黄玉当然不肯收,连连推辞:“沈妹妹,你能答应买芒果已经算是我们母子女四人的救命恩人。我脸皮再厚也不能收你的银子。” “银子又不是给你的。这俩小丫头懂事嘴甜。头都磕了,给点儿见面礼不过分吧?”沈清棠坚持给银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相推搡了好一会儿。 大概误以为沈清棠在跟黄玉打架,不知道是急还是怕,“哇!”一声哭了起来,从春杏怀里挣扎著往沈清棠这边倾斜。 “別推辞了!都嚇到孩子了。这些钱於我无关痛痒,於你们可能会有大用。你就收下吧!”沈清棠收回手,抱过轻哄。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黄玉感激的再三道谢。 沈清棠她们起身,准备离开。 “盼儿,送沈姑娘她们走小路离开。晚了怕她们回不去城里。”黄玉叮嘱。 出林子的路上,秦征还一直耿耿於怀自己会迷路的事。 一再跟林盼儿確认:“你確定你们这林子里没有什么乾坤八卦阵之类让人迷失方向的阵法?” 问到最后,林盼儿都有些不自信:“可能吧?” 反倒是林昭儿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语气鏗鏘有力格外篤定:“没有阵法!那是骗你们的。娘说,从北边过来到寧城有三座差不多的山,山路看起来很像,山路又长,人走著走著就容易觉得自己迷路了。 其实你们留记號的位置都已经快出第二座山了。 我和姐姐走小路跑回来,在差不多的位置又学著你们做了记號,你们才会误以为自己又转回来了。” 秦征:“……” 就说小孩子一点儿都不可爱! 林盼儿补充:“也不止是山路像。娘说一般人赶路都选上午,上午两山之间经常有雾。有雾就看不见太阳,看不见太阳就很难有方向感。对方向的判断上,越不自信。” 秦征:“……” 问就是脸疼。 沈清棠看著自闭的秦征有些好笑,换了话题:“送完我们你们怎么回去?这段路我们走了几个时辰呢!” “我们走穿山小路,能比你们省一大半时间。” 沈清棠对林盼儿嘴里的穿山小路很感兴趣,只是今日实在太晚,等明日再说。 *** 季九看见走了一天又回来的沈清棠等人,一脸问號。 他不敢问沈清棠,也不敢招惹黑著脸的秦征,便把春杏叫过来,问:“你们不是说去寧城往返得一周?怎么当天就回来了?” 春杏摆摆手,长嘆一声:“別提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什么意思?” 春杏言简意賅把今日之事说了。 季九皱眉,略一思索,对春杏道:“你看看姑娘现在方便见客吗?就说我要求见。” 春杏翻著白眼转身,不满地咕噥:“姐也是季字辈的,你还真把我当丫环了?” 季九面无表情地补刀:“我是季九。你呢?” 春杏:“……” “姑娘在沐浴呢!若是没有特別著急的事,你还是明日再来找姑娘吧!她今日累坏了,怕是会直接歇息了。” 季九默了会儿,还是坚持:“要不,你问问姑娘?” *** 今日,大家都出了不少汗。 沈清棠给自己两个小傢伙都洗了澡。 李婆婆也帮了不少忙。 在照顾孩子上,李婆婆比向春雨认真的多。 不是说向春雨不好好带孩子,只能说照顾孩子的標准不一样。 向春雨带孩子,活著就行,孩子的舒適度不能要求太高。 李婆婆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奶娘做派,把孩子当小祖宗一样,宠著、哄著。 洗澡时,沈清棠见李婆婆时不时会按向自己的后腰,猜她今日累的不轻,心有歉疚,给和果果洗完澡就赶紧让她歇著去。 自己也上了床搂著两小只想早点儿睡。 刚准备吹灭蜡烛,春杏来说季九要见她。 季宴时的人大都行事很有分寸,不管在北川还是路上,只要入夜,他们都儘可能避开她。 前几日季九也是如此。 这会儿找她,八成是有事。 沈清棠应声:“麻烦让九公子等我会儿。我哄睡孩子就去。” 白天,和果果不认人,谁带他们都行。 晚上不行,非沈清棠不可。 每到太阳落山,两小只就开始爭抢沈清棠。 主要是爭奶吃。 沈清棠打著哈欠,靠在被褥上,一手抱一个小傢伙餵奶。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熟悉的敲窗声。 没一会儿,感觉孩子被从怀里抱走放到一旁。 沈清棠咕噥了句:“季宴时,你別忘给果果和换一下尿布。我好睏,先睡会儿。” 第395章 吻 过了会儿,沈清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季宴时这会儿不应该还在山上昏迷不醒? 他好了? 沈清棠倏地睁开眼。 见季宴时抱著要出门,她忙出声制止:“季宴时,你要抱去哪儿?” 季宴时回头。 月光透过门缝打在他本就清冷的脸上,更镀了一层寒光。 “醒了?”季宴时轻扯唇角,“我要把带走,让你也尝尝思念孩子的滋味!”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知道清醒著却动弹不得的滋味吗?” 说罢转身要走。 沈清棠慌了,鞋都顾不上穿下床跑过来,用力关上季宴时刚刚打开的门,后背靠在门板上不让他走。 “你別不讲理!是我的孩子,我当然要带她走。何况你当时昏迷不醒,我如何留下孩子?” 话是这么说,沈清棠无端的有些心虚。 “是吗?”季宴时一侧眉梢微微上挑,语气玩味,“你带孩子走仅仅因为我昏迷不醒?不是为了让他们忘记我?” 沈清棠下意识避开季宴时的目光,不承认:“怎么会?” “沈清棠。”季宴时的声音带了三分薄怒,“別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让他们不认我这个爹爹?你想得美! 都说养恩比生恩大。带她最多的人是我。你凭什么不让我们父女、父子相见。” “是。”沈清棠双手握拳,多少有些恼羞成怒,“我就是想让他们忘记你!你本就不是他们的父亲!如今你已经好了,那么多人在等著你,你总不能还会像以前一样带他们吧? 既然註定要分开,我身为一个母亲选择对孩子伤害最少的办法,有错吗?” 季宴时倏地笑了,语气嘲讽:“这会儿要跟我划清关係了?” 他单手抱著熟睡的,腾出一只手勾著沈清棠的下巴,迫使沈清棠仰头看著他。 “不是你占我便宜,摸遍我全身,想偷吻我时?嗯?” 沈清棠感觉脸倏地烧了起来,下意识想侧过头避开季宴时灼灼的目光,却被季宴时有力的大掌钳制著下巴,动弹不得。 抬手去掰季宴时的手指,欲盖弥彰地辩驳:“我没有!我只是帮你洗澡。” 季宴时充耳未闻,头缓缓低下,“我这人最是喜欢礼尚往来。” 微凉的薄唇贴上沈清棠唇。 沈清棠想躲,身体却背叛了意志。 感受到舌尖沿著唇形来回描绘,沈清棠不由自主启唇。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季九和春杏的说话声。 季九问:“姑娘睡了?” 沈清棠慌了,双手抵著季宴时胸膛用力一推,睁开眼。 眼前没有季宴时,只有烛光映照下隱约能看见房梁的床帐顶。 春杏和季九的聊天声还在继续。 “睡了。”春杏道,“可能太累了,抱著孩子就睡著了。这么睡一晚,明日胳膊准受不了。我才把孩子抱开。你很急吗?不急得话明日再来找姑娘?” “我怕明日就晚了。算了,姑娘都睡了,明早再说吧!” 沈清棠这才想起方才春杏说季九找她的事,忙道:“九公子留步,我这就来。” 她坐起身,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一时间有点分不清哪是梦哪是真。 侧过头,和果果並排著躺在她身边,肚子上盖著薄薄的小被子。 沈清棠目光柔和下来,脸更烧。 所以,她是做了一场春.梦吗? 难怪梦里的季宴时一副標准霸总模样,还会壁咚。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沈清棠拍了拍自己真实发烫的脸,咕噥:“奇怪了,我的孩子,我带走不正常?我心虚个什么劲儿?” 人家皇字开头的怎么会来跟她抢孩子? 梦就是梦,杂乱无章。 沈清棠打起精神,换了身適合见客的衣衫,略微拢了下头髮,到院子里找季九。 院子里有一棵海棠树。 树下有一张石桌,石桌上还刻著棋盘。 季九坐在桌旁跟自己下棋。 见沈清棠过来,季九捻子示意:“沈姑娘,可会下棋?” 沈清棠摇头,“我只会五子棋。” “什么是五子棋?” 沈清棠这会儿被方才的短梦弄得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心思为人师,摆摆手,“就特別简单的一种玩法,对你们善棋的人来说没有半点儿挑战性。 不知九公子找我有何事?” 季九隨手在棋盘上落了一枚棋子,微皱著眉,不知道是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还是在思考怎么跟沈清棠说。 沈清棠也不催促,静静的等著。 “沈姑娘,按理说咱们相识的时间不长,我不应该置喙姑娘的所做所为。只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跟姑娘说一声提个醒。” “嗯?”沈清棠不明所以,“你是说我要买芒果子的事?” 季九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买芒果子。是你要买芒果子的人家。” 沈清棠顿时清醒了几分:“什么意思?” “我来南边做生意的次数不多,对附近的州县也算不上熟悉。不过,林家的名號我还是听过的。” “寧城林家?” “对。就是林家!不过我知道的不是寧城林家,而是海洲林家。”季九捻了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中央,又捏了一枚白子放在黑子旁边。 “海洲林家?”沈清棠目光落在棋盘上,瞳孔却没聚焦,“和寧城林家有关係?” 要不然,好端端的季九不会提。 “嗯。”季九自己跟自己对弈,一枚白子,一枚黑子,不停的落子,“寧城林家算是海洲林家的旁支。” 沈清棠不怎么会下围棋看不太懂,便抬头看季九,“什么意思?林家有问题?” “得分怎么看。若只是合伙儿做生意,还行。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沈清棠没接话,只静静的等著。 很少八卦的人八卦起来就这缺点。 总说不到重点。 好在季九不是个废话多的人,很快绕进正题。 “我说的合伙儿做生意,是指跟林家而不是跟黄玉。若姑娘执意跟黄玉做生意怕是会得罪林家。 沈姑娘,你千里迢迢到南方来,应当不是只想做一锤子买卖吧?” 第396章 得罪不起 沈清棠愕然:“我只是买一片芒果林的芒果子,说得罪谁是不是夸张了些?” 她的是自己的银子,也没惹事生非。 连买芒果都是被碰瓷的受害者。 至於买卖…… “当然不是一次性生意!也不止是想做芒果生意,我还需要很多其他的水果、蔬菜。”沈清棠点头,“是以我才希望找一个稳定的长期合作伙伴。” 大乾交通如此不便,若是碰上不靠谱的供应商,她又不能飞来飞去的解决问题。 只能从根源上儘可能杜绝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找一个人品好、讲信用的供应商。 她今日觉得黄玉就挺不错,这才动了合作的心思。 季九似乎等的就是沈清棠这一句话,落子抬头:“容我冒昧多嘴一句,跟黄玉合作,姑娘您怕是没有一船芒果子可买!” “什么意思?” “寧城林家算是果蔬行业的老大,在这一行业里能只手遮天。 黄玉会在路上设陷拦截你们,就是因为林家太霸道。 他们连明媒正娶的林家媳妇儿、子孙都要赶尽杀绝,何况姑娘一个陌生人? 若是林家知道姑娘你跟黄玉合作……恐怕会在寧城下封.杀令。”季九直白提醒,“到时候姑娘在寧城怕是一个芒果子都买不到。” 那俩小孩喊话都是真的,林家在芒果子的问题上很有话语权。 沈清棠抿了下唇,“封.杀就封.杀,大不了到时候我换一个其他地方的果农。我就不信林家能在寧城只手遮天还能在其他地方也如此霸道。” 芒果又不像番薯。 番薯是这两年刚才漂洋过海到大乾的,不能说鲜为人知,但也只是小范围种植流传。 若是不去寧城可能买不到,但芒果自千年前就传进国內,早已推广开来,南方数个城镇都盛產芒果。 又不是非在寧城买不可。 到时候还可以跟黄玉商量,让她换个地方生活,省的被林家欺辱。 季九摇头,“事情怕是不会如姑娘想像的这般简单。林家內部势力错综复杂,勾心斗角的厉害。 姑娘出於同情一心想要帮黄玉,却没想过,若是黄玉以出卖姑娘换取回林家的机会呢? 就算黄玉人品好,不会踩著姑娘上位。 可,还有一事姑娘你大概不知。 寧城林家是果蔬行业的老大,而海洲林家靠漕运发家,把持著水路和海路。 姑娘从南往北运蔬果,怕是想走海路吧? 若是得罪林家,姑娘就算换座城也难把芒果运回北川。” 季九说著把棋盘上的棋子拢在一起,收回棋子盒里。 又从怀里掏出一幅羊皮地图在桌子上铺开。 同样是羊皮地图,秦征买的那幅地图敷衍潦草像是孩童隨手乱作的画。 季九手里这一幅地图则画得十分详实。 还用不同的顏色標註了山川平原、湖泊河流。 看得沈清棠十分心动,若不是跟季九实在不熟,早就张口討要。 季九指著地图上的一侧,“这里是你们今日去的地方。” 手指斜著一画就到了海边,他指尖在地图上点了点,“姑娘你看这一处。有没有发现什么?” 沈清棠抿了唇,沉声道:“附近几座城过往的船只都要经过这个港口。” “姑娘聪慧。”季九嘴上夸著,手指在地图上连点了几处,“这些都是种植芒果子的州县。从这些地方运芒果子到北川,都要过这边的海港。 而这个海港,表面是官家的,实则归林家把持。” 换言之,没有林家点头,沈清棠的芒果就別想走海运运回去。 “可能姑娘会觉得你只是得罪寧城林家,凭什么海洲林家也会对你出手?不过就是买点芒果子,至於吗?” 季九自问自答:“姑娘,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很至於。” 他伸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把寧城和海洲都圈了起来,“这些地方的人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特別重家族。换个说法就是他们特別团结。 一个大家族里的人不论当官还是经商,亦或是从事其他行业,都会互相帮助。 同样,他们也相当排外。 不管林家旁支和林家本家关係如何,若姑娘得罪黄玉的婆家,就是得罪整个寧城林家也是得罪整个海洲林家。” 沈清棠皱眉抿唇,並未出言反驳。 穿越前,她就知道沿海一些城市还保留著这样的传统。 偌大的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外做生意的互相帮衬。 在官场的互相照应。 宗祠数百年不倒,族老一句话,族人会从全世界各地赶回来。 若林家也是这样,沈清棠相信如季九所说,她若是帮黄玉,必然会得罪林家。 而得罪了林家,她日后想要在南方採买水果、蔬菜会难如登天,想要运回北方更是难上加难。 除非,沈清棠能找一家在林家港口北边的果农,或者先走陆路把芒果子运到林家港以北。 但是以林家之势,恐怕內陆水运也不愿意为了沈清棠这么一个小客户而得罪林家。 见沈清棠听进了自己的劝说,季九把地图也留给沈清棠,起身离开,给沈清棠思考的空间。 他感激沈清棠为他家主子做的事,才会好心提醒。 至於沈清棠最终怎么抉择他无权干涉。 不过,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应该清楚怎么选。 毕竟那个黄玉也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可怜人。 沈清棠拿起地图,努力翻出记忆里遥远的地理知识试图在地图上找出熟悉的城市。 最终无果。 季九说的对。 她不可能千里迢迢只进货一样芒果子。 沈清棠还想要香蕉,要荔枝,要甘蔗…… 要大乾有的南方水果,也要刚刚从其他地方漂洋过海来的水果、蔬菜或者副农作物。 不管要什么,以目前的交通条件,加了蒸汽机的船运到北方最快。 而想通过船运,就得过林家势力范围。 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黄玉,值吗? 单从生意角度来看,定然不值。 从沈清棠的同情心来看,也不值。 黄玉是可怜,她沈清棠还是个刚刚在北川落脚的流放犯,如今谷中还有那么多人指著她餬口。 沈清棠不该也不能为了黄玉冒这么大的险。 可,若为了上辈子的救命之恩呢? 第397章 报恩 穿越前的沈清棠亲缘单薄。 重病在身,几乎瘫痪时得到的不是父母“砸锅卖铁也要治!”的付出,也没有亲人间应有的关怀。 相反,亲人听到沈清棠高昂的手术费躲的远远的让她在“家”以外的地方自生自灭。 在沈清棠经过一次次手术渐好时,反而来索要赡养费。 沈清棠一个常年住院、大手术都动过好几次,其中一次大半身子进鬼门关的人。 平日里赚点钱比普通人难的不是一点儿半点,支付高昂的手术费和日常生活都艰难哪里来的钱付赡养费呢? 事实上,当时的沈清棠根本赚不出自己的手术费。 是她把自己的经歷发布到网上后,渐渐有了关注度,才得到了一些好心人的捐助。 几次手术的费用,有一半都来自捐赠。 其中一个捐助者就叫黄玉。 沈清棠没见过黄玉,只知道她是南方人,彼时还不到三十岁,是个红二代+富二代。 沈清棠费最多也是最危险的那次手术,手术费用就是黄玉捐的。 黄玉说她是一名癌症患者,痛苦时总会想不开,却又不忍家人难过就此离开。 在网上看见沈清棠发布的短视频觉得她特別励志。 黄玉说每次被病痛折磨时看看在跟病魔抗爭的沈清棠就会备受鼓舞。 黄玉说自己比沈清棠幸福,有疼爱她的父母还有能轻鬆负担她高昂治疗费用的家庭,却依旧没有沈清棠这样的勇气。 黄玉还说沈清棠对她而言就是课本上曾经学过的一篇课文中,病房外的那片叶子。 只有沈清棠好好的,她才能坚持下去。 她喜欢沈清棠也想帮沈清棠一把。 后来,等沈清棠突破生死,重新站起来获得自由,想去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时,黄玉却食言,已经长眠於地下。 沈清棠费尽心思找到黄玉的墓,上面只有一张她生前的黑白照片。 三十岁的黄玉跟今日遇见的黄玉有三分像。 这也是她最终决定买芒果帮黄玉一把的原因之一。 沈清棠白日试探过,黄玉不像是穿越客。 不管是穿越或者转生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有几分像,就是单冲黄玉这个名字,沈清棠也想帮她一把。 如同,曾经的自己身陷病痛,挣扎著想活时也无比渴望能有人拉自己一把。 最终她虽受尽亲人背刺,却遇到很多好心的陌生人才挺过难关。 有同病房照顾自家孩子的阿姨,看她孤身一人,会给她买饭,扶她上厕所。 有萍水相逢的网友,把自己租住的房间无偿分给她一间。 有自己生活也水深火热,还愿意冒著失业危险请假推她去医院检查、陪她看诊的朋友。 …… 总之,在现代时的她能成为一个健康的网红是受到了很多陌生人的托举。 只有穷过的人,才知道一文钱有多重要。 只有病过的人,才知道健康有多重要。 只有孤苦无依时,才知道別人的援手有多感动。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合上地图。 不帮黄玉,她过不了心里这关。 就当隔著时空报恩吧! *** 翌日,一大早,一行人再次出发。 季九听说时,显然十分意外。 大概没想到沈清棠这么精明的人会干这么傻的事。 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儘可能的帮沈清棠他们多备了些吃食和衣物。 有了昨日的教训,沈清棠他们今日特意多带了些水。 路过小镇时,沈清棠还买了些適合黄玉一家四口的衣物带上。 不贵,但,应当是她们需要的。 一路上沈清棠都卷著马车壁上的帘子,她好奇,黄玉家的芒果林到底有多大。 到黄玉家时,芒果林还没到头。 別说沈清棠,连春杏都咂舌:“这么大一片芒果林 ,五百两银子真不贵!” 好大好大一片。 用一望无际形容都不为过。 李婆婆纠正春杏:“咱们姑娘买的是树上的果子可不是这片林子。若是连林子都买下来,嘖!那就发了。” 沈清棠手遮在眉上,眺望远方,闻言轻嘆:“我现在想的不是林子的问题,我是愁这些芒果子怎么处理。” 怪不得黄玉急到想鋌而走险打劫路人。 当然,以她们母女三个的体型和实力用打劫来形容有点侮辱被打劫的人,充其量叫碰瓷。 如今树上的果子最起码有三分之一进入成熟期。 这些果子別说运到北川,恐怕连海洲都出不去就得发黑腐烂。 到时候別说赚钱恐怕还得搭上人工费和船运费。 这么大一片林子去哪能找到人来採摘芒果? 林盼儿和小昭远远的迎了过来。 看见马车特別开心。 老远就开始往马车跟前跑,一边跑一边喊。 “棠姐姐!杏姐姐,李奶奶,你们终於来啦!” 秦征顿时不开心:“为什么没有秦哥哥?” 已经十岁的林盼儿红了脸,小声补了句:“秦哥哥。” 年纪小些的林昭儿撇撇嘴,就是不叫人。 林盼儿推了她一下,“叫秦哥哥。” 林昭儿鼓著腮帮子开口:“秦叔好!” 沈清棠忍俊不禁,侧过脸偷笑。 秦征:“……” 在林昭儿的头顶轻敲了一记爆栗子,“我没那么老!” 等林盼儿和林昭儿上了马车,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才到昨日的山坳。 “我娘已经在家等你们了。”林昭儿率先跳下马车,停在地上朝沈清棠张开胳膊,示意她把和果果给自己。 林盼儿紧跟著下了车,和林昭儿一样张开胳膊等著接两小只。 还好,本来就是谁抱都行的性格。 但,平日里比较高冷的果果一反常態,主动朝林昭儿伸手。 连沈清棠都有些诧异,在果果一屁.股上轻拍了下,才递给林昭儿,嘴里嫌弃:“你平日里的矜持呢?” 见到小姐姐,什么都不要了。 *** 沈清棠一行人二进茅屋。 房间里比昨日又乾净了几分。 桌上是满满一桌菜。 最中间一大盆是燉鸡。 沈清棠猜应该是昨日黄玉就要杀的那只母鸡。 黄玉虽还在月子里,却也收拾的乾乾净净,包著头巾在布筷。 第398章 对暗號 黄玉看向门口,犹豫了下还是张嘴:“沈姑娘,不介意的话还是请秦公子进来一起吃吧?我知道於理不合。 只是我这里的情况你们也都看见了,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待客,也没有能帮衬的人。 我还在月子里,不能外出,委屈你们了!” 沈清棠想难怪今日房间中央那道帘子拉的结结实实。 她侧头朝门外喊:“秦征,林夫人请你进来用膳!” 秦征是武人,本就不拘小节。 只要黄玉不介意,他其实无所谓。 当然,只是说在哪里吃饭无所谓,其他的男女之防什么还是有所谓的。 所以秦征进屋后,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眼睛只看桌上或者桌上几个人,绝对不会乱瞄。 沈清棠很清楚,秦征平日里虽是个混不吝的,该有的教养和礼节,一般不缺。 缺德的时候都是对著知己好友。 桌上的菜除了母鸡以外,大都是山里常见的野菜或者野果。 “饭菜简陋,怠慢格外,还请多多担待!”黄玉歉意点头。 沈清棠摇头,“已经极好。” 有时候穷人家的粗茶淡饭比富人家的珍饈佳肴更珍贵。 贵在心意。 黄玉坦诚:“虽说我做好了迎客的准备,其实心里打鼓,怕你们反悔不来了。” 她清楚,不来是应当,来了才是意外。 之所以杀鸡待客,不过是怕她们万一真来。 总归要做好自己,对別人只能抱以期待。 两个女儿不能理解,一边哭一边杀鸡,说要沈清棠她们反悔不来,鸡就白死了。 还好,她没信错人。沈清棠他们来了。 或者说,她运气好遇到了贵人。 沈清棠闻言从隨身斜挎的布包里掏出一百两银子递给黄玉,“这是说好的定金。” 春杏也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布包袱递给黄玉,“这是我家姑娘给你和两个孩子买的衣服和鞋子。” 黄玉摇头,並未接银子,只接了衣物,道谢:“谢谢!你们昨日给了一些吃食和碎银子,够我们娘四个撑一段时间。芒果子钱你不必著急给我。 你们诚心待我,我也不能坑你们。 实不相瞒,林子里有许多果子都成熟了根本运不走。 你们放心,芒果林足够大,只摘青果你们也不会赔本。 不过,摘芒果子需要很多人手。 昨日听你们意思並未准备多少银两。 这些银子你们先拿去僱人摘芒果子。 若是芒果子能顺利装船运走,你们再给我银子也不迟。” 信任是相互的。 沈清棠信她,她也信沈清棠。 黄玉顿了顿,又补了句:“一百两怕也还是不太够。我这林子很大。” 沈清棠又把银子推回给黄玉,“既然说到这儿,我正好有事相求。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外地人,对此处人生地不熟,就是想找人採摘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若是可以,你能不能帮忙找些人?” 黄玉摇头苦笑:“我若是能找到摘芒果子的人,我又何须冒险讹人?你们初来乍到不懂林家势力有多大。 事到如今,不瞒你们说,在寧城你们怕是找不到可以帮你们摘芒果子的人。我更找不到。” 沈清棠抿唇。 谈不上意外,只是有些头疼。 眼下都还没有对上林家就有些束手无策,到真对上林家时还不知道会如何。 若是在北川就好了。 秦征感慨了句:“我山谷里那些弟兄要在就好了!” 一万人採摘这些芒果子,玩著都能干完。 沈清棠和秦征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巧了不是?两个人想到一起了。 可惜,没用。 那一万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饭桌上,一时有些安静。 安静中透著些许沮丧。 沈清棠注意到林盼儿和林昭儿目光灼灼的望著盆中鸡。 尤其是林昭儿时不时还会吞咽下口水。 她率先拿起筷子,“先吃饭!天大的事吃饱了再说。” 沈清棠是客,她动了筷子,林盼儿和林昭儿才拿起筷子去夹鸡肉。 吃过饭,李婆婆和春杏帮著把饭桌收拾起来,带著和果果回到马车上。 马车上有冰盆,凉快,適合两小只睡觉休息。 黄玉还在坐月子,房间里不適合放冰盆。 最后,只留了沈清棠陪著黄玉,其他人怕热都跑了出去。 黄玉抱著刚醒的儿子,盘腿坐在草床上,“委屈你跟我在这里受热。” 沈清棠耸肩,“挺好的。咱女人最是怕寒,热点儿发发汗有好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清棠越发觉得这个黄玉和现代的黄玉长得相像。 沈清棠试探著开口:“你知道芒果绵绵冰吗?” 黄玉茫然摇头,“芒果绵绵冰是什么?” 沈清棠微微有些失望,不死心的继续道:“那你知道芒果千层吗?” 黄玉越发茫然,头摇的十分坚定。 “芒果慕斯?” 黄玉摇头。 “芒果布丁?” 黄玉再摇头。 忍不住追问:“都是跟芒果有关的吃食吗?” 沈清棠確定暗號是对不上了,黄玉不是穿越客,点点头:“对。实不相瞒,昨晚睡不著,我想了些处理这些芒果的办法。 这么多芒果我定然运不走,想著或许可以试试就地卖掉。” “卖芒果?”黄玉又摇头,“不行!不行!” 接连两个坚定的“不行”来表达她的反对。 “为什么?” “寧城是林家的地盘。纵使没有我,你们外地人想在寧城做水果生意也难如登天。寧城人普遍排外。 更何况还有我的事在先。林家若是知道你的芒果是在我这里买的,你们怕是会被赶出寧城。” 沈清棠抓住重点:“你的意思是林家不知晓你有这么大一片芒果林?” 黄玉点头,长嘆一声:“是啊!林家想要我死,又怎么会分一片芒果林给我? 林家不是我当家,我娘家势微,也帮不上我什么。” “是夫君不想我在林家受委屈,也想我手里有个体己钱,这样迎来送往、添置衣裳首饰不被难为,就以我的名字买下了这几座山。 这片芒果林也那年夫君为我栽种的。” 第399章 寧城不產番薯 说起自家夫君,黄玉的语气越发温柔,唇角压不住的上翘,“为了不让林家人知道,他就偷偷过来栽种芒果树。 就算请人过来栽种,也是刻意找寧城以外的人过来,栽种完直接送走。 这片芒果林远离寧城,鲜为人知。” 沈清棠没想到这片芒果林还有这样的由来,有些惊讶也为黄玉高兴,夸:“幸而你有个好夫君。” 提起心上人,黄玉眉眼染上一抹小女人特有的娇羞,低头看著怀里的儿子,满脸温柔:“是。我夫君是个很好的夫君也是个好父亲。 这几年芒果林的果子都是我夫君请人打理,也是他请人採摘。 家里的生意都是他打理,他卖家里的芒果子时也会捎带上这片芒果林的芒果子,卖了银子就都交由我保管。” 黄玉又垮下脸,“可惜婆家突然发难,那些银两怕是也被他们搜罗走了。” 虽说黄玉和她夫君的爱情故事很感人,但,沈清棠更在意的如何解决眼前难题。 “你的意思是你夫君以前也会僱人採摘芒果? 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泄露秘密,是不是代表他找的人是他信得过的? 那你知道这些人在哪儿吗? 我们能不能也找他们来採摘?” 黄玉被问住,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缓缓摇头,又是一脸歉意。 “抱歉。我实在记不起来。以前在林家时,我被夫君保护的太好,从来没操心过这些事。 就算真有你说的这么一群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找他们。” 或许夫君有提过,只是彼时的她没往心里记过。 “可能有些冒昧,我还是拜託你,空暇时再努力回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细枝末节的线索。如果能找到那些人最好。” “应该的。我会努力想的。”黄玉认真承诺,“不过,就算找到採摘的人又能如何?还是卖不出去呀?!” “能运走的我运走。不能运走的就在寧城卖。一会儿我去寧城买番薯,正好看看有没有合適的铺子。若是有,我想租个店面卖甜食。” “去寧城买番薯?”黄玉一脸错愕,“番薯?寧城不產番薯。我倒是听夫君提过一句说凌城有种新鲜吃食叫番薯。说长得特別大,能充飢。听说是从海外运来的。 除了番薯,那边还有一种新鲜水果叫香蕉。我夫君曾带过一些回家,味道还凑合。 只是……” 黄玉指了指西南方向,“凌城在那边儿,跟寧城也算是反方向。” 沈清棠:“……” 再三跟黄玉確定是凌城不是寧城后,沈清棠起身,拉开门,咬牙切齿喊:“秦征!你年纪轻轻就耳背了吗?” 秦征又不傻,自然听的出沈清棠话里的怒意,茫然地从马车里探出头,脸上还贴著几张一看就是打牌打输了的纸条,问:“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大火气?我可没惹你。” “是,你是没惹我。你只是坑我而已。產番薯的不是寧城而是凌城。”沈清棠磨牙。 若非秦征听错,他们又何至於来这个方向? 若非去寧城,又如何会遇见黄玉? 若是遇不见黄玉,沈清棠又何至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天底下种芒果的果农那么多,她换个地方买就是了。 百因必有果,她的报应是秦征。 秦征:“……” *** 沈清棠带上了本该给黄玉的一百两银子,继续往东南走,去寧城。 如今节外生枝,做了计划外的买卖,无法及时回北川,买番薯的事自然也没那么著急。 眼下,租个铺子先卖掉芒果才是首要之事。 又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出了芒果林。 连號称见多识广的秦征都忍不住回头感嘆:“若是没有林家阻挠,只这片芒果林也足够黄玉母子女四人衣食无忧。” 沈清棠没接茬,靠在马车壁上假寐。 一来,还得佯装生秦征的气。 二来,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做梦的关係,总是容易想起季宴时。 今日跟黄玉聊天,黄玉提起她夫君为她做的事时,沈清棠又想起了季宴时。 想起,她摆摊套圈被气哭那一次,季宴时把人家铜板套光的事。 更多是想昨晚那个荒唐的短梦。 季宴时抢孩子那段还可以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是她內心深处愧对季宴时的反应。 后来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呢? 意味著什么? 沈清棠打个哈欠,在百思不得其解中睡去。 再度被叫醒时,已然到了寧城。 马车外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沈清棠揉了揉眼睛,掀开窗帘。 外面天已经黑透。 马车应当是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 道路两旁布满商贩。 摊贩身后不远是各色商铺。 商铺门前的灯笼一个比一个亮,照的一整条街通亮。 小贩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烟火气十足。 唯一的遗憾是,他们说的大都是方言,沈清棠听不懂。 她放下车窗上的帘子,问叫醒自己的春杏:“咱们这是到寧城了?” 春杏把捏自己脸的手拿下来,同时回沈清棠:“对!今日为时已晚,咱们怕是得先找个客栈落脚。 我方才带下车玩时已经打听过,这一条街上就有六家大小不一的客栈、大车店、逆旅等。” 客栈一般都比较豪华,有钱人住的多,环境、地理位置都不错。 大车店主要服务於经济实力薄弱的贩夫走卒等。 逆旅大概介於两者之间。 沈清棠一行人按自身经济实力来说,应该住在大车店。 不过春杏知道沈清棠出门外在衣食住行都比较讲究,並不是个会了为省钱而委屈自己的人,才把她叫醒让她拿主意。 春杏简单把六间客栈、大车店的情况说了说。 沈清棠听完拍板了其中一间客栈。 简单来说,大车店就相当於现代那些货车司机容易落脚的小旅馆,基本过夜就十元、二十元,最高不超过五十元的路边小店。 环境差,设施差,充其量就是落脚休息。 而逆旅跟民宿有异曲同工之处。 客栈就相当於现代各种酒店宾馆。 有星级酒店也有快捷酒店。 第400章 黑店 沈清棠选的客栈在春杏说的这六家里算是中等偏上。 五百文一间房。 沈清棠要了三间。 她带著两个孩子一间,春杏和李婆婆一间,秦征自己一间。 不过春杏坚持跟沈清棠一间,她偷偷跟沈清棠说李婆婆打呼嚕影响她睡觉。 沈清棠则觉得春杏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或许是为了监视自己。也可能两者都有。 原因是什么她並不在意,想一起就一起吧。 好在房间都够大,每个房间都有一床一榻。 春杏坚持睡榻,把床给了沈清棠母子女三人。 睡是春杏和沈清棠一个房间,照顾孩子还得是李婆婆来帮忙。 沈清棠找客栈掌柜要了一个大木盆,打了些水进房间。 只要条件允许,两个小傢伙每日都要洗澡。 一进水里,两小只都开心的很。 大概喜欢水还是孩子的天性。 把两小只哄睡后,沈清棠也跟著洗漱完上了床。 眾人都早早睡下,沈清棠已是最晚一个。 舟车劳顿一整天,大家都累坏了。 沈清棠大概是睡了一路的关係,这会儿並不困。 蜡烛吹灭了好一会儿,沈清棠还依旧清醒。 隱约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清棠轻轻侧过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她双目已经习惯了黑夜,基本能视物。 看见门外走廊上隱有人影闪动,隨即,门上的糊窗纸被利刃所破。 很快,一根点燃的香顺著破口进了房间。 沈清棠:“……” 迷魂香? 她斥重金住大客栈不就是为了怕遇到这种情况?! 腹誹归腹誹,沈清棠动作很快,她捏著自己的鼻子,拿过帕子分別给和果果盖在口鼻上。 隨即起身,想下床去叫醒春杏。 谁知道刚要掀开床帐,就看见一道黑影扑过来。 沈清棠瞳孔倏地收缩,张嘴就要喊。 来人忙伸手隔著床帐捂住沈清棠的嘴,同时小声开口:“是我。” 是春杏的声音。 沈清棠点头。 春杏鬆开沈清棠。 沈清棠掀起床帐,见春杏连鞋子都没穿,赤脚就过来了。 应当是想来喊她起来。 沈清棠往旁边挪了挪,示意春杏上来,无声道:“地上凉。” 春杏摇头,从袖袋里拿出一把匕首递给沈清棠,示意她用来防身。 转身弯腰朝门口的方向轻手轻脚摸过去。 沈清棠后知后觉意识到,春杏跟自己不一样。 自己是因为失眠才无意中看见有人想迷晕她们。 春杏应当睡著后警醒的。 而且,从头到尾没半点防护,她连鼻子都没捏。 要么她像向春雨一样不怕迷香。 要么她能屏息很久。 沈清棠猜是后者。 想起向春雨,沈清棠拿过自己的包,在里面翻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珠子放在果果头顶,拿走了他们脸上的帕子。 珠子是向春雨给的,说是能避百毒。 沈清棠对向春雨的东西信任度还是比较高。 虽然之前毒王员外时发生了一点儿小意外。 沈清棠放好避毒珠才敢掀开床帐往外看。 春杏踮著脚尖走到门边刚想伸手,就见门上的迷魂香倏地收了回去。 门外响起两声惨叫,同时还有秦征愤愤的骂声和拳肉相接的声音。 “你们竟然敢打小爷的主意?!真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我让你们用下三滥的手段!” “我让你们下黑手!” “……” 沈清棠:“……” 原来这一行人里最弱的只有她。 春杏直起身子立在门前。 沈清棠感觉这会儿春杏就像只小河豚还是快要气爆的那种。 忍不住笑了下。 春杏回头看了沈清棠眼,撇嘴告状,“棠姐,你能不能管管秦征?你看他!” 早不来,晚不来。 沈清棠失笑:“是是是,是他没眼力见。耽误我们春杏发挥了。” 春杏年纪小,约莫比林盼儿大不了几岁,难免还有些孩子气。 此刻的春杏就像个雄赳赳气昂昂上阵想杀敌立功的新人大头兵。 结果她兴冲冲赶到前线,却看见敌人被战友全歼,完全没给她留髮挥的余地。 一腔热血被泼了桶冷水,可不连战友都记恨上? 就在沈清棠以为春杏要出去跟秦征打一架时,春杏倒了回来。 鼓著腮帮子,把自己砸到床上,扯过被子从上往下蒙,还露著半截腿。 门外,秦征已经出完气,拍的门板砰砰作响:“沈清棠!沈清棠!你还好吗?你醒醒!” 嗓门大的能把全客栈的人都吵醒。 春杏倏地坐了起来,张开嘴。 沈清棠以为秦征要挨骂的时候,春杏又把嘴闭上,重新躺下蒙上被子。 沈清棠挑了下眉梢,觉得很有意思。 但是她只喜欢看別人的热闹不喜欢人家来看她。 眼见春杏不打算制止,沈清棠只得自己开口:“我在!我没事!你別喊了!” 秦征贱兮兮地在门外嘚瑟:“这就不懂了吧?我得喊,你得装晕。叫不醒的那种!” 说完,秦征继续喊拍的门震天响:“沈清棠!沈清棠你在不在?沈清棠你还好吗?” 沈清棠:“……” 一句吗麻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沈清棠认命地开始穿衣裳。 古装漂亮是真漂亮,繁琐也是真繁琐。 去年穷时,穿的衣服还算简单。 自打春天家里条件好些起,沈清棠的新衣裳一件比一件繁复。 衣服才穿到一半,两个被吵醒的孩子开始嚎啕大哭。 確切地说嚎啕大哭,果果小声哭。 如果哭也分三六九等,果果得是贵族那掛。 至於……不好说。 沈清棠匆匆系好衣裙,再抱起孩子哄。 春杏也一样,著急忙慌穿好衣服过来帮沈清棠抱孩子。 她们大都只能抱,果果认人,晚上只让沈清棠抱。 两大两小的衣服才勉强穿好,门外已经很是热闹。 有秦征不停地拍门声,有李婆婆焦急的问询声。 还有住客们凑热闹的八卦声。 沈清棠也终於明白,为什么秦征坚持拍门。 闹到这么大,掌柜却还没露面。 沈清棠嘴角噙著一抹冷意。 这家客栈按现代星级换算过来差不多得是一家三星酒店。 三星酒店就这服务? 第401章 装逼失败? 又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才听见有踢踢踏踏上楼梯的声音和掌柜焦急的叫喊声。 “让一让,让我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楼上在吵什么?” “我跟你们说,耍酒疯闹事的,我可是要扣你们住店钱的。” “……” 声音由下至上,由远及近,很快到了沈清棠的房间外。 沈清棠乾脆果断把孩子往旁边一放,躺在床上装晕。 春杏见沈清棠装晕,就地一坐,趴在床边,也“晕”了过去。 房间里一片安静,门外却热闹非凡,吵成一片。 “好你个掌柜的,你竟然开黑店!”秦征气势汹汹扯著掌柜的衣领问责,“你看门上的孔都还在,人和迷魂香都在这里。人证物证俱在,我看你怎么抵赖?走,报官去!” 掌柜连连求饶:“公子,可不能冤枉人!小人乃本地人,一家老小就在附近住哪敢行这伤天害理之事?再说,救人要紧!公子的家眷不还在屋內?” “哼!你是不是想等我进去,就悄悄把这俩歹人放了?告诉你,门都没有!”秦征一眼识破掌柜的小心思,也不给掌柜辩解的余地,转身对著看热闹的住客高声喊:“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还烦请带女眷的朋友,让你们的女眷过来帮帮忙到房间里查看一下。 我得看著这几个坏人,以防他们偷溜。” 客栈中不乏三教九流,尤其是一些江湖人,特別豪爽好说话,当场应承下来。 很快,就有人开始撞沈清棠的门。 沈清棠怕自己装晕装的不像,忙侧过身,面朝墙侧躺著,儘量不让人看见她的脸。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 沈清棠和春杏被人“救”醒。 救她们的也不是別人正是李婆婆。 至於其他进门的女眷也就是个见证者,都没机会挨近沈清棠和春杏。 沈清棠甚至还听见其中一个女眷咕噥:“奇怪!一个老太太怎么跑这么快?” 说的就是李婆婆。 沈清棠和春杏明显是被“迷晕”的,秦征一手一个,拎著两个半死不活的贼人要送官。 掌柜不肯,试图好言相劝。 “秦公子是吧?你看,这会儿是半夜三更,衙门不办公。再者,你把人打成这样,也没真损失什么,不若退一步,就此算了?” 沈清棠听不下去,开口:“这歹人放了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今日纵虎归山,明日这些歹人会不会出现在掌柜家? 不知掌柜在听闻妻儿老小被坏人迷晕时,是否也还这么大度。 若是掌柜能做到,我也不介意给掌柜个面子把人放了! 毕竟,我们是外来客,今日留明日走,贼人找不到我们。 掌柜方才却说自己家就在附近。 查起来,应当不难吧?万一纵虎归山,引狼入室可不好。” 沈清棠语气不疾不徐,话听著在情在理。 有住客夸沈清棠“大度”、“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也有住客骂沈清棠“是非不分”、“怂包”、“头髮长见识短”、“妇人之仁”。 还有极少数的人,听著不对,没著急开口。 极少数的人中就包括掌柜。 天南地北,但凡做掌柜的都善迎来送往,能说会道、察言观色更是掌柜必备技能。 客栈掌柜也不例外,听出沈清棠话里暗藏的威胁。 沈清棠的意思是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 他们是外来客,不过是路过,隨时可以消失。 掌柜却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们想找到掌柜家,让掌柜家的人尝尝迷香的滋味並不难。 掌柜的脸色几变,咬牙道:“夫人提醒的是。不过我家里跟夫人等人还是不太一样。 我家四世同堂,虽有老小却也不缺青壮,一般歹人想上门寻衅滋事怕也不易。 不像夫人一行人,俱是老弱妇孺只有一位男丁隨行,难怪会被歹人盯上。 否则我店里住店的客人有这么多,贼人怎么会偏偏选中诸位呢?” 沈清棠侧目看秦征,跟他眼神交流。 沈清棠:他说你中看不中用,护不住我们老弱妇孺! 秦征:“……” 我不聋也不瞎。 你不能睁眼说瞎话。 当然,掌柜也不是东西,威胁谁呢? 秦征也不说话,伸手搭在护栏上,轻轻一握。 最起码看在旁人眼里是轻轻一握。 隨即秦征抬手。 眾人目光齐刷刷落向秦征刚才握的位置。 完好如初。 沈清棠注意到掌柜不动声色鬆了口气。 其他看客又开始议论纷纷。 多数都是嘲笑秦征装逼失败的。 秦征也不恼,抬手轻拍。 真的是轻拍,沈清棠离他这么近都几乎听不见拍手声。 然而,秦征刚才握过的护栏动了。 粉末状的木屑如雨落下。 这家客栈整体成回字形,一二楼中间鏤空。房间贴外墙,出门是过道,过道上有护栏,护栏外悬空。 木屑飘落后,秦征刚才握过的位置,是一个拳头状的凹坑。 掌柜脸色突变。 看客齐齐噤声。 尤其是刚才嘲笑过秦征的住客,灰溜溜的离开,逃回自己房间,生怕被秦征记恨上。 幸好秦征是己方队友。沈清棠想,她挺直了背脊,笑眯眯问掌柜:“掌柜的,你看这下方便去报官了吗?” 掌柜面色如土。 这掌柜年约四十,面沉归面沉,並未乱了方寸。 他驱逐了其他看客,让他们回房间休息。 说带著沈清棠一行人去报官。 实际上却把沈清棠一行人带进了后院。 秦征左右张望了下,问掌柜:“掌柜这是何意?要杀人灭口不成?” 掌柜连连摆手作揖:“公子莫要嚇我等!在公子面前,谁敢说灭口?诸位在我店里遇到这等……坏人。” 掌柜指著被秦征一手一个拎著的盗贼,“应当去报官。只是这会儿宵禁,时辰上实在不合適。另外,小店开门做生意不容易。 若店里有人有下三滥手段迷晕客人的事传出去,於小店名声有损。 还请各位手下留情,私了如何?” 秦征和沈清棠对视一眼。 秦征开口:“你想怎么私了?” 第402章 答应我,永远不要做我的敌人! 掌柜显然心里早就有了盘算,很快开口:“这两个人交给我处置。明日清早我把他们送去衙门报案。至於诸位……虽財物无损,也是受了惊嚇。这样,我免了诸位的住店钱如何?” 秦征侧头看沈清棠。 沈清棠摇头,“不如何。先不说以掌柜先前的態度会不会放走这两个盗贼。单说我们在你店里了钱住店,却受到如此劫难,本就是你们客栈的疏忽,你们理应负责到底。 免了住店钱是应该。 我们一行人赶路本就辛苦,还遇上这样的事,不光精神上受到了伤害,明日定然没精神做本来该做的事。 於情於理,都该你们客栈赔偿我们。” 掌柜听了这话,面色微喜,以为有戏,点头应是:“是是是,夫人说的对。那依夫人之见,我们赔偿多少合適?” “住店钱的十倍。” 三间房,一千五百文,十倍,一万五千文钱。 换成银两就是十五两银子。 掌柜一听就跳脚:“这么多?你怎么不去抢?” “是想来著。”沈清棠摊手,十分无奈:“这不是没你们手快?让你们先来抢我了不是?” 掌柜:“……” 到底被人抓著把柄的是他们。 掌柜只得咽下心中憋屈跟沈清棠商量:“我们店在寧城不算大,盈利本就微末,实在赔不起。诸位行行好,我赔五两银子行不行?” 沈清棠摇头:“不行!十五两银子一文钱都不能少。” “真没那么多!六两行不行?” “十四两。” “七两?” “十三两。” “八两。” “……” 掌柜咬牙:“十两银子。” 沈清棠故作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允诺:“成交。” 她本就打算要十两银子,只是留出了一定的討价空间给掌柜。 掌柜砍价到十两银子,高兴溢於言表。 拿到赔偿银后,沈清棠像是忘记那两个盗贼一样,没再说报官也不说是不是要给掌柜处置,转身就走。 秦征还待说什么,李婆婆轻轻摇头,率先抱著孩子跟上沈清棠。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秦征眼睛转了转,笑了,也跟上沈清棠。 春杏一脸茫然地挠了下后脑勺,小跑跟过去。 大家都走了,她留下也没用。 正想问沈清棠那两个盗贼怎么办,只见一过拐角沈清棠就停了脚步,贴著墙蹲下,从墙角探出头往楼梯下看。。 其余人有样学样,依次贴墙站著,从低到高往外探头。 掌柜一边解开两个盗贼身上的束缚,一边训斥他们。 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 “不是跟你们说,要小心一点儿!確保人睡著了再动手?” “你们倒好让人当场抓住?我想保你们都难!” “我跟你们说,刚才赔的十两银子得你们出。” 掌柜说其他的,那俩被抓的人都没吭声,一提钱他们急眼。 其中一个结结巴巴的反驳:“凭……凭什么?我……我们说好的。你……你提供信息,我……我们出手。” 另外一个大概嫌结巴说话墨跡,抢道:“合伙的事哪有只拿好处的?平日里有来客栈住店的外地人,你跟我们说了之后,我们偷了东西都分你一半。 这次你可没告诉我们这伙人里有练家子!本来就是你不对,差点害我们兄弟搭进去,我们没找你要银子就不错了,你还好意思开口找我们要赔偿? 別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痛快答应赔钱。不就是怕你们东家知道后开除你?” 结巴连连点头:“就……就是。” 掌柜“哼!”了声,“我们东家知道又如何?店里进来贼人那叫意外。大不了我跟住客一起送你们去见官。” “你……你敢!”结巴越著急越结巴,“大……大不了,就……就,鱼死网……网破!” 沈清棠垂眸。 原来是盗贼伙同掌柜杀生。 生人的生。 他们专门合伙欺负外地人,难怪店里这么多住客,唯独他们遭殃。 还是大意了。 幸好有秦征他们在。 如今这世道,治安堪忧。 一进城就遇到这么蠢的盗贼也算是好事。 能让她以后切记万事小心。 沈清棠稍稍起身,对秦征道:“一会儿他们吵完,肯定会分开。你等盗贼出门拿了他们送到衙门。 最好在他们嘴里问出掌柜东家所在,再写封信给他们东家。 不要悄悄给,雇个小乞丐,敲锣打鼓传口信。” 秦征:“……” 朝沈清棠竖起拇指,“答应我,永远不要做我的敌人!” 难怪都说最毒妇人心。 真狠! 难怪刚才沈清棠故意忘记盗贼的事,她可没说收了银子就不送盗贼报官。 回头去找掌柜要人,要不出来还可以到衙门连同掌柜一起告。 *** 秦征回来时,沈清棠她们还在客栈。 都集中在沈清棠房间里吃早餐。 沈清棠她们还特意把桌子挪到窗边,推开沿街的窗户。 晚上热热闹闹的街上,早晨起来反倒有些冷清。 只零星几家早餐摊,摊子上没什么顾客。 沈清棠见秦征回来招呼他坐,“来,一起吃!特意给你留了一份。” 秦征洗完手,甩著手上的水落座,“你们心够大的。收了人家的银子,告了官,送了口信还敢在这里吃早饭?不怕掌柜的弄死你们?” “不是有你在吗?”沈清棠笑著夸秦征,“你武功高强,以一敌百,保护我们几个老弱妇孺不在话下。” 秦征心里很受用,面上矫情的“哼哼”两声,“少给小爷戴高帽。你是不是又憋什么坏呢?” 沈清棠放下筷子,掏出帕子净嘴净手后才喊冤:“怎么会?咱们开了一天的房,不能只住半天就走吧? 况且现在这么早,街上都没有人,要不咱们去看看商铺地段好不好?” 租商铺要租人流量大的地方。 流量大不大,要街上有人才知道。 春杏拆沈清棠的台,咬著包子含糊不清道:“其实就是因为掌柜还赔偿了咱们不要钱的早餐。” 秦征:“……” 就知道。 秦征狼吞虎咽,几口吃完自己那份早餐,催促沈清棠快走。 “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吧!一会儿送信的乞丐路过,到时候怕是想走都走不了。掌柜的不得提刀来杀你?” 第403章 寧城分店 秦征倒是有自信能保护她们。 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在人家地盘上还是低调点儿好。 沈清棠明白秦征的顾虑,很痛快收拾东西下了楼。 一行人才出客栈的门就看见一群人从远处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打头的就是两个小乞丐。 小乞丐边走边敲锣,吸引了很多人围观。 沈清棠:“……” 难怪秦征这么著急走。 她只说要大张旗鼓的送信。 没想到秦征是真敲锣打鼓的送信。 客栈掌柜要是听见,非拿刀来砍他们。 沈清棠好奇的问秦征:“他们的锣哪来的?” 秦征理所当然道:“我买的。” “你哪来的铜板?”据沈清棠所知,秦征如今兜里比脸上都乾净。 除了自带的衣物之外,吃住都得沈清棠负责。 当然,沈清棠也不白负责,扬言等回北川,从给秦征的分红里扣。 秦征本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听说可以扣,蹭吃蹭喝的越发坦然。 “不是送那两个盗贼去衙门?我把他们打晕了,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写在纸上,扔到了衙门门口。扔之前,我把他们身上的银钱都摸了过来。”秦征撇嘴嫌弃,“干著盗贼的勾当,还穷成这样!两个人身上加起来也就一两银子。” 买完锣都没剩几个铜板。 沈清棠:“……” 原来是黑吃黑。 沈清棠合理怀疑秦征掏人口袋的习惯是战场上搜俘虏搜出来的。 说话间,小乞丐已经敲著锣鼓到了跟前。 敲锣的是一个小男孩,旁边喊话的是一个小女孩。 身后跟著一群好事的围观者。 无论古今,不管天南地北,都不缺吃瓜群眾。 两个小傢伙年纪不大,声音不小。 “好客来客栈的东家!你们客栈被掌柜经营成黑店了!你管不管啊?” “好客来的掌柜伙同盗贼专门用迷香迷外地住客!” “……” 直白乾脆地叫喊声,传出很远。 沈清棠立在路边目送队伍走远。 不多时,掌柜的拢著衣衫慌慌张张追出来。 “哪来的小混帐胡说八道污衊本客栈!看我不抽……哎呦!” 掌柜没追两步就跌了个狗吃屎。 秦徵收回弹石子的手。 沈清棠確定掌柜的追不上两个小乞丐,招呼李婆婆和春杏离开。 寧城比北川要大的多也繁华的多。 大大小小的商业街有好几条。 他们昨日落脚的街还不是寧城最繁华的街道。 最繁华的一条街叫丰寧街。 街道又宽又直,路边商铺、摊贩要比隔壁街多的多。 从南到北走一圈得要一个时辰。 当然,也不是从南到北都繁华,最繁华的也就是中间的一段路。 还是一个十字路口,东西南北各有一段客流量大的地方。 十字路口四个角上的商铺就是最旺的铺子。 四家,四个行业。 十字路口东北角是卖果蔬的铺子,东南角是饭店,西北角还未营业,看名字有点像……青.楼? 西南角……待售? 这么好的位置,这么好的铺子待售?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清棠附近隨便找了个人打听。 “听你口音是北边来的吧?难怪你们不知道。 这家铺子之前是卖水果蔬菜的。林家看中这位置,但是东家死脑筋不想给。 惹恼了林家,林家把他生意搅黄了,还把店开到了斜对面。 如今东家难过著呢!铺子卖也卖不掉,租也租不掉,生意还做不成!” 春杏咕噥:“好霸道的林家。” 沈清棠点头附和:“谁说不是?” 只看黄玉遭遇就知道林家不是善茬,却没想到横行霸道到如此地步。 沈清棠多问了一句:“请问想盘下这铺子的话得要多少银子?” “以前这地段怎么也得千八百两银子。如今不知道。”那人古怪道:“你们要盘这铺子?姑娘啊!这世道赚点钱不容易,你还是多考虑一下吧!” “我就是问问,谢谢!”沈清棠道了谢,继续往前走。 眼看快正午了,沈清棠让秦征在路边停车,给孩子换洗后,一行人就近找了家馆子吃饭。 茶肆饭馆素来是消息集散地。 吃饭的馆子好选,往往人多的地方都不会太差。 只是最热闹的一家馆子是本地菜,標准的南方特色,口味偏甜偏淡,以汤为名。 沈清棠等人大都是北方人,在吃食上,多少有点水土不服。 食慾不太好。 秦征咕噥:“这都不如方便麵好吃。” 一会儿回车上,他要泡方便麵吃。 沈清棠没搭理他,餵果果吃饭。 有一说一,这些清淡吃食更適合孩子。 果果和马上要七个月了,母乳成了辅食,要渐渐以吃饭为主。 好喂,果果挑食的厉害。 倒是对这家店里的鸡汤比较感兴趣,果果一个人就喝了大半碗。 则对甜食更有兴趣,不过为了她的牙齿,沈清棠没让她多吃。 餵孩子的同时,沈清棠耳朵也竖起来,试图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 吃饭的多数是本地人,说的大都是身边日常琐事。 偶尔有几个会聊黄玉的事。 不过百姓们大都不明真相,说的话只能当笑话听听。 不管怎么说,林家的实力摆在这里。 远远不是沈清棠能抗衡的。 秦征也听见了,好奇地问沈清棠:“你打算怎么破局?” “我没打算跟林家结仇,我只想把芒果卖出去。”沈清棠是生意人。 她知道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当然,以沈清棠现在的地位,对林家来说,不管做朋友还是做敌人都没资格。 更无利益可图。 对还没发生的事,沈清棠也不想过度焦虑,她只想卖芒果。 秦征再问:“那你打算怎么卖芒果?” “租一间铺子,和在北川一样卖甜品。”沈清棠想好了,还叫沈记仕女阁。 寧城分店。 沈清棠说给秦征听也顺便整理思路:“咱们方才转这一圈,我发现寧城人偏爱甜食。我想甜品应该能有市场……就是有人喜欢。 这条街上的人形形色.色有穷有富,可以做不同价位的甜品,老少一网打尽。” 第404章 你要租这间差劲到极致的铺子? 秦征点头:“你做甜品能赚钱我信。可就一家店,生意再红火,让你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的卖,那么大一片芒果林的芒果你得卖多久?” 沈清棠闻言长嘆一声:“不知道。” 不知道的意思是要很久,只是不知道得多久而已。 沈清棠单手抱著果果,腾出一只手,捏了捏眉心,“目前,我也没想出办法来解决眼下难题。” 黄玉那片芒果林实在太大,上面的芒果子太多。 恐怕这一座城的人吃甜品,到芒果成熟期结束都吃不完。 属实是个大难题。 其实如果不考虑浪费问题只考虑成本的话,难度会低很多。 五百两银子的成本最多三分之一的芒果林就能收回来。 黄玉最初应当也是这么打算的,讹人归讹人,她並没有打算坑人。 最起码没打算在买卖芒果的生意上坑人。 春杏接话道:“我觉得眼下最大的难题还是摘芒果吧?那么多芒果,就咱们几个人摘的恐怕连一家甜品店的芒果都供应不上。” “谁说不是?”沈清棠甩甩头,甩掉无用的焦虑,破罐子破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不会赔本。 大不了就像黄玉说的,只把青芒果运回北川。 横竖够本钱。 只是问题又绕回来了。 谁来摘芒果? *** 吃过饭,一行人驾著马车又转了一圈。 沈清棠相中一间铺子。 这间铺子很小,估计最多十平米。 位置有点尷尬,夹在青.楼和一家鏢局中间。 做大多数生意都不合適。 打听时,听附近的人说,其实这里原本没有这间铺子,青.楼和鏢局本就是邻居。 但是两家互相嫌弃,几次闹到官府。 偏生两个东家后台都很硬,最后官府出门协调,一家让出一点儿位置,中间这一小块给官府。 官府出钱买了中间巴掌大的地方当这两家中间的邻居。 可是官府的人要这巴掌大的地方也没用,又不能办公。 便盖成了一家小小的铺子转手卖了出去。 官家卖东西,別管好坏,都有人买。 买官家的铺子不一定是出於信任,还有可能是为了巴结当官的。 总之,几乎换一任父母官,这店就换一次东家。 店面换的比东家还勤,一年换几次。 上一家盘这间铺子的是一家首饰店。 以为挨著青.楼,楼里的姑娘们隨便照顾照顾生意都不错。 毕竟青楼姑娘们也爱美,需要打扮也喜欢打扮。 可惜,想的太美而现实太残酷。 其余人嫌弃这家店挨著青.楼晦气,不肯光顾。 楼里的姑娘们大都不是自由身,连接客的事都说了不算,採买首饰又如何做得了主? 楼里姑娘们的首饰是老鴇的关係户,专供。 总之,首饰店没有生意,开了不到三个月就黄了。 如今铺子空了一个多月还没人租。 附近的人还说,这位置看起来不错,实则做什么都不行。 一年光景里,有一半的时间是招租,还有一半的时间是租户拆上一个租户的布置以及布置新店。 秦征感慨:“听起来不是一般的差劲啊!” “嗯。”沈清棠点头应和,“就它了!” “对,咱也不要……嗯?就它?”秦征瞪圆了眼,像是不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你要租这间差劲到极致的铺子?” 沈清棠点头:“我们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方才你也听见了,以前这里有人卖过甜点,生意並不好,店家都没坚持两个月就跑了。” “做生意这事,千人千面。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生意不同的人来做,结果也不一样。” “可能其他地方是如此。但是这个地方……”秦征短促“呵!”了声,“就咱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家铺子最起码存在六年以上。 六年以来,这里开过各种各样的店铺,无一例外,全部关门。 总归不能六年都是运气差的吧?” 用其中一位懂风水的人的话叫“这商铺本就没財运,它的財运都被隔壁两家店吸光了,位置又在两家店的阴影下,一生不见光不见財。” 总之寧城本地的人都不会来租的。 “当没有更好的选择时,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沈清棠拍板。 她要是有钱的话,她倒是想把十字路口那家店盘下来。 她有吗? 她没有。 见秦征还一脸不认同,沈清棠又补了一句:“人家都不嫌咱们穷了,你还嫌人家不好?” 秦征:“???” 好有道理的样子。 走了几步,回过味来,质问沈清棠:“这是穷不穷的事吗?” 沈清棠充耳不闻地叩响了东家的门。 跟北川一样,东家往往住在离店不会太远的位置。 听沈清棠说要来租铺子,东家都愣了下,还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东家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拧自家男人。 哪有把送上门的鸭子,不是,生意,往外推的? “你要租多久?” 沈清棠竖起食指。 “一年?” “不。”沈清棠摇头,“一个月。” 东家一听,满脸失望,“不租短期。” 说著就要把门合上。 沈清棠单手抵著门,不让他关上,“铺子放在那儿空著也是空著。你租给我,说不定就改了风水。 我们不是本地人,只是临时落脚处理一批货,无法长租。 但是我有把握赚钱,如果有人在这家铺子里赚到过钱,你以后还怕租不出去吗?” “万一你赚不到钱呢?”东家反问,大概觉得这样说对做生意的人来说极为不友好,又补了一句,“做生意有赚有赔才是常態,你凭什么觉得你能一直赚钱?” “就算我不赚钱,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我本就是临时落脚,租期就一个月,旁人也不清楚我是赚是赔,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赚了就是了。 事实上我不说赔,你也不会知道,不是吗?”沈清棠反问。 东家和夫人对视一眼,深觉沈清棠说的有道理。 双方简单的討价还价之后,决定以一个月五两银子的价格租给沈清棠。 临签契约时,东家还不死心地劝:“你若是租一年,我算你五十两银子如何?这铺子虽小,但店面位置属实够好。” 沈清棠坚定摇头,“一个月就好。一个月之后,我们就离开寧城回家了。” 彼时,信誓旦旦的沈清棠还未想过,自己又体验了一次什么叫计划不如变化快。 一个月之后,她並未能如愿回北川。 第405章 明日开张 沈清棠拿了钥匙到新租下来的铺子里转了一圈。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店主过於伤心,店里竟然还剩下一部分首饰没带走。 当然,都是不值钱的玩意。 连带货架什么都在。 沈清棠看了看,大半货架她都用上。 装首饰的妆匣,略一收拾,铺上乾净的纸张,摆放甜点最合適。 沈清棠决定明日就开张。 “明日?”春杏惊了,“可是店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食材,没有炊具,没有桌椅板凳。 “没办法。”沈清棠摊手,“眼下时间就是金钱。成熟的芒果不等人。接下来还得拜託大家都搭把手帮帮我。放心,不会让大家白帮忙。” “应该的。”李婆婆承诺,“我和春杏现在就是你的人,你说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不是一回事。你们受人吩咐也好,受人之託也罢,能照顾我们母子女三人,我已经感激不尽。 开铺子的事是另外一回事。”沈清棠摇头。 她一向坚持公是公私是私。 秦征摆摆手制止还要说话的李婆婆,“听棠姑娘的就是。” 李婆婆这才应是。 “咱们得兵分几路……”沈清棠也不废话。 “秦征,拜託你帮忙处理厨房的事。在北川时你整日进出仕女阁的厨房,对厨房里的东西比较熟。”沈清棠说著掏出五两银子给秦征,“这是买锅买厨具和餐具的银子。若是不够……你想办法吧!” 秦征:“……” “我能想什么办法?乞討还是行窃?” 沈清棠没搭理他,她知道反正秦征有办法。 只说了一句,“事成之后给你分红。” 秦征立马表態:“沈店主放心!绝对不耽误你明早用厨房。” 他是跟沈清棠合伙过的,也看见过她跟別人合伙。 她不会亏待合伙人。 主要秦征见识过沈清棠做生意的手段,她手里过的基本上没赔本的买卖。 “春杏,李婆婆,你们看谁能陪我回一趟芒果林去摘一些芒果子过来。只能去一个人,还得留下一个帮我採买食材。” 最后,春杏负责陪沈清棠回芒果林,李婆婆留下。 李婆婆说:“我年纪大,腿脚不便,经不起来迴路上折腾。正好春杏年纪小,让她锻链锻链。” 沈清棠一路上並未感觉李婆婆哪腿脚不便,但人家既然这么说了她也没意见。 春杏赶车,沈清棠在凉爽的车厢里照顾两个孩子。 紧赶慢赶,赶在城门落锁前出了城。 回到黄玉的茅草屋时,天已经黑透了。 七月上旬月牙弯弯,並不亮堂,幸好星星给力,漫天璀璨星光才能勉强看清楚路。 黄玉看见沈清棠和春杏一人抱著一个熟睡的孩子进门时,十分惊讶:“你们怎么回来了?” “回来摘芒果子。”沈清棠把孩子放到黄玉的大床上。 黄玉的床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可以隨意加宽。 想要多宽就铺多少软草。 沈清棠和春杏一起都能睡开。 略一收拾,沈清棠和春杏也躺到了床上。 古代出行真得是种非人的折磨。 沈清棠躺在床上时觉得浑身像要散了架子一样,闭上眼就能睡著。 但,她不能睡。 还得满足黄玉的好奇心。 沈清棠大致说了下从昨日到今日的经歷。 因著坐月子闭门不出的黄玉听的兴致勃勃。 她对寧城繁华闹市区的大街小巷都熟悉的很,自然也知晓沈清棠租下来的那间铺子。 在黑暗中朝沈清棠竖起拇指,“自初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却没想到你这么不一般。 会为了我这么一个萍水相逢且对你『不安好心』的女人接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敢在人生地不熟的寧城,反击黑店掌柜。 还敢盘下租都租不出去的铺子。你是吾辈楷模!” 沈清棠打了个哈欠,“別夸了!你就是夸破天,眼下我们也没能卖出去一个芒果子。你还是抽空多想想去哪找人来摘芒果子吧!” “说起这事。”黄玉坐了起来,“我反覆回想,还真想起来一事。 有次我夫君出门,比预计回来的要晚几日。 我就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跟摘果子的人语言不通,交流起来有些麻烦,才耽搁了些时日。” 沈清棠清醒了几分,“语言不通?是指其他州县的人?” 黄玉摇头,“不清楚。不过听我夫君口气,我觉得他找的可能不是大乾人。我们这儿还不算靠海,但是翻过这几座山最多再过两城就能到海边。 坐船出海到附近的小国,可能也就几个时辰的路。” 沈清棠也跟著坐起来,问黄玉:“那你这里有地图吗?” 黄玉摇头,“没有。” 沈清棠不算意外,“那我明日去买一幅地图回来。你帮我看看最近的国家是哪个?” *** 翌日天不亮,沈清棠就起床去芒果林摘芒果。 林昭儿在前面带路,引著沈清棠和春杏去找成熟芒果最多的地方。 林盼儿在家给她们编竹筐。 芒果林里面进不去车马,得用竹筐背出来。 黄玉则在家看著三个孩子。 她儿子还有果果和。 黄玉著急一直念叨:“还有三天我就出月子了!等出月子我就能帮忙了。” 沈清棠安抚她:“不差这几天,女人一定要坐好月子。” 芒果品种不少。 沈清棠不知道黄玉家这片林子是什么品种,果香浓郁。 她摘的第一个先剥皮尝了尝。 果肉软甜,汁水丰沛。 皮薄核小。 很不错。 其实很多现代美味的水果在古代时並不太好吃。 比如香蕉。 沈清棠今日在寧城看见有卖香蕉的就买了几根。 结果香蕉里面竟然有籽! 还有在北川吃过的西瓜,味道跟现代也不能比。 不知道是培育不行还是种类不同。 亦或是没有现代的高科技加成。 沈清棠生怕芒果也会这样。 一尝之下才终於放心。 还好,芒果的味道不错。 沈清棠的摘芒果小分队,除了妇女就是儿童,並没有採摘多少,一人装了一竹筐就回去。 做甜品,这些芒果最起码够用两天,多了存放不住。 第406章 芒果甜品 沈清棠一边把芒果往马车上装,一边跟林盼儿和林昭儿商量。 “你们两个想不想赚零钱?就是属於你们挣得铜板。” 林盼儿和林昭儿齐齐点头,异口同声道:“想!” “那好,我雇你们帮我摘芒果怎么样?一斤芒果一文钱。” 芒果很重,大的两三个一斤,小的四五个就一斤。 林盼儿和林昭儿对视一眼,又齐齐摇头。 沈清棠有些意外:“不想赚钱?” 林盼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想赚钱。但是不能赚你的钱。” 林昭儿跟著点头:“对。娘说了,你是我家的救命恩人。娘让姐姐和我多帮你干活。” 林盼儿强调:“只是帮忙干活。不能要钱!” 沈清棠听的心里生暖。 心想,不管在哪个世界的黄玉,对她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存在。 沈清棠伸手摸摸两个小丫头的头顶,“你们俩可是娘亲贴心的小袄!不过,帮忙跟赚钱不衝突。 你们帮我忙,我付你们钱,天经地义。你们的情我还是会领的。” 林昭儿目露迷茫,小小的脸上都是疑问:是这样吗? 林盼儿年长几岁不好忽悠,摇头,坚持:“帮忙就是不能要钱。要钱就不是帮忙了。” 沈清棠笑:“话不能这么说。你看,这么大一片芒果林是不是要僱人来摘?我雇別人是雇,雇你们也是雇。 钱不给你俩也是给別人对不对? 那你是愿意自己赚这份工钱呢还是让別人赚这份工钱?” “当然是我自己赚这份工钱。”林盼儿答。 “那不就是了?有钱当然先给自己人赚对不对?比起外边的人我当然更信任你们。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用別人,別人干活说不定没你们这么仔细,还说不定骗我银钱呢!” “放心,我和妹妹会好好干活摘芒果的!”林盼儿的回答掷地有声。 得到两个小姑娘会帮忙摘芒果的允诺,沈清棠笑著上了马车,跟春杏离开。 心想,还好古代没有僱佣童工一说。 马车离开芒果林一段距离,春杏才笑出声:“姑娘你可真行!忽悠起孩子来一套一套的。连我都差点被你绕进去。” 沈清棠的话乍一听没毛病,仔细一想不是那么回事。 帮忙就是帮忙,僱人就是僱人。 跟干活质量有什么关係?! 林盼儿和林昭儿帮忙,她们多摘一个,沈清棠僱人就少摘一个,省一个芒果子的铜板。 沈清棠也笑:“她家情况你也知道。黄玉没留定金,母鸡也给咱们燉了。 若是不想法补贴她们一点儿,怕是黄玉一家又得以野菜为生。” “应当不至於。姑娘你每次回来都带一些吃食给她们。最起码能撑到黄玉出月子。其实,你就是心善。”春杏不客气地揭穿沈清棠。 沈清棠没解释。 她自认善良这两个字不適合形容自己。 只是人总是有很多面。 柔软的一面会露给同样柔软的人。 *** 沈清棠和春杏到寧城城门口时,天刚刚亮起来。 城门才开,眾人排著队进城。 大都是来做买卖的。 很多农夫、菜农,挑著扁担,推著小车到集市上买卖。 也有些住在城外的小商贩推著推车来城里摆摊。 寧城的城外和北川城外不一样。 北川城外俱是荒山野岭,几里地都看不见一户人家。 寧城城外不远就是村庄。 一大早排队进城的,除了少数像沈清棠这样的外地人之外,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 很快,沈清棠她们到了新盘的铺子外。 秦征和李婆婆也早早到了新铺子里。 沈清棠把果果和交给李婆婆带。 马车上有携带的小推车,李婆婆趁凉快推著两小只在附近转悠。 也只敢在附近转悠。 眼下人生地不熟的,走远了碰见坏人可求救无门。 沈清棠检查了一下灶台、烤箱等。 秦征献宝一样,给沈清棠介绍,“小爷我厉害吧?连夜在墙上给你开了一道后门。你是不是也没想到这铺子后面別有洞天?” 沈清棠敷衍的点头,“没想到。” 其实也不是什么惊喜。 昨日跟人打听时就已经知道,这个铺子不过是左右两家各让出来一米半宽的过道。 也就是说整个铺子扣除墙体厚度之后,总宽还不到三米。 铺子不宽,但是足够长。 这条过道自然是从门口一直延伸至后面街口。 隔壁两家店的铺子有多长,这条过道就有多长。 而沈清棠租的这间铺子,从第一个主人开始为了防止铺子太难看,就从中间截断,弄了长宽都差不多是三米的正方形铺子。 反正他们买铺子也不是为了赚钱。 这样一来,铺子后面还剩一大块无用的空地。 空地上不止杂草丛生还堆满了垃圾。 难为秦征一晚上的时间,清理出这一片空地,还垒了灶台和烤箱。 原来的铺子空间还能多摆放一些甜品。 李婆婆掏出昨日沈清棠给的清单,“姑娘单子列的食材,我也都买来了。” 粮油米麵、白、红豆、绿豆、生牛乳等。 “谢谢你们!”沈清棠挥手,“中午请你们吃大餐。不过,吃大餐之前,你们怕是还要辛苦一下。得干活!” 马车上备了不少冷冻用的硝石。 沈清棠拿了一部分过来做冰块。 芒果绵绵冰没有冰块怎么行? 沈清棠製冰,李婆婆带娃,春杏帮著削芒果皮,秦征也没閒著,开锅烧水。 得先测试一下锅漏不漏,烤箱行不行。 没有平底锅,做芒果千层用的饼皮只能用蒸的 隔水蒸。 等秦征烧开水,沈清棠的麵糊也准备好。 拿一个盘子在盘底抹上油。 盛一勺麵糊放进放盘子里,隔水蒸。 其实这是之前做凉皮时的办法。 沈清棠觉得可以试试。 还好,试成功了。 沈清棠成功做出了碗底大的饼皮。 只是看起来没有直接烙出来的饼皮那么劲道。 烧火的秦征看见,嫌弃:“这样还能是千层蛋糕的口味吗?” 他在北川时也吃过千层蛋糕。 “应当是……吧?”沈清棠也不太確定,“那怎么办?现在去打平底锅又来不及。先將就將就。反正寧城的人不一定吃过千层蛋糕。” 第407章 三人成团,一人免单 “也是。”秦征附和,深觉有理。 等千层饼皮晾凉的过程,沈清棠继续做別的。 芒果慕斯和芒果汁。 芒果汁好办,先把芒果捣成泥然后过筛,攥洗。 还可以在芒果汁中加入牛奶调味。 芒果慕斯也不难,前提是食材得要周全。 沈清棠手脚不停,一样接著一样。 做好芒果汁,紧接是芒果慕斯。 沈清棠做的是免烤箱版。 做慕斯的食材除了芒果之外,还需要黄油、生牛乳、白和吉利丁片。 大乾虽没有吉利丁片但是可以找到平替。 比如鱼胶粉或者琼脂粉,实在不行白凉粉也行。 鱼胶粉,顾名思义是鱼胶製作的,腥味偏重。 沈清棠选择的是琼脂粉。 寧城离海不远,这些东西並不难买。 琼脂粉加一点儿温水融化成为液体。 把芒果切块和牛奶一起打成芒果泥,再倒入刚搅拌好的琼脂液。 把春杏搅打好的奶油和打发到浓稠,再加入芒果泥搅拌均匀后倒入模具。 新店开的匆忙且敷衍,模具什么的都没时间准备,只能现做。 几块四四方方小模板隨便钉一钉,洗净擦乾后铺上油纸。 再把芒果慕斯混合液倒入模具。 等冰块制好,低温保存。 做好慕斯,芒果千层的饼皮也已经凉好。 芒果千层最麻烦的部分就是饼皮部分。 剩下的部分很简单。 没有硬纸板,便去附近家具店里买些薄薄的木板回来。 买木板时顺带让人切割成合適的大小。 木板洗净,铺上油纸,放上第一层饼皮,铺一层奶油撒一层芒果肉,再铺一层饼皮。 如法炮製。 虽然叫千层糕,实际上一般也就叠加十层饼皮。 见芒果千层过於简单,春杏自告奋勇来帮忙。 沈清棠腾出手来做芒果绵绵冰。 芒果绵绵冰,沈清棠学过两种做法。 一种是芒果汁加牛奶加加水冷冻成冰后,用刀或者其他工具贴著冰块外边缘一层层往下刮冰。 刮到盘子或者碗里,再加芒果。 一种是纯冰块敲碎后,一层冰一层芒果,最后是奶油和芒果。 沈清棠都试过,口感有区別但是都不难吃。 为了省事,沈清棠决定用第一种。 忙起来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 眨眼间就到了中午。 甜品总算准备的差不多。 沈清棠带著大家在附近的馆子里隨便吃了些东西,就准备开张。 开张没准备任何乱七八糟的仪式,只是为了吸引人让秦征在门口放了两串鞭炮。 旨在提醒大家围过来。 新店开业可以没有仪式但是不能没有促销活动。 沈清棠找了一块大大的木板,上面贴了张红纸,提笔……让秦征写活动內容。 红纸上半截是各种甜品的价格。 比如芒果慕斯一角十文钱,一整个一百文钱。 很小的一角。 芒果汁五十文钱一杯。 芒果绵绵冰一百文一份。 芒果千层五百文一整个,一百文一角。 芒果慕斯是小小的,大概四寸。 芒果千层差不多是八寸。 活动內容简单粗暴。 买二送一。 比如芒果汁,买两杯送一杯。 其他也一样。 都支持外带,但是需要自带碗。 新店开业第一天,没来得及准备適合当一次性碗用的外带餐具。 沈清棠提著昨日秦征买回来的锣,在门口一边敲一边吆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新鲜的芒果甜品打骨折!” “三人成团,一人免单!” “……” 新奇的叫喊声,很快吸引来了很多人。 连隔壁怡红院的姑娘都探头张望。 她们不是好奇,纯粹为了在露台上骂人。 “吵死了!能不能安静点儿让人睡觉?” “这地方竟然又换店家了?钱多就去捐给乞丐,没事別扰民!” “要死吗?敲锣又打鼓的!送葬吗?” “……” 沈清棠听得嘴角抽了抽。 原来长相温婉的女子骂起人来也是脏话连篇。 可惜,大部分骂人最劲爆的话都是方言。 沈清棠听不懂。 不能说可惜,应该说庆幸。 幸好听不懂。 听不懂的沈清棠才能继续维持涵养,並且好脾气道歉。 “抱歉!抱歉!不知道姑娘们下午还在睡觉。”沈清棠在“下午”二字上重重咬了下音。 谁家好人会在下午还睡觉? 下午也不算扰民。 姑娘们被软钉子噎得微微变脸,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沈清棠依旧笑眯眯的,“各位小仙女们,新店开张实有叨扰,让诸位心情不好是我的错。 听说吃甜食会让心情变好,这样,我做东请大家吃甜点。 不知道诸位能不能派个人过来取?” 別管甜食是不是真会让人心情变好,只要免费就会让人心情愉悦。 有人会拒绝不要钱的诱.惑? 大多数女人本就喜欢甜品,沈清棠做的甜品又赏心悦目,她嘴还甜,一口一个“小仙女”哄的怡红院的姑娘们红著脸跑开。 过了会儿,怡红院小门里匆匆出来一个小廝。 沈清棠每种甜品都装了一些,让小廝拿回去给她们分。 春杏撇嘴:“青天白日,也就是她们这些不.良人才会睡觉。又不是咱们的错,姑娘你为何这么好脾气? 她们都骂咱们你还给她们送甜点?” “也许她们的职业让人不齿,可最不齿的是自甘墮.落的人而不是被迫墮.落的姑娘。” 若是可以选,又有几个好姑娘会自甘入青.楼? 很多是被无良家人卖进青.楼或者其他一些逼不得已的原因。 在风月场合待久了,很难不沾染上一些不.良风气。 沈清棠笑著拍了拍春杏的肩膀,“別轻易因为一个人的职业就去否定这个人。她们骂我,不是因为挑衅只是单纯睡觉时被吵醒不痛快。 当然,我给她们甜品也不是因为她们骂人对,而是因为我想要她们口袋里的钱。” “嗯?”春杏不解,“不是白送给她们吃的?她们会给钱?” 沈清棠笑,斩钉截铁道:“会!就算这次不付,下次也会付。” 她对自己做的甜品有信心。 旁边这栋楼里姑娘都会成为店里的回头客。 鱼饵对鱼来说也免费。 免费的东西往往需要你付出更多。 第408章 芒果绵绵冰 春杏还待再说,见沈清棠抬脚去招呼来买芒果绵绵冰的客人,只得把疑问咽进肚子里。 很快,店门口排起了长队。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还得感谢第一个进店的顾客。 第一位顾客是个小姑娘。 大概天气太热的关係,小脸红扑扑的,鼻尖和额头上都是汗。 她选了一碗芒果绵绵冰。 小姑娘是带碗来的,沈清棠直接把绵绵冰装进孩子的碗里。 小姑娘捧著碗站在店门口,左看看,右瞧瞧,吞了下口水,不敢动了。 她背后是以沈清棠为首的甜品店工作人员。 前后左右都是看热闹的人,几乎围成一个圈,把孩子围在里面,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確切地说是盯著她手中的碗。 盛夏,一碗凉滋滋混合冰奶和水果的吃食。 特別容易让人有食慾。 小姑娘个子矮,看不见人墙后自家的马车,有点急,眼眶渐红,两手紧紧的捧著自己的芒果绵绵冰碗。 沈清棠见状上前,手搭在小姑娘的肩膀上,推著她往前走,“別怕!他们无恶意。只是我家店是新开的,他们都没吃过,好奇而已。” 小姑娘紧绷的身体这才渐渐鬆缓了些。 沈清棠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推著她出了人群,送到马车上。 小姑娘看见自家马车鬆了口气,嘴角扬起,换上甜甜的笑,却没著急上马车。 她拿著勺子舀了一勺芒果绵绵冰放进嘴里,细细嚼了会儿,转身对著看热闹的人大声喊:“很好吃!真的很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酥山!” 说完转身爬上她家车。 “谢谢喜欢!”沈清棠没有纠正小姑娘,芒果绵绵冰不是酥山。 等她目送马车离开,转身想往店里走时,店门口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 沈清棠:“……” 属实有点意外。 更多的是开心。 做生意的,哪有嫌客人多的? 不过也有烦恼。 甜品很快卖光。 外面排著的长队却久久不肯散。 沈清棠只得临时做了一块【今日打烊,明日请早】的木牌掛在门口,从里面关上门。 秦征摸著下巴围著沈清棠转了两圈,“你这人挺邪性!在北川时做生意红红火火,来寧城隨便租个小门面,外面还排这么长的队?!” 沈清棠正在桌前坐著算帐,闻言没好气道:“这算哪门子邪性?只能说明我有经商头脑而已。” “有经商头脑的人多了,也不见得各个赚钱。”秦征不服气,“我二舅经常被人夸有经商头脑,可是他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偶尔还会赔本开个赔本的铺子。 我认识你到现在,就没见你赔过。” “那大概別人阿諛奉承你二舅吧!” 都亏本了算哪门子有经商头脑?! 秦征:“……” “才不是!我二舅可厉害了!” 沈清棠:“……” 厉害就厉害唄! 又不是我说他赔本的。 沈清棠握笔的手顿住,隨即恼羞成怒斥责秦征:“別跟我说话!我都忘记算到哪儿了!” 秦征:“……” 怪我咯?! 腹誹归腹誹,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嘴,用手指在嘴上比了个x的手势。 一直到沈清棠算完帐之前都再没开过口。 眼下,铺子上连块店招都没有,灶台和烤箱都是自己垒砌的。 垒灶台的砖是开后门拆下来的。 柜檯是用之前首饰店里的货架改的。 总之到目前为止,寧城分店本金支出还不到十两银子。 门面月租五两银子,其余五两就是买厨具和食材。 就这些,李婆婆还剩了两百文给沈清棠。 今日外带和堂食总共卖出了十二两银子及三百七十文。 春杏咂舌:“只一日就回本了?” 沈清棠点头,“对!甜品这一行本就有点暴利。另外物以稀为贵。店里卖的甜品都是外面市面上没有的,所以定价可以更高一点儿。 咱们今日是试营业,薄利多销。” 秦征“嘶!”了声,“你管这叫薄利多销?那厚利得什么样?” “等有机会会让你见识的。眼下,得抓紧时间卖芒果。一会儿还得麻烦大家分工合作。 今日我跟李婆婆留在城里。 秦征,你赶著马车回芒果林,明日一早把芒果运过来。 一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找铁匠打个平底锅。 另外让人加急弄个店招旗。” 別的秦征倒是无所谓,只一点顾虑,“我一个人去,林夫人还有她两个爱女不会害怕吗?” 荒郊野外,一个少妇带著两个小姑娘,跟他一个大老爷们同住? 沈清棠伸脚踢秦征:“你不会离她们远点儿?你赶著马车住在芒果林边上就行。再说……” 她顿了顿,咬牙补了一句:“我们都相信你的人品。” “呵!”秦征讥讽,“你要真相信你別咬著牙说话!” 沈清棠:“……” 说归说,闹归闹,秦征的人品必然能信得过。 否则,跟他共处最多的可是沈清棠。 要危险也是沈清棠有危险。 *** 手忙脚乱地过完一天。 沈清棠带著春杏、李婆婆和两小只住进客栈。 这次沈清棠一咬牙换了一家四星级饭店,不是,客栈。 一间房一晚上就一两银子。 寧城物价比北川低许多,一两银子购买力很强。 好在没有秦征只需要开两间房。 相当於一天白干。 沈清棠和李婆婆哄两个娃睡著之后,又开始准备一些明早就能用的食材。 比如给今日剩下的芒果剥皮,切块、切丁、剁泥,冰镇。 还冻了许多冰块备用。 最后还打了许多奶油。 用现代话讲,寧城是一座有夜生活的城。 宵禁时间很晚。 街上特別热闹。 就算沈清棠在房间里捣鼓些什么发出动静也不会有人在乎。 春杏累到不行,瘫倒在床上,又坐起来拍了拍床,“不愧是一两银子一晚的客栈,床都比昨晚那家软。” 沈清棠手里动作不停,嘴上道:“床软不软我不在乎,只要別再像昨晚一样碰见盗贼就行!” 秦征不在这里,不知道春杏的武力值怎么样?能不能保护她们四个。 沈清棠一点儿都不想冒险。 第409章 钱是赚不完的 “你放心,就算咱们回昨晚那客栈也不会有盗贼出没了!” 听见春杏的语气格外篤定,沈清棠有些好奇:“为什么?” 说起八卦,春杏顿时又来了精神,盘腿坐在床上连说带比划:“咱们从客栈出来的时候,不是看见两个小乞丐敲锣打鼓去找客栈东家了?” 沈清棠点点头。 “听说他们到客栈东家门口时,一整条街被看热闹的人快堵满了。 客栈东家气的不轻,当场就让家里的家丁把掌柜揍了一顿,扭著送去了衙门。 说来也巧,他们正好遇见衙门里审秦公子送去的那两个盗贼。 那俩盗贼试图把脏水都泼到掌柜身上,说他们盗窃都是掌柜指使的。 掌柜当然不干,挣开钳制上前就跟那俩打起来,一边打一边把这些年他们干的破事都抖擞了出来。 反正最后三个人都被打了板子。 客栈东家当眾驱逐了掌柜。 这还是昨日的事。 今日他们这个行业的行首发了话,要把那家客栈驱逐出行业,嫌弃他们败坏寧城的形象,驱逐来寧城的外地客商。 反正大概意思,那家客栈大概得关门,以后能不能开两说。” 沈清棠挑眉,有些意外,甩了甩杵奶油杵累的手,“没想到寧城还有行会?听起来挺负责的。” 春杏耸肩,“不清楚。咱们初来乍到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就是听个热闹。” 沈清棠点点头没再说话。 心想,不知道果蔬行业是不是也有行会? 若是有,怕也是林家为首吧? 若是这样,恐怕很快就得很快跟林家对线了。 *** 翌日一大早,天还不亮,沈清棠就跟春杏像两只搬家的蜗牛一样,把昨日准备好的食材一点点往店里搬。 李婆婆留在客栈带果果和。 新平底锅已经送过去了。 店招旗子最快要两天。 等送完东西,老弱妇孺五人在客栈用了早餐。 这家客栈提供免费早餐。 早餐有些简单。 就是一人一份龙龕糍。 龙龕糍其实就是肠粉。 除了沈清棠以外,其余人都是头一次吃龙龕糍,尝著新鲜。 和果果也吃了一点儿。 等沈清棠她们吃过饭到店里时,秦征已经一个人把所有的芒果都从车上卸了下来。 秦征看见沈清棠她们,停下手里的活,抹了把额上的汗,“你们可来了!我跟你说,才一大早,已经好几个过来问想买芒果绵绵冰的。” 沈清棠点头,“今天应该能比昨天做的多些。辛苦了,秦公子!” 秦征娇气归娇气,干起活来,有时候还是挺糙汉的。 平日里耍帅用的摺扇別在腰里,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有点白的手腕。 一身华服因为搬运芒果弄得灰尘扑扑。 秦征点头领了沈清棠的谢,还不满地抗议:“你別光口头谢!等会儿第一碗芒果绵绵冰得是我的。” 沈清棠笑著允诺:“行,是你的。” *** 有了昨日的经验和晚上沈清棠熬夜准备好的半成品食材,今日做起甜品来事半功倍,效率很高。 赶在巳时就把所有的甜品准备好,摆满了货架。 沈清棠说话算话,把第一碗芒果绵绵冰给了秦征。 其余人也见者有份。 大夏天在厨房里忙活,谁都得一身汗。 一碗冰凉甜沁的芒果绵绵冰,简直是身心俱满足。 店门打开时,门外已经排起了队。 和昨日一样,买二送一。 忙的沈清棠等人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出去吃。 下午不到未时,店里准备的甜品就已经卖光。 沈清棠正打算关门出去吃东西,隔壁怡红院的小廝跑了过来,拿著一张单子要甜品。 沈清棠抬头往隔壁看了眼,没接单子,“抱歉,小店今日已经打烊,想买甜品还得明日请早。” “啊?”小廝显然很意外,看看外头的太阳,问:“这么早?不能再做点儿?我要的很多,值得你开火。” 沈清棠点头,“我相信。不过店里准备的食材有限已经全部售空。另外,我和我的朋友们都劳累了大半天,实在又饿又累,需要吃饭和休息,明日还请早来。 或者你把单子留下,我明日提前做好,给你们送过去。” 小廝做不了主,让沈清棠等他一会儿,他回去问问。 小廝很快去而復返,说姑娘们答应明日再买,让沈清棠给她们留出来,晌午再送过去。 送走小廝,春杏不解的问沈清棠:“棠姐,咱们明明还有食材,也还有芒果,现在天色也还早,为什么不接这一单?” 还是很大一单。 “因为……”沈清棠朝春杏笑笑,“钱是赚不完的呀!你看咱们从昨日到这会儿除了吃饭和睡觉都没歇息过。 这么一直做会伤身。 人很累了以后,强行工作就会很难集中精力容易出错。 另外,咱们都说要去吃饭了,再突然加班……就是再推迟吃饭来干活,心里就会特別排斥且不开心。 做出来的甜品味道也会不对。 总之,我坚持以人为本。咱们休息好了,才能更快更好的做甜品。 少一个订单是小事,大家都健康开心才是大事。” “棠姐,你真好!”春杏扑过来抱住沈清棠,“以后我就跟你混了,撵我我都不走。” 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东家去? 心里因为被派来保护、照顾沈清棠的那点儿憋屈都散了去。 连李婆婆都对沈清棠目露讚赏。 这是一个很清醒的姑娘!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分的清主次。 不会被银钱冲昏头脑。 只是…… 这样的话,自家主子有些路,怕是难走嘍! *** 过了饭点,附近饭馆里大都空无一人。 沈清棠就近选了一家。 大家真都又热又累,不想再顶著大太阳再找饭馆。 吃饭时,一行人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秦征掏出地图递给沈清棠,“今日忙都忘记给你了。林夫人把你要的路线图画好了。” 他昨日受沈清棠所託,买了一幅地图回去拿给黄玉看了。 第410章 海岛寻人 沈清棠打开地图,只一眼就皱起眉,“怎么还是这么简略?” 秦征莫名其妙:“地图不都长这样?” 沈清棠抿唇。 季九那一幅地图不这样。 大约,季九那幅地图才是与眾不同。 简易线条的地图沈清棠看不太懂,只能看个大概走向。 还是能勉强看出来黄玉没说谎,去附近小岛国比去其他州可能更近一些。 沈清棠放下地图,机械的往嘴里送著吃食,脑子一刻不停的转。 黄玉丈夫能在林家眼皮子底下把那片芒果林瞒了十余年。 纵使那地方有些偏僻寻常人不会去,但也不是没人去。 也许头几年时,芒果林还少,会让人当一片野林无人在意。 但是这几年呢? 偌大一片芒果林,都是谁在打理?谁在採摘?又是怎么运出去的? 黄玉丈夫是如何能让这么多人同时为他保守秘密的? 沈清棠知道人心难算,纵使用金钱封口也不保险。 杀人灭口也不现实。 不为別的,知道的人太多,杀不过来。 这么大一片芒果林,每年可能都得几百人几千人採摘一段时日。 俗话说人多口杂。 在寧城手眼通天的林家竟然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说? 除非,来芒果林干活的人不会说话。 或者说,跟本地人语言不通。 沈清棠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若是后者便能说通了。 黄玉丈夫把人从周围小岛国接过来,干完活再送走,顺带还能把芒果装船一起送走,两全其美。 见沈清棠目光一直在地图上扫,秦征问她:“看什么呢?” “看哪个国家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最近。” “那还用看?”秦征倒转筷子,用筷子尾在地图上轻轻点了两下,“这个小岛国最近。” 沈清棠放下筷子,拿起地图横看了竖看,还是没看出来,“这几个岛国似乎离的都不远,你为什么说这个最近?” “距离是一,最主要是方向。不是所有的大船都装有蒸汽机,普通船是要看风向的。这个岛国位置受风向影响最小,自然比其他国家用时短。用时短不就算近些?”秦征一脸理所当然道。 沈清棠:“……” 竟然还能这么算?! 她隱约觉得秦征是对的。 “你看这些岛国做什么?”秦征不解,“別告诉我,你才在寧城开了店又想去岛国开店?” 沈清棠摇头,“不是去岛国开店,我是惦记岛国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是去岛国找人来摘芒果。” 秦征:“……” “那么远?一来一回芒果都烂了!” 来回最快也得三天。 还是指不在小岛上停留的情况下。 沈清棠斜睨秦征:“你有更好的办法?” 秦征摸摸鼻尖,转移话题:“吃完饭打算去做什么?租房子吗?” 沈清棠不解,“租房子?” “咱们这么多人,总不能天天住客栈吧?多浪费?还不安全。不如跟在南疆小镇上一样租个院子算了。” 沈清棠后知后觉意识到:“我们已经出南疆了?” 秦征:“……” “你以后可千万別一个人出门。要不然让人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卖的。” “別听他嚇唬你。”春杏拆秦征的台,“族老住的地方就是南疆边缘。小镇更是紧贴著南疆。事实上芒果林也算是南疆和寧城的搭界的地方。 你不常出门,不知道也很正常。” 秦征无差別攻击春杏:“说的跟你经常出门一样。” 春杏放下筷子,朝秦征勾食指,“姓秦的,来打一架!” 秦征不会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嘴上却不吃亏,“没大没小,叫哥!” 沈清棠没理这对活宝,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若像秦征所说,该让谁跑一趟呢? 人手不足的问题从北川带到了寧城。 她得培养自己的人手。 培养人才是今后的事,派谁出海是眼下的事。 李婆婆不能走,她走了没人帮忙带和果果。 春杏也不行,她年纪小,就算有点武功也没生活阅歷,出去不安全。 就剩一个秦征。 沈清棠觉得也不行。秦征晕船,谁知道他真好了还是假好了? 若是晕船真好了还好说,若是假好了,他才是会被卖那个。 沈清棠轻嘆一声,没了胃口,见大家也都放下筷子,问:“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咱们去买点食材就回芒果林?” 春杏立马苦了脸:“还回去啊?” 她不是怕干活,主要是黄玉那房间里实在太热。 沈清棠点头,“得回去。要摘芒果,也可以提前准备好食材明早过来做。或者直接在那边做好明早带过来。 若是怕热,咱们可以睡马车。” 秦征跳脚不同意:“你们睡马车,我睡哪儿?” “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睡车顶上。”春杏故意挤兑秦征。 “你怎么不睡车顶上?”秦征不同意。 “你俩別吵了。”沈清棠拍板,“不用睡车顶,咱们还有帐篷。 一会儿想办法再买点儿硝石,可以在帐篷里也做几个冰盆。” 这两日做甜品做的,硝石消耗量巨大。 “咱们没有熟悉的人,怕是不好买硝石。”秦征皱眉。 硝石除了製冰之外,也是製造烟爆竹的东西,不好买。 “那就去附近村里找。” 一般茅厕外面的墙上、年久失修的老宅墙上地上都会有一层白霜。 这层白霜就是硝石。 只要钱到位,就会有村民排著队送硝石。 想了想,沈清棠又更正:“还是先去买成品的冰块。车上剩余的硝石够我们在芒果林製冰用。做甜品的冰块,我们可以去冰店里买。” 冰块在夏天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有专门製冰卖冰的店,冰块价格也不昂贵。 “为什么?”春杏不解,“直接买冰块会不会拉高成本?” 沈清棠一日赚十两银子,最大的原因就是成本低。 很多东西都是她自製的。 “会。”沈清棠肯定,“那也要买。村里的硝石有限,算是我们用冰的底牌。 趁林家还没注意我们,先买些冰块。 等他们知道我们和黄玉的事,怕是会全方位打压我们。 到那时,说不定咱们就买不到冰块。只能去村里收集那些含硝石的土。” 第411章 咱们是朋友 沈清棠一行人採买完所需要的食材后,又买了些黄玉母女能用上的东西,堪堪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 到黄玉家时,难免又摸了黑。 黄玉在等著他们。 林盼儿和林昭儿也都乖巧的坐在桌旁。 桌上摆著做好的饭菜,有一半野菜,一半沈清棠之前买来的肉菜。 “我就知道你们今日回来,特意让盼儿做了饭菜等著你们。”黄玉招呼他们坐下,“舟车劳顿,又忙了一天累坏了吧?赶紧歇歇!” 春杏把从寧城打包回来的滷肉切成片装进盘里,放在桌子中央,“再加个菜。” 一大桌人热热闹闹的吃晚饭。 黄玉眨眨眼,声音又有些哽咽,“谢谢你们!” 除了谢谢,她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虽然眼下的生活还是一团糟。 可是她不再像之前一样绝望,觉得生活又有了盼头。 是沈清棠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多人热热闹闹吃过一顿饭。 “月子里不能哭。”沈清棠掏出帕子递给黄玉,“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说那么多。” 对黄玉来说,她可能还算个很陌生的人。 可对沈清棠来说,黄玉是她上辈子的救命恩人之一。 “没事。”黄玉摇摇头,拒绝了沈清棠的帕子。 沈清棠的手帕很新也好,她怕弄脏。 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在眼角轻拭,“后日我就出月子了,等出了月子,我也来帮忙。” “就算明日出月子今日也得好好养著。”沈清棠掏出地图放在她和黄玉之间的桌子边缘,“从咱们这到这座海岛……” 沈清棠指了指,白日秦征点过的那座岛,“最快用几日?” 黄玉拿起地图,对著昏黄的烛光仔细看了看,摇头,“不太清楚,应当不超过五日。” “五日?”沈清棠重复。 “对。我记得夫君说过,他接人送人要五日。”说完反应过来,黄玉目光再次落向地图,“你的意思是,我夫君找的人是这座岛上的人?” 沈清棠摇头,“不一定,我猜的。” 黄玉倒是比她想像的还要聪慧一些。 黄玉想了想,“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后日我去跑一趟。” “你要出海?”沈清棠愕然,“可是你刚出月子,儿子还这么小!能行吗?你出过海?会不会晕船?” 黄玉点头,斩钉截铁道:“我水性很好,我能行!也必须得行。若是真如你所说,我夫君是在岛上找来的人。那么我非去不可。他们可能认人。” “可你也没见过他们,不是吗?”沈清棠提出质疑。 就算认人,认的也是黄玉的夫君。 “是。没见过,可我有信物。”黄玉从脖子上扯出一枚吊坠,“这是我夫君送我的,他说万一以后我有事还找不到他的情况下,就拿著这信物去找他的人。 若那海岛上真有他的人,说不定以后我就不算孤立无援。 为了我自己,我也得去。” 话说到这份上,沈清棠也不好在拦,只得点头,嘱咐她一些出海的注意事项以及“就算你要出海,也得好好把最后这两日月子做完!” *** 第三日。 沈清棠他们进城比前两日略略晚了些。 但是,车上拉著的只有一小部分半成品,多数都是成品。 昨日吃完晚饭,沈清棠和秦征就在芒果林附近重新搭建了灶台和烤箱。 烤箱中的铁板是沈清棠在寧城买的。 搭建灶台的泥是自己和的,石头是附近捡的。 芒果是林子里现成的。 而且在这里捣奶油什么的,也不怕扰民。 和在客栈不一样,不用分房间,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干活,边干活边聊天,时间反而过的快些。 没有娱乐项目的时候,聊天就是最有效最低成本的娱乐。 就连干活都变得有滋有味。 缺点也有,户外蚊子有些过多。 不过,向春雨给她的防虫蚁的药还有不少。 向春雨知道沈清棠一路上很容易风餐露宿,防人用的、防豺狼虎豹的、防蛇鼠虫蚁的药,给她带了一药箱。 还额外给了沈清棠几张药方,让沈清棠需要的时候自己去药铺抓药。 向春雨的药还是很好使,明明就看见蚊子成堆的聚在附近,就是不敢往他们身上落。 沈清棠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可以保存到第二天还不影响口感的甜品都做完了。 比如千层饼皮、芒果慕斯以及做绵绵冰用的冰块。 买多的生牛乳,一部分留给黄玉让她喝了补身体,一部分用来发酵做酸奶用。 熬夜的后果就是大清早一车人睡得人仰马翻,一直从黄玉家睡到寧城新店。 赶车的秦征也是哈欠连连。 唯三清醒的就是李婆婆以及和果果。 他们三个睡得早。 到了店里,沈清棠打发秦征去睡觉,自己开门营业。 还太早,没什么人来买芒果甜品。 春杏帮著准备新鲜的芒果以及搅打奶油。 古代这样打出来的奶油和现代打发的奶油还是有区別的。 比如不会因为放置一会儿就融化。 口感上也有区別。 好在这种区別有且只有沈清棠知道。 沈清棠抽空先把昨日店里的帐算了算。 昨日卖的稍微多些,有十五两银子及六百四十文。 但是成本也高些,大概七两银子。 做了一幅店招旗,还打了两口小平底锅,以及烤箱里的底盘。 为了方便外带,沈清棠还买了些稍便宜的白瓷茶碗或者小碗来装绵绵冰和慕斯。 再便宜,买这么多盘子啊碗啊也是一笔银子。 另外,昨日牛乳也多买了些。 沈清棠才刚算完帐,店里就开始上客。 大约今日开门早,顾客陆陆续续的来,反而显得没有前两日那么忙。 一直到太阳高高升起,店里才开始排队。 路边停了一辆低调不起眼的马车。 低调是指装饰以及车厢的顏色。 实际上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车马。 沈清棠百忙之中抬头看见,也没多想就继续忙自己的。 车上很快下来一个丫头,她看了眼长长的队伍,径直走过来,跟沈清棠商量,“店家,能否通融一下,让我先买?我们家老太君似乎得了热症急需一口凉的。” 第412章 我家夫人不吃嗟来之食 “这……”沈清棠有些为难。 按理说救人要紧。 只是其他人排队排了这么久,若是来个人说有需要就插队,那谁还排队? “要不,你跟排队的人商量一下?”沈清棠最后选择把难题拋出去。 顾客自己让的位置,那就怪不到店里。 顾客要不愿意让,沈清棠也不用为难。 没想到那丫头对著排在队伍首位的顾客亮了一枚玉牌,那人二话不说就去了队伍末。 沈清棠:“……” 什么牌子这么好使? 春杏也察觉这边的动静,凑过来,小声问沈清棠:“棠姐,什么情况?那丫头什么来歷?” 沈清棠没答同时眼神制止春杏说话。 丫头解决了排队的问题,转过脸对著沈清棠笑眯眯的问:“店家,这回可以了?” 沈清棠含笑点头,麻利地把丫头要的芒果绵绵冰做好递给她。 三份。 丫头给了三份的钱,转身就走。 “等等。”沈清棠喊住丫头,一手指著门外竖著的大木牌,一手把丫头给的铜板放在柜檯上,数出三分之一递给她,“买二赠一。只需要给两份芒果绵绵冰的钱就好。” “不用。”丫头摆手走人,“我家夫人不吃嗟来之食。” 沈清棠:“……” 春杏嘟嘴:“会不会说话?怎么就嗟来之食?” 外头排队的食客闻言,食指竖在唇前,示意春杏慎言,“那是寧城林家的马车!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说话做事还是要小心点儿。林家可不好惹。 下次遇到这样的事,直接让她们插队就是。放心,排队的人也不会说什么。” 后头几个人也纷纷点头,“对,寧城林家的人惹不得。小心你们这店还不等开起来就得关门。” “就是。你们新店开张,若是得罪她们就麻烦了!” “只有我觉得奇怪吗?林家少夫人被轰出门以后,林家老夫人就忙著给小儿子说亲,怎么会大清早就得了热症来买冰吃?” “对啊!以他们家的条件必然屋顶有水,屋內有冰,怎么会得热症?就算真得了也该有大夫看诊,怎么会驾著马车跑到这里来买冰吃?” “林家有冰铺也有水铺子。八成是听闻开了家新店过来尝尝味道吧?” “…… 听著眾人的七嘴八舌,沈清棠手里忙著给下一位顾客做甜品,眼睛却不由自主往路边瞄。 马车在路边停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沈清棠抿了下唇,没说什么。 第三日生意比前两日更好些,又是提前准备好的食材,不到晌午,甜品就全部都卖光,掛上打烊的牌子。 关上门,沈清棠才对春杏道:“当面不言客。下次不要在顾客面前就討论人家的是非。好奇也得客人走之后。” 春杏吐吐舌头,“我错了!棠姐,下次不会了。” 沈清棠笑笑,没再说什么。 春杏整天“棠姐”、“棠姐”的叫,弄得她都以为自己多了个堂妹,才会说教两句。 沈清棠把隔壁怡红院点的甜品包起来,让秦征帮忙送过去。 秦征红了脸,食指倒转,指著自己问:“我去?我去送是不是有点不合適?” “难道我们去送就合適?”春杏反问。 秦征:“……” 好吧! 相比之下,还是他更合適。 等秦征的时间,沈清棠把用过的餐具全部洗乾净,店里打扫了下。 等秦征回来,就关门走人去吃饭。 今日,又换了一家馆子吃饭。 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首先就得融入饮食文化。 直白点说就是先吃为上。 对现在的沈清棠来说,能多听一些寧城的事最好了。 她著急开店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事。 人聚集在一起,难免会八卦。 像今日,不就拼凑了些林家的事? 正分心神游,听见春杏喊自己:“棠姐?” 沈清棠茫然看春杏。 “李婆婆问你,为什么不雇附近村子里的人去摘芒果?若是咱们找到足够的人去摘芒果,一两天就摘完,那不就不用怕林家了?” 春杏自己也好奇,明明摘芒果的事迫在眉睫,为什么沈清棠反而跑来开什么甜品店。 虽然赚钱不算少,但比起那片芒果林就九牛一毛了。 李婆婆本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忍了两天,属实有点好奇。 沈清棠轻咬了下筷子尾,左右瞧了瞧,见都忙著吃饭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开口:“为了安全。如果匆匆去芒果林附近的村里招人。 而且一次就得招成千上百的人,肯定是会惊动全县的大事。 我怕到时候人没招齐先把林家人招了来。 不谦虚的说,以咱们……”沈清棠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十个人的能力。就算绑在一起都不够林家收拾。 眼下,去海外找劳工的人终於有了眉目,总要先试试。 若是黄玉真能找些海岛上的人过来帮忙採摘运输的话,说不定可以悄悄运出林家势力范围,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早就走远了。 当然,若是黄玉找不到,实在没退路了也可以鋌而走险找村民来帮忙摘芒果子试试。 只是,一下子招那么多人,我手里银两也不够。为此我才著急开店赚钱。” 按五十文一天一人,十个人就要五百文,一百个人就要五两银子,一千个人就要五十两银子。 沈清棠手里的钱只能够支付四千人一天的工钱。 不管两千人干两天还是一千人干四天,都不一定够。 就算是採摘费够了,后面的运输费呢? 从树上採摘下来,总得往外运吧? 沈清棠怎么算都觉得手里的银子不够。 这才决定边赚钱边想办法。 秦征乐了,“我就说吧?別看她年轻,考虑的周全著呢!整天活得跟个小老太太一样,没趣的紧!” 她,指的是沈清棠。 李婆婆轻拍了秦征一下,轻斥:“你別胡说!我觉得棠姑娘很好。” 清醒,聪慧。 知道孰轻孰重。 秦征哼唧了两声,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没还嘴更不能还手。 春杏问沈清棠:“棠姐,咱们下午去做什么?” 第413章 你才蠢!你又老又蠢! “买食材,回芒果林摘芒果。” “啊?还回去?”春杏苦了脸,“就不能在城里住下吗?住客栈也行啊!” 她不怕干活,主要不想坐车了。 再豪华的马车也是马车,来回走顛簸的山路也要命。 “客栈……”沈清棠轻嘆,“怕是不安全了。” “什么意思?”春杏不解,“难道还有盗贼?咱们住好点儿的客栈?” “住哪儿也没用。”李婆婆搂回挣扎著要起来的,“今日,咱们应当被林家人盯上了。若是住城里,怕是咱们里里外外得让人家检查一遍。” 春杏:“……” “为什么盯上咱们?咱们都没做什么?” 李婆婆摇摇头,不想搭理春杏。 春杏是她挑的。 挑春杏时,还觉得在小一辈丫头里,春杏最稳重。 谁承想这段日子跟沈清棠放在一起,被比的只剩四肢发达。 也就剩护卫一职能用。 不对…… 李婆婆突然想起一事,问春杏:“你是不是还会说好几个国家的话?” 春杏愣了下,才点头,“对。” 不是在说住宿的事? 怎么就扯到语言上来。 沈清棠倏地看向春杏,“那你会说东望国的话吗?” “东望国是什么国?他们说什么话?”春杏不解。 沈清棠被问住,看向秦征。 “別看我。”秦征摆手,“我只知道北毛子和西蛮子说什么话。” 秦家军对抗的就是这两个国家。 沈清棠又看向李婆婆。 李婆婆扯起的围嘴给她擦了擦嘴角,“也別看我!我一个老婆子就会洗洗衣服做做饭照顾照顾孩子。” 沈清棠:“……” 得,今晚芒果林不回也得回了。 希望黄玉能知道。 眼见眾人放下饭碗就要走,春杏急了,“不是,你们还没回答我呢!” 回芒果林的路上,沈清棠才给春杏解惑。 “今日来店里买芒果绵绵冰的可能就是你黄玉姐的婆婆。就算不是她婆婆也一定是林家很有份量的某位夫人。 她们来买芒果绵绵冰也许就是试探。哪怕今日之事只是巧合,咱们也引起了林家的注意。 既然林家盯上咱们必然会来摸咱们的底细。 咱们初来寧城,人生地不熟。就算住最豪华的客栈,也跟光著身子站在林家面前差不多。” 春杏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解,“就算是引起林家注意,为什么要来查咱们?咱们又没惹他们?” 秦征“呵!”了声,“没想到季宴时那么腹黑的人,还能教出你这么单蠢的丫头!有时候人跟人之间对立根本不需要仇恨!” 沈清棠乍然听见季宴时的名字,手指微蜷了下。 自从那晚荒唐一梦过后,听见季宴时的名字总会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春杏恨恨地推开门,骂赶车的秦征:“你才蠢!你又老又蠢!” 秦征:“……” 沈清棠:“……” 李婆婆:“……” 李婆婆摇头,她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丫头的?! 一句话得罪了一整车的人。 好在大家已经比较熟,都知道春杏是孩子心性,没人真跟她计较。 沈清棠轻嘆,捏了捏太阳穴的位置。 幸好有了孩子以后,她耐心都比以前好了许多。 无奈解释:“都说林家是寧城一霸。既然是霸,臥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咱们几个外地人,悄无声息地就在寧城开了店。 用的芒果还不是从林家买的。 开店也没有拜任何一家码头。林家怎么会不好奇?好奇了大概就会来翻我们的行李,看看我们来自哪儿,来寧城做什么……” 沈清棠说得口渴,拿过茶碗倒了一杯酸梅汤给自己。 酸梅汤不是自製的,是拿著药方去药铺抓回来的,只是额外加了些蜜而已。 李婆婆见沈清棠面露疲色,主动补充:“棠姑娘租的那铺子便宜归便宜,本身就引人注目。 你想想,一家六年来从未盈利的铺子,到姑娘手里就赚了钱。 別说寧家,恐怕附近所有的商户都会好奇。 我敢说今日来排队买甜品的人里一半是同行或者曾经在这里开过店的。” 春杏点点头,大概理解了。 如果她是前任店主,也会出於好奇来看看到底什么人能在这里盈利。 也知道人心微妙。 若是大家都不赚钱,谁都没所谓。 可以说店面地方不行,也可以说风水不好。 总之不会是自己经商不行。 说的多了,大家就都信以为真。 而沈清棠用两天时间戳破了他们自欺欺人的梦。 他们好奇的同时也会不由自主心生妒忌。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 就算只有一部分人,也会心理阴暗的想让沈清棠和他们一样,在这里赚不到钱。 这也是为什么六年来,从来没有一户商家能成功的原因。 除了自身经营不善之外,跟“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店主也脱不了干係。 一碗酸梅汤下肚,沈清棠舒缓了不少,接著道:“李婆婆说的对。今日听来店里的顾客说,之前林家也有人买过这家铺子,最后也经营不善转了出去。” 若是当初盘铺子的是林家核心人物,沈清棠相当於打了林家的脸。 春杏恍然大悟,“林家因此才盯上咱们?” 沈清棠点点头,靠著车厢壁闭上眼。 她也是今日才听说,否则就不选这家铺子了。 车厢外赶车的秦征还在幸灾乐祸:“哈哈哈!沈清棠你没想到吧?你处处算计,想要低调避开林家,挑这么小一家铺子不就为了不惹眼? 却没想到一刀捅进林家心口了吧?” 沈清棠:“……” 她问春杏,“春杏,要是让你跟秦征打一架,你有几分把握打贏?” 秦征:“……” 春杏,有些羞赧道:“大概两分?” 沈清棠再问:“那你能拖住他给我爭取下毒的时间吗?” 春杏立马点头,“可以!” 秦征:“……” “都是兄弟,都是姐妹的。不至於!” 正说闹著,秦征突然肃正了语气,提醒车內的妇孺们:“你们坐好!” 说完扬鞭催促著马儿开始疾行。 春杏比沈清棠还快一步反应过来,掀开车窗往后看。 第414章 咱们当下人的,最忌讳端两碗饭 反应过来的沈清棠一把扯回春杏,“別看!” 门外的秦征听见车厢里的话,忙道:“沈清棠说的对!你们別往后看。那帮孙子现在还是悄悄跟著咱们。 若是让他们察觉被发现,怕是暗的不行就来明的了!” 一旦真动了刀剑,双拳难敌四手,他怕一个不注意,会让他们伤了车里的孩子和老人。 好在这几日来回走这条路,秦征知道怎么走最快。 *** 沈清棠一行人还是头一次赶在太阳落山前抵达芒果林。 这还是为了甩掉跟踪的人特意绕了一段路。 黄玉没想到他们回来这么早,还没做晚饭。 李婆婆让沈清棠他们歇著,自己抢著去做饭。 看孩子虽然也不轻省,比起沈清棠他们还是好一些。 和果果其实很好带。 推著他们四处走走,跟附近的人聊聊天,看看胡同里玩耍的小朋友。 小就能高兴的手舞足蹈。 果果不爱说话,但是也不爱哭,或坐或躺在婴儿车里十分安静。 带他们一天也不会太累。 秦征领著春杏和两个小丫头去摘芒果子。 沈清棠跟黄玉看著孩子聊天,顺带聊海岛的事。 黄玉歪头想了想,“东望国我好像听说过,他们的语言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不过有点像洋人话。” “黄头髮的洋人?” 黄玉点头,“对。” 咦?说英语? 沈清棠眼睛亮起来。 那她也会一点儿呢! 不过,也只是一点儿。 好在这门语言在春杏的语言库里,她说她可以。 “跟他们沟通应当没问题。只是……”春杏一脸为难,“棠姐,我不能离开,我得保护你呀!” 沈清棠抿唇。 是啊!春杏和李婆婆到底不是她的人。 秦征开口:“小爷我一个人就能保护好她们。你放心去就是了!” 他可是期待著沈清棠早日把这些芒果子运走,好给他分红。 有了钱,他的兵就不至於在山谷里过苦日子了。 最起码能补充些农具,不用再磨石斧。 春杏皱眉,欲言又止,没有鬆口的意思。 李婆婆看看沈清棠又看看秦征,劝春杏:“棠姑娘让你去,你就去吧!別忘了,棠姑娘才是你的主子。 主子吩咐,咱们去做就是了。” 春杏错愕地扭头看向李婆婆。 李婆婆轻拍怀里犯困的,轻声道:“不管咱们以前听令於谁,到棠姑娘身边来伺候,就得听棠姑娘的。 咱们当下人的,最忌讳端两碗饭。懂吗?” 春杏愣了会儿,开口应是,“好,我听棠姐的,我去。” 沈清棠很是意外,忍不住多看了李婆婆两眼。 最终什么都没说。 有些事,记在心里比说出来更有诚意。 她知道李婆婆训春杏的话也是在跟她表忠心。 *** 一大清早,所有的人都穿戴整齐,准备各奔东西。 黄玉带著小儿子和春杏三人准备翻过山乘船出海。 沈清棠借用了秦征的信鸽,给余青和送信去说了借船的事。 黄玉出海需要船,他们运芒果也需要船。 族老说季宴时清醒过来最起码要两个月,纵使船到北边再回来也不耽误他用船。 怕只用付船资这样公事公办的態度无法说服余青和,沈清棠咬牙“索”恩。 在大乾,蒸汽机就是她发明的。 用了她的发明,付点报酬是不是应该? 她允诺只要余青和肯帮忙,以后他的船上都可以加装蒸汽机。 这里离安和岛不算太远,估摸著明日就能收到回信。 “清棠。”黄玉收拾妥当后,怀里抱著儿子,手里牵著林昭儿,林昭儿另一只手牵著林盼儿。 一家四口手牵手过来找沈清棠。 还在装马车的沈清棠闻言转身,“怎么了?” “我这俩女儿,就拜託你照顾几天了。” 沈清棠招招手示意林盼儿和林昭儿到自己身边来,“这有什么?我很喜欢她们,她们可帮了我不少忙!” 两个小丫头都很懂事。 “你呀!別太惯著她们。这两天你忙我都没顾上跟你说道。她们摘芒果子是应该的,你怎么还真给她们铜板呢?” “劳动就该有报酬。给外人报酬都给那么痛快,自家孩子为什么不可以?” “你都有理,我说不过你。”黄玉见天色不早,也不再废话,“我走了!放心,我一定不会空手而归。 就算我们找到的不是我夫君之前僱人的岛,我也会想办法从岛上往回带人。” 你不让我赔本,我也不会让你赔本! 沈清棠摇头,“安全第一!在安全面前其他都是小事。” 她把之前准备的一百两又塞给了黄玉,“都说穷家富路。这些银子你带著。” 遇到事情好打点。 就算一帆风顺,去岛上僱人总也得需要银两。 黄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另外一边,春杏还在絮絮叨叨的警告秦征。 “你接了我的差事,你可不能掉链子!你得保护好我棠姐。” “是是是!我都应承八百遍了,我不光保护好你棠姐,我还会保护好你大侄子、大侄女。” 春杏眨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秦征说的“大侄子”、“大侄女”是指果果和,顿时忘了叮嘱秦征保护沈清棠的事,红著脸解释:“我说的不是那个堂姐,是清棠的棠!” *** 目送黄玉和春杏离开,沈清棠一行人再次驾著马车入城。 今日稍稍晚走了一会儿,在黄玉家里把所有的甜品做好才走。 秦征和春杏都说在城里烧火太热,空间狭小,人一多店里都转不开身,还不如在芒果林这里把甜品准备好,进城直接卖。 沈清棠一想也是,便同意了。 还感慨:“早知道就不租那个铺子了。咱们在马车上卖甜品也一样。马车走到哪里卖到哪里。” 沈清棠没想到隨口感慨的话,很快就被迫实现了。 在芒果连一耽搁,到城里时日头已经偏高。 远远就看见自家店门口围著许多人。 是围著,不是排队。 赶车的秦征第一个发现不对,屈指敲了敲马车门,“沈清棠,店门口怎么围著那么多人?看著也不像是来买甜点的啊!” 第415章 店让人砸了 沈清棠闻言掀开车窗上的帘子探头往外看。 李婆婆则在另外一侧的车窗往外瞄。 沈清棠皱眉:“是在咱们店门口围著,还是在隔壁店?”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也有点像鏢局门口。 李婆婆摇头,“鏢局里的人这个时辰不是在院里练武就是出去押鏢了,不应该这么热闹。” 她最近没事就带著两个孩子在附近溜达,把附近这些商铺都摸透了。 哪家铺子做什么的,店里一共有几口人,日常几点开门几点关门,一个月营收几何李婆婆都在日常閒聊中一点点匯总了出来。 说话间,马车又走了一段,离店门更近了些,也看的更清楚了些。 如李婆婆所说,围的是仕女阁寧城分店。 沈清棠长嘆:“好像、大概、可能,咱们店让人砸了。” 秦征:“……” 幽幽道:“你还是把『好像』、『大概』、『可能』去掉吧!店就是让人砸了。” 沈清棠:“……” 秦征把马车赶到离店稍微有点距离的位置停下,把马拴在柱子上。 沈清棠嘱咐李婆婆照顾好两大两小四个孩子,自己跳下车跟秦征一起往店里走。 “借过!”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让一让!” 沈清棠和秦征两个人边喊边挤,艰难的到了人群最前头。 “嚯!”秦征惊嘆。 沈清棠则微不可见的嘆息一声。 怎么这些人有事没事就喜欢砸她的店呢? 在北川是,来寧城还是。 店里惨不忍睹。 两扇木门,一扇朝內砸倒了离门最近的木柜檯,另外一扇门还坚强的掛在门框上,只是门扇上被不知道什么玩意砸出一个人能钻进去的大洞。 店里的货架东倒西歪,餐具满地都是。 所有的碗盘全部摔碎,满地碎白瓷让人无从落脚。 后门本就是秦征临时在墙上新开的,连门框都还没装。这会儿被人强行“扩张”,一扇门的宽度成了两扇门的宽度,边缘像狗啃的一样,参差不齐。 新后门大到足够沈清棠看清楚原本的过道是如何狼藉一片。 烤箱和灶台破的破,烂的烂。 锅底漏了个大洞,烤箱四处透风。 不过沈清棠只扫了眼,就把目光收回来落在店內的墙上。 墙上用红色的油漆写了几个字。 每一面墙上都有字,內容也不一样。 沈清棠左手边的墙上只有一个字:滚! 右手边的墙上字稍微多些,意思差不多。 【哪里来?哪里去!】 翻译过来还是“滚”的意思。 沈清棠只动眼睛,秦征则动脚。 他围著铺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自然也没错过两面墙上的字。 秦征问沈清棠:“你说谁干的?” 沈清棠耸肩:“谁知道?” 谁都有可能,最有可能的还是林家。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沈清棠眨眨眼,“报官?” “报官?”秦征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想报官?” 先不说寧城的衙门是正还是邪,就算不考虑官匪勾结的可能性,就算父母官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到了现场恐怕都束手无策。 秦征方才转悠的时候注意过,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一看就是老手作案。 “当然。”沈清棠点头,“必须报官。不报官怎么把事情闹大?不报官怎么让人知道我们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就是几个平头百姓?” 秦征:“……” 左右看看,凑近沈清棠小声问:“老实交代,你又憋什么坏?” 沈清棠一巴掌拍开秦征的脑袋,“被砸店的是我!我是苦主,我报官是正当行为!” 秦征不信,见沈清棠不想多说,也懒得问。 反正他有热闹看就好。 沈清棠这丫,从来就没真吃过亏! 沈清棠在店里仔仔细细转悠了一圈,拿了几个铜板雇了两个小乞丐去帮忙报官。 她发现当无人可用时,小乞丐们会很好用。 当然,也得挑人。 有些乞丐,帮了,他们会感恩,会珍惜能赚取报酬的机会。 有些乞丐,帮了,他们反而会恩將仇报,觉得你看不起他或者占便宜没够,还想要嗟来之食,觉得你帮过他一回就得帮一辈子。 沈清棠用人之前,都要先观察。 自从仕女阁寧城分店开店以后,附近就多了几个乞丐。 有几个乞丐来来回回从门口经过,目光贪婪,几次想趁店里人不注意偷拿甜点。 另外一些乞丐会老老实实等在路边朝路过的人行乞,目光偶尔也会看向店內,也许会目露渴望,但是眼里没有贪念。 沈清棠今日找的就是两个本本分分的小乞丐。 不让秦征去是因为怕人调虎离山。 若是秦征去报官,这里只剩沈清棠和李婆婆带著大小四个孩子。 危险係数太高了点儿。 秦征也知道这一点,自始至终没远离过沈清棠。 秦征望天,问沈清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日头这么高,保存甜品的冰块恐怕要化了。” 今日怕是得赔本。 沈清棠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照常开张啊!” 秦征指著商铺內的狼藉,不可思议道:“这样还开张?” “当然。” 很快,秦征明白过来沈清棠说“照常开张”只是指继续卖芒果甜点而不是指在店里营业。 沈清棠把马车赶到铺子门口,把车尾拉著的箱笼都卸在地上,腾出空间把甜品摆出来。 一边摆一边喊:“大家都看见了,本店突逢变故,无法继续在店內营业。提前做好的甜品全部打折出售,买一赠一!” 在绝对的优惠面前,吃货的理智往往没那么坚定。 很快就有人朝沈清棠伸出手,“芒果绵绵冰也买一赠一吗?是的话,给我来一份!” 沈清棠听见那人的同伴质问他:“你不是说这家店主得罪了林家,你坚决不会买他们家的东西?” 那人理直气壮的回:“店主得罪了林家又不是我得罪了林家。林家都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再说我就买个吃食又没做什么。 这家店我看三天了,头一次这么便宜。 而且你看店都被砸了,指不定明日人家就不来卖甜品了,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第416章 言语也是刀,伤人无形 “说的也是。那给我两块这个。”那人同伴指著慕斯开口。 其余人也纷纷朝沈清棠递铜板。 “我要一块芒果千层。” “给我一整个芒果慕斯。” “两碗芒果汁带走。” “带,恐怕带不走了。”沈清棠摇头,“可以选择在这里喝。” 她指了指店里,解释:“碗盘让人砸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眾人都看得见现场,也没人指责沈清棠。 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就在马车旁吃喝喝。 总之,以马车为中心围了一些人很是热闹。 大概人从眾的道理,马车边围著的人越来越多。 隔壁小廝挤进来,“店主,我们楼里的姑娘们说你这甜点还剩多少,她们都要了!” 沈清棠诧异地抬头。 二楼露台的位置倚著几个姑娘,见沈清棠看过来,朝她挥了挥手。 沈清棠点头回礼,应允:“好。替我谢谢你们姑娘。” 心想,这几个姑娘也是有意思的。 那日开张她们嫌吵,今日楼下这么吵闹,她们却不骂了。 还在等待的食客们不乐意了。 “凭什么你们就包圆,我们还在等著呢!” “就是,买东西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不能谁有钱就卖给谁吧?” “咱们辛苦劳作赚的都是血汗钱,可不比那些躺著赚钱的容易。看人家財大气粗的。” “……” 沈清棠见食客们越吵越上头,都恨不得当街打一架,忙摆手制止:“诸位寧城的父老乡亲,请听我一言。” “我们店的情况,大家都看的见。我也让人帮忙去报官了。相信,很快管爷们就会过来问询。我身为店主一会儿得去回答官爷的问话,著急把甜品售空。 这日头……”沈清棠指了指高掛在空中的太阳,“越来越高。我家的甜品又以冰为主,实在经不住太阳晒。 请容许我先把甜品卖给怡红院的姑娘们,腾出时间先处理铺子的事。 等明日诸位再过来芒果甜品。这样,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厚爱,我宣布明日还是买一送一。 另外,容我多嘴一句。这楼里的姑娘是怎么进去的想必大家都有耳闻。言语也是刀,伤人无形。同为女人打架口下留情。” 隨著沈清棠的话,眾人的爭吵声渐止。 当场有人质疑沈清棠。 “你说真的?你明日还来?可你这店明日修不好吧?” “就是。莫不是骗我们?就想早点拿钱走人!” “人家拿钱走人也没错吧?若是这事换你头上,你还能心平气和的做生意?” “对!人家女店主一会儿肯定要去衙门问话的,谁来看店?” “不是还有男店主?” “哎呀!人家的甜品人家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买不到就不买了。甜品又不是非吃不可。还为那群女人说话,真是笑死!” “人爭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我们爭的是甜品吗?是气。店主这么护著怡红院,难道以前也是从这里出来的?” “你別胡说!人家店主是北方人。可能是赎身后才来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做个小生意。” “我倒觉得店主说的对,同为女人说话別那么刻薄了!不过是买个甜品至於辱骂、编排人家?” “这有什么好吵的?人家女店主都说了明日还来。大家明日再来就是。若是她说话不算话,以后大家都不光顾她的店就是了。我就不信她这店只开几天就不开了。” “……” 等杂乱的议论声清晰的分成两派后,沈清棠才再次开口。 “你们的顾虑我还理解。也谢谢你们对我们水铺子的关心和支持。 方才人群里某位顾客也说了,我开门做生意不是一天半天。 明日必定会再来。 若是店修不好,我就在马车上卖。谢谢诸位! 至於我个人的事,藏你们都不认识我就恶意揣测,我说你们还是杀人放火的恶人,你们愿意吗? 你们再这样信口开河,肆意辱骂他人的人,抱歉,恕小店不接待! 当然,大家来捧场也是小店的荣幸,大热天让你们久等难免心浮气躁,这样我做东,请大家喝碗芒果汁。” “切!稀罕!不过是点儿芒果做的点心、水而已。”有人骂骂咧咧却依旧等在车前。 沈清棠懒得搭理他们。 没本事的人才会在事情不如己意时骂骂咧咧,怨天尤人,非要从別人人生的不如意中找优越感。 装芒果汁的碗,分大小碗。 大碗是吃饭用的碗,小碗就是茶碗。 沈清棠背对眾人做芒果汁时,不动声色掏出一个小纸包把里面的粉末倒进几个茶碗里,给秦征使了个顏色。 秦征点点头,抢著把加了料的茶碗一一递给刚才骂骂咧咧的那几个人。 沈清棠则把剩余的茶碗分发给马车附近的其他客人,余光瞥见那几个嘴上骂的欢却贪婪接过茶碗一饮而尽的人,嘴角噙著冷笑。 既然不会说话,那就好好受点口苦之罪吧! 向姐说这药当时吃了没反应,一晚过后才开始发作,开口犹如喷粪,臭不可闻。不管吃什么都是黄莲味,不管喝什么都是尿臊味。 药效能长达一个月。 向姐出品,质量保证。 没办法,开店营业做生意,经常遇到口无遮拦、占便宜没够、素质低下的人。 往往为了店里的名声只得忍气吞声。 在北川向春雨帮沈家看店时就遇到过,气得回头就做了这药。 沈清棠觉得有意思,出门还带了些。 在眾人喝芒果汁时,沈清棠已经把所有的甜品打包好,让秦征往怡红院门口驾马车,她跟小廝在后面走,“一会儿还得麻烦你回去叫几个人出来帮忙拿东西。 装甜品的餐具你们先用著,明日我再来取。” 等沈清棠送完甜品出来,寧城衙门的官差也到了。 从制服上能看出来,除了衙役之外大概也就来了个不算大的官。 可能也只是这些衙役的小队长。 秦征作为团队中唯一的成年男士,迎上去跟官差们说店里的遭遇。 官差们的態度说不上认真也说不上不认真。 第417章 捧杀 像模像样的转了几圈问了几句话之后,小队长遗憾表示:“你们是出来寧城的外地人,人物关係过於简单,新店开业没两天,没有结仇结怨的可能,这样会很难找到破案方向。 就目前来看,能用的线索不多,你们店被砸的事怕是会成悬案,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大概见沈清棠等人反应不大,以为他们没听懂,又补了一句更直白的话:“你们最好还是认倒霉,自掏腰包重新装潢店铺吧!” 说完就准备收工走人,连笔录都懒得记。 沈清棠拦住小队长,把特意留出来一碗芒果冰沙递给小队长,“官爷,天这么热还专程为我们跑这一趟辛苦了!吃碗冰沙凉快凉快。” 小队长没拒绝,他们平日里出任务,时不时就会有摊贩送点摊子上的小东西。 或吃或拿早已经习以为常。 小队长接过冰沙当著沈清棠和诸多围观百姓的面就舀了一勺冰沙放进嘴里,点头夸沈清棠:“这芒果什么冰的味道很不错!” “谢谢官爷夸奖!知道诸位官爷公务繁忙,不敢耽误诸位,不过作为受害者我还是有几句话想说。”沈清棠面露迟疑,似是难为情。 “你说。”吃人嘴短的小队长,痛快接话。 “官爷,您应该也能听出来,我们一家子都是从北方来的。家里人生病必须在南方调养一段时日,我们閒著也是閒著就想著这段时日做点小买卖为生。 实不相瞒,我们从京城一路南下,陆陆续续考察过来,就觉得咱们寧城繁华、气候好、百姓安居乐业、官府一心为民,衙门里的诸位各个都是心繫百姓的青天大老爷。” 沈清棠一直夸到小队长以及衙役们心怒放,连围观群眾都乐呵呵的,才开口把“但是”说出来。 “只是……”沈清棠皱眉,惋惜的轻嘆一声,“属实没想到,我家才来寧城不过三五天,遇见了这么多事。 住店吧!为了安全著想,住的是五百文一间的客栈,结果碰见掌柜跟盗贼勾结专欺负我们外地人。 想著等亲人养伤病,閒著也是閒著赚点医药钱也是好的。 谁承想我家店才开两天就让人砸成这样。” 沈清棠摊手,面露遗憾:“看来咱们寧城的百姓也没那么友好。 您说让我们自认倒霉……我也知道这案子属实不好办,不是你们的错,不自认倒霉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 只是……唉!算了,大不了我去隔壁州府再开一家店就是了。 等家里人调养好身体,我们回京后在寧城经歷也是谈资,说给亲戚朋友当笑话听听逗个乐吧!” 小队长听著沈清棠说前半截话时还笑嘻嘻的,听到后半截笑不出来了。 沈清棠没说一句难听的话,甚至她的话听起来还挺通情达理的。 可仔细一琢磨,就觉得哪不对。 再细细琢磨才反应过来,沈清棠是骂全寧城呢!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他们寧城人不行! 容不下外地人。 住客栈遇到盗贼,开店被人砸店。 小队长脸顿时有些烫,连手里的冰沙都似乎有些烫手。 最重要的是,沈清棠还说她是京城来的,將来要回京城。 还要去隔壁州府重新开店做生意。 这还了得? 他家知府最是要面子,要让沈清棠把他们寧城不好的一面传到隔壁,等去州里匯报时,顏面何在? 若是沈清棠他们来日回京,把寧城的事再传到京城? 京城啊!天子脚下。 十步之內能偶遇七个官的京城。 若是閒话不小心传到哪位有权有势的京官耳朵里,他家大人將来还怎么往上升? 至於沈清棠说自己京城人士的事,小队长没有半点怀疑。 毕竟沈清棠的口音是的的確確的京城腔。 小队长脸色几变,拦住诉完苦就唉声嘆气要离开的沈清棠,“夫人,话不能说这么绝对。咱们寧城好歹也是府城,办案能力绝对是有的! 对外来客人也是很欢迎的。 你说的客栈之事,纯属偶发性事件。我们衙门也已经狠狠责罚过了,那家客栈如今已经关门。 至於你家被砸的这店,线索是少了点儿,现场是乱了点儿。但是请相信我们寧城府衙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们破案,早日找出凶手!还请诸位在寧城多等几日。” 沈清棠连连摆手,“我可不敢。客栈不能住,开店还被砸。若是再多留几日我怕我们一行人性命不保!” “绝对不会!”小队长拍拍自己的胸膛跟沈清棠保证,“店主,你放心大胆的在这里住下。再有人找你麻烦那就是跟我们官府过不去! 我们一定会护你周全!这样,先委屈你们寻个住处落脚,我回头再来找你们。” 说罢不等沈清棠再说什么,一挥手,带著手下的衙役小跑离开。 这小娘子的东西吃不得。 人家要钱,她要命! 这事还得赶紧回去跟他家大人匯报一下,看大人怎么说。 沈清棠含笑目送衙役们离开,还学著隔壁的姑娘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官爷,那我可真留在这里等你们好消息了!” 秦征先是对著围观百姓喊:“都听见了?我们店的事不处理好我们不会离开。既然不会离开明日肯定还会来卖甜品,大家都散了吧!” 眾人一听也是这么回事,三五成群,聊著天作伴离开。 沈清棠回到了马车上。 外面太热。 秦征牵著马往前走,问沈清棠:“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拿店招旗,今日应该做好了。另外去採买一些適合做一次性碗盘的东西,再买些食材回芒果林,做明日用的甜点。” 听沈清棠这回话的速度,秦征下意识隔著车厢往里看,“你是不是一大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办?还有,你坚持报官就是为了用话拿他们?可你们把他们架那么高,他们就会帮咱们破案吧?” 反正他不这么认为。 不过沈清棠这一招確实厉害。 那些当官的最想要什么?政绩。 那些当官的最怕什么?升不上去。 地方官巴结京官都来不及怎么会愿意自己治下不好的一面传到京城。 这样一来,店铺的事就不能不了了之。 第418章 她……想季宴时了 “会不会破案不好说,但是他们应该会给我一个交代,最起码会拿出一个『罪魁祸首』给我。至於是真还是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报官就是为了挑唆。 若这事真是林家乾的,知府虽不至於为了咱们几个小嘍囉跟林家翻脸,但是定会敲打林家几句,让他们做事不要太绝。” 李婆婆含笑听著,心里对沈清棠的评价又多了一条。 而秦征则重复了一遍:“答应我,以后不能做我的敌人!” 杀人诛心。 比他们扛著大刀在战场上人砍人狠多了。 *** 又是一天过去。 芒果树上芒果越来越多黄澄澄的。 远远看去煞是好看,也很好闻。 早晨一进芒果林就清甜味扑鼻。 可沈清棠却没心情赏芒果林的美,也无暇闻芒果的香甜。 她愁。 这么多芒果,怎么处理? 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这几日摘下来的苹果完全是超额供应水铺子。 来不及用的芒果,沈清棠让林盼儿和林昭儿帮著晒芒果乾。 离黄玉家茅草屋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个不大的山洞。 可以用来阴乾芒果。 正常晒芒果乾,要选青一些的芒果,先进行醃製,再阴乾,再晒乾或者高温烘乾。 眼下条件有限,情势所迫。 沈清棠直接把芒果切片,在山洞里铺上乾乾净净的草蓆,把芒果一片片摆开。 每日翻个两三次,然后把芒果挪到烈日下晾晒。 若是碰上阴雨天,还可以用烤箱低温烘乾。 沈清棠正在琢磨怎么才能最大化能保存树上的芒果,听见有人喊她。 “沈清棠!”秦征的叫喊声从芒果林外传来。 “在这儿。”沈清棠举手示意。 秦征找过来,递给沈清棠一张小纸卷,“余青和的回信。”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沈清棠捻开。 余青和的回信很简短,还特別不留情面。 关於沈清棠要借船的事,余青和回信上只有一个字:好! 然后下面有一行小字。 姑娘其实不必许诺任何好处,我家主子说你只要吩咐,我必定会配合。 沈清棠把纸团揉起,愤愤扭头,恶狠狠地从树上摘下一个芒果。 秦征莫名其妙:“芒果子惹你了?” 沈清棠抿唇不语。 死季宴时! 合著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曾经清醒过,就是她不知道。 沈清棠抓著芒果,不由自主看向季宴时所在的方向。 她……想他了。 朝夕相处大半年。 乍然分开时,满心只是如何让孩子忘记季宴时。 如今两个小没良心的,已经很少会找季宴时。 他们还会不会想季宴时,沈清棠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越来越想他。 思念像酿酒,初时很淡,越久越浓。 季宴时在她身边时的那种安心,別人都给不了。 秦征也不行。 沈清棠都有点儿羡慕两小只,记性不好,有时候还是有好处的。 “芒果子惹你了?” 沈清棠听见秦征莫名其妙的问话,才反应过来,低头看见自己的指甲掐透了芒果皮。 她顺势剥掉芒果皮,吩咐秦征:“干.你的活!不干活没饭吃。” 秦征拎起竹筐往下一棵芒果树走,一边走一边翻白眼,“说得好像干活就有饭吃一样!” 昨日两个人大包小包买回来不少东西,到了晚上一看,竟然没买吃食。 幸好车上还有方便麵和自热火锅,要不然昨晚就得饿肚子。 林盼儿和林昭儿倒是想说要炒几个菜,可惜家里连野菜都没有,想吃还得去山上找。 今日早早出门,也是为了去寧城买早饭。 沈清棠跟李婆婆她们商量了下,让她们都留在芒果林这边。 这边虽然条件有些简陋但是胜在安全。 如今黄玉不在家,房间里可以放冰块,她们也不用那么热。 林盼儿和林昭儿都是很乖巧的孩子,不会乱跑,还能帮忙做一些事。 李婆婆知道自己去了帮不上忙痛快应下。 “那你们辛苦进城,我带著孩子们偷个懒。”李婆婆如是说。 沈清棠摇头,“您可別这么说!带孩子半点不比干活轻鬆。” 要不然现代网络上怎么会流行一句“谁带孩子谁抑鬱”的话? 不过,沈清棠多少有些意外李婆婆会这么痛快应下。 她以为,春杏不在,李婆婆会坚持留在她身边。 毕竟除了保护,她们还有监视她的任务。 转念一想也不难理解。 李婆婆现在手里还有“人质”呢! 和果果可是沈清棠的命。 只是…… 沈清棠心底隱隱有另外一个想法升起。 李婆婆可能仅仅是因为她的命令才留下?! *** 马车上只剩沈清棠自己,空间就变得宽阔了许多,能摆放好多好多的甜品。 车厢不亚於一间行走的铺子。 沈清棠把昨日取来的三角形店招旗子插在马车一角便真成了可移动式店铺。 秦征哼著小曲儿坐在前头赶著马车。 沈清棠好奇的喊他。 “秦征。” “嗯?” “你……” 秦征等了会儿,没听见下文。 “你想说什么或者想问什么乾脆点儿!说话说一半算怎么回事?” “我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做到这么隨遇而安的。”沈清棠觉得秦征是个妙人。 初见时,他一副豪门贵公子做派,衣著精致,马车华丽,僕从成群。 后来,马车成了沈清棠的,僕从也成了谷中的百姓。 秦征擼起袖子跟他的兵一起在大山谷里用最最最原始的石头农具开荒种田。 公子做派全无。 如今,跟著她过漂泊的日子。 飢一顿饱一顿。 秦征依旧乐呵呵的,该干活的时候埋头干活,该休息的时候依旧是公子做派。 哪怕是光杆公子做派,穷有穷的享受,富有富的滋润。 沈清棠只是隨口一问。 以往,秦征必然满口胡诌。 今日大抵心情好,秦征竟然很认真的回答沈清棠。 “以前在我眼里,除了生死无大事。 后来上过战场之后,发现生死也不是大事。 既然都不是大事,得过且过唄?” 沈清棠:“……” 这心態,绝对得不了抑鬱症。 第419章 招兵买马 沈清棠和秦征两个人轻装简行,速度比平日里快一些,到寧城时又赶上城门刚开。 到了地方,沈清棠让秦征把马车停在店铺门口,把车窗支起,现场营业。 就像在现代时那些路边流动的餐车一样。 为了减轻马的负担,秦征卸了车,把马牵到店铺后面的过道里。 过道里杂草丛生,餵饱两匹马不在话下。 大清早,没有来买甜品的人,沈清棠去附近的早餐摊前买饭。 秦征趁早上还凉快,埋头收拾店铺的狼藉。 昨日沈清棠报官时僱佣的那两个小乞丐主动过来帮忙。 秦征逗两个小乞丐:“今日我可没工钱给你们。” 谁知小乞丐摇头,“我们不要工钱!昨日那位夫人给我们的铜板很多。我们想谢谢她。不知道怎么谢,就过来帮点小忙。” 秦征怔了下,用自己也不太乾净的手在两个小傢伙头顶轻轻拍了下,问他们:“你们愿意当兵吗?” 两个小乞丐年纪都不大。 大的约莫七八岁,小的也就五六岁。 对当兵没概念,问秦征:“当兵有饭吃吗?” 秦征笑:“嗯,有。管饱。” “你別哄骗小孩子。”沈清棠回来恰好听见这段对话,把刚买来的包子分给秦征和两个小乞丐。 “怎么哄骗了?”秦征在背上擦了擦脏手,接过包子,还不忘抗议。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你们管饱吗?怕大山谷里那些汉子听见你这话得哭。”沈清棠拆台。 秦征:“……” 心虚反驳:“他们是意外!” “是吗?所以你们的粮草回回都按时发放?你们的军餉次次都到位?” 秦征:“……” 瞪沈清棠:“你別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清棠耸肩,“我可没拆你台的意思,只是觉得骗孩子不对。” 她弯腰蹲在两个小乞丐面前。 两个小乞丐怯生生的拿著热乎乎的肉包子,脏兮兮的小手在白白胖胖的包子上留了个黑漆漆的手印。 茫然的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柔声道:“这位叔叔……” 秦征纠正:“哥哥。” 沈清棠:“……” “这位大哥哥其实也不算骗你们。他只是说了好的一部分。跟著他肯定有饭吃。但是每日要刻苦训练。 等你们长大了要上战场杀敌。上战场……”就有可能会死。 沈清棠说到一半,觉得对两个这么小的孩子说生死有点太重,况且他们恐怕也不理解什么是死。 顿了顿改口:“可能会受伤流血。” 两个小乞丐对视一眼。 大点儿的乞丐拍拍自己的小胸膛,“我们不怕流血受伤!” 小的点头,跟著道:“我们乞討经常会被打的流血,我们不怕!”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我们愿意当兵!” “好小子!从今以后有小爷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秦征大掌分別在两个小脑袋瓜子上按了按。 沈清棠没有反对。 当兵总归比当乞丐有前途有保障。 她只是反对秦征夸大其词会埋下隱患。 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若这两个小乞丐奔著跟秦征过好日去,到时候发现事实不是这样,肯定会失落。 碰上那心胸狭窄的说不定还会心生怨懟。 还不如一开始就讲清楚,让他们自己选择。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行乞的孩子更是早熟,他们能懂好坏,也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沈清棠把装包子的纸袋递给两个小傢伙,“祝你们將来都成为顶顶厉害的大將军,请问两位將军都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大宝。” “我叫小宝。” 两个乞丐分別报了名字。 大宝多补充了一句:“从记事起,我们就没有爹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弟弟是我捡的,我俩名字也是我取的。” 他行乞时,时常会听见有钱的夫人会叫自己的孩子“宝贝”,就想宝贝一定是极好的。 所以他是自己的大宝贝,弟弟是他的小宝贝。 秦征跟著蹲下,和大宝小宝平视,“那我给你们起个名字好不好?你们一个叫秦山,一个叫秦川,好不好?” 大宝和小宝欢欣鼓舞的应下道谢。 “谢谢秦大哥。谢谢沈夫人。” *** 多了两个人,沈清棠买的包子便不够,又折返回去买包子。 再回来时,门前多了一个人正在跟秦征说话,她的角度只能够看见那人的背影和秦征的脸。 秦征嘴上带笑,脸上泛著冷意。 沈清棠快步到跟前,才认出来人正是她所租铺子的东家。 东家看见沈清棠抱怨起来:“哎呀!好端端的铺子怎么糟蹋成这样?你说这可怎么办?” “我们已经报了官。官府的人说一定会给咱们一个交代!” “谁跟你咱们?”东家跳脚,“有损失的是我,又不是你们。” 沈清棠皱眉,之前租房时这东家可不像这么胡搅蛮缠且不讲理的。 秦征双手环胸抱臂,“你別东扯西拉说些没用的。是男人痛快点儿,直接说你想干什么?” “这店铺我不租给你们了!”东家痛快吐出真实目的。 “东家。”沈清棠面色也冷了下来,“咱们可是签了契约的。租期一个月,如今十天都未到你就要收房,这是违约。你违约在先是要付我们十倍房租的!” “凭什么?”东家瞪眼跳脚,“你们把我的铺子弄成这样,是你们违约在先,怎么是我的错呢?还想要违约金?门都没有!” “若你的铺子是因为我们使用不当引起的损毁比如说火灾之类的,我確实该赔偿你。可是,你这店是半夜被人砸的。 我们初来乍到,对寧城人生地不熟,肯定是没有仇人的。谁知道是不是东家你的仇人来寻衅滋事才把店砸了的?” “你胡说!才不是我,是你们……”东家说到一半住口。 沈清棠目光微闪,果然,东家不是自愿来的。 东家挥挥衣袖,“总之,铺子是我的,我就是不租给你们了。这样,一人退一步,我把押金退给你们。你们多付二十天的房租,如何? 先说好我可没占你们便宜。这铺子修缮一遍都不止五两银子。” 第420章 东家索赔 “一文钱我都不会出。官府已经承诺会帮忙找凶手,还没出结果我为什么要先行赔偿?再说我租期未到你凭什么无缘无故要收回房?就算房子有损毁,损毁期间也是我的责任,我会负责修缮,到租期结束还你一个跟以前一样的铺子就是了。到时,若房间恢復不到原样,你再找我也不迟,为什么连二十天都等不到?”沈清棠寸步不让。 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官府的人找到了林家,林家又给东家施压,让他过来把房子收回去。 只是既然官府和林家在砸店的事上有息事寧人的想法,就不会空手要房子。 如果沈清棠是林家人,要么把东家的铺子买到自己手里,要么给一笔银子让东家把违约金付瓮她再轰人。 显然东家拿了银子但是不想吐出来给她。 “我不用你修缮!我就要立刻搬走。怎么?我的房子还没有权利决定租不租了?” “行!既然谈不拢,咱们就不要扯皮了。反正有白纸黑字的契约在手,咱们去衙门请青天老爷判就是了。”沈清棠从怀里掏出租契给秦征,“你跟东家去衙门走一趟?”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男尊女卑的大乾,同样的事,男人说话办事比女人有份量。 东家一听要还要去衙门,脸色变得更难看,却始终不肯挪步。 在沈清棠和秦征的催促下,不情愿的退步,“这么点儿事还去衙门折腾什么?这样,我吃点亏,把十两银子退给你们。这铺子被砸算我倒霉,总行了吧?” 说这话时,东家一脸便秘的表情,显然很是心疼。 秦征看沈清棠。 沈清棠摇头。 秦征开口:“不行!你愿意忍气吞声我们还不愿意当冤大头呢!我们千辛万苦装潢店铺,採买家具、厨具、食材……好不容易才开张就碰见这种事。 你损失的是房租,我们损失的更多。 我们坚决不干窝囊事!必须得找到凶手,让他赔偿我们的损失。 你若非要息事寧人也不是不行,你赔我们的损失!” 东家目瞪口呆的看著秦征。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跳脚骂:“你放屁!你装潢什么了?” 他指著一地废墟:“连货架都还是之前首饰店的,一点儿都没变。 你们的厨具就是指那两个新砌的土灶台?灶台上用的砖石都是从我墙上拆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最多碎了点儿破碗,撒了点儿麵粉。还敢狮子大开口?!” “我们还没开口呢!怎么就狮子大开口。不过……”沈清棠幽幽补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愿意无辜背负骂名,那就要一百两银子的赔偿金意思一下吧! 少一文钱,这事都没完。 实不相瞒,我们已经去信到京城,请家里的长辈去找京兆府尹,看看能不能派人过来帮忙破案。” 东家还准备骂人的脏话生生咽了回去。 京兆府尹来会?! 大约想起了什么,东家的脸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朝沈清棠赔笑,“我这么小店哪用劳驾京兆府的人千里迢迢过来? 你看你也没真损失什么。这样,除了退还你十两银子之外,我额外再赔偿你十两银子,总共二十两银子,如何?” 秦征把摺扇掏出来,拿在手里摇的风度翩翩,出口的话却能气死人,“不如何!十两银子够做什么的? 我家水铺子一日收入都不止二十两。 你给这么点儿银子打发要饭的?一百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秦山和秦川:“……” 要真打发我们,我们还是很开心的。 我们要饭至今,可没见过有能一次性施捨二十两银子的富人。 別说二十两,二两银子都没有。 连二十个铜板都少见。 “你们別欺人太甚!”东家急眼。 沈清棠往后移了两步,躲进阴影里,冷声质问:“我们欺人太甚?难道不是你来逼迫我们退租?我们才是苦主,你委屈什么? 你要觉得不合適,你可以不退租。 等下月房租到期,你再来收房也不晚。 保管还你一个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店面。” 东家噎了下,囁嚅了会儿,才开口:“一百两肯定不行。咱不能不讲理对不对?是,契约上是写了若是我无辜反悔解除契约是要赔偿你们十倍违约金。 可十倍违约金也才五十两,你们不能张口就要一百两吧?” 沈清棠从善如流的点头,“说的也是。那就按契约来,赔我们五十两也行。” 东家:“……” 我不行。 东家也看出来了,沈清棠看著窈窕淑女,秦征看著温润君子,实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长嘆一声,认命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们了。 退租这事是有人托我这么做的。我不能拒绝也不能告诉你们是谁。 我只能告诉你们,他们確实按照契约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可我若是都把银子给了你们,我这店铺怎么办?破坏成这样总得修缮吧? 我也是倒霉的,就不该摊那五两银子惹上你们这么大的麻烦。 说也奇怪,你们俩外地人怎么就一到寧城就惹了最不该惹的麻烦呢?”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眯起眼跟东家討价还价,“东家,咱们谈笔买卖。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减十两银子怎么样?” 东家警惕地看著沈清棠,“你先问。我看看能不能回答?” “第一个问题,我们得罪的是谁?” 东家面露为难,明显不想说。 屋檐下的阴影又往后挪了一点儿,沈清棠又被晒到,往后退了两步,重新把自己藏进阴影里,“东家,你也是生意人,应当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十两银子,不是笔小数,总不能指望我会问『你今天吃了吗』这样的问题吧? 当然,你若不稀罕我也不勉强。五十两银子拿来,我们走人。” 沈清棠伸出手,白皙的掌心对著东家。 沈清棠的手很漂亮,又细又长,掌心纹路很浅。 看在东家眼里却狰狞如周扒皮的爪子一样。 第421章 女人的钱要不得,要一文得还两文 东家犹豫好了好一会儿,才一脸苦相的跺跺脚,鬆口:“是林家。” 沈清棠和秦征对视一眼,俱不意外。 “第二个问题。他们为什么针对我们?或者说我怎么得罪他们了?” 东家摇头,“不清楚。” 扼腕,少了十两银子。 “第三个问题:那日来我店里买甜品的是林家的谁?” 东家茫然:“嗯?到你店里买甜品的是谁我怎么知道?” 沈清棠:“……” 东家这脑子买下这铺子应当是被人坑了吧?! “第四个问题:寧城有比林家势力更大的家族吗?” 东家摇头。 沈清棠追问:“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没有。” “我不信。按理说当地官府是不会允许城中商贾一家独大的。纵使明面是看起来是林家势力最强,也一定有个跟林家作对的家族。 这个家族看起来似乎不如林家强大,却也不是林家能弄死或者消灭的。”秦征篤定否认。 他在京为质多年,不一定学会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但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比如说制衡之术。 大乾重文轻武,重仕轻商。 本地父母官怎么会允许一家商户在自己的地盘上称王称霸? 东家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不知道。大家族倒是有几家,但都跟林家一条心。不过,我们知府姓林。” 沈清棠和秦征同时瞭然的点点头。 难怪! 第五个问题:“林家少夫人黄玉的事你知道多少?” 东家思索了一会儿摇头:“我这样的小人物又不跟林家沾亲带故,哪里知道林家少夫人的事?我听说的大都是道听途说,就是街上传的那些。 无非是以前林家少爷和少夫人如何伉儷情深。 林家少爷出事后,林家如何翻脸无情驱赶林家少夫人。 这还是以前听见的,最近街上都没有议论这些的,想必是林家下了令不让议论。” “行!”沈清棠点头,“五个问题算你答对两个问题。” 东家从袖袋里掏出三十两银子依依不捨的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不客气的接过来,“东家这买卖划算吧?不过回答两个问题就省了二十两银子。” 东家摇头:“哪里省?这铺子里里外外修缮一遍也得十两银子。” “那还剩十两银子你也不亏。” “还不亏?这铺子以后就租不出去了!”东家说著转身离开,“做一家赔一家的铺子,本就无人愿意租。 如今倒好,还得罪了林家。这铺子怕是要烂到我手里嘍!” 沈清棠等东家走远,数出十两银子分给秦征:“喏,分你一半。” 秦征:“???” 他低头看看手里只有一锭的银子,问沈清棠:“你管这叫一半?” 他算术再不好也知道,三十两银子的一半是十五两。 沈清棠理直气壮道:“给你十两银子少吗?別忘了你现在也拖家带口的人。你们三个的饭钱不也是我出? 你们衣食住行不都是我包?” “我觉得……”秦征目光望向沈清棠正准备收进袖袋里的银子,“你把银子给我,我也能养活我们三个。” 按照寧城物价,他领著两个小子,在大车店要个二十文一晚的房间,剩下的钱能好吃好喝生活到季宴时归来。 沈清棠闻言快速收纳好银子,“你想的美!再说了,总共三十两银子,还有春杏和李婆婆的呢?不能都给你吧!十两银子不少了,我都还没扣你之前的。” 秦征倏地收回手,学著沈清棠的样子把银子收进袖袋里,生怕沈清棠抢他的一样。 沈清棠忍不住翻白眼,“藏了也没用,迟早得拿出来。你刚收了两个小兵,总不能还让人家当乞丐吧?带著去洗个澡,买身新衣服。 另外咱们队伍越来越大,出行一辆马车就不够了,你看看还能剩多少银子去买辆马车和马匹。若是买不到新的也可以买二手的。” 秦征:“……” 他咬著牙看了沈清棠半晌,又从袖子里把沈清棠方才给他的十两银子掏出来扔给沈清棠。 “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大方给我十两银子?原来在这里等著我! 难怪我娘说,女人的钱要不得,要一文得还两文。” 十两银子有点重,沈清棠被砸了下,有些疼。 她掀开袖子查看胳膊是不是红了,嘴上也不认,“我可没说让你还钱!都说了是分给你的,不用还。” 秦征倏地转过身背对沈清棠,同时把两个小乞丐的脑袋也拧到一侧,皱眉嫌弃:“沈清棠你是不是女人?” 哪有女人大庭广眾之下擼袖子的?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秦征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至於吗?我就是擼袖子又不是脱裤子。你家还世代从军呢!你怎么这么迂腐?还有你把银子扔给我做什么?” 秦征心道是我迂腐吗?我只是怕季宴时那丫撕了我。 他选择性忽略沈清棠不礼貌的话,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我不要!女人管银子天经地义。你说买什么我去跑腿就行!” 开玩笑! 给他十两银子就想让他办一百两银子的事?! 他像傻子吗? 沈清棠:“……” 重新把银子甩给秦征,“秦征你要不要点脸?你一个大老爷们整天想著占我的便宜合適吗?你收的人难道不应该你负责吗? 又不是我让你身无分文的!给你十两银子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 再说,你跟季宴时在北川的时候都很低调,南下之后,人家季宴时神智还没恢復就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船有船,你怎么混的?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秦征气呼呼扭头跟沈清棠四目相对:“我俩能一样吗?他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而我……” 秦征食指倒转指著自己,“我是死人!” 第422章 冰碗 沈清棠心中微动,还待追问,恰好来人买甜品,她只得先收了秦征扔回来的银子,上马车卖甜品。 短短几天时间,店里的甜品种类又增加了数样,还是以芒果甜品为主。 除了芒果慕斯和芒果千层之外,沈清棠还做了芒果冰棍、芒果毛巾卷、芒果冰激凌、芒果马卡龙、芒果派、芒果班戳…… 总之所有沈清棠能想到的、用芒果做的甜品都做了一些。 有顾客还跟沈清棠抗议:“你这么会做甜品,就不能换换种类?非跟芒果过不去?我家里有芒果过敏的,只能看不能吃,馋的要命!” 沈清棠虚心道歉坚决不改。 开玩笑,她是为了卖甜点吗?她是为了卖芒果。 大概受林家影响,到底生意略微差了些。 来来往往的百姓不少,驻足观望的也不少,敢到马车前来买的人却不多。 敢过来买甜品的大都是贪便宜的吃货。 为的是“买一送一”。 眼看到了晌午,沈清棠打算收摊先去吃饭,正打算放下马车帘,隔壁跑出来个还穿著练功服的半大小子。 不是怡红院,是鏢局。 少年跑到马车前,还没等说话先红了脸,结结巴巴道:“要……要十碗芒果冰沙。” “好!”沈清棠一次性碗做了十碗冰沙,让秦征领著两个小乞儿帮忙送到隔壁。 少年只有两只手,拿不过这么多碗冰沙。 这回沈清棠用的一次性碗是用水做的冰碗。 沈清棠去街上转悠过,廉价的陶瓷碗大都又厚又丑。 能看上眼的瓷碗大都很贵,贵到没什么利润不说,指不定还得倒贴钱。 在寧城跟在北川不一样。 在北川时,仕女阁定位很明確就是北川的达官贵人。 可寧城不一样,这座城比北川大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城里的人鱼龙混杂。 有钱的不一定有权,有权的不一定有钱。 且寧城人的消费习惯和北川也不一样。 北川老百姓大都喜欢攒钱。大概收入来源固定且单一的关係,北川老百姓大都不在乎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只在乎怎么赚钱。 或者说只在乎经济条件允许的范围內吃什么喝什么。 而寧城老百姓非常乐意在吃喝上钱。 比如同样一个月赚三两银子。 北川的老百姓在吃喝上最多五百文,甚至比五百文还要少些或者开支的五百文里要包括一家老少的其他开支。 而寧城的老百姓则可能拿出一两银子甚至二两银子来买吃买喝,剩下一两银子是日常生活。 至於攒钱的事,能攒就攒不能攒就算。 像甜品,北川百姓非必要不买。 而寧城百姓,买的起且想吃就买。 为此沈清棠的店招旗上放大的四个字是:甜水铺子。 沈记仕女阁寧城分店都是用小小的一行字绣在了下面。 旗子是双面旗。 正面是甜水铺子,反面是沈家族徽。 甜品定价自然不能像北川一样高到离谱。 最多比成本翻两倍。 这样减去买一送一的成本,还能落一点儿。 而这一点儿利润不足以支撑沈清棠买又薄又透又漂亮的骨瓷碗。 便宜的看不上,贵的买不起。 沈清棠纠结了许久才终於想出来一个办法,做冰碗。 冰碗成本低,硝石製冰后还能反覆使用,主要成本是不钱的水。 最多力气去打水。 唯一的难题是买硝石。 最后是秦徵用二两银子解决的。 店里日常用冰量大,秦征找了一家冰店连续买了两日冰跟店里的伙计也算混了个脸熟。 秦征算著伙计下工的时间,买了瓶酒拎了只烧鸡请伙计去馆子里吃饭。 酒过三巡,再送上一两银子,便买回了何处有硝石能卖给他们的消息。 至於二两银子剩余的部分,被秦征这个“中间商”赚了差价。 有了硝石,製冰就不在话下,无非是大盆套大碗,小盆套小碗。 冻好的冰碗脱模后,略一打磨稜稜角角就是漂亮又別致的甜品碗。 沈清棠想著等回北川大概率又到冬天了,冰碗、冰碟恰好能派上用场。 若有閒情逸致,还可以再冻冰碗时往里面加片叶子加朵,等冻起来会显得更加精致透亮。 *** 马车上备了许多木托盘。 木托盘有点像快餐店里用来端碗盘的托盘。 这些木托盘是为大买家准备的,以防大顾客买多了拿不过来,好用木托盘端著。 但,沈清棠和秦征都像是忘了自家有木托盘的事,就一人一手端一到两个碗往外走。 沈清棠目送秦征他们一人端著两三只碗进了隔壁大门,心生困惑:隔壁为什么好端端的出来照顾她们生意?” 沈清棠在这里摆摊加起来也有四五日了,还是头一次见到隔壁的人。 之前隔壁的人不出来,沈清棠也不意外,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要不然就是正在学徒的少年,对甜品兴趣不大可以理解。 今日这是闹哪一出? “沈店主!” “水铺子的店主。” 沈清棠听见喊声走到马车反方向的窗口往外探头后仰。 马车厢两侧都留了窗户。 这会儿马车停的地方一侧窗户朝著商铺,一侧窗户对著街道。 对著街道的这一侧被沈清棠用来当柜檯,顾客买甜品都在这个窗口排队。 另外一侧的车帘一直是放下的。 沈清棠掀起车帘往外探头。 声音是从怡红院二楼传下来的。 二楼站著一个风姿卓越的年轻女人,穿著一身艷丽纱裙,锁骨全露,倚在栏杆上,见沈清棠探头,懒洋洋的抬胳膊跟沈清棠打了个招呼。 “有事?”沈清棠问,她这个姿势,视角有些诡异,说倒不倒,说正不正,自己也不舒服。 “也不算事,就想让你送点水上来。”女人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强调,“我说的你上来喔!” 沈清棠这个角度都能看出来女人的风情万种,赏心悦目的人同样让人心情美丽。 心情美丽的沈清棠分外好说话,点头应允,“好!你想吃点什么还是喝点什么?” “可以都送上来。等你!”女人给了沈清棠一个飞吻,扭著如柳的腰肢离开沈清棠的视线。 有意思! 沈清棠扶著差点晃到的腰从窗口里收回来站起身,扫了下车厢里剩余的甜点,乾脆下车,拖著马车往前走。 秦征这马车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木头,看著重,实则很轻。但是质量还很好,防雨不防风。 第423章 有意思的邻居 沈清棠一个人都能拉动马车,就是有点吃力。 恰好秦征回来,看见沈清棠一个人弯腰弓背拉马车,忙跑过来,“你是去哪儿?马还在那边呢!” 套上马不行?怎么还人力拉车? “我就是去隔壁。”沈清棠抬了抬下巴示意怡红院,“有套马的工夫我早到了。” 秦征:“……” 他伸手架住马车,让沈清棠出来,他把车套压在肩膀上,往旁边拖,“这俩邻居挺有意思啊!好像都很喜欢助人为乐呢!” 是真心还是假意有点儿不好说。 沈清棠也笑:“谁说不是呢?” 眼下,连路人都不怎么敢买她的甜品,反倒是两个据说特別不好相处的邻居,比赛似的下单,一单更比一单大。 沈清棠侧头往隔壁鏢局的方向瞄了眼。 两个小乞丐没有秦征腿长,还在回来的路上小跑。 沈清棠问压低声音问秦征:“你去送芒果冰沙看出来什么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明说。 秦征去送冰沙,还能只是送个冰沙? 別看他这么快就回来,沈清棠完全无理由相信秦征已经摸清楚鏢局有几间屋有多少人连厕所在哪都能知道。 秦征摇头,“我没见到大人。院子里一群小萝卜头练武。就是今日领著他们练习的大师哥请客。” 沈清棠点头。 秦征这意思应该是除了鏢局人在这时候买芒果冰沙的目的没弄清楚之外都清楚了。 沈清棠拍拍手上的灰,“我去送甜点,你看著车点儿。” 秦征点头,“需要我和你一起吗?” 沈清棠摇头,“不用。” 她回忆了下刚才看见的那张脸,“应该没有恶意。” “那行。”秦征帮著把托盘给沈清棠放在胳膊上,“你要一炷香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你。” 说这话时,秦征並没有压低声音,最起码楼里该听见的人都能听见。 沈清棠感激的朝秦征笑笑,搬起装甜品的木托盘抬步上了台阶。 不等她敲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 还是之前见过的小廝过来开的门,“女店主,请进。” 沈清棠艰难的从摞得高高的托盘侧方低头,在不提裙摆的情况下,努力迈过门槛不挨摔。 “小童,你也是!就看著沈店主这么吃力也不知道帮一把?平日里教你的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沈清棠抬头,可惜托盘太高看不清说话的人。 开门的小廝,忙从沈清棠手里接过几个托盘。 等沈清棠能看清时,面前已经多了一个女人。 就是刚才倚在栏杆上风情万种的女人。 隔著远时,只觉她年轻漂亮嫵媚, 眼下,近观时才隱约见她眼尾处有细细纹路。 在古代三十岁就已经算是中年人。 难怪有种歷尽千帆的美。 女人主动伸手从沈清棠胳膊上拿走两个木托盘,“沈店主胆子真不小!” 手里只剩三个托盘的沈清棠,从容腾出一只手拎著裙摆迈进店里,闻言笑:“溪姐姐,您这话说的,都是女人,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沈清棠半点不意外女人能叫出她的姓。 同样,她在这里摆摊几日,自然也打探出这怡红院的老鴇叫什么。 人称溪妈妈。 “溪姐姐?”女人习惯性想捂嘴轻笑,只是手上拿著托盘只得作罢,“有意思的称呼,有意思的沈店主。” “你也很有意思。” 沈清棠说话的同时,目光也不遗余力的扫过楼里各处。 大概因为还没营业的原因,一楼大厅空荡荡的。 中央是一个圆形的舞台,直直挑空到二楼。 舞台附近有一圈一米高的栏杆,不知道是为了防止姑娘不慎摔下舞台还是防止某些喝醉酒闹事的客人。 栏杆后面是一排排的桌椅,应当算是看台。 看台有两层。 一楼算是卡座,二楼是半开放式包间。 还有三楼,三楼大约才是所谓的客房。 总体装潢风格就是奢靡。 处处透著风情的奢靡。 溪姐儿领著沈清棠上了二楼。 二楼舞台后方被遮挡的部分是一个大厅。 应当是舞娘或者其他姑娘公用的休息厅,跟走廊用珠帘相隔。 溪姐儿掀起珠帘,招呼沈清棠先进。 沈清棠也不客气,点点头率先走进大厅。 休息厅的布置比其他地方少了些奢华感多了些舒適和自在。 大厅里就几张软榻,中间摆著一条长桌。 此刻软榻上歪七扭八的躺著几个年轻姑娘。 有一个脸上还透著稚嫩,单看脸都不知道她及笄了没有。 沈清棠目光快速在她们脸上扫了一圈,似乎都没有溪姐儿漂亮。 有人睡著,有人醒著。 溪姐儿隨意的把托盘往桌上一推,就蹬了鞋跳上软榻,侧躺著面对沈清棠,胳膊支著脑袋,另外一只手捂著嘴打哈欠。 明明动作粗鲁没半点形象可言,还春.光半露,偏生她举手投足只让人觉得风情万种,每一个动作都是诱.惑。 纵使沈清棠同为女人也忍不住看红了脸。 年轻最小的姑娘也没睡,看见满满几托盘甜品眼睛发亮地盘腿坐了起来,舔著唇吸了吸鼻子,指著芒果慕斯开口:“我想吃这个!” 沈清棠含笑切下一角先递给她,才接著把木托盘里其余的甜品一样样摆在桌上。 溪姐儿的目光有些迷离,却始终没有离开沈清棠的脸。 大概终是好奇心战胜了困意,溪姐儿擦掉眼角打哈欠分泌的泪水,问沈清棠:“你应当清楚这是哪儿吧?” 沈清棠点头,“大概知道。” 大概沈清棠的语气过於平静,埋头吃慕斯的小姑娘也抬头看了沈清棠眼,看了一眼就低下头,顿了顿,又抬起头来怔怔地看著沈清棠。 小姑娘的目光过於灼灼,沈清棠不由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问她:“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小姑娘摇头。 溪姐儿乐不可支,为沈清棠解惑:“她只是好奇你眼神为什么这么……嗯,平静?清澈?” 她似无骨一样挥挥手臂,“反正就好奇你眼里大概没有她熟悉的鄙夷、嫌弃吧?!” 第424章 她们无错 沈清棠:“……” “鄙夷?为什么?” 溪姐儿眼尾挑起,“揣著明白装糊涂就没意思了!你今日不也听见別人怎么说我们?” 她还听见沈清棠为她们说话了,只是不清楚沈清棠为什么这么做,才邀她一敘。 沈清棠笑著把空托盘摞在一起,“若你说的是你们职业的话。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嫌弃或者鄙夷的。你如果是说方才我摊子上发生的口角,我的的確確就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说。” 她穿越到大乾之后,一直在北川方寸之间生活,並不清楚真正的大乾是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一句话叫“笑贫不笑娼”。 沈清棠勉强算两世为人,每一世都算经过生死,见过人生起落,在某些事上看的很开。 溪姐儿见沈清棠表情不似作偽,慵懒的姿態端正了些,坐直了身体看向沈清棠等下文。 忙著吃芒果冰沙的小姑娘直勾勾的看著沈清棠,嘴边沾了芒果泥都没注意。 其他装睡的姑娘也支起了耳朵。 沈清棠不动声色地把姑娘们的小动作收进眼底,心里对被请来的原因有了大概猜测。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討好你们,也不需要邀功討赏。”沈清棠手搭在刚刚摞好的木托盘上,笑了笑接著道:“若是有人自甘墮.落,愿意一点朱唇万人尝,或许应该鄙夷。 只是我个人觉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只要不违反律法,不祸害他人,便不应该对別人的选择和人生指指点点。” “若非自愿沦落到这红尘之地,为何要被鄙夷或者嫌弃?” “况且在我眼里要嫌弃別人的职业得有嫌弃人的本事吧?倘若易地而处看她如何选择?会不会比她嫌弃的人强?是否能凭藉自己的本事脱离泥潭?” 若有本事,她可以嫌弃也有嫌弃的资格。 若没本事,她就不配对別人的人生指手画脚!指指点点谁不会? 只会嘲笑不如自己的人,在別人的不如意中满足自己那一点点优越感的懦夫,不管说什么都不值得在意。” 溪姐儿嘴边风情万种的笑凝住。 沈清棠是在安慰她们? 这论调头一次听,倒是有趣儿的紧。 人人都嫌弃她们,包括那些会来搂著姑娘说情爱的穷书生,一样会从骨子里看轻她们。 头一次,有人说,她们无错。 吃冰沙的小姑娘成了兔子眼,红著双眼望著沈清棠,嘴要哭不哭的抿著。 其余几个姑娘也都坐了起来,齐齐望著沈清棠,神情复杂。 沈清棠被几双熠熠的目光望著,有些不自在,逐渐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说错话了? 正当沈清棠打算说点儿什么来找补下好打破这近乎凝固的气氛。 只听吃冰沙的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张嘴嘴里的冰沙喷了出来。 离她最近的几个姑娘纷纷起身躲避。 溪姐儿大概懒惯了,动作慢了一拍,又恰好在冰沙姑娘“喷沙”范围,衣服上落了些已经融化的冰沙。 她抽出帕子擦著弄脏的衣服,满脸嫌弃:“梦梦你要死吗?老娘刚做的新衣裳!” 其他几个姑娘也纷纷抱怨。 “我这件是蒋大官人新送的衣裳,他点名让我今晚上穿这件!死梦梦你给我洗衣服去!” “你都多大人了,不知道稳当点儿?我才洗过澡!梦梦你皮痒是不是?” “……” 接二连三的埋怨声让梦梦的哭声强行止住,还淌著泪的兔子眼心虚的乱转,双手捂著嘴,不敢再说话。 歉也不敢道,怕再喷她们一身。 沈清棠站的远,倖免於难。 她听得出来,这些姑娘只是嘴上抱怨的凶其实並没有真怪梦梦的意思。 或者说,她们只是为了哄著她不哭。 溪姐儿受灾最严重,需要换衣服,不客气地开口逐客:“抱歉,怕是不能多留沈店主说话了。叫你来也没別的意思。 一是好奇,二是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 “合作?”沈清棠弯腰抱起木托盘。 溪姐儿指了指满满一大桌子的甜品,“你做的甜品我尝过,挺好吃。你可以每日送一些过来,我帮你卖。 只是我注意到你似乎只白天做生意? 我们这行你知道的,越晚上才越上客。才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特供一些给我们?” “当然愿意。”沈清棠不傻,溪姐儿是在帮她,“只是,听说我得罪了寧城的林家。你若是买我的甜品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溪姐儿倏地笑了,明明是愉悦的笑,却偏偏还是能笑的风情万种,“你这人……怪有意思的。说你傻吧?你什么都知道。 说你倒霉,你选个这样的破铺子还能开的风生水起。 说你有福气,你还到寧城就得罪你惹不起的人。 说你大方吧?买你这么多甜品你是一文钱都不让。 说你小气吧?你还做买一送一的买卖。 说你愚钝吧?你能猜出我要帮你。 说你圆滑吧?你还把得罪人的事说出来。” 沈清棠笑,“不让利是无利可让。都买一赠一还让我怎么让?我不让利你可以加价卖。 毕竟来你们店消费的人不差钱,你一份甜品翻个三五倍也能卖出去。” 就跟现代很多ktv一样。 外面五六块一瓶的啤酒在ktv里敢卖二十块一瓶。 特殊的场所有特殊的消费价。 景区里一瓶矿泉水还能卖五到十块是同一个道理。 溪姐儿细细的柳叶眉挑起,略一捉摸明白了沈清棠的意思,笑骂:“奸商!” 沈清棠晚上不做生意,她店里的甜品就是特供,贵点儿正常。 另外,来店里的大都是男客,他们本身对甜品兴趣不大,买来也不是给自己吃的,十之八.九是餵给姑娘们。 说不得还是闺房趣事,让他们十倍的钱玩开心了他们也乐意。 沈清棠笑笑,並未把娇嗔的玩笑二字放心里,只问溪姐儿,“林家,你也不怕吗?” 第425章 一问一个不吱声 溪姐儿挥了挥手帕,“怕什么?你也不看看我们怡红院是什么的地方?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这里进进出出的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 他林家还有人经常来光顾呢! 若是林家有人让我们楼关了,那我这些姑娘得轮这番的去给『林好人』磕头作揖,早中晚三炷香供著。 像你方才说的,若是有的选,谁又愿意在这火坑里煎熬?” 她们,应当是为数不多最希望自家店关门的。 *** 托怡红院姑娘们的福,沈清棠和秦征又能早早收工。 他们两个带著两个小乞丐到街上採买。 按理说应当分开效率更高,秦征带两个小傢伙去洗澡买衣服,沈清棠去採买日常所需。 但,秦征万万不敢放沈清棠自己,这姑娘总是容易喜欢干一鸣惊人的事。 想了想,秦征拿出一些铜板,让秦山和秦川去洗澡堂子洗澡,等他和沈清棠採买完再去接他们。 秦川很开心,秦山犹豫,几番推辞,大意是找条河或者溪流洗洗就行,用不著浪费铜板。 沈清棠想了想表示还是一起去,秦川带他们去洗澡,她在附近成衣铺给他们买两身衣服,不走远。 沈清棠在成衣铺里估摸著秦山和秦川的身量,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套衣物。 夏季,衣服单薄的布衣服,不贵。 刚转悠完回到洗澡堂子,秦征已经带著他们在修发。ti 这家洗澡堂子还提供修发和修鬍子的服务。 有偿服务。 鑑於秦山和秦川之前的头髮因为过脏打綹打的厉害,很难梳洗开,而且头髮里有虱子。 秦征让洗澡堂子的店主给他们剃了光头。 秦川不敢说不又捨不得头髮,小脸和眼睛一样红。 秦山两手死死握住椅子扶手,目光坚定一个字都没说。 秦征还是那副死德行,有话不会好好说,幸灾乐祸道:“大老爷们剃个头有什么好哭的?很快就能长出来,新头髮更好!” 沈清棠:“……” 转身又出去买了两顶薄薄的圆帽回来。 秦川破涕为笑,秦山接过来连声道谢。 他们换上新买的衣服,戴上帽子,与之前已经判若两人。 只是异常瘦弱。 秦征很满意,大手一挥:“走,小爷带你们吃饭去!” 沈清棠问他:“你有银子?” 秦征:“……” 立刻退后一步,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沈清棠先走,“沈店主请!请沈店主请我们吃饭。” 沈清棠:“呵呵!” 沈清棠没请他们吃饭,这一耽搁时间不早,他们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採买完物资出城。 食材是必补的。 秦征最近跟著沈清棠卖甜品对她所用的食材大概有个了解,见她十斤十斤的买猪油,纳闷道:“你要这么多猪油做什么?” 沈清棠有些甜品里会放一点儿猪油。只是会放的很少很少。 买这这么多猪油明显已经超出正常用量。 而沈清棠,自秦征认识她以来,就没见她做过多余的事。 “若是那些姑娘是诚心帮我们。这人情总不能带回北川,临走时我会送她们一样礼物还了这人情。”沈清棠付了铜板,示意秦征帮忙把猪油拎上车。 秦征点头,“食材买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去?” 今日用脚指头想沈清棠也不会住在寧城。 她生的那两个小宝贝还在芒果林呢! 沈清棠抬头看了看日头,她现在也能根据太阳在空中的位置估摸出大概得时辰,“还有点时间,咱们先去车马店看看。” 方才她数过,手里攒了差不多有五十两银子。 之前每日能赚十余两银子,从店被砸搞买一送一开始,每日的收入也只剩七八两银子。 去掉食材成本加上东家赔的银子,勉强能凑出五十两银子。 今日给秦川和秦山置办完行头,又採买了新的甜品食材和晚饭食材,手里还有四十余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应当够买一匹马和马车……吧?沈清棠不確定的想。 於是一行人转道又往城东马市走去。 马市很大,却挑不出一匹沈清棠要的马。 倒是秦征態度几变。 马市分两种,一种是卖战马的,一种是卖民间用马的。 卖战马的马场一般不对外开放,也不是什么人想买就能买。 就算对外开放,寧城战马场也不多。 民用马,就是普通用於运输或者农耕的马。 秦征是个习惯用好马的人,初到马市时挑三拣四。 “这马太瘦,毛也没光泽,还敢拉出来卖?” “这马腿太短,拼命的倒腾也不跑不过別的马。” “天!这马还能跑吗?老的需要人给它养老送终了吧?” “……” 沈清棠也不说別的,只在秦征嫌弃马之后,去问店主他所嫌弃之马的价格。 最老的那匹要二两银子。 瘦的那匹要三两银子。 短腿马五两银子。 秦征一问一个不吱声。 他有嫌弃的马,自然也有一眼相中的马。 秦征相中的马,膘肥体壮,马毛水光油亮,虽比战马略差但在民用马中绝对首屈一指。 只是价格同样一问一个不吱声。 他相中的马最低的十两银子,最贵的二十两银子。 最后秦征咬牙指著一匹五两银子的马:“就它了!” 沈清棠摇头,“咱们日常跑的路,路况不算好。一般的马跑著吃力,速度也慢。不如买一匹好马。 大不了,等咱准备北上时再卖掉。” 寧城其他物价偏低,马价比北川高,没有带马北上的必要。 秦征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辛辛苦苦赚这几天钱,都让我了,会不会不太好?” “知道不好,就多干活,少偷懒。”沈清棠说著转身走回方才秦征相看过的一匹马。 十两银子。 付出去的时候,沈清棠难免有些肉疼。 不过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说买就买。 秦征爱不释手的牵著马,时不时就侧身在马背上拍拍或者摸摸马脖子。 其实这匹马放在以前连进他府门的资格都没有。 別说进將军府,就是给普通的骑兵骑都不够格。 只是今日不同往日。 他连这匹马都买不起。 就算买的起也是他辛辛苦苦起早贪黑摘芒果、烧火给沈清棠打下手换来的血汗钱。 自己赚的血汗钱,起来会特別心疼。 第426章 南北物价差 买完马还得买马车,预算有限,只买了一辆二手马车,一番討价还价之后了二两银子。 费比沈清棠预计的少,她又补了些晚饭吃的食材。 方才没怎么捨得买肉,沈清棠又去称了两斤肉,四斤排骨和一只鸡。 寧城和北川的肉价相差很大。 去年北川物价还没乱时,猪肉在十八文到二十文,排骨大概是猪肉一半稍多一点儿的价格。 寧城相反,猪肉只要十五文左右一斤,但是排骨或腿骨要二十二文一斤。 鸡的价格倒是差不多。 这一耽搁,回到芒果林时,又是月掛高空。 好在马上到月中,月亮越来越圆越来越亮。 照在山路上,亮如白昼。 到家时李婆婆和林盼儿已经把晚饭做好。 林昭儿负责照看果果和。 和果果正在比赛一样的哭。 李婆婆看见沈清棠鬆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可终於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这条小命都快没了。” 白天还好,从傍晚开始,这俩小傢伙就非得要找沈清棠,怎么哄都不行。 沈清棠目光落在和果果身上,不自觉的柔软了几分,纵使知道自己无错也难免生出几分愧疚和心疼。 “李婆婆,让你受累了!抱歉。” 李婆婆摆摆手,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 人不服老不行,只是带个孩子都觉得力不从心。 沈清棠把房间中间的帘子拉上,一手抱起一个。 林昭儿见沈清棠要餵奶,自觉的避了开。 沈清棠並未断奶,一整个白天没餵孩子,胀得难受。 她低头在两个抱著“奶瓶”猛嘬的小傢伙脸上使劲亲了亲,小声念:“一天没见,你们想娘亲了没?娘亲好想你们呀!” 只一天,仿佛过了千万年。 最是配合,鬆开嘴,朝沈清棠咿咿呀呀连说带比划,似是回应沈清棠。 只是她才鬆开手,小果果的手就伸了过来,像占地盘一样去摸的“奶瓶”,推开果果的手,愤愤的朝果果哼唧两声,抱起自己的“奶瓶”咕咚咕咚大口吞咽。 果果没搭理,只是专注的仰头望著沈清棠。 跟不一样,果果连吃奶都慢腾腾的,很……儒雅。 如果吃奶能用这个词形容的话。 餵完奶,沈清棠把两个小傢伙放在婴儿车里,自己坐在桌前,婴儿车放在旁边。 他们刚吃饱,心情也好,並不闹腾。 沈清棠抓紧时间吃饭,要不然一会儿两小只闹觉她就没饭吃了。 其余人也在等著沈清棠並未先吃饭。 秦征正在跟李婆婆她们介绍秦山和秦川,说以后他们要跟著他混。 李婆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和善的朝秦山和秦川笑笑,说欢迎他们。 秦征知道李婆婆担忧什么,只给了李婆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李婆婆点点头,转脸问沈清棠:“店都没了,明日还去寧城卖芒果甜点吗?” 沈清棠点头:“要去。接了一个大单。 怡红院说明日起,每日都要一百份甜点。所有品类的甜品她们都要。 单她们给的生意,就能保证咱们每日有几两银子的进项。” 李婆婆下意识皱眉:“怡红院?她们的生意……”不能做。 说到一半,又闭上嘴。 沈清棠虽不是个听不进別人话的人,但,特別有主意,定下的事轻易不会改。 况且还不信任她,话多说多错。 沈清棠朝李婆婆笑笑,“婆婆我明白你的顾虑,也懂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觉得我乾乾净净做生意,不偷不抢不违法,旁人说什么便与我无关。 另外,婆婆咱们认识时间短,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之前在北川受过的辱骂和白眼並不比怡红院的姑娘少。 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嫌弃不了谁。” 沈清棠一个未婚先孕,肚子里孩子父不祥的不贞之人跟一点朱唇万人尝的青.楼姑娘们比,又好到哪里去? 李婆婆大概没想到沈清棠还经歷过这样的事下意识看向秦征,似是求证。 秦征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沈清棠不以为意继续道:“人家怡红院的姑娘们也不是凭白伸手帮我们。只是为了还我个人情。 今日有人在我摊上对她们出言不逊,我不过开口帮衬一二。 几句口舌之爭而已,连人情都算不上,人家怡红院姑娘二话不说把所有甜点都包了。 按照世俗看法,谁都轻视风.尘女子。 可就我所见的怡红院姑娘,她们比大多数道貌岸然的人都有情有义。” 她们会因为沈清棠隨口为他们辩驳两句,冒著得罪林家的风险买她的甜品。 她们会因为想哄当妹妹的梦梦笑,逗她。 那些尖酸刻薄、浓妆艷抹背后,藏著的是一颗颗善良的心,比任何人都乾净。 当然,沈清棠知道不是所有风.尘女子都这样,只是她在寧城所见的姑娘是如此。 李婆婆知道这算是沈清棠解释刚才自己对她的质疑,点点头,“姑娘说的对。” 她本也只是顾忌沈清棠的名声而已。 林盼儿算个半个小大人,问沈清棠:“棠姨姨,那你以后都不去城里摆摊了吗?” 她还想跟著去看看呢! 沈清棠伸手摸摸林盼儿的头顶,“去呀!当然要去。咱们如今这么多人,准备足足的甜品,一部分供给怡红院,剩下的继续摆摊卖。” 秦征放下碗,“对。我看摆摊比租铺子还合適,省租金不说还能想走就走,不怕林家折腾。 咱们今日在这里摆摊,明日去那里摆摊,让他们想针对都找不到咱们。” 李婆婆失笑:“秦公子狠起来连自己也骗?对咱们来说寧城很大,恐怕对林家来说,寧城很小。 否则咱们才进城不过两三日就被林家盯上? 摆摊怕是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还是得做好防备。上次砸的是店,保不齐这回砸的就是马车。 况且甜品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需要烤箱和锅灶,咱们还能在车上带一套能隨意挪动的锅灶不成?” “能挪动的锅灶倒不是问题。”沈清棠匆匆咽下口中食物才开口:“只是我有个不同的想法。既然无论咱们走到哪儿都可能会被林家针对。那咱们就试试无处不在。” 第427章 谢礼 “嗯?”秦征挑眉,“什么意思? 桌前眾人都齐齐看向沈清棠,一张张脸上满是困惑不解。 沈清棠放下筷子,腾出手一一指过饭桌上除了李婆婆以外的人,“咱们六个人明日可以摆六个水铺子的移动摊。 咱们可以提前做一部分半成品,到明日我再做成成品。 另外,我觉得方才李婆婆的提议特別好。咱们现在有两辆马车,可以带的东西比之前多。能做移动的灶台或者烤箱带上。 今日做不出来也没事,明日去城里买好材料再做也不迟,不差这一日半日。” 土烤箱或者土灶台都不用电,做移动的並不难。 灶台最简单,用铁桶都能做一个。上面墩锅,中央放柴火,下方弄个通风口和漏草灰的装置就行,走到哪儿就能提到哪里。 反正古代不禁柴火,砍些柴容易的很。 图烤箱略微麻烦一点儿,也不是不能做。 实在不行找人焊接一个,最多就是大箱套小箱,大箱里面放柴火,小箱里面放食材。 理想状態是弄成上下层。 总之在沈清棠眼里,移动锅灶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人手不足。 “若是秦山和秦川有熟识的朋友,也可以一道请来帮忙。只要他们帮忙卖出甜品,我都会给他们提成……就是他们每帮忙卖出一份甜品,我就从每一单里拿出一部分给他们。”沈清棠道,“有多少朋友都可以,要求只有一个,人品好。” 秦山和秦川对视一眼,秦川连连点头,“好!明日我就去找以前的伙伴。” 秦山道谢,“谢谢棠姑娘。” 能凭自己的劳动赚钱,又有谁愿意在別人的白眼下乞討?! 秦征同意:“好主意!咱们人多了还能避免林家下黑手。若是每一个摊位都遭到刁难,必定是林家无疑。 一店被砸,衙门的人可以说线索少查不到管不了。 若是每个摊位都出事,衙门里的人便难辞其咎。”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宣布。我想在城里租个小院。”沈清棠见眾人不反对上一条提议,接著道,“咱们每日来回从城里到芒果林,路途並不短,人疲马乏。 长久下去不是个办法,人和马都会受不了。 咱们租个小院,白日里出去摆摊时,可以把马放在家里休息。 另外在院里重新垒砌烤箱和灶台,也方便咱们做甜品。” “租小院倒是不错,只是做甜品还需要芒果,芒果不能久存,必然得来回摘芒果。租了小院还是免不了要来回奔波”秦征放下筷子,掏出帕子擦了擦嘴。 沈清棠点头,“嗯。你说的对。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首先,还有两天黄玉应该就回来了。若是她能带回来採摘工人,便不用咱们来回跑。 就算她带不回採摘工人的这几日,也没必要所有人都跑。就辛苦你带著我,咱们隔一天回来一次,摘足够的芒果就是了。 这样其余人还能在城里休息,养精蓄锐。” 留下的几个人除了秦征和沈清棠之外,老的老,小的小,最不合適来回奔波。 而秦征作为唯一青年男士,责无旁贷。 “不行!你回来了,和果果还不整晚哭的睡不了觉?我自己回来就行。”秦征反对,除了身为男人的教养和责任之外,他刚了沈清棠十二两银子,拿人手短,得好好表现。 明日分散摆摊的事就此拍板。 沈清棠吃完饭把和果果哄睡后,强忍著困意起来熬製猪油。 自从在北川把香皂配方卖给王员外之后,她就没再做过肥皂和香皂。 留下的肥皂和香皂让沈炎帮忙处理了一部分,自留了一部分日用。 寧城跟北川相反,一年里大半是夏天。 夏季炎热,洗澡洗衣服频繁,对肥皂和香皂的需求比北川要大的多。 若是在寧城做香皂和肥皂生意定然也会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沈清棠没打算做香皂和肥皂的生意。 最起码眼下没打算做。 她买了二十余斤猪油只是为了做一批“答谢礼”。 怡红院属於特殊行业,姑娘们日常比別人洗澡洗的更频繁。 澡豆那么贵,岂是那群姑娘能买起的? 她们日常用的皂角,日日用,有些伤皮肤。 沈清棠打算做一批香皂送给她们。 至於以后要不要做香皂的生意,待芒果之事了再说。 *** 早上,沈清棠是被叫醒的。 她昨晚熬夜做香皂,没能按时早起。 主要乍然做香皂和肥皂,很多原材料都要现弄。 草木灰好找,现烧都可以。 石灰最难弄,以前在北川时,溶洞里有石灰岩。 这边的山跟北川的山石头不同没有石灰岩,但是寧城离海近容易找到贝壳。 集市不缺卖海鲜的,扇贝一类的不难买,壳一样能用。 为此沈清棠昨日还买了些扇贝回来。 有了贝壳还得二次加工才能得到想要的碳酸钙,一番折腾,沈清棠睡觉时都已经过了三更。 不到五更又得起来往城里赶。 这次还是拖家带口,两辆马车三个大人六个孩子。 秦征赶一辆车,李婆婆赶一辆车。 沈清棠困的著实睁不开眼。 到了城里,大家分工合作。 林盼儿、林昭儿、秦山以及秦川,人手一个可以掛在脖子上托著的木托盘,托盘上摆著几样芒果甜品。 木托盘的样式,有点像二十世纪电影院或者酒店门口卖烟的那种木托盘,只是更深一些更大一点儿。 因为装甜品的大都是冰碗、冰碟,怕化。 每个孩子拿的都不多,卖完可以再回来拿。 以怡红院门口的十字路口为中心,四个孩子散开去叫卖。 別看是四个小孩子,都比沈清棠对寧城熟悉。 秦山和秦川日常就在附近行乞,大街小巷熟的很。 林盼儿和林昭儿落魄日子过了不到一年,之前也是土生土长的寧城小千金。 只是之前出入都是马车接送,相对来说没有秦山和秦川对寧城的街道那么熟悉。 第428章 房牙子 沈清棠不太放心林盼儿和林昭儿让秦山和秦川分开,先两两组队。 大点儿的林盼儿跟小点儿的秦川一队,小点儿的林昭儿和大点儿的秦山一队。 李婆婆也没閒著,她陪著沈清棠去找房子。 之前几日,沈清棠做买卖时,李婆婆带著和果果在附近瞎晃,跟附近的人没少聊天套话。 她之前就特意打听过,这边租房子的价格和位置。 从十字路口往西南方向过三条巷子之后,有一片民居,租金会比较合適。 这个地方略略有些偏,在寧城人的认知里,算是风水不太好的地方。 相反,东为正北为上,东北方向是权贵人家集中的地方。 纵使目標明確、心中有数,沈清棠和李婆婆还是找了个房牙子带看。 她们初来乍到,直接去找房怕遇见骗子不说,也不清楚谁家有房出租。 房牙子就是房產中介。 李婆婆带孩子遛了这么多天,知道附近哪家牙行的房牙子佣金低些。 沈清棠进门前再三跟李婆婆確认:“这真是间牙行?靠谱吗?” 李婆婆点头,“牙行错不了。店里的手续也是全的,只是他们店比较新,开张还不到一个月,没什么顾客。 要不然佣金怎么可能比別处低这么多?” 带看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能说会道。 一口一个“老夫人”、“小夫人”的叫著,嘴跟抹了蜜一样。 一会儿夸李婆婆有福气,儿孙满堂。 一会儿夸沈清棠年轻貌美,完全看不出来是两个孩子的娘亲。 沈清棠和李婆婆被错认婆媳,两个人也不解释。 对房牙子试探她们问沈清棠夫君何在的话概不接茬,只说今日先来看看。 房牙子见二人说话滴水不漏实在套不出来什么,这才老实介绍房子。 一连看了五六家。 南北方屋舍朝向是差异最大的。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北方屋舍讲究坐北朝南,北边是堂屋是正房,其余东西厢房和南房都算偏房。 寧城不一样,寧城的房子什么朝向都有,一般是顺势而建。 甚至还会特意避开朝阳的方向,因为怕热。 寧城温度高,日晒足,本地人並不喜欢房子朝太阳。 背光才好。 寧城地势不算平坦,同一个村子有人房子在高处有人房子在低处,也不在一条直线上。 西南方向被批风水不好也是有原因的。 这片地方相对十字路口东北方向而言確实地势低洼,容易存水。 大概昨晚刚下过雨的关係,地上有积水。 胡同里进出不便。 涉水不说,还高洼不平。 重点是房子租金没有沈清棠想像的那么便宜。 隨便一个小院要价都五到十两银子。 沈清棠皱眉问房牙子,“小哥儿,你不会因为我们是外地人就誆骗我们吧?这边的房子陈旧、院子小、採光不好、地势不好,还敢租五两银子一个月?” “夫人您这话说的有失偏颇。地方偏不偏得分怎么看。 若是对著东北角那一片,咱们这边是偏的没边。 可跟其他地方比,位置好的嘞! 咱们寧城可是府城,比县高一级,房子不管买还是租自然也都贵一点儿。 至於其他的朝向什么,姑娘是外地人可能有所不知,咱们这边的房子就没有固定朝向,喜欢什么方向就朝什么方向。 若是姑娘喜欢採光好的,我也可以再带姑娘去挑一套朝南的房子,放心,不加钱!” 沈清棠最终决定再看看。 虽说五两银子的价格能接受,但是五两银子的房子有点儿不能接受。 跟房牙子分开后,朝停在怡红院门口的马车走去。 四个人孩子分开叫卖甜品,时不时还得回来补货,车上要留一个人坐镇。 这人当然非秦征莫属。 远远看见秦征,沈清棠就一脸无语。 秦征这人大概是她见过最隨遇而安的人。 有钱时架子摆的比天大,没钱时骨头能比果果的骨头还软。 忙时,能一晚不睡。閒时,如此刻,他嘴里叼根草,靠在马车轮席地而坐,在马车的影子里睡觉。 別说沈清棠,连李婆婆都夸他:“秦公子真正是个心大之人。” 当然是真夸还是假夸,怕只有李婆婆自己清楚。 沈清棠抬脚踢了踢睡的香甜的秦征,“秦掌柜,马车都被人偷走了。” 秦征依旧闭著眼,“放心,有小爷在,马毛他们都偷不了一根。” 沈清棠:“……” 她上马车给果果餵完奶,又给他们添了点儿辅食,让李婆婆带他们去玩。 沈清棠自己开始做怡红院下午要的甜点。她数过,自家芒果甜品总共十六种,每种十份,就要一百六十份。 就算是半成品做的快,也要做几个时辰。 中午饭都是秦征买回来的。 四个小孩也很给力。 他们避开闹市,就挑人少的后巷叫卖。 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有钱人家还是很愿意开后门掏钱买甜品。 沈清棠接过他们四个交回来的铜板,问秦山和秦川,“別只顾著卖甜品,別忘了还有交代给你们的任务。去找你们的小伙伴了吗?” 秦山点头:“找了!我找了三个。” 秦川举起手,“我找了五个!”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问话:“只要男孩子吗?女孩可不可以?” 沈清棠点头,给他们四个人一人一碗冰沙,“上车休息会儿吧!男孩女孩都可以。只要你们確保你们介绍的是好孩子就可以。 有些事我先说到前头,用大人的话叫先兵后礼。 我信任你们便也会信任你们带来的小伙伴。 若是你们带来的小伙伴和你们一样是好孩子,我还会给你们额外的奖励。 倘若,你们谁介绍的小朋友给我捅了篓子惹了麻烦,你们要负连带责任哦!” 秦山用力点头,保证:“没问题。” “这样啊?”秦川皱起小脸,伸出乾巴巴的小手,低头看著手,想一会儿收起一根手指。 沈清棠看他在第三根手指的时候犹豫了好久再收起来,朝沈清棠举起剩余的两根手指,“那我只有两个朋友来。” 沈清棠觉得有趣,“为什么?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丟了三个小伙伴?” 第429章 经销商 “我喜欢苗苗,苗苗喜欢小东和阿中。我知道苗苗很好,但是小东和阿中有时候会欺负我,会抢我的东西。我不想为他们负责。 可若是我不帮小东和阿中,苗苗也不会来。”秦川一脸烦闷,仿佛遇到了人生最大的难题。 沈清棠:“……” 这是大乾时代,七岁孩子的苦恼吗? 秦川七岁,秦山九岁。 他们两个大概营养不.良的关係,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偏小,个头也矮。 秦山忍了忍还是为想为秦川说几句话,“棠姑娘,小东和阿中其实也不是坏孩子,只是有时候会干坏事,偶尔会欺负比他们弱小的孩子。就是打打闹闹的欺负。” 沈清棠点点头,“嗯。我明白。那这样,可以先让你们的小伙伴当我的经销商。” 没等沈清棠说完,秦川就迫不急的追问:“什么叫经销商?” “经销商就是我们换一种方式跟你们这几个小伙伴合作。需要他们从我这里进甜品然后再去卖。 头一次我可以先佘给他们甜品,卖了钱再回来跟我结帐,把甜品的成本钱给我。 从第二次开始,要先付钱才能拿货。 跟你们不一样的是,你们可以卖的甜品种类多,你们拿佣金也就我常说的提成分润。但是他们不一样,我算是把甜品批发给他们,至於他们怎么卖,卖多少,卖好卖坏都与我无关。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等过几天,若是他们做的好,也不乱惹事,我会给他们的批发价也会再低一点儿,让他们卖的种类也更多一些。” “可是……”秦山皱眉,“他们第一次拿走甜品卖了之后不回来怎么办?岂不是坑了你?” 他知道沈清棠做的甜品卖的价格不便宜。 这两日他也在帮著卖,往往一托盘甜品能卖几百文。 要行乞多久才能要到一百文钱? 真怕他推荐的人起了贪心昧下甜品钱。 沈清棠弯腰跟秦山对视,伸出食指轻戳秦山的眉心,“你小小年纪顾虑够多的!放心,第一次我给他们的甜品会是成本价格最低的。 不管他们卖多少,我的成本不会超过一百文。 若是他们守承诺,把本钱送回来,会跟著我赚更多的钱。 若是他们起了贪念,把本钱据为己有,对我来说损失不多无伤大雅。 但是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啊?”秦山不明白,“对我来说是好事?” “当然!”沈清棠点头,直起腰,挪到一个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才接著道:“不过百文钱,就让你看清楚你掏心掏肺当朋友的人人品如何,难道不是好事? 你的小伙伴若是重承诺,证明他人品好,可以深交。 若是不重承诺,为了点儿蝇头小利背信弃义。这么点小钱就能看清楚一个人是否值得深交,是最划算的买卖。” 秦山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朝沈清棠弯腰致谢:“谢谢姑娘教诲!秦山记住了。” 秦川听不懂他们的话,更不理解:“批发、提成、经销之间有什么区別吗?” 反正不都是卖甜品赚钱? “可能对你们来说,没有太大区別。”沈清棠笑了笑,“对我来说,承担的责任会少一些吧。” 別说面前站著的不过是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就是秦征站在这里对经销商、批发商他也听不明白。 秦山轻推了下秦川的胳膊,“姑娘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反正姑娘和秦大哥一样,不会坑他们。 秦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棠姐姐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说的东西太另类你们听不懂正常。不懂就问是好事。 咱们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要朝夕相处。 既然秦徵收了你们,就是把你们当自己人,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跟我们说话。 说错也没关係,做错事也不打紧,只要不是故意为恶,能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大概是之前经歷的原因,秦山有点过於懂事。 甚至都不能用懂事来形容,而是过于谦卑。 大概流浪和行乞的日子过得太久,突然有人给了他们稳定的生活,让他有名有姓却没有真实感和安全感。 这两日相处下来,沈清棠都觉得有点心疼他们。 秦川年纪小,以前又是被秦山保护的一个,还稍微好点儿。 秦山少年老成,比家逢大变被迫成长的林盼儿还要成熟几分。 他有意无意的在討好所有的人,说话更是思前想后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说不对,惹恼沈清棠或者秦征就把他们轰走。 干起活来更是卖力。 早晨他是最早一个起的,听秦征说,他起床时,秦山自己已经摘满了两竹筐芒果。 而昨晚,秦山也一直在帮沈清棠的忙,被沈清棠轰了几次才去睡。 他才九岁也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么熬可不行。 吃东西的时候更是如此,会谦让包括秦川在內的每个人。 甚至会刻意少吃饭。 还会吃饱饭后抢著洗碗。 沈清棠给他们买的新衣服更是万分爱惜,干活的时候寧愿打赤膊都捨不得穿。 沈清棠本来也没注意。 她在后面哄和果果睡觉时听见屋后传来秦山训秦川的话。 “明日再吃饭时你少吃些。你看一桌人吃饭都细嚼慢咽,就你狼吞虎咽一个人吃光两盘菜。” 秦川委屈抗议,“我饿嘛!” “饿也忍著点儿。”秦山低声警告,“你看秦大哥和沈姑娘住的这地方又破又烂,应当也不是有钱人。 咱们吃这么多,他们养不起咱们,再轰走咱们怎么办? 难道你还想再去当乞丐不成?” “不想。”秦川连连应是,“我知道错了,明日开始我少吃点儿。” “除了少吃饭,你眼里要有活。咱们多干活,秦大哥和沈姑娘才不会討厌咱们……” 他们俩不知道茅草屋並不隔音,纵使刻意压低声音,还是被沈清棠听了个正著。 晚上熬猪油时,秦山主动帮忙烧火,沈清棠还听见他肚子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第430章 古代版捡漏 沈清棠也没说什么,只是炼出猪油后,把油渣给了秦山。 秦山当然不肯要。 “这是干活的奖励。你看他们都睡觉了,就咱们俩,我怕胖不会吃这么油的东西,只能你吃。” 秦山摇头不肯要。“可以留到明早大家一起吃。” “一点儿油渣而已,明日想吃咱们可以再买。”沈清棠说著趁秦山张嘴,把油渣塞进他嘴里。 一小块嘎嘣脆的油渣,秦山像吃块一样,很珍惜的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沈清棠摸摸自己的肚子,“我餵奶容易饿,咱俩偷偷煮包方便麵放上这酥脆的油渣。你得给我保密哦!” 秦山本来也要拒绝不肯吃。 “在我的眼里只有两种人能保守秘密。一种是死人。另外一种是同流合污的人。你知道什么叫同流合污的人吗?就是和我一起做坏事的人。” 秦山:“……” 年纪再小也知道在死人和同流合污之间选哪个。 沈清棠不是真饿,又拨了一半面给秦山。 秦山头一次不像之前一样有礼貌,没有把谢谢掛在嘴边,一直低头扒面。 但是,这晚的月亮实在亮的过分。 沈清棠没错过秦山眼泪掉进汤碗里起的涟漪。 *** 秦山抬眼看著沈清棠。 四目相对。 沈清棠杏眼清澈,目光坦诚。 秦山渐渐红了眼眶,重重点头,“嗯!”了一声,“谢谢棠姑娘,我努力改。” 鼻音浓浓的。 “你看,又客气上了。而且我没有说你错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咱们是一家人。最起码在寧城这段时间咱们是一家人。 等回到北方,你会跟著秦川进军营,到时候你会认识更多的朋友有更多的家人。 总之,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討好谁,也不用战战兢兢的说话做事。 家人,就是能让你做自己舒舒服服自在相处不用费心討好的人。” 秦山抿著唇,一声不吭。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怕一张口就哭出来。 秦大哥说,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 吃过午饭,秦山、秦川和林盼儿以及林昭儿继续外出卖甜品顺便发展他们的下线。 李婆婆继续带著孩子遛弯。 沈清棠和秦征换了换。 沈清棠留在马车上,要做还没做完的甜品顺带看“家”。 秦征则换了个房牙子去租房。 日头偏西时,怡红院开了门。 沈清棠分了好几趟把甜品送进怡红院。 后厨大概早就收到过命令,给沈清棠结帐结的特別爽快。 没见到溪姐儿人,沈清棠连句谢谢都没能说。 她从怡红院出来回到马车上收拾用过的餐具,刚收拾完秦征就回来了,他说找了个小院子,只要三两银子一个月,位置在十字路口东南角第二条街。 沈清棠连看都没看就问秦征:“你先说,这房子有什么毛病?还是东家有什么问题?” 那地段的房子得十五两银子到二十两银子一个月。 三两银子的月租绝对拿不下正常的房子。 秦征摸了下鼻尖,委婉道:“有些事不知道更好。我保证绝对不会惹事,也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沈清棠摇头,坚持:“我想知道。” 要不然心里没底。 毕竟秦征跟季宴时不一样。 季宴时不爱说话是真的靠谱。 秦征说保证她们的安全,就是字面意思,只管人身安全,其他身外之物不保证。 “唉!”秦征长嘆,“女人吶!不管什么年龄都好奇。知不知道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 沈清棠不语,就看著秦征。 態度很坚定,秦征不说清楚她不会掏银子的。 “那房子刚死过人。” “什么?”沈清棠没听清楚。 秦征说这句话时,跟嘴里含著热地瓜一样,含糊不清。 “我说。”秦征认命的重复,“那院子里死过人。” “只是死过人?”沈清棠挑眉。 虽然死过人的房子有些晦气,但是普通的死人,比如主家正常的生老病死一般不会造成房子贬值,就算贬值也不会让房子贬值到只剩原价的五分之一还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这女人啊!”秦征抬手,食指朝著沈清棠隔空连点,“一天到晚这么聪明活得不累吗?” 见无法矇骗过关,秦征也懒得再遮遮掩掩,乾脆道:“这一家人才被灭门。死状极惨!整个院里每一间房子、包括厕所和院子都死过人。 男无全尸,女被凌辱。 惨到城中央这么好的房子竟然无人敢继承。 这家人的亲戚商量再三决定先低价出租出去,等房子重新养好人气,再考虑怎么分或者卖出去,到时候也能卖个高价。” 沈清棠:“……” “这样的房子你也敢租?不怕半夜做噩梦?” “切!”秦征撇撇嘴,“不过是一户死人。我还见过万人坑呢!还见过尸山呢!在我眼里,活人比死人可怕的多。 尤其那些弄臣、奸臣,一句话就毁人九族!” 沈清棠:“……” 也是。 区区寻仇,最多是数十人之间的较量,而战爭是数万人之间的生死相搏。 为了活著,彼此都会竭尽所能杀了对方。 这么一想,沈清棠压下心中的毛骨悚然,“要不,租下来?” 轮到秦征诧异,“你真敢住?” 沈清棠抿唇,有点不敢。 甚至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多嘴问清楚。 抬头看看,眼看天要黑了。 要是不想再折腾回芒果林,只能租一个小院。 她手里虽还有余钱,可是摘芒果、运芒果都是要大钱的事。 沈清棠咬牙:“租!” 秦征生怕沈清棠反悔,嘱咐了一句“坐稳了!”就扬鞭驱马往小院走。 沈清棠扶著马车壁,开始后悔:“那院子还没收拾?” “我看过了,里头收拾的一乾二净。该换的换过,该洗的洗过。若是我不说你绝对看不出来。” 沈清棠:“……” 院子位置著实不错,赶马车过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院子不算小,正房甚至还是两层小楼。 看得出以前院子主人很喜欢也很爱惜这个院子,修缮维护的特別好,小院打理的也好。 拋开主观原因,三两银子租到这样的院子跟捡钱没有区別。 纯纯古代版捡漏。 第431章 砍价 沈清棠转了一圈,越看越满意,咬牙跟房牙子砍价:“能不能再便宜点儿?二两银子一个月怎么样?” 房牙子压根没想过房子真能租出去。 他连院子都没进。 一般人进都不敢进,总觉得这院子阴森森的。 听见沈清棠的话,房牙子牙齿都开始打颤,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说话有些结巴:“你……你真……真租……租啊?” 沈清棠点头。 房牙子又重复问了两遍,沈清棠还是同样肯定的答覆,房牙子才信了沈清棠的话。 换作其他院子,若是这个价格,沈清棠还砍价,房牙子指不定得懟两句。 这个院子,房牙子连磕巴都不打一个,就点头让步,“只要你租,二两银子都行。” 听见房牙子张口就少了三分之一,沈清棠顿时有些后悔,价出高了。 她问房牙子:“你都不用跟东家商量一下?” 房牙子摇头,“不用!房子新东家全权委託我处理。” 实际上,新东家跑遍了寧城的牙行,人家都不肯接他这一单。 这种房子能租出去跟兔子撞树、瞎猫碰见死耗子一个概率。 基本可以列为不可能事件。 只有他们牙行是新开的,没客源。 他们牙行东家才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態度应下这一单。 只要能租出去,多少银子都成。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当面反悔,“算了,我还是不租了。” 轮到房牙子著急,“別啊!夫人,这么好的院子,这么便宜的租金,你怎么还说不租就不租了呢?”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害怕。白日还好,能见著阳光,心里没那么怕。你看,这会儿太阳快落下,院子里慢慢没了光,是不是看著特別瘮人?” 房牙子顺著沈清棠的话从站著的大门口往里探头。 只一眼就倏地收回脖子,他压根没看清楚,也不敢看。 咬牙跟沈清棠商量,“这样,再便宜点儿,一两银子怎么样?租金不租金无所谓,权当你给我个介绍费如何?” “不如何。”沈清棠拒绝的乾脆,抬步往外走,“人家东家连租金都不敢要的院子你还敢收中介费?” 房牙子不知道什么叫中介费,但是不难猜出沈清棠的意思,哭丧著脸道:“夫人,你说我出来带看也不容易。 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给个饭钱吧? 要不这样,您看给个五百文成吗?” “五百文你是要吃满汉全席吗?”沈清棠反驳,“什么饭一个人一顿能吃五百文?就一百文,不能再多。” 房牙子一听有戏,使出浑身解数,跟沈清棠討价还价。 最终以二百文的价格成交。 不过,二百文只是头一个月的房租。 若是沈清棠还想继续租,就得二两银子一个月。 並且房东最多只租一年,一年后就不会是这个租金。 毕竟房东只是为了改人气又不是为了做慈善。 沈清棠欣然答应。 不过她不肯交押金,也不肯答应下个月一定续租。 房牙子顿时又急眼,“夫人吶!咱们寧城租房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啊!最低最低也得是押一付三。 像这种性价比高的便宜房都是签一年租契,一交一年租金或者半年一交。 哪有夫人您这样的?只交一个月还连押金都不给? 倘若您租住这段时间出了问题,房屋有损毁或者屋舍內的有物品丟失,您跑了我找谁去?” “买卖是双方的。甘蔗没有两头甜,总不能好处都让你们占了吧? 你看只要你把这房子租给我,你就能破了你们行业的记录。连灭门的房子都能租出去以后你在你们牙行里的地位是不是就是这个?”沈清棠朝房牙子竖起拇指。 房牙子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没什么诚意地谦虚,“哪里?!怎么会?!” 他是个才入行的新人,因为没有经验,没有大牙行用他。 只有同样没有经验的店东家愿意让他试试。 若是他能做成这一单,以后想进哪家牙行就进哪家牙行。 不,明日起,应该就有不少牙行的东家来挖他。 想想就美。 “再说。这院子房东的诉求是什么?是不是就是改人气?倘若一个月后,我食言不续租了,但是能全须全尾的离开这个院子,是不是就算改人气了?你再找下个租客是不是就容易了?租给我不过二两银子一个月,再换个租户要五两、十两都不在话下。你能拿高抽成,房东能拿高租金,这对你们有什么坏处?” “至於你说的,房屋破损或者物品丟失,我觉得你不必有此担忧。 首先方才我瞧过,这院子里、屋舍中並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就算真有,请问哪个当铺敢收?哪个盗贼敢来?就是我们想监守自盗,也怕半夜做噩梦吧?” 房牙子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理,欣然点头,恨不得把到手的二百文,再还给沈清棠。 事实是他確实这么做了,是沈清棠没要。 “你带著我们看这么多家房子,有功劳也有苦劳,当是辛苦费吧!” 目送人牙子走远,秦征朝沈清棠竖起拇指,“还得是你!” 他以为三两银子一个月的院子就已经是赚了莫大便宜。 让沈清棠一通忽悠,房牙子都恨不得倒贴二百文。 沈清棠朝秦征翻了个白眼,“有空挤兑我,不如想想怎么瞒住剩下的老老少少。” 秦征:“……” 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 可经不起嚇。 秦征舌尖抵住后槽牙,想了想,跟沈清棠商量,“那……咱俩一起保密?你不是说了吗?同流合污的人才能保守秘密。” 沈清棠:“……” 瞪秦征,“亏你自詡君子,还偷听人墙角!” 秦征喊冤:“我是看见秦山那小子晚饭吃的很少,以为不合他胃口,打算叫著他出去偷吃点野食。谁承想恰好听见你跟他说的那番话。” 他才意识到是自己想的少了,压根就不是食物的事。 得承认,他再一次被沈清棠惊艷到。 不是她瑰丽的容顏,而是她的言语和作为。 第432章 说一套,做一套 大孩子、小孩子来到新院子都很开心。 秦征和沈清棠能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李婆婆。 李婆婆虽没到小院来过,也不知道这一家出的命案。 但是李婆婆年纪在这儿,人生阅歷足够丰富。 她很清楚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一百文,不,免费住这么板正一个小院,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有问题。 不过,李婆婆什么都没问,只是在沈清棠抱著一堆从街上新买的桃木剑、桃木符、桃木枝满院子掛的时候若有所思。 她甚至看见沈清棠让秦征宰了一只鸡,放了一碗血摆在院子里。 *** 沈清棠一行人都住在二楼。 二楼有四间房,他们总共占了三间。 沈清棠带著果果住一间。 李婆婆和林盼儿、林昭儿一间。 秦征领著秦山和秦川住左则挨著楼梯的一间。 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保护沈清棠她们这些女眷。 住在城里的好处顿时彰显。 晚上还能逛夜市。 沈清棠领著老老少少出门採买生活用品。 如房牙子所说这个小院里值钱的东西被拿走后,剩余的东西基本都换了新的,算是能拎包入住。 最多缺点儿枕头被子等日用品。 沈清棠她们的马车上日用品齐全,拿下来就能用。 只是她过不去心理上这关,不想让自己的用品沾上看不见的“脏东西”,决定重新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等走的时候就丟掉不要了。 理智和情感从来都是两回事。 理智觉得:世界上没有鬼,她自己都是玄学般的存在,这房子可以放心大胆的住。 情感觉得:有阿飘怎么办?!害怕。到底是死过人的,还是灭门惨案,晦气! *** 街上依旧烟火气十足,各种商贩卖力的推销自家的商品。 有人唱腔十足的叫卖,有人掛著彩旗灯笼吸引注意,有人摊子上琳琅满目,惹得人移不开视线。 沈清棠一行人隨大流在街上解决了晚饭。 除了床单、夏被之外,沈清棠还给大家买了洗澡后可以穿的单衣。 採买的物资除了碗盘等日用品还有明日摆摊用的食材和厨具。 零零总总一晚上又掉五两多银子。 回到小院后,沈清棠以为自己会嚇到失眠,谁知道沾枕即睡连噩梦都没做一个。 恐惧还没来得及酝酿就消失在无边疲惫之中。 早晨醒来,沈清棠望著屋顶,长嘆一声:原来牛马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 一晚上过去,心里对这院子的害怕散了不少。 主要真没时间害怕,睁开眼伺候和果果拉粑粑,洗屁屁。 给他们穿衣服洗脸,餵奶餵饭。一通忙碌下来,连水都没多喝一口,又该装车出摊。 今日流动摊贩除了秦山、秦川、林盼儿和林昭儿之外还有七个小经销商。 秦山介绍了三个,秦川介绍了五个,其中一个被人雇去跑腿,暂时没来。 沈清棠摆摊的甜品中,成本最低的当属不加奶的芒果冰沙。 材料成本只有芒果、冰和和一点儿牛乳。 七个小经销商一人分了十碗芒果冰沙,端著木托盘去叫卖。 秦山他们四个小孩没有限制,想拿什么拿什么,也是其余七个人的小队长。 还没等打发走小孩哥、小孩姐,怡红院的小门打开,小廝跑过来问沈清棠:“沈店主,今日还能加甜品吗?” “稍等一下。”沈清棠一手一个拍了拍秦山和林盼儿的脑袋,“你们俩是大哥哥、大姐姐,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甜品卖不卖在其次,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秦山点头保证:“我会保护好他们。” 林盼儿也跟著点头,“我也是。” 打发走她的小摊主们,沈清棠才回头问小廝:“加甜品?昨日甜品卖的不错?” “嗯。昨日甜品早早就卖空了,我们溪妈妈说每样再加十份。” 沈清棠略一思索,点头应允:“好。我一定会在你们下午开门前把甜品送到。” 小廝就是来传话的,说完就走。 沈清棠清点了下食材,把秦征喊过来,让他再去买一些食材,尤其是生牛乳,需要再买多一点儿。 一百六十份甜品变成三百二十份,需要补一些基础食材回来加工。 幸好在城里,也幸好小廝来的早还有时间继续做。 转念一想,小廝能早早来告诉她,应当就是为了让她有时间加做甜品。 沈清棠笑了笑,溪姐儿也是个做事很周全的人。 沈清棠让李婆婆帮忙看一会儿摊子,她得回小院一趟。 需要再做一些冰碗或者冰碟,要不然怕不够用。 另外搅打奶油用的小型蒸汽机也在小院,得拖过来再做一些奶油。 科技落后的眼下,哪怕很小的蒸汽机也显得笨重。 沈清棠抱一会儿拖一会儿,总算把蒸汽机拖到了……秦征的视线范围。 秦征看见,小跑过来接过沈清棠手中的蒸汽机,单手拎到马车旁。 沈清棠:“……” 不得不承认,男人和女人在某些时候確实有先天差別。 沈清棠当主厨,秦征打下手。 忙活的同时还能卖一些甜品。 秦征一边干活一边探头张望。 他探头张望的频率太高,沈清棠忍不住开口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奇怪。咱们才开店两天,林家就急吼吼让人把店砸了。如今咱们租了房子还在这里摆摊,他们怎么不出手了呢?” 害他昨晚白熬了半晚上。 沈清棠喝了些水,抹了把额上的汗,猜测道:“大约林家从来没把咱们放在心上。以为咱们店被房东收回去咱们就走了。毕竟咱们昨日摆摊时间很短。” 大部分甜品都是直供给怡红院的。 沈清棠停了蒸汽机,弯腰检查奶油的打发状態,“不过,应该就要出手了吧?毕竟林盼儿和林昭儿是林家千金,应当也会有权贵家的夫人、小姐会认识她们。 若是看见她们在街上叫卖,林家自然会找上门。” 只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能认识她俩的不多。 秦征斜睨沈清棠:“你让那俩丫头跟著去叫卖,是不是就想吸引林家的注意?你等著林家上门?租凶宅也是?” 第433章 借「刀」杀人 沈清棠没否认,“堂堂林家小千金落魄到沿街叫卖,我就不信寧城的人知道后不会议论林家。就算当面不敢背后也会蛐蛐。” 身为一个网红,沈清棠有切身体会,深知舆论的威力。 纵使没有网络的古代,百姓的议论声、质疑声也会淹没林家。 千里长堤溃於蚁穴。 没权没势的沈清棠,只能试试借“刀”杀人。 “租小院的事……纯属意外。”沈清棠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住上段子里的房子。 有个脱口秀演员讲段子时吐槽高房价,说自己买房子时为了便宜问中介有没有朝北、顶楼、小户型的凶宅。 坦白说,真便宜啊! 只是沈清棠也不是抠搜的人,租住这么便宜的小院也不止是为了便宜。 沈清棠学著秦征的样子,从马车上的窗户往外探头。 街上行人很少,大概大家都嫌热不出来。 车后怡红院的屋顶上传来不断的潺潺水声,听著都凉爽。 房间里摆冰块、放冰鉴只能一定程度上缓解炎热。 有钱人家的做法是在盖房子时就会有一道走水的设计。 冰凉的井水被引上房顶,像下雨一样淌过每片瓦、沿著屋檐下的水槽流进水池里。 往復循环,保持房间里適宜的温度。 总之,无论古今,像酷暑严寒都是对普通人而言。 有钱人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可有钱人是少数,穷人才是大多数。 所以寧城才成为一座有宵禁但很晚、夜生活丰富的城市。 晚上,天略略凉快些,人们才愿意出来走动,也才有食慾出来吃吃喝喝。 很多商家一整个白天的生意都没有傍晚几个时辰好。 如今沈清棠他们住在城里,以后也可以出夜摊。 当然,眼下沈清棠的重心不在卖甜品上,她只想吸引林家的注意力。 好让黄玉在不引起林家注意的情况下能顺利的从海岛上回来。 算算时间,黄玉和春杏应该到岛上了吧?! “你说……”沈清棠收回头,外头实在太热,问秦征:“今日咱们租凶宅的事传遍大街小巷后,林家会什么反应?” 秦征也不是个笨的,“你是说租凶宅是为了吸引林家的注意?”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主要还是因为便宜。” 在绝对的价格优势面前,什么凶宅不凶宅、朝向不朝向?重要吗? 不重要。 “只是昨日跟房牙子閒聊时,只听他说咱们租房这户人家被灭门,亲戚都不想要房產,却没说破案判案的事。 我问过房牙子,房牙子说只在灭门那两日城里人议论的厉害,官府的人也来查验过,后来官府张贴了公告不让谈论这事。 说不能因为一桩小事惹的百姓人心惶惶。还说等案子查清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按理说像这种出过命案的宅院应当贴上封条等破案再还给家属。 可这院子不但没有封,竟然还让正常租赁买卖。 房牙子还说,房东这么著急出租、出售这栋院子也是官府的意思。 官府说这样能儘快平息言论消除大家的恐慌。” 秦征听出来不对劲,“平息谣言或者消除恐慌不应该是先破案?只有案子破了告慰在天之灵,才能消除人们的好奇和恐慌。” “对,我也这么想的。”沈清棠点头,“还有一件事,这院子的左邻右舍在过去这一个月內都陆续搬走了。 去向连亲属都不知,只委託了牙行来卖房。 不过不是昨日那个房牙子的牙行,具体情况他不清楚。” 沈清棠又开了蒸汽机继续搅打奶油,洗乾净手,在冰桶旁坐下,喝了一碗冰水,一手扇风,继续道:“灭门这么大的事,都不许人议论,可见有鬼。 只是,凶案不让人议论,凶宅呢? 咱们租住灭门凶宅的消息今日应该会传遍大街小巷吧?” 房牙子的嘴和媒婆的嘴一样,凭空都能捏造三分,更何况还是有理有据的事。 若是寧城有热搜榜,他们租住凶宅的消息绝对是热搜第一。 秦征自顾自拿过一碗沈清棠刚做好的芒果绵绵冰,往嘴里送了一勺,嫌弃:“我说,咱能不能换一种水果?” 芒果子再好吃也搁不住天天吃、顿顿吃。 他现在闻见芒果子的味道都想吐。 秦征说著又把碗放了回去,“才被灭门一个月的凶宅就就有人租住,恐怕今日一天就能传遍大街小巷。就是不知道林家知晓后会怎样?” 沈清棠摇头,“不,林家应该昨晚就知道了。就看今日会不会出手以及怎么出手了。” 她长嘆一声,有些苦恼。 在北川时,沈家人都说她是小福星。 可到寧城后,怎么觉得自己是灾星。 租的铺子两天被砸,房东求著退租。 租个小院还是灭门凶宅。 想到沈家人,沈清棠更惆悵了。 眨眼离开家已经一个半月。 也不知道县令他们有没有为难家里人。 不知道山谷里现在如何? 不知道她培育的杂交水稻种,能不能结更多的水稻? 不知道那只小老虎这会儿多大了?还活著不? 本来沈清棠出来时是想带著小老虎的。 可它太小了,刚没了母亲再跟著舟车劳顿怕是难以存活。 而且再小也是老虎,带出来恐怕嚇著人,也怕它伤著和果果。 之前在来的船上,沈清棠就知道余青和秦征他们有信鸽来往。 其中还有一只特別漂亮的白鹰,不过她只见过一次。 秦征也问过沈清棠是否要寄家书,他可以帮忙。 沈清棠拒绝了秦征的好意。 秦征穷成这样都不敢动用自己的財力和人力,她哪好意思为了一封书信让秦征费心安排? 不过眼下有了固定居所,能接收信件,沈清棠想著等晚上写一封家书寄回去。 总归要提前说一声,跟谷中人嘱咐几句。 倘若芒果真运到北川应该怎么处理才能久存? 芒果成本几何?售价几何? 这些都要详细的写在信里。 第434章 背刺 晌午,李婆婆到街上来喊沈清棠他们吃饭时,依旧还有两个小乞丐没回来。 是秦山推荐的小伙伴。 秦川介绍来的四个小傢伙卖的速度不快,多数一上午只回来补过一次货,但是他们都回来了。 按照约定好的,他们每个人需要上交给沈清棠一百文才可以选下一次的货品。 至於去掉一百文之后还剩多少沈清棠不管,第二次开始选甜品要先付钱。 可以选不同的种类,都是批发价。 其中最厉害的当属秦川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她一上午回来过三趟。 第一次交给沈清棠一百文的货款之后又选了一百文钱的甜品。 也就是说,小姑娘第一次拿走的十份芒果冰沙最起码卖了二百文。 第二次回来补货,补了二百文。 第三次补了四百文的货,刚走不久没再回来。 其余的大都回来补过一次货,补货金额也不一样。 有的五十文,有的一百文,还有二百文的。 看见那个只卖了一托盘甜品,去掉成本就赚二百文的小孩哥,沈清棠深深反省了下。 本来想著不干预他们自主定价的。 眼下看来还是得干预,否则市面价格过於凌乱,容易让人產生对品牌也就是沈记產生不信任。 两个没回来的小乞丐都是秦山介绍的。 秦山也往返好几次,每一次回来都要问一遍沈清棠他介绍的人回来没有。 最后甚至托盘里还剩一半甜品就跑回来,“棠姑娘,阿成他们还没回来吗?” 沈清棠摇头。 她想,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 秦山小脸绷著转身就走。 沈清棠示意秦征拦住他,“你去哪儿?李婆婆喊咱们吃饭了。” 车上只留一个看摊的,其余人先去吃饭。 秦山不肯回,“我去找他们。” 秦征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的人他得护著。 沈清棠只得將两个人一起拦下来:“你们俩都別去。相信我,你们找不到他们。最起码今天你们找不到。” 秦山转过身,双手握拳,满脸怒火,大声道:“我找的到!我知道他们藏在哪儿?” 秦征抬手就在秦山头顶上敲了下,“喊什么喊?跟谁喊呢?” “对不起!”秦山懊恼道歉,“棠姑娘,我不是冲你……我是……对不起。” 沈清棠摇头,轻嘆:“秦山,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一百文,不,不到一百文就让你看清身边的人很划算。 但是,你要一直纠结於此就是赔本买卖了。 我是生意人,喜欢用盈亏来算帐。 你看平日里你是四个人里卖甜品最多的。今日.你们四个比你是最少的。 因为你了太多心思在你的『朋友』身上。 若是他们值得你如此,那没问题。 可他们不值得。 你一次次的往回跑,耽误了自己的事是其一。 他们坑骗於你,你生气愤怒也在他们意料之中,他们必然会躲著你。 就算你找到他们,然后呢? 打一架?打贏打输你不会开心。” 秦山知道沈清棠说的对,愤愤且茫然:“那就让他们这么跑了不管吗?我总得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吧?” 亏他那么信任他们。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再等等,等晚上去找。”沈清棠建议。 秦征忍不住插话:“晚上找和这会儿找有什么区別吗?不管他们藏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他们。” 开玩笑,他堂堂秦家年轻一辈最有出息的小將军,若找不到两个小乞丐,还领什么兵打什么仗? 到敌营门口自掛算了。 “晚上才能人赃俱获。若我所猜不错,这会儿那两个小乞丐应该为了怕秦山找他们藏的远远的。他们当乞丐时消息灵通,但刻意躲藏时会避开人群,消息就没那么灵通了。” 沈清棠低头问秦山:“你有告诉他们咱们租房的事吗?” 秦山摇头,“你说不能告诉他们,我没说。” 事实上沈清棠不叮嘱他,他也不会说。 他怕他们知道自己过得这么好,会心里难受。 他不想显摆。 沈清棠点点头,“那他们应当会觉得当城门关之前咱们就会出城,到那时他们应该就敢露头。会出来今日赚的钱。 到时候可以去找到他们,找到以后就说他们偷盗且人赃俱获。” 秦征是大人反应更快一些,问沈清棠:“你早算准了他们不会回来?” 沈清棠抬手,掌心向下遮在眉前,“太热了?能不能回家边吃边说?” 一直在旁边等著的李婆婆道:“我先看著摊子你们去吃。” 怕沈清棠和秦征谦让,她主动补了一句,“我吃过了,你们去就行。” 沈清棠和秦征这才领著自家林盼儿、林昭儿和秦山往回走。 秦川陪著小姑娘去卖甜品也还没回来。 往回走的路上,沈清棠单手搭在秦山肩膀上,实话实说:“其实,早晨我看见你叫来的这几个小伙伴,我就知道他们干不长。” 他们指的是秦山的小伙伴。 秦山不服气,“还有瑞瑞呢!瑞瑞回来过。” 还是有一个兄弟值得信任。 沈清棠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秦山本就自卑,说多了怕他承受不住。 “那个瑞瑞下午也不会回来不了。”旁边的秦征开口。 沈清棠:“……” 还得是秦征,简单、乾脆、直白。 “为什么?”秦山红了眼。 他本想跟沈清棠求证,结果一抬头看见沈清棠面露不忍,就知道沈清棠也是一样的说法。 秦征和沈清棠都这么说,瑞瑞应该真不会回来了。 十分难过也不解:“我真是把他们当兄弟的啊!平时我们经常一起要饭。 也经常分享彼此要来的食物。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呢?才一百文钱啊!” 他们的关係就不值一百文钱吗? 沈清棠摸摸秦山的头,既然秦征都挑破了,她乾脆再说的直白点儿。 她平静的开口:“若是我没猜错。你们平日相处是你付出更多一点儿。 他们分你食物时,必然是有多余的。 而你分他们时不一定有多余的,说不定还是从自己嘴里省出来的,对吗?” 第435章 你还卖药? 秦山停下脚步,看著沈清棠,张了张嘴,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仔细想想,似乎是这样。 每次不管要到多少铜板或者剩菜剩饭。 他都会留出一份给秦川,剩下的跟他那三个兄弟分。 而他们分给自己时,只是单纯给自己。给他的饭他们都不会吃,也就是说他们是吃饱了才给他的。 秦山渐渐冷静下来,也更加颓丧,闷声问沈清棠:“棠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他跟沈清棠才认识几天? 又没说过之前要饭的事。 “你举荐的那三个兄弟,在眾多小乞丐里体型应该算胖的吧?”沈清棠问。 他们三个倒也不是多胖,跟对应年纪正常的小朋友差不多。 但,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丐来说,他们经常挨饿,很难胖。 就像秦山和秦川,身高体重都比同龄人差不少。 秦山点头,明白了沈清棠的意思。 他很难过:“亏我掏心掏肺对他们,他们却如此利用我……” 说著声音有些哽咽。 秦征抬手,大掌扣著秦山的后脑勺强行带著他往前走,“你小小年纪识人不清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个姑娘被人糟蹋了,你没吃什么亏,哭什么哭? 我告诉你,以后跟著我,只能流血流汗,不能流泪,知道吗?” 秦山闻言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憋的小脸通红。 沈清棠:“……” 打的什么破比喻? 咱就是说,语言也是一门艺术。 *** 到家后,秦山连饭都没吃两口。 沈清棠恰好坐在他对面,见他这样放下筷子,劝解:“你方才问说是怎么知道你那三个朋友靠不住? 都说眼睛映射著一个人的內心,你这三个兄弟的眼里诸多贪念,过於精明。” 说贼眉鼠眼也不为过。 “恐怕跟你交朋友也是因为你身上有利可图。如果在银钱和吃食上你给他们的帮助不大,那么他们是住在你找的藏身之地?” 秦山愕然,点头。 看沈清棠犹如神明,这都知道? 秦征闻言,问沈清棠:“既然你早看出来了,应该也留后手了吧?” 沈清棠口口声声说一百文看清一个人不贵。 但他了解的沈清棠骨子里就是个奸商,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她都能为了省钱住灭门凶宅,还能凭白扔一百文打水漂? 沈清棠笑而不语。 秦山略略鬆了口气,幸好棠姑娘聪慧,要不然棠姑娘白白损失这些钱,他良心不安。 哪怕他打算把沈清棠发给自己的工钱都还给沈清棠也还是心里难受。 “秦山。”沈清棠问,“你知道秦征为什么收留你们吗?” “秦大哥是好人。”秦山想都没想就回答。 沈清棠摇头,“你秦大哥就算是好人,也不会见人就收留。你看寧城街上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乞丐,他若是收留能收留的过来?” 当然,秦征確实有喜欢收人的毛病,要不然大山谷里那些马夫、厨子的怎么来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秦征手里没钱没人,很少再主动要收留人。 秦山確实没想过这个问题,茫然地看向秦征,无声问询。 心里忐忑的想要一个答案。 秦征筷子夹菜的动作半点不慢,显然填肚子比只给秦山解惑重要。 或者说在他眼里,秦山这些难过是无病呻.吟,多大点儿屁事? 吃饭间隙里才抽空开口:“首先得是咱们有缘分。寧城乞丐虽多,可我找来帮忙办事的只有你们几个。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忠厚老实重情义。 本来,我出钱你办事,咱俩之间是买卖双方的关係。 可你收了钱办了事,却还因为觉得我给多了钱回来帮我们的忙。 你是个老实、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我相信將来你也会是一名优秀的將领。” 他秦家军能世代忠良,就是因为没一个秦家军的兵,单拿出来人品也没得挑。 秦山脸上的颓丧渐渐被喜悦期待,“谢谢秦大哥,我一定好好勤学苦练,不辜负你的期望。” 沈清棠接著道:“你看,你很好也足够优秀。用不著患得患失,更无需討好別人。” 秦山的討好型人格过於明显。 他三个兄弟中那个叫瑞瑞的就是个人精,大抵是因为看出来秦山『你给他一粒米,他还你一碗粥』的性子,才时不时给秦山点儿小恩小惠,让秦山掏心掏肺对他。 秦山沉默了好久,站起身,朝沈清棠弯腰行礼,郑重道谢:“谢谢沈姑娘!我明白了。” *** 下午,沈清棠没著急出摊,而是搂著果果和在房间里睡了会儿,养精蓄锐。 休息是了为走更远的路。 两个孩子醒来沈清棠也跟著起床。 把和果果交到李婆婆手里,去跟秦征换班。 秦征下午得回芒果林摘芒果。 怡红院加了甜品的数量,以至於原本能用三天的芒果,只能用两天。 秦徵用大马车的马套著二手小蓬车回了芒果林。 没办法,大马车的马是他的战马,速度更快。 马车厢沈清棠晚上还要摆摊用,他只能用小篷车回去,反正只是拉一车芒果,顺带看看黄玉她们回来没。 秦征晚上还是要回来的。 他可不放心沈清棠和李婆婆带著六个孩子住在灭门凶宅里。 *** 沈清棠把怡红院的芒果按时送到楼里,结完帐之后递话想见溪姐儿。 过了会儿,传话的小廝让沈清棠自己上楼找溪姐儿。 溪姐儿应当是被人叫醒的。 头髮未梳,衣衫凌乱,从门口到大厅软榻几步远的距离打了个五个哈欠,打的泪眼婆娑。 沈清棠一个女人看著溪姐儿的泪脸,都生出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沈店主,你最好真有事!否则明日我就断了跟你的合作你信不信?” 明明凶巴巴的话,语调却软绵绵的,七分娇三分嗔。 沈清棠並没把溪姐儿的威胁放在心上,起床气而已,可以理解。 她从隨身挎著的布包里掏出一包药粉,放在桌上推到溪姐儿面前。 溪姐儿用手背轻拭眼角,皱眉问沈清棠:“什么意思?你还卖药?” 第436章 我们这里是青!楼! 沈清棠摇头,“不是,给你的。” “我?给我药?”溪姐儿茫然,“你是看出来我得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病?” 她除了懒了点儿,应该没別的事吧? 难道懒也是病? 沈清棠笑:“是我没说明白。是给你备用的。你这里的人进进出出比较多。可能会出现客人吃了芒果过敏的情况。 过敏的症状大概就是口周红肿,身上起疹子,再严重了会休克……就是晕厥。 药包里装的是甜甜的小药丸。若是有人过敏,情况不严重吃一片,情况严重的吃两片基本就没事了。最起码能撑到你找大夫来” 小药丸是孙五爷做的。 沈清棠嫌弃中药又苦又难喝,而且不方便携带。 让孙五爷想方设法帮忙做了一些药片、果样的胶囊。 本来孙五爷不愿意费劲捣腾,听沈清棠说南下的路上可能会感染风寒、水土不服等症状。 到时候若恰好在荒山野岭,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连喝的水都没有,怎么吃药? 若是有药片或者胶囊,只需要一点点水就能送服。 孙五爷心疼和果果两个小傢伙,怕他们真在路上生病。 熬了三天两夜才研製出沈清棠说的药片。 也不能算片,充其量是很迷你的药丸子。 古代只有中医中药,而中药有个毛病,吃的时候动輒就三五粒起步,多的时候能有两位数。 纵使孙五爷出马最多降低到二三粒小药丸。 过敏药用量少,做成了很迷你的小丸,不需要水就能服用。 溪姐儿坐直身体,拿过药包拆开看了眼,又扔回桌上,重新用胳膊支著头侧躺在软榻上,正对沈清棠半闭著眼,“既然知道会有人过敏为什么还卖芒果子? 你们北方是不是没有芒果子才让你觉得芒果子是好东西?你知不知道这玩意遍地都是。谁家院子里没一棵两棵的芒果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尝过,你那甜品做的跟街上的都不一样,很好吃。 可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芒果吧?” “怕过敏的话生意就没办法做了。有人吃鸡蛋过敏,有人吃生过敏,还有人喝牛乳过敏,总之能引起过敏的东西太多了。”沈清棠顿了顿,幽幽补了句:“你总共才进了三天货,离吃吐还远著呢吧?。” 溪姐儿:“……” 重新从软榻上坐起来,掌心握著手帕,食指指著沈清棠:“是吃了几天的事吗?是你所有的甜品都是芒果子做的。 我不管,明日起,你给我的甜品供应里,必须加点儿其他水果。 否则……否则我就减半你的供应。” 事实上就算今日沈清棠不来找她,她也打算明日去找沈清棠。 沈清棠想了想摇头,“不行。芒果卖完之前,换不了其他水果,除非……” “除非什么?”溪姐儿挑眉。 “除非你帮我卖芒果子。打个比方说,我今日供给你们的甜品用了二十斤芒果肉。我可以只用十斤芒果子,其余的换成其他水果。 但是,我剩余的这十斤芒果子,你得帮我卖了。” 溪姐儿:“……” 她磨牙,“你是不是忘记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我们这里是青!楼!是男人的天堂。人家来是饮酒作乐抱美人的,谁有空吃你的芒果子?” “我知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你们可以上果盘嘛!就是一个盘子里装好几样水果,弄得绿绿。若是你厨房里要有人会雕刻,比如用西瓜皮雕个帆船什么的,在船上摆一些切洗好的水果,比如切成方方正正碎粒的芒果、剥了皮的葡萄,带壳的荔枝、剥皮的龙眼等。 五顏六色搭配在一起,又好看又好吃。 姑娘们不想喝酒的时候往嘴里塞几个还能解酒。 卖贵一点儿,你只赚不亏。” 溪姐儿笑了,“我一直以为是我打你的主意,没想到你早有准备倒是打起我的主意来了?我怎么觉得你那日维护我们的话都是有目的的呢?” 沈清棠摇头,“两码事。说话归说话,生意归生意。再说,我就是打你主意,请问你亏了吗?” 溪姐儿抿唇。 没有。 非但不亏,还赚了不少。 她重新换了个更舒服一点儿的姿势,闭上眼,“隨你吧!反正我不赔本就行。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多嘴问一句:你跟林家到底有什么仇?” “嗯?”沈清棠不解,“难道不是林家一直在找我麻烦?” 她是受害者好吗? “一开始我也觉得是他们欺负你一个外来客。不过,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反覆在林家脸上踩。” “什么意思?”沈清棠诚心求教。 懒会传染,她也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斜靠在软榻扶手上。 溪姐儿不答反问:“听说你在附近租了个……院子?” 沈清棠点头,“对,据说还是灭门凶宅。” 怡红院是什么地方? 全城消息大概这里是最灵通的。 溪姐儿知道沈清棠半点都不奇怪。 压根没有瞒的意义,只是溪姐儿没好意思当面点穿她租的凶宅而已。 “那你知道被灭门的人家是怎么被灭门的吗?”溪姐儿见沈清棠这么坦诚也乐得多说两句。 “不知道。”沈清棠真不知道,纵使房牙子也只说了原房主姓谁名谁,现房主姓谁名谁。 还说了原房主是公务员,就是在府衙当差,吃公家饭的。 “他们得罪了林家。说是仇家寻仇,一个府衙小吏得惹多大的仇让人灭满门还查不出来?你也知道我这里迎来送往,最不缺小道消息。 有人说,是那家的男人查到了林家一些不好的线索,才被灭门。 林家前脚杀了人,你后脚就住进去。你说林家会开心吗?” 当然不会。 不过沈清棠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说起来,咱们这是第二次面谈?溪姐姐可看不出来是个这么容易跟人交心的人。” 若是因为她在摊子上为怡红院的姑娘说话,照顾她生意已经足够,犯不著冒著得罪林家的风险提醒她这么多。 多到远远超过还人情的范围。 “还挺警惕!”溪姐儿朝沈清棠翻了个白眼,重新坐起来,靠在软榻扶手上,嗤笑道:“我就是看你比较顺眼,不想你这么快就被林家弄死。 至於方才我说的话。实不相瞒,只要出了这扇门我就不会认了。” 沈清棠反而笑了,道谢:“谢谢!” 第437章 平安符 太阳还未落山,沈清棠就叫著小孩哥和小孩姐们收工回家。 主要做好的甜品已经卖完,回家吃饭休息,顺带再做一些晚上要卖的甜品。 如沈清棠所料,那个叫瑞瑞的小乞儿下午也没来。 被开导到想明白的秦山还是难免有些难过。 他以为是兄弟的三个人,如沈清棠和秦征所说没有一个能靠得住。 反倒是秦川,跟他那几个玩伴整天打打闹闹,一天能绝交三遍。 但是一整天,四个人没有一个人跑路。 相反,一个比一个更努力的卖甜品。 其中那个叫的,一整个白天足足卖了五木托盘甜品,净赚也得五百文左右。 接下来一个月不行乞也饿不死。 两相对比,让秦山觉得自己有点失败。 哪怕沈清棠一再跟他说,秦川的小伙伴也不一定多可靠,只是年纪小还没那么多坏心眼而已。 还可能因为头一次赚这么多钱才会这么多钱,指不定明日就累的干不动了。 *** 晚饭还是李婆婆做的。 沈清棠负责照看和果果。 一天的疲惫在看见两个小傢伙时一扫而空。 七个月的小傢伙,明显又长大了不少。 尤其是,在地板上铺一层垫子,她都能自己往前蛄蛹著爬两米。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只是爬姿相当不標准,跟匍匐前进一个姿势。 两条小胳膊是前进的主力,胸以下几乎不动,胳膊肘交替前行时拖著身体往前。 这么小,胳膊力量有限,自然爬不远。 不过在自己的眼里她应该已经是相当厉害的存在,否则也不会爬两下就回头朝果果咿咿呀呀。 听不懂婴语看表情也看得出来在显摆。 果果不知道是不会爬还是不想爬,坐在原地淡淡地看著 ,不哭不闹不回应。 像极了渣男冷暴力逼女友分手时的態度。 一个成年女人都受不了冷暴力更何况只有七个月的? 不过是妹妹不是女友,一点儿都不惯著果果。 若是果果一直不回应,还会生气,略一休息就坐起来调个头,朝果果扑过来,抓起他脚丫往自己嘴里送。 沈清棠在一边看著哭笑不得,一时间都不清楚是在报復果果还是在羞辱她自己。 果果虽然高冷,反应却不慢,眼看张开嘴,用力把自己的脚抽了回来。 明明看起来比果果还略大一圈,比力气果果还是碾压性胜利。 大概是男女天生的体力悬殊? 沈清棠餵他们吃完饭,又餵他们吃了些母乳,才把他们交给吃完饭的林盼儿和林昭儿照看,自己到饭桌旁来吃饭。 如今,母乳对两个小傢伙来说,就跟男人抽菸一样,主要是尝尝味,吃了既不顶饿也不解渴。 见沈清棠终於过来吃饭,李婆婆从怀里掏出几个红色繫绳小包放在桌上推给沈清棠,“上午,我带和果果在附近转悠时,看见一间庙,就进去求了几个平安符。虽然庙不大,也不知道供奉的什么菩萨?更不知道是否灵验。 总之,你给大家分一分,算是求个心里安慰?!” 沈清棠第一反应:坏了!露馅了,李婆婆知道凶宅的事了。 转念一想,李婆婆总在四处转悠,知道租住的是凶宅也没什么意外。 看这意思,她似乎也不反对。 第二反应:李婆婆是山东人吧? 她在网上看过一个关於情商的小测试。 问题如下: 假如你和镇长还有副镇长下乡办事,结果下起了雨,而你兜里只有一把伞,应当如何办? 沈清棠印象最深的是评论区一位山东网友的回答。 那是你的伞吗?那是副镇长给镇长带的伞,只是暂时放在你包里。 当时沈清棠就想,不愧是考公大省。 而今日,李婆婆求来的平安符,明明可以自己分给大家,却说要她转交,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相处越久,沈清棠越觉得李婆婆深不可测。 李婆婆跟春杏不一样,春杏看著咋咋呼呼,什么都写在脸上,有时候还有些口无遮拦。 沈清棠反而更愿意跟春杏相处,因为春杏心思简单,不需要沈清棠过多防备。 她至今都不清楚这俩人在自己身边的真实意图,帮忙肯定是帮忙了,但,只是帮忙吗? 李婆婆干活麻利,带孩子很有经验,除了日常吃喝伺候到位,还会教和果果一些常识。 比如爬、站、喊人。 包括但不限於“娘亲”、“爹爹”、“父亲”、“母亲”、“外公”、“外婆”、“外祖”等等。 甚至沈清棠觉得李婆婆在有意无意引导两个孩子注意礼节。 虽然沈清棠很难想像两个才七个月大站都站不住的两个小傢伙能懂“规矩、礼节、礼貌”的意思,但不妨碍她感激李婆婆的良苦用心。 李婆婆除了带孩子是一把好手之外,做饭也特別好吃。 还会缝缝补补。 出来两个月,和果果的衣服又都小了。 新衣服都是李婆婆亲手做的。 她话不多,做事稳妥细致。 若用月嫂或者保姆的標准来打分的话,沈清棠愿意给李婆婆九分。 剩下那一分是沈清棠对她的防备。 没办法,人不是她钱雇的,主子不是她,不领她工资,单纯为了帮季宴时道谢就这么拼?! 不管心里怎么想沈清棠尷尬的笑笑,“您知道这院子的事了?” 李婆婆也笑,表情坦然,“夫人也没真想过要我瞒我老婆子,不是吗?” 沈清棠乾咳两声,“既然知道,您为何不说?” 她知道越是老人越多忌讳这些。 李婆婆摇头,“我年纪大了,活一天赚一天。夫人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不怕归不怕,这平安符……”李婆婆伸手指了下桌上的平安符,“夫人收下,全当求个心安。” 第438章 鬼啊! 沈清棠只拿起其中三个,朝李婆婆示意:“谢谢婆婆。我留下我跟和果果的。剩下的还劳烦婆婆去分给他们吧!” 送人情也该是李婆婆送,沈清棠不想占这便宜。 李婆婆也没说什么,点头应好,拿起平安符去找几个小孩。 李婆婆一直这样,只要沈清棠开口,她就不会拒绝。 以前还会犹豫,最近连半点迟疑都不会。 结果,很快,沈清棠就听见外面传来李婆婆的声音。 “盼儿,昭儿,这是夫人特意让我去给你俩求的平安符!来,我给你们带上。” 沈清棠:“……” *** 吃过饭,李婆婆带著和果果还有林盼儿、林昭儿还有秦川在院子里纳凉、玩耍。 沈清棠则带著秦山出去摆摊。 甜品都是新做的,不过做的也不多。 卖甜品只是为了等秦征回来。 他们还得找去秦山和他三个失踪的小伙伴。 沈清棠其实也不是真为了那百来文铜钱找人,主要是为了木托盘。 那木盘是订做的,一个要二十文钱呢! 没有托盘,明日再来小经销商就没得用了。 *** 如沈清棠所料,晚上生意出奇的好。 客人络绎不绝。 准备的甜品早早卖完。 见秦征还未回来,沈清棠和秦山把马车赶回院子里,招呼大家去逛街。 逛街这事,一般都是女孩子更喜欢。 林盼儿和林昭儿都很期待,很快就换好了衣物。 和果果也很开心,他们倒是不在乎逛街不逛街,只要跟沈清棠在一起他们就格外开心。 秦川喊累,但是又想去玩儿,也在纠结中换好衣服。 唯独秦山,是真的兴致不高。 一心只只想去抓那个三个背信弃义的兄弟。 偏生秦征还没回来,他不敢叫著沈清棠去,怕遇上危险他一个人保护不了沈清棠。 没报恩不要紧,別恩將仇报就麻烦了。 也不敢自己在家让沈清棠她们去逛街,还是怕遇上危险。 他在跟前能用命保护沈清棠他们,也还是换了衣裳,强打起精神跟著。 *** 来寧城已经好几日,沈清棠还是头一次这么纯粹的逛街。 小孩子只对吃吃喝喝感兴趣。 沈清棠也不想做扫兴的家长,他们要什么就买什么。 其实也没人主动开口要。 林盼儿和林昭儿之前是大家千金,很有教养,不会主动开口索取吃食或者礼物。 秦山经过沈清棠点拨后,稍微自在了点儿,但也不会开口要吃食。 就算是大大咧咧的秦川,也只是在路过某样很想要的小吃时,会吞咽著口水多看两眼。 於是,沈清棠不但需要当“金主爸爸”还得会察言观色。 看见小孩哥和小孩姐的目光都落在同一个摊子上时,就会以“这个看起来很好吃,我想想尝尝!”或者“走这么久累不累?要不咱们喝碗水再走吧?” 小孩哥或者小孩姐当然没有意见,会特別痛快的坐下来陪著沈清棠。 寧城的水铺子和沈清棠的水铺子是两个概念。 沈清棠卖的是甜品、奶茶。 只是大乾的糕点铺子或者甜水铺子都不包括沈清棠做的这些甜食。 她是强行往甜水铺子上靠。 寧城的水铺子里是货真价实的水。 各种甜食或泡或煮。 沈清棠看见菜单上写著海带水时,还特意问了下掌柜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个海带,得到掌柜肯定的回覆后,嘴角抽了抽。 原来两世为人,还是孤陋寡闻。 吃东西时,小孩哥和小孩姐区別也不小。 林盼儿和林昭儿比较淑女,当眾吃东西也不太自在,都以手遮嘴慢慢嚼。 秦山年纪不是最大却懂事,一味照顾大家,看別人喜欢吃的他便会刻意少拿少吃。 秦川虽狼吞虎咽,却不自私,会把自己觉得好吃的分享给秦山、林盼儿、林昭儿还有沈清棠他们。 和果果馋的咿咿呀呀,尤其是急得拿著李婆婆的手去够桌上的吃食。 沈清棠不让,按照现代育儿標准,说一岁以下的孩子不能吃盐。 她为数不多的育儿经验得用上。 李婆婆差点儿没抱住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的。 沈清棠或许是假累,但李婆婆是真累。 她年纪在这里。 沈清棠注意李婆婆不动声色地按过几次后腰之后,就提议先回家休息,改天再来。 一行人到大门口时发现院门开著,院子里却没亮灯。 沈清棠和李婆婆对视一眼,示意小孩哥和小孩姐噤声。 “婆婆,你带著孩子们在门口等一下,我先进去看看是不是秦征回来了?”沈清棠跟李婆婆商量。 李婆婆不同意,“我去看,你带著孩子。” “別!我年轻跑的快。” 李婆婆:“……” 纵使知道沈清棠故意这么说,好让她妥协,也还是有一丟丟难过。 非要这么聊天吗? 偏李婆婆还没办法反驳,只得应下。 沈清棠捂著胸口李婆婆给的那枚平安符迈进院子里。 院子就是个普通的一进院,右手边角落里是马厩,沈清棠借著月光扫了眼,只有那匹民用马在。 沈清棠皱眉,秦征没回来? 她抿了下唇往堂屋的方向看去,一层黑漆漆的,二楼也黑漆漆的。 心里十分害怕,想退出院子。 但又怕院里真藏著人,若是这样退出去再害了大家。 只得咬著牙继续往前,她在院子里点了根火把,举著,一一推开院子所有房间的门查看。 厢房、偏房俱无人。 一楼无人。 沈清棠悄悄把掌心的汗在后腰上擦了擦,脑子里不受控制的蹦出了以前看过的鬼片。 头一次觉得记忆太好是坏事。 她都穿越来快一年了,怎么还记得以前就看过一次的鬼片呢? 越想越怕,总觉得身后有凉风,回头却什么都看不见。 沈清棠一手捏著李婆婆求的平安符,一手举著火把,嘴里小声自言自语的嘀咕。 “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你们,你们去找谁!我就是个贪便宜的小商贩。” “急急如律令,群鬼散开!” “我跟你们说,若真是林家害你们,说不得我还会帮你们报仇,你们可不要害错人!” “……” 眼看到二楼最后一层台阶,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来为自己壮胆的沈清棠开始念二十四字箴言。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 沈清棠念叨著再次感觉身后有人,感觉肩膀略沉,侧头,就看见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第439章 她喜欢季宴时 “啊!季宴时救我!”沈清棠闭眼尖叫。 “是我!別喊!”秦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婆婆听见沈清棠的叫声,下意识抬脚,低头看看婴儿车中的和果果,抿唇犹豫。 秦山和秦川拔脚衝进院子里。 林盼儿和林昭儿目光惶恐的看向李婆婆,显然想让李婆婆拿主意。 李婆婆咬牙,“你俩在门外看著和果果,若是一会儿还有叫声你们俩就衝到怡红院去叫人。” 话还没说完,又听见沈清棠的喊声。 “秦征,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 李婆婆:“……” 鬆了口气,招呼林盼儿和林昭儿进了院门,从里面栓上大门。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楼上,秦征伸手接住沈清棠扔过来的火把,就见她蹲在地上喊,忙出声制止。 沈清棠听见他的声音后,明显放鬆了些,却还是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埋在膝盖上。 秦征叫了两声“沈清棠”她也不理他,正想打趣两句,就见沈清棠倏地站了起来,指著他骂了一句,就冲回自己的房间。 秦征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沈清棠关上的房门。 她,是哭了吗? 让他嚇的? 完了!惹事了! 季宴时要知道,真会扒了他的皮。 房间內,沈清棠缓缓滑坐在地板上,背靠著门板,泪如雨下。 却不再是因为嚇的。 沈清棠以前听过一句话。 大概意思是说,当你某个无法思考的瞬间,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或者你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到的名字就是你心仪之人。 而她,方才喊的是季宴时。 也还可以辩解说是之前习惯了季宴时的保护。 习惯他总在自己身后一臂远的位置,习惯他沉默的护著她。 才会脱口而出季宴时这三个字。 可,二十一天就能形成一个新的习惯。 这段时间,明明跟秦征在一起的最久。 醍醐灌顶也好,无法再自欺欺人也罢。 沈清棠很清楚的知道,她喜欢上季宴时了。 也许之前就有察觉,只是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面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却要无疾而终! 纵使知道了又如何? 先不说沈清棠和季宴时的身份地位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管宫宅斗小说、电视剧看了多少,现实里的最和谐的婚姻还是门当户对。 就算不考虑门第身份的差距。 恢復心智的季宴时对沈清棠而言完全是一个陌生男人。 一个陌生的、皇字头的、顏值高的男人凭什么会喜欢她这样一个未婚、有俩孩的流放犯? 沈清棠不妄自菲薄也不盲目自信。 她吸了吸鼻子,无声开口接连喊了几遍:“季宴时!” 良久,抬手,擦乾净眼泪,起身,手搭门上,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跟自己还未萌芽就夭折的爱情再见:“季宴时,谢谢!” 谢谢你让我初尝情滋味。 *** 沈清棠重新收拾好自己出来时,院子里点燃了灯笼,房间里也都点上了蜡烛。 几个小孩子正在院子里打打闹闹。 不得不承认,小孩子体力是真好。 休息五分钟,亢奋一整天。 李婆婆正在一楼厅堂里训秦征。 “换你,黑灯瞎火的,有人突然在你背后冒出来拍你一下害不害怕?” 秦征垂头,心虚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看她轻手轻脚,还以为在玩捉迷藏就没敢出声喊她。” “捉迷藏?”李婆婆声音带了明显的怒意,“她都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能跟你一样人长心不长? 再说,你都在家怎么不点灯?” “我去找你们来著,没看见你们又回来的。” “出去不关院门?” “忘了。” “马车呢?” “停城外了啊!”秦征喊冤,“我回来时城门都落钥了。我能施展轻功进来,但是马车不能飞。” 沈清棠敲了敲门,示意自己的存在。 秦征回头看见是她,鬆了口气,“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嚇你的。” 平时看著挺大胆一个人。 谁承想这么小胆?! 这么怕还租凶宅?! 沈清棠摇摇头不想谈这个话题,问秦征:“你回去看见黄玉和春杏回来了吗?” “我回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秦征点头,“她们回来了。” 沈清棠有些意外:“这么快?” 海上的路程本来就没几个时辰,就算用了蒸汽船也不该这么快。 “我问过,说是余青和让人送她们俩回来的,走了一条黄玉也不知道小路,省了些时日。” “那……採摘工的事有著落了吗?” 秦征点点头又摇摇头,“应该是有眉目了。不过,黄玉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再让我告诉你明日回去一趟。” 说完短促的“呵!”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用我传话还不信任我?!” 沈清棠:“……” 没什么诚意的安慰秦征:“黄玉姐突逢大变,被两边亲人背刺,可能有些不容易相信人。也可能女人之间更好说话。” 其实黄玉倒是没提过娘家的事,是沈清棠猜的。 她觉得一个女人被夫家逐出,若是娘家能靠得住,何至於沦落到在荒郊野外的茅草窝棚里生孩子坐月子?! “你说的对!”秦征也不是真心计较,催促沈清棠:“还要不要去找那三个熊孩子?再不去要宵禁了!” 寧城只是宵禁晚,又不是不用宵禁。 沈清棠闻言率先转身迈出门槛,“去!这就去。” *** 秦山茫然的跟著沈清棠往依旧热闹的街上走,“棠姑娘,咱们去哪儿找人?” 连秦征也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低头看了看地上,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儿!” 接连几次换方向。 最后一行三人停在一家酒楼门口。 秦山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酒楼,问沈清棠:“棠姑娘,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他虽不认字,但日常在周围行乞,也知道这家酒楼在寧城很有名,平日里只接待贵客。 而且伙计特別凶,平日都不让他们靠近酒楼行乞,嫌弃他们惊扰贵人总是轰他们。 轰的时候也不好好说话,总是骂人。 瑞瑞和阿成他们不可能来这里。 第440章 抓叛徒 沈清棠略有些怜悯的戳破秦山的幻想。 “你那几个兄弟应当就在这里头吃饭。” 在秦山不肯相信的表情的中,沈清棠从容踏入酒楼。 店小二过来热情相迎……秦征。 秦征如今身边为数不多还保留著的就是他以前的华服。 毕竟人死了钱財不能动,穿过的衣服是可以“烧”给他的。 沈清棠抿唇,看著秦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只能在心里骂一句:狗眼看人低!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 虽然不如秦征华丽,但也不至於上不了台面吧? 这么势力的店小二要不他自己干不长,要么这家酒楼干不长。 秦征好不得意的摇著摺扇往里走,跟沈清棠擦肩而过时还朝她得意的扬起一侧眉梢,就差再吹一声口哨显摆。 走路也不好好走,左歪右撇,扇子摇成,活脱脱的紈絝少爷。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还得配合的跟在秦征后面当个大丫鬟。 不明所以的秦山走在他们两个后面。 秦征歪歪扭扭自然走得慢,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打量四周。 一楼大厅是普通卡座,等距离间隔摆放著一张张桌椅,靠墙的位置是半包,用雕木栏间隔成半封闭的包间。 不会看人的店小二引著秦征往二楼走,“公子,楼上请,楼上是雅间。” 话音未落,就见秦征自顾自往反方向走去。 他看见了瑞瑞和阿成他们。 沈清棠和秦山也看见那三个乞丐坐在最角落不起眼的空桌上,正在研究点什么菜。 沈清棠略略侧了下头,能在杂乱的说话声中隱约能听出他们三个在吵架。 “就咱们赚这点钱就不该到林记酒楼来。一两银子能点什么菜?一盘素菜都要三两银子。”阿成不满。 “这会儿知道银子不够了?早上我怎么跟你们说的?咱们就一趟趟的卖,卖到傍晚再跑。你俩非不听,第一趟就跑。”瑞瑞冷哼,“只有我自己回去了第二趟。可你俩都跑了,我怕他们有了防备只能跑。” 第三个人开口:“瑞瑞哥,话不是这么说。你想想只有第一托盘货没有本钱。连本带利都是咱们的。回去第二次要货是要给钱的。 要不然你怎么拿到的钱是咱们三个最少的?” 瑞瑞被噎了下,声音低了些:“其实,我倒觉得咱们一直干那什么经销商挺好的,不比咱们要饭强?你看秦山那小子跟著他们有吃有喝穿得乾乾净净,多好?” 阿成撇嘴,“好什么好?这又不是什么好活计!上午就卖那一托盘芒果子冰,我敲了多少家门?跑了多少条街?受了多少冷眼?在大太阳底下腿都跑直了才卖了二百多文钱。” “说起来,秦山才不是东西,有这么好的去处也不带上咱们哥仨?!亏我平时剩的饭菜都给他吃了。”毛三愤愤抱怨。 瑞瑞摆摆手,“哪是什么好去处?不过是流动摊贩,他们得罪了林家肯定没好果子吃。 今日咱们端著甜品跑了,他们定然会怪罪秦山和秦川,到时候肯定会轰他俩走,等他俩再想回来门都没有,咱们不收留他们就是了。” “对!坚决不收留那俩叛徒。他们自己吃香喝辣,还想让咱们去给他干苦力討好东家?什么玩意?呸!” 阿成跟著点头:“不提那俩没良心的玩意,点菜,点菜。咱仨凑凑就点一盘也行。那店小二说了,一个菜不点也得让咱们交一两银子才能走。” “可这一两银子也点不了什么菜啊!” “没事,咱先把菜点了,一会儿吃饱分头跑就是了。最多被抓了打一顿,以前也不是没挨过。 等明日再去找秦山要钱,他手里肯定有不少银子了。咱们隨便去找他说几句好话,他就会原谅咱们,把家底掏出来给咱们填窟窿。” “……” 沈清棠听得咂舌,知道这三个熊孩子不是好东西,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坏。 秦山再也忍不住,双手握成拳,大步流星衝到那三人面前,拎起坐在最外头的瑞瑞,一拳掏在他鼻子上。 瑞瑞猝不及防,跌坐在地后,疼痛才袭来,双手捂著酸疼的鼻子,连叫都不敢叫。 张嘴鼻子更疼。 “秦山?”阿成倏地站起来,满脸心虚,“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们算帐!”秦山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话时挥拳重重朝阿成砸过去。 阿成是他们四个人里最壮的一个,心虚也只是瞬间,很快反应过来,往后退一步,侧头避开秦山的拳头,同时一拳打回来。 秦山不管不顾,不闪不躲,打算拼著挨一下也要揍到阿成,他们几个人里,阿成最能打。 他重新挥拳朝阿成的脸打过去。 沈清棠侧头看秦征。 见秦征一脸嫌弃的咕噥:“笨死!同归於儘是最笨的打法。” 沈清棠:“……” 秦征嫌弃归嫌弃,还是护短的,伸手在半空中截住阿成的拳头,握著的手腕,阿成就动不了分毫。 他们在秦征眼里连当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略一耽搁,慢半拍的秦山,拳头落在阿成的脸上。 阿成张口要叫,早有准备的沈清棠从桌上拿起筷子往他嘴里戳,嚇得阿成又闭上嘴,生生忍下,疼到眼泪都流出来。 沈清棠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怕吵,你们別喊!” 阿成:“……” 仅剩的毛三见势不对要跑。 秦征轻轻抬脚,就把人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轻轻只是秦征表现出来给人的感觉,沈清棠旁观深知这一脚不是隨便勾的。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不过发生须臾间。 店小二终於反应过来,急眼:“你们干什么呢?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敢撒野!” 第441章 他们是来砸店的! 沈清棠点头朝瑞瑞和阿成他们喊:“听见了吗?说你们呢!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就敢撒野?” 店小二:“……” 朝沈清棠跳脚:“我说你们呢!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秦征斜眼看店小二,“你连自己打工的地方都不知道叫什么?还得问我?” 店小二:“……” 他们这边动静不小,惹得其他桌的客人都看过来。 守在柜檯前的掌柜听见不对,忙提著长衫下摆快步走过来。 “刘小二,让你带客人你怎么带的?不上楼在这儿吵什么呢!” 刘小二哭丧著脸指著秦征和沈清棠:“他们压根不是来吃饭的,他们是来砸店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秦征不认,“我只是来抓贼的!” 他指著瑞瑞和阿成,“这三个乞丐偷了我的货跑到这里来吃香喝辣的,我不该揍他们?还有……” 秦征眉梢和眼尾斜著上挑,气势汹汹地质问掌柜,“你们这么护著他们,难道他把我们的货给你们了不成?莫非你覬覦我家的配方?” 掌柜气急败坏,拉下脸怒声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林记酒楼乃寧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怎么会看上你们的东西?” 沈清棠紧跟著开口:“掌柜的,看你们林记酒楼牌子挺大,家具也很上档次,这里的客人大都谈吐优雅,衣著华丽。想必是咱们寧城富贵人家的偏爱……” 附近几桌食客听见沈清棠慢声细语的夸,一个个背脊挺得笔直,满脸得意。 连掌柜的表情都鬆缓了几分。 谁知沈清棠紧接著话风一转,“可这么大一家酒楼,放几个乞丐进来岂不是会拉低酒楼的格调?权贵们和乞丐同店同食?” 其余食客闻言,纷纷探头过来看。 阿成、瑞瑞和毛三虽然不知道在哪儿把脸和衣服洗了洗,但头髮依旧乱糟糟的,衣服也破破烂烂。 就算一眼看去不像乞丐也绝对不是有钱人,最起码不应该是来这地方吃饭的人。 食客们纷纷开始朝掌柜投以质疑的目光和质问。 掌柜恼怒至极却无言反驳。 城里这些乞丐大都有自己的划片,这一片的乞丐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 尤其是酒楼餐馆最容易招来蹲守的乞丐。 掌柜对他们几个並不眼生,皱眉训刘小二:“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店里放?” 不管怎样,这女人有一句话说的对,不能自降格调。 刘小二委屈辩解:“他们掏出银子给我看了,说是有钱!我跟他们说不点菜也得拿一两银子,他们痛快答应我才放他们进来的。咱们开门迎客,只要有钱来吃饭,我也不能轰出去是不是?谁知道他们是偷人家钱?” “才不是偷的!”还没挨揍的毛三瞪眼,“我是自己赚的。” 沈清棠也不恼 ,平声静气的问他:“你怎么赚的。” “我卖甜品赚的。” “哪来的甜品?” “你……”毛三住嘴。 其余人看的是热闹,掌柜已经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他朝秦征拱手行礼,“这位客官,属实抱歉!是我的人疏忽了放了不该放的人进来。 只是我这里是酒楼,开门做的是生意。委实不是打架算帐的地方。还劳驾几位换个地方?若是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忙报官。” “可以。劳驾了!”秦征像是听不出掌柜只是客套一样,痛快应下。 掌柜:“……” 大晚上我上哪儿给你报官去? 沈清棠眼神示意秦征適可而止。 秦征这才鬆口,一手一个提著两个熊孩子往外走。 剩下一个瘦小的被秦山押著。 沈清棠在前头走。 掌柜和店小二安抚好店里的客人之后才追到门口。 门外已经没了沈清棠一行人的踪跡。 掌柜踢了店小二一脚,“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 店小二连声应是。 “去……往东家那儿递个话。就说他要轰走的人还在寧城。” *** 某死胡同尽头。 小乞丐不管本性如何,趋利避害都近乎本能。 被拎出来之后,与方才在酒楼判若两人,认错认得特別痛快,手里总共一两银子也都交了出来。 沈清棠掂著手里的一两银子有些好奇:“就算你们一托盘能卖二百文,两个人四百文。剩下一个人回来拿甜品还付过一部分铜板,手里也就剩个一两百文。你们是怎么凑到一两银子的?” 沈清棠估摸著他们最多也就六百文钱。 三个人嘴巴闭的比蚌壳还紧,只是视线游移不敢看秦山。 秦征拿著根路上隨手掰断的树枝,隨意比划了两下,“看来还是喜欢被揍。” 瑞瑞忙道:“是从大宝……秦山那儿偷来的。” “啊?”秦山摸摸自己的袖袋,转念一想,自己的铜板並没有放在身上而是放在宅子里,“你怎么偷到的?” 瑞瑞不想说。 秦征在一旁把树枝甩的隱隱有风声作响。 瑞瑞立马道:“你每次藏钱都会藏在枕头下边,很好找。” 秦山还是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你说你住附近。后来我们三个卖甜品时听见人家议论了,说那户被灭门的人家的房子租给了你们。知道你们在外面卖甜品家里没人,我们手里的钱又少,一合计就翻墙进去找到铜板。” 秦山笑了。 笑得特別夸张,还朝瑞瑞竖起拇指。 却一个字都没说。 伤心和愤怒达到极点,会觉得说一个字都是多余的。 沈清棠给秦征一个眼色。 秦征眯眼,一根根扯掉树枝上的绿叶,问:“除了秦山的铜板,你们还偷什么了?” 瑞瑞摇头,“什么都没偷。秦山的铜板最好找。秦川是个小泥鰍,最会乱藏东西。其余的没找到。” 沈清棠不信,“是吗?” 大意了,晚上都没注意到自己东西是不是被翻过。 秦征没说话,只是要扬起树枝抽人。 阿成大喊:“真没偷到什么!除了秦山的房间,其余房间我们都没敢进。” “为什么?”秦征问,明摆著不信。 “真的!”毛三伸出手,掌心朝上。他指尖乌黑,“他俩在秦山房间翻找时,我本想推开隔壁门去看看,谁知道才碰到门就像被烫了一下,然后手指就这样了。” 第442章 我还懂如何让男人变太监呢! 毛三搓了搓指尖,“我的手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疼,后来就没知觉了。” 沈清棠跟向春雨打过一段时间交道,能看出来毛三中了毒。 只是…… 她並未往门上抹毒药。 而且,他们院子里这么多人进进出出,开门关门大家都没事,怎么就毛三中毒了? 秦征把银子收回来,让三个小乞丐带路去拿托盘。 幸好这仨人没把托盘当回事,就扔在以前住的破庙里。 胡同离破庙不远,一行六人又去了破庙。 除了托盘之外,还有一个皮子缝製的包,包里有些零零碎碎的木头积木和一本书。 不管包还是积木看起来都很有质感,应当是有钱人家的玩意。 沈清棠弯腰捡托盘时,看见木头积木上刻著一个英文字母。 见到熟悉的、这个时代稀罕的东西,沈清棠有些好奇,捡了一枚积木,问瑞瑞他们:“这玩意哪来的?” 阿成左顾右盼,“就路边捡的。” 他心虚的过於明显,让本来没起疑的沈清棠不得不多想,乾脆诈他:“捡的?在我们院子里捡的?要不然你再去捡一点儿?” 毛三忙道:“真是捡的。不是,是……哎呀!反正不是我们刻意偷的。” 毛三的手摸完门以后火烧火燎的疼。 但他们三个没钱看大夫总共就一两银子捨不得拿去看大夫。 瑞瑞听说人要是被烫到得赶紧用凉水冲,毛三的症状就像被火燎伤。 於是他们三个就到了院子里的井边上,打水上来让毛三冰手。 结果三个人弄的井边上湿漉漉的,一个不小心阿成就掉了下去。 毛三和瑞瑞赶紧放桶下去救人。 阿成上来的时候,在水井下沿內侧看见这个跟井壁差不多顏色的皮子袋就拿了上来。 阿成撇嘴嫌弃:“我们三个还以为捡到了宝,赶紧从小院跑出来回了庙里。没想到打开一看就是点儿孩子玩具,还有一本破书。” 前任房东的东西? 沈清棠弯腰把书也捡起来,翻了翻。 都是英语。 古代英语和现代英语有壁,沈清棠看不太明白,乾脆一起收了起来,回头再研究。 说不定前房东被灭门跟这些东西有关係呢?! 至於这三个乞丐,沈清棠和秦征决定交给秦山处理。 他想报官就报官,想放就放。 沈清棠和秦征转身先走,打算去庙外等。 瑞瑞喊住沈清棠:“沈摊主,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沈清棠回头朝他笑了笑:“秘密!” 出了破庙,秦征问沈清棠:“我也好奇。你是怎么这么快找到他们的。” “早晨我把他们叫到马车上开会你还记得吧?” 秦征点头,“你说要教他们推销的秘诀。” “其实只是为了让他们上车。我在车厢地板上撒了一层药粉。向姐给的追踪用药粉,不管走什么路都会留下一层洗不掉擦不没的淡色脚印。一般人不会刻意看脚底很难察觉。 这种药粉最是吸引蚂蚁。他们停留的地方会惹得周围蚂蚁往那边集中。” 蚂蚁是群居动物,像下雨搬家一样,稍一留意就注意到。 秦征恍然:“难怪你一直往地上看。”隨即想起什么摇头,“不对啊!那么多孩子脚下都有药粉,你怎么知道哪个脚印是他们三个的?” “脚底下沾药粉的总共七个人。有四个是小孩,只有他们三个脚印才这么大。除了看蚂蚁还能看脚印形状。” 秦征:“……” “棠姑娘,棠姐姐,药粉还多不?能不能给我点儿?” 有这东西,还怕敌军跑了?! 沈清棠笑:“你猜?” 向姐给她防身用的,能有多少?! 秦征哼唧:“我找向姐要去。” *** 回小院的路上,秦山忐忑的问沈清棠,“棠姑娘,我是不是做错了?” “嗯?你是说放了瑞瑞他们三个的事?“ 秦山点点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窝囊?” 秦征点头,不客气道:“是有点儿!” 沈清棠瞪了秦征眼,虽然她也觉得秦山有点圣母,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秦山老好人的性格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心思又重,说多了恐怕钻牛角尖。 委婉道:“跟窝囊没关係。只能说明你善良。不过秦川,秦征说话难听但是有些时候没必要的善良会要你的命。 比如说,在战场上,你觉得敌人可怜,不想杀人,留了他一命。 可能在你转身时,他手里的刀就会割断你的脖子。 如果是我的话,在送官之前,我会好好收拾他们,除了殴打他们发泄怒气之外,我也要他们后悔得罪我,並且怕我怕到以后绕著走。” 秦山怔住。 秦征乐了,“想不到你还懂战场上的事呢?” 沈清棠朝他笑:“我还懂如何让男人变太监呢!” 秦征:“……” 最毒妇人心! *** 第二日,沈清棠没出摊。 大家都得回芒果林。 既然黄玉回来了,沈清棠得回去谈事。 盼儿和昭儿也会想自己的娘亲。 回去的路上,沈清棠拿过昨晚从三个乞丐那里拿回来的皮兜子。 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皮子,很软,防水性尤其好。 大约改过色,確实和井壁很像。 藏的位置也够巧妙的。 能让前房主这么费心收藏的应当是宝贝或者机密。 小孩子玩的木积木算不上宝贝,大概会跟秘密有关。 沈清棠仔细看过,积木的形状各异,有不同尺寸的长方体、正方体、三角形,还有拱桥状积木。 总之大都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木积木。 可以让比果果略大一些的小朋友拼搭各种造型。 看见沈清棠手里的积木,小手朝沈清棠伸著,手一抓一伸,黑葡萄般的大眼望著沈清棠,嘴里咿咿呀呀。 不难猜出意思是:我想玩,给我呀! 沈清棠含笑把积木放在她手里。 低著头,研究了一会儿手中的积木。 研究到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自从过了六个月,和果果流口水的频率很高。 吃奶时咬她的频率也高。 沈清棠给的是一个小立方体。 第443章 积木玄机 翻来覆去看看,几次试图往嘴里放。 沈清棠制止,虽然她有预感和果果看见会要玩,便提前用开水把积木烫过。 只是心理上难免还是有些牴触。 玩可以,咬就算了。 被接二连三的阻拦,很不高兴,嘟著小.嘴把积木扔了出去。 沈清棠见积木被扔到角落也不给捡回来,假装没看见,拿起那本书看了起来。 若说穿越领域的网红穿回古代有什么短板,大概就是英语不太行。 上学时其实考过六级,只是年代久远派不上用场,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 好在书上的单词大都很简单,十之八.九沈清棠都能看懂。 看著看著,沈清棠觉得不对了。 这似乎大概算是一本大乾版英汉字典? 前房主把英汉字典藏在井里做什么? 也没听说大乾不让学英文啊! 沈清棠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把书丟在一边儿。 打算陪孩子玩会儿。 结果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尿了裤子,正打算伸手玩“水”,果果在抱著之前扔掉的积木啃。 沈清棠:“……” 网友诚不欺我,孩子一安静,必定在作妖。 沈清棠给洗乾净小pp,换上乾净的衣服,顺带把洗乾净的小裤子掛在马车厢外头晾著。 赶车的秦征瞥见,撇嘴,“你知道我这马车当初多少钱银子多少工匠做的吗?你一天到晚不是晾尿布就是晾衣服,暴殄天物!” 沈清棠只回了一句话:“如今,马车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就是改装成移动厕所,你也管不著!” 气死他! 秦征:“……” 愤愤敲了敲重新关上的车门抗议:“等將来小爷恢復名姓了,头一件事就是把这马车赎回来!” 沈清棠乐不可支,“行,我等著!” 其实她原来不这么幼稚的,像个小孩子一样跟秦征斗嘴这种事她真干不出来。 从寧城到芒果林这段路途相当於现代小长途。 还不如现代的小长途,好歹现代有高速公路不用受顛簸之苦。 来来回迴路上实在无聊,跟秦征插科打諢时间还能过得快一些。 沈清棠很快笑不出来了。 怎么说呢? 一物降一物,上天饶过谁?! 刚收拾乾净,李婆婆也把地板擦得乾乾净净重新换上了软垫。 可,还有一个平时很乖巧的果果。 小果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之前扔的积木,正啃的津津有味。 沈清棠:“……” 就不该出於好奇把积木带上车。 她朝果果伸出手,“果果,娘亲也想要积木,能不能给娘亲玩一会儿?” 果果抬头看沈清棠。 沈清棠含笑回望。 果果不带犹豫的,把还拉丝的积木放在沈清棠手里。 沈清棠一手握著满是口水的积木,一手拎起別在果果肩膀处的手帕给他擦了擦口水。 已经长了六颗牙,更大一点儿的果果却只有四颗牙。 沈清棠倒了些热水,打算再洗洗这些积木,正想往水里扔,目光掠过手中的积木停住。 果果显然不是刚拿到积木,方方正正只边缘被打磨到稍微有些圆润的积木几乎涂满果果的口水。 按理说,同样的木头同样的口水浸染出来的纹理和泅色都是一样的。 可积木带字母的一面,边缘有一条笔直的缝隙跟其他地方的顏色不一样。 这意味著,她手里的积木可能不是一体的,要么是后来补过面,要么是內有玄机。 沈清棠把积木丟到水里,確保每个面都沾上水,才洗乾净,捞出来擦乾净。 这回看的更清楚,是一整个面的边缘都有这么一条缝。 总共四条。 也就意味著,这一面可以单独拿下来。 沈清棠翻来覆去尝试找到积木上的小机关。 可无论沈清棠怎么按压、摔打、用筷子戳、用小刀沿著边逢挑都打不开。 尝试了所有她能尝试过的方法,沈清棠拿著积木打马车前门,找秦征,“秦征,这积木上似乎有小机关。你能试试打开它吗?” 秦征拿过来,仔细研究了下,这里按按那里戳戳也没找到打开积木的按钮。 沈清棠正想伸手要回来,只见秦征把积木往门前车板上一放,掌心蓄力像拍核桃一样拍了下去。 “別弄……”坏了! 才说了一个字,积木已经四分五裂。 积木算是半空心,整块木头中央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挖了个小洞埋进一个比麦丽素豆还小圈的蜡丸。 镶嵌的严严实实。 只能说秦征內功不错,好歹没把蜡丸一起给拍碎了。 沈清棠还在考虑蜡丸上面会不会有毒?隔著帕子拿行不行? 秦徵收回手时顺带把蜡丸抠了出来。 沈清棠:“……” 不能怀疑一个將领应有的防备心,只能夸艺高人胆大。 捻碎蜡丸后,不意外的得到了一个小纸团。 纸团展开,上面只有几组数字。 还是阿拉伯数字。 要知道,在大乾阿拉伯数字和英语一样小眾。 秦征扫了眼,把纸条递给沈清棠:“这是什么意思?” 沈清棠扫过上面的数字,茫然摇头:“不知道。” 真不知道。 有一位数,也有两位数,数字有大有小,相邻两个数字没有任何关係,几组数字怎么看怎么算也都毫无规律可言。 沈清棠转身回到马车里,把昨日的皮包拿了出来,里头的积木都倒出来。 她数了数,积木总共五十六个。 沈清棠指著自己倒出来的积木,问秦征:“都拍开看看?” 秦征:“……” 他掌心向上,示意沈清棠看他发红的掌心,“我是个人,也会疼!咱就是说,不能等到芒果林,找个斧头劈开?” 沈清棠:“……” *** 离芒果林越近,雾越大。 大到能见度只剩几米。 沈清棠让后车上几个贪玩的孩子都上了她的豪华马车。 把马韁绳拴在车厢后面。 沈清棠和秦征並肩坐在前头。 沈清棠有点紧张,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雾? 虽然芒果林附近多雾,可过去这些天,她来来回回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雾。 第444章 现实版大变活人? 秦征比沈清棠鬆弛的多,他说既然看不清楚路,乾脆就不看。 韁绳一松,放任老马识途。 最近这几天,一条路来来回回的走。 人看不见不行,马却可以。 不知道走了多久。 这么大雾看不见太阳,別说时间连方向都估摸不出来。 正当沈清棠开始陷入焦虑和自我怀疑时,听见了人声。 很多人说话的声音。 听得见,但是听不懂。 嘰里呱啦,也不像寧城方言。 不管怎样听见声音总归看见了希望。 视线依然受阻,声音却渐渐清晰。 沈清棠闭眼聆听,试图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似乎像是英语,又似乎不是。 再睁开眼时,迷雾散去,人已经在芒果林的范围。 芒果林里密密麻麻一群人在摘芒果。 看肤色是黄种人,看衣著打扮,跟大乾有些区別。 难道这就是黄玉找来的採摘工? 正想问秦征,就听见秦征咕噥:“奇怪,我昨晚赶车回去的时候没看见有人啊!一晚上的工夫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人?” 沈清棠:“……” 现实版大变活人? 离茅屋还有一段距离,只能把疑问憋在心里。 好在没走多远,沈清棠终於听见了黄玉的声音。 “你们摘芒果时一定要小心一点儿!黄色的芒果子都已经成熟了经不起磕碰。”黄玉双手成喇叭状抵在嘴边,朝芒果林里大喊。 立在黄玉旁边的春杏负责翻译。 马车厢里的林盼儿和林昭儿听见黄玉的声音,一左一右,掀开窗帘,往外探头喊。 “娘!” “娘亲!” 沈清棠没有制止。 母女连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几日,林盼儿和林昭儿跟著她,不哭不闹,很是乖巧听话,也没提过想黄玉的事。 只是在沈清棠跟两小只互动时,会投以羡慕的目光。 李婆婆告诉沈清棠,两个小丫头还会在夜深人静时,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小的哭,大的哄,然后两个一起哭。 被吵醒的李婆婆知道她们需要的不是哄而是黄玉,便假装没听见。 同样思念女儿的黄玉听见叫声扭头,下意识往这边迎过来。 走了两步,乾脆跑了起来。 “盼儿!昭儿!” 双方目前距离很近,秦征拉起韁绳勒马剎车,“吁!” 林盼儿和林昭儿迫不及待的跳下车跑向黄玉。 母女三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 茅草屋里。 沈清棠和黄玉对桌而坐。 黄玉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犹有泪痕的眼睛,给沈清棠倒茶,“让你看笑话了。” 沈清棠摇头,“我也是当娘亲的人。能理解。” “我们娘仨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分开。”黄玉笑了笑,“好在,这一趟没白跑。我把夫君以前雇的工人都带了回来。” “以前?採摘工真的是东望岛国的人?”沈清棠点头,“这一趟还顺利吗?” 黄玉点点头又摇摇头,“算是顺利也算不顺利。” 去的路上,黄玉带著刚满月的孩子,走不快。 翻山越岭没办法驾车,脚底血泡磨起来又磨破。 真的是咬著牙赶路。 “前几日我看春杏还觉得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没想到是我肤浅了,有些人只有遇到事了你才能看出来。春杏就是这样。”黄玉摇头感慨。 黄玉以为自己经歷这么多要比春杏坚强,去的一路上得是她带著大小两个孩子赶路,还有些愁。 却没想到自己在春杏面前才像个孩子。 黄玉要背孩子抱孩子,於是两个人的水囊、乾粮以及小孩子出门需要的换洗衣物都是春杏背著。 后来,黄玉脚心磨烂,即使咬牙走路,速度也很慢。 是春杏背上背著行李,单手抱著孩子,另外一只手还搀扶著黄玉马不停蹄的赶路。 两个女人一个婴儿,只要能走就一直走,实在扛不住了才会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接著走。 黄玉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比盼儿大不了几岁的姑娘能这么坚强,从始至终没喊过一句累一句疼。 就这样,她们去的时候抢出了半天时间,赶在中午早早上了船。 到了船上,春杏滴米未沾倒头就睡,一直睡到到东望国所在的海岛。 上岛的只有她们两个。 船长和水手都没有下船。 结果一上岛就被人抓住关了起来。 说到这里,黄玉脸色有些发白,捧著陶杯的手有些抖,可见当时在岛上受到了不小的惊嚇。 沈清棠伸手越过桌面,在黄玉手上轻轻拍了拍,“不想说就別说了,没关係的。你平安回来就好。” 黄玉摇头,“都过去了。只是当时害怕。他们堵了我们的嘴,完全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就把小宝抢了去要煮了吃掉……” 黄玉声音有些发颤。 沈清棠很理解一个做母亲的看见自己的孩子被举在锅上要往下扔时是怎样的恐惧。 只是已经过去的事,再安慰也是徒劳。 她便没说话,静静地听著。 也许说出来,会好些。 果然黄玉再开口语调就平静了些,“小宝哭闹时把脖子上的玉牌露了出来。他们看见玉牌就把小宝抱离了锅,也解开了我们的束缚。我们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应该也算他们放开的早。他们来解绑著我俩的绳子时,春杏已经挣脱绳子,正打算去救小宝。” 黄玉看著沈清棠强调:“你这个婢女深藏不露,很厉害!” 沈清棠笑笑,心想再厉害也不真是我的人,转移话题:“后来呢?” “后来那些人问小宝脖子上的玉牌哪来的?问我俩是谁?到岛上做什么?” 黄玉听不懂,幸好春杏可以。 黄玉说那玉牌是自家夫君给儿子的。 春杏顺带说了两个人带著孩子上岛的原因。 沟通完,首领就带头跪在了黄玉面前。 黄玉当时都懵了,这些人的態度怎么还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 首领把黄玉和春杏请到了他们的宫殿里,安排了他们岛上最高规格的宴请。 在宴席上他们的国王讲了跟黄玉夫君的事,春杏负责翻译。 第445章 山中密道 前几年东望国所在的小岛遇上海啸,差点成了龙宫。 当时黄玉夫君的船正好驶到附近。救了不少落水的岛民。 海岛上为数不多的农作物全部被海水淹死,黄玉的夫君就把一部分百姓带来芒果林。 让他们以工换钱,赚来的钱再换成粮食带回岛上。 东望国的百姓都视黄玉夫君为救世主。 岛上至今还供著黄玉夫君的金像。 沈清棠:“……” 虽然黄玉讲的绘声绘色,满脸为心上人骄傲。 但是沈清棠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只想给黄玉夫君点个讚。 黄玉夫君这买卖做的,真划算啊! 雇语言不通的人来摘芒果,避免了林家这边的隱患。 还能解决摘芒果问题。 他倒卖粮食上岛还能再赚一份。 “总之东望岛国的人知道我是林长风的夫人后,態度大变,奉我们为上宾。还说他们岛的人最近几年每年都来摘芒果,去年林长风也说好今年会用更多的人过来摘芒果。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过来摘芒果的人选,眼看都过了约定期限,却还迟迟不见林长风来接人。” 黄玉轻嘆,“他们还说,如今岛上的日子越来越好都是我夫君的功劳。他们捕鱼虾是我夫君负责帮忙卖,摘芒果子赚的银两还能买陆地上的生活物资。 只是这半年我夫君突然没了消息,也不再上岛。岛上捕的鱼虾卖不出来,都死掉了。他们的生活十分艰难。 东望岛的国王说,我夫君是个讲诚信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毁约。猜到可能出了事,正想让他们的王子到大乾来看看。 他们国家三王子为了跟夫君沟通,这几年特意学的汉语,如今说起咱们的话,你都听不出他是岛国的人。” 沈清棠好奇:“他们能出海捕鱼难道没有船吗?有船不能到咱们这边来卖鱼?” 黄玉摇头:“不能。咱们沿海这边对外贸易管得很严,收税很重。 就算他们能一番打点之后能拿到资格,也赚不到钱。 海岛很小,人还没咱们一个镇子多,捕的鱼虾扣完关税基本等於白干,说不得还得倒贴。” “之前是我夫君从中斡旋,想方设法免去了关税,他们才能赚一些。这回……”黄玉长嘆一声,“感觉去了一趟东望海岛肩膀上担子又重了。 除了养三个孩子恐怕我还得养一岛人。” 这是夫君的责任,她愿意为他负担。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开心的?”沈清棠反问。 黄玉说这话时满脸温柔的笑容看不出半点勉强。 “嗯。”黄玉点头,脸微红,“因为我在岛上看见了我夫君之前在那边生活过的痕跡。我睡了他曾经睡过的床,走了他曾经走过的路…… 那感觉就像,他还在我身边。” 沈清棠点点头,再次抬手在黄玉手上拍了拍。 虽然她觉的黄玉这种想法无异於饮鴆止渴,但眼下也没更好的办法。 希望也好,思念也罢,有执念才能振作才能坚持。 时间紧,任务重,黄玉也不敢在岛上耽搁,第二天一大早黄玉就带著岛上的採摘工往回赶。 回来的路上算是一帆风顺。 “那艘大船特別给力。不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和春杏白天回来的。那些採摘工是夜里走山中密道回来的。” “山中密道?” “对。”黄玉点头,又是一脸骄傲,“自从从第一年东望国的人上岸摘芒果之后,我夫君为了人多走动容易被发现,也觉得翻山越岭到海边太耽搁时辰就僱人把这三座山挖通了。” 黄玉指了指芒果林到海边的三座大山,“夫君找人在山体里挖了一条小道。路过平地就挖成地道。 这样人和货都走密道,不但节约时间也能避人耳目。 小道不宽也不算高,勉强一人一车通过, 车不是牛车也不是驴车,我夫君找能工巧匠做了一些木头的斗车,山洞里的路修成了斜坡状,装满芒果子后,轻轻一推木车就能滑到海边出口。 不过去的时候容易,回来的时候得用锁链拖回来。” “据岛上的人说,就三座山,他们足足挖了两年。有这条路,原本两三天的路程现在只需要不到一天。我们才能这么快回来。” 黄玉也问了沈清棠这两日的境况,沈清棠简单说了说。 黄玉咂舌:“你可真够厉害的!你这是啪啪打林家的脸。” 这话沈清棠已经不是头一次听说,但还是不太能理解。 “幸好你今日回来了,要不然,我那继婆婆大概今天就得出手对付你了。” “嗯?”沈清棠疑惑,“对付我?为什么?林家是你继婆婆掌权?” 她还以为是黄玉的公公。 黄玉摇头,“本来是我公公和我夫君,但是我夫君在海上出事以后,我公公似乎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 要不然我继婆婆和我小叔也不能这么快夺权,轰我出门。 不过我小叔那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就喜欢吃喝玩乐压根不愿意管家里的生意,说累!做生意一途说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都不夸张。 反倒是我那继婆婆,一直想掌林家大权,垂帘听政!” 黄玉目光坚定,“之前我快到预產期怕他们下黑手才躲著藏著。如今我已经出了月子,等芒果子都运出去腾出手来,该是我儿子的,林家都得给我吐出来!” 沈清棠含笑点头。 她喜欢这样的黄玉。 也喜欢现在的自己。 朝气蓬勃的活著。 不用像前一世一样,跟死神拼命,日日被病痛折磨。 “总有一日,咱们都会得偿所愿!” *** 人多力量大,摘芒果的速度很快。 只一天时间,树上的芒果摘下来了一半还多。 第二日晚上就可以装船走人。 沈清棠和黄玉站在路边,看著东望海岛的人在芒果林中进进出出。 他们把摘下来的芒果放在车上,运到山洞里,再滑走,效率又高又快。 黄玉歉意地看著沈清棠,“纵使这批芒果能顺利运走,也还是难免把你卷进我们林家的是非中。” 第446章 重金利诱 沈清棠摇头,“不说这些。” 反正已经卷进来了。 沈清棠望著海的方向,“其实我如今都没想那么多,就想著赶紧把芒果子趁乱运走。” 她抬手指了指树上,“运不走的这些,想办法处理成能久存的芒果子食品。原本我还愁去哪里找干活的人,正好你这里有人可用。 他们需要钱,我需要人,可以合作,互惠双贏,皆大欢喜。” 摘芒果赚一部分工钱。 做芒果相关的食品还能赚一部分工钱。 沈清棠想好了,能运到北川的芒果就运回去,运不回去的,就地加工。 做成芒果罐头、芒果泥、芒果汁、芒果点心、芒果等等。 总之要做成能相对长时间保存的食品。 只要能做出来,她就能卖。 只要能赚钱,其他都好说。 “说起来。”沈清棠侧头看著黄玉,“你有採摘工,完全可以自己干。用不著我这个中间商赚差价。如果同意,我可以退出。” “別!”黄玉连连摆摆手,“你太看的起我了。我夫君能做到的事不代表我能做到。如果没有你,我哪来的银子雇这些人帮忙採摘? 就算我可以先赊帐,摘下来的芒果子我又能卖给谁呢?我不像我夫君有人脉有销路。我也没有能把芒果子运出去的船。 甚至至今我都还没能想出来怎么给东望岛的人买我夫君承诺给他们的粮食。 我跟你说,你別想撂下我跑!这会儿我就是狗皮膏药赖著你撕都撕不掉。” 沈清棠点头,“好。撕不掉就不撕,有事咱们一起扛。” 黄玉忍不住又开始流泪。 感动的。 沈清棠不擅长安慰人,扭头指著依旧瀰漫的大雾转移话题,“这雾怎么回事?之前是有雾,似乎也没这么大雾?” 黄玉摇头,“不清楚怎么回事。反正山洞中的密道一打开,雾就越来越浓,等门关上,雾就会变小。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可能密道中有什么机关吧?!” 她第一次看见时也很惊讶。 沈清棠突然也想认识一下黄玉的夫君了,可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算无遗策的心计,打通山脉的魄力让她有些欣赏。 只是,怕是再没机会。 *** 芒果在傍晚时分全部摘了下来运进山洞。 沈清棠跟著进了山洞,她得跟著上船清点付银子。 山洞里的密道近似直线,但多少还是有些弯度,整体如黄玉所言,是一条下坡路。 沈清棠边走边感慨,古人的智慧真不能小覷。 密道下边有两条木质轨道,运芒果的木小车跟矿车有点相像。 轮子不是木头的是铁的,但跟普通轮子又不一样。 轮子总体还是圆形,但是轮子外边缘不是光滑的而是带凹槽的,凹槽正好卡在轨道上。 在某种程度而言,跟火车在铁轨上移动一个道理却又不一样。 下坡也不是全自动的,碰见两车相撞,或者卡死不动,还得人工调整一下。 反正全程不能离人,只能算半机械化。 不过,放在大乾所处的时代来说,能做到这样已经很牛。 估计得木匠中的高手出马才能做成这样。 比如鲁班后人。 想必耗费了不少时间和人力。 沈清棠想黄玉的夫君应当在筹谋一件很大的事,单纯为一片芒果林不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和果果不喜欢这种不见光的地方,一进来就哭闹不止,沈清棠只得让李婆婆和黄玉留在茅草屋帮著照看他们。 至於晚上,两小只跟沈清棠分开,自然是要哭闹的。 两相其害选其轻吧。 沈清棠越发能体谅黄玉之前抱著小宝跟春杏出山时的心情。 她才跟两个孩子分开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想他们。 当然沈清棠也不是一个人进山,还有秦征陪著。 按理说应该是春杏陪她。 但,不知道是不是沈清棠的错觉,她觉得春杏似乎在躲著她。 春杏回来这两天,沈清棠连见她面的时候都不多,偶尔避不开见了面,不等说两句话,春杏就找个由头跑走。 弄得沈清棠莫名其妙。 走了大约三个时辰,才隱约听见风声。 又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听见越来越清晰的海浪声。 岸边没有码头,是临时搭建的登船点儿。 两艘船一前一后停著。 大船是沈清棠来时坐的,小船是东望岛上来的渔船。 沈清棠出来时,大部分芒果已经分別装了船,在做最后的检查。 还能勉强撑到北川的芒果全部装上大船。 熟透的芒果装上了东望岛的小船进行二次加工。 沈清棠先上了大船。 大船都说一样的语言,好交流。 余青和早早在登船口等著沈清棠。 “夫人,终於又见面了。” 沈清棠挑眉,“终於?” 她来南疆也没多久吧? 季宴时还在山顶上躺著呢! 用终於有点夸张。 余青和摇头,“是这样,蒸汽机虽好,只是行使途中难免遇到了一些小小的故障。大部分故障我都想方设法解决了,可是还有一些小故障,我解决不了。 这不盼著见夫人一面,还请夫人给指点一下迷津。” 沈清棠:“……” “我不懂蒸汽机。” 她是个照猫画虎的半吊子,只会纸上谈兵。 做穿越领域的博主很多,可包括沈清棠在內,大家都是为了流量为了赚钱,没有谁想过有朝一日会真的穿越。 沈清棠更新过的笔记和短视频好歹都自己动手实践过,已经胜过搬运博主一大截。 总不能还指望习惯新能源和ai时代的她,真能当个蒸汽机维修工。 余青和显然不相信,以为沈清棠不想教,打了个响指,立马有人捧著个盖著红绸布的托盘过来。 余青和掀开红绸布,露出托盘上金灿灿、排列齐整的金元宝,“余某听说最近夫人在寧城做起了生意。 这样,算余某入伙,贏了分余某两成,输了算余某的。” 沈清棠心想余青和是真知道她的七寸在哪儿。 她这会儿最缺的就是银子。 瞧!这一锭锭金元宝多诱人。 可惜,她真不会修蒸汽机。 强迫自己从金元宝上移开视线:“抱歉,我真不会修蒸汽机。” 第447章 季宴时的消息 余青和却以为筹码不够,咬牙承诺:“只要夫人肯帮忙,我再送夫人一艘船如何?姑娘往来南北应当能用上。 我保证余家的船绝对是大乾最好的船,也可以给姑娘在船上再加装一套蒸汽设备。” 蒸汽机確实好用,但是目前来看成本也不是一般的高。 若非他背后有源源不断的金钱支撑,也不可能让蒸汽机上船。 沈清棠很心动。 余青和的话,相当於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打著赤膊问沈清棠:“你想不想数一数我是不是有八块腹肌?”以及“手感如何?其实你想再往下也不是不可以。” 让沈清棠实在无法拒绝。 沈清棠沉默几秒,內心十分痛苦,面上淡然的再次拒绝了余青和。 有时候装13也是被逼的。 余青和遗憾的让人拿走金元宝,不死心的跟沈清棠商量,“夫人,你还是再考虑考虑。若是你还有其他条件,儘管提,我一定尽力满足。” 沈清棠朝他露出蒙娜丽莎的微笑。 是她不想要金元宝吗? 她是真不懂怎么修蒸汽机。 装好船后,余青和准备出发。 一来一回要差不多半月。 他只负责水路,从港口到北川的部分不归他管。 “麻烦余船主帮我带一封信给家里。另外一封是给余船主的,写的是如何延长芒果保质期,还请多费心照顾。”沈清棠微微福身行礼。 脸颊有些烫,才拒绝了帮別人的忙,反过来还要別人帮忙。 可她真不会修蒸汽机。 余青和似乎没想那么多,痛快应下,甚至还问沈清棠:“夫人手里银钱若是不趁手,余某可以借夫人一些周转。 等姑娘手里宽绰些,再给余某也可以。” 沈清棠內心其实很想要,只是脸皮实在不够厚,最终婉拒。 余青和有些失望的跟沈清棠告別,转身上船。 沈清棠喊住余青和:“余船主。” 余青和回头,满脸期待的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问:“余船主最近可有季宴时的消息?” 余青和愣了下,显然很意外沈清棠会问他这么一个问题。 他摇头,“余某一向在海上,陆上消息不算灵通。夫人可以问问秦公子,他应当知道。” 沈清棠当然知道秦征知晓,只是秦征那丫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嘴又比较欠。 若是她主动打问季宴时的事,他一定会打趣自己。 心底的秘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沈清棠佯装不在意的笑笑:“我只是隨口一问。” 余青和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听说还在昏迷中。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嗯,谢谢。”沈清棠道谢。 一瞬间生出回南疆去看看季宴时的念头。 只是理智短暂下线后又重新回笼,否了衝动的念头。 寧城,还有未完之事。 *** 送走余青和和他的大船,沈清棠又来东望岛的船这边。 她留在大船上的银两全部拿了下来,结算採摘工的工钱。 东望岛的劳动力有点儿像廉价菲佣,比陆上人的工钱低了不少,一天十八文钱。 他们总共来了一万人,足足干了两天,总共三十六万文钱,折算成银两是三百六十两。 这一万人里有一个领头的,就是黄玉提过的三王子,会说汉语。 也是他拍板做主,让东望岛来渔船把人接走而不是让余青和再送一次。 渔船装不了多少人,就分批走。 第一批先回,再弄几条渔船过来。 走了不了的先在山洞里暂居,不能给东家也就是黄玉他们惹麻烦。 沈清棠当眾把银子结算给了这位像包工头一样的王子並且重新跟他签订了一份契约。 只要岛上的人按照她给的技术手册把芒果加工好,送来她会回收。 这对岛上的人来说又是一笔意外收入。 王子收了钱,签了契约问沈清棠:“请问林大人承诺给我们的粮食还能兑现吗?” “抱歉,这事我不知情。我只是林夫人的朋友。” 王子很是惆悵:“我知道林大人遇到意外,东望国和他之前订的契约可以不作数。 只是东望国是弹丸之地,穷山恶水,十分贫瘠。 若非有林大人的帮助我们至今还过著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本来大家一直过著那样的日子也无所谓,可已经体验过能吃饱穿暖的生活,要是再回到以前……我怕岛上会有动乱。” 沈清棠很理解王子的担忧。 每次王朝顛覆都是从百姓吃不饱开始。 何况东望岛只是一个小小的岛国。 也正是因为又小又穷,大乾才看不上他们,否则早就被攻占。 至今还能存活,还要归功於大乾轻海重陆。 理解归理解,暂时她真无能为力。 帮黄玉处理这些芒果就掏空她的口袋,让她殫精竭虑,实在没有理由再把一岛生计背在身上。 沈清棠只承诺:“我会转达你的诉求给林夫人。不过林夫人目前的处境你也清楚。最好不要抱太大期望。” 王子更惆悵了。 是啊!丧偶的林夫人带著三个孩子住在茅草屋,自己活著都难,还怎么帮他? 王子顿时没了说话的欲.望,按照东望岛的礼节跟沈清棠告別。 沈清棠突然想起一事,喊住已经转身的王子。 王子不明所以的看著沈清棠。 “虽说我暂时无法给你们提供粮食。不过我知道有几种適合盐硷地生长、且可以高產的农作物。 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写下来给你。你自己想办法买种子回去种。” 东望岛不大,买种子不了多少钱。 王子由悲转喜,欣然若狂:“谢谢夫人!” 海岛上的土地往往会是高盐分、强风,土壤沙化严重,缺少淡水,还会高温湿热,偶尔还有颱风。 適合这种气候和环境的农作物本来就少,还得考虑市场需求和运输问题以及经济价值。 沈清棠在纸上写了几种。 椰子、棕櫚油树,海篷子、火龙果、仙人掌,以及木薯、甘薯、豆类等。 或者种些经济作物比如香料,香草、胡椒、芦薈等,到时候可以跟周边国家以物换物。 第448章 你只是上辈子救了我的命而已 若是觉得这些作物生长周期慢,还可以种一些生长周期短的蔬菜。 像芋头、莲藕这种耐水的植物也可以。 还有菠萝这种热带水果也是能种的。 沈清棠把写好名称和特徵的纸张交给王子,“这上面有一些我见过,有一些我只是听说过。能不能找到要看你自己。 买回的种子可以根据岛上土地、气候、环境特徵分开种植。” 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农作物这个时代是不是都有,得靠王子自己去查去搜集。 “另外靠海吃海,你们还是得以渔业为主。若是信得过我,你们负责捕捞鱼虾,我负责帮你们出售。 若是赶上天气或者其他不可抗力的原因我过不来,你们就把鱼虾处理成乾货,我回收。 其他热带水果香料我也回收。” 沈清棠在纸上写著橡胶的地方点了点,强调:“橡胶有橡胶树和橡胶草,据我所知大概就在东南这片国家里。若是你能找到並且种植出来,我全部回收。” 有了橡胶,离做出轮胎就不远了,有轮胎最起码陆上出行能舒坦一些。 从北川到现在,沈清棠最大的感触就是时间不够用、人手不够用。 若是有足够的人手,她都想跟著王子到岛上,指挥他们建海边养殖场。 像北方这样的內陆市场特別缺海鲜,要不然也不至於冬天一斤鲤鱼能卖到一百文。 王子如获至宝,千恩万谢的离开。 送走王子的船,沈清棠顺著密道退回来时,天已经大亮。 如黄玉所说,密道一封,浓浓的迷雾就散了去,能见度变的很远。 所有的人都在等著沈清棠吃早饭。 人太多,黄玉的小茅草屋装不下,就在户外重新搭了张临时的桌子。 沈清棠看著满满一桌子菜,十分惊讶:“大清早就吃这么丰盛吗?” 竟然有鱼有肉。 黄玉笑:“总算了了一块心病,当然要请大傢伙儿吃顿好的。你快去洗手,吃完再睡。”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沈清棠从善如流,洗净手,先抱著和果果亲了亲,餵完奶才到桌边坐下。 没办法,母子女三人分开已经超过七个时辰,两小只想她想的不行,尤其是当眾就要吃奶。 幸好古代的衣服都是长款,要不然没防备,上衣都得让她当眾掀开。 吃过饭,沈清棠把黄玉叫到一边,掏出二百两银子给她,“本来承诺你等装完船就给你三百两银子,这会儿怕是要食言。我手里还剩二百两银子,剩下的怕是得等大船回来才能给你。” 沈清棠带来的五百两银子,之前存在大船上三百两,给了黄玉一百两。 黄玉从岛上回来又把一百两还给了她。 支付芒果採摘费的三百六十两有六十两银子是最近摆摊赚的。 也不能说赚,毕竟有一半是房东的赔偿款。 去掉付出去的银子,沈清棠手里只剩二百多两银子。 整的银子还黄玉,碎银还得留著养家餬口。 黄玉犹豫了下还是没要,“你先留著。我听秦公子说,你这几日在寧城摆摊。做生意需要成本! 我去东望岛上,在我夫君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些碎银。虽不算多,也够我们娘四个生活一段时间。 等大船回来再给我也不迟。” “说起这个。如今芒果摘了,顺利的话也能赶在林家反应过来之前运出去。燃眉之急可以解,只是我想问问你,你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虽然五百两银子仔细点儿也够黄玉把三个孩子抚养成人,可沈清棠不觉得黄玉是忍气吞声的人。 黄玉就是典型的外柔內刚,看似性子绵软好说话,一旦想做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何况她之前还提过一次,要从林家手里拿回她们母子应得的。 果然黄玉早有了主意,鏗鏘有力道:“我想跟林家斗,把我儿子应有的那份夺回来。” 大概怕沈清棠误会,黄玉多解释了句:“我不是贪图林家的钱和势。主要是因为我有了钱和人才能继续在海上找我夫君。” 在茫茫大海上找人无异於烧钱。 若是没有足够的金钱和人力支持,本就是大海捞针的事更无希望。 “另外,我也不甘心让他们如此欺辱。他们不光碟机逐我,连我娘家人都不放过。”黄玉恨得咬牙。 见黄玉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沈清棠把二百两银子一分为二,硬塞给黄玉一百两银子,“既然这样,咱俩先一人一百两。你需要钱打点。我努力早点把四百两赚出来给你。” 黄玉不同意,她把银子推还给沈清棠,“不客气点儿说,一百两银子在我这里没什么大用。倒是你因为我得罪了林家怕是会惹上麻烦。 虽说这一次,咱们悄没声的摘了芒果子,趁林家反应过来之前就把芒果子运出林家势力范围。 可他们总有回过味来的一天,到那时候你別说採买什么番薯,恐怕你离开海洲都是难事。 依著我的意思,我是想你拿著银子去买上你想要的番薯什么的,赶紧走!” 沈清棠又把银子推给黄玉,“我要是想跑我就坐大船走了。以后不管我来不来,都会经常做这边的生意,跟林家打交道都是迟早的事。 与其咱俩各自以卵击石,还不如合在一起,重重给他们一击。 能打过最好,要是打不过也得让他们吃点儿苦头,然后咱们跑。 你跟我回北川,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黄玉被感动的稀里哗啦,抱著沈清棠开始哭:“沈清棠,我上辈子得积了多少德这辈子能遇见你这样的好人!” 沈清棠在黄玉背上轻拍,心想你只是上辈子救了我的命而已。 *** 再去寧城时,两辆马车装的满满当当。 黄玉一家四口家当就装了满满一辆马车。 所有的人挤在豪华马车上。 得亏马车够大,要不然都装不下这么多人。 只是天气本就炎热,这么多人坐在车厢里,纵使放了两个冰盆也依然热得人难受。 沈清棠皱眉看怀里的果果,时不时就用手探果果额头上的温度。 第449章 我只信奉笑贫不笑娼 果果小脸通红,精神有些不济。 摸著却不像发烧的。 难道是热著了? 车厢里虽然有些热,但到底还是早晨,不至於热到人中暑吧? 想了想,沈清棠抱著果果出了车厢,跟和秦征並坐在外头。 秦征纳闷:“你怎么出来了?” “果果有点不对。带他出来透个气。” 秦征闻言凑过来,仔仔细细在果果脸上身上扫了一遍:“除了脸红点儿没什么啊?” 果果安安静静被沈清棠抱在怀里,不吵不闹不哭,看著跟平时似乎也没两样。 沈清棠“嗯”了声。 可能別人看不出区別,她这个当娘的能清楚的感觉出来。 心里难免焦躁。 到了城里,其余人去小院安置行李,沈清棠和秦征去附近的医馆找大夫看果果。 大夫望闻问切一番后,篤定道:“孩子没事!” 沈清棠抿唇,这会儿果果脸也不那么红了,看起来是跟平时没区別。 只是她还是觉得果果跟之前不一样,却又说不上哪不一样。 等他们回到小院时,果果的异常似乎又消失了。 沈清棠皱眉,难道是自己一天没看见果果,產生了错觉? 不管如何,孩子没事总归是好的。 听见大夫篤定的说果果没事,沈清棠的困意袭来,洗漱后就睡觉去了。 她又梦见了季宴时。 这回梦里有死神,死神让沈清棠在季宴时和果果之间选一个他带走。 沈清棠再次被嚇醒。 醒了以后觉得好笑。 若是死神让她在和果果之间选一个,她可能会信以为真,煎熬纠结。 季宴时和果果之间选一个? 沈清棠摇头失笑,这是什么诡异的梦? 醒来之后,再也睡不著,沈清棠乾脆起身。 楼下似乎有些吵嚷声,沈清棠从二楼连廊往大门口的方向探头,看见怡红院的小廝站在门口。 沈清棠忙下楼。 小廝正在跟秦征说明来意:“溪妈妈让我来问一句,甜品还供应吗?若是供应就到我们怡红院一敘,若是不供,也让沈店主到楼里结帐。” 秦征正想回答,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回头。 沈清棠问小廝:“你们溪妈妈这会儿醒著?” 小廝不是很確定道:“应该醒著。” 溪妈妈是他见过最不像老鴇的老鴇,懒到出奇。 “我收拾一下就过去找她。” 秦征等小廝离开后,关上大门,问沈清棠:“芒果子不是都卖了?你还做芒果甜点?” “芒果子还剩了一些,能再卖个一两天。再说,你是不是最近忙傻了?在北川咱们做甜品可不止一种味道的。” 甜品种类繁多,最近只做芒果甜品是因为成熟的芒果会坏。 秦征:“……” 劳累让人变傻。 沈清棠麻利换好衣服出门去怡红院。 倒不是为了甜品生意。 怡红院压根没有赊欠过她的银两,何来结帐一说? 他们不懂,可沈清棠知道小廝那话是溪姐儿有事要找她。 一回生二回熟,已经来过怡红院两三次的沈清棠算是熟客。 小廝见沈清棠来直接放行,连带路都省了让她自己上楼。 沈清棠轻车熟路到了二楼休息厅,不意外又看见几个姑娘歪七扭八的躺在软榻上。 她也算明白为什么休息厅放的是软榻而不是桌椅。 这怡红院的姑娘別的学没学会沈清棠不知道,反正溪姐儿的懒散,她们学了个七八分。 一个个没骨头一样。 上次口喷冰沙的小姑娘算是最勤快一个,见沈清棠进门,忙坐了起来,拍了拍她刚让出来的空地,“棠姐姐,你坐我这里。” “坐什么坐?”溪姐儿睁眼赶人,“你们都回自己房间睡去,我还有事要跟沈店主说。” 姑娘们不太情愿的挪了窝。 沈清棠选了溪姐儿对面的软榻躺了下来。 溪姐儿笑了:“我相信你是发自內心的不嫌弃我们了。” “嗯?”沈清棠莫名其妙。 “一般人从言语上就开始嫌弃我们,离我们一丈远就开始遮鼻掩嘴,活像挨著我们就能玷污她似的。 偶尔有人涵养好有礼貌,表面看不出嫌弃我们,但是我们碰过的东西人家是不会再用的。”溪姐儿眉眼一眨,把沈清棠从头扫到脚。 沈清棠第一次来时,只在门口站了站。 溪姐儿以为沈清棠只是口蜜腹剑,並不像嘴上说的那般真诚。 后来沈清棠再来,开始坐软榻,只是坐的很淑女,就屁.股只一点点占著软榻。 溪姐儿弄不清沈清棠是教养好,还是嫌弃她们。 虽说沈清棠最后也舒坦的靠在扶手上,谁知道她是不是聊嗨了忘了呢? 眼下沈清棠很自然的往软榻上一靠,跟她差不多慵懒的姿势,只是比她脚上多了双鞋子。 溪姐儿才確定,以前沈清棠只是跟她不熟才保持礼貌和规矩。 既然熟络了,沈清棠说话也直白的多,两眼一翻,不客气道:“我只信奉笑贫不笑娼。” 话说得不好听,可是溪姐儿却笑的越发开心,“就知道沈店主不是一般人,不怪乎我愿意卖你个好。” “嗯?”沈清棠右侧眉梢微挑,眼角张开,表达自己的疑惑。 “咦?”溪姐儿坐起来,同样疑惑:“你真不知道我今日请你来做什么?” 沈清棠摇头,“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这两日没在寧城?” “回乡下去接一个朋友。” 溪姐儿:“……” 见溪姐儿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沈清棠追问:“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溪姐儿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的很夸张,好一会儿才强忍住笑,给沈清棠解惑:“林家出手了!” 沈清棠:“???” “对付我?什么时候出手的?怎么出手的?” 她身为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溪姐儿又开始笑,笑到捂著肚子,笑到眼角都有了眼泪,才艰难开口:“林家大概看到你只卖芒果甜品……哈哈……他们就下令全城不许卖给你芒果子。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这两日消失是想办法买芒果子或者不战而逃了!” 第450章 果果晕过去了 沈清棠:“……” 溪姐儿笑的双手抱著肚子靠在软榻上,“我还以为你这两日不来摆摊是因为买不到芒果子。我猜林家也是这么想。 没想到……哈哈,你竟然都不知道这事。只怕林家知道后得气歪了鼻子。” 沈清棠摊手:“我真不知道。一个朋友带著孩子孤苦无依,我便接来跟我一起住。没想到还错过了针对我的封.杀令。” 若是林家知道她这两日消失不是因为买不到芒果而是去卖芒果,恐怕得气歪鼻子。 溪姐儿仰面躺在软榻上,望著屋顶没好气道:“你倒是怪好心!害我还为你担心,悄悄买了几筐芒果子放在后厨给你。” “额……”沈清棠没想到溪姐儿叫她来是因为这个,心里暖暖的,半晌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有些感动,实在不適合用言语表达。 儘管沈清棠不需要还是收了芒果子,只是不想让溪姐儿的好心落地。 “芒果子我要,但是不能运走。” “什么意思?”溪姐儿坐起身,“什么叫你要这几筐芒果子但是不运走?” “不管从前门还是后门走,只要別人看见芒果子从怡红院出来到我宅子里就知道是你在帮我。难免会让林家连怡红院一起记恨上。” “嘁!”溪姐儿柳叶眉弯出囂张的弧度,“別人怕他林家,我可不怕。” “怕不怕是你的事。我给你带来麻烦是另外一回事。怡红院在这里相当於活靶子,能避免点不必要的麻烦不好?当然,我还得请你帮另外一个忙。” “什么?” “把怡红院后厨借我用用。” 溪姐儿:“……” 合著,不运走芒果只是为了在她的后厨里把甜品做好再卖给她? 奸商! 就不该同情沈清棠。 哼! *** 溪姐儿总共给沈清棠留了三筐芒果子。 这大概是不惹人起疑的情况下能留出来的最多数量。 沈清棠除了道谢……还能打折。 怡红院的后厨虽然够大,却还是少一些必要的炊具,比如烤箱。 移动烤箱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后厨是分区的,做主食、炒菜、零食、甜品都是分开的。 甜品区的主厨亲自来给沈清棠打下手。 沈清棠也没拦,她很清楚主厨帮忙是假,偷师是真。 甜品区的厨子们变著法的夸沈清棠。 说她做的甜品如何如何好吃,卖的如何如何好。 夸的沈清棠心怒放。 但,配方相关是半点不露。 交情还没到那份上。 沈清棠才做好甜品,就见春杏急匆匆找来后厨,“夫人,果果晕过去了。” 沈清棠二话不说,扔下围裙跟著春杏往回跑。 头一次觉得两条街的距离那么远,远到好像怎么也到不了。 “怎么回事?”沈清棠恨不得再长两条腿,满心担忧,跑到肺疼还是忍不住开口。 春杏摇头,一脸焦急,“不知道。玩的好好的,突然晕倒的。秦征和李婆婆抱著他去医馆,让我来找你。” 等沈清棠跑到医馆时,秦征正抱著果果从医馆里出来。 李婆婆抱著,黄玉抱著儿子跟在后面。 沈清棠衝到跟前,从秦征手里接过果果,问:“大夫怎么说?” 黄玉开口:“你別担心!大夫说没事,可能就是意外。我们在来医馆的路上果果就醒过来了。大夫检查过,说果果好好的,没事。” 李婆婆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沈清棠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见果果確实没事,才鬆了口气。 心里的疑团却只增不减。 果果最近的状况似乎不太对。 *** 不用出摊便多了些时间。 沈清棠见果果真没事了,陪黄玉去採买日常生活物资。 茅草屋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石头、软草这种带不走的。 小院东西虽齐, 像脸盆毛巾等日常用品总归还要补一些。 林盼儿和林昭儿在黄玉身边不再像前几日那么拘谨,逛街时蹦蹦跳跳的很欢快。 只是和以前一样不会乱要东西。 黄玉心疼的感慨:“这俩丫头以前对银钱根本没概念。衣食住行、玩具、文房四宝只有喜欢和不喜欢,待人做事全凭喜怒。 如今像是一.夜长大,又懂事的让我惭愧。” “一家人本就是同甘共苦。咱们当娘亲的对孩子是尽心尽力,你已经努力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內给她们最好的生活,不必惭愧。 玉姐,我觉得与其在这些小事上纠结,你还不如想想日后怎么办?”沈清棠开解。 黄玉口口声声要跟林家干到底,可是到底怎么干?拿什么干? 她还一筹莫展。 寧城虽不小,但城中心並不大,最起码不够黄玉一家四口在林家眼皮子底下躲藏。 更何况,黄玉没打算躲。 黄玉惆悵的嘆息一声:“你说的这事最近几天我一直在想。不瞒你说,眼下我就两条路。第一条路是报官。公然去击鼓鸣冤。等著青天大老爷还我公道。 第二个办法是我带著小宝去海洲找族长告状。至今我儿子还没有名姓,没上族谱呢!” 沈清棠想都没想就摇头,“这两个办法目前看来都不行。击鼓可以,冤不一定能鸣。我听说如今寧城通判也姓林?” 按照大乾的司法组织架构,巡检司大概类似现代派出所或者公安局。属於县分局或者派出所。 其中三班六房中的刑房负责司法文书,三班中的快班负责缉拿逮捕, 府和州里的司法部门由通判负责。主管审判和治安管理。 如果是县城,则由典吏负责。 黄玉点头,“是。不过林通判跟我夫君的关係不错,也许会……公平一点儿。” 她都不敢奢望林通判会偏帮於她。 沈清棠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泼黄玉的冷水:“人走茶凉 。林通判如果需要坐稳现在的位置或者想再往上升一升,显然不能靠你。” 她不想打击黄玉,却得忠言逆耳。 否则等黄玉满怀希望的去击鼓鸣冤,希望多大失望就多大,失望越大打击越大。 如果是她,就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第451章 老鴇是秦家小將军的红顏知己 黄玉苦笑:“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一介孤女带著三个孩子还能怎么办呢?像你说的,林通判可能为了前途会昧著良心偏帮林家。 族长也一样。我们林家寧城林家只是旁支,旁支本就不重要,何况少了我夫君还有其他子孙。族长又怎会偏帮於我?我没把握能得胜。” “胜不了没关係。”沈清棠只是想让黄玉冷静,不是想让她退缩,“不管是状告还是去族里都可以。我想说的是,若是,假如你他们都不偏帮於你,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只是和眼下一样,居无定所,那没关係,我支持你去。 若是有性命危险……我劝你冷静冷静,最起码为了孩子想个更稳妥一点儿的办法。” 沈清棠不了解林家,可是黄玉了解,这事她有数。 黄玉沉默了会儿,摇头:“我再想想。” 沈清棠便知道,黄玉想的这两个法子危险係数很高,很容易让人给灭了口。 “你呢?”黄玉反问,“你怎么还跟怡红院的人有牵扯?我跟你说这家怡红院的水可深著呢!” “怎么说?”沈清棠有些好奇。 真好奇。 据沈清棠对青.楼有限的了解,溪姐儿身为妈妈桑说话做事未免过於硬气了些。 “我听说……”黄玉左右看看,踮脚在沈清棠耳边轻声道:“这怡红院那个年轻的老鴇是秦家小將军的红顏知己。” 后边倒背著手閒逛的秦征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他无意偷听,只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力更好一些。 沈清棠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跟黄玉確认:“哪个秦小將军?” “就是你们北方秦家军那个秦家。” 秦征开始咳嗽。 沈清棠:“……” “据我所知,秦小將军在大乾最北边戍守边关,溪姐儿……就是你说得老鴇在最南边,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另外,听说秦小將军还未及冠,应当不到二十岁。溪姐儿恐怕得有三十岁?这俩人也能走到一起?” 虽说谣言夸张,但这也太夸张了点儿吧? 按照沈清柯的猜测,季宴时就是秦小將军。 沈清棠无法想像季宴时跟溪姐儿在一起的画面。 先不说心里会有不舒服的排斥,她压根就无法想像冷著脸哑巴一样的季宴时跟慵懒的溪姐儿在一起会是什么样? 如果秦小將军是秦征的话…… 沈清棠打了个哆,觉得毛骨悚然。 画面太美,实在不敢想。 黄玉耸肩,“谁知道?反正就是这么传的。老鴇……溪姐儿其实会沦落青.楼也是拜林家所赐。” 她转身指了指怡红院又指了指怡红院隔壁鏢局,“听说溪姐儿和鏢局的总鏢头原本是一对青梅竹马,眼看两人婚礼將近,溪姐儿到街上採买大婚用品,恰好遇见我家夫君那个不成器的小叔。 小叔一眼相中溪姐儿,当眾掳回家……真是作孽!” “后来呢?”沈清棠追问。 难怪溪姐儿话里话外看不上林家,原来还有这一出。 黄玉摇头,“那时候我还没嫁进林家,不是很清楚始末,只是道听途说的。 听说溪姐儿是个烈性子,反抗时伤了夫君小叔的命.根子。 溪姐儿未婚夫半夜翻墙偷溜进林家来救溪姐儿,结果被抓了。 林家要打死溪姐儿的未婚夫,溪姐儿哀求林家放了她未婚夫,她愿意做任何事,哪怕为奴为婢伺候小叔……” 黄玉说到这里顿了顿,目露不忍,“她被夫君小叔磋磨了一年多。小叔不能人道后很变態……总之溪姐儿那一年过的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等夫君小叔腻了溪姐儿,转手就把溪姐儿卖进了怡红院。 而溪姐儿的未婚夫被林家人轰出去以后就失踪了。 三年后,他再次露面直接闯进林家杀了夫君小叔,还夜闯怡红院去抢溪姐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溪姐儿没离开怡红院。 后来溪姐儿的未婚夫就在怡红院旁边开了一家鏢局。” “你小叔被杀就这么算了?”沈清棠听出其中的不对,小叔没杀,林家竟然没吱声? “你的意思是之前林家强抢民女,棒打鸳鸯,鸳鸯还只能忍辱负重。 但是,鸳鸯再归来时,林家就奈何不得鸳鸯了?” 黄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知道林家有个习惯,占了便宜时会大肆宣扬,吃了亏的事就喜欢捂嘴。 反正夫君小叔被杀的事不但没报官还以小叔病重离世告知眾人,並且不许人议论此事。 而溪姐儿和她未婚夫至今还活的好好的。那么显眼的青.楼和鏢局,林家视而不见。 我嫁进林家后,偶尔参加宴席听人提起这事也是颇为忌讳。 大概意思就是溪姐儿在怡红院时榜上了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那大人物不但能让溪姐儿从一个妓.女摇身一变成为怡红院的老鴇,还能让林家吃了哑巴亏只字不提小叔被杀的事还对怡红院和鏢局睁只眼闭只眼。” 沈清棠还没等开口,一旁的秦征插话:“假如……我是说假如,真是秦家小公子看上了那个什么溪姐儿,为什么不给她赎身还让她继续在怡红院当老鴇呢? 秦小公子又为什么千里迢迢从京城一路南下呢?以他的家世就算历练也应该到军营里去歷练吧?到南方来做什么? 谁造的谣?一点点脑子都不带的?” 黄玉被突然开口的秦征嚇了一跳,无措的看看秦征又看看沈清棠。 似乎不明白她跟沈清棠咬耳朵的悄悄话为什么秦征听了去。 沈清棠摊手,“山老鼠是尾巴长,他是耳朵长。没事,他不会传瞎话的,別怕!” 黄玉:“……” 我倒不是怕,我就是觉得有点羞囧。 既然沈清棠说没事,黄玉也就不藏著掖著回答了秦征的问题。 “我不清楚传言怎么来的。不过听说当初林家也是大费周章查溪姐儿背后的人。最后查到那段时间京城中有几位权贵家的公子逃学南下,其中就有秦家小公子。按照当时几位公子的身家背景,敢如此放肆……不把林家放在眼里的只有秦家小公子。” 第452章 春杏被罚 秦征:“……” 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哪一年?” “好像景和廿一年?” 七年前? 那么久远的事谁能想到? 不过经常从京城偷溜出去不假,秦征很確定自己没来过南方。 但是,他知道季宴时偶尔会借他名义办事。 沈清棠挥挥手,问秦征:“都说是道听途说,你那么较真做什么?难道那位秦公子是你?” 秦征一激灵回过神来,“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他要敢在外面拈惹草,惹了不该惹的姑娘,他家已经掉光牙的太君能挥著拐杖追他三里地。 *** 黄玉採买的是生活用品,沈清棠买的是食材。 不管如何生意还是要做的,不做生意怎么养活这么多张嘴。 另外,想帮黄玉就得赚多多的钱。 对无权无势的人来说,有钱才能使鬼推磨。 沈清棠还特意试了试,林家的封禁令很好使,她確实没买到一粒芒果。 不止沈清棠,秦征、秦山他们都买不到。 倒是黄玉母女都能买到。 大概封禁令是针对外地人的。 不过沈清棠並不在乎,她要想买,林家可拦不住。 她眼下更想解决的是春杏的问题。 这丫头自从跟黄玉去了海岛回来,就一直躲著她。 弄得沈清棠很是莫名其妙。 逛街时跟黄玉閒聊,问黄玉路上春杏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黄玉一脸惊讶:“你不知道?不是你下令惩罚的春杏?” “罚春杏?”沈清棠摇头,越发茫然,“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罚她的?” 黄玉抬眸看著沈清棠,见她似是真不知道,才道:“春杏似乎和大船上的人认识,我无意间瞧见有个男的训春杏了还……”黄玉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惩罚了春杏。那鞭子抽的……我看著都疼,春杏一声不吭。她不说我也没好意思问。只是隱约听见男的似乎说春杏不好好侍主才罚她。” 沈清棠愕然,这事她不知道。 见黄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態度,只得道:“春杏只是……朋友放在我身边帮忙的,不归我管。” 黄玉怔了下,点点头,有些遗憾:“这样啊!我还想说帮春杏求个情,让你饶了她。春杏就是年纪小,其实小丫头挺好的。” 她去东望岛一路上被春杏照顾良多,又共患过难,还挺喜欢她的。 *** 晚上准备食材时春杏来帮忙,沈清棠趁机叫住她,“春杏。” “啊?夫人?” “你过来。”沈清棠招招手,示意春杏来自己身边。 春杏瞬间白了脸,委屈巴巴的开口:“夫人,我知道错了!你別赶我走!” 沈清棠:“???” 什么? 春杏见沈清棠不说话,直接“哇!”一声哭了出来,“夫人,我真知道错了我一定改!求你別赶我走!呜呜,我不想回去。” 沈清棠:“……” 她好像都还没开口吧? “你先別哭!”沈清棠放下手中的盘子,抬脚走到春杏身边,“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这两天一直躲著我是为什么?” 弄得她莫名其妙。 春杏哭得急,乍然停下,还是抽抽噎噎的,“夫人,呜呜,我就是怕你赶我走!” “这话打哪儿听的?我好像从来没说过赶你离开的话?”沈清棠缺人手缺的很,有人帮忙还往外赶,她又不傻。 春杏委屈的撇撇嘴,“婆婆说等从岛上回来就把我送回去再换个听话懂事人的来伺候。夫人,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绝对不会胡说八道了!” 沈清棠:“……” 原来李婆婆还能管著春杏。 不过,既然是他们內部的决定,沈清棠也不好承诺什么,只是安慰春杏,“別哭了!一会儿我去问问李婆婆。” “谢谢夫人!”春杏破涕为笑。 沈清棠失笑摇头。 到底还是年纪小。 若是她真要赶人,难道避而不谈就不赶了吗? 当然,春杏去留的事轮不到沈清棠做主。 於是晚上给和果果洗澡时,沈清棠问一起的李婆婆,“婆婆,春杏说你要赶她回去,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李婆婆似乎不太意外沈清棠找她,不答反问:“夫人觉得春杏这丫头如何?” 沈清棠把跟泥鰍一样直往盆里滑的扶正,一边给她用香皂打泡泡,一边回答李婆婆:“她就是年轻了点儿,偶尔有些口无遮拦。人不坏。” “人不坏是评价旁人的不是评价身边丫环的。”李婆婆把浑身是泡泡的简单擦洗后抱进另外一个乾净浴盆里,“夫人心善,心胸宽广,纵使心有不满,因觉著我二人是主子派过来的,便对我们客气有加,多有忍让。 但,这是夫人待人宽厚,我们不能丟了主子的人。 夫人见过季十七、季十等人,应当知晓他们平时什么样?” 沈清棠点头,“每一个单拿出来都能独当一面,各有特色。” “实不相瞒,春杏也是季字头的人,只暂时还未通过考验,没有获得排序。 这事说来也是老身的错。人是我选来的,选她时我看中的是她年龄在那群丫头中稍长,平时很照顾其他人。 没想到她到夫人身边后,口无遮拦不说还有点儿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沈清棠笑笑:“婆婆言重了,其实也没那么夸张。” 她承认春杏偶尔说话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但,春杏本就不是她的人。 人对来帮忙的人和对自己支付佣金雇的人不可能是同一种態度。 李婆婆摇头,“若是夫人喜欢春杏,觉得她伺候的好。也不是不能留下。若是夫人不坚持,春杏还是得回训练营。 她这样出来做事,丟的不是她的脸,是我家主子的脸。 我个人觉得春杏火候不够还是不要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好,我本想让她跟著余船主回去。 只是夫人身边少人伺候,便想著等余船主回来,带新人来再让春杏回去。” 沈清棠:“……” 还想为春杏求情的话噎在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口。 原来春杏还是季字开头的人。 原来春杏真是季宴时的人。 原来在季宴时的安排里,也有她的存在。 心里有些酸有些胀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怒意。 第453章 產量跟不上销量 沉默良久,沈清棠再度开口:“若春杏只是回去继续接受训练,我无权干涉。 若是她因为伺候我们娘仨招来惩罚,我希望李婆婆帮我向管事的求个情。 春杏年纪小,偶有不成熟的言行,实属正常,请勿苛责!” 李婆婆把洗乾净的用大大的布浴巾裹著抱出来放在床上,確保她不会掉下来之后,才转身朝沈清棠福身行礼,“夫人的话,老身谨记也会照做。 不过,我想跟夫人说,不管春杏还是我,从到夫人跟前起就是夫人的人。 您不必觉得用我们拘束,更不必迁就我们。若是我也让夫人觉得不自在,我也可以把自己一起换掉。 若夫人觉得老身伺候的还行,说话做事就不要这么客气! 前几日,我跟春杏如是说,如今也再冒犯跟您强调一遍。 如今我们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你。我不能忘前主子的恩,但是夫人在老身心里要排在第一位。 其实从我们跟著你开始,就已经不再是前主子的人。 以前就听主子说过,『一个上位者最不能容忍身边人有二心。』,到你身边之日起,我就有一个主子了。 春杏既然分不清谁如今才是她的主子,就该回去受训。毕竟留在夫人身边也不是好事。” 沈清棠:“……” 那倒也不不必。 主要您老人家也打不过季宴时。 不管怎么说,李婆婆这番交心明志的话,还是让沈清棠心里熨帖。 至於“信任”与否,交给时间。 只是李婆婆的意思也很明白,若沈清棠坚持,春杏可以留下。 沈清棠到底没再开口。 丫环有丫环的標准,帮工有帮工的標准。 *** 沈清棠的经销商团队日益强大。 某种程度而言跟微商有异曲同工之处。 秦川算是总经销商,他的小伙伴算是二级经销商,他小伙伴的小伙伴是次一级经销商。 上一级经销商除了拿自己卖货的差价之外还能拿下一级经销商的提成。 其实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整个经销商团队呈金字塔状,沈清棠就是塔尖,其余的人是各个等级的经销商。 和微商拉人的营销策略一样,沈清棠也是鼓励经销商发展下线。 一带五,五带十。 短短几天,沈清棠的下游经销商已经达到百余人,遍布寧城以及周边县区。 经销商大都是乞丐,也有流民和一些没有收入的人。 沈清棠还及时查缺补漏,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来约束经销商。 比如定价权,之前沈清棠对小经销商们说的是不干涉他们卖多少钱。 事实证明不干涉的话,有些格局眼界不够的经销商为了快速获利不是低卖就是高卖,会扰乱市场。 於是沈清棠规定了统一售价,最高不能超过统一售价,最低不能低於统一售价的百分之十。 这个降价空间留给喜欢讲价的客人。 特殊情况有特殊情况的打折標准。 像甜品这些时效性的食物,到了傍晚可以適当打折出售。 比如买三赠二,买一赠一。 知道许多人不认识字也不会算帐,每款產品的价格,沈清棠都写的清清楚楚。 鑑於她不能亲力亲为去看著每个人,就让上线对下线负连带责任。 经销商之间可以互相举报,若是有人乱卖產品,没收经销商权,连带惩罚违规经销商的上线。 除了最末端经销商,都会慢慢扣一部分押金,以防经销商不服管。 比如每日收入达到多少以后,开始扣留收入的百分之十当押金。 每个月会按照有无违规结算上个月的押金。 对於没有收入的流民、乞丐甚至周边县城、乡镇的村民来说,给沈清棠当经销商无疑多了一条自食其力的路。 对沈清棠来说,没有固定摊点没有店铺,省了租金、人工等但是销售团队並不小,收入只增不减。 总之经销商团队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幸好这是古代,要不然沈清棠估摸自己高低得被判个传销。 量变必然能引起质变。 沈清棠、秦征、春杏、秦山兄弟和黄玉母女以及在小乞丐中挑选了一部分手脚勤快、乾净卫生的帮忙做甜品,否则根本供不上经销商卖。 沈清棠的经销商模式跟微商最大的不一样可能就是不需要囤货。 没办法,甜品贮藏时间太短,无法囤货。 这就產生了一个新的並且很严重的问题。 產量跟不上销量。 怎么办? 別说沈清棠头大,林家也头大。 林家本以为沈清棠卖芒果甜品,下个封禁令就能禁止沈清棠买芒果做生意。 谁知道沈清棠压根不在意,把芒果换成了其他水果。生意照样红红火火。 林家见限制不了源头便派人来砸沈清棠的摊子。 沈清棠在的马车摊,有秦征和春杏在,寻常人打不过他们。 林家前前后后派来砸摊子的人得有十余批,每次的人都不一样,砸摊子的理由也不一样。 有说吃了甜品闹肚子,怀疑沈清棠用不乾净食材的。 有说沈清棠是奸商的。 有说沈清棠坑害百姓的。 …… 前几次来砸摊时,好歹还给个理由,到了后头连理由都不给,一群人抄著傢伙,气势汹汹过来,抡起棍子就要砸摊子。 春杏张开胳膊拦住秦征,“这回轮到我了!” 秦征挑眉质疑:“你行吗?” “比你行!”春杏说著已经劈手抢过最前头人的棍子,一脚把人蹬了出去,同时手里的棍子狠狠砸向旁边伸手的人。 秦征见状,站在马车旁掠阵,偶尔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他顺带手就给收拾了。 沈清棠见状,把马车换个方向,依旧让车窗朝著围观群眾,招呼大家:“诸位!大热天站在太阳底下多难受?来来来,新做的冰碗有人要吗?” “买冰碗的本店提供座位。捧著凉丝丝的冰碗坐在板凳上吃著冰看热闹多舒坦?” 沈清棠还亲自展示了下什么叫专业吃瓜,捧著冰碗坐在车旁阴影里,一边吃一边叫好! “好!春杏慢点打。最起码要一炷香的时间,要不然冰碗吃不完就没热闹看了。” 春杏:“……” 秦征:“……” 围观群眾:“……” 第454章 沈清棠那俩孩子有可能是林家的种? 春杏听话的让来砸摊子的混帐们在打不过和跑不掉之间备受煎熬。 围观群眾也纷纷掏钱买个冰碗,跟沈清棠学著,坐在树荫下看热闹。 別说!真挺愜意。 直到沈清棠的甜品卖的差不多了,春杏才把闹事的人都放倒。 林家的手段当然不止是派人过来砸马车,还试图让官府出面,以各种理由驱逐沈清棠。 比如食品质量有问题或者税收问题。 尤其是税收,苛捐杂税是商贩们最怕的。 按理说,沈清棠一个外地客,应当更怕。 但是,沈清棠的经销商是什么人?是一群乞丐。 消息比林家还灵通的乞丐。 捕快前脚刚出府衙的大门,后脚沈清棠就收到消息,脚底抹油跑了。 像今日,沈清棠甜品卖完,秦川过来说捕快们又出门了。 沈清棠赶车离开,秦征和春杏继续折磨来砸摊的人给食客们助兴。 待到捕快们到了,秦征和春杏拎著被他们打到半死的人跟捕快告状,说他们把自家摊子砸了。 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 虽说吃瓜群眾的冰碗都是付过钱的,多少还是难免有点吃人嘴短。 再说以林家的行事作风,平日里有没少干欺压无辜百姓的事。 在法不责眾的场合,大家都乐意帮腔沈清棠,给林家添堵出气。 “对!这群人一来砸沈摊主的马车!把人家沈摊主嚇得赶车跑了。” “就是!沈摊主的马车都被他们砸坏了!” “他们还抢沈摊主的钱匣子!” “……” 秦征:“……” 怎么比我还能睁眼说瞎话呢?! 大家都知道的事,捕快们也知道,还能怎么办? 没抓到人,只能拎著还剩半条命的混混们回去交差。 反覆折腾几次,衙门也拿沈清棠没什么办法。 就像现代城管有时候奈何不了路边摊。 而且,街上的流动摊贩不止有沈清棠,还有乞丐们。 乞丐们更滑不留手。 就算抓到了又能如何? 对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乞丐来说,有地方管吃管喝不用劳动,他们开心的很! 十分愿意去大牢蹲著。 捕快们哪敢抓人?! 何况根本抓不到。 乞丐们每个人或者每一组人分一条街,挨家挨户敲门兜售甜品。 在林家眼里,这些乞丐跟苍蝇无异,打不死,还围著他们嗡嗡乱叫。 一直没把沈清棠一行人放在眼里的林家,见沈清棠明明是他们脚底的螻蚁,却怎么都踩不死的时候急了。 *** 寧城林家,主宅。 黄玉的继婆婆孙巧贞在厅堂里大发雷霆。 “废物!一群废物!” “我重金养你们何用?” “不过是几个老弱妇孺你们都对付不了,还被人家打成这样?!我如何敢指望你们能保护林家?!” 领头一人被骂得满脸不快,“林夫人,那些人並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付。是,他们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不假。可其中有两个高手,尤其是那个青年,还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哪里是好对付的?” 本以为去砸马车摊是恃强凌弱,谁知道去了是猫捉老鼠。 人家是猫,他们是鼠。 孙巧贞才不信十几个练家子打不过几个老弱妇孺,坚定的骂:“你们就是窝囊废!办不成事就说办不成,还把敌人夸上天?!废物!” 领头的人咬牙,颧骨微动。 心里暗骂:不过是个无知的后宅夫人,拿著鸡毛当令箭! 呸! 等家主醒了看你还能蹦躂几天。 孙巧贞恰好看见领头不屑的眼神,气得心口更疼了。 右手捂著心口,左手指著领头的要骂。 管家不动声色的朝她摇摇头。 孙巧贞生生咽下未出口的话,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语气平和了不少:“你们先下去吧!这几日好好养伤。” “谢夫人。”领头的人显然不怎么领情,挥手带著手下退出厅堂,明显面恭心不敬。 看得孙巧贞直翻白眼,身体晃了两晃。 “夫人,你太急了!”管家忙上前扶著孙巧贞,“他们本就是老爷的心腹,如今听你號令不过是看在老爷的面上。你不能对他们过於苛责,容易失了人心。 你掌权时日还短,万不能让下头的人跟你离心。” 孙巧贞顺著管家的力道在椅子上坐下,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一手抵著心口,一手抵著太阳穴连声嘆息:“我又何尝不知?林家我还没完全握在手里,外头又不知道哪来的贱人跟我作对!我能不生气? 一群大男人还收拾不了几个老弱妇孺!这样的废物就算能为我所用,又有何用?” 管家在孙巧贞后心轻拍:“依我说,你就不该跟那几个老弱妇孺一般见识。我打听过,她们確实只是过路客,北方来的买卖人。这次来也確实为了谈生意。 只是好像带的本金不够才在咱们这里落脚赚些本钱。你就当他们是个屁,放了不就得了?” 孙巧贞皱眉,听不得管家这么粗俗的话,更在意的是管家的態度,“你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小题大做? 你们男人都是一个臭德行!看见狐媚子就走不动道!” 管家:“……” 他都不知道狐媚子长什么样。 孙巧贞白了管家一眼,半侧身伸手用尖细的指甲在他额头上戳了下,“你也不想想,谁家做生意让女人拋头露面?何况她还带著两个孩子。 我让人查过,他们中唯一的男人可不是那女摊主的丈夫。 你看她出行坐的马车哪里一般的商贾能买起的? 她身边僕人就有两三个,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会需要做小买卖? 若她真是普通人,身边为什么要高手相伴? 咱们派出去的人又怎么会接连失手?连府衙的人都拿不住他们!” “你的意思是……”管家皱眉,“她们是冲林家来的?” “要不然呢?孤儿寡母带著僕从千里迢迢从北方过来就为了做小买卖?你信吗?” “这……”管家不语,拍孙巧贞后心的手渐渐慢了下来。“你是说沈清棠那俩孩子有可能是林家的种?会是谁的?老爷的还是少……林长风的?” 第455章 正室和外室联手 孙巧贞撑著太阳穴的手改按眉心,“夫君近些年已经不怎么外出做生意。何况……”孙巧贞嗔怪的瞪了管家一眼,“我夫君还能不能生孩子你不清楚?你怎么钻的空子已经忘记了?” 管家搂著孙巧贞在她额角亲了亲,“我怎么能忘呢!我这辈子也忘不了那日哭得梨带雨的你!为你死我也甘愿。” 孙巧贞推开管家的头,警惕地往门口看了眼,“別闹!说正事呢!我看那俩孩子路都不会走,应当没有一岁。 若真是林家的种大概就是林长风的。” 管家思索了会儿,犹豫摇头,“不能吧?少爷……林长风跟黄玉一向感情很好。怎么会让外面的女人生孩子?” 他跟孙巧贞不一样。 孙巧贞居於內宅,看的听的都是后宅那点儿阴私事。 他自是知晓林长风可不是目光只盯著女人裙摆的人,他野心大著呢! “切!”孙巧贞嗤笑,“你们男人哪个能管住裤襠里的傢伙?养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在林家算事吗?” 管家还待辩驳,又听孙巧贞补了句:“再说,你没瞧见黄玉也和他们搅和在一起?若那沈姓妇人和林长风没关係,为什么会帮黄玉?要知道,黄玉娘家人都不敢伸手帮自家女儿。 定是黄玉允诺那沈小贱人会分她林家家產,她才会跟黄玉坑壑一气来跟我们过不去。” “这……”管家觉得孙巧贞说的很有道理。 林长风一年里有大半时间在外面跑。 年轻气盛的男人,路上找一两个女人紓解火气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按常理,外室跟正室是水火不容的关係。 指示此一时彼一时。 黄玉当初大腹便便被逐出林家,走投无路放下身段去找外室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如孙巧贞所说,黄玉跟外室联合起来上门要分林家的家產还真是麻烦事。 黄玉跟沈清棠不一样。 黄玉是林家长孙林长风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她的儿子是林家重孙。 不管怎么说,林家少家主也应当是这个奶娃娃的。 若是黄玉再出面证明沈清棠生的孩子是林长风的种,那就更麻烦。 两个男孩,三个女孩。 於情於理,林家都得割块肉给她们。 “若如夫人所说……”管家咬牙,手移到孙巧贞肩膀上轻轻揉捏,“他们这行人可留不得。晚点,我去安排人今晚就送他们上路。” 一群活人当然不能当苍蝇拍死。 对林家来说,不能光明正大弄死的,就悄悄弄死。 就像之前的灭门惨案一样。 孙巧贞摇头,保养得宜也略显纹路的手在管家搭在她肩膀的手背上轻拍,“方才还让我莫急!你怎么又耐不住性子了? 对付旁人,一刀杀了就是。对付黄玉哪能如此? 若是之前她还怀著孕,咱们能找到她宰了也就宰了。 谁让你失手让她跑了?! 如今她带著奶娃娃突然回到寧城,半点不遮掩行踪,逛街买东西,高调暴露自己的行踪。 这时咱们若出手杀人,岂不是坐实了她是咱们逼出去的?“ 有些事做归做,终究不希望落人口实。 “若是闹大了,咱们昊天就算当了少家主也名不正言不顺。別忘了,夫君那些兄弟以及他们的儿子还都对家主和少家主的位置虎视眈眈。 黄玉他们一行也有十来人,要是一个处理不好,跑掉一两个被那些“亲戚”捡到,可就成了扳倒咱们的“铁证”!” 气归气,大事上不能糊涂。 管家一听,就知道孙巧贞这是有了主意,反手握住她的手,往下带,顺势按在她胸丨前,“快说说,你这是有了什么对付她的妙计?” 孙巧贞微微红了脸,象徵性挣扎了两下,便放任管家揉捏,娇嗔道:“我一个后宅妇人哪有什么好主意?不过就是后院常见那一套。 当初林长风失踪的消息传来,咱俩慌了神,为抢先机匆匆找个由头把黄玉轰出去就防著她生个男孩断了咱们昊天的少家主之路。” “谁说不是?”管家弯腰抱起孙巧贞,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当初想的是只要黄玉离开林家咱们就杀了她。谁承想这女人平时看著柔柔弱弱,挺著大肚子带著两个小丫头跑起来还半点不慢。 我接连派了几波人都没找到她行踪。这么久没见她还以为出了意外,没想到还真让她顺顺噹噹生了个男孩。 不管怎么说,终归还是得要斩草除根的。留著他们是祸患。” “哎!”孙巧贞往门口看了眼,慌张的拍管家胳膊,“你作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让人看见怎么办?你想害死我吗?” “放心,没我的命令家里的下人不会到这边来。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刺激?快!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管家伸手开始解孙巧贞的衣服扣子。 孙巧贞半推半就,气息不稳道:“都说了就后宅那一套。林长风经常出门不在家,谁说黄玉肚子里那孩子就是林长风的? 说不得是林长风院子里哪个下人的种呢?! 怕东窗事发他们联手在海上做局要了林长风的命。 退一万步说,就算黄玉肚子里的孩子是林长风的,会不会已经难產死了?会不会生了个女孩隨便抱了个男孩来爭家產呢? 林长风已经死了她有办法证明她抱著的孩子是林长风的种?” 管家听的心怒放,低头去吻孙巧贞,“果然好计谋!还得是夫人……” *** 寧城小院。 一楼厅堂被沈清棠改成了临时食品加工厂。 门窗加装了细密的麻布充当蚊帐,隔绝苍蝇蚊子。 大厅角落、过道摆满了冰盆冰碗。 最近所有的甜品都在这里完成生產。 沈清棠坐在角落的书案前,桌上摆了厚厚一摞纸张。 每一张纸上都是一条经销商的线,以及这条线下经销商的营业额。 比如秦川的下线是芊芊,芊芊的下线是芸娘,芸娘的下线是娃娃……以此类推。 若是娃娃一日能给沈清棠创收三十文,那么芸娘最起码会给沈清棠创收五十文,到秦川最起码会给沈清棠创收五两银子。 第456章 狗男女!噁心死小爷了 一条单一的经销商线每日就能给沈清棠带来十两银子以上的盈利。 而且经销商不是一条直线,像秦川下线可不止芊芊一个还有四个下线,下线还分別有不止一个下线。 像渔民打渔用的旋网,最顶端是一根绳,到下面铺开就是圆形或者扇形。 好处是可以积少成多,滴水成川。 若干网状经销商合起来每日给沈清棠带来数以百计的银两。 坏处是帐目细碎繁杂。 沈清棠扔下笔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终於算完了!幸好盈利一日比一日多,总算不白费工夫!” 从最初一日能赚四五两银子到后来一日能赚二三百两银子。 目前局限於生產力定格在日收四五百两银子。 还是去掉各项人工、成本开支后的净利润。 缺人工是眼下最大的难题。 沈清棠已经把秦山以及芊芊等经过层层筛选后的经销商从外出兜售的小摊上叫到小院来帮忙加工甜品。 芊芊就是秦川特別喜欢的小姑娘。 不得不说秦川比秦山有眼光的多,挑的小姑娘乍一看很普通,但是越看越耐看,逢人就笑,一笑就露出两个酒窝很討喜。 除了长相討喜之外,小丫头嘴甜、手脚勤快。 虽说偶尔会耍点小聪明,但在乞丐堆里长大的小姑娘,若是没点心计恐怕活不到这么大。 而秦山好歹通过最后一个兄弟挽尊。 他最后一个兄弟叫田卿。 田卿跟秦山一般大,长得略显白净,听说也是家里遇到贼寇被屠满门,他死里逃生后逼不得已才当了乞丐。 乍然当乞丐,不会乞討差点饿死,多亏秦山照拂。 他倒是没跑,也跑不了。 秦山吃一堑长一智,对他介绍的人看管很严,亦步亦趋的跟著。 但,田卿可能当乞丐的时间短,脸皮不够厚,不好意思沿街叫卖,一天也没卖出去一托盘甜品。 倒是让沈清棠发现他另外一个优点。 田卿识字且会简单算数,写得一手好字。 沈清棠观察了他几天,觉得孩子还不错,便叫过来让他跟著学记帐。 別说,人还是得干適合自己的工作,田卿当会计很是有模有样。 没学几天,就把帐目归拢的条理分明,省了沈清棠不少麻烦。 要不是有田卿帮忙,沈清棠也不能半下午就把两天的帐目理清。 正在分切慕斯的黄玉闻言笑道:“小財迷!知道你是个富婆。不过,富婆我得提醒你林家把持著寧城的果蔬生意不能不正视。 最近的小打小闹只是他们还没把咱们当回事。尤其是我婆婆那人眼高於顶,看不上你。 等回过神来发现怎么都弄不死你,大概就会用雷霆手段了。” 把红彤彤的草莓慕斯分装在对半劈开的小竹筒里,黄玉又补了一句:“不过,可能也顾不上你,毕竟这几日我频繁在街上溜达,她不可能不知道。理应会先对付我!” 沈清棠从桌后走过来,帮著一起打包一会儿要送去怡红院的甜品。 现在沈记甜品已经成了怡红院的特色。 每日单怡红院就能给沈清棠赚三五十两银子。 上限本应更高,怎奈生產水平有限,眼下只能赚这么多银两。 沈清棠倒是想过在周边村子里请些妇女过来帮忙,黄玉不同意,说自己跟林家一摊烂帐,到时候怕连累无辜的人。 黄玉的善良在沈清棠意料之中,只是沈清棠不觉得会连累百姓。 坐拥江山的人尚且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何况是个小小的林家。 林家能掌控果蔬生意的前提是不影响百姓的收入,还能让大家有钱挣有饭吃。 倘若林家砸了足够多人的饭碗,到时寧城果蔬生意的格局会不会发生变化真不好说。 眼下人多事杂,沈清棠暂时实在无暇再发展更多的经销商,便依了黄玉。 顺带也想腾出手帮帮黄玉。 如黄玉所说,这些天也够林家摸清楚黄玉的虚实,该腾出手收拾她了。 沈清棠往外探头,“是要对付你还是对付我亦或是一起对付咱俩等秦大少爷回来就知道了。他去了好一会儿,大概也快了!” 本来分配给秦征的工作是剥木菠萝,也叫菠萝蜜。 菠萝蜜是隋唐时传进来的,在宋朝就改名叫菠萝蜜了。 单个菠萝蜜就几十斤重,像榴槤一样外錶带刺,好在是软刺没那么扎手,且气味浓郁。 在秦征这样的男人眼里,菠萝蜜是跟榴槤有一拼的水果。 何况菠萝蜜剥皮相当费劲,粘手的厉害。 秦大少受不了,半路撂挑子走人了。 为了让人觉得他不是受不了罪,找了个藉口说要“白日探林府”,去林家溜达一圈探探虚实。 说曹操曹操到,秦征扶著墙进来。 临进门时,还扶著墙角乾呕两声。 沈清棠和黄玉同时放下手中的活,迎出来。 “秦征,你怎么了?中暑了?” “秦公子,你没事吧?” 秦征摆摆手,虚弱的朝沈清棠伸手,“给我一碗冰!不用加芒果子。” 沈清棠转身去端了一碗冰块,递给坐在门边的秦征。 秦征连嚼了两块冰,才重重“呸!”了声,咬牙骂:“狗男女!噁心死小爷了!” 沈清棠:“……” 脚尖轻踢秦征的小腿,“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什么情况?” 看著也不像中暑的。 秦征回,看向黄玉:“你知道你继婆婆和林府管家廝混的事吗?你知道你夫君的弟弟是管家的儿子吗?” “啊?”黄玉吃惊的瞪圆了眼,不相信,“怎么可能?!” “你婆婆跟管家不可能?还是你小叔不是你公公亲生的不可能?”沈清棠开口。 她知道秦征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他既然开口,最起码有八成把握。 黄玉还待开口,沈清棠摇摇头,指指楼上,示意他们两个上楼再说。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直到秦征的房间,黄玉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苦笑摇头:“在我眼里都不可能。我婆婆过世不过一年,我公公就娶了我继婆婆。” 第457章 家丑外扬 “我公婆一直很恩爱。最起码看起来很恩爱。至於管家,本就是林家家生子,据说小时候还是我公公的书童,跟我公公一起长大,很受我公公重用,在我印象里他一直很本分。” 黄玉隔著桌子看向秦征:“不知秦公子是从何处知晓这两件林家秘辛的?若是真的,对我很重要!还请林公子据实相告。” 秦征脸色又变得不太好,“他们自己说的。” 以秦征的轻功,青天白日溜进林家不是什么难事。 摸到厅堂时,还以为屋子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是有什么陷阱。 害他全程高度紧张,听到后来才知道是那对狗男女喜欢刺激。 就在桌子上,门窗齐开。 都怪他犯贱,抬头从打开的窗户往里看了眼。 正好看见管家走黄玉婆婆的后门。 未经清洗的黄白…… “呕!”秦征再次捂著嘴乾呕。 他的眼睛和心都受到了严重伤害。 沈清棠忙把桌上的冰碗推给秦征。 秦征缓了会儿才简单的把管家跟孙巧贞对话的內容复述了一遍。 “难怪他们那么著急赶我出林家!”黄玉气极反笑,“照他们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他们当日的不杀之恩?!” 沈清棠关注的是另外一点,“嘖”了一声,“我都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他们就这么给安排上了?” 秦征:“……” 黄玉:“……” “啊?”望向沈清棠,似是想从沈清棠脸上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她跟沈清棠认识的时间不长,虽知道沈清棠是单亲带娃,却也没问过孩子的父亲是谁,为什么不陪她来。 最初甚至认为秦征是孩子的父亲,后来相处中才慢慢发觉不是,而沈清棠绝口不提孩子的父亲还是以为她跟自己一样同病相怜,孩子爹早去世了没想到竟然是父不祥。 沈清棠朝黄玉笑笑:“虽说家丑不外扬,但,为了防止小人离间咱俩,我还是得自揭伤疤解释一句。 和果果父不详,是我在流放路上被官差……不过,我確定和果果的父亲不是南方人。 你放心,虽然你是正室,但我不是外室。” 黄玉属实没想到沈清棠经歷过这样惨无人寰的事,伸手握住沈清棠的手,“你不用这样,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夫君。他待我那样好,怎么会养外室?! 清棠,我属实没想到你……你也经歷过这么多苦。 前一段日子,在茅草屋,我自己给自己接生剪脐带时还觉得我是这世上最惨的人。 没想到你的经歷也这么坎坷……” 同为女人,黄玉很清楚沈清棠轻描淡写的背后要经歷多少。 流放、被官差糟蹋、未婚先孕,每一个词拿出来都够女人死一回。 她同情沈清棠的遭遇,更佩服沈清棠的强大。 沈清棠摇头,“都过去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过去的!只要你自己不垮,就没什么能打倒你。” 她知道黄玉嘴上喊著要跟林家死磕到底,其实心里心里压根没底。 尤其是看见三个孩子时,还会生出带著孩子远走他乡不跟林家计较的想法。 手上筹码又少至今黄玉也没想好怎么对付林家。 她唯二的筹码,一是生了林家长房嫡重孙小宝,二是小宝脖子那枚上林长风留下的玉佩。 在东望岛上,黄玉才知道,小宝脖子上玉雕的小长命锁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也是能调动林长风私人势力的符牌。 只是黄玉还不清楚,林长风到底私下培养了多少不属於林家的势力。 林长风经商,名下应当有些属於他的铺子之类。 这几日黄玉在寧城四处跑其实就是在找和玉佩一样的暗记。 已经找到一家当铺和一家大脚店。 黄玉也拿著玉佩去试过,这两家的掌柜见到玉佩很是恭敬,並且表示会听令於黄玉。 “我一定不会放弃!我要拿回属於我夫君、我还有孩子的一切!林家不能交到这对狗男女手中。”黄玉用力点头,跟沈清棠两个人四只手用力交握在一起。 秦征抽抽嘴角,两个才认识不足一个月的女人,亲昵起来比寻常夫妻还肉麻。 他屈指在桌角轻敲,问道:“二位夫人,请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口號喊得再响,也不能让林家人跪地求饶不是? 黄玉皱眉想了想,有主意:“要不,將计就计?既然他们怀疑我和清棠是正室和外室联手,那就让他们按自己的想法折腾。 我婆婆那人的行事作风我还是有些了解。 定会先在寧城散布污衊我的谣言。说小宝不是亲生的,说我跟其他男人有染,才把我逐出林家……” 秦征没忍住点头附和:“对!你婆婆確实这么说的。” 方才他只是简单总结了下孙巧贞和管家的对话,並没说细节。 黄玉冷笑:“若我猜的没错,他们暂时不会动我,只是让流言蜚语飘满寧城大街小巷。 等到下月中秋节去海洲林家本家团聚时,当眾数落我的罪证。” 沈清棠点头,她也这么想的,“將计就计可以。只是我觉得,你还是得提前做些其他准备。否则他们泼你脏水容易,你想自证清白很难!” 毕竟古代没有dna检测,没办法让林长风跟小宝做生物比对。 就算有dna,林长风突然出意外消失,也不一定会留下可用於dna对比的生物痕跡。 “我建议你想想林家是否还有你夫君或者你信得过的下人。若是有,请他们帮忙搜集你婆婆和管家通姦的证据。 就算將来冒到你们海洲本家,你虽无法自证清白,但可以通过把你婆婆和管家钉死在耻辱柱上来旁证。 毕竟只要他们是狗男女的事坐实,他们控诉你的事就站不住脚,大家只会觉得他们是別有用心。” 黄玉点头,“嗯。你说的对。我会做两手准备。我有办法证明小宝的身世,也会想办法拿到我婆婆和管家的罪证。 其实,我觉得这会儿应当有个人比我更恨我婆婆和管家。” 第458章 组团看爱情动作片 沈清棠略一思索就猜到黄玉说的是谁,“你是说你公公?” 黄玉点头,“对!”她转回身,面对秦征,“秦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秦征跃跃欲试。 沈清棠无奈摇头。 秦大少爷哪里有热闹哪里凑的性子恐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 他不怕惹事,只怕热闹不够大,看的不过癮。 “等入夜,劳烦秦公子带我到林府走一遭。” *** 林府,院墙外。 刚打完哈欠的沈清棠,以手扇风,抱怨:“不是说好了你俩夜探林府?为什么非要带上我?” 完全没有计划的沈清棠在睡梦中被春杏叫醒。 等完全清醒时,她已经在屋顶上“飞”著了。 秦征理所当然道:“不是说了吗?我跟林夫人俩人孤男寡女半夜单独出来不合適。万一恰好落在林家人手里,岂不是坐实了林夫人通外男的罪证?” “合著,把我叫上就是为了让你们『男女私会』变成『团伙作案』?”还有些起床气的沈清棠不满抗议。 黄玉是传统教条下长大的女人,哪里能听得这种玩笑话,当即一手捂脸,一手在沈清棠胳膊上轻拍:“你都是当娘的人了怎的说话还这么……这么混不吝?!” 怎么什么都敢说?! 不疼,还有点痒。 沈清棠伸手在被拍的地方轻挠了两下,然后指著高.耸的院墙问:“怎么个意思?是要翻墙进去?” 如果是,不进去还等什么呢? 秦征和春杏耳朵贴在院墙上,听了下,对视一眼点点头。 秦征拎著沈清棠,春杏拎著黄玉,两两跳上墙头。 秦征左右打量了下无人,拎著沈清棠跳下去,同时回答沈清棠方才的问题:“等巡逻的过去!” 秦家是大户人家,光看家护院就养著两队人马。 入夜后,两队交替巡逻。 林家很大。 按照大乾建筑规制,林家逾制到最起码也得满门抄斩。 只能说占了天高皇帝远的好处。 北方的官员府邸就特別讲究规制,尤其是京官,特別注意这一点儿。 而南方没那么讲究,院子怎么建,建多大取决於这一家的人力財力。 沈清棠跟著躲躲藏藏的穿过三个院子,两条抄手游廊,一个荷池两个庭院,走的脚都酸了,才听见黄玉说:“到了!” 沈清棠“嘖!”了声,忍不住感慨:“难怪你说你跟你婆婆不熟。虽说你们住在一个大院里,但,不想见的话,恐怕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见一面。” 大院套小院,还自带公园。 就跟现代特別大的小区一样,虽然住同一个小区,有些人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 黄玉点头,“按理说每日请安能见到。但是她不喜欢我,最初还想磋磨我给我立规矩,但是我夫君护著我,不许她欺负我。后来她就不让我去请安了。 不只是我,其余人也一样。 孙巧贞似乎不喜欢人进她的院子。 就算是我公公……也是孙巧贞来我公公院子的多。” 头一次议论长辈的私事,黄玉十分不自在。 “嘘!”秦征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大家噤声。 春杏也跟著皱眉:“好像有些不对。” 黄玉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 沈清棠则踮脚试图往小院里看。 小院的院墙没有大院院墙那么高,且最上头一层用的是鏤空的砖。 以沈清棠的身高,稍微踮踮脚就能看见里头。 院门口和房门口都掛著气死风灯。 古代的气死风灯不是马灯是羊角灯,通光性很强还密闭防风。 大户人家掛在门口,除了方便自家人出入之外,还有防贼的作用。 眼下小院里外不能说亮如白昼,但是想不引人注目的进出有难度。 黄玉皱眉,轻声咕噥:“奇怪!我公公睡眠不好,一向不喜欢亮光。之前我还在林家时他休息前都会让人把院里的灯灭掉。” 院里院外的灯实在不像她公公风格。 春杏也跟著低声开口:“玉姐,你公公房中有人,还不止一个。” 秦征脸色有点复杂,“听声音好像、大概、应当是你婆婆和管家。” 那俩人简直没下限! 怎么跟畜生似的,走哪儿都能发情呢? 黄玉和沈清棠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尤其是沈清棠。 她虽好奇男女之事。但是就算看爱情动作片也是一个人悄悄看,没听说还有组团看的。 一个人看是享受,组团看就是尷尬。 黄玉倒没想那么多,沉声道:“我觉得,我公公可能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若非如此,她被逐出门时,就算公公病重,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该撑著出来说两句,不能任由孙巧贞这么欺负她。 流浪在外这些日子,黄玉一直耿耿於怀。 为什么一向为人处事尚且公平的公公会如此纵容婆婆? 眼下看来,恐怕公公自身都难保,身不由己。 “那怎么办?”秦征问黄玉,“你要进去抓你继婆婆的现行?” 黄玉摇头,“此时进去惊了孙巧贞,怕是会打草惊蛇,惹急了,他们狗急跳墙对我们下杀手怎么办?” 这是林家的院子,就算他们现场抓到管家和孙巧贞,又能如何? 林家下人不会听她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少夫人的一面之词。 说不得,还得搭上性命。 黄玉知道,林家还养著一批杀手。 眼下还不到跟孙巧贞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她们这行人包括小院里那些人,除了秦征和春杏,老的老,少的少,真遇上杀手,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动。 还是得从长计议。 秦征不以为意,“不过几个看家护院能奈我何?小小林家,小爷我还是可以做到来去自由的。” 沈清棠摇头,“我觉得玉姐说的对。眼下不適合跟他们面对面。就算这次能轻易脱身,別忘了,咱们小院就在那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事发突然,来不及想好对策。 “最重要的是,这会儿我们还不清楚林老爷子到底什么情况。 若是惊动这对狗男女,咱们下次再来就难了! 我觉得,咱们先撤,等明日再来带上大夫。 等准备好,再抓姦也不晚。” 第459章 破解积木之谜 沈清棠一行四人回到小院时,已经子时。 勉强算是睡了一觉的沈清棠折腾一圈已然没了睡意。 简单洗漱完回到房间,弯腰把和果果的肚兜往下扯了扯,盖住小肚子,又加了一层薄毯,又把房间里已经融化一半的冰盆换掉才上.床休息。 沈清棠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东西,还是睡不著,乾脆起身坐到桌前,点燃蜡烛。 由於沈清棠经常写东西,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 她磨了些墨,展开信纸写家书。 写如何想家想爹娘哥哥,想郑老伯一家,还想她的水铺子。 问家里人芒果可有收到?可有按自己的说法处理芒果? 写在寧城的经歷、收穫,写新交的朋友,新做的生意。 还写等季宴时醒来,就回家。 想到季宴时,沈清棠轻嘆一声,轻声自喃:“也不知道季宴时怎么样了?都过去一个月了,他应该快醒了吧?” 和果果两个小没良心,已经有段时间不再找他们的季爹爹。 反倒是沈清棠自己,时不时还会想季宴时。 试过各种办法,还是难戒断。 经常某个忙碌的瞬间,毫无徵兆的就想起他。 有时候给和果果洗澡,也会很自然的就脱口而出:“季宴时……” 望著李婆婆错愕的脸,她才醒悟,在她身边的陪著的早已经不是季宴时。 夜深人静。 白日里尚且细微的情绪被无限放大。 思念像醉酒,逐渐席捲理智。 明知不该,却控制不了自己。 深夜,被放大的除了情绪还有声音。 墨汁落在纸上的声音唤陷入悲春伤秋的沈清棠。 她垂头,滴落的墨迅速在信纸铺开,弄脏才写完的信纸。 不过,不脏也已经无法寄出。 前半截还是家书,后半截都是季宴时的名字。 或大或小,或轻或重,都是他。 沈清棠看的心里酸酸涩涩,良久,把装有她满腹秘密的信纸揉成一团丟进桌旁的垃圾篓。 幸好这一页是家书的內容没几行字。 沈清棠重新拿了一张纸,把家书写完。 將摺叠好的家书塞进信封里放在桌子一角。 等明日寄出去。 收拾好书桌,沈清棠再次走到床边,准备睡觉,习惯性又摸了下两个孩子。 依旧正常,小丫头呈大字型,手脚摊开睡的香甜。 果果……似乎正在发烧? 沈清棠眉心蹙起,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果果的额头,他体表温度確实有点高。 沈清棠再次低头,额头去碰果果的额头,果果的额头有些烫。 她知道小孩子睡著时,体温可能会比平时高一些,但也没这么高吧? 突然发烧了? 沈清棠刚起的困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连在果果耳后,脖子上触碰试温后,拧了条凉毛巾给果果盖在额头上。 小傢伙不舒服的哼哼了两声又沉睡过去。 沈清棠摸著果果的体温,就算发烧也烧不太高,先物理降温试试,不行再吃药。 难怪在现代时,听孕婴领域的博主说婴儿也有质保期,母乳餵养的宝宝基本上前六个月不会生病,一出保质期就不好说了。 沈清棠坐在床边,就著昏黄的烛光,看床上並排躺著的两个小傢伙。 这是她十月……不,六月怀胎,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 怀孕前四个月是原主受的罪。 不知不觉两个小傢伙就快八个月了,曾经小老头和小老太太一样皱巴巴的脸如今白嫩.嫩、奶呼呼的,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漂亮又可爱。 当然,得是现代年画。 只看著,心里就温暖的一塌糊涂。 沈清棠伸手摸了摸小的脸,歉疚的低喃:“对不起啊!娘亲最近忙生意,陪你们的时间少了些。” 经销商团队,就像所谓的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几天內迅速扩散开。 產能跟不上的同时,还要根据遇到的突发状况去制定相应的规章制度约束这些原本是陌生人的特殊经销商们。 百忙之中还得帮黄玉去查她夫君遗留的各方势力。 日子一天天过得焦头烂额,哪怕李婆婆是个很体贴的人,儘量努力让两个孩子在沈清棠的视野范围內,沈清棠陪孩子的时间比以往还是减少了很多。 可能每个当娘的都喜欢內耗,觉得果果生病是自己的疏忽,不由自主心生歉疚。 沈清棠伸手拿掉果果额头上的毛巾,打算重新换一下,却发现果果的体温恢復了正常。 沈清棠再三確认果果確实真的不发烧了,就像方才的高热是错觉一样。 沈清棠依旧没敢睡,生怕果果一会儿突然再烧起来。 她坐在床边,时不时摸了一下果果的额头。 目光旁落,在床尾內侧看见一枚积木。 沈清棠伸手把积木拿过来,回到书桌前,就著烛光又细细研究了一遍。 她也屈指挨著在积木上敲过,完全没有中空的声音,也看不出任何缝隙。 想了想,沈清棠伸手把积木丟进给果果洗毛巾的盆里泡著,又找出另外一枚积木坐在桌前研究。 这段时间太忙,积木的事被沈清棠拋之脑后。 手里这枚积木上的字母是d,只是刻字的人大概刚接触英文,刻的有些……丑。 沈清棠看的彆扭,拿起方才用过的毛笔,沾了墨重新沿著边缘细细描绘了一遍。 写字用的毛笔笔触比元d字笔画的凹槽略粗一些,墨很容易溢出来。 加上沈清棠为了修整d字的弧度来回描,墨汁渐渐把整个字母的纹路都填满了,不但没修出沈清棠要的效果,还把积木弄的脏兮兮的。 沈清棠摇头,无奈的笑笑,正打算把积木丟进盆里趁墨跡未乾赶紧洗乾净,就听见一声轻微的机簧轻响。 沈清棠低头,方才还无缝隙的积木,字母面弹起。確切的说是字母块弹起。 带字母的一面几乎有半个积木的深度,难怪怎么敲都没有空腔。 和上次一样,积木最中央的位置严严实实镶嵌著一枚小蜡丸。 有秦征的前车之鑑,沈清棠有样学样跟著用手小心翼翼把蜡丸取出碾碎。 里头也和上次一样是一张小纸条,小纸条上有一组不同的阿拉伯数字。 第460章 第六感 要说寻常也寻常,要说不寻常也不寻常。 寻常的是如此费尽心机做的机关藏的就是几个朴实无华的数字而已。 不寻常的是,阿拉伯数字在大乾本就是不寻常的存在。 沈清棠毫无头绪,眼看字母上的墨跡要乾涸,忙拿到水盆里洗,顺带把之前扔进去的积木捞出来。 和上次被果果啃湿的积木一样,先前泡水的积木带字母的一面,边缘出现线条状。 沈清棠把湿积木捞出来放在一旁晾乾。 又把之前弄脏的积木洗乾净。 洗完之后,沈清棠又被惊艷到。 按理说,墨汁染到木头上就会浸进木头里留下痕跡。沈清棠洗也只是想洗乾净浮墨,结果,简单一洗积木就乾乾净净,好像从未著色一样。 好神奇的木头! 沈清棠把洗好的积木也放在一旁沥乾水分。 她擦净手先去摸了摸果果的额头,確定他没有再发烧之后,才又找出其余的积木,从中挑出所有带字母的积木。 积木有几十个,带字母的却不足二十个。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沈清棠把带字母的全部挑出来摆在一起,数了数总共十八个。 加上秦征拍碎的那个一共十九个。 整体是按照二十六个字母排序。 秦征拍碎的是字母b,沈清棠方才打开的是字母d。 沈清棠拿起毛笔从a开始描。 这回沈清棠只轻轻沿著字母轮廓描了一遍, 等了许久不见机簧弹开。 想了想又轻轻描了一遍,还是不行。 哪个步骤错了? 沈清棠仔细回忆了下方才描绘d的情形。 好像要浓描。 沈清棠再试,还是不行。 奇怪! 难道方才打开的积木是瞎猫碰见死耗子,恰好坏了? 沈清棠不信邪的拿起毛笔沾满墨汁重新细细描绘了一遍。 这回提笔时,没在砚台边儿蹭掉多余的墨,以至於墨水把沟槽填满。 同时,又是一声机簧响。 带字母的一面再次弹开,露出內里的蜡丸。 沈清棠恍然:原来不是描绘的问题,是要把墨水填满字母的沟槽。 沈清棠把第三粒积木洗乾净,放在一边,拿起字母c的积木。 这回她拿起茶壶沿著字母c的纹路浇满茶水。 墨水脏兮兮的,水乾净,反正都能填满雕刻的凹痕。 等了会儿,积木还是没反应。 沈清棠想:难道必须是墨水才好使? 於是再一次用墨水灌满字母c的纹路。 很快就听见熟悉的机簧声。 “嘖!”沈清棠挑眉,咕噥:“一个积木做这么复杂,至於吗?” 至於的话,就意味著纸上这些数字藏了很多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呢?! 沈清棠迫切的想知道。 不是因为她好奇心重,而是因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危险! 她隱约觉得,这小院前房东全家的死八成跟这些积木,確切地说跟这些积木里的纸条有关係。 若凶手真是林家,既然林家没找到这些纸条,肯定不会罢休! 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他们必然有性命之危。 若是真如沈清棠所猜测的这样,恐怕,无论有没有黄玉的事,他们一行人都別想轻易离开寧城。 她必须得弄清楚字条上这些数字的意义。 就算死,总也得要做个明白鬼! 最重要的是,沈清棠还觉得,若是能把这些数字之谜解开,说不定他们就能反败为胜。 目前,她们在林家面前就像待宰的羔羊。 秦征和春杏最多能保证她们几个没有性命之忧。 但,暂时,並没有彻底能扳倒林家的筹码。 沈清棠一个接著一个的用墨汁挨著把字母纹路涂满,取出一个又一个的小蜡丸。 同时脑子飞快的转著,猜测著这些杂乱无章的数字,藏著什么样的谜? 可惜,一直到全部字母积木打开,蜡丸取出,又重新洗乾净积木,沈清棠都没想出这些数字的意义。 她翻来覆去比对著所有从积木里取出来的数字。 纵横比,加减比,乘除比,都没有结果。 反倒是外头传来更夫打更的动静。 已经五更天了。 五更天是凌晨三点到五点。 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沈清棠又摸了一遍果果的额头,確定果果没再烧起来之后,带著满心疑惑,沉沉睡去。 疑惑的不止是藏在数字里的秘密,还有果果最近的状况。 事出反常必有妖。 身为一个母亲,沈清棠心底隱隱有些不安。 *** “季宴时!”沈清棠大喊一声,惊坐而起。 沈清棠在噩梦中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满头是汗,大口的喘息,看见床上没有和果果,焦急的喊著他们的名字,光脚衝出门。 李婆婆正带著两小只,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 树下铺著草蓆,两小只都只穿著一件红彤彤的肚兜,一坐一趴在草蓆上玩。 肚兜还是之前李素问用季宴时的华服改的。 草蓆上有手工缝製的布玩.偶,还有沈清棠昨晚拆开、洗净又合拢的木积木。 果果在认真的玩积木,在努力的练习新技能:爬。 像只陆地上的小蛤蟆,努力的往前拱,只是不知道胳膊力量不够还是胖,爬不了两下就得五体投地。 李婆婆坐在草蓆边的板凳上,手里的蒲扇对著两小只摇。 老少三人,听见沈清棠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忙抬起头看她。 小两条小胳膊支在草蓆上,抬起上半身对著沈清棠咿咿呀呀,似是在问:娘亲,你怎么了? 果果没说话,只睁著两粒黑葡萄般的大眼望著沈清棠。 李婆婆不用,她直接问:“夫人,怎么了?” 沈清棠看著眼前真实的一幕,才真正从梦中醒来,摇摇头,“睡癔症了!” 李婆婆含笑解释:“人老了觉少,我起来时见夫人还亮著灯。想著你熬了一晚上,早晨就没让他们叫你。 不过,我看见桌上有封好的信,上头的地址是老家的,便擅自做主让他们带到街上寄出去,还请夫人莫怪!” 沈清棠摇头,道谢:“本就是想寄出去的家书。谢谢婆婆!我换个衣服就下来。” 李婆婆办事总是这么妥帖。 处处周到,想必以前应当是在大户人家伺候的。 说不得还得是个管事嬤嬤。 沈清棠回到房间,坐在床上。 再回忆,之前的梦已经有半数记不清。 很奇怪,感觉那么真实的梦,醒来不过片刻就开始模糊。 脑子里还残留著为数不多的画面大都是关於季宴时的。 梦中,季宴时醒了。 却不是因为蛊被祛除,是他自己强行从昏迷中醒来。 像电视剧里一样,口吐鲜血,双目赤红。 死死的盯著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张嘴,就不停地吐血。 最后,直挺挺的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她想扶他,手却穿过他的身体,硬生生嚇醒! 第461章 季宴时醒来 夜半,南疆。 山顶小院。 向春雨实在熬不住,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支著胳膊打盹。 季十一坐在细窄的窗台上,怀里抱著长剑,一条长腿半垂著,脚在半空中晃啊晃的。另外一条腿伸直,脚尖点在地上,百无聊赖的伸手在窗户上画圈。 他怎么就手欠抽到来护卫主子的任务呢? 他寧愿上京城刺杀皇帝都不愿意坐在这里数蚂蚁。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都快成苦行僧了。 王爷躺在床上,比沈清棠路上讲的童话里的水王子还安静! 就是不见有公主来吻醒他! 季十一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从窗台上跳下来,打算到门外溜达溜达,散散困意,谁知道脚才落地,就见季宴时坐了起来。 季十一揉揉眼睛,不確定的轻喊:“主子?” 季宴时张口就喷出一口鲜血,捂著心口脸色煞白。 “王爷!”季十一倏地抢到床边去扶季宴时,“王爷,你怎么了?” 向春雨听见动静睁开眼,嚇了一跳,瞬间清醒,从椅子上跳起来,吩咐季十一:“快!快去叫族老!” 季十一鬆开季宴时,就往外跑。 向春雨顾不上礼节,伸手给季宴时把脉。 季宴时手指动了动,到底没躲,也躲不开。 能醒来,已经要了他的命。 才搭上季宴时的脉搏,向春雨就皱眉质问:“王爷为何强行醒来?惊扰了蛊王,恐有性命之忧。” 季宴时摇头,用万分虚弱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向春雨:“把和果果带来!” 向春雨:“???” 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都生命垂危了还管两个孩子作甚?! 眼看季宴时要皱眉,向春雨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忙道:“王爷,你若是想孩子,我传信跟沈清棠说让她带果果和来就是了。” 只是她性格直爽,藏不住话,对著季宴时也还是忍不住懟一句:“王爷,族老说再有半月你就能醒,再想孩子也用不著这会儿强行醒来!” 就差直白说一句:“王爷,你是傻久了分不清轻重缓急了?別说想孩子,你就是想沈清棠也不差这一时片刻吧?!” 季宴时摇头,重重喘息,额头上的汗未消又起,语气又虚弱了几分,只是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不能让沈清棠知道!” “偷孩子啊?”向春雨下意识道,瞥见季宴时苍白脸上的不悦,忙找补道:“王爷,那俩孩子是沈清棠的命!无缘无故把孩子偷走,怕她会疯! 你別看她平时很好说话,日常也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一旦涉及到孩子就是为母则刚了!加上她身边还有秦征等人,若是查到孩子是咱们弄来的,怕是会恨上你……咱们!” 季宴时喉结滚了滚,正想开口,族老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自己都不要命了还叫老夫来做什么?” 向春雨迅速起身,整个人贴在墙上,给族老让路,等他通过后,退至门边跟后脚跟进来的季十一前后挨著站在门边上。 季十一小声问向春雨:“向姐,怎么回事?” 向春雨摇头不语。 她能说什么? 说王爷命都不要,强行中断蛊王吞噬他体內蛊,拼死坐起来就是为了跟沈清棠抢孩子? 不,都不是抢孩子,按照季宴时的意思是偷!沈清棠的孩子。 族老和向春雨反应一样,刚搭上季宴时的脉搏,就瞪眼训人:“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不要命我还要呢!你差点害死老子的蛊王!” 蛊王死他也难活。 顿了顿,族老心不甘情不愿的夸了季宴时一句:“这种状態下你竟然还能醒?真是了不起!” 夸完又幸灾乐祸道:“不过也活不长了!你这样跟找死有什么区別?你自己都不想活老子凭什么要救你?” 说著族老起身,咬破自己的手指就要往季宴时额头上点。 向春雨倏地白了脸,不由自主上前一步,试图阻拦:“族老,手下留情。” 季十一闻言握紧手中长剑,整个身体绷紧,隨时准备出手。 必要时,他会击杀族老。 季宴时稍稍侧头,避开族老的手。 看著动作轻飘飘的,实则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又开始大口喘息,脸上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族老没好气道:“你还躲?!再耽误下去你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你不想活老夫还不想死呢!” 季宴时艰难开口,语气异常坚定:“不能继续!” “为什么?”族老皱眉,“你知道你会死吗?” 季宴时点点头,“我知道另外一只蛊在哪里了。” 向春雨惊讶地看向季宴时。 族老手上的动作顿住,有些莫名其妙,“另外一只蛊不就是在害你的人身上?” 给季宴时下蛊的人就是为了通过蛊像控制傀儡一样控制他。 季宴时摇头,喘息越来越重,整个人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 族老低骂了一声国粹,从怀里掏出一枚丹红的小药丸塞进季宴时嘴里。 旁边向春雨和季十一同时抢了上来。 “你给他吃了什么?”向春雨问,试图让季宴时吐出来。 而季十一手中长剑已然架在了族老的脖子上。 季宴时抬手,往日里修长有力的手指这会儿微微颤著,轻轻摆了摆,同时努力吞咽下去族老给的药。 第462章 如果我死,你能救活孩子? 向春雨见状,抿著唇后退一步。 季十一也鬆开了架在族老脖子上的剑。 反倒是族老,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饶有兴致的摩挲著下巴看季宴时,“你小子倒是个有胆量的!放心,这药是餵蛊王的,再耽搁下去它就要破体而出,我无所谓,你定然会死!”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 季宴时自始至终表现异於旁人。 只不过他来时尚且心智不全的样子,如今应当是恢復了本性。 又补了一句:“这才是你吧?你拼死醒来,总归不是为了跟我同归於尽。是感应到另外一枚蛊了?害你的人追来了?” “不。”大概是药效起了作用,季宴时感觉心口的锥痛稍稍减轻,也恢復了点点力气,“另外一枚蛊不在害我的人身上,在我……在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孩子身上。” “嗯?”族老不明所以。 连向春雨和季十一也惊讶的看著季宴时。 季十一是一头雾水的惊讶。 向春雨却猜到季宴时说的是谁而惊讶。 方才让她去抢沈清棠的孩子。 这会儿又说七八个月大的孩子身上。 由此可见,另外一枚蛊不是在就是在果果身上。 只是,无双蛊,早前是巫女用来控制情郎的。后来被改良过后,成了把敌人当傀儡控制的盅。 族老久不下山,还不知道无双蛊如今多了一个名字。 名曰:木偶。 意思是中蛊之人对原蛊的宿主而言,就像提线木偶一样。 向春雨和族老有一样的疑惑。 无双蛊按理是要种在敌人的身上,为什么会跑到或者果果身上? 两个小傢伙出生时,季宴时已经中蛊许久。 然而季宴时没有给大家解惑的意思。 確切的说他就没有解惑的想法,他只习惯发號施令。 对族老这样的外人和救命恩人也只是问了一句:“我活,原蛊的宿主是不是就得死?” 族老点头:“原则是这样。” 可你也不按原则来啊! 按原则你坟头草都换一茬了,你还活得好好的呢! 按原则最起码你得跟宿主同生共死,问题也没见你被原宿主控制啊! 总不能这么大个人真让个婴孩下了蛊吧? “如果我死,你能救活另外一只蛊的宿者?”对上族老不认同的目光,季宴时又补了一句,“或者能不能维持现状?我半死不活,他不受影响。” 向春雨和季十一同时开口制止:“王爷!” 季宴时一个眼神扫过来,向春雨和季十一同时闭嘴。 族老摸索著下巴,半晌开口:“按理是不可以。不过,我需要先见到人。” 季宴时既然想保另外一只蛊的宿主,说明对方不是敌人。 若不是敌人,他为什么要中蛊?又为什么要在中蛊后,自封心脉,把蛊封於方寸之间。 他自认看破红尘,看淡生死,头一次,又有了好奇之心。 *** 如黄玉所猜测的,孙巧贞大概终於意识到沈清棠不像螻蚁那么温顺的任她践踏,开始加大火力对付她。 同时也开始针对黄玉出招。 对付黄玉的招数就如秦征所听到的那样,满大街散布黄玉的谣言、败坏黄玉名声。 说黄玉抱著的婴儿不是林长风的,说她被轰出林家就是因为她不知检点。 百姓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林家之前还对林家少夫人的明令禁止不让人议论,这会儿又为什么不怕家丑外扬四处传播。 对他们来说,世家离他们太远,茶余饭后有热闹能打发时间就行。 真相併不那么重要。 总之一个个吃瓜吃的劲劲的,谣言自然越传越夸张。 不过一天时间,黄玉在人们口中就成了一个水性杨的女人,趁林长风不在家养了无数面首,荒淫无度。 还说林长风抓到黄玉的现行后就要休了黄玉,只是恰好有事需要出海耽搁了。 没想到黄玉是个杜妇,竟然安排人在海上弄死了林长风。 沈清棠听著都嘆为观止,说的有鼻子有眼,好似他们都亲眼看见过一样。 纵使有了心理准备,黄玉也还是气到不行,一整天没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沈清棠看见黄玉的眼睛肿的跟兔子一样。 沈清棠只能嘆息一声,再次理解了原主想不开的原因。 黄玉为母则刚,为了三个孩子已经比这世间大多数女人都坚强。 她敢一个人荒郊野外生孩子,自己给自己接生。 却还是在莫须有的流言蜚语中备受打击。 只能说封建思想害死人,沈清棠想了想开始出手反击。 林家有钱有势,散播起黄玉的谣言不费吹灰之力。 沈清棠他们钱財不多,但是人多,散布消息同样也能不费吹灰之力。 如今沈清棠的经销商遍布整个寧城,想传几句话,不过半天时间,每家每户都得知道。 她也没造谣,只是把孙幼贞和管家不能说的二三事都说了出去。 用时更短,传播更精准。 而且比起孙幼贞凭空捏造黄玉的黄谣,沈清棠给出的版本,人物刻画真实,场景栩栩如生。 最起码,林家的家僕稍微一听就能知道是真的。 一时间整个寧城街头巷尾都在传林家的事。 黄玉能被气哭气的吃不下饭,孙幼贞听闻自己的事自然好过不了。 在林家大发脾气。 连管家都跟一眾林家僕人一起跪在孙幼贞面前,齐声喊:“夫人,息怒!” “息怒?別人唾沫星子都喷我脸上来了,我还怎么息怒?”孙幼贞挥手又砸了一个价值不菲的茶盏,碎瓷片迸到前排跪著的侍女脸上,瞬间鲜血就从脸上流了下来。 侍女吃痛,却不敢呼疼,也不敢擦脸上的血,额头点地,浑身抖如筛糠,默默落泪,在心里咒骂孙幼贞。 “那些閒话说得有鼻子有眼,连院里的景致都描写的这么详细,一看就是咱们府里的人传出去的。” 孙幼贞,带著护甲的尾指一个个点过前排的侍女,后排的小廝等人,“若是让我知晓是谁敢在背后传我的谣言,往我身上泼脏水,看我会不会剥了你们皮?!” 第463章 机会来了 孙幼贞重新坐回太师椅上,“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谁若是承认了,我可以祸连你们的家人。否则若是等我查到是谁传的谣……哼!” 她目光微垂,看下人们如同螻蚁,“女的发卖到窑子里,男的净身送到京城去。若是家生子,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齐齐送到珠场为奴。” “当然,你们彼此之间也可以互相举报,举报其他人並且举报真实的月俸翻倍!” …… 一炷香过后,没有一个丫鬟、小廝、厨娘、护院等人站出来认罪。 管家回头朝其中几个下人使了个眼色。 他们立刻跳出来举报其他人。 “我举报李四,他那日请假回家,回来时府里已经落锁,被在府外关了一.夜,定是他对管家怀恨在心,才在外面散播的谣言!” “我举报青梔,她原来是伺候少夫人的,定是因为少女人离府的事记恨上夫人,才造谣报復!” “……” 一时间举报声不停。 孙幼贞正疑惑怎么有这么多人举报,瞥见管家朝她挤眉弄眼才明白这事是管家的安排。 略一思索明白管家的意思,是让她趁机整治下人,大换血,把那些跟自己不一条心的下人都赶出府。 她满意的笑了,趁机借题发挥,大罚特罚,把所有不听自己招呼的下人全部发卖。 由於涉及的人比较多,乾脆叫来人牙子,让他们把发卖的人弄走,顺带再补一些新人进来。 这样,整个林府就真正掌握在她手中。 从早晨折腾到晚上,厅堂前青石路面清洗了几次,缝隙里还残留著暗色的红。 *** 晚上,管家照例摸进孙幼贞的房间里。 已经睡下的孙幼贞嚇了一跳,“你怎么还敢来?外面本就在传咱俩的閒话,你不要脸我还得要脸呢!” “只要脸不要它吗?”管家握著孙幼贞的手,往自己腰下带。 孙幼贞顿时软了几分,还是嗔怪道:“都怪你不小心!要不然外面的閒话也不至於传的这么真!是不是你出去喝酒的时候说漏嘴了?” “怎么会?”管家喊冤,“我有你就够了喝什么酒?不过,我觉得你今日做的有点过了。你发卖那么多家生子,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孙幼贞不以为意,“我连黄玉都敢撵出去,我还怕几个家生子?还是说那些丫环里有你的人?” “天地良心,我满心满眼都是你。替你著想才如此说。你开心就好!”管家只能把劝的话咽回去,身体力行的表忠心。 *** 捏造的黄谣到底没有真实的故事吸引人。 不出两天,舆论就一边倒。 人们茶余饭后更多的是谈论孙幼贞和管家的风.流韵事。 因为大家都觉得是真的。 在大树下摆摊的沈清棠,和之前在甜品店一样,做了几把摺叠小桌和小椅子放树下一放,桌子上还画了棋盘,放了象棋。 这一招不是为了卖甜品就为了听八卦。 很快桌前坐满了人。 如沈清棠所料,他们谈论的都是林家的事。 “唉!看看咱们,大热天只能在树下乘凉!不像林府管家,会投胎,伺候人伺候成了林家二老爷!” “谣言你们也当真。吃你一个车!” “我觉得是真的。要不然,孙幼贞为什么心虚发卖了三分之一的下人?我听说里头可有不少家生子呢!” “你又听说了?林家发卖下人还跟你说了?” “別不信啊!我三舅姥爷的亲孙子就事干人牙子的。这么大单落到他们牙行了。说是干成这一单,能吃一年呢!” “啊?那林夫人跟管家的事应当是真的吧!那林夫人有多想不开?委身与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图什么?” “就是啊!听说林老爷跟管家差不多大!也不知道林夫人图什么?有钱人啊!就是钱多烧的!” “……” 沈清棠听著眾人的討论声,吩咐来换甜品的小经销商,“帮我跑个腿,去把你黄姨叫过来!” 结帐时,额外给了小经销商几枚铜板。 总不能白让人跑腿。 黄玉到马车这里来的时候,双手上还沾著麵粉,看见沈清棠完好无损的坐在自製冰箱前纳凉,才鬆了口气,“怎么突然著急找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沈清棠招手示意黄玉到马上车说话。 “我还有一堆活没干完呢!晚点供不上怡红院要的甜品你看看溪姐儿骂我还是骂你!”黄玉念叨著上了马车,却不肯坐,催促沈清棠有话快说。 “我想,我找到能扳倒你继婆婆的切入口了!”不等黄玉开口,沈清棠自己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说法,“不对。流言蜚语就是切入口。 我的意思是之前咱们什么都没有,林府对於你对於我来说跟王八壳差不多,摔不烂打不开,上牙咬还怕崩了牙。 不过……眼下有个很好的机会。” 沈清棠下巴微抬,示意正在下棋八卦的书生和大爷们,“听听他们说的话。” 黄玉支起耳朵听了会儿,皱眉沉脸:“孙巧贞是疯了吗?林家的家生子也敢发卖?!她掌家时间也不算短,应当知道家生子对大户人家就像房子的基石动不得!” 家生子和从人牙子那儿买来的僕人不一样,往往会比较忠心,一般会贴身伺候家里的主子,知道不少家里见不得光的事。 若是家生子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也很少会发卖。 一般直接打杀! 打杀只能偶尔打杀一个两个的,不可能大规模杀人。 否则官府也会干预。 沈清棠:“……” “你就没听出点儿別的?” 一个被逐出门的孙媳妇儿还管林家基石?! 黄玉愕然,顺势坐在沈清棠拖过来的椅子上边听边琢磨,过了会儿问沈清棠:“你的意思是孙巧贞已经自乱阵脚,咱们的机会来了?” 沈清棠点头,打了个响指,“答对了!我问你,你夫君留下的那个当铺,里头的钱可归你调用?” 黄玉点头,“对!”隨即皱眉训沈清棠,“你都孩子的娘了稳重点儿!怎么还会这么流里流气的动作?” 第464章 再次流落街头 沈清棠:“……” 无视黄玉说教的话,只把手收回来藏在背后。 “太好了!”沈清棠推黄玉,“快!趁林家反应过来之前,从人牙子手中把你们林家被发卖的僕人全部买回来。” “啊?买那么多人回来,往哪里安顿啊?” 买回林家下人黄玉不反对,但是往哪儿安置是个问题。 “你不是还有一间大脚店?若是人少可以先安顿在大脚店。若是人多且怕人发现,可以让大脚店的车马把人运到寧城附近的镇子上先避避风头。” 黄玉略一思索,咬牙点头:“我这就去办!” 说罢起身就走。 沈清棠疑惑抬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让你去把林家下人买回来?” 黄玉伸出食指在沈清棠额头上轻轻点了点,“你姐姐我还没傻到这份儿上!真当林家少夫人那么好当? 我要连这都想不明白,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了。 能让孙巧贞藉机发卖的下人肯定是不跟她一条心。 我在他们落难时出手买回他们,並且安置他们,他们定当万分感激我,说不得还会给我一些意外惊喜。 难为你考虑的如此周全,给我一个拉拢人心的机会。” 沈清棠摇头,“拉拢人心的机会可不是我给的。是你继婆婆给的!这一波算是双贏吧! 她排除了在林家的异己,你顺势立好你善良林家少奶奶的人设。至於未来谁输谁贏不好说。” 对上黄玉茫然的目光,沈清棠改口:“立人设的意思就是让下人觉得你是好人。你先去探探情况,看看还能买回来多少僕人?若是缺钱你回来拿。 听意思,应当有不少丫环可能会被卖到怡红院这边儿。我去跟溪姐儿打个招呼,过给你。就算不到怡红院,他们这一行横竖就这几家店,溪姐儿的面子估计也好使。” “谢谢!”黄玉抱了抱沈清棠,下马车,“青棠,遇见你真好!让我觉得在这个世上我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是啊!咱们都不是一个人。”沈清棠別有深意道。 她目送黄玉离开,长长嘆息一声,望著蓝盈盈的天,轻声自语:“暴风雨要来了!” 黄玉去买林家下人的消息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传回林家。 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的孙巧贞,恐怕会再次大发雷霆,用更厉害的手段对付她们。 只是这次是什么呢? 手里筹码太少,只能等著孙幼贞先出招。 *** 纵使有了心理准备,沈清棠还是被孙幼贞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清棠做甜品,离不了水果、粮油米麵和调味料。 这些恰巧都在林家的势力范围。 孙巧贞一句话吩咐下去,沈清棠在寧城连做甜品的麵粉都买不到。 衙门里的捕快登门,说这栋院子之前的房东一家被灭门还没破案,说要继续办案得来查验现场,让他们择日搬出去。 低调多日的春杏,顿时被气的又露原型质问来门口贴通告的捕快:“既然案子没破要继续查案,你们为什么之前不贴封条? 我们都住这么久了,你们再上门还能查到什么?” 沈清棠也不同意:“捕头大哥,我租房时,房牙子就说这院子里因为死过人晦气,所以里里外外早都洗刷过。 能换掉的家具也都换掉了,怎么可能还有你们要的线索?” 说著掏出些碎银往捕头手里塞,“天热,您哥儿几个留著买点水喝。我们孤儿寡母的找个落脚处不容易,还请诸位高抬贵手。” 捕头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拒绝了沈清棠,“咱哥儿几个也是按照上头的要求办事。若夫人有跟我们閒扯的工夫还不若赶紧去找房牙子去带著看房。” 沈清棠皱眉,有些不悦。 这话说的够不客气的! 沈清棠都不能忍,春杏更不能忍,气呼呼道:“你们怎么这样?我们租房子也是签了契约的!给我们造成的损失你们赔吗?” 捕头温言斜睨春杏,“姑娘这话问的真没道理!你们租房又不是跟衙门租的。当然是跟谁租的房去找谁! 另外我还得提醒各位,你们未经允许就在发生命案的凶宅里入住,已经触犯了刑律,按理我们要是要追责的。 不过我们上峰觉得你们孤儿寡母实在可怜,破例通融吗,给你们留了一天找房。 奉劝诸位还是抓紧时间找房腾房。 还有,鑑於你们已经在这里住了数日,可能会『不小心』、『无意间』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比如跟命案有关的东西。因此,从此刻起你们不能再回小院,你们的行李我们会帮你们收拾。 放心!绝对不会弄坏你们的东西!” 沈清棠眯起眼,封院是冲积木里的秘密来的? 她伸手拦住还要上前理论的春杏,点头:“那就麻烦各位捕快大哥了!” 说罢率先转身离开:“咱们走!” 春杏跺脚,瞪了捕头一眼跟上沈清棠。 秦征眼睛转了转,二话不说也跟上沈清棠。 李婆婆一向对沈清棠言听计从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倒是秦山和秦川一脸惶恐。 秦川轻轻的扯了扯秦山的衣角,“哥哥,咱们又没有住处了吗?” 后头跟著的纤纤快步超过秦川,回他一句:“你傻不傻?咱们是乞丐,沈姐姐又不是乞丐。” 秦川愤愤,“什么意思?” 秦山失笑摇头,“意思是只要夫人不赶咱们走,咱们就能有住处!” 秦川立马鬆了一口气,开心的笑了起来,“说的也是。” 秦山回头,看著跟上来的秦川又补了一句,“不过,咱们不是夫人的人。咱们是秦大哥的人。能不能有住处不好说!” 秦川:“……” 又转笑为忧,这会儿投奔沈姐姐还来得及吗? 后头跟著的黄玉笑著拍了拍秦川,“他们逗你的!放心,你沈姐姐那么厉害肯定不会让你流落街头” 秦川听见黄玉的话,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我知道沈姐姐厉害,就是……就是不想再过之前那样的日子。” 这阵子,他才有了家的感觉。 有饭吃,有活干,有这么多家人。 真的再也不想去过住破庙、沿街乞討的生活。 前头走的芊芊,温言,眼睛动了动,看向走在最前头的沈清棠,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第465章 平安鐲 沈清棠既然防著孙幼贞,自然也防著她会再次出手让己方人员流落大街。 前两日,在黄玉把被孙幼贞发卖的林家僕人都买回来,给这些家僕找住处的同时,也在给自己找住处。 这小院租期本就不剩几天,横竖都得看新房,乾脆一起。 沈清棠从心里就没打算再住小院。 因为果果自从住在小院以后,才开始出现异常。 他每次生病,发作的突然也好的突然。 带著果果看过几次大夫都没看出问题。 所以纵使沈清棠不迷信,身为一个母亲,也会不由自主会往鬼神方面考虑。 比如会不会被这院子的前主人附身?或者什么其他对孩子不好的鬼神之说。 沈清棠甚至问了李婆婆上次她求平安符的庙,去给果果又求了个平安鐲戴在手上。 怎么说呢? 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沈清棠发现自从果果戴上平安鐲后,最近都很正常,没在突然晕厥或者高热。 哪怕所谓的平安鐲不过是一根略显粗糙的桃木手鐲外缠了一圈红线。 反正,沈清棠心理上就是觉得有用。 就更加坚定了搬家的决心。 林家出手,不过是让她提前搬家而已。 从前天傍晚开始,小院里的东西零零总总也搬出来了不少,留下最多的是厨具和一些衣物。 那些捕快想查隨便查。 至於可能他们最想找的、藏有“秘密”的积木,虽然还在房间里。但是沈清棠不觉得他们能打开。 小院里最近住了不少孩子,有些积木实属正常。 上次若不是恰好果果拿来磨牙,用口水浸湿积木,沈清棠也不会发现异,她不信那些捕快打眼就能看出玄机。 *** 林家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沈清棠一行人的新家直接安排在了林家眼皮子底下。 这事还得感谢孙幼贞。 多亏她发卖僕从一事。 林家院子那么大,光僕从就数百人,孙幼贞一口气发卖了三分之一的下人,数量过百。 有些家生子被赶出来时还是拖家带口的。 以至於黄玉在赎人时遇到了不少难题。 牙行不会白养活这么多人。 等沈清棠收到消息让黄玉赶过去,其实已经晚了一步,大半家僕已经被转卖,只剩些不太好出手的或者已经已经找好下家,对方还没付银钱的。 想赎这么多人掏空一家当铺的现金流根本不够赎金。 好在最近沈清棠赚了不少钱,趁机还了黄玉一直推辞不肯要的五百两银子的芒果钱,又额外给她五百两银子。 黄玉像是亲姐姐一样,总是担心沈清棠手里钱不够用,明明自己过得紧巴巴,却总怕沈清棠做生意周转不开。 沈清棠第一次攒够五百两银子还黄玉,黄玉不要。 大船回来,余青和带回来家里给沈清棠捎的五百两银子,沈清棠给黄玉,黄玉还是不肯要。 说她暂时有吃有喝有当铺,不著什么钱,让沈清棠先拿著。 就是这次赎人,沈清棠给黄玉钱,黄玉还推辞了许久。 也许孙幼贞卖这百余家僕不过千把两银子,可是想要再把人赎回来,却要两三倍的银子。 像年纪小的童子童女,大多是家生子,都跟著爹娘一起被发卖。 在府里小童没工钱,孙幼贞打包卖给人牙子可能不到二两银子。可人牙子为了赚钱最起码转手得卖三两银子。 尤其是好看点儿的小童会被人贩子挑出来卖进青.楼楚馆。 小姑娘大约在五到十两银子一个,小男孩还要贵一点儿,能卖到二十两银子一个。 最值钱的是半大不小的姑娘。 大户人家的丫环,尤其是以前贴身伺候主子的,基本都会被培养的很好,会些简单的琴棋书画,长得白白净净,一双没干过粗活的手比很多千金小姐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姑娘被卖进青.楼要二十两银子起步,箇中翘楚能卖到五十两银子。 被发卖的僕人里,人数最多也最不值钱的就是对林家忠心耿耿的老僕。 这些老僕大都认旧主,又仗著年纪大,不愿意对孙幼贞阿諛奉承,当然会碍孙幼贞的眼。 赎回这些老僕比较容易,费也少,差不多二百两银子就能打包。 毕竟哪户有钱人家也不会买个爹回家养著。 正常价格的是中年僕妇和家丁,总费有五百两银子。 小丫头和小童费五百两银子。 其中一个小童长得眉清目秀被某个楚馆买了去,不肯让黄玉赎人。 黄玉和沈清棠好说歹说对方就是不鬆口,后来还是沈清棠求到溪姐儿面前,溪姐儿打了个招呼对方才不情不愿把小童卖给了他们。 剩下的大都是年轻的姑娘们。 黄玉找到人牙子时,大多数姑娘都被卖进了各个青.楼。 赎回她们最麻烦,除了支付高昂赎金之外,还得跟老鴇扯皮。 怡红院这边沈清棠提前打过招呼还好些,其余青.楼还得溪姐儿领著沈清棠和黄玉挨家去要人。 年轻姑娘数量不算多,赎金却是最多的。 最少的赎金都要五十两银子。 总共费一千余两银子,只赎了二十来个姑娘。 当然,她们也是最感恩的,跪在黄玉面前,一个个磕的额头出血,发誓从今以后给黄玉当牛做马。 其中几个是黄玉之前在林家用的丫鬟,抱著黄玉的腿嚎啕大哭。 就这样折腾了两三天才把所有的家僕全部赎回来。 解决了赎人的难题,还得解决安顿人的难题。 这么多人大脚店倒也能挤挤,毕竟大脚店里最多的是通铺,十几个人都能挤一间房。 只是大脚店的环境不太好,很多家僕接受不了。 其中不少妇孺一直哭哭啼啼。 哭的沈清棠很想拂袖走人。 新时代独立女性实在看不惯这些寄生虫般的僕从。 说是林家僕从,其实大多数被发卖的僕从都是林长风、黄玉以及林老爷的心腹。 因为边缘化的僕人无所谓谁掌家,他们只在乎工钱能不能按月发放。 只有心腹家僕才会在意自家主子的地位。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些家僕忠心归忠心,也有缺点。 第466章 陈家庄 在府里地位高於一般僕人,也养了些娇气习惯。 才进大脚店就皱眉抱怨,完全忘记之前被人牙子发卖的恐惧。 其中一个丫环还没等进门就捂著鼻子,嫌弃:“这什么破地方啊?是人住的吗?” 沈清棠恰好在她前面,闻言回头看著那丫环淡声道:“是不是破地方得看自己什么处境!最起码你们林少夫人在茅草屋里產子时,那环境还不如你们眼前看见的呢!” 沈清棠声音並不低,前后的僕从都听见了。 那丫环脸涨得通红,扑通跪在黄玉面前,“少夫人,我错了!” 其余僕从也面面相覷。 大家才想起来,黄玉之前被逐出门时,可没有人朝她伸出援手。 黄玉的几个丫环也跟著跪在黄玉面前,再次痛哭自责。 黄玉心软,弯腰扶起她们,说过去的都过去了。 沈清棠没黄玉这么圣母,或者说至今还不习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看不惯他们这德行。 便和李婆婆抱著和果果出门躲清净。 黄玉缺钱缺物,沈清棠可以义无反顾的帮。 黄玉要收买人心,沈清棠不適合在场。 她下一步要考虑的是,如何解决这几百人住宿的问题以及如何突破林家封锁解决做甜品的水果供应问题。 若实在解决不了,倒是可以做香皂和肥皂来卖。 只是做香皂肥皂,单皂化需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时间成本是个问题。 离季宴时甦醒的时间越来越近,沈清棠怕没那么多时间慢慢布局。 *** 沈清棠坐在树荫下,一手扶著果果,一手拿著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期间有只信鸽落了下来。 沈清棠瞥了眼,收回目光。 信鸽和信鸽之间也有三六九等。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即使沈清棠不懂鸽子,也知道这只鸽子不是凡品。 鸽子腿上虽绑著一根比尾指还细一圈的竹筒,但里头的信肯定不是给她的。 李婆婆也看见了鸽子,见沈清棠不为所动,微不可见的轻嘆。 沈清棠还是不信她。 李婆婆只得自己起身,把小细竹筒从鸽子腿上解开,抽出里头的字条。 李婆婆看看字条上的內容,又看看沈清棠,最终还是把纸条递到沈清棠面前,“夫人……” 欲言又止。 李婆婆是个稳重的人,鲜少会如此,沈清棠出於好奇把纸条接了过来。 上面就寥寥几行字都是关於季宴时的。 说季宴时不日就过来,让沈清棠等等,別再乱跑。 沈清棠抓著纸条反覆看,只这么两句话,不由问李婆婆:“季宴时好了?” 李婆婆摇头,委婉道:“我和夫人看的是同一封信。” 言下之意,沈清棠不清楚的她也不知道。 沈清棠点点头,没说什么。 心里却远没有脸上表现出来的平静。 时间分成每一天,都过得很慢。 再回首已然过去一个多月。 只是当时族老说的是季宴时至少要昏迷两个月,如今还远不到时间。 难道又是因为他异於常人的意志力,所以提前甦醒了?! 季宴时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瘦?! 跟植物人似的一躺两个月会影响身体机能吗? 不过…… 沈清棠不明白,若季宴时的身份,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是皇字开头的,他醒来不应当有很多事要做? 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就算要叫上她一起走,也应当是喊她回山下小镇一起出发,不应当是绕远路过来。 难道来找她是有什么事?! 沈清棠百思不得其解,正胡乱猜测,黄玉领著一个布衣青年过来找她。 “清棠,我们有住处了!”黄玉兴奋的跟沈清棠分享好消息。 被打断的沈清棠茫然看向黄玉:“嗯?住哪儿?” 黄玉用力点头,“陈家庄。” 沈清棠更茫然,“陈家庄是哪儿?” 黄玉侧头看跟著自己的青年,跟沈清棠解释:“这是林吉。你跟沈东家说下陈家庄的情况。” 林吉先朝沈清棠拱手,“沈东家好,陈家庄里都是林家的园户……” 在寧城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山林,山下有个庄子叫陈家庄。 陈家庄是个村子,不属於林家,但是陈家庄所有的土地属於林家。 陈家庄的村民们原本以山上种果树为生,山下种粮食果腹。 后来林家相中了陈家庄这几座山,便强行把山林买了过来。 改为山上种果园,山下种蔬菜。 就因为林家在城外置办的田地远,不如城內方便,进出城都要等著开门或者赶在关城门前出去。 在城內种果蔬,可以避开城门检查,更早的把新鲜果蔬送到权贵人家的桌上。 对林家的生意来说是绝对的好事,对陈家庄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陈家庄卖地的银钱也没分到村民手中,反倒是陈家庄里正以及跟里正有亲戚的几户人家都去寧城城內买了房子。 剩下的村民们无依无靠无地无钱。 他们中也有勇士站出来去衙门击鼓鸣冤。 一告林家强买强卖,二告陈家庄里正贪污土地款,导致村民无法谋生。 后来,带头闹事的要么在城里买了房,要么埋到了山顶祖坟里。 再后来,被逼无奈的陈家庄村民就只能给林家当园户,帮他们管理果树和蔬菜。 毕竟城里和城郊还是有区別,住在山里哪有城里自在?! 陈家奴僕都不想到陈家庄来。 林家人便只留了几个管事在陈家庄管理。 林吉是家生子,一家三代都是林家的家僕,他父亲林川就是陈家庄的管事头目。 林吉感念黄玉和沈清棠赎回他的救命之恩,主动告诉黄玉陈家庄的事。 陈家庄几乎快成了空庄,村里但凡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只剩一些老弱妇孺。 “若是大家愿意可以先到陈家庄落脚,村里的空房子略一收拾就能住人。陈家庄虽不算大村,住咱们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 有我爹在,也能瞒过林家人不让他们知晓咱们得行踪。” 若林吉真靠谱,这倒是个好办法。 村子装这么多人肯定没问题。 藏在林家势力范围內,能有诸多便利。 重点是灯下黑,任孙幼贞把寧城翻过来,也不会想到己方人住在她的地盘上。 只是林吉能靠得住吗? 第467章 出淤泥的林荷花? 沈清棠看向黄玉。 黄玉抬手示意林吉先下去,等林吉走远才解释:“林吉以前是我夫君院里的人,能信。” 沈清棠还是有些顾虑:“听起来,陈家庄跟林家有仇,庄子里的人能愿意收留咱们?” 虽说有林吉和林川作保,但,万一有村民通风报信呢? 別到时候还没等住进去,再被林家告个非法入侵民宅。 “放心。我夫君对陈家庄有恩,他们不会举报咱们的。”黄玉解释,“强占陈家庄的事我夫君並不知情。 林家生意做的大,我夫君负责的是海上生意。陆地上这些买卖是我公公在管。 我公公又不只有我夫君一个儿子,陆地上的生意也会分给其他人打理。” 即使林长风是嫡长子,还有嫡次子,还有庶子,还有公公的兄弟,公公兄弟的儿子。 生意或按类別或按地区分发给家里人管,黄玉公公坐镇指挥。 底下的人在外面如何行事,上位者还真不一定能知道。 “后来陈家庄的人来寧城府衙状告林家闹出了人命官司,我夫君和我公公才知道大伯家强占陈家庄的事。” 彼时,木已成舟。 陈家庄村民搬的搬,死的死,关的关。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我夫君去衙门找人把被关的人放了出来。重新拿出一笔银子安置陈家庄的人。 若是陈家庄的人不愿意离开村子就留在村里帮著管理果林或者蔬菜,按月发放工钱。 若是他们不想留在村里,我夫君就把他们安排到林家的各个铺子里帮工。 就连留在陈家庄的管事头目也换成了自己人。 至此陈家庄的事才解决。还留在陈家庄的人都对我夫君感恩戴德。”黄玉解释。 陈家庄的事是她刚嫁入林家不久后发生的,她才会这么清楚。 沈清棠点头,她不信林吉但是信黄玉。 只是心里对黄玉嘴里千好万好的夫君林长风多了一丝怀疑。 商人无利不起早。 林长风在林家这样的泥潭里长大就能变成荷了? 这样的家族里长大,若林长风是真荷性子,怕早就成了肥。 而且,沈清棠在见识过林长风在林家眼皮子底下种出这么大一片芒果林,並且挖穿三座大山,还设计了那么精巧的迷雾机关、运输车轨以及把一座岛国收拾的服服帖帖之后,很难再把林长风当成一个无害的谦谦君子。 就拿陈家庄这事来说,林长风收买了民心,夺了山林的权,事实上却没损失什么。 如黄玉所说,陈家庄的事已成事实,山林、菜园都还在林家掌控范围。 无非林长风是多些银钱而已,可银钱也没白,还收买了陈家庄的人心。 古代的乡镇、县城或者城市跟现代比都是缩小版。 毕竟大乾没有数以亿计的百姓。 寧城也一样。 放到现代,寧城最多就是三四线城市的市中心大小。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从城中心到城郊的陈家庄,快马车要半个时辰。 去陈家庄的路上,沈清棠把林吉叫到了豪华马车上,问了他一些关於陈家庄的事。 林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说了一些沈清棠没问的事。 比如陈家庄前后共有八座大小不一的山,山上种著几十种果树,山下全是菜田。 “其实咱们寧城一年里大半时间都是夏天,就算冬天也不会太冷,以至於蔬菜並不是那么稀罕。除非谁家有什么宴请,否则多数时候蔬菜都有剩余。 按照林家规矩剩余的蔬菜也不能降价处理,成筐成筐的倒进沟里沤成肥料。我爹说他看著都心疼!”林吉摇头轻嘆。 黄玉不解:“我就不明白了,还有那么多捨不得买菜的老百姓呢!便宜点儿处理了不就行?为什么要倒掉?” 沈清棠想起了在现代时,有些大厂寧愿把卖不掉的牛奶倒掉也不便宜卖给百姓的事。 其实沈清棠知道的不止牛奶厂这么干,就连学校的食堂都这么干。 沈清棠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时,注意到餐檯老板们会把卖不掉的菜啊饼啊饭的都倒掉。 当时经常会吃不饱饭的沈清棠很不理解,问过老板:“这些扔掉是浪费就不能便宜点儿卖给学生吗?” 毕竟还有很多和她一样,捨不得在饭菜上钱的穷学生。 老板当时回答的话,至今沈清棠都一字没忘。 “当好人就没办法赚钱。最初我也尝试过把卖不掉的饭菜低价或者无偿送给那些学生。可两三天之后,那些学生都会卡著点儿过来等著。等著我把卖不出的饭菜送给他们。 以至於档口饭菜销量大减,差点赔本!从那以后,做多的饭菜我寧愿倒掉。断了他们贪便宜的心思我才能赚钱。” 沈清棠很长一段时间都想不明白谁对谁错。 站在不同的立场就有不同的答案。 已经在现代上过一课的沈清棠清楚林家这么做的意图,只淡淡回了句:“为了保证林家的利益。” 黄玉显然没听懂,追问:“廉价卖出去,还能回一部分本。倒掉不就更回不了本?” “不是单看一次买卖。”沈清棠摇头,“要综合考量。如果大户人家重金买来的菜,普通百姓几文钱就买到,那么有钱人家的优越感何在? 倘若没有优越感,他们又为什么会在林家买菜? 林家一步步做到寧城果蔬行业的龙头也必有其成功的原因。 恐怕除了普通的果蔬应当手里还握著一些名贵品种的果蔬吧?” 黄玉点头,“对!听我夫君说过,林家有几种特有的水果和蔬菜,是其他果蔬店都没有的。当初林家也是靠这些发家的。 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如今的林家能在寧城站稳已经不再依赖那一两种果蔬,主要是人脉广,生意跨行多。 毕竟寧城林家只是旁支,主家在海城。” 第468章 为了你,这一战,我也不能输! “之前定下的规矩可能为了保证最大的利益,后来大约就成为传统传了下来。”沈清棠后背离开马车壁,这会儿顛簸严重,靠在马车壁上顛的背部发麻,“说到海城,黄玉姐,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 黄玉用力点头:“当然,你都把路给我铺到这份上了,我要还不知道怎么做,凭什么做林家少夫人?” 她笑了笑,“如今,我有人有你还有你的银子,以及我夫君留下来的一些人脉。我要以林家少夫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回到林家!” 话是如此说,真想要回林家也没那么容易。 黄玉的意思是先以林家少夫人的身份去参加寧城各个宴会,主要让儿子小宝混个眼熟,然后等中秋节,去海城本家找林家族长告状! 沈清棠听完黄玉的打算只问了黄玉两个问题。 “你还能进去那些宴请人家的家门吗?” “海城林家的门,你进的去吗?” 黄玉略微沉默了会儿,才回答沈清棠。 “寧城权贵也不都买林家的面子。別忘了,世家之间也都有利益往来和竞爭关係。我若许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未尝不愿意拉我一把。”黄玉越过问题表面,直接跟沈清棠探討深一层。 能否进去各大宴会、宴席的门,显然就要看黄玉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各大权贵、世家的门,绝对不是一个林家弃妇能轻易进的。 沈清棠点头,只要黄玉不是头脑一热就行。 黄玉笑笑:“认识这么久还没跟你提过我娘家人吧?其实原本寧城第一大家族是黄家。只是黄家走下坡路时,林家正在上坡路。 当时两家也是互相有用得著对方的地方才联姻的。当然,长风说,他在婚前就认识我,对我一见钟情。” 看著至今提起夫君还会脸红的黄玉,沈清棠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后来林家在海城林家的提携下,取代黄家成了寧城行首,还处处打压黄家。 我夹在中间难为,恰好那会儿又怀孕生子,我怀孕时反应大,一直吐到七个来月,后来孕后期腿肿脚肿,一直到出月子,都很少出门,也没怎么能帮上娘家。 娘家人对我有些微词,我也对娘家诸多愧疚。 我夫君出事时我备受打击,被孙巧贞逐出家门时,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离开林家时第一反应也是想过要回黄家。想想之前的事,我也没脸回去。 何况如今的黄家压根斗不过林家。 纵使父母不为之前的事责怪我,我也不是黄家独生女,我有哥哥有弟弟。 我父母很有可能会为了他们为了黄家牺牲我。 我才咬牙直接没跟娘家联繫。 如今有翻身的希望,我父母就是看著我落难时不连累家里的份上,他们也会帮衬我一把。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毕竟对黄家来说,我掌权总比孙幼贞掌权好的多。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黄家在背后撑腰我总归不至於像怀孕后期那样东躲西藏的狼狈。” 黄玉说著往沈清棠的方向靠了靠,握住沈清棠的手,“我最大的底气是你!你是个日进斗金的小財神,有你在,我就不怕没有银钱打点。最不济打输了,跟你回北方。若是能打贏,我以后就是你在南方的货栈。你想要什么我给你送什么。 为了小宝,为了你,这一战,我也不能输!” 沈清棠用力握了握黄玉的手,朝她粲然一笑,“好!我等你凯旋!” 心里有些替黄玉难过。 黄玉说得轻描淡写,婆家和娘家之爭时,她夹在中间哪里好受? 如今提起娘家人又內疚又委屈。 不过,她愿意做黄玉最大的底气。 黄玉怀里的小宝不明所以呲著牙笑。 沈清棠怀里的看著小宝,突然不爽的伸手一巴掌盖在小宝脸上。 沈清棠:“……” 小宝慢了一拍才开始哭。 沈清棠忙替道歉:“小宝,对不起!” 她本想再说一句,不是故意的。 但是这么违心的话她实在说不出来。 黄玉摇头,抱著小宝略微离开一点儿距离,“没事,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两个吃奶的孩子,不小心打一下很正常。 沈清棠不这么认为,都说知子莫如母,她很清楚是故意的,在她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下,“不许欺负人。” 大概察觉沈清棠生她气,从沈清棠怀里站起来,两脚蹬在沈清棠腿上,搂著沈清棠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咿咿呀呀的似是在哄她。 沈清棠顿时又心软,嘴上嫌弃:“又蹭我一脸口水。” 嘻嘻笑。 黄玉也哄好了大哭的小宝,哄还不到两个月的婴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堵住他的嘴,一餵奶,就好了。 这才接著回答沈清棠第二个问题,“坦白说,我也不清楚我能不能进海城林家的门。我们到底是旁支。 我跟夫君结婚十年也没去海城几次。 在我为数不多的印象里,族长似乎是个挺公正的人。 只是看起来不太好说话,不过夫君说族长是我公公那一辈里最有出息的人。他本来是最有望考中状元走科举的人,只是当时族长父亲突然中风不能理事。族內大乱,爭权夺利闹的厉害。 族长当机立断放弃进京,接手林家。 在他手里,林家才又更上了一个台阶。” 沈清棠听著这段似乎有点多余的话,琢磨了下,问黄玉:“你的意思是族长跟你有差不多相同的经歷?你想以此博取同情?” 黄玉点头,“对。” 沈清棠默了会儿,泼冷水,“坦白说,有点天真。” 大多数男人跟女人不同的是,他们的情感和理性分的特別开。 而黄玉不一样,很容易受情感左右,便觉得族长也一样。 黄玉苦笑摊手:“我也知道太过儿戏。但是我跟本家实在没有渊源,搭不上话。不敢保证族长一定会偏帮於我。不用偏帮,我都没把握他会不会听信谣言不认我儿子?” 沈清棠只能安慰黄玉:“你一个正经的林家少夫人在本家都说不上话,你继婆婆更搭不上话。她说不定也在为此事著急上火,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 “嗯。”黄玉点头,“其实我还有一张不算底牌的牌。我们在林家是孙辈儿。我婆婆的婆婆还活著!只是年纪太大,不管事,平日里只管礼佛。 若是我能请动她,海城林家的门我便进的去!” 第469章 高门大院没有傻白甜 很快,沈清棠一行人到了陈家庄。 陈家庄和其他村子一样,屋舍没什么规则的围在在一处。 房子有茅草屋、有木屋也有石屋。 管事们住在原来里正家的院子里,还修缮了一番,分外显眼。 林川带著自己的老婆在村口等著他们。 看见黄玉,林川夫妇二话不说就跪下磕头谢恩:“谢谢少夫人的救命之恩!” 黄玉忙把人扶起来,“你们该谢的不是我,是我夫君!我夫君信任你们,他如今生死不知,我不能看著你们被欺负。省得夫君回来数落我。” 沈清棠笑了。 也鬆了口气。 黄玉並不是一只兔子。 是她过於担心了。 瞧瞧!短短两句话,卖了好,笼络了人心,还用林长风提醒他们,得记得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林川能做到管事也不是傻的,立马表態以后唯黄玉为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然,当著这么多人,也不会再深度交流。 其余几个管家自动站出来,引著刚被赎回来的僕从去安顿。 林川解释:“林吉传话过来,说你们会来小住,小人便让人匆忙收拾了下,时间紧,收拾的粗糙,一会儿少夫人你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儘管开口。 至於屋舍,小人想的是,一家人的住一个院子里。若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可以按照喜好自己分房。 具体谁住哪一个院或者哪几个人住哪几间房,还得少夫人拿主意。 小人在院子里摆了几桌不不像样的席面,就等少夫人来开席,还请少夫人隨小人来。” *** 管事是个很会来事的人。 他把之前自己住的里正院子让给了黄玉和沈清棠等人。 自己住到了一胡同之隔的对面。 里正家房子是石头的,本就在村里数一数二,管事们住了这许久,又修缮了一番,跟城里的小院比也不差什么。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要不说,富人家的管家都比一般人家富。 吃穿用度都不差。 院子大概算是个四合院,还算个二进四合院。 四合院是北方房屋常见的布局,南方少见,所以格局自然不一样。 按照四合院的布局,二进院子整体俯瞰应当成日字型,这个院子呢!勉强也算日字型,却又不一样。 传统四合院的二进院往往多出来的一进是前院,有二门,僕人什么大都在前院里活动。 而管事们如今住的地方也有二门,门朝后,是后面多了一排屋舍。 倒是像三进四合院的第三院。 总之,很宽敞,住沈清棠和黄玉等人绰绰有余。 至於黄玉赎回的二百奴僕得安置在其他没有人住的屋舍中。 林管事安排的席面就在这套四合院中,席面也不像他谦虚的“不像样”,相反,不管主桌还是次桌饭菜都不差,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院子里摆著五六桌席面,偏房里摆了几桌席面,厅堂里也摆著四五桌席面。 安排不开的,就去隔壁院子,隔壁院子里还有几桌席面。 书房里的一桌席面要比外面规格高出许多。 僕从们在厅堂、偏房或者院子里用餐。 沈清棠等人被安排到了书房这一桌。 书房是平日里管事们记帐、对帐工作的地方,空间並不小。 书桌拼在一起,弄成一张大大的餐桌,围坐十余人绰绰有余。 桌上的菜餚也比外头桌子上的丰盛许多。 林川还得照例谦虚一句:“村里,地方小,饭菜简陋还请少夫人和诸位海涵!” 林川自己也在这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他本来不肯坐,只站在边上布菜,是在沈清棠和黄玉的热情邀请下才坐下来的。 这一桌,坐的是沈清棠、黄玉、秦征、李婆婆、春杏还有林川一家三口。 秦山、林盼儿、田卿他们小孩子们单独坐一桌。 沈清棠李婆婆和春杏一人抱一个孩子。 至於小宝,被黄玉之前的贴身丫环抱到外间去了。 沈清棠私下悄悄问过黄玉:“为什么你被逐出去你的丫环还留在府里?” 不应该丫环跟黄玉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黄玉笑话沈清棠话本子看多了,“这些丫环都是林家的家生子,人家爹娘都在林府,还能跟我去流浪? 至於我自己的陪嫁丫环倒是有两个跟著我出去的,不过我让她们先回我娘家了。 她们的爹娘亲人在我家为奴。 那时候我备受打击,情绪不太好,谁都不信。 哪怕丫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也怕她们会为了亲人出卖我。” 若是她们为了亲人,施害於她怎么办?施害於她的孩子怎么办? 沈清棠想黄玉虽善良,却不至於天真,还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想必当初讹诈自己,真是被逼无奈之举了。 *** 饭桌上,林川一家三口再三感谢黄玉赎回了林吉。 林川举杯:“少夫人,感激的话小人都不知道怎么说!以后但凡用著林川的地方,您儘管开口,我万死不辞!” 林川夫人则掏出二十两纹银推到黄玉面前,“少夫人。这是二十两银子,不多,您拿著,是我们一片心意。” 黄玉挑了下眉梢,“这事何意?你们要赎林吉?” 林川摇头,“少夫人,您別误会!我们若是能赎,早在知道林吉被发卖时就赎他了。” 林吉是青壮年,发卖时卖了五十两银子。 黄玉赎人了六十两银子。 这六十两银子虽多,林川咬咬牙连借带凑加上当管事这段时间昧下的油水也能赎的起林吉。 可是他不能赎。 家生子,生而为奴。 他早就做了选择。 况且,人是林家夫人孙幼贞发卖的,他又如何敢赎?他要是敢,孙幼贞能连他一起发卖。 “我和我家老婆子只是觉得吉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也让你破费了。这是我俩攒的银钱,没別的意思,就想想谢谢少夫人!”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银子我不能要。”黄玉推辞,“你们好不容易赚的银钱自己留著养老。” 心里很清楚林川拿出来的绝对不是他们全部的家当,只是有些话该说还得要说。 第470章 殴打捕快 没沈清棠什么事,她自顾自吃完饭,还得照看果果和,让李婆婆和春杏也能腾出工夫吃饭。 秦征对林家的事没什么兴趣,吃饱就跑了。 沈清棠不知道他去哪儿。 这两日,因为没有果蔬供应,甜品的生意暂停了,秦徵得了空非但没閒著,还经常外出。 鑑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隱私,沈清棠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沈清棠吃饱后,就推著果果和出来,逛到后院。 林管事说这些房间都能住人,让她们自行选。 沈清棠隨手推开一间屋子的房门,和果果吃过午饭会午睡一会儿。 房间不算大,还没她在北川的房间大。 不过朝向不错,沈清棠在北川住久了还是喜欢朝阳的房间,纵使在寧城朝阳的房间很热。 沈清棠从马车上找出硝石,拿了几个盆,开始造冰。 等房间温度降下来,把两小只哄睡。 而黄玉吃完饭就开始忙著给她几百奴僕安排房间。 谁和谁住一起,谁不和谁住一起。 安排起来属实有点儿麻烦。 简单安顿下之后,沈清棠和黄玉一行人又返回了寧城小院。 第二日,安顿好房间还得採买生活用品,单这事,沈清棠和黄玉又忙活了一天。 幸好林家在寧城还不是只手遮天,最起码他们还能买到被褥等生活用品。 採买完再用马车送到陈家庄分配完,又是一天过去。 再醒来,就遇见官差上门查封小院,让她们搬家。 沈清棠离开小院后,不急不慢又补了些生活用品,又找到上次买硝石的地方,买了许多硝石。 回陈家庄安放下之后,略一休息,才又回了寧城。 那些捕快说帮沈清棠收拾行李是假,搜查她的行李是真。 想必那些杀人灭口的人或者指使別人灭口的人突然反应过来,杀人灭口都没找到的东西应当还在小院里。 只是不知道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沈清棠觉得不是孙幼贞。 纵使人是她杀的,也有可能她只是杀人的刀。 有脑子的人不会干出把大肚子儿媳妇轰出门的事。 最起码宅斗小说里,有心计的后宅夫人都会选择留著儿媳妇儿,好吃好喝的伺候。 要么让儿媳妇儿把胎儿养的过大,生不出来难產而死。 要么儿媳妇儿生產时动动手脚,一尸两命。 既能赚好评,又能斩草除根。 哪里像孙幼贞一样,做坏事还做的不彻底。 *** 沈清棠和秦征在大门外等了许久,捕快才不紧不慢抱著他们的行李出来。 也没如之前所说给他们打包好,而是用床单隨便卷卷就扔了出来。 沈清棠弯腰捡起一枚掉出来的积木,握在手里侧头对秦征道:“秦征,我觉得我们的东西少了,不全!” 捕快抢在秦征前头回答:“怎么可能不全?!就你们这些破烂谁稀罕?” 沈清棠笑了笑,没吭声。 有些时候,打嘴仗是为了痛快。 当打嘴仗无用时就不必再废话。 秦征跟沈清棠认识许久,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二话不说打了进去。 单枪匹马,压著十几个捕快打。 沈清棠慢悠悠跟在秦征身后进去。 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以前总感觉秦大公子是个小白脸。这段时间才发现,只要不跟季宴时比,秦征不管顏值还是武力值都数一数二。 很多年轻的女经销商都是冲秦征来的。 秦征跟季宴时还不一样。 季宴时脾气不好,往往打人能用一招把人放倒就不会用第二招。 所以以往他扔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家人也都是用內功。 而秦征多少有点儿贱兮兮的。 他习惯跟猫捉老鼠似的,让你觉得你努努力还有希望能打过他,拼尽全力挣扎。 眼看要挣脱了,或者要反败为胜了,秦征再一巴掌把人拍死。 如今打捕快也是一样。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懒得看,进屋收拾被捕快落下的东西。 主要是想找齐积木。 捕快没把积木当回事,扔的四处是,给沈清棠收拾出去的连一半都没有。 为此,沈清棠才不惜跟捕快们对著干,让秦征打回来。 除了积木,还有几件果果的衣服,沈清棠也都打包带走。 至於带不走的烤箱锅台。 沈清棠把泥土部分砸了,把镶嵌在內的铁板和铁箱拆下来带著。 乱七八糟收拾了不少,先放在院子里。 再一趟趟搬出去,等全部搬到马车上,才招呼秦征:“走了!” 秦征这才给了捕快们一个痛快。 痛快的放倒了他们。 早就恼羞成怒的捕头,又怕又气指著沈清棠和秦征放狠话:“你们敢殴打官差,可知何罪?你们破坏证物罪加一等!我有理由怀疑这家人是你们杀人灭口的!你们若是敢走等著被通缉吧!” 本来已经转身走到大门口的沈清棠闻言又转身走回来,低头看著躺在地上捂著心口起不来的捕头冷笑:“威胁我?那行!咱们现在就找你们通判说道说道!” “这是灭门惨案,按照大乾律法你们本该封门闭院,严查直到案情水落石出。可你们呢?毫不作为!压根不保护现场,还放任凶宅掛在牙行买卖、租赁!” “而这些,都发生在我来寧城之前。我有户籍有竹牌有通关文书!不怕你们查! 你们平白无辜轰我们离开,损失不提,行李不让搬。行!你们是官差我让著你们。 可你们呢?允诺了好好给我们收拾行李,可把我们的行李弄的乱七八糟不说还漏掉我们三成的行李。 我倒是想知道,你们这么做你们通判知道吗? 若是知道,那我可得去知府衙门敲那鸣冤鼓去!” 捕头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他们出来时,上峰就嘱咐一定不能闹出大动静。 老百姓们之前对案件搁置就颇有微词,这会儿要是再闹大了,怕是会影响知府升迁。 况且听说这姓沈的女人是从京城来的。 若再传到京城…… 捕头额头上流下冷汗,强行扯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是误会!误会!” 沈清棠只是为了找齐积木,並不想真跟捕快们翻脸,闻言笑眯眯道:“是误会就好!你看,下次还是得注意点儿!” 气的捕头脸都扭曲了。 第471章 鸿门宴 离开小院,秦征看著沈清棠手上的积木,纳闷道:“你最近不是神神叨叨信神信鬼的?怎么还敢把小院里的东西往外拿?不怕招鬼了?” 秦征是无神论。 没办法,打仗的要还信鬼神就认输投降算了。 沈清棠闻言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把积木都收起来,用布包了丟给秦征,“你帮忙收著,或者隨便找个地方埋了。” 秦征:“……” 他接过来隨手掛在马鞍上。 他的马也是尸山血海中闯的无神论。 *** 沈清棠和秦征下午回到陈家庄时,可谓满载而归。 沈清棠找屠户杀了两头猪两只羊了几十两银子。 还买了几只正在下蛋的母鸡回来。 山林里適合养走地鸡,可以养著下蛋给小朋友们吃。 多余的母鸡还可以杀了喝汤。 沈清棠和黄玉都在哺乳期,浪费不了。 陈家庄不缺果蔬,晚上吃烧烤、涮锅子。 陈家庄以前种粮食,有一块村里公用的地,在农忙时当场院,閒暇时当开村民大会的广场。 这块地足够容纳二三百口人。晚餐就选择在这块空地上吃。 这些人大半是黄玉刚赎回来的家僕,还有小半是陈家庄的原住民。 沈清棠领著人忙活半下午,准备吃食。 片肉穿串,剔骨熬汤。 还有人去山上砍竹子回来,按照沈清棠指挥的弄成大小合適的竹籤子。 猪油、羊油全部留了下来,沈清棠要做肥皂和香皂。 来到傍晚,大小不一的烤架烤网准备好,篝火升起,上头吊著的锅里燉著大骨头。 烟燻火燎,蚊子四散。 围著人群还摆满了冰盆。 相当於在空调房里吃烧烤。 大部分家僕都是劫后余生,直呼这几日跟做梦一样。 从天上掉到地下,又被黄玉和沈清棠救回来。 以为从城里到村里要过苦日子,没想到还吃上了大鱼大肉。 一个个感慨万千。 还有心大的开始跟陈家庄的原住民套近乎交朋友。 *** 黄玉找到正在弄调料的沈清棠,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里才开口:“我知道你想给我做面子。这是不是有点儿太破费了? 重金赎回他们已经是救命之恩。你无需这么做!” 这一顿全部加起来得上百两银子。 沈清棠摇头:“帐不能这么算。你赎他们是你林家少夫人心善,我请他们吃饭,那就是鸿门宴了!” “什么意思?” 沈清棠回头,微抬下巴示意热闹的眾人:“你不会觉得只把几百口子人安顿在这里就完事吧?这么多人就算不要工钱,光吃穿嚼用也能吃穷你! 他们閒著也是閒著,还不如帮我干点儿活!我还付他们工钱。” 黄玉:“……” 差点忘了,沈清棠对自己好不代表对別人也好。 两个人相处时间不算久,但对沈清棠的性子也算是摸清一点儿。 沈清棠这人看长相看气质都是面慈心善、很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模样。 实际上她的好相处只限於表面。 想跟沈清棠说上话当朋友很容易。 想当交心的朋友那就难了。 沈清棠为人处世有一条自己的线,线外都是点头之交,线里才是生死之交。 当然,据黄玉观察,能到线里的人不多。 別说自己这边的人,就是她自己带来的这些人,黄玉都觉得沈清棠跟她们只是看著亲厚实际上有一种看不见的距离。 包括整天跟在她身后的秦征和一直帮她带孩子的李婆婆。 怎么说呢? 黄玉觉得沈清棠是信任他们的,有事也敢託付给他们包括她的性命和她的孩子。 却又是防备他们的,再好也不交心。 特別割裂且矛盾。 黄玉不管在闺中还是嫁给林长风之后,身边都是僕役成群,也有自己的心腹丫环。 就像她遇到事第一时间把丫环送走一样,沈清棠也不信任李婆婆和秦征。 最起码对著他们,沈清棠是足够理智的。 沈清棠对李婆婆他们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像略微亲厚的朋友而不是下人。 让黄玉十分奇怪且摸不准的是沈清棠对自己的態度。 按理说自己跟沈清棠认识的过程並不算友好。 尤其是熟悉以后,黄玉十分篤定沈清棠不是个因为自己可怜就对自己施以援手的菩萨心肠。 实际上,在黄玉的评判標准里,沈清棠是一个有点儿冷血的人。 可沈清棠確实对她很好,近乎掏心掏肺不求回报的好。 好的让黄玉纳闷之余还有些不知所措。 黄玉也曾试图问过沈清棠为什么这么帮自己。 每一次,沈清棠都会看著她,目露感激。 只是黄玉总觉得沈清棠只是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只是看著,从来没说过原因。 问急了,沈清棠也只是回一句:“可能,咱们同病相怜吧!” 黄玉觉得这句话是真的,又觉得这句话是假的。 *** 古代物资普遍匱乏,寧城也不算鱼米之乡,老百姓生活没那么富足,肚子里一样缺油水。 烤到滋滋冒油的肉串、燉到软烂浓香的大骨头,馋的大家直咽口水。 再馋除了几个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也都得等著领导和出资方训完话才能动筷子。 最大的领导是黄玉,出资方是沈清棠。 这里是林家地盘,最多的是林家奴僕。第一个上台讲话的自然是黄玉。 黄玉既然是拉拢人心,说的也都是些场面话。 大意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夫君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等云云。 感动的奴僕们齐齐跪地磕头认主,发誓要追隨黄玉。 第二个讲话的是沈清棠。 沈清棠当然不能跟黄玉一样画大饼,她得说点儿实际的,別人才愿意听。 “想必大家都饿了,我呢也不废话。就一件事想问大家:你们愿不愿意赚银子?” 眾人都没见过这种开场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齐齐看向黄玉。 黄玉点头:“沈……东家,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如今我的处境诸位也知晓,短十日內,我怕是没办法让大家再过上跟之前一样的生活。 身边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甚至,我可能连工钱都发放不出来。 你们即使有了落脚地,也需要穿衣吃饭,我给不了你们的,沈东家能给你们!” 第472章 多劳多得 黄玉私下管沈清棠叫妹妹,公共场合还真不知道叫她什么。 她身边的人对她的称呼也五八门。 秦征多数时候是连名带姓的叫。 李婆婆喊沈清棠夫人。 春杏之前喊棠姐姐,现在喊夫人。 其余人有叫夫人的,有叫姑娘的,也有叫姐姐的。 经销商有时候叫店主有时候叫掌柜还有叫东家的。 沈清棠既然一直在做生意,姑且当眾叫她东家吧! 沈清棠笑著接过黄玉的话:“先说好,我这里可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赚银子就得付出劳动。 你们之间,应当有不少人知道我是做什么生意的。对,就是卖水和甜点。不是什么大买卖,但是该给大家的工钱一文都不少。 只要好好干,你们所赚的银两足够你们养家餬口。” 谈起银子的事,眾人暂时忘记了飢饿,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壮著胆子站起来问沈清棠:“沈店主,我听说你现在连水果都买不到,还能继续做甜点卖吗?” 沈清棠点头,“当然!” 她抬手,指著眾人身后的大山,“山上不都是水果?” “啊?”问话的人惊了,“可这是林家的水果!” 林家都不肯让其他店主卖水果,怎么会自己卖水果给沈清棠呢? 沈清棠点头:“对!我知道这是林家的水果。还知道林家经常有卖不完的水果和蔬菜会丟掉。既然这样,不如废物利用,我们拿来做甜点。” 一部分人喊好。 还有一部分人大概没反应过来,还一脸迷茫。 秦征无声地朝沈清棠竖起拇指。 沈清棠是他见过最会做生意的人,没有之一。 大雁路过,她都能薅两根毛! 大雁若是同意,皆大欢喜。 大雁若是不同意,可能还得进锅里洗个热水澡。 那时大雁同意或者不同意,已经不重要。 黄玉也是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见下头的人意见不统一,帮腔道:“怎么?我婆母这么对你们,你们还打算帮她? 难不成……有人想去告密?” 这句话杀伤力度比较大。 不管心里怎么想,眾人嘴上纷纷表態。 “没有的事!以后少夫人你就是我们唯一的主子!” “对对对!谁告密谁不得好死!男的世代为奴,女的世代为娼!” “就是!林夫人做事这么绝,不给我们留活路,我们为什么还为林家卖命?反正我刘旺以后的主子就是少夫人,不,是黄玉黄夫人!跟林家无关!” “……” 此起彼伏的宣誓声不论真假,总归让人听著心里舒坦。 黄玉跟沈清棠对视一眼,抬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听沈东家把话说完。” 沈清棠刚想开口,瞥见林川一脸为难的欲言又止,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林管家,有话儘管说!” 林川起身,先朝黄玉拱手行礼又对著沈清棠作揖,“按理说少夫人刚救了我儿子,我理应肝脑涂地。可有些事不是我死活能改变的。 先说需要倒掉的果蔬,都是有人监督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拍板。 另外林家每日都有车马过来装水果蔬菜,咱们藏人可以,若是上山摘果子怕是会引人注意。 就算这些都不是事,那么做好的甜品要怎么运出去?” 黄玉皱眉,要开口。 沈清棠往前跨了一步,不动神色的朝身后摆手,制止黄玉说话,自己则对著林川笑眯眯道:“林管事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不过,林管家敢把这么多人留在陈家庄,想必就有瞒天过海的本事。 若我所猜不错,林家来往货运马车应当也是林管家的人吧?!” 疑问句,肯定的语气。 黄玉听出来,林川不是办不到,只是自己在这里作威作福习惯了,不適应別人压他一头。 他怕黄玉让沈清棠取代他的位置。 黄玉抿唇,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以及生出些许苍凉。 方才还发誓要为她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筷子都还没拿起来,就要反悔?! 沈清棠若是知道黄玉所想定然得劝一句:“你想太多了!林管事针对的是我不是你。” 林川见黄玉面露不虞,忙躬身道:“沈店主说的也是。只是,我觉得安全为上,在陈家庄做生意的事,要不容后再议?” 沈清棠笑笑:“林管事说的对。安全为上,所以陈家庄这块事务还是得林管事费心。” 林川听出沈清棠的意思,是他的还是他的,她不会爭,满意的躬身行礼后退下,“既然沈东家坚持,那林某自当全力配合。” 林管事没有意见,陈家庄其余人唯林管事马首是瞻,自然也无异议。 黄玉刚赎回来的人自然更不会反对。 像沈清棠说的,人活下来,总归还得要吃饭。 都纷纷表示愿意跟著沈清棠干。 还有几个胆子大的,问沈清棠能开多少工钱。 “在我这里打工,原则就一个: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沈清棠目光环视一周,见多数人好奇又不敢问,主动解释:“什么叫多劳多得呢?意思是干一样活,你们会拿到不一样的工钱。” “如今你们有了住处,一日三餐我全包。这一点儿所有人一视同仁。当然,我包的只是能维持你们生存的基本伙食,想大鱼大肉还得靠你们自己劳动获取。” “要怎么多劳多得呢?打个比方,去外面山上摘水果,一文钱一个。若是有人一天摘十个,就赚十文钱。若是能摘一百个就一百文钱。 我只是打比方,不是真的只摘一个果子就一文钱。具体要看採摘难度和採摘的水果或者蔬菜是什么。有些按个,有些只能按斤。” “甜点的生產过程採摘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清洗、切块、榨汁、和面、烘烤等诸多步骤,每一个步骤都需要不同的人来负责,根据工种的难度,会有不同的计件价格。 “不能轻省的活计和脏活累活一样的工钱。也不会和你们以前在林家一样,不干活的人比干活的人拿钱多这种事,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意里。” 第473章 寧城名媛 “另外像今日这种天气外出到山林里採摘这样的活计,除了正常提成,我还会额外给一笔高温补贴。 具体的工种、计件金额,等明日会张贴在外头布告栏里。到时候也会安排人去登记,想做什么大家先自愿报名。 等最后,我和少夫人会根据大家的报名情况做微调或者大调。工钱一个月发放两次。直到你们都回林家为止。” “我和大家一样都是临时在陈家庄落脚。我希望在我离开之前,诸位能和你们林少夫人一起风风光光回林家!我先敬你们一杯!我还要餵奶不能喝酒,以茶代酒聊表心意。” 沈清棠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她喝完茶,举著碗底示眾。 大家也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清棠忙出声制止,“干喝酒伤肝。咱们边吃边喝!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都自在一点儿。” 话是如此说,沈清棠重金请客,自也不是为了单纯的吃吃喝喝。 她和黄玉一人带了三杯酒。 黄玉以笼络人心为主,附带敲打。 意思就是有那两面三刀的別怪她不客气,毕竟如今眾人的卖身契都在黄玉手中。 会发卖人的可不只有孙幼贞。 有罚就有奖。 若是有提供对黄玉有利的情报或者消息的,黄玉也会给予不同类型的奖励。 比如直接提管理或者给予一定数量的银钱。 沈清棠跟黄玉差不多,三杯酒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画大饼,说了几句现代时老板常对员工说的几句话。 什么公司眼下规模小、刚起步,希望大家多干活少拿钱。等以后公司强大了,会给大家多多的福利,若是上市还会给员工股份。 古代老百姓对股份不感兴趣,可以换成年终奖、季度奖。 再不然换成绩效奖。 总之有额外的工钱拿,才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第二件事是立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得有奖有罚。 像偷懒的、不好好干活想浑水摸鱼的、不讲卫生的、不团结的、拉帮结派的通通都有惩罚。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惩罚的项目很多,惩罚的措施只有一项就是扣钱。 第三件事是讲经销商的事。如果在日常工作之余,还有能力发展下线经销商的可以额外再多拿一份工钱。 林家奴僕哪怕不是家生子的,家也离寧城不远或者就在寧城。 谁愿意错过一个多赚钱的机会呢? 不管是曾经的保险推销还是后来的微商下线,哪一个不是从身边人开始下手? 等亲戚朋友都支持一波,销售菜鸟变老鸟才开始朝陌生人下手。 在人满为患,身边人俱是韭菜的现代,都还有人能找到新韭菜更何况是样样落后,相对“淳朴”的古人? 在沈清棠眼里更是手到擒来。 不是说古人就比现代人笨,只是他们的经歷受限,又人均文盲。 在古代有文化人是少数,能认几个大字都很了不起,在方圆十里都是有文化的“读书人”。 现代人均寒窗苦读十年都能被缅北骗了一波又一波,何况是淳朴的古人呢?! 像微商下线这种推销模式这些大乾古人听都没听过,更无从了解,单听见不要本钱就能赚钱也会有一批人愿意干、抢著干。 当然,沈清棠既不是诈骗也不是微商,不需要大家的腰子更不需要大家囤货连保险都不用买,单纯考验个人的社交能力和业务能力。 適合当销售的一定能赚到钱,实现双贏。 南方多水果,做甜点的成本不高,再刨除部分人工费用,纵使甜品定价高,积少成多,经销商的提成会很可观。 適以沈清棠只是略略讲了下,何为经销商?何为上线?何为下线?如何分红? 现场包括之前陈家庄的原住民加起来三百余人,大半举手报名。 没举手的人中有一半是有其他家庭成员举手了,一少半纯属没听懂。 连小孩都举手了不少。 小孩哥小孩姐脑子新,好使。再者还有秦山、秦川、芊芊他们敲边鼓,举手举的比大人还乾脆。 总之,经销商动员会开的很成功。 沈清棠宣布:“就简单说这些。其他事宜咱们改日再聊!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吃好玩好!” *** 在陈家庄落脚后,沈清棠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一边需要把黄玉装扮成寧城名媛,一边需要继续扩大甜品生意。 名媛在现代指的是有钱有社会地位的女人,简单说就是白富美。 黄玉前脚“丧夫”后脚就被婆婆逐出家门,带著两个女儿挺著大肚子流浪街头。 数月后带著刚出生的儿子和女儿风光回归,杀回林家爭回属於自己的一切。 这种豪门爭权夺势內斗的女强戏码,无论古今內外都深受大眾喜爱,经久不衰。 关於要不要以名媛身份回归,沈清棠和黄玉有意见上的分歧。 黄玉本意是以美强惨的身份回到林家。 大概意思她要像祥林嫂一样,去参加宴会时就要跟別人诉说她夫君失踪后,婆家人如何欺辱她,她一个人又是艰难的產子生子……排除万难才回到寧城。 希望其他人会因为同情或者可怜来帮她夺回林家属於她的一切。 沈清棠不同意:“玉姐姐,別人的同情都是暂时的。而且多数是带有幸灾乐祸性质的。若是你失败了,你將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人嘲笑是反面教材……就是当做失败者的典型。 就算你成功了,那些帮助过你的人,也会动輒拿施捨般那点而帮助道德裹挟你。 只要你有一次不肯帮忙,就会有人说你没良心,白眼狼。 再者,別人的同情都是暂时的。 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到中秋节前,你会频繁出入各种宴席、宴会。 寧城虽大,但权贵之家还是少数。 能对你有帮助的权贵更是少之又少,你逢人就要哭诉一遍你不幸的经歷,並不会让人同情,只会让人反感。 到时,不一定有帮你的人,却一定有嘲笑你的人!” 第474章 借鸡生蛋 黄玉是真正的白富美,受过最大的挫折莫过於眼前。 可沈清棠不是。 她也曾如祥林嫂一般,对人喋喋不休自己的不幸。 有人听闻后会捐一点点钱,更多的人是看热闹。 甚至会出言嘲讽,或者把她的不幸遭遇编成笑话说给周围的人听。 沈清棠曾经生存的时代,人已经渐渐冷漠,不会轻易去扶过马路的老太太,更会绕过突然晕厥倒地的老太太。 但,即使在古代,祥林嫂般的哭诉真要不得。 早在沈清棠生病前,有一个高中同学,自幼丧母。 新生开学时,她提及自己幼年丧母,所有同学包括沈清棠都对这位同学报以同情,给予温暖。 但这位同学但凡遇到发言的场合,就要说自己幼年丧母如何如何。 写作文要写,演讲要说,开班会要说…… 不到一学期的时间,同学们对她的同情变成了嘲笑。 到后来,这位同学一开口,全班大部分同学都会喝倒彩。 朝別人露出自己的弱点来博取一时的同情是捨本逐末。 最重要的是,权贵人家,又有几个人会善心大发?! 人们可以施捨乞丐,但合作,一定会找比自己强大的人,最起码也不能比自己次太多的人。 谁会和一个遇到难处只会哭诉的人谈利益往来? 雪中送炭的事,更是千载难逢。 “相反,若你自己从谷底中爬起来,变身有钱有权的贵妇回来。相信我,多数人看你的目光讚赏和嫉妒之余还会有佩服。 你提出合作时,才会有人从心底去考虑。 利益共同体才是最稳定的合作关係。 而怜悯是权贵之家最廉价的、隨时可以捨弃的多余情感。”沈清棠掷地有声。 黄玉沉默了许久,苦笑:“你说的对!是我天真了!” 沈清棠摇头,看著黄玉目光温柔:“你不是天真,你只是还善良,也把別人想的跟你一样善良!” 纵使有防人之心,却从来没有害人之心。 黄玉摇头,“权贵人家的后宅里也开不出小白。我又能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说我以前做的事,就是咱俩认识时,我做的事又与良善有何关係?” 沈清棠笑笑:“不重要!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若是咱们做的足够好,说不得海城林家的人会主动朝你拋出橄欖枝!” 其实,沈清棠早已经清楚,此黄玉非彼黄玉。 只是,帮都帮了,总归不能半途而废。 两个人达成一致之后,就开始分工合作。 沈清棠要做的是为黄玉造势、立人设。 现代名媛標准:要喝昂贵的红酒吃半生的牛排开豪车住豪宅。 古代名媛也差不多,最主要的无非是讲排场。 出入僕役成群,出手阔绰,把名牌包包换成珍贵金银首饰、华服就能虚张声势。 出行的马车有。 沈清棠日常的座驾就是相当豪华的马车。可以先借给黄玉出行用。 不过沈清棠近日经常拿豪华马车摆摊,借给黄玉还得再刷一层漆,或者用名贵布料在外面包一层,总之得略做一些改变才能用。 否则被人认出来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头面可以先从当铺里挑些好点儿的借用。 爭取每天一套不重样。 僕从成群不用借,黄玉日常惯用的丫鬟僕人大都被赶了出来,目前回到了黄玉身边。 至於出手阔绰,在参加各种宴会之前,先去各大酒楼、戏院,点最贵的菜,或者对戏子一掷千金。 不出三日,本就在舆论风口浪尖上的林少夫人荣归故里的消息將会传遍寧城顶层社会。 与此同时,沈清棠还要借经销商之口,把黄玉走投无路跳海轻生结果捡到海底宝藏的事传出去。 至於贵妇气质之类的不需要装腔作势,黄玉本来就是世家媳妇儿,该有的贵妇范儿一点都不少。 沈清棠最需要做的就是给黄玉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银让她可以挥金如土。 这对沈清棠来说是很大的考验。 一方面沈清棠得扛住林家封杀给的压力。一方面还得日进斗金,否则名媛人设还没立起来就得露馅。 被逼无奈的沈清棠只能借鸡生蛋。 不得不承认,被封.杀的滋味不太好受。 就连溪姐儿都得避开林家的锋芒,只敢偷偷给沈清棠帮助。 可是溪姐儿给的那点水果连给寧城供应商供货都不够,更別提其他城区的供应商。 隔壁鏢局倒是也暗戳戳点过沈清棠,表示只要沈清棠开口,可以通过走鏢从外面给沈清棠运来水果。 自从听说了溪姐儿和隔壁鏢局哥的故事之后,沈清棠便知道鏢局肯伸出援手是衝著溪姐儿。 人情往来。 要有来有往。 沈清棠怕人情欠多了还不起,能不用溪姐儿就不用。 溪姐儿跟黄玉不一样。 黄玉有所求,沈清棠意有所求。 帮人也是为己,毕竟沈清棠没少赚银两。 无论跟谁,沈清棠一向都是亲兄弟明算帐,家人尚且如此,黄玉也不例外。 眼下提供给黄玉的金银也是借与不是赠与。 沈清棠也怕连累鏢局。 被封.杀后,连铺子都没有的沈清棠在寧城真寸步难行。 拿著现成的银子都买不来一粒水果。 中间林家打压最厉害的时候,差点连饭都买不到。 捕快们轮班盯著沈清棠和她的经销商,从早到晚的追著他们跑,根本做不成生意。 如果沈清棠是一般商贾,早就被逼的夹著尾巴从寧城逃走。 落脚处找不到,商铺租不到,別说果蔬,沈清棠连粮油米麵都买不到,她甜品生意根本没办法做。 可惜沈清棠不是一般人。 没有商铺,她就开流动小摊,发展无数经销商。 寧城城区摆不了摊,她就把经销商全部撤回来帮忙做甜品,然后把甜品远销寧城下面的县城或者乡镇。 断她原材料供应,她就偷家,借林家的鸡生甜品蛋。 住在陈家庄之后在林家果园大摘特摘。 林家为了保证品质,每日供应到城里的果蔬除了新鲜之外还要保证品质。 水果个头要均匀,形状饱满,不能有坏斑。 不熟的不要,熟过的不要。 第475章 新难题 蔬菜也一样,需要精挑细选。 有烂叶的不要,被虫子咬的不要,不好看的不要。 单这些不要的果子和蔬菜就够沈清棠做甜品所用。 在沈清棠一行人抵达陈家庄之前,这些“不合格”的果蔬大都会被扔掉,因为举“村”之力也吃不完这多果蔬。 何况天天吃,都吃腻了。 沈清棠如今变“废”为宝,把大部分现有的水果比如芒果、木菠萝、柚子、荔枝、百香果等做成不同的甜品或者水。 各种新鲜的蔬菜被拿来榨汁,做带顏色的麵包、糕点、馒头、卷等。 寧城馒头和北川不一样。 北川馒头就是馒头,纯粹的面和水。 而寧城的馒头里头有馅。 馅还得是甜的。 豆沙馅、奶黄馅、南瓜馅等等还能包咸蛋黄馅的。 馒头在城镇比甜点卖的好。 总之,但凡沈清棠经手的食品,都能换成源源不断的银钱。 陈家庄老老少少再没有人閒著,全都沉迷赚钱无法自拔。 之前多少有些担忧被夺权的林川最为开心,他不用劳作就多几份份收入。 以前这些需要被扔掉增加劳动量的果蔬,沈清棠会跟他“买”。 每天给他一笔食材钱。 林川需要做的是安排人採摘果林中的“残次品”,等甜品做好以后,再跟著给林家送菜的车辆送进城里给经销商们。 林家的马车不管出城还是进城都免盘查。 车马钱另算。 林川当然乐得合不拢嘴。 不止林川,被黄玉赎回来的僕从以及陈家庄的原住民看沈清棠的眼神跟看行走的財神差不多。 老远看见沈清棠就笑眯眯打招呼。 她在陈家庄多了一个统一的新称呼:“棠东家”。 “棠东家来了?东家,你看我做的这个慕斯行吗?” “棠东家,你看我揉的面劲道还合適吗?” “棠东家,你看我洗的果子乾净吗?” “棠东家,你尝尝我调的这个馅味道行不行?” “……” 一个个干活十分认真仔细,生怕被沈清棠挑到错,辞了他们。 甜品加工各个环节都有不同的计件標准。 认认真真干一天下来,累是累了点儿,收入却比以前在林家还多了不少。 都是干活,在哪儿干不是干? 何况给沈清棠打工,还有上班时间和下班时间,每天只需要工作八小时,就是需要三班倒。 村子里之前有个存放粮食的大仓库,被沈清棠借用后,略一修缮做了食品车间。 甜品、水和面点的半成品都是在这个车间完成。 还有一部分成品在另外一个院子统一製作。 之所以要做半成品是因为供销商的数量增长速度远超预计,供货速度跟的上,物流速度跟不上。 寧城多山路,又受交通条件限制,每日车马不停也就走个几百里。 就算经销商等得起,甜品、冷饮也等不起,早在路上变质了。 於是沈清棠买了几辆二手马车,改装成冷库,只在里面放半成品。 比如饼胚、待蒸熟的馒头、缺奶油的千层皮等等。 经销商拿到半成品后可以自己按照剩余的步骤做成成品。 当然,半成品到成品的配方需要支付一定的银钱购买,若是没有银钱也可以用等价食材代替。 比如麵粉、猪油、白、盐等。 非食材的话,硝石也行。 老百姓捨不得出铜板、银子,但是捨得出点麵粉什么的还是捨得的。 被限制採购食材的沈清棠就靠“以物换物”实现生產线运转。 *** 山中温差大,除了中午本就比城里凉快,沈清棠又放了些冰盆在车间里,確保大家穿著统一的工作服也不会热。 食品加工在沈清棠的要求里除了安全要注意的就是卫生。 沈清棠学著现代工厂,给大家做了一批透气的白布工服,还有口罩以及能包裹所有头髮的帽子。 肥水不流外人田,连工服都是村里留守的老太太们手工缝製的。 就在陈家庄建起甜品生產线的同时,经销商像蒲公英一样散落在各地,从寧城到周边城镇,再从周边城镇到更远一点儿的县、城、府。 不过短短十天时间,沈清棠的“皮包”公司员工多达上千人遍布大半个海州。 而黄玉“特种兵”式参加宴会,最多的时候一天三场。 古代交通不便,以至於黄玉不是在参加宴会就在参加宴会的路上。 这期间收穫颇丰。 除了正常的利益往来,娘家暗戳戳的帮助之外,黄玉又找到两家林长风私有的店。 一家规模不大的青.楼,一家钱庄。 沈清棠越发觉得林长风没有那么简单。 单就这四家铺子而言,集运输、洗钱、信息採集於一体。 他真的是海上遇难吗? *** 十天,沈清棠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整个人憔悴万分。 终於能理解创业大佬的难了。 沈清棠每日睡觉休息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 每日睁开眼就算一天所用的原材料,计划生產的甜品数量,以及根据每日遇到的不同问题给疯狂拓展下线的经销商立各种规矩。 经销商管理制度已经从最初的一张纸到现在十张纸。 这日沈清棠刚四更天就坐了起来。 果蔬难题解决了,还有其他原材料被林家卡著脖子。 初到陈家庄的几日,粮油米麵都是林管事想办法让来往陈家庄的车夫带过来的。 可他们也不能一直往陈家庄一车一车的拉粮油米麵,太明显了也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而且隨著经销商的疯狂扩张,他们提供的那点儿粮油米麵已经远远不够每日需要的量。 除了依旧捉襟见肘的原材料供应问题,如今还多了一个新难题。 运输问题。 比如寧城的一个经销商,发展了远在乡下的娘家人为下线经销商,娘家嫂子又发展了距离婆家十来里地的娘家人为自己的下线经销商,娘家弟妹再发展几里地开外的娘家人为自己的经销商。 往復循环,以至於短短几天过后,最远的经销商已经离寧城有几百里地。 如何把甜点按时送至这些经销商手里都是个麻烦事。 第476章 我们总鏢头有请 沈清棠虽然买了十辆马车,却远远不够。而且这两日城门查的严,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林家发觉马车不对劲。 对马车上运输的东西都是再三盘查,百般刁难。 昨日十辆马车,有三辆没能出城门,两辆出了城没能回来。 损失多达几十两银子。 沈清棠咬著笔桿思索良久,还是决定进城一趟。 自从搬到陈家庄,她一直在陈家庄坐镇指挥,还没再出过门。 豪华马车让给黄玉,出行时就得轻车简装。 再简装一马车也塞得满满当当。 赶车的车夫是秦征,抢输的春杏坐在秦征旁边。 沈清棠说,她其实只需要一个车夫,另外一个可以看家。 但是秦征和春杏都不是愿意归隱田园的人,都喊著在山里憋死了想去城里透气。 用现代车形容的话,秦征在驾驶座,春杏在副驾驶座。 沈清棠坐在老板位上抱著果果,李婆婆抱著坐在沈清棠旁边。 李婆婆为了让沈清棠儘可能多的看见孩子,几乎寸步不离的跟著她。 沈清棠能感觉出来李婆婆是真心实意为她打算。 除了餵奶,几乎不用沈清棠再亲手带孩子,还会照顾沈清棠的感受,以防孩子跟沈清棠生疏。 马上八个月的小傢伙又大了一圈。 大的是,果果也长,只是比要小一圈。 沈清棠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出生早的是果果,刚生下来大的也是果果,却被后来居上比了下去。 陈家庄的人看见两小只都以为是姐姐。 百思不得其解的沈清棠只能归咎於果果挑食才长得慢。 好在果果长得慢,不爱动,不爱说话,但是该会的一样没落下。 只是都比稍微晚两天。 先会坐,没两天果果就会坐了。 先会爬,果果也学会了。 现在爬的特別溜,满屋乱爬。 膝盖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砸的地板鏗鏗作响。 李婆婆不等沈清棠开口,就给两个小傢伙做了厚厚的护膝。 寧城天热,李婆婆做的护膝很少,只是包裹住膝盖。 家里的家具也都被沈清棠和李婆婆包上裹著的布条。 不止会爬,还能扶著小凳子或者桌子腿站起来。 果果比较懒,但是需要什么,却拿不到的时候也会自己爬著去拿。 可能沈清棠最近忙,都不知道果果什么时候学会爬的。 李婆婆说会爬之后,果果就看著爬来爬去,看了两天,突然就会了。 在李婆婆怀里坐了一会儿,踩著李婆婆的腿扶著李婆婆的胳膊站起来就要抬脚往沈清棠怀里迈。 李婆婆另外一条胳膊一圈,把圈回来,“娘亲抱著哥哥已经很累了,我抱你一样。” 显然不同意,朝著李婆婆嘰嘰哇哇一顿婴语输出,小手还要去拍李婆婆的脸。 沈清棠皱眉,把抱过来,把果果递给李婆婆。 沈清棠让面朝自己坐在自己的腿上,教育她不能这么对李婆婆。 小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觉得好不容易爭来的娘亲板脸训自己委屈,小.嘴一撇,“哇”的哭了起来。 像来安静的果果朝著咿呀了两句。 至於是幸灾乐祸还是安慰沈清棠不得而知。 反正哭的更大声了。 沈清棠心软,软声哄,哄归哄,该教育的还是要教育。 有孩子的地方,最缺的是安静。 吵吵闹闹就到了寧城。 不过几天不来,感觉寧城陌生了许多。 事实上,本来也不是寧城人,只是重归陌生。 大街小巷依旧很热闹。 路边诸多小贩,来往的货郎挑著新鲜的吃食或者小玩意叫卖。 整条街上最安静的大概就是怡红院。 没办法,怡红院跟周围其他商铺都是有时差的。 沈清棠让秦征把马车停在怡红院门口,她下了车,在怡红院门口驻足犹豫。 主要溪姐儿这人其他都好,起床气有点儿大。 这个时间她都没睡多久,叫醒她相当於唤醒一头母老虎。 纵使是沈清棠也不愿意趟这个雷。 但,雷,必须得有人趟。 沈清棠犹豫许久,抬脚。 “夫人请留步。” 沈清棠收回脚回头,隔壁鏢局的小孩哥穿著练功服停在沈清棠身后,额头和鼻尖上还冒著汗。 “嗯?找我?”沈清棠倒转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尖。 小孩哥点头,“我们总鏢头有请。” 沈清棠把惊讶和纳闷藏在心里,点点头跟上。 春杏欲跟上,被秦征拦住,“你留在马车上保护两个小傢伙,我去。” 秦征的表情太过义正辞严,以至於春杏没反应过来就退了一步。 看见秦徵得逞的笑才反应过来秦征是要去凑热闹,愤愤的跺了跺脚。 李婆婆看见摇头轻嘆。 春杏最近的改变她是看在眼里的,也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把春杏送走。 如今看来,春杏还是不够稳重。 秦征其实从来不觉得沈清棠真需要他保护。 他跟著沈清棠单纯为了有热闹看,以及有钱赚。 別看这一个来月顛沛流离,钱是一点儿都没少赚,秦征的荷包都鼓了起来。 得意忘形之下,少爷做派又开始拿起来,吃穿用度挑个不停。 直到沈清棠看不过眼,提醒了一句“你大山谷的兄弟还在啃树皮呢!”秦徵才把报復性消费的想法收了起来。 把自己赚来的银子偷偷送回了北川。 至於怎么送的,沈清棠不清楚。 不过也让秦征送了一千两银子回北川。 沈清棠如今日流水大的嚇人,离日入千两银子只差运输问题。 只要甜品能按时按点送到经销商手中,日入千两银子就指日可待。 这也是沈清棠来找鏢局的原因。 本来想找溪姐儿当个中间人的,没想到鏢局的人会主动请她做客。 鏢局比沈清棠想像的还大,一进大门就是偌大的校场。 大大小小的青年、少年都在跟著把头练把式。 小孩哥领著沈清棠穿过校场到了后院。 后院里则是忙碌的鏢师们。 一辆辆鏢车整整齐齐摆放在院子里。 第477章 若是真有人能扳倒林家,一定是你 每一队鏢师根据要押送的货物配备不同数量的鏢师和马车。 有送完鏢回鏢局的,有即將送鏢出门的,也是十分热闹。 小孩哥领著沈清棠停在后院看起来像是书房的房间外,敲了敲门,“师父,沈夫人到了。” “请进!” 小孩哥躬身退到一边儿朝沈清棠比了个请的手势。 沈清棠正想推门,秦征快她一步推门进入。 沈清棠反应过来笑了笑。 秦征这廝,欠归欠,关键时候从来都是靠谱的。 看似他不懂事抢在她前面,其实就是怕有危险而已。 进门后,秦征就停在了门口,等沈清棠越过自己往前。 沈清棠便知道暂时没有危险,或者说危险在秦征可控范围。 沈清棠进门才发现这不是书房,算……厅堂?寢室?练武室?综合一体室。 整个一排房间打通,有待客用的厅堂,也有自己强身健体的练武室,还有可以临时休息的臥榻。 注意到沈清棠的目光,总鏢头轻咳一声,小跑过来,把屏风挪过去挡住被褥凌乱的软榻。 沈清棠注意到总鏢头的耳根都是粉色的,忍不住勾了下唇。 觉得反差萌这个词具象化了。 总鏢头越发显的手足无措,大手背到身后搓了两下,大概突然想起来自己才是主人,又伸出手比划了下椅子,“沈夫人,秦公子,请坐。” 秦征挑眉,拉开椅子,绅士的让沈清棠入座后,才拉开另外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问:“还知道本公子呢?!” 秦征欠归欠,在正事上从来不耍浑。 他浑也只是在沈清棠等熟人面前浑,对外其实很低调。 毕竟他是个“死人”。 脸虽然能偽装,可万一碰见最了解自己的敌人呢?! 平日里,秦征大都是车夫形象,没事就了躲在角落睡觉,就算上街也会穿的里胡哨,儘量让人们的视线从他脸上离开。 就像一门心思对付沈清棠和黄玉的林家,也没有把多余的目光和精力在秦征身上。 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回有人没把秦征当沈清棠的下属,並且喊出他的名字。 “秦公子为人仗义,是条北方的汉子,听说武功高强,若是有机会,乔某还想跟秦公子切磋切磋。”鏢头说著朝秦征拱手。 “好说!好说!秦某对乔总鏢头也是久仰大名,总想一见,今日终於有机会。还以为衝冠一怒为红顏的汉子会像我这等粗人,没想到乔总鏢头如此玉树临风!” 沈清棠:“……” 秦征识字她知道。 但是秦徵文化水平她不清楚。 一时间有点儿分不清秦征是故意调侃乔总鏢头,还是乱用成语。 秦征本人皮肤特別白,他跟季宴时的白还不一样。 季宴时是那种瓷白,就是传说中的冷白皮,而秦征的白是久不见阳光的白,显的他很文弱。 到了南方之后,秦征的肤色才开始变得健康了点儿。 再加上他动輒浮夸的装扮,给人第一印象不是楚馆头牌就是权贵女眷养的面首,总之就是小白脸那一掛。 连黄玉都偷偷八卦问过沈清棠,秦征是不是她养的面首。 沈清棠觉得乔总鏢头乔盛夸秦征北方汉子就已经是闭眼吹,没想到秦征不但敢应还敢夸乔盛玉树临风。 乔盛虽是南方人,却长得异常高大威猛,留著一脸络腮鬍,肤色黝黑,肌肉蟠扎,跟玉树临风不能说毫无关係简直就是反义词。 沈清棠不太理解男人的思维,分不清他们是在互相嘲讽,还是在互相揭底。 秦征还好,表情都不带变的,只是手中的摺扇摇的越发夸张。 沈清棠眼尖的看见乔盛嘴角抽了抽。 沈清棠忙出声打断他们两个人奇葩的寒暄:“不知道乔总鏢头找我们来有何事?” 乔盛往隔壁怡红院的方向看了眼,问沈清棠:“你可是要去找溪娘?” 沈清棠点头,“对。” “你想让溪娘带你来找我?” 沈清棠真惊讶了,眉梢不自觉的上扬。 “想跟我谈给你送食材和甜品的事?” 沈清棠笑了,“是妾身浅薄,差点以貌相人。没想到乔总鏢头心细如髮还这般聪慧!” 乔盛摆摆手,“我是个武行粗人。学不来你们文縐縐那一套。我也不跟你们绕湾子了。想必我跟溪娘的关係你们都知晓了。 至於你们……我们鏢局干得是送人送物保平安的活计,黑白两道都得吃的开。耳目比寻常人要灵敏些。 如今別说寧城,恐怕整个海州都在传夫人和林家两位夫人的风.流韵事。 在林家的打压下,沈夫人还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乔某十分佩服。” 乔盛朝沈清棠拱手抱拳,接著道:“我们走鏢的也是南来北往,什么地方都去。沈夫人的……经销商我也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你们现在遇到的是送货出城以及採买食材进城的难题。 溪娘说,你初到寧城没有根基,想扳倒林家就得快刀斩乱麻,在他们反应不过来之前就得弄死他们。 溪娘还说,若是真有人能扳倒林家,一定是你。 她说,若是你需要帮忙的话,让我一定全力相助。” 沈清棠:“……” 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乔盛坦荡荡,半点不避讳自己跟溪姐儿的关係。 又直白的揭露了她现在的遇到的难题,还提出了会全力相助。 沈清棠觉得自己可以站起来说声谢谢,然后就可以转身离开。 腹誹归腹誹,沈清棠当然不能这么办。 先是礼貌笑笑道谢:“谢谢!既然乔总鏢头这么直爽,那我也不说虚头巴脑的话。是,如你所料,我找溪姐儿確实是想请她当个中间人。 我们也的確遇到了需要乔总鏢头出手相助的麻烦。 不过买卖归买卖,交情归交情。 咱们一码归一码,请你们护送货物的费用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另外,你比我更清楚林家在寧城的影响力。你们也看见了,我如今被林家针对在寧城连一粒水果都买不到。 乔总鏢头要出手助我,就不怕被我连累?” 第478章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对友 乔盛笑了,一脸络腮鬍像是开了。 “怪不得溪娘喜欢你。你比我想的还有意思。 行,咱们一码归一码,一单一算钱。不过,你这么照顾我生意,我给你便宜点儿是应该的吧?!” “至於林家……你应当清楚,我多恨林家,能让林家难受的事,就是赔钱我也愿意干。 其实,我知道夫人没有你自己说的这么惨。 也许表面上看,你和你的人在寧城什么都买不到。” “可依照乔某看来,林家费尽心思却並有让夫人你伤筋动骨。倒像是猫戏老鼠。 捕快们满大街追你们也好,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收了你的房子似乎对你影响都不大。 你光明正大的藏在林家地盘上,可笑的是,林家至今还有一队人在满大街找你们的行踪。 而且你只说让我护送货物,却没说需要我帮忙採买食材。想必食材有解决之法?” 沈清棠摇头,坦诚:“倒也没猫戏老鼠那么轻鬆。至於护鏢的事,我的经销商如今遍布大半个海州。我没有食材,也买不到食材,但是他们可以。 乔总鏢头只需要在把我的冷冻马车送到他们手上,把相应的粮油米麵再给我带回来即可。” 乔盛拍胸膛保证:“包在我身上。” 隨即又拍了下后脑勺,“瞧我这脑子,只顾说话了,还没给二位倒水。” 说罢起身,去练武的垫子上把茶壶拎回来。 若不是无意间瞥见沈清棠舔乾裂的唇,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待客不周。 乔盛提壶摸了下,把茶壶里冷掉的茶水全部倒掉,又重新泡了一壶茶,给沈清棠和秦征倒上水,转身就又跑到门边,隨手拉开一扇门,对外喊:“去,弄点水果洗乾净装盘送过来!” 秦征低低笑了笑,小声问沈清棠:“这乔总鏢头怪有意思的!” 沈清棠点头,深以为然。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有意思的人,当然会跟有意思的人在一起。 这么一想,沈清棠难得起了八卦心,等乔盛坐下,问他:“我能不能问个冒昧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只是单纯好奇。” 乔盛一听便知道沈清棠想问什么,“问我跟溪娘的事?问我为什么不跟她在一起?” 沈清棠点头,补了一句:“我就隨口一问,不方便可以不用回答。” 乔盛摇头,“没什么不好回答的。溪娘一直过不去心里的坎。若是有机会,我还想拜託夫人在溪娘面前帮我多多美言几句。” 不算意外的答案。 沈清棠点头,应下,“好。” 如今跟乔盛谈合作也算是欠了他人情,帮忙说情也是应当。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而且沈清棠也真心希望,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秦征见没八卦听了,想走人,问乔盛:“你既知林家针对我们,当然也清楚,你进出城门会被查。能搞定?” 乔盛自信一笑:“林家想弄死我跟我想弄死他们的心是一样的。可惜这么多年,谁也弄不死谁。 不过,你们放心!我的货,林家不敢查!” *** 刚出了鏢局的大门,恰好一队捕快过去。 捕快们速度很快,沈清棠避让不及,眼看就要被其中一个捕快撞上。 幸秦征眼疾手快,把沈清棠挡在自己身后,自己用背生抗了捕快一撞。 捕快隨口说了句:“抱歉!”就急匆匆越过他们往前跑。 隱约还能听见最前头捕快的喊声。 “马车在这里!” “快一点儿別让他们跑了!” “咦?车里没人?搜!” “……” 秦征凑热闹的性子又上来,问沈清棠:“他们又要抓谁呢?” 队伍末的捕快听见秦征的话,下意识看了秦征眼。 秦征恰好让开位置露出沈清棠的脸。 捕快回过头去跑了两步,停住脚步,又倒回来,指著沈清棠和秦征大喊:“他们在这里!” 沈清棠:“……” 合著抓我的? 秦征:“……” 倒霉!看热闹看到自己身上了。 眼看著刚刚路过的捕快们掉头围过来,沈清棠轻嘆一声:“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秦征:“……” 我只想看热闹,可不想看自己的热闹。 带队的捕头和鏢局里听见动静的乔总鏢头差不多一齐赶到了门口。 捕头指著沈清棠和秦征问都不问直接下令:“绑了,带走!” “且慢!”乔总鏢头快步迈下台阶挡在沈清棠和秦征面前,“你们凭什么抓我的客人?” 乔盛真的很高大,像一座山一样,完全遮住沈清棠还能挡住小半个秦征。 秦征自然不把这些捕快放在眼里,贱兮兮的伸手在自己头顶摸摸,再比向乔盛,小声咕噥:“好像也没比我高多少!” 沈清棠:“……”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吐槽:“你那胳膊比的再斜一点儿,你都能比乔总鏢头还高。” 正常人比身高是横向比,秦征是斜著比。 明明乔盛比秦征高一头,结果秦征测量时从他头顶平移过去的手掌能向上斜到乔盛耳朵上方。 玩的好一手好自欺欺人。 其实秦征不矮最起码得一米七五以上,而且秦征按照现代標准都没成年还有向上生长的空间,超过一米八是早晚的事。 可见乔盛有多高。 沈清棠和秦征说话並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乔盛听见,嘴角微抽。 这俩人,是不知道眼下什么情况?! 捕头也听见了沈清棠和秦征的话,只是在他眼里这俩不知死活的人远没有乔盛的威胁大。 手中的刀出鞘半截,眼睛盯著乔盛警告:“我们是照章办事,劝乔总鏢头莫要多管閒事!” 乔盛摇头,“他们是我的客人。你们不该来我门上抓人。否则就得先问过乔某。” 他右手手掌举过肩膀,从后往前招了招。 很快门里跑出来一群人。 有刚回来或者还没走的鏢师,也有正在校场练武的未来鏢师。 显然,鏢师们比捕头的人更多一些,把捕快们团团围住。 方才捕快们连喊带跑,吸引了不少围观百姓,这些百姓又把鏢师们围了起来,纷纷探头瞧热闹。 第479章 头一次坐牢,不熟悉流程 沈清棠忍不住嘖了声,在心里道:这要再多一圈人就是五环了!现在勉强算是重叠版的奥迪。 “乔盛,我不是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沈清棠涉嫌藏匿杀人罪证,我们要带她回衙门审讯。你要阻拦,我们就连你一起带走!” 乔盛回头看沈清棠,显然是想跟沈清棠求证以及问她意见。 沈清棠猜,应当是积木的事暴露了。 她不想连累乔盛,便上前一步,“我跟你们走。” 乔盛眼神制止,不同意沈清棠这么冒险。 沈清棠压低声音对乔盛道:“民不与官斗。放心,我不会有事。” 见沈清棠说的篤定,乔盛犹豫了下,侧身让开路。 其实沈清棠心里压根没底。 两辈子头一回进派出所,她也会紧张会慌。 只是乔盛可以跟林家对著干,却不能跟官府对著干。 林家弄不死乔盛不代表公然跟官府作对他还能全身而退。 就算乔盛有过硬的后台,寧城这些官员也能让乔盛不好过。 今日来检查安全隱患,明日怀疑他走非法鏢,后日上门收税。 总之有的是办法为难乔盛。 民不与官斗,不是没有原因的。 沈清棠自觉跟乔盛的交情还不够到人家为自己牺牲这么大的份上。 就是看在溪姐儿的面子上,她也担不起。 这么大的人情,怎么还?! 另外,方才这些捕快应当是在找春杏和李婆婆他们。 只有自己“落网”了,李婆婆和春杏带著两个孩子才能安全。 若真是问积木的事,沈清棠已经想好脱身之法。 秦征倒是真无所谓的模样,沈清棠若说不跟捕快走他就打出去。 沈清棠说去衙门做客,那就去。 別的不说,保住沈清棠的小命他还有把握。 但是,和沈清棠一样没有进衙门经验的秦征没想到一进衙门就被关进了大牢。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男女还是分开关! 坏消息:沈清棠跟秦征一人一间牢房。 好消息:他们的牢房就隔著一条过道面对面。 沈清棠进了牢房后,皱眉打量四周。 这牢房属別说舒適,连乾净都谈不上,就头顶有个四四方方的小窗户透一点儿光,让人无端觉得心里压抑。 更让沈清棠觉得压抑的是,跟和果果分开。 不知道李婆婆她们那边怎么样了? 应当没有被抓来吧? 对面牢房里的秦征也是转著圈的嫌弃牢房不好。 “没有床就算了!这些乾草都不能换一下?脏兮兮的!” “怎么还有虫子?是人住的地方吗?” “……” 转了两圈之后,秦征停住,转身到牢门前握住柵栏问沈清棠:“按正常的话,咱们被抓进来不应该先问话吗? 为什么一句话都没问就把咱们关进来?” 沈清棠茫然的眨眨眼,摇头:“不知道。头一次坐牢,不熟悉流程。” 秦征:“……” 没好气道:“谁不是第一次坐牢?没听过这事还有熟练的。” 沈清棠耸肩,摊手:“那你问错人了!不过,那些捕快带咱们来的时候,说是通判要问话。应当不会关咱们太久吧?” 秦征摇头:“不知道。但愿如此吧!” 然而事与愿违。 他们在牢里被晾了一整天。 从上午被关进来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人来提审。 期间就一个人来过。 送饭的狱卒。 狱卒把狗都不吃的饭菜往门口一扔,转身就走。 气的秦征破口大骂。 沈清棠没骂。 她非常非常难受。 她想果果和,担心他们,怕他们找不到自己难受。 还涨奶。 又像前三个月一样,动輒就肿到生疼。 沈清棠还担心她的经销商们。 没有她坐镇,没有秦征在。 怕帐乱、物乱、人乱。 经销商们就是一盘散沙,多数人彼此都互相不认识,就靠著那点儿微薄的利益勉强凝聚在一起。 而且古代没有微信,无法精准远程遥控。 本就不確定性问题很多。 她突然消失,真怕会出乱子。 帮著沈清棠记帐的田卿不知道能否独当一面。 每日傍晚需要运进城的食材是否能通过城门口的盘查。 林家让官府出手困住她,不知道会不会同样出手对付黄玉? 黄玉今日又去参加宴席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麻烦? 心烦意乱的沈清棠根本吃不下东西。 只是她这人有个毛病,心里装的事越大装的事越多,面上就越冷静,人也越沉默。 看在別人眼里显的就像胸有成竹般淡然。 秦征跳脚骂了一会儿,见沈清棠神色平静的靠著门边的护栏坐著,以为她有想法,喊了两声,等沈清棠看向自己问她:“坐牢也是你將计就计? 战友一场,说说,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沈清棠:“……” 她面无表情地问秦征:“我说咱们被抓是意外你信不信? 別说寧城,就是北川我也人生地不熟。求救无门,坐地等死而已。” 秦征:“……” 学著沈清棠的样子,靠著护栏坐到了地上,嫌恶的看了眼地上装著水粥和黑窝头的碗,侧过头看著墙,“我不信。” 沈清棠没吭声。 她一点儿都不想说话。 但秦征是个话嘮,就算沈清棠不吭声他也能一个人叨叨半天。 “就算是真的也没关係。人生初体验也不错!等以后回秦……谷里,我还能跟他们吹牛,小爷也是坐过牢的人!” 沈清棠:“……” 不理解,坐牢骄傲的点在哪儿? “喂!”秦征又回头看沈清棠,“你別怕啊!小爷答应季宴时会保护好你,就一定让你毫髮无伤。等到明早,若是还没人来放咱们出去,我就打出去!” 沈清棠闻言,有些黯淡的杏眸亮了几分,指著跟牢门连接在一起的,手指粗、一掌宽的铁柵栏:“你能徒手掰开这些栏杆?” 最起码也得能掰到头能出去。 听说,只要头能钻过去的地方,身体就能过去。 秦征乾脆否认:“那不能!” 沈清棠:“……” 很想骂句脏话:不能你说个嘚啊! “不过……”秦征想卖关子,等了会儿不见沈清棠接话,只得自己接著道:“我能把牢门上的锁打开。” 第480章 王爷千岁 沈清棠:“……” 侧头隔著两道门和过道认真的看著秦征:“你哪天被人打死一定是因为嘴欠!” 说话就不能好好说! 秦征:“……” 聊天呢嘛?怎么还诅咒上他了呢?! 接下来一段时间,无论秦征说什么,沈清棠都没再搭理他。 可秦征就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人。 一会儿在牢里转圈。 一会儿把铁柵栏当健身器材。 什么伏地挺身、仰臥起坐、握著上方的横护栏当单槓练臂力。 折腾了一会儿,发泄完多余的精力又坐到牢门旁,双手握著铁栏杆,脸贴在两根铁桿之间跟沈清棠聊天。 或者说,自言自语。 “哎?你说在咱俩越狱前会不会有人来救咱们?” 沈清棠闭目假寐,不吭声。 “我觉得会。”秦征自问自答,“会是谁呢?” 沈清棠依旧不语。 秦征再自问自答:“会不会是季宴时?那小子最喜欢干这种出风头的事。说不得就当个天降英雄,出现在这牢狱里,对著你我说一句『我来了!』,然后身边跪一地的人,大喊……” “王爷千岁?” 沈清棠突然开口接话,秦征猝不及防,顺势点头:“对!” “不对!应该是喊『好汉饶命!』。你……”反应过来的秦征愤愤看向沈清棠,光瞪还不够,胳膊从两条栏杆之间的缝隙里伸出去指著沈清棠骂:“你怎么还胡乱编剧情呢?话本子看多了吧你?还王爷千岁。谁家王爷千里迢迢来救你我?” 沈清棠再次闭上眼。 虽然秦征否认。 可是人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季宴时真是个王爷? 当然,也有可能秦征只是下意识顺著她的话应承。 被沈清棠诈了一遭,秦征终於闭嘴,起身就著走廊里不甚明亮的火把亮光,弯腰在地上翻翻拣拣,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 一脸苦恼的又在牢里转了两圈,兴奋的抽下了自己的腰带,鼓捣了半天,从腰带的玉扣中抽出一根很细但是质地足够坚硬的铁丝后把腰带系了回去。 秦征拿著两寸长的铁丝若获至宝在门口的锁前鼓捣了会儿,只听一声微弱的“咔!”隨即牢门铁链上的锁头就被打开。 沈清棠听见动静睁开眼,秦征正拿开锁链从牢里出来往她这边走。 沈清棠惊了:“你还真会开锁?” 谁家大少爷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秦征一脸得意:“没想到吧?小时候我耐不住性子总喜欢往外跑。我祖母和娘亲就想方设法的拦我。动輒把我锁在房间里。 后来,小爷我无师自通,开遍各种锁。” 他显摆的扬了扬手中的锁头,“这种是难度最低的。我跟你说,也就是这牢房里都是软草,但凡有根硬一点儿细一点儿的小木棍,这破锁我都能开。” 沈清棠关注的重点是:“为什么你祖母和娘亲不让你出门?小孩子不就应该多跑多看?” 秦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皱眉嫌弃沈清棠:“你这人怎么跟別人不一样?这会儿不应该夸我英俊瀟洒?德才兼备?” 沈清棠点头,没什么诚意的夸他:“嗯,你貌比潘安!玉树临风!容顏无双!” 开锁越狱算什么德? 秦征:“……” 头一次被夸还没成就感。 三下五除二打开沈清棠门上的锁,同时回答沈清棠之前的问题,“其实也没什么,祖母和娘亲就是怕我出去回不来了!” 沈清棠:“……” 愕然的望向秦征,是她想的那个回不来吗? 秦征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就算回来可能也得横著被抬回来。” 沈清棠张了张嘴,本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事不知道为好,只点点头,说了句:“抱歉!” 秦征笑:“我发现你这人最擅长的就是跟人保持距离。只要你觉得逾矩,立马会后退。跟谁都这样,只一个人除外。” 秦征没著急解开铁链,脸卡在两根栏杆之间,兴致勃勃的问沈清棠:“你为什么对季宴时最特殊?別想骗我,我可是亲眼见过你们同床共枕的!” 沈清棠脸倏地烧了起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驳:“谁跟他同床共枕了?” “你心虚了!你脸都红了。”秦征指著沈清棠乐,其实就是诈她,火把的光能有多亮?!其实看不太清她脸红没红。 “我心虚什么?他会帮我带孩子不是眾所周知的事?他日常进出我房间好像也没避讳过谁吧?再说,你们不是都知道他中蛊后异於常人跟三岁小孩差不多?” 眾指的是山谷中的老老少少。 “也是。”秦征觉得好像是这样,点点头,收回手,解开铁链,“走吧?!” 沈清棠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復失速的心跳。 还以为秦征这个二傻子真看出什么了。 慢半拍的看著大开的牢门,“去哪儿?” “回陈家庄啊!”秦征莫名其妙看著沈清棠,“你不是想和果果了?” 沈清棠咬唇犹豫了一会儿,摇头,“不能走!最起码不能现在就走。” “为什么?”秦征不解,“不走等什么?” 出狱还得选个良辰吉时? 沈清棠轻嘆:“別忘了,咱们不是被暗戳戳掳来的。咱们是被光明正大拘来的。现在走了就是越狱!咱们前脚走,后脚官府就能正大光明贴榜通缉咱们。到时不是罪犯也是罪犯了。” 秦征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只是没当回事,“反正咱们又不在寧城长住,大不了以后不在寧城混。算算时间季宴时也快醒了,咱们去南疆接上季宴时,回北方就是了!”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秦征,你要知道,你们的身份可能都是假的,但,我的身份是真的!” 她的户籍在进出城时登记的一清二楚,“我本就是流放犯,再背个逃犯?你是想让我判个斩立决吗?” 秦征:“……” 摸摸鼻子,“没那么夸张吧!”话是这么说,还是把铁链重新掛了回去。 愁眉苦脸蹲在过道上,“那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 第481章 数字里的秘密 沈清棠没吭声。 说实话,眼下的状况也不在她意料之內。 不但没料到,还没有经验可用。 心底有些慌。 被抓进大牢属实是没想到的事。 本以为只是抓来问话,问积木的事。 谁知连审讯都没审讯就直接被扔进了牢里。 沈清棠深深检討了一番,以后得忘记现代公平的司法制度。 如今所在的是封建社会。 大乾不是百姓的大乾是龙椅上那位的江山。 而一地父母官也可以不用经过正常流程直接关押他们。 怎么办呢?! 沈清棠背过身,对著墙壁,不想让秦征看见自己眼底的慌乱。 一定有办法! 她必须全身而退,只能全身而退。 和果果还在等著她。 对面的秦征在暗自懊恼。 责问自己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他一个身经百战的人,对上眼前这种情况除了越狱都没更好的办法,让沈清棠一个弱女子拿主意? 秦征也暗暗检討了一番。 自从跟著沈清棠混吃混喝之后,脑子已经许久不用,还得找出来吹吹灰。 思索半天,秦征也没想出怎么才能正大光明出去的好办法。 想要光明正大出去,只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被放出去。 显然,不现实。 总归不能莫名其妙把他们抓起来,再莫名其妙把他们放了吧? 连官差的面都见不著,为什么被抓起来都不知道。 想谈谈都没机会。 第二种:被人接出去。 秦征比沈清棠对大乾律法知道的多一点儿。 像他们这种情况,有人作保,就能出去。 最起码也能打点一下,进来见一面,好通个气。 但…… 他们俩被抓时除了乔盛就没人看见。 乔盛明显不是脑子很够用的人,被沈清棠一顿忽悠,还真以为他们没事。 大概率指望不上。 思索良久,秦征开口:“要不,我先出去?我回去报个信,顺便替你看看果果和怎么样了?你若实在想他们,我也可以把他们带过来给你看看。” 沈清棠正在惋惜古代坐牢不能说“我要见我的律师”,就听见秦征这么一句话。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感激他。 这里是孩子该来的地方?! 秦征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骂肯定是不能骂的,感激还是要感激的。 “谢谢!不用。再等等。等到天亮若是还没有人来提审咱们,你再带我越狱也不迟。” 大不了真当个逃犯。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和果果当孤儿。 秦征点头,他嘴上嫌弃的厉害,其实也是隨遇而安的性子。 牢房环境差点儿,待个一两天倒也不妨事。 正打算回自己的牢房,又听见沈清棠开口:“要不,你还是出去一趟?” 秦征挑眉看沈清棠。 沈清棠没看秦征,正低头看著昏黄的火光下顏色斑驳的软草,愁道:“这个时辰,外头的夜市应当还没散。 要不你出去买两床被褥,顺便买点儿吃的喝的回来?” 不是她讲究,主要一想到这些草上发黑的顏色可能是其他的人的血,沈清棠就无法躺下去。 更別提里头还有跳蚤什么的。 秦征:“……” “嘖!”了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沈清棠什么。 这是大牢! 还买被褥?在大牢里安家吗? 秦征摸著咕咕叫的肚子,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 回到自己牢房里,鼓捣了下软草,铺的铺,盖的盖,选了个合適的角度修整了下软草。 让路过的人看起来就像有人在牢房一角在睡觉。 忙活完,转身出了牢门,又把锁锁好,大摇大摆往外走。 沈清棠正想提醒他这是大牢,就见到了拐角的秦征倏地收敛起来,轻手轻脚贴著墙角探头探脑。 她无奈一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很快秦征消失在沈清棠的视野中。 这里似乎是临时监区,除了她和秦征,並没有关押其他犯人。 整个监区也不大,关不了多少人。 秦征一走,牢房里霎时彻底安静了下来,偶尔能听见火星子炸裂的动静。 沈清棠抱著膝盖背靠著牢门上的铁栏杆,闭著眼睛梳理思路。 在牢里过了大半天,沈清棠已然冷静下来。 沈清棠是见过季十七他们的身手。既然春杏也是季字辈的,想必也不会太差。 纵使还没毕业,打几个捕快挺轻鬆吧?! 不管季宴时的人是保护她还是监视她,总归会保护好孩子。 只要和果果平安,其他对沈清棠来说就不是事。 既然孩子没事,沈清棠难免又开始想其他的。 想怎么完善经销商管理制度。 想要吃一堑长一智,要在身边这些能用的人里培养一个副手。 用现代说法是要找一个助理。 能独当一面的助理。 想黄玉频繁出入各大宴会、宴席,应当吸引了权贵们的好奇心。 想必接下来,大家会想看看黄玉的落脚处,会想著法子让黄玉宴请。 若真是这样,应当在哪儿设宴? 宴会要怎么布置?通过宴会能实现什么目的? 还想若是真出不了狱怎么办? 肯定不能一直留在牢狱里,势必得越狱。 连越狱后的一系列善后事宜沈清棠都想好了。 不过,今日那些捕快们说的清清楚楚是带他们来问话。 就算法制再不健全,也不至於真往牢里一关,就不闻不问了吧? 既然没用刑,就证明事情没那么严重。 沈清棠反覆思量,觉得还是跟积木有关係。 想起积木,难免会想到那些阿拉伯数字。 沈清棠无意识抽了根稍微硬一些的草,在地上把那些数字默写了出来。 那些数字纸条沈清棠怕带在身上有危险,乾脆背了下来之后烧掉了。 写在地上的数字怎么看都没有规律。 小乞丐们找到的那个包袱里,除了积木就还有一本书或者叫大乾版英汉字典。 突然,沈清棠灵光一闪。 积木跟英汉字典放在一起,难道那些数字跟那本英汉字典有关係? 沈清棠低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自己写过的阿拉伯数字。 不是一位数就是两位数。 大多数数字都不大。 数字能跟英汉字典有什么关係呢?! 第482章 在跟你说正事,你却跟我谈风月? 这些数字难道代表的是页数或者行数? 比如第几页或者第几行第几列? 可惜手里没有字典,否则沈清棠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沈清棠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嚇得她一哆嗦,站了起来。 大晚上来人? 是来提审她? 还是来下黑手要她命? 若是提审,秦征不在牢里的事就暴露了。 若是送她上路…… 沈清棠摸了摸腰带中还没有被搜走的药粉下定决心,就算冲不出去,也別想凌.辱糟蹋她。 否则她会跟他们同归於尽。 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来人似乎有些急,脚步匆匆的。 沈清棠深呼吸的同时在衣服上蹭了蹭掌心的汗,她侧头,从护栏缝隙里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 视线受限,看不远。 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有人从拐角处走过来。 看见打头的人,沈清棠怔住。 是溪姐儿! 沈清棠最没想到的人。 她想过黄玉会来救自己。 想过季宴时会如秦征所说突然出现。 甚至想过乔盛会过来看看他们死活。 却没想到晚上要上班的溪姐儿会来。 沈清棠不由自主扶著栏杆站了起来,长时间久坐,血液不循环,她的腿有些麻。 正想揉腿溪姐儿已然到了跟前。 打发走给自己带路的狱卒后,溪姐儿关切的目光在沈清棠脸上身上扫了一圈,见她无事鬆了口气,又恢復了往日里柔弱无骨的懒散模样,把手里拎著的食盒往地上一放,帷帽摘下来,抱著胳膊斜靠在两个牢室之间的墙上,调侃沈清棠,“你倒是会躲清閒!挑了这么个好地方。” 沈清棠从两根护栏中间的缝隙里伸出手,“你倒是先把食盒给我再看笑话。” 一天没吃东西,本来不觉得有什么,闻到食盒中透出的食物香气突然饿了。 溪姐儿也不伸手,用脚尖点著食盒最下方的底边往前推到沈清棠能伸手够到的地方,“我不是来看笑话的,我只是来看看用不用给你收尸。说说吧!怎么混到这地方来了呢?” 沈清棠从柵栏缝隙里伸出胳膊把食盒打开,把里头的菜一一拿进自己所在的牢房里。 食盒总共四层,一层主食,一层汤水,一层素菜,一层荤菜。 荤菜四个,素菜四个。 汤是乌鸡汤,水其实不是水是清酒。 主食有馒头和米饭。 馒头有些眼熟,像是陈家庄流水线上批量生產出来的。 沈清棠又把食盒拆开,竖著从监牢缝隙里拿进牢房,翻过来扣在地上,当小桌板用。 摸著还温热的碗盘,沈清棠真诚道谢:“谢谢!” 溪姐儿职业特殊,晚上才是她工作时间,虽然不清楚具体时辰,但透过小窗还是能猜到这会儿怡红院正是上客的时候。 而溪姐儿却带著温热的饭菜出现在这里。 再加上疏通衙役和狱卒的时间。 溪姐儿的真心不在嘴上,在这些细节里。 溪姐儿大概站累了,左右瞅瞅,把刚摘下来的幃帽铺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跟沈清棠隔著柵栏面对面。右手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著下巴,一双看谁都含情脉脉的桃眼望向沈清棠,等答案。 沈清棠:“……” 原以为拥有异世灵魂的自己已经够不注意形象,把原主世家千金的气质丟的一乾二净。没想到溪姐儿比自己还没包袱。 也不是没包袱,溪姐儿是真的懒,能坐著绝对不站著,能躺著绝对不坐著。 不过她气质就是那种慵懒的气质,纵使粗鲁的动作,由她做来也是万种风情。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我就是去跟乔总鏢头谈了下合作,出门就被抓了过来。”沈清棠倒了点儿酒在掌心搓了搓。 讲卫生讲习惯了,不洗手有点难受。 这些乔盛都跟溪姐儿说过。 溪姐儿皱眉,“今日.你被带走后,乔盛就差人给我送信儿。我还骂了他一顿。 竟然相信你胡诌的话,放任你被捕快们带走。 你初到寧城人生地不熟的,哪能全身而退? 也就他四肢比脑子发达的人才会信你。 你也是!明知道会有危险还敢跟著捕快们走。男人这种东西该依赖的就得依赖。天塌了他们高个子的不顶谁顶? 干嘛要跟乔盛客气?那是我男人,我不计较別人就放不了屁。” 沈清棠还是头一次听溪姐儿说这么多的话。且中气十足、粗鄙不堪。 溪姐儿是一个骨子里犯懒的人,平日里连说话都懒洋洋的。 这是真的生气。 沈清棠看著溪姐儿的眼睛问:“你提起乔捕头的时候,明明满是爱意,为什么却不肯答应他在一起?” 溪姐儿:“……” 从地上跳起来,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单纯被沈清棠气的,纤纤玉指指著沈清棠:“沈清棠,我在跟你说正事,你却跟我谈风月?” 问的还是她的隱私。 沈清棠摊手,理直气壮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顺带八卦。 溪姐儿:“……” 半晌,笑了笑,重新盘腿坐了下来,“你这人吧!特別容易让人心生亲近和信任。其实都是骗人的表象,你这人才最没有心。也就是那大块头脑子不够使才会託付你来问我。 其实有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不过我从来没回答过。” 说著,溪姐儿伸手从两根栏杆的缝隙里伸手进牢房里抓过那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我答应过一个人,给他卖命五年。五年后我就自由了!到时候,也许我会去浪跡天涯。也许会想通了跟大块头一起归隱山林。也许会找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了却残生。”溪姐儿耸肩,“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呢?” 沈清棠皱眉,“你没跟乔总鏢头说过这些?” “说过。他觉得我在找藉口。因为我要卖命的人並没拦过我嫁人。只是,我已经拖累了大块头一次,不想再害他第二次。” 溪姐儿说这些话时,语气很淡。 沈清棠却听的心口一窒。 没再追问,主动换了话题,“这会儿不该是怡红院最忙的时候?你怎么有空过来?” 第483章他越狱了 溪姐儿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靠在栏杆上,“因为明早要睡觉啊!” 沈清棠:“……” 好答案! 溪姐儿眼波流转,似乎想起什么:“秦征呢?怎么没看见他?你们不是一起被带走的?” 沈清棠拿起筷子,淡淡的“奥!”了一声,“他越狱了!” 溪姐儿眨眨眼,半晌勾唇笑了。 笑容在昏黄的火光下,显的格外嫵媚。 “我这半辈子也算过的跌宕起伏,见识过不少人和事。你这么有意思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枉费我陪了通判一个时辰来见你。值!” 沈清棠顿时觉得嘴里的菜变得有些苦,筷子顿住吃不下去。 溪姐儿瞥见沈清棠的动作,挥挥手里的帕子,“別想歪了!我就是陪他喝酒聊天。放心,纵使那些男人来怡红院寻.欢作乐也不会飢.渴到什么女人都上。 最起码像我这样的,已经很少有男人愿意碰。” 她的经歷在寧城不是秘密。就连嫖客都会嫌弃她。 大概也只有乔盛那傻子,始终对她不离不弃。 沈清棠放下筷子,正色对溪姐儿道:“你错了!你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乾净!最起码比那些男人乾净多了!只要你不嫌弃自己,这世上就无人能嫌弃你!” 溪姐儿再次怔住。 眸光渐渐发亮。 溪姐儿侧过头,抬手在眼角轻拭了拭。 “以前我总觉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没想到女人哄起人来更要命!” “我不是哄你。我真这么想的。” 溪姐儿笑著点头,“我信。” 认识月余,一直有合作,沈清棠那俩孩子的事又没刻意藏过。 溪姐儿也听说了一些。 一个带著两个父不祥孩子的女人,肯定也是有故事的人。 换旁人大抵会遮遮掩掩,自觉低人一等。 沈清棠从来不会。 如她所说,她是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对现状很满意。 “咦?你们这就吃上了?”秦征的声音突然从头顶的窗口处传来。 沈清棠抬头。 见秦征的脸凑在小窗的栏杆上往里看。 “你怎么在那儿?” 秦征撇嘴,“不知道为什么牢门口多了几个人,他们挡在过道上,我进不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先过来看看。” 溪姐儿捏著额心对沈清棠道:“方才你说他越狱,我还以为他丟下你跑了。” 秦征愤愤:“小爷我是那种人吗?我怎么会做这么缺德的事?” 溪姐儿理直气壮的反问:“谁知道呢?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男人,都长了一张骗人的嘴!越好看的男人越不能信。” 秦征反而乐了:“你也觉得小爷好看?” 沈清棠:“……” 你好会抓重点呢! 溪姐儿:“……” 这人是不是傻? 沈清棠仰头问秦征:“你是打算一直趴在那儿,还是打算下来一起吃?” “等我会儿,我下来。”秦征说完缩了回去。 接著上头传来一阵叮叮噹噹的声响。 甚至还往下掉灰。 幸亏沈清棠离的远,要不然灰得掉饭菜里。 好一会儿听见秦征说了句“好了!”就看见小窗上的铁柵栏被整个拿走。 紧接著,秦征探头朝沈清棠说了句“接一下”,就把枕头、被褥、水果、吃食、蜡烛、蒲扇、硝石、木板、板凳等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小窗口中塞了进来。 其中竟然还有一小桶水。 眼看秦征也把自己艰难的从窗口里塞进来,溪姐儿终於反应过来,笑著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们这是打算长住?” 看秦征买的东西,在这里住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第二句:“牢房门口多出来的衙役和狱卒是我的人,你可以从正门口进来。” 跳落在地上的秦征差点因为溪姐儿第二句话把脚崴了,幽怨的质问溪姐儿:“你怎么不早说?” 害他费这半天劲。 溪姐儿乐不可支,说不出话。 沈清棠替她回答:“你从出现到跳进来,一直自说自话,忙忙碌碌,也没给我们说话的机会。” 主要眼睛太忙,没顾上说话。 秦征:“……” 憋得哼哼唧唧找不到反驳的话,直到目光落在牢门上,“哈哈”大笑起来,“你俩又好到哪儿去?牢门有没锁上,你俩为啥隔著铁柵栏吃饭喝酒呢?难道这样吃起来更香吗?” 溪姐儿:“……” 大块头在就好了,好把秦征扔出去。 沈清棠:“……” 把这茬忘了。 之前秦征把锁打开,后来又把锁链掛了回去,但是锁头只是虚掛著没锁上。 於是三人默契的在心里签订了双方互不嘲笑条约,打开牢门,重新布置桌椅吃饭。 秦征方才扔下来的木板是拆了一张小方桌,再拼起来就行。 溪姐儿和秦征买来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摞了两层,错层摆盘。 三个人围坐在桌旁,边吃边聊。 瞎贫了会儿,溪姐儿开始说正事,“今晚还得委屈你们住一晚上,明早黄玉会来接你们。” “黄玉?”沈清棠有些意外,“她找你了?” 溪姐儿点头,“我听大块头说了你的事,就开始想方设法找人。我这行业吧你也知道,不到晚上,见不到那些官差。 黄玉最近风头正盛,找她比较容易,我就让人去给她递了个信儿。 希望人多力量大,早点把你弄出来。 好不容易等当官的下了差,我找了个能说上话的把通判约到我那儿。还没等说服他,就听下头的人说有人报你的名字找我。” 溪姐儿笑了笑,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林家少夫人会登她的门求救。 “黄玉找我问我衙门这边有没有熟人,能不能带几句话给你。” “什么话?”沈清棠问,“是和果果的消息?” “嗯。”溪姐儿点头,知道沈清棠最牵肠掛肚的是两个孩子也不卖关子,“她说你的丫环传话给她说两个孩子平安让你勿念。 还说她已经在疏通著,明日一早应当就能接你出去。” 沈清棠听见果果无事,放下心来。 溪姐儿实在无法心平气和对林家人,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林家人就是厉害!这么短时间就能把你救出去,不像我,只能送个饭。” 第484章 被审讯 沈清棠本想为黄玉辩解一句“你出事时,黄玉还没嫁进林家。”,隨又放弃。 就算那时不知情,黄玉如今也还是林家少夫人只是暂时落魄。 若是跟孙幼贞的仗打贏了,黄玉还会是寧城林家的掌权人。 沈清棠和黄玉是朋友,和溪姐儿也是朋友。 如果做不到能让她们和好,那就乾脆谁也不帮。 最起码,沈清棠不能忘十字箴言: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好在溪姐儿也是个拎得清的人,並有对著沈清棠大发牢骚,只这一句之后接著说正事。 “你们被抓来的事我也打听过。不能说跟林家无关,只能说这回真不是孙幼贞的意思。 我灌醉了通判打问过。 他说跟三个小乞丐有关。好像是他们在你们之前住的小院里偷出来一个包裹,那包裹被你们抢走了?” 沈清棠点头,“嗯。对。他们抢我东西,被我抓了,顺带把那个被他们偷走的包袱也拿了回来。原来是为这事?!” 她语气惊讶,心里却想果然如此。 若是为积木而来,那就好办了。 阿城、毛三和瑞瑞三个小乞丐都见过包袱里的积木和书,这事瞒不过去。 溪姐儿说的委婉,恐怕对其中细节都有所耳闻,沈清棠瞒了反而坏事。 最起码会推远溪姐儿。 溪姐儿摇头,伸手在沈清棠额心轻轻点了点,“你呀!可拣了个大麻烦。那包袱说不得真跟人命官司有关。 若是这这样,你就等著把牢底坐穿吧!” 语气却没有多少担忧,显然问题不大。 沈清棠四下看看,对溪姐儿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 “你说。” *** 第二日一大早,沈清棠和秦征等来的不是黄玉是衙役。 衙役是来提审他们的。 沈清棠和秦征有了心理准备,施施然跟著衙役离开。 来开门的狱卒望著牢房里满满当当的吃食和简易家具,张大了嘴。 沈清棠朝狱卒眨了眨眼。 狱卒又闭上嘴。 离开牢房时,沈清棠趁衙役不备,小声对狱卒道:“管好你的嘴,里头的东西都送给你。” 狱卒笑著弯下腰。 沈清棠和秦征被带到了大堂中。 大门紧闭,外头没有参观的百姓。 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坐著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著一身官服,戴著乌纱帽。 旁边站著两排拿著板子的衙役。 待沈清棠和秦徵到了厅里,中年男人一拍惊堂木,问沈清棠和秦征:“所站何人?” 沈清棠:“……” 秦征翻白眼,“不知道我们是谁,你还抓我们?” 中年男人倒也不恼,“总得要核实名姓,本官这里可不想有冤假错案。忘记说了,本官乃寧城通判。” “你抓我们就是错的。” “是对是错,自有律法.论证。你们且报上名来。” “民女沈清棠。”沈清棠著急出去见孩子,不想扯皮,配合的报了姓名。 “草民秦征。” “你们是何方人士?跟卢家可有宿怨?” “卢家?”沈清棠皱眉看秦征,秦征摇头,接著道:“不认识。” 桌前坐著的通判拿起惊堂木又放下,提醒道:“你们之前租住的小院就是卢家的。” “然后呢?”沈清棠反问,“租他们家院子不该是跟他们有缘分怎么还能是有仇呢? 再说,我租那院子,自始至终就没见过房东,都是房牙子给办的。想必衙门相关部门都有登记,一查便知。通判大人切不能信口雌黄,將莫须有的罪名加诸我二人身上。 民女体弱,担不起。” 沈清棠在寧城的行跡不是秘密,想查就能查到。 通判伸手捂嘴,像是强忍打哈欠,不知是著急审讯完去睡觉还是懒得应付沈清棠,直白道:“就算你们认识卢家人,应当也听说过卢家被灭满门之案。 此案至今因为没有线索还未侦破,本官问你们,可在你们租住的院落里拿过什么不属於你们的东西?” 沈清棠摇头,回的痛快:“没有。” “说谎!”通判重重一拍惊堂木,“有人亲眼看见你们拿了小院里东西!本官警告你们,但凡跟卢家有关的东西都是破案的线索。你们若私藏跟命案相关的证物,就以同犯论罪。” 沈清棠点头,“行!我若是拿了小院里的东西,甘愿认罚。” 通判:“……” 正常人这时候不应该大喊冤枉?或者心虚交出所藏之物? 方才还阴阳怪气的说话,这会儿怎么又这么配合? 默了会儿又敲了下惊堂木,“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带证人!” 很快,两个乞丐被带了上来。 就是沈清棠猜测的乞丐,瑞瑞和毛三,还少了一个。 通判指著沈清棠问毛三和瑞瑞,“你们两个看看,可是这二人抢走了你们自小院里偷出来的包袱?” 毛三和瑞瑞哆哆嗦嗦点头,“对!是。青天大老爷,我们知错了!我们不该偷东西,但是那些东西真被这个坏女人抢走了!” 秦征阴惻惻看过去,竖起食指指沈清棠的的毛三倏地把手收了回去。 惊堂木再响,“沈清棠,本官问你,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沈清棠点头,“对,是真的。” 一句话说完,整个大堂里的人都看向沈清棠,所有的人包括秦征都是一脸错愕。 通判审讯多年,头一次因为嫌疑人回答的过於乾脆痛快怔住。 清了清嗓子才接著问:“那你可知罪?” 沈清棠回答的依旧乾脆:“不知。” 通判终於听见了熟悉的回答,惊堂木再拍:“大胆!你方才承认从毛三等人手中抢走了一个包裹。你也知那包裹是他们从卢家小院里找到的。自己承认又反悔,是想戏弄於本官?” 沈清棠摇头,“民女不敢。只是大人你说的是从小院里拿走包袱的人才是破坏查案线索的人。可拿走包袱的明明是他们。” 第485章 黑吃黑 沈清棠指著毛三和瑞瑞,“他们偷了我的银钱和物品我才去找他们。当时他们有三个人,还缺了一个叫阿城的乞丐。 也是他们带我到他们的落脚处,把包袱以及包袱里的积木和书给我了我。 早在我看见包袱之前他们都已经拆过包袱,积木和书就隨意的丟在地上。就算真有什么跟命案相关的线索也是他们拿的不是我。 而我,只是从他们手里拿走了积木回家哄孩子玩。最多也就算黑吃黑。” 通判皱眉看向毛三和瑞瑞,“沈清棠说的可是真的?” “是。” “不是。” 瑞瑞和毛三同时开口,却给了不同的答案。 熟是谁非,一眼便知。 通判在这个位置坐了多年,自然不是傻的。 毛三和瑞瑞再諢也是年纪尚小,被通判三下五除二审个底朝天。 两个人把始末全都招了,还默契的把“主谋”的罪名推到了缺席的阿城身上。 沈清棠在通判审毛三和瑞瑞的过程中也弄明白了为什么昨日抓到他们,却今日再审。 原来昨日找到沈清棠和秦征后,捕快们就去找这三个小乞丐来跟沈清棠对质。 谁知道他们竟然半路嚇跑了。 捕快们找了一天都没找到,结果半夜,这俩人被人绑著扔在了衙门口。 至於谁绑的他们,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阿城在哪里瑞瑞和毛三也不知道。 他们三个是分开跑的。 瑞瑞和毛三是在不同的地方被人敲了闷棍,醒来已经在衙门里了。 沈清棠看秦征。 昨晚他从牢里出去过。 秦征摇头。 意思不是他,他压根就没想到无妄的牢狱之灾竟然是因为这三个小混蛋。 沈清棠低头,垂眸。 不是秦征会是谁? 溪姐儿能进牢里来看她都费了不少工夫。 听溪姐儿的意思,黄玉也在四处奔走,忙著找人捞她。 所以,会是谁呢?! *** 既然双方口供能对上。 沈清棠只是从瑞瑞和毛三他们手里拿走了积木和一本书。 通判说只要沈清棠能把积木和书原封不动的交回来,他们就可以无罪释放。 至於违法经营的事,不归他管。 他管司法刑讯以及和知府一起处理寧城政事。 沈清棠痛快答应,让通判派人到怡红院去取积木和书。 “大人,我们被捕快从小院赶出来时,因为来不及找落脚处,就把一部分行李暂存在怡红院友人处。若是大人应允,可以派人隨我去取积木和书。 若是大人觉得不方便,亦可以派人直接去怡红院报我之名,將积木和书取回来。” 通判选了派人去怡红院。 还不忘讽刺沈清棠:“想不到你交友如此广泛。在青.楼都有朋友。” 沈清棠自然听的出来通判话里暗戳戳的刺。 不外乎笑话她跟青楼女子一样。 也不恼,笑道:“多谢大人夸奖。交友一事还得像大人学习。听闻大人下差后,一直交友交到天亮。 大人看起来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还是要注意身体。” 阴阳怪气谁不会? 你笑我跟女支女是一种人,我还说你女票女昌夜不归宿呢! 来呀,互相伤害啊! 沈清棠还是念著在公共场合,给通判留了面子,说的比较委婉。 通判的脸顿时跟调色盘一样,最终还是放弃继续跟沈清棠打嘴仗,在心里劝自己,打嘴仗是女人最擅长的事! 古人云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他不跟沈清棠一般见识。 打贏了生气,打输了更生气。 於是,通判把心里的怒火发泄在了瑞瑞和毛三身上。 问他们除了积木和书,包袱里还有什么。 瑞瑞和毛三说没有別的。 通判指责他们嘴硬,让人分別打了二十大板。 打完后,通判心里的憋屈还没散,阴狠的看著沈清棠,正打算找个理由也打沈清棠一顿板子就听见下面的人来报,说逃走的另外一个乞丐也找到了。 通判正愁找不到出气的,当场让人把叫阿城的乞丐带上来。 来报信的衙役一脸为难道:“大人,怕是不好带。要不,请您移步到大门口?” 通判眯眼看著衙役,语气阴森森道:“你的意思是,他一个乞丐还得我去大门迎接他?” 是人话吗? 衙役苦著脸討饶,“大人,不是您想的这样。只是那个叫阿城的乞丐他……他浑身污秽,我怕他到堂上来,再污了您的口鼻眼。” 主要弄脏了大堂还得他们这些人打扫卫生。 通判挑了下眉,恢復了理智,沉声道:“你带路!” 他的下属们他了解,平日里对他溜须拍马都来不及,断不会为了一个乞丐得罪他。 且平日他们自己就喜欢摆谱,拿架子,怎会放著耀武扬威的机会不要,屈尊去外面接一个乞丐? 通判一走,打板子的衙役们也立刻跟上。 他们也好奇,本来就脏兮兮的乞丐能有多脏,还得让通判亲自去大门口。 秦征搓手,攛掇立在原地的沈清棠,“要不,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沈清棠皱了下鼻子,隱约有不好的味道窜入鼻尖。 她大概能猜到衙役为什么不把阿城带进来了。 不太想去看这个热闹。 秦征不放心把沈清棠自己和两个被打了板子暂时动弹不得的乞丐留在一室,硬拽著她去看热闹。 沈清棠只来得及从门帘上,拽下两穗装饰用的流苏捏在手里,便被秦征扯出了门。 衙门口涇渭分明站了三波人。 大门以內站的是以通判为首的官方人马。 大门外过道上挤满了和秦征一样爱看热闹的百姓。 这些百姓围成半圆状。 圆心位置,也就是大门前还站著一个人。 像是刚从粪坑里爬出来,满身黑黄之物,臭气熏天。 如今正是盛夏,还有蝇虫和蛆附在他身上。 沈清棠忍无可忍,捂著嘴乾呕一声。 像打哈欠会传染一样,乾呕同样会传染。 离沈清棠最近的秦征率先遭殃,跟著乾呕起来。 隨即是通判以及诸衙役们。 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没能倖免。 有人当场呕吐,有人退出看热闹的圈子。 总之,现场十分热闹。 第486章 神秘帮手 浑身污秽的人满脸通红,却一动也不敢动。 通判被眼前一幕弄的早就忘了方才被沈清棠出言挤兑还无法还嘴的憋屈,恼道:“有没有人告诉本官,这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报信的衙役,只能捏著鼻子上前,匯报:“这个脏兮兮的……乞丐就是阿城。他和之前两个乞丐不一样,不是被人打晕的,他是自己走过来自首的。” 通判头一次生出想让嫌疑犯成功逃走的念头。 可惜眾目睽睽之下,就算是做戏,他也得把这经念完。 接过衙役递过来的团塞进鼻孔,移开视线不看阿城,问他:“来者何人?” 沈清棠:“……” 咱就是说,这流程非走不可? 阿城跪在门前,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也坦诚了从小院里偷走包袱的事。 至此,一行人的口供全部对上。 恰好,去怡红院取积木和书的衙役也赶了回来。 衙役先带著积木和书让阿城看,“你仔细看看,这些积木和书可是你当日从小院井里找到的?” 阿城並不认字,只是看著积木的形状像是那日他们从井里捞出来的。 积木上也有他並不认识的奇怪字符还是画符。 书倒是像那本书。 因为从井里捡到的书,沾了水,擦的时候把封面上的字跡擦的晕开,他记得那痕跡。 阿城点头,“是包袱里的积木和书。” 衙役再三跟阿城確认,让他看仔细。 阿城便说了书上的印记,不会有假,確实是包袱里的东西。 通判闻言如蒙大赦,转身就往衙门里走,“再去问问另外两个乞丐,是不是他们那日从小院里偷出来的东西?” 还不忘让人把秦征和沈清棠也带回大堂之上。 瑞瑞和毛三已经被打的臀肉碎裂,像被嚇破胆的老鼠,也不知道看没看清楚就连声喊是。 衙役也是再三跟他俩確认,让他们仔仔细细看清楚。 “就是这些积木和这本书。” “对!书本最后一页还有我的油手印。” 衙役忙把书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眼,確实有油手印,又拿著瑞瑞的手在油手印上比了比。 朝通判点头,“核实无误。” 通判当场敲惊堂木宣布沈清棠和秦征可以走人。 沈清棠不意外这个结果,就是觉得有点稍微容易了点儿,容易的让她觉得通判在放水。 难道通判就是黄玉找的人?!还是溪姐儿昨日打点的? 她和秦征迈出大门时,看见仿若被衙役遗忘的阿城还站在门口。 围观的人群早已经散开。 再喜欢看热闹的人也不会乐意守著臭气熏天的茅坑看热闹。 沈清棠挑了下眉,把之前从帘子上摘下的流苏团了团,像鼻塞一样塞住鼻子,离阿城一米多远,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一些鲜黄的顏色都开始干硬发黑。 再在太阳底下晒晒,就真醃入味了! 当然沈清棠问,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因为好奇。 阿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们不让我走!说就算衙门不关我也让我在这里站够一天。” 沈清棠確定心中所想,果然有人相助。 她追问:“他们是谁?” 阿城摇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他们蒙著脸我看不清。呜呜……” 沈清棠觉得还是有点儿呼吸困难,点点头准备转身走人。 倒是好奇心重的秦征,问阿城:“积木的事,衙门的人怎么知道的?” 按理说,捕头捕快跟阿城这样的乞丐之间一般不会有什么交流。 大街上就算遇见,也会躲著彼此。 一方嫌弃,一方害怕。 怎么好端端的捕快就知道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呢? 阿城哭声突然止住,连“呸!”了几声。 眼泪顺著脸流下来,把脏污流进他嘴里了,他还不敢用手擦。 因为他手上更多。 噁心的秦征也连连后退,“你这怎么回事?被他们扔进粪坑里了?” 阿城想哭又不敢。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他说话,也顾不上敌友,有问必答。 “不是他们扔的,是我自己躲在猪圈里,逃跑的时候掉进去的。 那人见我掉进粪坑就不追我了,我心想反正已经掉进来了等他们走了再上来。” 阿城说著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那俩天杀的坏人,让我泡了一晚上!呜呜!我求他们饶命,他们说让我来自首。 否则还把我丟回去!呜呜。” 秦征:“……” 到底是谁恶趣味比他还重? 沈清棠重复了一遍之前秦征问的问题:“官府怎么知道积木的事?” 阿城想了想,“好像是瑞瑞跟其他乞丐吹牛逼,说我们在鬼宅探过险,还从院子里头找到过一个包袱。 后来不知道怎么传开了,越传越玄乎。说我们三个在鬼宅里找到了宝藏。 没几天,我们就被捕快带到了衙门。” 沈清棠冷笑:“你们就诬赖我,说是我拿走了院子里的东西?” 阿城对上沈清棠清冷的目光垂下头,“我们只是害怕……再说,东西確实是你们拿走的。” 沈清棠点点头,“你说的对。这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应该付出的代价。我已经付出了,也该轮到你们了。 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就走。 从衙门里走这一遭也算是祸福相依。 最起码,从此以后,她就能从灭门案里全身而退,只要她不说再不会有人知道她已经勘破积木里的秘密。 因为怡红院里的这套积木是假的。 沈清棠昨晚跟溪姐儿说,积木弄丟了几个,怕官差问起来惹麻烦,请溪姐儿连夜找人照著做一套。 连同被秦征拍碎的那个一起补上,以防今日官差討要。 至於书,是真的。 之前沈清棠去印刷店印刷经销商管理手册以及半截食谱时,顺带印了一本。 就是为了防止突发状况。 比如书掉水里、被和果果撕掉或者像现在这种情况。 如果书的用处如沈清棠所猜测的那样,那么留正本和复印件没有什么区別。 甚至去街上的书店里买一本新的都成。 洋文书在北方稀罕,在寧城这样的沿海的城市却很常见。 第487章 糖糖和果果不见了 当地百姓经常需要跟附近岛国上的人做生意,便有了翻译这个行当。 像当翻译自然得先学英文,並且不只是英文。 周边小国涉及十余种语言。 不管怎么说,对沈清棠来说是虚惊一场,对阿城他们三个可不是只挨二十板子那么简单。 沈清棠相信他们三个只是在井里捡到了这一个包裹,其他人可不一定会信他们。 接下来等著瑞瑞和阿城他们的,除了衙门的严刑逼供还会有其他人暗戳戳的等著。 就算他们三个能从衙门捡一条命回来,也会立刻被其他人带走。 一直会被折磨到死为止。 阿城望著沈清棠和秦征的背影,直觉告诉他即將错过什么。 至於错过什么阿城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喊住沈清棠:“沈店主!” 沈清棠回头看阿城。 “你能不能救救我?”阿城的话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沈清棠浅浅一笑,指著自己问阿城:“我看起来像菩萨还是傻子?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做以德报怨的事?” 阿城怔了下,不自然道:“你是好人!你肯帮秦山和秦川,能不能也帮帮我?以后我再也不会干缺德事了!我发誓。” 沈清棠笑著摇头:“不,你错了!我不是好人。秦山才是好人。但,你们愚弄好人,偷奸耍滑走歪门邪道才有今日的报应。 而我,只想送你们两个字:活该!” *** 沈清棠没走几步,就碰见匆匆赶来的黄玉。 黄玉坐在马车上,在丫环的提醒下,掀开车帘看向沈清棠。 马车后跟著一队僕从,有丫环,有小廝,还有护卫。 派头十足。 黄玉很惊喜:“我以为还得等一会儿你才能出来!快,上车再说。” 心底有些纳闷。 答应她帮忙的人说等衙门的官员都当值了就过来知会通判一声。到时黄玉就能领人走。 怎么她赶著当值前一刻赶来,沈清棠就出来了? 马车里也仔细拾掇过,宽大的座椅上铺著厚厚的软垫,软垫上铺著光滑的凉蓆。 小桌上摆著时令的果盘,放著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精致玉茶壶和配套的茶碗。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茶壶和茶碗是也是从当铺里借用的。 车上还有一张不大的婴儿床,小宝躺在上面咿咿呀呀。 原本还有奶娘在车上带孩子,见沈清棠上来,自觉出了马车厢。 小桌和桌椅下方都有冰鉴,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清棠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单是热的,还有熏的。 黄玉上上下下扫过沈清棠心疼的把桌上的茶水倒掉换了一杯牛乳推给她:“都瘦了!” 沈清棠好笑道:“我才进去一天。” 就算真瘦了也不至於这么快就能看出来。 坐在前头的秦征哼哼唧唧为自己抱不平,“瘦也是我瘦。半夜还当跑腿呢!” 黄玉一脸迷茫。 沈清棠把这两日的遭遇简单跟黄玉说了说。 沈清棠那些积木黄玉也见过,“嘖!”了声,“万万没想到竟是那些积木惹的祸。我还以为是我连累了你。” 她昨日收到消息就匆匆离席,四处找人。 黄玉歉疚的拉著沈清棠的手,“都怪我没本事。让你受了这么久的罪。找了人帮忙也没派上用场。” 听完沈清棠的话,黄玉就知道自己找的人都还没到衙门。沈清棠是凭自己的本事从衙门里毫髮无伤出来的。 沈清棠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我这是侥倖出来。若是通判是个较真的,恐怕我也出不来。” 其实通判何止公正,都有些徇私。 “你如今才回来寧城,自己都没站稳脚跟,就为了我四处求人。没少被人为难吧?” 沈清棠不是糊涂之人。 以黄玉如今在寧城的地位,很难有人真心伸出援手,更不会有人主动伸出援手。 名媛回归是立的人设,假的就是假的。能虚张声势骗人,却不能动真格的。 沈清棠可以想像从昨日到现在,黄玉是如何奔走求人。 黄玉没否认,摇头,“咱俩之间不需要说这些。你回来就好。你先闭眼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咱们到家再说。” 沈清棠摇头,问黄玉:“和果果呢?昨晚闹你们没有?生意怎么样?经销商没出乱子吧?” “生意没事。若是之前寧城还有小乞丐们当经销商你进大牢的事怕是瞒不住。不过如今寧城被林家把控著,乞丐们都进了车间干活,消息传的慢。他们还算安稳。 本来我还愁帐目问题。进进出出那么多食材和半成品,我可查不明白也算不明白。 幸好你请的帮手都很厉害。 別看田卿年纪小,性子却很稳,一点儿都不乱。 没有你在家主持大局,他就把所有帐目一点点的过,一遍遍的算。几乎一晚没睡把帐目整理的明明白白。 鏢局的乔总鏢头昨日到了陈家庄,出货、回食材都是他亲自带人护送。 他们给的帐目清清楚楚,一车车货物也都整整齐齐。” 沈清棠闻言鬆了口气,追问黄玉:“和果果呢?” 心里隱隱有不好的预感。 黄玉也是做母亲的人,应当知道沈清棠心中最急的是孩子。 她却越过孩子的问题先回答了生意上的事。 果然,黄玉面露迟疑。 沈清棠心里咯噔一下,握著黄玉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和果果怎么了?他们出什么事了?” 黄玉忍著被手腕上的掐疼,柔声安慰沈清棠:“你先別急。我是没在陈家庄见到李婆婆春杏还有两个孩子。不过,我收到了她们报平安的信。说孩子很好,让你勿念。” 沈清棠的信重重沉了下去,鬆开黄玉的手,“你是说李婆婆和春杏连同果果一起消失了?” 沈清棠的语气很淡很轻,轻到黄玉不竖起耳朵几乎听不清。 表情也很淡,只一双眼睛黑的发亮。 可同为母亲的黄玉深知,但凡牵扯到孩子,有哪个母亲能做到淡然呢? 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也许只是我在陈家庄的时候没看见她们。昨日.你突然出事,我著急在外面找人,只回去过一趟陈家庄,或许我回去时恰好没看见他们。” 沈清棠抿唇:“昨晚呢?你也没回陈家庄?” 小宝要休息,盼儿和昭儿也会找娘亲。 纵使黄玉捨得孩子出来奔走,可她所求之人也要睡觉。 第488章 果果死了? 黄玉避开沈清棠的视线,“可能,我回去时他们已经睡了。我没有敲你房间的门,只是没看见有亮光。” “玉姐。咱们都是做娘亲的。你当知道这时候瞒我,没有意义。” 黄玉犹豫了下,才看著沈清棠坦诚:“昨晚我確实没多想。可和果果黏你,不可能不哭不闹一觉到天亮。 我早起去敲过门,无人应。我推门进去,里头乾乾净净,不像是有人睡过的。 我问了一圈,都说自昨日.你们出门后就没人再见他们回来。” 沈清棠舔了下唇,缓缓开口:“就是……和果果真不见了!” 听说和果果不见了,秦征夺过韁绳,把马车赶的飞快。 走到半路,沈清棠突然喊停。 秦征猛的勒住韁绳,强行停车。 车厢里的黄玉顾不上磕疼的后背,忙伸手抓住因为惯性要歪倒的婴儿车。 沈清棠双手撑住马车壁,歉意的看向黄玉:“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黄玉摇头,“没事,你突然喊停是想起什么了吗?” 沈清棠点头,对外头赶车的秦征道:“咱们回寧城。” 等秦徵调头后策马飞奔时,沈清棠才回答黄玉的问题:“昨晚溪姐儿来看我时,跟我说捕快当时就没在马车上找到李婆婆和春杏。 我方才想起这事觉得李婆婆和春杏可能还在寧城。” 之前乍然听到果果和不见了,难免心慌意乱。 第一反应就是李婆婆和春杏把和果果拐走了。 方才在路上略略冷静下来,沈清棠重新思考这件事的始末。 平日里李婆婆从来不会带和果果去沈清棠找不到的地方。 昨日也不该例外。 沈清棠被捕快带走纯属突发事件。 若是没有鏢局门口跟捕快那一撞,捕快可能根本找不到她和秦征。 当时李婆婆应该在马车上才对。 然而,溪姐儿说捕快没在马车上发现人。 就意味著,早在捕快抵达马车之前李婆婆已经带著孩子离开了马车並且没有来找她。 是什么原因能让李婆婆越过她带著孩子消失? 李婆婆和春杏虽不是沈清棠的心腹,却也不是大街上钱雇来的陌生保姆,不至於会像人贩子一样带著孩子跑路。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衝著季宴时,和果果也不会有事。 既如此,和果果被李婆婆和春杏带著消失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季宴时的命令。 第二,孩子遇到了突发状况。比如像果果之前那样,突然晕厥或者高烧。 若是季宴时的命令,沈清棠会生气,但是不会太担心。 她不怕季宴时把孩子掳走,毕竟秦征还在这里。 他们一万士兵还在大山谷中。 沈清棠不怕找不到他要孩子。 沈清棠最担心的是果果是不是又像之前一样突然生病? 事態紧急,李婆婆才会来不及通知她就带著孩子去附近医馆? 也许李婆婆带著孩子去医馆的路上,也让春杏过来找她报信,结果恰好碰见捕快抓人? …… 总之,得先回寧城,回之前停马车的地方,看看再说。 沈清棠跟黄玉没解释这么细,更没提季宴时的事,只说:“关心则乱。我方才著急漏了一种可能。若是孩子突然生病,可能婆婆会带孩子去看病。我想再回寧城去打问一下。” 黄玉一想也觉得有道理,点头,“行!我陪你一起。” 他们本就离开城中心没多远,不多时候就到了之前停马车的地方,也就是怡红院门口。 沈清棠让黄玉和秦征他们都分开去打听。 著重去问附近的药铺和医馆。 而沈清棠自己先敲开了怡红院的门。 上午的怡红院依旧大门紧锁不营业。 连敲三遍门,小廝才打著哈欠开门。 “沈东家,你怎么来了?”不是才从大牢里出来?不该回去休息? “小哥儿,昨日.你可瞧见我家嬤嬤带著孩子打这儿经过?就是昨日捕快来抓人之前。” 小廝想了想摇头,“那会儿我正犯困,等外头动静大了才开门的。那时你家马车还在原地,车上没有人。” 这答案沈清棠早听过,多问了一句:“捕快就没再找她们?或者她们也没来敲门给我留个口信?” 小廝仔细想了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这么说的话,我想起来,捕快来之前似乎是有人敲门来著。当时我太困没能醒过来。抱歉啊!” 人家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沈清棠总不能为这事怪人,摇摇头,“麻烦小哥儿再仔细想想,那些捕快有没有找到她们?或者有没有听周围的人说关於他们的事?” 小廝大概觉得自己给沈清棠耽误了事,怕她跟溪姐儿告状,特別配合。 很认真的想了许久,突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昨日我去医馆给楼里的姑娘买止痛散时,听见店里的学徒问郎中上午来看病的婴儿到底得了什么怪病? 怎么明明脉象平稳却会突然晕厥?自己醒来后又突然没了呼吸?还说明明是龙凤胎,为什么妹妹会比哥哥大一圈?” 沈清棠有一瞬间感觉到了心臟跳停。 果果死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她能听见小廝的声音,却突然听不清他说什么。 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臟倏地停止,却又还活著。 沈清棠突然弯下腰,大口的呼吸。 小廝急了,“沈东家,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去给你叫大夫?” 沈清棠单手撑著门框,另外一只手朝小廝摆了摆。 好一会儿沈清棠才缓过来,听见自己问:“那家医馆怎么走?” 小廝指了个方向,“就在前面不远。” 沈清棠机械的道谢后,往前走了两步,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第489章 消失的果果 小廝见沈清棠就要跌倒,忙跑过来来扶起沈清棠,“要不我扶你去看一下大夫吧?你脸色真的不太好!” 说不太好都是委婉的。 沈清棠此刻的脸色白的跟鬼一样。 沈清棠没推辞,她能坚持没晕过去都已经违背身体自我保护机制。 “我扶她去吧!”秦征从不远处急匆匆跑过来。 沈清棠没跟秦征客气,任他半拽半扶往前走。 没走两步,沈清棠听见秦征惊慌失措的问她:“沈清棠,你怎么还哭了呢?出什么事了你別嚇我啊?!” 沈清棠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触手温热湿润。 她没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她没觉得难过。 只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空落落的。 她不相信果果会死。 对,果果一定会没事。 沈清棠死死抓著秦征的胳膊,“去医馆!去前头的医馆。” 她要自己去问清楚。 也许根本不是果果。 也许学徒弄错了呢? 秦征脚步飞快,嘴上还不停的念著:“你到底怎么了?你是哪儿不舒服啊?你可別嚇我啊!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季宴时真会弄死我的!” 弄死他还不要紧,主要季宴时那廝还会停他军费啊! 医馆离怡红院很近,不到二百米。 沈清棠到医馆时,已经冷静了下来,状態也好了不少。 最起码不会有之前那样割裂的感觉,像是人和灵魂分开了一样。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却好像控制不了躯体。 秦征不小心见证了一次医学奇蹟。 明明路上还发抖虚弱到站都站不住的沈清棠,进了医馆后,一把推开他,健步如飞衝到大夫面前。 秦征正想嘲笑沈清棠,就听见她抓著郎中的袖子问:“大夫,昨日是不是有个婆婆带著一对七八个月的龙凤胎来你这里看诊? 龙凤胎里那个男孩怎么样了?” 听见果果来过诊,秦征瞬间闭上嘴,跟过来。 难怪沈清棠方才那么失態。 “对,昨日是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姑娘带著一对双胞胎过来看诊。”郎中大概对昨日的事印象很深刻,想都没有就点头,“请问你是……??” “我是那对双胞胎的母亲。大夫……”沈清棠垂在身侧的手掐进掌心,“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啊?”郎中看看沈清棠又看向秦征,满脸惊诧和疑问。 表情明晃晃的写著:“你孩子的母亲来问我孩子的状况?”、“昨天发生的事今天才来问?”、“你们什么意思?” 秦征见郎中误把自己当沈清棠的夫君、孩子的爹,也没解释,催促郎中:“你倒是快说啊!” “这……”郎中拧眉犹豫。 秦征这会儿脑子比沈清棠转的快,猜到郎中的顾虑,“昨日我们没在寧城,今日回来后孩子和僕人都不见了。 听人说他们来这里看过病,便过来打问一下。” 说著从袖袋里掏出一锭散碎的银子塞到郎中手里。 郎中又瞥了沈清棠眼,见沈清棠神情確实不太正常,脸上犹有泪痕,眼中焦虑更不似骗人,確实是像一个担心孩子的母亲,摇头推了秦征的银子,“我没帮上什么。 双胞胎中的小男孩到我这里时已经晕了过去,当时我在忙让我徒弟把的脉,他说孩子脉象正常喊我过来。等我过来时,孩子已经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了。”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老太太也是学医的?她找我借了几根银针在孩子身上扎了几个穴位,抱著孩子就走了。” 手法快的他一个大夫都没看见她扎的是哪儿。 更没给他再仔细查看孩子的机会。 沈清棠追问:“那您看见他们去哪了吗?” 郎中点头,“正常人遇见这样的事,都会求我再再看看,一遍遍跟我確定是不是弄错了。 老太太这样……实在异於常人,我就追了出去。 老太太年纪大腿脚利索跑的却不慢,我出门时她们已经跑出去很远。只看见老太太和那个姑娘分开走。姑娘抱著女娃娃往左边去了,老太太抱著男宝宝往右边走了。” 当时医馆生意非常忙,他也没多看,见人走远就回了医馆。 只是这事过於匪夷所思,才印象深刻。 沈清棠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秦征又把银子扔给郎中,“银针算我们买的,谢谢!” *** 沈清棠出门后,沿著医馆门前的小路往右边走边跟人打听李婆婆和孩子的动向。 只是谁又会多留意一个抱著孩子的老太太呢? 边问边走,一直过了三个路口,路人都说没看见。 沈清棠脚步越来越急,脸由白转红又转白。 秦征寸步不离的跟著。 第四个路口是个十字路口,就是之前停放马车的路口。 沈清棠茫然的站在路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秦征看著她,欲言又止。 沈清棠作为一个北方姑娘,身高很出挑,站在寧城姑娘之中鹤立鸡群。 可是这一刻,秦征觉得她很柔弱很渺小。 小到连个十字路口都跨不过去。 沈清棠突然蹲了下来,双臂叠放在膝盖上,头埋在胳膊肩。 看不见肩膀耸动,也没有哭声。 可秦征知道她在哭。 秦征几次伸手想拍拍沈清棠的肩膀又收回手。 他挠挠后脑勺,有些手足无措。 沈清棠跟他之前所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家中女眷或刚毅或颯爽。 宫中娘娘或者公主各个都喜欢端著架子,一句话恨不得琢磨一天再出口。 言行举止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整日里来来回回就围著那点儿事耍小心眼。 人能艷若桃,心就能毒如蛇蝎。 京中贵女一样喜欢戴面具,假的要死。 不是矫揉造作就是表里不一。 沈清棠…… 秦征不知道如何评价,只知道她的强大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沈清棠不装,不作,算不上柔弱也不强悍。 总是很冷静很理智。 好像从来不会有什么事让她乱了分寸。 越是这样,她突然崩溃时,就越发让人觉得心疼。 秦征微不可见的轻嘆一声,伸出手。 还没碰到沈清棠,斜里伸出一只手快他一步搭上沈清棠的肩。 第490章 季宴时归来 沈清棠感觉头顶打下一片阴影,紧接著肩膀上多了一只大掌。 先搭在她肩头,大概见她没动,又轻拍了两下。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温暖了她。 沈清棠以为是秦征,没多想也没动。 不一会儿,肩膀上又被不轻不重拍了两下。 沈清棠眼睛在胳膊上蹭了蹭,蹭掉眼泪,抬起头,逐渐从朦朧到清晰的视线中是一抹艷丽的红以及一张熟悉的脸。 “季宴时?” 沈清棠眨眨眼,难道自己又做梦了? 在北川时,沈清棠做梦梦的都是现代诸事。 到南边跟季宴时分开后,梦里就变成了他。 和梦中的季宴时一样,他依旧漠著一张脸不爱说话,修长的大手掌心朝上伸在她面前。 沈清棠把手放进季宴时的掌心,想借他之力站起身,谁承想季宴时拉她的力道比她想像中要大的多,她猝不及防,直接扑进了季宴时怀里。 鼻尖撞上坚硬的胸膛,酸疼到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回的梦触感这么真实?! “季宴时?你怎么来了?你身体里的蛊除乾净了?”秦征惊呼。 不是梦? 沈清棠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著季宴时,跟著问了一句:“季宴时,你好了?” 这一退目光恰好越过季宴时的肩膀,看见在他背上熟睡的。 “?”沈清棠更是惊讶,问季宴时,“怎么跟你在一起?果果呢?” 秦征也纳闷的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面无表情,目光清澈,不言语。 沈清棠皱眉,季宴时这表情她实在太熟悉了。 来南方之前,她每天面对的都是这样一张脸。 秦征著急,喊:“你倒是说话啊!” 沈清棠默默退后两步,如果季宴时还是之前的季宴时,那么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也很熟悉。 果不其然,季宴时抬手把秦征掀上了最近的房顶,摸了摸胸.前的衣服,表情困惑,想了想,又摸了摸。 沈清棠侧头看了眼在哪里跌倒,不是,被扔在哪里就在哪里躺著的秦征,又回头看看似是正在思索重大难题的季宴时,也陷入困惑:季宴时这是还没好? 除了困惑更多的是焦虑,季宴时还没好为什么会下山? 为什么会跟季宴时在一起? 只有,那果果呢? 会是什么让季宴时还没痊癒就下山找过来? 果果真…… 沈清棠不敢往下想,往四周看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除了季宴时没有一个之前跟他上山的人。 连號称应该护卫他左右的季十一也不在。 季十七和季六也没来。 向春雨也不在。 想问清楚都不知道找谁。 屋顶上的秦征坐了起来,就在屋顶上也不下来,朝季宴时喊:“季宴时,你特么这是好了还是没好?怎么又特么扔小爷?” 季宴时当然不会搭理秦征,指尖捻了捻,又在胸.前衣服上摸了摸,垂眸看沈清棠,问:“你哭了?” 语气里有微微的困惑更多的是沈清棠不太熟悉的情绪。 最起码是在北川时鲜少在季宴时这里见到或者听到的情绪。 沈清棠摇摇头又点点头,看著季宴时的脸问他:“果果呢?” 季宴时目光微动,没开口。 沈清棠皱眉,这是不知道。 她想了想换了个问法:“季宴时,你见过果果吗?” 季宴时点头。 “果果在哪儿?” 季宴时不语。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果果还活著吗?” 季宴时沉默。 沈清棠捏了下眉心,不清楚这是不知道还是没活著? 屋顶上的秦征听见两人的对话从屋顶上跳下来,问沈清棠:“他什么情况?和之前在北川一样?” 沈清棠摇头:“不清楚。看样子有点像。” 秦征皱眉,“没治好?这可怎么办?” 沈清棠没说话。 她现在一脑门官司,重点是果果生死未卜,人也不知道在哪儿。 现在唯一一个可能知道果果去向和状况的季宴时又成了傻子。 秦征看著季宴时背上的,遗憾感慨:“要是会说话好了!” 大概是听见沈清棠的声音,季宴时背上的长睫动了动,又动了动,睁开眼,和沈清棠的目光对上,朦朧的大眼睛眨了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张开胳膊,小脚在季宴时背上蹬,要沈清棠抱。 整个人是被緋色宽绸带系在季宴时身上的。 系法有点异於常人。 正常人用绳带把孩子背在身上,是把宽布带从孩子背后绕到自己身前打结。 而季宴时背,绸带是从身后绕到季宴时身前再绕到身后才打得结。 沈清棠解绳结时发现系的还是死结。 秦征目光落在绳结上,眼神有点古怪,欲言又止。 沈清棠瞥见秦征的目光,问他:“怎么了?” 秦征张开嘴又闭上,摇头,“没事。” 这种绳结他们在战场上经常打。 一般打这种结的时候,情况都不太好。 自己本身要么筋疲力尽要么受伤不轻,说不定还得正面刚敌人,总之行动困难,背上背的战友要么濒临死亡要么已经丧失行动能力。 所以,会比正常情况下多缠绕一圈,打成死结,这样能腾出手来继续跟人对打,或者腾出手来清理路障等。 总之是把自己的命和战友的命绑在一起,能活一起活,不能活一起死。 不是濒临死亡的战友,但是她年幼没有独自行动的能力,为了行动方便把孩子背在背上也在情理之中。 问题是以季宴时的武功,他不至於狼狈到把一个还不到八个月的孩子背在身上。 以前在北川出入他都是抱著和果果。 除非季宴时的身体出了问题,以至於他连一个七八个月的孩子都抱不动需要用背的。 想到这个可能,秦征的心,沉了下去,面上却不显。 没办法,现场三个人,一个个看著都是人精,但真正脑子能转的只有他。 沈清棠母子连心,这会儿惦记著果果的生死,都没平时一半聪明。 至於季宴时……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 他肯定不太对,重点是季十一他们不应该让季宴时独自出门。 除非他们被放倒了。 而能放倒他们的人並不多,眼前这位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问题来了,如果季宴时能放倒季十一他们,他又为何是眼前的模样?为什么用这样的绑法把绑在身后? 绝对不可能是习惯问题。 季宴时可没这习惯。 据秦征所知,季宴时唯一用这种绳结绑过的人是自己。 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491章 迷雾重重 季宴时见闹的厉害,沈清棠还迟迟解不开绳结,直接把绸缎撕开。 沈清棠:“……” 叠了三层的宽绸布床单,在季宴时手里像是纸一样,轻轻一扯就撕开。 有武功真好! 有强大的內功更好。 沈清棠抱过,两只小胖手搂著沈清棠的脖子,哭的撕心裂肺。 季宴时静静的站在旁边。 秦征竟然在季宴时身上看见了不太明显的手足无措。 若不是时机不对,真想大声嘲笑他:“哈哈哈!季宴时你也有今天?!” 不过,季宴时对沈清棠这对双胞胎的关心是不是有点过多了? 季宴时应当清楚,就目前来说,不管是季宴时的命还是他秦征的命都不是自己的。 他们肩上挑著的是半壁江山,是万千百姓,是数万將士以及他们家人的安危。 不该乱了方寸。 况且,就秦征所了解的季宴时,不至於说冷血但也绝对不是个喜欢別人家孩子喜欢到如此“热心肠”的人。 难道季宴时是孩子的爹? 秦征目光在季宴时和之间来回扫。 他们长得也不像父女啊! 就是缩小版的沈清棠。 奇怪! 沈清棠柔声哄了好一会儿,终於止了哭。 抽抽噎噎著往沈清棠怀里拱。 找奶吃。 沈清棠有些囧,她总不能当著两个大男人的面餵奶。 別说喂,就在她怀里这么拱也会让人觉得难为情。 沈清棠柔声跟商量:“等会儿!我们先去马车……”上。 说到马车,沈清棠倏地住口看向之前停放马车的地方。 昨天她们是赶著马车过来的。 沈清棠和秦征意外进了大牢。 据郎中说,李婆婆和春杏是分开抱著孩子走的。 如果说春杏抱著去找季宴时了,那么李婆婆抱著果果去哪儿了? 会不会赶著马车走了呢? 李婆婆会带著果果去哪儿呢?! 秦征见沈清棠直勾勾的盯著怡红院门口,也跟著扫了两眼问沈清棠:“怎么了?” 沈清棠不答反问:“秦征,你们行军打仗,追踪应该是常用技能吧?” 秦征:“……” “我们行军打仗也是分很多兵种,闪追踪的多数是斥候和前锋。”解释完,还是忍不住补了句,“当然,小爷是全能……” “那你能追踪到咱们之前那辆马车吗?”沈清棠打断秦征后面无意义的自我吹捧。 秦征怔了下,见沈清棠满脸急切,不再贫嘴,点头,“我试试。” 沈清棠点头,“那你帮忙去追踪下咱们的马车。我在这里等你还有玉姐他们。” 顺带还得找个地方餵奶。 在怡红院门口,沈清棠借的自然是怡红院的地方。 沈清棠抬步去敲门,季宴时跟上。 如同在北川时。 只是季宴时目光在怡红院的牌子上落了落,最终没跟著沈清棠进门,脚尖点地借力上跃,到了屋顶上。 沈清棠只在季宴时上房顶时抬头看了眼。 再次感慨:会武功真好!冬天不怕冷,夏天不怕热。 沈清棠抱著餵奶,看她的状態就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並没受什么委屈。 心中的疑惑也更甚。 按理说,从寧城到季宴时所在的山顶,最起码也得两天时间,毕竟其中一段距离不能过马车。 从昨天到现在不过才十二个时辰。 就算春杏和季宴时的轻功一样好。 一来一回也得有一个人彻夜未眠。 重点是,本该在昏迷中的季宴时为什么会在这里? 显然,现在的季宴时不是能回答她问题的状態。 客为什么过了一个多月,季宴时的状態还跟初到南疆时一样? 不,还不如南疆时。 別人或许感觉不出来,作为一个跟季宴时朝夕相处过大半年的人来说,沈清棠很清楚,季宴时现在的身体状態很不好。 纵使他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的脸色也不是初到南疆时的冷白,而是苍白。 春杏若是带著去南疆找季宴时,那么李婆婆带著果果会去哪儿? 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的疑问一个叠一个,乱成一团麻,理不出头绪。 等沈清棠抱著从怡红院里出来,秦征跟季宴时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看两个人的站位不难猜出,秦征想进怡红院,季宴时不让。 两个人像两只炸毛的公鸡,全身防备的看著对方。 秦征除了防备之外,还跃跃欲试想攻击季宴时。 而季宴时一贯高冷,负手而立,没把秦征当回事。 眼看秦征受不了刺激就要动手,沈清棠忙开口制止:“秦征!怎么样?找到马车的痕跡了吗?” 李婆婆往右走如果不是到鏢局找沈清棠,就是驾著马车离开。 对,还有鏢局。 沈清棠侧头看向隔壁的鏢局。 秦征点点头又摇摇头,“痕跡倒是能追踪到。但是只能追到城门附近。城门附近来往车辆太多,不好查。” 只是不好查,不是不能查。 要查也得入夜以后,摸黑过来查。 要不然大白天他弯腰撅屁.股在地上找来找去,来往的人都好奇的看著他,围著他。 就连守城兵也握著手中兵器用防备的余光一直瞄他。 脸皮厚如秦征也很难继续。 幸好他机灵,自己扔了一锭碎银子,佯装找到了丟失的银子。 沈清棠点头。 到过城门,李婆婆应该是出城了。 她会去哪儿呢? 听郎中的意思,应当是李婆婆给问果果做了类似现代的急救。 李婆婆也会医?! 沈清棠点头示意鏢局的位置,“我去问问鏢局的人,昨日李婆婆有没有给我留口信。你帮忙去写信给季十七他们,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 秦征应下,“那我去鏢局问吧!正好借他们纸笔用用。不过……” 秦征往前走了几步,停下,回头指著季宴时对沈清棠道:“他身上应该有小烟。你要过来放出去,若是季十七他们看见自会过来。” 说罢继续往前跑。 沈清棠心想从寧城到南疆按现代测量尺度最起码也得一百公里吧? 什么烟能在一百公里之外看见? 第492章 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姦情? 沈清棠朝季宴时伸手。 季宴时看沈清棠。 沈清棠问:“你身上有烟,能不能给我?” 她用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是因为她如果问“你身上有没有烟?”,季宴时不会找只会按没有沉默。 后一句则相反不能用命令。 虽然季宴时要肉时都是命令语气,却不喜欢別人命令他。 季宴时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从袖袋里摸出一枚烟给沈清棠。 沈清棠接过来,这玩意看起来似乎有点儿眼熟? 烟升空绽放的剎那,沈清棠终於想起在哪儿见过这烟。 季宴时给的烟和去年冬天沈屿之在北川捡回山谷放的那枚烟一模一样。 困扰沈清棠大半年之久的谜题之一终於解开。 她一直纳闷为什么季宴时会从天而降掉进自家温泉池中。 没想到自家老爹隨手捡的烟是人家组织的联络信號。 而季宴时之所以会在他家跟螃蟹似的横行霸道,欺负他们几个月,纯粹因为是自家引狼入室。 可怜二哥被季宴时占了房间还天天被扔,某种程度而言也是父债子偿。 谁让沈屿之放的烟把人家组织头目给引来了呢?! 烟升空后很快消散,只零星几个人听见动静往天上看了眼。 可惜烟转瞬即逝,除了沈清棠大概没谁看的见。 沈清棠右手掌心朝下盖在眉毛处,抬头看著没有烟痕跡的天空,多了个新疑问。 上次在北川时,沈屿之的烟是在山谷中放的,最后孙五爷、季十七等人都找来了山谷中。 这回烟是在怡红院门口放的,难不成还得在这里等著他们找过来? 沈清棠正纠结要回陈家庄还是站在这里晒烈日就听见黄玉略带急切的喊声:“清棠!” 沈清棠侧头。 去另外方向打探消息的黄玉找了过来。 黄玉步履匆匆,头上珠釵流苏却只是微微晃动。 黄玉快步到了跟前,“抱歉,没有问到果果的消息。不过你別急,我已经让其他人扩大范围去找了!” 沈清棠“嗯”了声,道谢:“谢谢玉姐姐,这两日让你费心了。” “咱俩之间不用说这些客气话。这位是?”黄玉目光示意季宴时问沈清棠。 沈清棠没回答。 她直挺挺往后栽倒。 “清棠!”黄玉惊呼,伸手试图去扶沈清棠。 而黄玉好奇的陌生男人快她一步扶起沈清棠。 確切的说是抱起沈清棠。 只见男人看看怡红院的招牌又看了看隔壁的鏢局,二话不说抱著沈清棠往鏢局走。 黄玉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快步跟上季宴时。 ** 沈清棠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陌生的床和房间让她怔了怔才彻底清醒过来。 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都是熟悉的声音,有秦征、黄玉还有溪姐儿。 沈清棠推开门,发现还有两个没说话的男人。 鏢局总鏢头乔盛还有季宴时。 只一眼,沈清棠就认出来这是乔盛那又长又大的房间。 他的房间实在过於別具一格。 厅堂里其他人或站或坐,只有季宴时抱臂站在沈清棠房门口。 在她出来前就已经往门口的方向瞄。 看见季宴时的那一刻,沈清棠不自觉的放鬆了下来。 沈清棠主动开口:“你们怎么都在?”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哑,嘴里又干又苦。 “你怎么起来了?好点儿没?”黄玉重新倒了杯茶水,摸著杯壁试了试温度,端过来递给沈清棠,“大夫说你最近劳累过度又忧思过甚加上热症才会晕倒。需要多臥床休息。” 沈清棠接过茶杯一口气喝光茶杯里的水才觉得嗓子里舒服了不少,清了清嗓子开口:“谢谢你们!让你们担心了。” 歪在椅子上的溪姐儿,媚眼飞刀射向沈清棠,“哼!”了声,“知道让我们担心就爱惜点儿自己!你是个能干的,但我们也不差,学著相信人才不至於像诸葛亮一样亲力亲为劳累至死。 我已经让人去跟寧城所有的牙行打过招呼,如果有看到七八个月的大的男孩就送信过来。 大块头也知会了所有鏢师,在外头走鏢时若是看见有老太太独自带著七八个月大的孩子时,也忙送信回来。” 鏢局生意遍布大乾,天南地北都有走鏢的鏢师,有他们帮忙寻人定会事半功倍。 黄玉拉著沈清棠往桌边走,边走边道:“我也托乔总鏢头传信给咱们的经销商,如果他们看见也会送信回来。” 沈清棠的经销商团队才成立没多久,目前还在农村包围城市的阶段,虽然没有鏢师们走的远,但是能查缺补漏。 当然,前提是不出海州。 沈清棠点头,目露感激,忍不住再次道谢:“谢谢你们!” 黄玉古怪的回头瞄了跟过来的季宴时一眼,嗔怪道:“说这么客气的话是不把我们当朋友?” 溪姐儿朝沈清棠翻了个白眼,“別光嘴上谢!真想谢把你香皂配方送给我!” 沈清棠之前在芒果林做的那些香皂,都带到了寧城。 被迫从小院搬家时,又都带到了怡红院。 从怡红院搬家到陈家庄时,沈清棠只带了一部分自用的,剩下的留给了溪姐儿做谢礼。 楼里的姑娘们职业特殊,一天最少也要洗个两三回澡,多的一日能洗七八回澡。 每天光澡豆都费不少银子。 重点是沈清棠做的香皂有不同的香味,造型也漂亮,洗过澡后,皮肤温润不干,姑娘们都很喜欢。 沈清棠一边感慨头一次知道翻白眼还能翻的这么风情万种,一边点头:“行,回头友情价卖你!” 她在桌边落座后,习惯性移到凳子一侧,在空出来的位置上轻拍了下。 黄玉以为沈清棠让自己坐在她身边,正想撩起裙摆入座,就见红衣男子长腿一跨,坐在了沈清棠身边。 很自然,很隨意,一看就是惯犯!不是,熟悉。 黄玉目瞪口呆的看著连背影都十分相配的年轻男女,狐疑的目光望向秦征。 一向慵懒的溪姐儿也坐直了身子,目光来回在沈清棠和季宴时之间扫了扫,也看向秦征,和黄玉几乎同时开口。 “你说他俩没关係?” “他俩之间真没姦情?” 前一句黄玉说的,后一句溪姐儿说的。 沈清棠:“……” 无语看向溪姐儿,“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姦情?” 第493章 给果果收尸和等十天你选一个 秦征心虚的摸著鼻尖,屁.股往凳子另外一边挪,嘴上也忙甩锅,“不是我说的!我就差赌咒发誓说你俩之间特別纯粹!纯粹到同床共枕也能拜把子的地步。” 沈清棠:“……” 溪姐儿短促的“呵!”声,眼翻的看不见黑瞳,“我干男欢女爱这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孤男寡女、乾柴烈火同床共枕还能拜把子的。” 涂著凤尾汁的尾指,隔空虚点季宴时,质问秦征,“方才你几次跟他商量,请他入座,他连眼神都没给你一个,还嫌你烦! 沈清棠醒了他自己就跟过来。 从沈清棠晕倒到现在,除了,他看过咱们谁? 就这样你跟我说他俩之间只是拜把子的友情? 你是当我们瞎还是当我们傻?” 秦征无言以对,总不好说季宴时是个傻子。 倒是沈清棠听见的名字,左顾右盼,问:“呢?” 黄玉也是当娘的知道沈清棠怕什么,忙道:“放心,好好的。她在软榻上睡著了。” 说著指了指屏风的方向。 沈清棠之前来过这间奇大无比的屋子,也注意过屏风后有软榻,只是没想到乔盛人长得高大,房间也喜欢大开间,包括她刚休息的那间屋子也很大。 听见睡著,沈清棠才鬆了口气,隨即眉心又皱起。 在这儿,果果有消息吗? 正想开口,见秦征和季宴时齐齐看向门口。 乔盛比他们反应略慢,也很快看向门口。 剩下三个女人不明所以跟著看过去。 秦征第一个动弹,起身往门口走。 沈清棠似乎听见鸟类的“咕咕”声,也跟著站起身,往门外走。 她一动,季宴时自然跟著起身往外走。 和以前一样,两个人之间只隔著一臂远的距离。 黄玉紧接著跟上,溪姐儿犹豫了下,还是跟著起身凑热闹。 三个女人踏出门槛后边站定抬头仰望。 院子上方低空盘旋著一只白色的鹰,轻声低鸣。 按理说鹰的叫声一般会被称为鹰唳,只“咕咕”叫说明此刻比较温顺。 听在沈清棠耳朵里甚至多了点儿討好。 所以这鹰是豢养的? 它的主人就在这个院子里。 秦征站在院子中央,又是吹口哨又是喊。 “喂!白起,下来!”秦征边喊边扬起胳膊,右手拍打著左小臂,示意天上的白鹰落他胳膊上。 白鹰显然不打算给秦征这个面子,眼睛扫过门口的几人,突然俯衝下来。 鹰在空中时看著不大,真直面俯衝过来时才发现白鹰体型不小且攻击性极强。 黄玉尖叫一声抱著脸蹲下。 溪姐儿皱眉正想后退,被乔盛一把扯到自己身后。 沈清棠没动,季宴时越过她挡在前方一臂远的距离。 有季宴时在,她不会受伤。 眼看白鹰衝到跟前,季宴时才慢慢的,带了点儿不情愿的抬起胳膊。 若是沈清棠直面季宴时,一定不会错过他眼中的嫌弃。 白鹰快速收敛翅膀落在季宴时的小臂上,头討好的想往季宴时胳膊上蹭,快碰到他衣服时,顿了下又抬起头,朝季宴时“咕咕”了两声。 沈清棠虽然看不见季宴时的表情,但是她能看见白鹰的。 沈清棠不懂鹰也不懂鸟,却也能看出来这白鹰一定是鹰中的不凡的存在,说不定就是鹰王。 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攻击性极强的白鹰对著季宴时諂媚?! 听起来有点儿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沈清棠很確定白鹰在小心翼翼的討好季宴时。 不止沈清棠,其他人也发现了。 尤其是秦征,指著白鹰跳脚骂:“你这没良心的小畜生!小爷我供你吃供你穿养的你白白胖胖,你非愿意热脸贴季宴时冷……”屁.股。 注意到季宴时的目光,秦征硬生生把最后两个字咽回去。 沈清棠没顾上嘲笑秦征,因为她看见白鹰爪子上有个细小的白玉筒。 非清醒状態的季宴时是不会主动取下玉筒的,沈清棠往前走了一步,伸手。 “小心!”秦征出声制止,“它牙尖嘴利……”会伤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季宴时低头看了白鹰一眼,白鹰立马温顺垂头,单腿站立,收起锋利的爪子把腿伸向沈清棠,比家养的鸽子还温顺。 意思不言而喻:来拿吧! 沈清棠忍不住莞尔。 竟然在一只鹰身上看见了狗里狗气。 沈清棠伸手取下白玉筒。 秦征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臥槽!你这傻鹰是真懂得什么奴顏屈膝!” 白玉筒大概沈清棠尾指长,比尾指还细一些,触手温润,透亮有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价值不菲的白玉筒里装著一张纸条。 沈清棠看清纸条上的字,抬头怔怔的看著季宴时。 季宴时等沈清棠取完纸条,手臂轻抖,白鹰飞离,他弹了弹衣袖上看不见的灰。 察觉沈清棠的目光,季宴时回眸,对上沈清棠复杂的眼神,清澈的黑瞳中浮起浅浅的疑惑。 “打扰一下二位的深情对望,能不能说一下纸条上写的什么?是跟孩子有关係吗?”溪姐儿背靠著门框,打趣兼好奇。 秦征比动嘴的溪姐儿勤快一些,两步奔到沈清棠身边,探头看她手中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给果果收尸和等十天他回来你选一个。 秦征揉了揉眼睛,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字,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向季宴时,惊问:“季宴时,纸条你写的?果果哪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人站在这里,为什么白起会来送信?还是你写的信?” 第494章 我是她夫君 季宴时皱眉,抬手。 还沉浸在惊诧和疑惑中的秦征再一次没有防备的被扔了出去。 理由一如既往,季宴时嫌他吵。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嘆息一声。 去年冬天,她为了帮老汉卖灯笼,没少忽悠季宴时写字、作画。 自然一眼就认出来纸条上是季宴时的字。 认出笔跡后她和秦征一样惊讶。不,可能比秦征更惊讶一些。 只是沈清棠清楚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季宴时给不了他们答案才没开口,惊诧之余在心里慢慢猜测各种可能性。 也属实没想到秦征这么不长记性,被扔多少次了还改不了对著季宴时大呼小叫的毛病。 方才抱头下蹲的黄玉抬头时白鹰已经飞走,她正茫然四顾就听见秦征的惊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秦征被扔了出去。 黄玉见过秦征的身手。 自从她跟著沈清棠他们来寧城后,林家也不止是在明面上对付他们,时不时也会派人来偷袭。 开始还觉得他们一行人都是老弱妇孺不足为惧,派来的都是虾兵蟹將。 后来见他们不好对付,派来的人逐渐换成了高手,最后连杀手都出动了。 可惜都被秦征和春杏打跑。 黄玉才知道平时看著跟个没长大的丫头似的春杏竟然有那么好的武功。 在面对杀手时像换了个人一样,出手就要人命。 而秦征比春杏还要厉害很多。 可这么厉害的秦征被人扔了出去? 黄玉惊恐的看著季宴时,这男人到底是谁? 她吞了吞口水,弱弱的问:“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有果果的下落了吗?” 秦征被扔了出去,却不会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家人那么狼狈,半空中就调正姿態,稳稳落地后,跳过来要跟季宴时打架,“来,姓季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季宴时没搭理秦征,转身抬脚就回了房间。 所有人看的出来,季宴时不是害怕秦征而是没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 最熟悉季宴时的沈清棠二话不说跟上他。 季宴时耳朵比一般人灵,能让他不跟著沈清棠独自离开的只有两个孩子。 果然,刚进门就听见的哭声。 其实平时睡觉醒来时是不哭的,不知道是因为果果不在身边还是这两日受到了惊嚇。 季宴时快沈清棠一步进门,习惯性伸手去抱。 却摆著手拒绝他抱,且哭的更大声,直到看见隨后跟进来的沈清棠才侧过身子避开季宴时的手朝沈清棠张开胳膊。 沈清棠明显看见季宴时僵了一瞬,才缓缓收回手,站直身子。 “娘亲来了!不哭,不哭。”沈清棠抱起,坐在床边,在她背上轻拍,柔声安抚。 自始至终季宴时的目光没离开过她们母女,偶尔清澈的黑眸落在身上会露出些许受伤。 沈清棠很能理解季宴时,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者安慰。 据说小孩子在三岁以前几乎是没有记忆的,就算有也很少。 大概只能记住比较刻骨铭心的人或者事。 而且就算有记忆也是三岁左右,而不是半年左右。 对大人来说,一个多月的时间很短,对七八个月的婴儿来说足够漫长到他们忘记季宴时。 注意到沈清棠的目光,也跟著看向季宴时,黑葡萄般的大眼望著季宴时,眼底还水汪汪的,时不时抽泣两声。 看季宴时,季宴时也低头看。 跟季宴时四目相对,下意识扭回头躲进沈清棠怀里,想了想又扭头看向季宴时。 一人一小,四目相对。 过了一会儿,先开口:“咿呀!”、“喔!”、“嘟嘟!”。 听在大家耳朵里都是无意义的“婴语”。 季宴时就静静的看著 搂著沈清棠的脖子借力站起来,小脚蹬在沈清棠腿上跳了两下,缓缓朝季宴时伸出手,身体前倾。 明显是要季宴时抱。 季宴时张开胳膊,抱过。 只沈清棠看见他略略上扬的唇角。 搂著季宴时的脖子,伸手去摸,掐,季宴时的脸,嘴里“咿咿呀呀”、“哦哦喔喔”的嘟囔著。 沈清棠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像是梦中她確定季宴时存在的真实性时做的事。 难道认出季宴时了? 最后跟进来的秦征又是一声惊呼:“我去!小你吃熊心豹子胆了?老虎的鬍鬚你也敢摸?不怕被扔出去?” 不,都不是摸鬍鬚,她是在掐季宴时的脸。 那可是季宴时的脸!! 季宴时抬手,扔的不是是秦征。 沈清棠无奈摇头,秦征是真的记吃不记打。 秦征一个侧滑,躲开季宴时的攻击,幼稚的朝季宴时吐舌头做鬼脸,“扔不到我了吧?小爷我防著你呢!略略略!” 溪姐儿:“……” 黄玉:“……” 沈清棠:“……” 这该说什么?男人至死是少年? “別闹了!”沈清棠出声制止还要因为秦征太欠想要动手的季宴时,对溪姐儿和乔盛道:“今日多谢乔总鏢头收留。也谢谢两位出手相助。 溪姐儿你晚上还有事要忙,该回去就回去。 既然醒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回陈家庄。改日再登门道谢。” 溪姐儿摆摆手,“我忙我的,你们休息你们的。这么晚了,你回山里做什么?在城里等消息还方便一些。 大块头这里屋舍多,住的开你们这些人。” 说话归说话,溪姐儿的目光时不时瞄向季宴时。 这人的眼睛好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季宴时显然不喜欢近距离被人用这种目光打量,指尖微动。 沈清棠忙拦,“季宴时不能扔!” 溪姐儿:“……” 扔谁?我吗? 我都没说话! 不过…… 溪姐儿目光再次扫过季宴时和沈清棠之后,问沈清棠:“你俩之间绝对不单纯!在我们这行人眼里说男女之间有纯友情的都是扯淡! 你俩之间绝对有事。你是他外室?还是他是你姘头?亦或者,他是两个孩子的爹?” “夫君。”季宴时突然开口。 眾人齐刷刷看向季宴时,不明白一整天都沉默是金的男人怎么突然开尊口。 季宴时只看著溪姐儿重复:“我是她夫君!” 她,显然指的是沈清棠。 第495章 携恩报復 被季宴时的话惊呆的眾人齐齐看向沈清棠。 除了溪姐儿。 溪姐儿第一反应是质问秦征:“你不是说他俩之间是可以拜把子的纯友情?谁家拜把子的朋友会是夫妻?” 秦征在北川时就知道季宴时和沈清棠“领证”的事。 也知道他们成为夫妻的原因,自然不会把他们这对夫妻当真夫妻。 顺带就为他们辩白了一句。 谁知道切换成傻子状態的季宴时怎么会突然开口承认是沈清棠的夫君?! 秦征总不能跟溪姐儿他们说“我兄弟骗你们的!他这会儿是傻子,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夫妻。” 眼睛转了转,“啊?!”一声惊呼,仿佛受到了若大惊嚇和欺骗,指著沈清棠质问:“沈清棠,亏我这么相信你!你竟然骗我?你不是说你们俩之间什么都没有吗?我兄弟什么时候成你夫君的?” 沈清棠:“……” 见过狗的,没见过秦征这么狗的。 其余几个人也纷纷看向沈清棠。 秦征可能不知道,沈清棠总归不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婚吧? 尤其是黄玉,略略有些受伤。 她除了把沈清棠当朋友、当姐妹,还一直在暗暗把沈清棠当作学习的对象。 沈清棠经歷的糟心事比她多,却还能一个人带著两个孩子活的这么自由自在。 还经常说“去父留子”的各种好处。什么不用看公婆脸色、不用伺候夫君、可以一直在娘家当小公主云云。 却没想到都是假的,沈清棠已经成婚还有个看起来人中龙凤之姿的夫君。 她不是不能接受沈清棠有夫君,只是不能接受被骗。 沈清棠没错过黄玉的表情,轻嘆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溪姐儿自顾自拉了一把椅子,往旁边一坐,“没事。长夜漫漫,听个故事打发时辰最好不过。” 沈清棠:“……” 你还记得你是个老鴇吗? 大晚上你不用上班的吗? 腹誹归腹誹,这些人真把沈清棠当朋友,沈清棠也不能把她们当傻子,更不想因为这点儿无关痛痒的事,让黄玉对自己心生隔阂。 她高举双手做投降状,“那我长话短说。你们听过离魂症吗?” 在大乾,离魂症约等於失忆症。 几个吃瓜群眾,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沈清棠大概解释了下离魂症是什么意思,顿了顿,侧头看了眼抱著到室內练武场软垫上玩耍的季宴时,“他叫季宴时,意外受伤得了离魂症。在北方时一直住在我们家。 我们之所以从北方南下到这边来也是因为要给他治病,这会儿他本应该在南……” 沈清棠本想说南疆,但是南疆蛊毒太过出名,普通人听见南疆第一反应是厌恶和排斥。 她顿了顿,换了个说法,“山上,接受治疗。按照神医之前所说他目前还应该在昏迷中。” 黄玉皱眉,“还在昏迷中的人为什么会来寧城找你?” 溪姐儿则关心另外一个问题:“得离魂症跟他和你是夫妻有什么关係?你救了他所以让他以身相许给和果果当便宜爹?天吶!沈清棠你这不是携恩报復人家?!” 沈清棠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溪姐儿这算是职业病吗?! 要知道这是大乾不是现代,谁家古人聊天这么开放?什么都敢问。 沈清棠捏了捏眉心,选择先回答黄玉的问题:“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会找过来。事实上,方才的纸条也是他写的。 他说我如果想果果活著就要等十天。只是他这会儿……”沈清棠往季宴时的方向看了眼,轻嘆,“又处於离魂症状態,什么都问不出来。” 又转头对溪姐儿道:“怎么说话呢?我是那种为了色相没底线的人吗?他不是以身相许,也不是便宜爹是乾爹。他喜欢和果果。至於夫妻……我是流放犯,不嫁人的话不能离开流放地。 我不离开流放地,得离魂症的他不会来南方,他连家人都不认。” 换別人,沈清棠大概不会这么坦诚。最起码不会坦诚的这么干脆利索。 不过她对面或站或坐的两个女人,经歷的事比一般女人多,接受度高又是她的朋友。 即使不是朋友,沈清棠的坦诚也能被她们理解。 果然,素来在坐著时不是靠著就是歪著的溪姐儿直起身子,朝沈清棠竖起拇指夸她:“还得是你!永远这么清醒理智,连失魂症的人都利用!” 沈清棠:“……” 这是夸她?! 黄玉瞥了眼听故事听兴奋的溪姐儿无奈摇头,忧心忡忡对沈清棠道:“可这也不是办法。他离魂症迟早要好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桥归桥,路归路唄!”沈清棠一脸无所谓的伸个懒腰,把头向后扬起顺带闭上眼睛,不想让她们看见自己的表情,“反正户籍上的名字也不一定是真的。到时候他回他家,我在我家。各不相干就是了。” 溪姐儿和黄玉齐齐沉默。 小练武场软垫旁看著的季宴时,长睫颤了颤,幽深的黑眸里带了些不知名的情绪。 对季宴时和沈清棠的事早过新鲜劲儿的秦征问沈清棠:“那你接下来怎么办?真等十天?” 沈清棠十分头疼的按捏著太阳穴的位置,“总归得等他家人找来,才能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非要等他家人来。”溪姐儿不解,“方才看他说话,虽寡言却也说的清楚。” “他这病时好时坏。”沈清棠苦笑,“此刻是问不出什么的。” 说著起身,“我们真该走了。我已经离开陈家庄两天了。没有我和玉姐坐镇,真怕生意出乱子。” 她不怕赔钱,只怕这许久的布局白费。 溪姐儿没多挽留,沈清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坚持回陈家庄必有其回陈家庄的原因,点点头,起身,“那我送送你。” 沈清棠先一步走出来,招呼季宴时,“季宴时,抱上,咱们该走了。” 蹲在软垫旁垂著头的季宴时没动。 “季宴时?”沈清棠停下脚步,又喊了一声。 季宴时依旧没动。 沈清棠顿觉不对,快速往季宴时的方向走过去。 第496章 別哭 还在跟乔盛寒暄的秦征一听不对,也冲了过来。 “季宴时?”沈清棠伸手在季宴时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 没想到季宴时顺势倒了下去。 就顺著沈清棠那点儿微弱的力道,保持单膝蹲著的姿势朝反方向摔了下去。 赶过来的秦征忙伸手扶住季宴时,让他慢慢躺倒。 烛光下,季宴时双目紧闭,分明没了意识。 向来得瑟的秦征反而出奇的沉稳。 他右手食指中指併拢分別在季宴时手腕、脖颈处探下脉搏,又探了探季宴时的鼻息,面色沉了下去,唇抿成直线。 不懂號脉的沈清棠只能巴巴的问一句:“季宴时怎么样了?” 其余的人见状不对跟著围了过来。 秦征摇头,“只是晕了过去。” 抱臂在一旁探头的溪姐儿闻言,胳膊肘顶了顶乔盛,“你这鏢局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谁来谁晕倒?” 先是沈清棠后是季宴时。 乔盛:“……” 他鏢局上上下下几百號人都好好的,这么多年也没见谁莫名其妙晕倒过。 不管心里怎么想,溪姐儿说话,他都好脾气的应是。 黄玉转头看向乔盛,福身行礼,“得劳烦乔总鏢头派人去请个大夫过来。” 乔盛应声往外走。 沈清棠怔怔的看著季宴时,一时间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 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是蛊毒復发了? 难道他又强行中断治疗了? 他会不会死? 每在心里问一个问题,沈清棠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手脚越发冰凉。 明明就在咫尺,沈清棠却弯不下腰去碰碰季宴时。 眼前又是阵阵发黑,胸肺间的氧气似乎又变得越来越少。 早上经歷过果果的事,沈清棠已经知道,这种情绪是害怕。 沈清棠握紧双拳,指甲用力掐进掌心。 十指连心的痛楚让沈清棠清醒了几分。 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去探季宴时的鼻息。 她只懂这个。 指尖还未碰到季宴时,就见他突然睁开眼。 一双本应黑亮的眼睛满是嚇人的猩红。 “季宴时?”沈清棠张嘴。 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我去!姓季的,你要嚇死谁?”秦征抚著心口埋怨,“说晕就晕,说醒就醒招呼都不打一个。” 埋怨归埋怨,到底还是鬆了一口气。 嚇死小爷了! 季宴时没搭理秦征,只看著沈清棠,吐出两个字:“別哭!” 沈清棠摸向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无所觉的泪流满面。 上次是因为果果。 这次是因为季宴时。 想到果果,沈清棠想擦眼泪的动作顿住,低头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这次毫无徵兆的晕倒和醒来似乎和之前果果突然晕倒和醒来很像。 见沈清棠不动,季宴时突然伸手。 拇指的薄茧轻轻擦过眼下的颤慄感让沈清棠回过神。 她后知后觉红著脸,推开季宴时的手,自己胡乱的抹了把眼泪。 抹到一半,又错愕的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季宴时。 她方才並未用力,季宴时的手却被她轻飘飘推开还重重落了下去。 他怎么了? 其余几个人站的远,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只看见季宴时醒来,给沈清棠擦眼泪被沈清棠推开。 溪姐儿摇头,“他们两个之间要是没奸……男女之情,我头朝下走路。” 黄玉没溪姐儿心这么大,比起沈清棠的桃,她更关心人怎么样,关切道:“他怎么样了?是没事了吗?” 沈清棠摇头,“不清楚。” 有没有事得大夫说得算。 医馆离这里本不远,按理说很快就到。 只是这会儿天色已晚,大夫不一定还在医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乔盛才脚步匆匆领著大夫进了门。 乔盛个高腿长,他走一步,大夫得走两三步,年纪又略大些,跑得气喘吁吁,进门后先討要了一杯茶水喝光后才喘匀呼吸给季宴时把脉。 把脉的时间很长。 左右手换了一个遍,又翻看季宴时的眼皮。 旁人也不敢打扰,只观大夫表情。 偏这郎中一会儿皱眉“咦?”,一会儿轻嘆“唉!”的,让人看的心惊胆颤。 秦征受不了,催促:“大夫,他到底怎么样你倒是给句话呀!” 又不是让他做文章还“之乎者也”上了。 这些民间大夫总这样,一点儿都不如他们军医痛快。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救人时从来不说废话。 “他……”郎中张开嘴就卡了壳,似是不知道怎么说,犹豫了下摇头,“看起来应当是没事了。” “应当?”沈清棠抓住重点,“什么意思?大夫,麻烦您说清楚些,我们日后也好注意。他怎么会好端端的晕倒?” 郎中摇头,“我不清楚他为什么晕倒,也不知道他怎么醒来的。” 他又没在现场看著,“只是他脉搏很特殊,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脉象……” 郎中眉头皱紧,忍不住又想伸手去把季宴时的脉,却被秦征隔开。 秦征摇头,“把脉就不必了。家兄脉象异常我们知道。你只说你知道的就好。” 沈清棠错愕的瞥了秦征一眼,没开口。 秦征平日里胡闹,正事上却不糊涂。 他不是讳疾忌医的人,不让郎中把脉应当有他的原因。 郎中在寧城小有名气,平日里多跟达官贵人打交道,知道大家族的人有诸多避讳,也不多问,乾脆利落道:“不知道。” 沈清棠:“……” 秦征:“……” 眾人:“……” 送走郎中后,沈清棠一行人还是决定回陈家庄。 就算生意可以拖一拖,黄玉的三个孩子还在陈家庄,儿子还不到两个月不能不回去。 有林家在一旁虎视眈眈,沈清棠总不能让黄玉自己回去,哪怕黄玉自己坚持。 “我自己回陈家庄就行!有那么多丫环、僕人和护院跟著没事的。你们留在鏢局借宿一晚,万一……”黄玉瞥了季宴时一眼,“总之在城里什么都方便。去医馆也好,等信也罢都比山庄快一些。” 沈清棠摇头,“他的病普通大夫看不了,在哪儿都一样。至於他家人……都厉害著,想找我们一定能找到。” 有秦征在,还怕季十七他们找不到? 黄玉还待推辞,又听见沈清棠道:“林家如今真动了杀心。再跟前几次一样派高手过来,那些家丁护院不顶事儿。” 若是春杏在,还能让春杏护送黄玉回去。 也不知道春杏这会儿在哪儿。 本来秦征也可以。 只是季宴时现在状態堪忧,若是秦征走了,沈清棠也怕季宴时万一有事,自己照顾不了季宴时。 黄玉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沈清棠:“可是咱们在陈家庄的院子房间有限,你把他带回去怎么住?你们要住一起?” 第497章 和她睡? 沈清棠一行人回到陈家庄时,已经月上梢头。 没有什么娱乐的村民们,为了节约蜡烛或者灯油会都已早早睡下。 只沈清棠他们住的小院里还亮著光。 跟喧譁热闹的城里像是两个世界。 对沈清棠来说,离开陈家庄两日又回来也像是在两个世界穿梭。 两天前,她一门心思拓展经销商,努力赚金攒银为黄玉立名媛人设的同时也在筹谋另外一件大事。 沈清棠想铺一条通往北方的“铁路”。 当然,鑑於冷兵器时代,铁属於战略资源,铺铁路不现实。 但是铺设木头轨道还是可以考虑的。 毕竟咱们伟大且迷人的秦老祖宗就想过要让全天下书同文车同轨。 前者毋庸置疑,秦大帝做到了。 后者其实秦大帝也尝试过,只是生命太短,没留给他完成雄途伟业的时间。 前一阵在山洞见到的轨道车更让沈清棠坚定了铺轨道走蒸汽火车的决心。 只是应了网上一句名言“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沈清棠没想到会出门谈个合作会突然进了监狱,也没想到会因为乞丐逃跑导致白在大牢里待了一整天。 也没想到就一天而已,果果不见了,更没想到季宴时会抱著回到身边。 他人都回来了却还让鹰送来一张写了道选择题的纸条。 对沈清棠来说,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十天和果果的安危,別说一个母亲,就算一个陌生人也会选十天。 沈清棠抬头,望著天上残缺的月亮,心想:今日算第一天还是第二天呢? “清棠,孩子在哭,我去看孩子,你自己安顿朋友?”打发走丫环僕人的黄玉回来跟沈清棠商量。 说是商量,黄玉的脚步没停,直奔婴儿啼哭声传来的房间。 黄玉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该有的关心不会少,不该说的话、不该问的事也一句不会多。 要带孩子是真,想给沈清棠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也是真。 沈清棠点头跟黄玉互道晚安后,转头问秦征:“要不让季宴时先跟你將就一晚?” 秦征高举双手做投降状,“饶了我吧!就算我愿意他能愿意吗?他指定想鳩占鹊巢把我扔出去。你要是不想这院子被我俩拆了,还是收回你的提议。” 沈清棠:“……” 竟然无言以对。 季宴时是不会委屈自己跟任何人同床共枕的。 、果果和沈清棠除外。 沈清棠有些为难。 在北川时,不知自己心意,同床共枕就同床共枕了,权当身边睡了个月嫂。 如今,知晓了对季宴时的心意,还在同一个房间的话,不考虑女子名节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把持住。 沈清棠想了想质问秦征:“你俩是一伙儿的对不对?你们不是异姓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不是应该的?大不了你在厅堂將就一晚上,让季宴时睡你的房间。” “呵!”秦征翻白眼,“你俩还夫妻呢!夫妻同床共枕不是天经地义?” 沈清棠:“……” 秦征重重“哼”了一声,不爽道:“再说,就算我愿意,你问季宴时愿意吗?说不定他还会嫌弃我的房间呢!” “你不试怎么知道他不愿意?”沈清棠不死心。 秦征格外配合的比了个请的手势。 意思是你隨便试。 沈清棠抱著因为犯困正哼哼唧唧的把季宴时带进秦征的房间,百般哄劝。 大意是,你晚上在这里睡。 季宴时没说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站在床边静静的听著。 沈清棠感觉解释的差不多了,抱著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回头。 季宴时就在她身后一步远的距离。 秦征抱臂环胸靠在门边柱子上乐不可支,“都跟你说了不行,你不信!” 沈清棠面无表情道:“被人嫌弃了有这么开心?” 秦征:“……” 沈清棠不信邪的又试了两遍,结果一样。 最终只能放弃,把季宴时带回自己房间。 寧城房子和北川房子布局不一样,季宴时很难再像在北川一样在沈清棠房间的屋顶上待著。 北川的房子,瓦下面是泥,泥下面是草蓆,草蓆下面还有木樑,结实的很。 寧城的房子,瓦片下面就是木框架,且瓦片比较小弧度大,就算不考虑承重的问题,躺在上面也不会舒服。 还有重要的一点,寧城很热。 晒了一天的黑色瓦片,这会儿的余温大概还能摊熟鸡蛋。 压根没办法睡人。 沈清棠努力平稳自己的失速的心跳,佯装平静的对季宴时道:“和在北川一样。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季宴时依旧没言语,但是有行动。 他开始脱衣服。 沈清棠:“……” 正想制止,见季宴时外衫下还有內衫,便把制止的话咽了回去。 是她心思不纯粹所以容易想歪吗?! 趁季宴时去洗漱的时间,把放在大床中间,让她当三八线。 等沈清棠洗漱完回来,季宴时已经直挺挺的躺在床边上。 纵使两个人认识大半年,沈清棠依旧不太习惯季宴时这种容易让人有不好联想的睡姿。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悄悄上了床,贴墙躺下。 房间里的冰大概是林管家一直让人换著,温度合適。 可沈清棠还是睡不著。 不知道是白天睡多了还是谜团过多。 亦或是因为身边睡了季宴时。 第498章 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有事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数羊。 数著数著,奔腾的小羊就变成了各种疑问。 果果到底怎么了? 有季宴时在,有他那张莫名其妙的字条,沈清棠心下稍安。 最起码不至於像上午知道果果出事时那般心慌无措。 若是她隱忍十天就能换来果果平安,她愿意。 果果的事焦虑没有用,沈清棠的思绪很快转移到季宴时身上。 都一个多月过去,就算季宴时不能痊癒,也不该和北川一样吧? 不。 还不如在北川。 沈清棠直觉季宴时身体状况不太好,也侧面在秦征那儿印证过。 秦征说:“季宴时这廝比在北川时还是有长进的。以前往死里弄我,现在好歹还知道收著劲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清棠感觉季宴时不是手下留情,而是身体不允许他武力全开,或者说武力全开也就这状態。 想到这里,沈清棠侧过头看向季宴时。 从窗户里打进来的月光不甚明亮,只能隱隱看见季宴时侧脸的轮廓。 他似乎清瘦了不少。 沈清棠指尖动了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右胳膊肘撑在枕头上,掌心托著头,左手慢慢的、轻轻的摸向季宴时的脸。 很小,睡在两个人之间也是在肩膀以下的位置。 沈清棠平伸胳膊就能无障碍的触碰到季宴时。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沈清棠沿著季宴时侧脸轮廓轻轻描绘,一如在梦中那样。 他瘦了。 沈清棠確定。 心疼之余也不觉意外,毕竟换谁当一个月植物人也会瘦。 “季宴时。”沈清棠开口,低低的声音像心意一样克制,“你要快点儿好起来!” 指尖滑过高挺的鼻樑落下。 悬在唇畔。 纠结了会儿,沈清棠还是收回手,重新躺下,心满意足的睡过去。 他活著就好。 至於占他便宜的事,沈清棠怕自己会上癮。 大约想通了,睡意来袭,沉沉睡去。 沈清棠呼吸变平稳时,季宴时睁开眼,侧头看向沈清棠,嘴角噙笑,学著沈清棠的样子沿著她脸部的轮廓细细描绘。 包括沈清棠柔软的唇。 最后落在沈清棠在梦中依然蹙起的眉心。 “放心。”季宴时轻声承诺,“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有事。” *** 甜品车间几乎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的运转。 沈清棠天不亮就起来,第一件事是往车间里跑。 反正有季宴时在,不用担心带果果的问题。 车间里一切如常。 三班倒的工人按照规定的时间换班。 沈清棠起床时还是夜班工人上班时间。 其实沈清棠並不想让工人们熬夜,但没办法,眼下是產能跟不上销量。 缺工人、缺车间还受制於林家,不三班倒无法源源不断的供货给需求量越来越大的经销商。 规矩制度的好处在这时候就能得到体现。 纵使沈清棠不在,所有人依旧可以按部就班的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忙碌。 每一个环节设了一个小组长,工人有事可以跟小组长商量,小组长搞不定的还有车间主任,车间主任上头才是沈清棠。 其实生產的事,沈清棠本也不太担心。 她担心的是如同散沙的经销商,以及繁杂的帐本。 沈清棠坚持每日清帐就是怕帐目堆积多了算不过来。 没办法,古代算术还相对落伍。 又没有计算器或者excel表格辅助。 在车间巡视一圈后,沈清棠去了帐房。 没想到田卿竟然在。 田卿一看见沈清棠就站了起来,依旧靦腆,“沈东家早。” “早,你是一晚上没睡还是早过来的?”沈清棠停在桌边问。 田卿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是早起的。” 沈清棠往外探了探头。 城里有更夫打更,能大概知道什么时辰。 在村里除了看固定的计时器像车间里的日昇之外,只能凭藉经验判断。 在寧城一个来月,沈清棠多少也有些判断时间的经验。 这会儿估计也就四更天。 也就是说田卿就算早起也是三更天起的。 还有可能说了谎,说不定他一晚上没睡。 沈清棠抬手在田卿肩膀上拍了拍,“我不在这两日辛苦你了。不过,你年纪小要保证足够的睡眠。不能熬夜,就算早起,五更天已经够早了。熬夜更是要不得!很伤身。帐本可以慢慢理,不著急。” 田卿十分感动,脸通红,“谢谢沈东家关心。我会注意分寸的。” 从爹娘走了以后,他还没被人这么关心过。 沈清棠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她是真觉得熬夜伤身,没有想笼络人心的意思。 当然,沈清棠不会傻到解释。 坐在桌前翻了翻这两日的帐本,沈清棠惊讶抬头,见田卿正忐忑的看著的自己,像个等著老师发放考试成绩的乖学生。 沈清棠笑了笑,毫不吝嗇的夸奖:“帐本都是你自己做的?你做的很好。” 田卿记帐更符合时下流行的记帐规则,但也兼顾了沈清棠以往记帐的简略。 帐目清爽,数字准確。 比沈清棠预计的还要好上不少。 田卿这才鬆了口气,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谢谢东家。” “是我该谢你!”沈清棠摇头,“你跟我管帐房这许久,应当知道咱们这行帐目有多乱。你年纪轻轻,才学徒不过月余就能把帐记这么好,可见你有此天赋。 这样,从今日起你就是咱们寧城沈记水铺子的会计总监……总帐房先生。 你若发现身边有喜欢算术的小伙伴也可以带个徒弟。工钱我出。放心,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工钱上不会让你吃亏的。” 田卿慌乱摆手,“不不不……这两日是我斗胆一试。可不敢当这总帐房先生。” 他听黄姐姐说了沈清棠坐牢的事,只是想做好分內的事让她回来后可以稍微歇息,从没想过要升官。 “敢不敢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外一回事。我觉得你有能力担的起这个职务,你呢?想不想当总帐房先生?帮我看好钱袋子?”沈清棠起身,摸了摸田卿的头顶。 第499章 財务总监和总裁助理 相识不过一个来月,田卿个子又躥高了一截,不站起来够不著。 田卿又感动又兴奋,用力点头:“想!” 他一定会好好干! 除了帐目,还有经销商也是沈清棠放心不下的。 让沈清棠意外的是,在跟经销商打交道一途上,有一个人表现和田卿一样亮眼。 芊芊。 芊芊是秦川喜欢的小姑娘。 別看小姑娘年纪不大,嘴甜、勤快、情商高会来事。 时不时也会到沈清棠面前来表现一下。 毕竟芊芊再有城府也还是个孩子,藏不住心事。 沈清棠知道芊芊想什么,她想像秦山、秦川跟著秦征一样跟著沈清棠。 沈清棠也有心栽培芊芊,只是面上不动声色。 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回北川,正好趁机观察一下芊芊的人品。 这次南下的事让沈清棠意识到想要做大做强,她得培养自己的人自己的势力。 確切的说,沈清棠一直知道需要人才,只是用人方法和標准需要改。 古代和现代用人制度完全不一样。 在现代,需要什么人才只需要告诉猎头。 工资到位,福利到位,就不缺为公司卖命的人。 古代不一样,有卖身契。 主人对买回来的奴僕拥有生杀大权,可想而知其忠心程度。 当然,优秀的人才大多也不会卖身,同样需要僱佣。 只是除了用钱砸之外,还能有其他方式收买人心。 之前沈清棠很排斥跟人有关的买卖规则,也不想参与。 但,在这世道生存就得顺应法则。 否则要么无人可用,要么就像李婆婆和春杏这样。 哪怕留在自己身边,心里也还是难以信任她们。 果果出事时,她才知道自己比想像的还不信任她们。 也更加坚定要培养自己的心腹的计划。 田卿,沈清棠肯定要带走。 还在观察的芊芊也给了沈清棠一个不小的惊喜。 沈清棠的经销商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底层穷人。 而这些穷人普遍的共同点是能吃苦能受累。 能豁出脸面满大街吆喝叫卖甜品。 也能因为一点儿蝇头小利就满足並且说服左邻右舍以及亲戚朋友来做经销商。 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 优点明显缺点也明显。 这些穷经销商敢拼敢闯却担不起一点儿风险。 寧城城里因为林家的打压和封.杀已经没什么经销商,但是城郊村子里都有经销商。 他们也会经常到城里採买,或者利用自己对寧城的熟悉,躲开林家的视线偷偷卖甜品。 这些经销商耳目要比其他经销商更灵敏一些,最先打听到沈清棠被关进大牢的事。 之前为了约束经销商,沈清棠扣著他们一部分押金。 这些人生怕沈清棠被林家弄死,他们的押金要不回来,组团来闹事,要退押金。 彼时沈清棠和秦征人在监狱,黄玉在为沈清棠四处奔走。 林管家虽比较有经验,可他不是沈清棠的人。 最首当其衝的是乔盛。 因为鏢局最先面对经销商,经销商们也不知道大本营在陈家庄。 可乔盛才接手运送甜品的事,对经销商们一无所知,面对经销商们的討伐一头雾水。 闹事的经销商们非但不肯售卖当天送到他们手里的甜品,还要退押金。 眼看参与闹事的经销商越来越多,场面一度失控。 不到十岁的芊芊挺身而出。 一开始经销商们压根没把小姑娘放在眼里,对芊芊说的话过耳不闻。 小姑娘也是个狠角色,身上带著一把从厨房摸来的菜刀。 她个子矮,够不到领头人的脖子,就把菜刀抵在领头人的裤襠上。 突然起来的一手,终於让闹事的人肯稍微安静一些听芊芊说话。 芊芊讲道理摆事实,利诱加威胁才让经销商们开始犹豫。 “三天!最多三天沈东家就会回来。倘若到时她不回来,你们再来退押金也不晚。 我个人的建议是在咱们东家回来之前,你们最好不要往外散播她入狱的消息。 否则,三天之后东家若是回不来,来要帐的经销商多了,我可不保证每个人都能分到钱。 在沈东家回来之前,你们可以先拿甜品后付款。这样,不管到时候还能不能退押金最起码你们都没有损失。 当然,想先拿甜品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你们必须得管住自己的嘴,不能把东家被冤枉入狱的事到处说。 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等东家回来不止要扣你们的押金,还要把你们经销商的资格剥夺。 你们要知道,若东家三天之內回来,就证明连林家和官家都奈何不了东家。 可东家要收拾你们,还不手到擒来? 你们若是继续安心当经销商,东家回来能不念你们的好?说不定就破格都给你们升一级。 你们跟著东家赚了这么多钱,早就超过那点儿押金了吧? 先拿货后付钱,是不是也顶了押金? 你们又没损失,闹什么呢?” 一番话让了利,安了经销商的心,还连消带打让他们老老实实闭嘴保密。 沈清棠知道后当然不会吝嗇的夸奖芊芊,早饭后还在车间还当眾宣布即日起让芊芊给自己当助理,以后跟著自己。 除此之外,还直接给田卿和芊芊发了现银做奖励。 其他工人都有奖金,只是没田卿和芊芊的多。 田卿推辞不过收下了奖金,但是芊芊没有。 芊芊跪在沈清棠面前,求她收下自己,哪怕为奴为婢也愿意跟著沈清棠。 芊芊是有备而来,直接掏出画好押的卖身契双手举到沈清棠面前。 “东家,在世道,我一个孤女活著都难,更別提自保。您给的工钱虽多,可於我而言可能更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求您收下我。我愿意为奴为婢跟著你,伺候你一辈子。” 沈清棠明白芊芊的意思。 能以乞討为生活下来的小乞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 芊芊看过沈清棠跟李婆婆和春杏相处。 或听或猜,隱约能感觉到沈清棠对她们的不信任。 主动交出卖身契只是为了获取沈清棠的信任。 如此聪慧的小姑娘,若是走了正道,用好了,將来定是沈清棠左膀右臂。若是用不好,也是一大祸患。 沈清棠没著急应下,弯腰扶起芊芊:“你先起来。我需要考虑一下。” 见芊芊不肯起来,又补了一句,“放心,我回北方之前一定会给你答案。” 第500章 季宴时,你现在是清醒的对不对? 回陈家庄第一天,沈清棠忙了一整天,几乎脚不沾地,吃饭都是忙里偷閒。 芊芊到底年纪小,处理这种突发情况经验不足。 让经销商免费拿甜品更是权宜之计。 甜品发出去容易,再想要回来本钱则有点难。 沈清棠乾脆发布通告,表示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所有甜品按成品价的五折收。 按时还钱的都升一级,可以拿更高的提成。 这样既给芊芊立了威,又能笼络人心,回笼资金。 打折后的价格才是真正的成品价。 还从经销商里挑出几个典型,发放了一笔不菲的奖金。 又在这次的事中吸取教训,再次完善相关的经销商等级制度。 比如县级的经销商里提拔一名总经理,这名总经理负责监督和管理全县经销商。 如果县里的经销商做的好,会给总经理奖励。 若是县里的经销商做的不好,也会给总经理一定的惩罚。 除了总经理以外,还会派一个信得过的会计来监督总经理。 之后甜品会由鏢局送到总经理这边,由总经理向下派发,鏢局会协助送货。 会计也就是帐房,需要做好本县的帐。 除此之外,沈清棠还在比较相信也看好的经销商中挑出五六个成立管理办公室。 这五六个人日常工作就是巡视、监督。 倘若发现有经销商不遵守规矩。比如哄抬物价、欺骗其他经销商或者消费者就会给予一定的惩罚。 要么罚钱,要么降级。 严重的就剥夺经销商资格。 沈清棠放下笔时,窗外还残缺的月亮已经爬到中空。 她揉著手腕回头。 床上,一大一小已经睡著。 季宴时依旧规规矩矩的躺著,小趴在他身上,小.嘴时不时还吧唧两下,不知道是在梦中吃奶还是回味。 沈清棠目光霎时变得柔和,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轻步移到床前,把小从季宴时身上挪下来放到一边,打算去洗漱。 走了几步停住脚步,回头,看著依旧直挺挺躺著没动的季宴时一脸错愕。 以季宴时的武功,他不该睡这么死。 换以前,別说沈清棠把从季宴时身上抱走,恐怕在沈清棠放下笔的第一时间,季宴时就会看向她。 沈清棠快步回到床前,抿著唇,伸出手探了下季宴时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 沈清棠鬆了一口气的同时眉心又蹙起。 练武之人,鼻息虽本就轻,但……不该这么轻。 思索再三,沈清棠还是转身出门左转,想去找村医。 每个村里都会有一个堪比急诊大夫的赤脚郎中。 陈家庄也有。 走到院子里,想起之前秦征对给季宴时检查的郎中的態度,又换了个方向去敲秦征的门。 秦征来的很快。 不过他也不是大夫,只能確定季宴时是在昏迷之中。 见秦征面色凝重却只字不提请郎中的事。 沈清棠百思不得其解,乾脆开口:“季宴时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不让郎中给他把脉?你知道他怎么了? 无论如何季宴时不该是眼下这般情况。” 虽说季宴时提前半月归来,但,他不该还是神志不清的状態,更不该是这么虚弱的状態。 秦征摇头,“我不清楚。” 对上沈清棠质疑的目光,强调:“我真不清楚。之前阻止郎中重复把脉是清楚郎中看不出来什么。 季宴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他的身体安危牵连甚广,不太適合让太多人知道。” 沈清棠没说话。 只在心中想,这做派听起来更像是皇家人。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看著他这么昏迷吧?”沈清棠问。 秦征皱眉,挠了下头,“只能再等等。你也清楚,他之前是中蛊,一般大夫把脉也没用。 我已经把信送出去,你也把烟放了。 三天之內,必会有人找来。” 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两天之內。” 已经过了一天。 沈清棠和秦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天,两个半点医术都不懂的人守著一个昏迷不醒的季宴时。 沈清棠心里有些堵。 也不知道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悬疑剧。 谜团一个接一个。 儿子生死未卜,季宴时也这样。 好在季宴时很快就醒了。 他捂著心口醒来时,额上都汗,眉眼略显痛苦,只是在抬头瞥见沈清棠的瞬间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淡脸。 秦征鬆了口气,“你可终於醒了!你再不醒我就去找个公主或者灰姑娘来把你吻醒了!” 睡王子的故事,自然也是路上,听沈清棠给两个孩子讲的。 季宴时没搭理秦征,只是看著沈清棠。 秦征打著哈欠往外走,“既然醒了,我去睡觉了。” 最后一个字已经到了门外。 沈清棠没管秦征,只看著季宴时,“季宴时,你现在是清醒的对不对?” 季宴时沉默。 “我知道你听得懂。”沈清棠走到床边,跟季宴时四目相对,“果果呢?字条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事?” 季宴时依旧不语。 沈清棠有些急,“季宴时你別跟我装傻!其他的我不管。你总得告诉我果果怎么样了?那是我儿子!” 季宴时还是没说话。 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 昏黄的烛光都掩不住季宴时脸上的苍白。 沈清棠注意到季宴时握在床侧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顾不上追问果果,关切道:“季宴时?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最后一句只是无措,季宴时看起来並不好。 季宴时终於回应沈清棠,“没事。別担心!帮我倒杯水?” 沈清棠点头,快步回到桌前,兑了一杯温热的白水端回来。 却见季宴时又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一张俊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方才握在床沿上的手无力的垂在床边。 沈清棠手中的杯子哐当落地。 第501章 罪证 沈清棠衝到床前,去探季宴时的鼻息。 第一次,没有探到。 沈清棠心跳停了一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再次伸手去探季宴时的鼻息。 生怕自己的呼吸会影响指尖的感知。 將颤抖的指尖抵在季宴时鼻下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若有若无得鼻息。 沈清棠鬆了口气,像是全身力气被抽光,缓缓跌坐在地上,再无困意。 她像上次守护果果一样,守在季宴时的床边。 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 为什么季宴时会和果果有同样的症状。 季宴时是中蛊,果果呢? 难道是在南疆时,被歹人下蛊了? 沈清棠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从登船到寧城中间接触过的人、遇到的事。 应当没有被下蛊。 果果和一路上很少会离开自己的视线。 也不会让他们接触陌生人。 最陌生的也就是李婆婆和春杏。 李婆婆和春杏是季九送到她身边的。 季宴时的人应该没问题……吧? 又想起了那日做过的梦。 梦里,沈清棠需要在季宴时和果果之间二选一。 难道是季宴时派李婆婆她们到自己身边就是为了给果果种蛊? 待到时机成熟,就把果果送到季宴时身边,挖肝挖心挖肾换给季宴时? 胡思乱想是最可怕的地方在於,越想越怕,越怕越想。 沈清棠用力摇头,试图甩掉脑子里夸张的设想。 大抵是以前变態男主小说看多了,才会动輒往挖肝挖肾的方面联想。 若真是如此,季宴时又为何让白起送信来? 归来的季宴时又为何时常昏迷不醒? 沈清棠长长吐出一口气,决定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以免自己胡思乱想。 上次果果突然高烧时自己做什么来著? 研究积木。 想起积木,沈清棠又走回桌前,把数字全部默写出来,拿出大乾版英汉字典,按照数字一一对应查找后,把单词全部记录下来。 记录下来不代表完全认识,就算认识也不一定能懂。 英语跟汉语不一样。 汉字经过几千年发展,哪怕大乾也是古代,但多数汉字沈清棠都认识。只是有些咬文嚼字的文言文体不太懂而已。 英语不一样,靠的是词汇量。 在词汇量还相当贫乏的古代,通常一个词能代表很多意思。 给翻译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困扰。 沈清棠仔仔细细把这些单词推敲了一遍,能確定的是自己方向找对了。 积木里藏著的数字跟这本英汉字典就要配套使用。 而且这些英语单词里表达的意思应当与一个大家族有关。 问题来了,大家族往往势力盘根错节,而英语单词往往一词多用。 比如说uncle,能代表的人物关係有点多,叔叔、伯伯、舅舅都能用一个词。 但在大家族里,叔伯和舅舅可不一定是一条战线,翻译不对,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沈清棠查到的单词可不止一个uncle,涉及的人物关係可以写一本红楼梦。 最终,沈清棠还是放弃继续翻译。 虽然理不出人物关係,但是沈清棠大概能猜到这些秘密跟林家有关。 根据其中几个单词的意思,大概涉及行贿、官员、杀人等。 沈清棠想有没有可能这些积木记录的是林家的罪证,所以林家才想杀人灭口。 难怪那栋小院的前东家会被灭门。 只是…… 沈清棠不解的是,单词里反覆提到船和海。 可寧城虽离海不算远,却不是以海为生。 难道说的是海城林家? 直到村里的公鸡打鸣,沈清棠也只是理出个大概头绪。 她把写了单词和数字的纸撕的粉碎扔在水里泡透揉成一团才扔掉。 起身伸了个懒腰出门到院子里洗漱。 再回来时,和季宴时都醒了。 不用问沈清棠也知道定是先醒。 和果果这么大月龄跟老人一样,习惯早睡早起。 按现代时间计算,基本晚上七八点就睡,早晨四五点就醒。 只要两个小傢伙醒了,沈清棠也別想睡。 两小只睁开眼就得先解决生理需求。 如果沈清棠犯懒,不想起,那么就得做好给两小只洗澡、洗床单的准备。 与其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劳动,还不如老老实实起来伺候俩小祖宗如厕。 季宴时耳目比沈清棠灵敏,反应也比沈清棠快。 她洗漱完进来时,正坐在自己的移动小马桶上嗯嗯。 移动小马桶也是沈清棠从现代抄来的。 大小和形状都合適的木头,中间挖空,上面弄成適合小朋友坐的大小,打磨平整。 再做一个类似小抽屉插进马桶腹腔。 等小傢伙们上完厕所,只需要把抽屉抽走冲洗乾净就行,不用脏手。 季宴时站在脸盆架旁,看样子是在纳闷脸盆去哪儿了。 “我去打水。”刚进门的沈清棠又转身出门,到院子里压井打水。 出门遇到了也因为孩子早起的黄玉。 黄玉和沈清棠一样,是出来打水给小宝宝洗脸洗pp的。 “早啊!”黄玉先开口。 “早。”沈清棠打著哈欠回打招呼。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黄玉关心道,“是你那位夫君给你造成困扰了?” 都是过来人,黄玉很清楚沈清棠这脸色可不像是被男色滋润过的。 沈清棠点头,“算是吧!” 黄玉:“……” “村里还有单独的院子,不行,我带著孩子搬出去,你搬到我这边,让他住你的房间?” 沈清棠摇头,“算了!也住不了几天。等你的事解决我们就该走了。说起来,你最近高调频繁出入各大宴会,对你好奇的人越来越多,难道没有人要拜访你?” “有的。还不少呢!之前推辞了几次。不过这次怕是非请不行了。”黄玉惆悵的嘆息一声。 计划不如变化快。 她也没想到会有沈清棠进监狱这一出事。 沈清棠点点头,“是啊!你为我跟秦征四处奔走,不管他们帮没帮忙,总归人情是欠下了,办场答谢宴是应该的。” 黄玉忧心忡忡,“话是这么说,只是咱们去哪里找適合的场地?之前咱们的计划是在寧城最好的酒楼找个包间宴请几个有话语权的世家夫人,谈谈合作即可。 如今我拜访过的人家,恐怕一桌坐不下。总不能去包一层酒楼吧?” 第502章 季宴时,你是不是喜欢沈清棠 寧城最好的酒楼一顿能拿出手的席面最起码得数百两银子,若是想包场,恐怕千两银子都打不住。 黄玉只是假富贵,可拿不出这么多银两。 而沈清棠最近为了她也是钱如流水,手里的银钱总不能都拿来请客吃饭。 沈清棠略一思索,摇头:“不。不能包酒楼。既然要排场就要最別致、最盛大的排场。 酒楼不行,再上档次的酒楼也只能表明有钱而已。权贵世家最不缺的是钱。 你还需要藉机展示你银钱以外的实力。” “啊?”黄玉压井出水,示意沈清棠先放盆接水,“展示什么实力?宅院?如今我手里就之前找到的我夫君名下的一栋小院。 偶尔个落个脚没问题,宴请可不行。院子太小。” 院子小的装不开几个人,若请人赴宴,丟人事小,这些天出去的银钱可就打了水漂。 沈清棠先拿黄玉的脸盆接了半盆水,又换上自己的脸盆,眼神示意黄玉鬆手,接的水已经够用。 同时道:“当然不能在小院。大院也不行。咱们就要大办特办,宴请寧城绝大多数贵族世家的女眷。 要让他们知道,当你跟孙巧贞斗起来的时候他们该站在那边儿。 而且,你也需要一个请你老婆婆出山的藉口不是吗?” 黄玉鬆开压井的把手,直起身子,皱眉沉思。 还未想清楚,她的屋子里就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黄玉撂一下句“回头再商量。”弯腰端起脸盆回屋。 沈清棠也端盆回屋。 她只负责打了水,给小收拾都是季宴时在忙活。 沈清棠没閒著,確切的说脑子没閒著。 眼睛看著季宴时给收拾,脑子里却在想说大话容易,去哪里找这么一处能显示身份背景的地方呢? *** 第三天入夜。 陈家庄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这些不速之客,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沈清棠所在的院子里,连村里的狗都没惊动。 但,有两个人的耳朵比狗还要灵。 季宴时快秦征一步,先开门出来。 “王爷。”季十七等人齐齐跪地行礼。 季宴时摆摆手示意他们等著,转身回屋,在沈清棠的睡穴上轻轻点了两下。 其实不点睡穴沈清棠也不会醒。 她昨晚照顾他整晚没睡熬不住。 落后一步的秦征如法炮製,也把黄玉一家四口的睡穴全部点上。 秦征出来时,季宴时已经负手站在院子里,他停在季宴时一步远的左后方。 季十七等人依旧跪在地上,正挨个回话。 季九和季十一先认错求罚。 季十一单膝跪地,“王爷,属下护卫不利,求王爷惩罚。” 季九跟著开口:“王爷,是属下没把好关,让还没出训练营的春杏来伺候夫人。” 季宴时淡淡点头,“你们的帐回云州再算。果果呢?让你们请老傢伙下山他答应了吗?” 季十七和季六同时开口。 “回王爷的话,族老已经答应下山。向婆婆和李婆婆他们会陪同族老一起。属下不放心王爷快走一步,先行过来。” “果果暂时虽无大碍,可是王爷您……” 季六听见季十七的话没再说下去。 “我无事。”季宴时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你们明日和老傢伙一起过来。若沈清棠问起,你们知道该怎么说?!” “属下明白。”季十七等人齐声应是。 季宴时点头示意他们退下。 注意到季十一和季六步伐有些不稳,喊住他俩。 “不用逞强,孙五爷带给本王的药,有適合的你们自取。眼下不是自罚的时候。本王还要用人!” 季十一和季六躬身谢恩后,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秦徵才开口:“原来你这两天都是装的?你恢復神智了?说说吧?怎么回事?你的鹰和你的人前后脚回来什么意思?我看季十一和季六伤的不清。以他们的身手能把他们伤成这样的应当只有你吧?你到底什么情况?果果又是怎么回事?” 他以为跟著沈清棠有热闹看,没想到季宴时身边乐子也不少。 季宴时瞥了秦征眼,不答反问:“我让你护著她,你就是这么护著的?” 秦征不乐意了,“我怎么了?沈清棠是不是一根汗毛都没少?这一路我给她挡掉多少杀手?我连大牢都陪她一起蹲的,你还想我怎样?” “保护人都保护到大牢里去了,秦小將军可真是威武!” 季宴时语气淡淡的,话里的嘲讽却如同利剑刺的秦征耳膜生疼。 秦征顿时跳脚,“姓季的,你什么意思?小爷我分文不取给你保护女人,你不但不谢我还责怪我?怎么沈清棠坐牢你心疼了? 小爷我也在大牢里餵蚊子了,你怎么不心疼小爷我? 重色轻友! 季宴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沈清棠?” 季宴时淡淡吐出四个字:“与你无关!” 说罢转身回屋。 秦征二话不说,挡在季宴时前头,“姓季的,我忍你很久了!说什么我也要跟你打一架。” 话都没说完,拳头就挥了出去。 季宴时侧头躲开,上半身后仰,单脚点地快速后移。 秦征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 季宴时的速度似乎慢了不少? 让著他? 追上去,接连两拳都朝季宴时的脸打。 同样都白,凭什么他像小白脸而季宴时依旧英武? 季宴时躲开第一拳,没躲开第二拳,被打到右眼颧骨下方。 秦征傻眼,愣在原地,第一件事不是关心季宴时而是低头看著自己的拳头。 他打到季宴时了? 他真的打到季宴时了? 他怎么会打到季宴时的? 难道最近总跟杀手打架,武功突飞猛进? 季宴时踉蹌后退一步,吐出一口鲜血,人直挺挺往后栽。 第503章 季宴时不打女人吧? 秦征:“??!!” 顾不上胡思乱想,飞身扶住季宴时。 人是扶住了,往哪儿扶是个问题? 自己的房间? 季宴时醒了还不拆了他房间?! 顺带还得拆了他。 送回沈清棠的房间? 季宴时定不愿意被沈清棠看见这么狼狈的他。 指不定到时候还会找自己麻烦。 思来想去,秦征把季宴时扶到石桌旁,让他趴在石桌上,自己坐在一边儿等著。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这两日,季宴时时不时就会晕倒,他已经习惯。 “喂!”秦征盯著无意识的季宴时皱眉问:“你到底什么情况?怎么虚弱成这样?” 两招打到季宴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手。 瞥见季宴时的脸,秦征心虚的视线游移。 如果明日季宴时脸肿了?他会不会弄死自己? 秦征思索再三,確定季宴时只是昏迷后抬脚开溜。 季十七他们这会儿一定没走远,不知道还能不能追上他们?! *** 沈清棠是被弄醒的。 又是揪头髮又是抠眼皮。 不醒都不行。 沈清棠睁开眼时,单手支在她身上,弯著腰,另外一条小胳膊伸的笔直,正打算抠沈清棠另一只眼。 见沈清棠醒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指著季宴时咿咿呀呀。 沈清棠顺著肉乎乎额都小短手侧头。 只一眼,就嚇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再无睡意。 沈清棠看看肉呼呼的小手,又看看自己纤细白净的手,轻声嘀咕:“不会是我做梦打的吧?” 她再次扭头看向季宴时。 他眼下乌青。 季宴时是冷白皮,越显的伤处青紫可怖。 更让人愤愤,谁丧尽天良会忍心对著这样一张脸挥拳? 不对。 以季宴时的武功,就算在睡梦中也不可能让沈清棠打到。 除非…… 沈清棠伸手小心翼翼的贴近季宴时的鼻子。 还有气。 又晕了? 昨晚睡觉时,季宴时还好好的。 所以真是她在睡梦中打的季宴时? 季宴时不打女人吧? 季宴时不打女人吗? 沈清棠吞咽了下口水,几乎没有犹豫,抱著下床就走。 只要季宴时自己在房间內醒来,她就能一口咬定是季宴时自己磕碰的。 听见关门的声音,季宴时缓缓睁开眼,坐起身,冷笑。 一个,两个,都够没良心! *** 下午沈清棠正在车间巡视。 被匆匆跑来的芊芊叫走,“东家,不好了!林家带人找来了!有很多人还有几辆很大的马车。 玉姐姐请来的护院说,来的人都是高手。他们怕是打不过。 想让你和玉姐姐先离开陈家庄暂避风头。” 沈清棠快步隨著芊芊往外走,“林家?林家怎么会这么快收到消息?不对,如果是林家人要来,咱们留在寧城放哨的人怎么没有示警?” 为了怕被林家瓮中捉鱉,沈清棠在寧城还安排了几个放哨的乞丐。 这几个乞丐性格不適合做经销商,但是放哨还行。 每次他们送出来林家或者官府的消息,沈清棠都会支付报酬给他们。 没道理青天白日,林家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到陈家庄来。 “难道乞丐都被策反了?”芊芊问。 沈清棠摇头,“林家久居高位,眼睛已经长在头顶不会习惯向下看,也看不起咱们底层的人。不会去收买乞丐。” 芊芊点头,敛去眼中的错愕。 咱们? 沈清棠也是底层人?! 说话间沈清棠已经到了庄子前的路口,黄玉等人都已经神色慌张的等在路口。 黄玉在沈清棠看向自己的第一时间就摇头,“不是林家人。” 只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沈清棠要问什么。 沈清棠点头,跟她猜的一样。 不是林家人,谁会这么大排场往陈家庄来? 黄玉看向林川。 林川皱眉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来陈家庄约莫两年了,还从来没看见过少爷以外的林家人。” 沈清棠目光落在最前头的马车上,淡声道:“没事,很快就知道是谁了。” 话音刚落,车马就进了视线范围。 沈清棠看见赶车的人,眉梢挑起。 季十七。 是季宴时的人。 黄玉也很快在来人中找出熟悉的人,“那是秦征?” 沈清棠没说话。 她也很好奇秦征为什么跟季十七在一起。 秦征和季宴时不一样。 季宴时习惯寸步不离跟著沈清棠。 几乎除了洗澡和上厕所,有沈清棠的地方都能看见季宴时。 但是秦征只有在沈清棠外出並且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才会跟著她。 在陈家庄,秦征会睡到日上三竿,吃饱喝足在村里招猫逗狗。 沈清棠上午没看见秦征也不会觉得奇怪。 知道是熟人来,眾人放下心来。 只留下林管家陪著沈清棠和黄玉等客人,其余人返回各自的岗位继续忙。 季十七赶著头一辆马车,率先停下,下车朝沈清棠和季宴时拱手,只问沈清棠好:“棠姑娘好。” “好久不见。”沈清棠伸手往小院的方向比了比,“路途劳顿,先到院子里先喝水歇歇?” “谢谢棠姑娘。”季十七再度拱手行礼,一如在北川时憨厚。 其余几个赶车人都是沈清棠认识的。 季六、季九、季十一,还有坐在车辕上死活不下车的秦征。 向春雨率先从第三辆车上下来,接著是李婆婆抱著果果下来。 没有春杏。 眾人纷纷跟沈清棠打招呼,却像不认识季宴时一样,齐齐忽略他。 其他人只是跟沈清棠问好。 李婆婆抱著果果跪在沈清棠面前,“老婆子没照顾好小少爷,还请夫人责罚!” 沈清棠纵使一肚子话想问李婆婆,也不好当眾说什么,弯腰扶起李婆婆,“婆婆你先起来!咱们一会儿再说。” 李婆婆顺势起身,犹豫了下还是把果果递给了沈清棠。 果果闭著眼,看著面色红润,呼吸平缓,像是睡著了。 沈清棠心底那种难言的焦躁在看见果果时终於变得平静。 季宴时说十天。 今日才第三天,算上她在监狱那日也不过四日。 所以,果果还没好? 正想给黄玉介绍季十七他们,就见第二辆马车又下来个熟人。 族老。 前蛊王。 看见季九跟来沈清棠都没这么惊讶。 族老不是號称已经十余年没下山,为什么会跟来陈家庄? 第504章 你儿子中蛊了 这可不止是下山的问题,还迈出了南疆地盘。 而歷来,南疆人都轻易不出南疆。 沈清棠下意识看向向春雨。 向春雨轻嘆:“说来话长。咱们等会儿再说,你先让我喝口水。” 沈清棠只得先把人领进厅堂里。 林管家帮著找来茶具给大家倒满茶水。 趁他们喝水时,沈清棠向黄玉一一介绍了季十七他们。 黄玉听见这么多带数字的季姓,下意识往季宴时的方向瞄了眼。 季宴时没搭理眾人,只专心看著两个孩子。 果果暂时昏迷不醒。 大概龙凤胎心连心,也不肯走远,就围著果果咿咿呀呀的。 猜意思应该是喊果果起来跟她玩。 季宴时守在边上,只在伸手去抠果果眼皮的时候,会伸手拦一下。 黄玉也只是瞄了眼,一句都没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沈清棠不说,她便不问。 沈清棠介绍季姓带数字,只一带而过。 介绍向春雨时,多说了两句,甚至黄玉从中还听到了警告的意思。 “玉姐,这位是向春雨,向姐!” 沈清棠在“姐”字上著重咬了咬音。 “咱们向姐永远十八岁,心態比一般人年轻的多!” 黄玉好歹也是名门千金世家贵妇,不至於连这么明显的提醒都听不懂,跟著沈清棠喊人:“向姐好!” 向春雨见黄玉这么识趣,很高兴。 她一高兴,就开始掏自己的布袋。 沈清棠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 季姓数字几位也不同程度的往后挪。 连李婆婆都藉口倒水起身离开。 黄玉茫然的望著眾人。 “我看你跟棠丫头一样顺眼。吶!送你样见面礼。”向春雨特別高兴的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乳白色精致的瓷罐沈清棠很眼熟,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向春雨从孙五爷手里“拿”来的。 向春雨太过热情,黄玉推脱不过,从李婆婆手中接过瓷罐,打开。 “啊!” 黄玉惊声尖叫著后退。 差点连人带椅子一起往后摔下去。 幸好倒水回来的李婆婆伸手扶了黄玉一把。 黄玉的丫环也冲了过来扶住黄玉。 黄玉惨白著脸丟出了瓷罐。 瓷罐里蹦躂出一只色惨斑斕的四不像昆虫,一看就剧毒无比。 向春雨手忙脚乱接住瓷罐,用盖子把要“越狱”而出的四不像封印回罐子里,不开心的咕噥:“又是个不识货的丫头。” 沈清棠无奈摇头。 向春雨的“货”一般人都识不了。 李婆婆训向春雨:“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稳重!你觉得正常人谁会把蛊当宝贝?还有!別忘了师门祖训,你若真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別怪我替师父清理门户。” 沈清棠惊讶侧目。 怎么个意思? 李婆婆和向春雨是同门? 向来六亲不认,说话荤素不忌的向春雨老实认错,“知道了。不过,师姐,你做人不能这么双標吧?你年轻时都玩过蛊还不许我研究?” 嚯!沈清棠瞪圆了眼。 师姐?! 蛊? 不止沈清棠,厅堂里眾人都齐刷刷望向向春雨如获至宝一样捧在手里的白瓷罐,又齐齐后退一步。 若是孙五爷在,大抵又要骂一句:“疯女人!” “什么是双標?”李婆婆不懂,看见眾人的表情,又为向春雨辩解了一句:“放心。她捣鼓的不过是入门级的玩物,伤不了人性命。” 蛊? 入门级的玩物? 伤不了性命? 多么小眾的词?! 黄玉本就嚇到发白的脸更白了,坐在椅子上,抖成筛糠动都动不了,欲哭无泪的看著沈清棠。 你这都什么朋友啊? 怎么会有人拿蛊当宠物?! 沈清棠则若有所思的看向李婆婆。 李婆婆也玩蛊? 或者说也玩过蛊? 那日逼问毛三他们时,毛三说是因为摸了她的门所以才手心发黑像被烧到一样刺痛。 如今想来,应当是同样善毒的李婆婆在她门上做了手脚。 果然,季宴时身边就没有凡夫俗子。 以为只是个普通带孩子不会武的奶娘,也这么厉害! 一直没说话的族老开口嫌弃:“她这算哪门子入门?这样的蛊,在南疆连小孩子都不屑玩!” 李婆婆:“……” 向春雨:“……” 眾人:“……” 沈清棠头疼抚额,突然生出不想待客的念头。 向春雨习惯性像反唇相讥,余光瞥见季宴时,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只轻轻哼了声,以表达不满。 一番闹哄哄之后,黄玉忙不叠叠的以餵奶为藉口逃离。 被沈清棠扶出门时,只说了一句:“幸好,我那日打劫的是你!” 若换屋子里这群人,这会儿他们娘四个坟头上都该长草了。 也不知道沈清棠是怎么会跟这么一群古里古怪的人混在一起。 一个英俊、武功帅气却痴傻的“夫君”。 一个一身江湖气的贵公子秦征。 本以为已经够出类拔萃,没想到今日来了一群五八门的朋友。 会蛊的、善毒的、南疆的、武功高强的。 有像庄稼汉的季十七,有像书生的季九,有像大户人家奶娘实际善毒的李婆婆,还有送人见面礼送蛊的向春雨。 黄玉十分后怕亦万分庆幸。 庆幸,她最终成了沈清棠的朋友。 黄玉又想,自己在別人眼里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溪姐儿,也是人人唾弃的存在。 她们却都能得沈清棠真心相待。 是人是鬼又如何? 想通后,黄玉心中的恐惧消散。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群人大概才是她未来的朋友。 *** 沈清棠送走黄玉,转身把厅堂的门关上,背抵著门板,目光扫过眾人:“有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九低头拨弄腰间即是装饰又真能用的玉算盘。 季六和季十一往季宴时的方向看了眼,齐齐闭嘴。 季十七朝沈清棠笑的一脸憨厚,像极了隔壁傻小子。 秦征在门外一直就没敢进来。 向春雨突然变成了淑女,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观沈清棠。 族老半闭著眼靠坐在椅子上,像是睡著了。 季宴时专心在照看两个孩子。 至於李婆婆…… 第505章 你如果捨得她痛苦的话,你就儘管说实话。 李婆婆没的躲。 果果是在她手上消失在沈清棠的眼皮子底下的。 “李婆婆。”沈清棠点名,“我去医馆问过。郎中说果果当时都没了呼吸和脉搏。是你把果果救了回来,接著带走了果果。 能不能告诉我,果果到底怎么情况?” 李婆婆的侧目,目光从季宴时身上划过,落在果果身上,摇头,“老身不知。” “不知?”沈清棠尾声上扬,摆明了不信。 “行了!”族老打断沈清棠的问话,“估计他们都不敢告诉你,你儿子中蛊了。” 眾人齐刷刷看向族老。 一直对眾人谈话无感的季宴时也侧目看向族老。 別人的目光族老並不在意,在察觉季宴时的目光时,族老犹豫了下。 沈清棠没察觉眾人的眼神官司,满脑子只一件事。 “中蛊?怎么会中蛊呢?我们初来乍到又没得罪过人。” 沈清棠一句话没说完自己又摇头否认,“不对,我们得罪了林家。 可是怎么会中蛊的呢?林家人压根没有靠近果果的机会。” 这回眾人齐刷刷低头。 季十一和季六一个用脚一个用手,抵著季十七的椅背往前推。 被迫到沈清棠眼皮子底下的季十七:“……” 他侧头瞪季十一:王爷让李婆婆解释。 季十一眼神回应:那你去找李婆婆。 季十七往李婆婆的方向瞄了眼,倏的收回目光看向沈清棠。 咬牙张嘴。 不管如何,棠姑娘总归是个正常人,沟通起来相对没有生命危险。 沈清棠却没看季十七,而是看向李婆婆,“婆婆,是那个院子有问题吗?” 李婆婆没能跟上沈清棠的思路,“啊?”了声,“什么院子?” “被灭门还没破案的那个院子。”沈清棠目光灼灼的看著李婆婆,“果果会不会是在那个院子里中的蛊?” 李婆婆怔住,脸上的惊讶和意外完全是真情流露。 她其实根本不想来面对沈清棠。 王爷不让说实话,她又不想按照王爷说的骗沈清棠。 前几日,才跟沈清棠表明心志,以后会视她为唯一的主子。 言犹在耳,就要说谎骗她。 李婆婆过不去良心这一关。 这事李婆婆也对季宴时说过,季宴时倒是没反对,只淡淡说了一句:“你如果捨得她痛苦的话,你就儘管说实话。” 李婆婆:“……” 从李婆婆第一次见季宴时到这回,从来没见有人能贏过他。 反正她从来违拗不了他的意思。 如季宴时所说,真相对沈清棠过於残忍。 李婆婆妥协跟回来,自愿顶雷。 然而,不管回来之前怎么说服的自己,见著沈清棠那一刻,早已经编好的谎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本著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李婆婆选择了沉默,把小辈们推出去。 小辈们自会从他们之间挑最老实的欺负。 於是季十七便被推了出来。 谁承想,不等季十七说话,沈清棠自己推测出了一个答案。 李婆婆鬆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心疼。 夫人到底还是心善,哪怕防备她和春杏,也不会用恶意揣测她。 李婆婆不想说谎,摇头,“我不清楚果果是怎么中蛊的。事实上,我也是在医馆小学徒说果果不行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 夫人,抱歉!我早该想到的。” 之前几次果果莫名其妙发烧又莫名其妙退烧。 李婆婆已经多年都不碰蛊,身边也无人跟蛊打交道,日常只用毒。 果果又年幼,她才没往蛊毒上想。 沈清棠摇头,“你救了果果的命,该我谢谢你!” 不管如何不是李婆婆害的果果,相反她救了果果一命,又用最快的速度把果果送到族老身边。 否则…… 沈清棠不敢想否则。 旁边的族老不乐意了,“你该谢的是我!那小傢伙的命是我救的。李老婆子只是吊著小傢伙一口气。” 沈清棠二话不说,扑通跪地,朝族老就磕了一个响头,“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沈清棠下跪磕头的速度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只季宴时抬了抬手,抬到半空又落下,只目光沉沉的看著族老。 族老也嚇了一跳。 他跟沈清棠打交道时间虽短,却也知道沈清棠也不是个讲武德的。 完全没想到一句话就能让沈清棠跪地磕头。 忙起身弯腰扶沈清棠,“你快起来!我可担不起你这一跪。” 这礼他受的心虚。 人是他救的不假,该索取的报酬他都一分没少要。 按照沈清棠做生意的话讲,已经人货两讫。 再让人跪不合適。 沈清棠不是没察觉族老的心虚,虽不清楚为什么,但,她知道果果的命是他救的。 对一个母亲来说,对孩子的救命恩人,別说磕头,就算让她三跪九叩,从寧城跪到南疆山顶,她也愿意。 “族老,你是果果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从此以后,但有吩咐,在所不辞!” 族老摆摆手,打哈哈,“小事!小事!” 沈清棠道完谢,问出心中困惑:“族老,果果中的什么蛊?可能解?” 族老又往季宴时的方向看了眼,点头,斩钉截铁道:“能解!就是还需要个六七天。別担心,他明日就能醒来。” 沈清棠心中紧绷的弦终於鬆了下来,有多余的心思八卦:“族老,你怎么破戒下山了?” 在山上时,听族老那意思,是想在山上孤独终老的。 富贵不能淫,武威不能屈,利诱也没用。 这才一个月工夫就把十数年的誓言破了? 族老:“……” 幽怨的往季宴时的方向看去,对上季宴时幽冷的目光,“哼!”了声,撇嘴,“跟人打赌赌输了。愿赌服输而已。” 沈清棠虽好奇族老是跟谁打赌?怎么赌输的?但,见族老脸色不悦,便没再问。 知道他们舟车劳顿,沈清棠也没再多打探什么,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沈清棠让大家稍事休息,出门找林管家想办法给季十七他们安排住处。 陈家庄还有不少空院子,只是想住人的话得自行收拾。 季九很有眼力见的跟著沈清棠一起。 听闻需要收拾忙道:“不劳烦庄子里的人。我们自己收拾就行。” 告別时还不忘塞了个小荷包给林管家。 哄的林管家眉开眼笑的表示当晚就能让他们用上能洗澡的山泉水。 第506章 你们俩狼狈为奸,坑壑一气 沈清棠前脚刚走,屋子里的人齐刷刷跪在地上。 李婆婆第一个告罪,“请王爷惩罚。” 季宴时单手把要往果果身上爬的抓回来,“你已经不是我的人,我罚不著。” 李婆婆倒也痛快,点点头就从地上起来,站到一边儿。 季宴时摆摆手,“和在北川一样,该忙什么忙什么。” 季姓带数字的几位一听,麻溜的从房间退出去。 李婆婆和向春雨也跟著离开。 唯独不知道去哪儿的族老没动。 门外的秦征见势不妙也想跑。 “秦征,你最好自己滚进来。” 秦征一僵,纠结片刻,还是没敢离开,老老实实抬脚进屋,也不关门,站在门口先发制人,“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你觉得呢?” 秦征也很识时务,认命的闭上眼,“能不能別打脸?” ***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晚上,是接风宴。 篝火,烧烤还有陈家庄人用果子酿的酒。 一群人围坐在穀场中,十分热闹。 穀场上空,瀰漫著肉香、果香以及酒香。 沈清棠本打算中秋节大宴村民, 便提前买了些活的猪、羊、鸡、鸭养在村里。 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中秋节,沈清棠不一定在庄子里,乾脆藉机把陈家庄所有的村民都叫来一起热闹。 烧烤和酒本就需要热闹配。 穀场上人声鼎沸。 黄玉的僕从、沈清棠的工人们占了大半的穀场。 季宴时和秦征他们占了一小片儿地方。 两方人马坐的地方其实没有明显分界线,只是气场不和。 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分开了他们,彼此互相不相融。 沈清棠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见这一幕,心底嘆息。 阶层之间始终有壁,古代也不例外。 沈清棠简单的说了两句,把主场交给黄玉,自己下台来陪她这些“朋友”。 族老看起来是最开心的一个。 他说已经十余年没看过如此人间烟火。 沈清棠觉得他在说谎,他应该是十余年没吃过如此好吃热汤热水。 知道族老喜欢汤水,特意单独为他燉的鸡。 族老被沈清棠戳穿后,吹鬍子瞪眼。 沈清棠见好就收。 毕竟果果还需要族老救。 若说村民和这边有壁,那么季宴时跟周围人也有壁。 其余人寧愿挤在一起也不愿意挨著季宴时,以至於季宴时两侧空著偌大的位置。 沈清棠很自然的在季宴时身边坐下。 季宴时也很自然的把季十七递给他的烤串交到沈清棠手中。 沈清棠顺手接过来,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还是有不对的地方。 沈清棠侧过头看向季宴时的手,问他:“季宴时你手怎么了?” 他的手在发抖。 像是不受控制的那种。 季宴时没说话,只是抬头往秦征的方向瞄了眼。 沈清棠顺著季宴时的目光看过去。 忍不住“嘖!”了声。 才不忍赌! 若不是跟秦征朝夕相处这么久,沈清棠都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秦征。 一张脸上几乎没有一块能看的皮肤,眼睛肿的眯成一条缝。 原本奶白的脸这会儿跟调色盘一样,青一块,紫一块。 更绝的是,脸明明又青又紫又肿,却一点儿皮都没破。 只是看著万分滑稽。 季宴时在沈清棠目光移开的瞬间,就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火光生暖意,无人发现他的脸又白了几分。 只坐在季宴时另外一侧的族老侧目瞥他一眼,冷笑了声,重重在鸡腿上咬下一口。 含糊不清的咒骂:“活该!自作孽不可活!” 季宴时也没说什么,只淡淡侧眸看族老。 族老立马闭嘴。 难怪没人愿意挨著季宴时,这人太会破坏气氛了! 沈清棠没听见也没看见,只好奇的打量著秦征,问他:“你脸怎么回事?” 秦征下意识抬手,想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脸。可惜,为了方便吃烤串,换了一身动作方便的劲装,袖口被束起,只能遮住眼睛,自欺欺人。 隨又放下手,伸直胳膊指著季宴时,愤愤告状:“那你得问问你好夫君!昨晚我不过不小心用拳头碰了他的脸一下。这小气男人就把我打成这样。” 不小心? 拳头碰脸? 沈清棠嘴角微抽,合著季宴时脸上的伤是秦征打的?害她心虚了一整天,一直不敢跟季宴时说话。 她真诚的安慰秦征:“你运气已经很好了。他都没打死你!” 心里却想,季宴时怎么会让秦征打到的? 他武功比秦征高出那么多,是身体出问题了吗? 不由又侧头看向季宴时。 秦征:“……” 气得连肉串都吃不下,手指隔空虚点沈清棠,点完沈清棠再点季宴时,来回点,一边点一边骂。 “忘恩负义!重色轻友!” “你们俩狼狈为奸,坑壑一气!” “……” 沈清棠没把秦征不疼不痒的叫骂放在心上,拧著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季宴时的衣服在无风自动。 季宴时……是在发抖吗? 被沈清棠目光灼灼的盯著,季宴时面不改色,把手中的羊肉串递给她。 沈清棠习惯性的接过来,目光一直没离开季宴时的手。 好像不抖了?! 难道是错觉? 鼻尖钻入肉烧焦的味道,沈清棠收回探究季宴时的目光低头。 手上的肉串外边是参差不齐的焦黑,內里还隱见血色。 沈清棠:“……” 不亏是不食烟火的王公贵族。 能把肉串烤成这样也是本事。 沈清棠本想把烤坏的肉串丟掉,见季宴时一直望著自己,像做了好事等著老师夸奖的乖宝宝,只得硬著头皮咬了一口夹生的焦烤肉,还得违心且表情诚恳的夸季宴时。 “哇!季宴时你好厉害!这是头一次烤串吧?烤的很好吃!” 下次別烤了! 沈清棠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第507章 同进同出同床共枕 “呵!”对面的秦征冷笑著讥讽沈清棠:“还说你俩没姦情?” “一个从小不知道厨房怎么走的公子哥儿愿意洗手做羹汤,不是,烤,烤肉串。 一个专业做美食生意的东家闭著眼夸外焦里不熟的肉好吃。 嘖!嘖!嘖!” “沈清棠,你上次那句话怎么说的来著?解释就是掩饰。” 季姓数字也好,向春雨和李婆婆也罢。 他们怕季宴时不代表他们不喜欢看热闹。 一个个擼著串,喝著酒,兴致勃勃的竖起耳朵,看著热闹。 沈清棠在现代时没谈过恋爱,没有应对经验,被秦徵调侃的只觉得脸颊发烫,手足无措,试图掩耳盗铃。 假装没听见。 季宴时没说话,只是从烧木炭的火堆中抽出一根还带著火苗的木棍朝秦征丟了过去。 “臥槽!”秦征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躲开,还得顺手把木棍抄在手里,以防烫到其他人。“季宴时,你至於吗?说两句实话而已你就要灭口?” 用力把木棍重新丟进火堆中表达自己的抗议。 季宴时显然不会跟秦征打嘴仗,拍拍手站了起来,把身后的婴儿车拉到沈清棠身边,长腿一抬,朝秦征伸手。 吃一堑长一智。 刚被揍过的秦征怎么可能让季宴时抓到自己,二话不说,弯腰从烤架上把烤熟的肉串全拢在一起,拿著转身就跑。 边逃边吃边嘴欠。 “季宴时你是不是恼羞成怒?不是吧?我猜对了?” “臥槽!季宴时,好歹咱俩也算一起长大过。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讲武德?” “季宴时!唉!哥,我错了!不是,你怎么还追著我打呢?我这是化身月老撮合你们,你要感谢我!你俩成亲的时候你还得给我包个大大的媒人红包。” “艹!季宴时你特么真打啊!哎呦!劳资的脸!” “我错了!真错了!” “不敢了!我去!季宴时,小爷跟你拼了!” “……” 秦征满穀场上躥下跳,逃的好不狼狈。 季宴时轻功虽比秦征好,但是他比秦征要脸,又爱乾净,不想碰到別人也不想沾到油污,反而束手束脚,总是慢秦征半拍。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秦征察觉到,越发得意忘形,口无遮拦。 直到彻底把季宴时惹恼。 沈清棠见全场目光被秦征这个大活宝吸引走,悄悄鬆了口气。 其实,以前在北川时,秦征也没少打趣她和季宴时。 只是彼时她跟季宴时之间过於纯粹,纵使被打趣也不会往心里去。 发自肺腑的坦荡。 北川山谷中,人人都知道季宴时只有几岁孩子的心智,谁又会多想?! 如今,季宴时还没恢復心智,沈清棠却早已经变了心境。 听见秦徵调侃的话会莫名心虚。 秦征走了,但是还有个爱热闹的向春雨在。 向春雨人老心不老,就喜欢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二话不说绕到沈清棠身边来坐下,“什么情况?季宴时才下山没几日,你们进展这么快?” 沈清棠刚刚降了热度的脸再次烧了起来,摇头否认,“没有的事!秦征胡说八道。” “是吗?”向春雨摆明不信,“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大热天坐在炉子边烤的。” “说谎,你耳朵都红了!” 沈清棠:“……” 向春雨一直都是个藏不住话的直性子,说话直来直往,有时候特別让人招架不住。 以前还觉得向春雨这种性格挺好。 打交道省的猜她心思。 现在突然觉得,偶尔猜猜话语之谜也不错。 而且,虽然管向春雨叫姐,但向春雨实际上就是快甲之年的老人。 老太太不应该眼吗? 她为什么能在这么昏暗的火光下还看见自己耳朵红? “你都说了季宴时才下山还没几天,我能跟他有什么事?” “少来,你俩如今同进同出同床共枕的事大家都可都知道。”向春雨不信。 几个季姓数字的大老爷们嘴上吃著肉,耳朵却支著听八卦。 尤其是季九,连最爱的玉算盘都不拨了,生怕弄出动静,听不清沈清棠说什么。 沈清棠觉得脸越发烫了,强忍住想用手捂脸的衝动,努力用平淡的语气,轻描淡写的反问:“別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就季宴时如今的身体状况,你说我俩之间能发生什么?秦征又不是头一天嘴欠。他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向春雨没多想点头附和:“也是。” 李婆婆欲言又止,摇摇头。 这个傻师妹被人套了话都不知道。 季九又重新开始拨玉算盘上的珠子。 今晚怕是听不到王爷的乐子了。 季十一和季六开始猜拳喝酒。 轮值的季十七不参与,嘴里吃著肉,眼睛却不曾离开季宴时和秦征。 沈清棠的心沉了下去。 她是岔开话题,也是试探。 同床共枕也不是全无干係,最起码她能明显察觉到季宴时的不对劲儿。 秦征打伤季宴时的事,加重了她心中的猜疑。 而向春雨用短短两个字坐实了沈清棠的猜想。 沈清棠心里有些乱,面上却佯装镇静继续套话:“向姐,到底怎么回事?季宴时怎么会突然下山?为什么白起送来纸条说让我等十天,可季宴时却比白起来的还快。” “师妹,我吃好了,把孩子推给我。”李婆婆突然开口,同时给向春雨使眼色。 “別提了!”向春雨却没看李婆婆,伸手把婴儿车推给旁边的季六,示意让他再推给李婆婆,“季宴时突然醒来非要下山。季十一和季六想拦还被他打成重伤。 季宴时的武功和轻功你都见过。受伤的季十一和季六更追不上他。好在有个善追踪的季十七,追著季宴时一路下山。 谁知道半路碰见背著果果施展轻功上山的季九。只能先救孩子再找季宴时。” 沈清棠点点头没说话。 向春雨一番话里都是漏洞。 她知道向春雨不说谎。 不说谎不代表全部都说。 她刻意没说的部分一定更重要。 既然向春雨不想说,沈清棠便没再套话,转身去敬族老酒。 向春雨是季宴时的人,族老可不是。 第508章 试探 “族老,大恩不言谢!清棠敬你一杯!” “族老,清棠替果果再敬你一杯。” “族老,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干了你隨意!” “族老……” 单一项救命之恩沈清棠就敬了族老八杯酒。 隨即又以各种理由灌了族老数以十计的酒。 她自己却以哺乳期为由喝的是果汁。 族老並不嗜酒,酒量不算太大。 陈家庄酿的果子酒里却兑了些蒸馏后的白酒。 蒸馏法自然是沈清棠教的。 古代酒大都是低度酒,蒸馏过后才能得到高度数白酒。 果子酒后劲十足。 没多久,族老就醉眼惺忪,有问必答。 一直关注沈清棠的季九把玉算盘掛回腰间,起身过来,恭恭敬敬对族老道:“族老,赶一天路也乏了,我送你回屋休息?” 沈清棠提醒季九,“你家主子跟秦征可是缠斗在一起了。你不怕季宴时受伤?” 季九立刻回头。 沈清棠弯腰扶族老,“族老,我送您回去?” 季九朝季十七使了个眼色,季十七立马朝秦征和季宴时奔去。 季九再度跟过来,“夫人,我和你一起扶族老。” “九公子!”林管家找过来,“是这样的,我许诺过晚上要让你们用上山泉水洗澡。眼下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还请你隨我来一下帮衬著给拿个主意。” 大热天,他们奔波一天不能不洗澡,季九只能拱手应是,隨著林管家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给了季十一一脚,“不知道去搭把手帮夫人扶族老回院子里?” 季十一悻悻的放下酒杯起身,拍打著屁.股上的尘土过来追沈清棠。 却被黄玉拦下。 “六公子,十一公子,妾身有事请教二位公子。” 季十一为难:“可是……” “赵护院,帮沈东家一起把人扶回院子里。”黄玉打断季十一的话。 黄玉的护院头子立马应声过来。 沈清棠朝黄玉感激的点点头。 黄玉眼神回应:忙你的,这里有我。 不过是扶个醉酒的族老回院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季十一不好推辞,只得比个请的手势:“夫人请说。” *** 季十七追到跟前就听见秦征威胁季宴时。 “姓季的,你要再敢打我,我就去跟沈清棠拆穿你装疯卖傻的事!” “你试试。”季宴时淡声警告,手却在半空中停了停。 秦征瞅准时机转身就跑。 季宴时立即跟上。 季十七:“……” 我追还是不追? 想了想,“老实人”季十七返回来。 护主不力最多挨几鞭子,听了不该听的,耳朵怕会保不住。 路上遇见沈清棠扶著族老往族老落脚的小院走,季十七犹豫了下,抬腿跟上。 陈家庄空著的院子大都年久失修,算不上好。 当然族老在山上住的破草屋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也不在乎住好住坏。 只要求独居。 其余人,或仨或俩住在一个院子里 只族老单独住一个院子。 小院里只有三间普通的石头房。 屋顶还是下午临时修补好的。 围院子的篱笆也是下午临时扎起来的。 单看外观,破破烂烂。 內里却大变样。 沈清棠是真心感激族老对果果出手相助,床品是她亲自挑选送过来的。 厚实的褥子柔软贴身,上头还铺了一层吸汗的布,盖的是蚕丝夏凉被,桌椅板凳茶具都换了新的。 一进院子,沈清棠就找了个藉口把赵护院打发走。 沈清棠自己扶著族老进屋。 族老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对沈清棠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沈清棠心思被族老当面戳穿,难免有些羞窘,更多的是惊讶:“您没醉酒呢?” “我们南疆蛊族,百毒不侵,连毒都毒不倒,区区几杯酒水算什么?我只是看你张罗半晚上灌果汁都要灌吐了才配合你演戏罢了!” 沈清棠:“……” 听我说,谢谢你……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辈怎么想的。又没多大的事,还瞒来瞒去。 季宴时怕你问,他的人拦你。 你的人拦他的人,帮著你灌醉我来套我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知道什么要杀头的皇家秘辛呢!” 沈清棠:“……” 她在族老对面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递到嘴边,又把茶杯放回桌上。 实在喝不下。 心中有事,胃口不好。 一整晚总共吃了一根半肉串。 “您早说的话,我就不用灌一肚子果汁了。”沈清棠长嘆,“喝酒最多醉人,喝果汁会撑死人。” 族老被逗笑,“活该!跟季宴时一样,你们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怎么了?” “你问哪方面?” “他中的蛊毒解了吗?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为什么?” “蛊毒没有解。向春雨不是说了?他驱蛊的途中自己强行醒来,伤了心脉肺腑,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別看他和没事人一样,事实上他每一秒都在类似针扎和火烧的痛苦中饱受煎熬。” 沈清棠:“……” 不自觉的伸手把推开的茶杯又拿了回来,双手用力捧著茶杯像是从茶杯上汲取热量。 张了几次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族老一脸“你小小年纪是脑子不好还是耳朵不好?”的表情懟道:“方才不是告诉你,他驱蛊中途强行醒来,才伤了心脉肺腑?” 沈清棠:“……” 深吸一口气,握著冰凉的茶杯,努力平復心中的忐忑。 再问:“他好端端为什么会突然醒来?” 族老耸肩,“那你得去问他。” “那……他还能治好吗?” 族老犹豫了下,摇头,“不好说。理论上来说,治不好了。不过,从我见他到如今,他的表现一直异於常人,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沈清棠身子晃了晃。 “喂!你可別晕啊!你要是晕倒在我这儿,我长十张嘴都说不清楚。”族老嚇得站起来,去把关上的门拉开。 结果看见了蹲在窗户下方的季十七。 族老:“……” 季十七:“……” 沈清棠:“……” 屋內还不知情的沈清棠先开口:“族老,我若是真晕了,你不应该先扶我?你开门是什么意思?” 第509章 她总归是我的女人,我孩子的母亲 与此同时,族老质问季十七:“你小子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季十七:“……” “我……我……我” 我了半天,挤出一句,“我內急。” 沈清棠听见动静从房间里追出来。 族老短促的“呵!”了声,眼神和语气一样满是讥讽,“內急跑我窗户下面来拉屎?” 沈清棠:“……” 族老,我还在这儿,能不能换个稍微文明点儿的说法?! 季十七囁嚅半天,又挤出一句,“我是来找棠姑娘的。是进了院子才肚子不舒服,只是想蹲一会儿,不是想……想……”拉屎。 最后两个字他实在羞於说出口。 若是在训练营或者只当著族老的面说这话倒也无所谓。 当著沈清棠的面他实在说不出来。 “找我有事?”沈清棠听到来找自己的,信以为真。 季十七:“……” 棠姑娘,你回话这么快,我怎么编? 季十七咬牙卖主,“我家主子又晕倒了!” 沈清棠莫名其妙:“季宴时晕倒了,你应该找向春雨……找族老,找我有什么用?” 这回季十七反应快些,“他们说你跟族老在一起,我才找过来的。” 沈清棠二话不说伸手去扶族老:“既然您没醉,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族老翻白眼,躲开沈清棠的手,退进门內,把沈清棠推出门外,顺带从里面关上门,完全不给沈清棠和季十七说情的机会,拒绝道:“老夫不胜酒力,需要睡觉。你去找向春雨。季宴时这会儿只是吊著命,一天能晕八遍。谁去都一样。” 问情是何物? 一物降一物。 让人变废物。 *** 等沈清棠和季十七想方设法拖著不情愿的族老找到季宴时时,他真的晕了。 正好被秦征和季六往沈清棠住的小院送。 季十七:“……” 王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咒你! 族老:“……” 不愧是主僕,配合还挺默契。 唯独沈清棠没多想,只催促族老快一点儿。 主要平日里的季十七面相普通,看起来十分憨厚,很难让人怀疑他会撒谎骗人。 族老让秦征和季六把季宴时放下,就地给他把脉。 族老开始把脉时还漫不经心,很快脸色变得肃穆,接著挥手,“把他抬到房间床上,快!” 沈清棠抬步跟上。 族老拦住沈清棠,“你去把果果抱来!” 沈清棠:“???” 抱果果? 不是治季宴时?抱果果来做什么? “快去啊!再晚你就给季宴时收尸吧!”族老说完去追季宴时等人。 沈清棠顿时把疑问拋之脑后,找到还在穀场上的李婆婆,把果果从婴儿车抱出来,飞奔回小院。 等沈清棠抱著果果回来,所有人都被族老轰了出来,房间里只有季宴时。 沈清棠也一样被轰了出去,族老接过果果之后就把门从里面关上。 沈清棠猝不及防,差点被碰到鼻尖。 很快,李婆婆和向春雨也跟了回来。 向春雨急切的问:“怎么回事?” 秦征满脸懊恼和迷茫,像犯错的孩子一样蹲在地上,“不知道啊!他追著我打,打著打著他就晕了过去。” 向春雨闻言皱眉训秦征:“就他如今的身体你还敢让他动武?你是嫌他死的慢吗?” 秦征更委屈,“你们也没跟我说他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啊?而且他追著我打的时候你们都看见了,也没见你们谁上前阻拦!” 向春雨:“……”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季姓数字:“……” 你俩打架,有我们拦的份? 李婆婆轻嘆:“行了!別互相埋怨了。季宴时待如何你们又能干涉的了?” 向春雨如蒙大赦点头附和:“对!” 沈清棠没说话。 自从族老把门板合上之后,沈清棠就笔直的站在门前不言不语不动。 她已经听不见身边嘈杂的声音,只沉浸在自己杂乱的思绪中。 季宴时不会死吧? 族老为什么要让她抱果果来? 难道两个人中的蛊有什么关联? 如果族老开门出来告诉她只能选一个的时候她会选谁? 其实,沈清棠很清楚,这对她而言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 果果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孩子,她的命。 而季宴时连她的男人都不算。 人心都会偏颇,沈清棠选果果,没有任何人能苛责她。 可为什么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心臟就像被看不见的大手攥住,捏的生疼。 疼到呼吸都困难。 *** 房间內。 季宴时和果果並排躺在床上。 族老立在床边,神色肃穆,嘴里念念有词。 很快,蛊王从果果体內出来。 族老咬破指尖在季宴时眉心一点。 季宴时突然睁开眼。 族老面无表情地警告季宴时:“该说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表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则內里破败,隨时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若是你留在山上,我说不定能有法子稳妥保你二人性命。可你偏逞强,强行动武打伤你的护卫还一路用轻功赶回来,以至……” 季宴时打断族老絮叨:“果果是她的命。突然失踪,不给个交代她会承受不住。” “呵!”族老翻白眼,“是你关心则乱。你也小瞧了沈清棠。那丫头看似柔弱实则心智坚强,可不是个能轻易被打倒的。 再说为母则刚,为了孩子她也不会倒下。” 季宴时默了会儿,轻声开口:“不管她如何强大,她总归是我的女人,我孩子的母亲。我该护她周全。” 族老:“……” 沉默片刻,问季宴时:“你心智什么时候恢復的?” 季宴时打下山时,確实已经神志不清。 季宴时没答。 什么时候? 大概是到了寧城,沈清棠在他怀里痛哭时。 他头一次见她那么无助和脆弱。 族老轻嘆一声再问:“只为了回来看看她,就要忍受日日夜夜的钻心之疼,甚至会因此付出性命,值吗?” “值。”季宴时语气毋庸置疑,侧头看向门的方向。 隔著一堵墙,一扇门。 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知道,她在那儿。 第510章 我不欠旁人,只欠她 族老撇撇嘴,“你愿意也得看看你身边的人愿不愿意。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这么死了,跟隨你的人怎么办? 你可不像是为了儿女情长不顾那么多人生死的痴情种。” “我不欠旁人,只欠她。”季宴时轻轻咳了两声,“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该负的责任我会负。” 族老嗤笑:“你还是先活下来再说吧!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就算我真活不了,也会安排好。”季宴时伸手,露出手腕,递到族老面前,“別让沈清棠知道。” 族老无语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著要瞒她?沈清棠那么聪慧的一个丫头,你又能瞒她多久?要我说早死早超生。 你这会儿就还剩一口气在,把真相告诉她,说不定她心一软就原谅你!” 季宴时闭上眼,明显不想再谈。 族老“切!”了声,驱动蛊王进了季宴时的身体。 而季宴时身边的果果则睁开眼。 他歪头看看季宴时又看看族老,小.嘴撇了撇,就要哭。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小祖宗,你可千万別哭!”族老手忙脚乱抱起果果,连声轻哄,“別哭,我抱你去找你娘亲。” 是人就有弱点。 他的弱点就是怕孩子哭。 幸好,没人敢让他带孩子,弱点也就一直不为別人所知。 除了他的亡妻。 *** 沈清棠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眼前的门终於再次从里面敞开。 一瞬间,沈清棠觉的眼前的木门跟现代手术室的门重合在一起。 打开门会出来带著口罩和绿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怜悯的告诉沈清棠:“我们尽力了!”。 好在,幻觉终归是幻觉。 一直到族老把果果塞到沈清棠怀里,摸著果果温热的脸,她才渐渐回到真实。 还好,族老不会说他尽力了。 还好,族老递给她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还好,族老没说让她二选一。 沈清棠吻上果果的额头,“幸好,你还活著!” 见族老又要关门,沈清棠单手抱著果果,另外一只手抵著门不让族老关上,“季宴时怎么样了?” “暂时死不了,以后不好说。” 沈清棠选择性失聪,只听前半句。 季宴时也还活著就好! 沈清棠想抱著果果退后,结果腿麻了,膝盖一软,就要跌倒。 季十七和向春雨一左一右扶著她到石桌前坐下。 跟季九下棋的季六忙起身让开地方。 要收拾棋盘的季九慢了一步恰好跟沈清棠面对面,也跟果果面对面。 季九只看了沈清棠一眼就低下头。 君子非礼勿视。 想起什么又抬头。 看的不是沈清棠而是果果。 注意到季九困惑的表情,沈清棠也低头看果果,问季九:“怎么了吗?” “啊?没事。”季九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只是觉得果果跟……”王爷有点像。 话到嘴边反应过来,改了口:“一个熟人有点像。” 沈清棠点点头,没心思追问像谁。 她都不知道果果的爹是谁,爱像谁像谁吧! 季九收好棋盘起身,走到季十一身边,小声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小果果长得跟主子很像?” 季十一茫然的看看果果,思索了会儿摇头,“像吗?不像吧!小不点儿能看出来什么。” 季九:“…… 季九不死心的又去问了季六、季十七还有秦征。 人人都说不像。 季九只能怀疑自己的眼神:可能是错觉。 不过…… 季九问季十一:“主子为什么对那俩小孩这么好?为了他不惜伤害自己?” 季十一摇头,“不清楚。主子的性子你也清楚,他怎么会跟咱们解释原因?” “我上山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啊!”季十一委屈了这么多天,终於有人问他那日的事,忍不住开始滔滔不绝,“那日恰好我当值。 主子突然醒了,那眼睛比兔子还红,爬起来就要走。 说起来,这也不是主子头一次醒来,之前还醒过一次,睁开眼就……” 季十一往沈清棠的方向看了眼,压低声音:“要我们把棠姑娘的两个孩子带上山。后来他晕倒了,我们也没敢下山。 谁知道过了几天他又是半夜醒来,醒来就要下山……” 季九不耐烦的打断季十一,“说重点!” 季十一碎嘴起来堪比长舌妇。 季十一:“……” 好想打他! 可惜打不过。 只能憋屈的说重点:“重点就是王爷非要下山,族老不让他下山,他把我们都打伤了自己衝下山。 下山途中遇到抱著孩子的你,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季九:“……” 忍无可忍用玉算盘一角牴住季十一的额角骂:“废物点心!” 讲个故事都讲不明白。 要不就囉嗦,要不就过於简洁。 他想知道的是王爷为什么这么在意果果和?! 看样子在季十一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季九换了个方向去找季十七。 一直竖著耳朵偷听他们俩说话的沈清棠抱著等不及要吃奶的果果进了隔壁黄玉的房间。 黄玉抱著孩子跟著沈清棠进屋。 沈清棠低头轻拍果果的后背,“慢点儿!別呛著!” 头一次见果果像一样,狼吞虎咽的吃奶。 心疼到不行。 沈清棠见黄玉跟进来问她:“玉姐姐,你觉得果果跟季宴时长得像吗?” 黄玉茫然摇头:“不像啊!怎么这么问?怀疑孩子的爹是季宴时?不会这么巧吧?” “我就是隨口一问。”沈清棠觉得自家老爹捡个烟隨手一放能把季宴时吸引来已经算是偶然事件。 若季宴时恰好还是果果和的亲爹。 那这个世界是不是也太小了点儿?太过於玄幻了点儿? 而且,根据原主的记忆她是被押送的官差带走的。 季宴时八成是王公贵族。 什么时候王公贵族缺女人缺到去流放犯里找?! 怎么想都觉得不现实。 黄玉也没多想,问沈清棠:“你这夫君怎么回事?是不是过於柔弱了点儿?一天晕三遍?” 比吃饭还多一遍。 在大乾,大多数百姓一天只吃两顿饭。 第511章 带著寧城权贵家的夫人千金逛青楼? 沈清棠:“……” 轻咳两声,为季宴时辩解:“他只是生病了。” 黄玉把睡熟的孩子,放在床上,继续问:“跟果果一样的病?” “嗯?”沈清棠莫名其妙低头看看吃奶的果果又看看黄玉,“哪看出来的?” “要不然你问他俩像不像?长得像不像我看不出来,不过俩人症状倒是差不多,时好时坏。” “嗯,俩人得了差不多的病。”沈清棠不疑有他,只当他们都中了蛊才症状一样。 *** 等族老从季宴时房间出来时,已经算是新的一天。 族老再次找沈清棠抱走了果果。 等族老宣布沈清棠可以回去睡觉时,她床上躺著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已经陷入沉睡。 被李婆婆带走了。 今晚不適合跟他们一起睡。 沈清棠回来也只是为了就近照顾他们。 果果还好,不管是晕还是睡,最起码面色红润,透著健康。 而季宴时不一样。 烛光生暖,却依旧遮掩不住他苍白的病容。 沈清棠没什么睡意,坐在床边静静的看著对她来说都很重要的两个男人。 一个是她自己生的血肉至亲。 一个是她跨越千年头一次心动的男人。 他们就这么躺在她面前,她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以前在北川时,沈清棠多数时候想的都是能够小富即安。 只要沈家人能在北川立足,能在乱世保命,能让二哥得偿所愿,能抚养长大两个孩子即可。 偶尔喊著要当大乾首富也不过像现代人喊“我要年入百万!” 想跟做从来都是两回事。 现在沈清棠却真有些贪心了。 她想变得强大一些,再强大一些。 强大到在这个君主为王的世界能保护好所爱之人不被人欺辱。 能够有足够的金钱应对任何困难。 能有足够的实力抵抗不公的官府。 能有足够的人脉辅佐她亲手打造一个能翻云覆雨的商业帝国。 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又如何? 当强大到一定的地步,阶级会自动为她让路。 下定决心要做大做强的沈清棠,第二日起就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她开始学著放手,把不会出大紕漏的工作交给身边比较相信的人。 比如芊芊,比如秦川和秦山。 林盼儿和林昭儿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帮沈清棠。 她们得隨著黄玉出入各大宴会。 黄玉只是林家儿媳妇儿,林盼儿和林昭儿却是名正言顺的林家千金。 沈清棠把手里之前都要亲力亲为的工作交出去大半,腾出时间为黄玉筹办答谢宴。 办多人大型宴会需要团队协作。 沈清棠专门在陈家庄挑了一栋空院子,把院子里的三间破屋打通,简单布置后当会议室用。 会议室灵感来自乔盛的大通间。 会议室里只放了几张长条桌拼接在一起,桌边配套同款长条凳。 坐著不算舒服,想要结束折磨,就得老老实实抓紧时间把会开完。 硬体设施虽不舒服,但,吃喝上沈清棠没亏待参会人员。 会议室里冰桶一个接一个。 上面冰镇著各种水果。 会议桌中央也摆放著各种能充飢的甜点。 唯独与会议室商务气质不符的是角落里摆放的一张大床。 还没有屏风遮挡。 没办法,季宴时和果果如今说晕就晕。 有时候一起,有时候错开。 季宴时还偏偏喜欢带著孩子跟著沈清棠。 沈清棠万万不敢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也不敢让族老离开自己的视线。 关键时刻能救果果和季宴时的只有族老。 被迫来参会的族老,不满的催促沈清棠:“你会开快一点儿!老夫还想回去睡觉!” 沈清棠小时候,確切的说现代的沈清棠小时候。 奶奶说,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两种人,一种是大夫,一种是教书先生。 一个能救自己的命,一个能救下一代的命。 得敬著。 族老不是大夫,却能救果果和季宴时同样得敬著。 沈清棠只能应是宣布会议开始。 “首先,会议第一个议题,是咱们答谢宴的地点选在什么地方?大家可以畅所欲言,集思广益。” 沈清棠说完会议室里就一片安静。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没进入状態。 沈清棠琢磨著可能古人不讲究公平公正不太习惯这种平等的会议方式,清了清嗓子,接著道:“我先来拋砖引玉。 咱们要办一场声势浩大的答谢宴,目標群体是有权有势的官夫人或者世家掌权的夫人以及家里的千金们。 既如此,我们要找的地方必须要大气,让人一见便知咱们势力雄厚,有钱有势。 当然,大家也清楚咱们其实並不是真的有钱有势。否则,大可以买个气势恢宏的大宅子。 我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地方。怡红院!” 会议室里又是一片安静。 这次的安静跟之前的安静不一样。 之前的安静是因为无知,带著种不知道说什么的茫然。 这回的安静,纯粹是受到了惊嚇。 安静无声,其实辨不出是不懂还是惊嚇,但是,表情可以。 沈清棠坐在长条桌尽头,一抬头就能看见长条桌两侧所有人的表情。 黄玉左右看看,先开口:“清棠,你说的是溪姐儿在的怡红院?” “对。”沈清棠点头,应的痛快。 黄玉倒吸一口气,满脸不敢置信:“你要带著寧城权贵家的夫人千金逛青.楼?” “嘖!”秦征感慨,“不愧是你!永远能给人惊喜。” 向春雨手撑著下巴,兴致勃勃道:“这法子新鲜!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黄玉:“……” 她为难皱眉,“可能不止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恐怕眼下就连来者都没有!” 太荒唐了! 哪有人在青.楼宴请女眷? 还是那些自詡女德典范的贵女们?! 画面太过惊悚,黄玉想都不敢想。 会议桌左侧的人齐齐点头,认同黄玉的观点。 长条会议桌左右分属两边阵营。 第512章 古今有別 其实沈清棠和黄玉並没有要求,是大家自己选的位置坐。 就像之前接风宴吃烧烤时一样,他们自动对坐。 著大概就是人以群分的本质。 以沈清棠为准,长条桌左边坐的是林管家、黄玉的心腹丫头、林盼儿、秦山、芊芊、田卿以及其他几个沈清棠刚提拔的管理层。 长条桌右边坐的是季宴时、黄玉、秦征、向春雨和族老。 季宴时一人占三个位置。 没人愿意挨著他坐,甚至都没有人愿意坐在他对面。 沈清棠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气场原因。 林管家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沈东家,可能南方和北方不一样。咱们南方这边的权贵们比较讲究。贵女们大都视秦楼楚馆为下九流,平时都绕著走,压根不会踏足。 您这想法在寧城怕是行不通。” 秦征乐不可支:“这可不是南北方的差异。是贵女们跟沈清棠之间的差异哈哈……咳!咳!” 秦征咳到眼泪都流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愤愤地瞪著季宴时。 他看见了,是季宴时趁他说话时,往他嗓子眼里弹了一颗西瓜子。 季宴时不为所动,连眼神都没给秦征一个,自顾自餵小吃水果。 果果餵不了,在昏迷中。 沈清棠警告的瞪了秦征一眼,找补道:“是我没说清楚让大家误会了。 我不是想带著贵女们去逛青.楼,我的意思是咱们把青.楼包下来。 答谢宴当天青.楼不对外营业,只招待贵女们。 当日,怡红院的姑娘们定会规规矩矩待贵女们。 让大家体验一把男人的乐趣。” “这……”黄玉皱眉,面露纠结,“你这主意確实別致。只是,我个人觉得还是不妥。恐怕贵女们会登门的也不多。”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认同黄玉的观点。 多数人都觉得如果真在怡红院设宴,贵女们压根不会来。 太过惊世骇俗,普通人实在难以接受。 沈清棠有些悻悻。 这如果是在现代的话,估计大家都会抢著来。 她穿越前,有个酒馆,老板娘就对著女人跳舞,拋眉眼,生意异常火爆。 沈清棠还以为自己千辛万苦想出来的点子会被叫好,没想到会被大家一致反对。 大概古今三观不一致吧?! 沈清棠也不气馁,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你们看,这就是找你们一起开会探討的原因。 就我自己的话可能就好心办坏事了。 我已经献丑了,接下来就请大家畅所欲言。 咱们人多力量大,一定能集思广益想出好办法!” 別说,沈清棠话音一落,好几个人抢著发言。 大概都觉的沈清棠连青.楼都搬出来了,他们说的再差,总比青.楼好吧? 林管家提议:“我觉得咱们陈家庄就不错。有山有水,可以邀贵女们过来避暑。” 沈清棠投反对票,“陈家庄是挺好。可这是林家地盘。咱们是藏在林家地盘上不是抢了林家地盘。让林家知道,恐怕咱们又得搬家了。” “去山里怎么样?以前行乞时,总看见贵女们去山上的寺庙小住或者去打猎。他们一行人就露宿在野外!” 黄玉摇头,否决:“我觉得可能不行。贵女们是经常去寺庙祈福,但是不会成群结队。再者,咱们要办盛大的答谢宴,总不能去寺里吃斋饭吧?” 至於打猎……也不太行。 打猎往往是官家和世家一起,是男人们拖家带口。 闺女们大都以女眷的身份参加。 若让贵女们单独出来打猎还真没有过。 而且,野外危险大。万一贵女们伤著碰著,就好事变坏事了。” “……”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 有人提议就有人反对。 会议室气氛是到位了,但是多个设宴地点都被否决。 否决的还都有理有据。 沈清棠无奈,只得喊停,“这样。关於设宴地点的问题,咱们放后放一放。大家回去以后也都再想想。 下面咱们討论第二个议题:答谢宴的菜系。 做什么菜能让贵女们刮目相看?” 秦山第一个举手:“我觉得烧烤就挺好!有荤有素,有吃有喝。” 沈清棠和黄玉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黄玉先开口:“烧烤怕是不行。贵女们平时食用的都很精致,也从来不进厨房。 烟燻火燎的宴会,怕她们只剩尖叫了!” 黄玉自己在夫君出事前的二十余年,也从来没进过厨房。 不管在娘家还是在婆家,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 尤其是吃,更是精细。 鱼翅燕窝且不提,就算做一道普通的白菜汤,看著清汤寡水,实则很复杂。 费不少时辰熬製好的鸡汤,要撇去浮油,过滤掉残渣,只要清汤。 再用来煮白菜。 看著清淡,实则味美滋补。 世家望族用来待客的宴席大都是高规格。 席上的菜,要么食材昂贵稀罕,要么看著平平无奇却工艺繁琐。 猪肉在普通百姓眼里是昂贵奢侈的食物,在豪门望族眼中不过是寻常肉类。 像牛羊肉,贵女们大都觉得腥膻,不会喜欢,做不好都难上桌。 最多烧烤这件事可能她们没接触过,会觉得有些趣味。 沈清棠也觉得不行。 倒没黄玉想的这么多,单纯觉得逼格不够。 她帮黄玉立的可是名媛人设。 谁家名媛坐在场院里自己烤肉吃?! 好在,人多力量大。 你一言,我一语,也討论出不少靠谱的菜色。 討论到最后,一桌席面需要的配菜和汤都差不多定下。 只是还缺一两道別具特色的压轴菜。 而这一道压轴菜很重要。 主要是为黄玉的人设添砖加瓦,需要一道寻常人吃不到,但是借黄玉的光才吃到。 沈清棠略一思索,有了思路,问大家:“要不然,从北方特色菜谱里挑一道?” 这年头交通不便,通讯也不发达。 北方的菜,很多南方人一辈子都没吃过。 拿出来,也是特色。 黄玉想了想问沈清棠:“你在京城时吃过御膳房的菜吗?如果有皇宫的菜色,绝对可以!” 沈家確实得到过皇帝赏的菜。 只是,皇帝赏下来的菜也不会轮到三房吃,早被大伯一家独吞了。 第513章 季宴时会做菜 沈清棠摇头,“菜没吃过。倒是偶然间得到过一本食谱,上头有宫廷菜谱。” 开玩笑,身为一个穿越博主,就算不会做一百零八道满汉全席,总归也是知道名字的。 “如果有菜谱的话……”秦征突然开口:“我大概可以试试。” 沈清棠惊了:“你还会做菜呢?” 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 实在看不出来。 秦征哼哼:“小爷我会的东西多著呢!不过是还没机会展示。” 他抬手指著季宴时,“別看他德行!他做的某些菜比御……比酒楼的名厨做的还好吃。” 沈清棠不由自主看向季宴时。 他会做菜? 真的假的? 沈清棠不信,嘴上不客气的回懟秦征:“你不是说季宴时连去厨房的路都找不到?他连厨房都不进怎么会做菜的?” 秦征翻白眼,“大了找不到,不代表小时候找不到。怎么?你还真想让他给你做菜吃?做梦吧!” 皇帝老子都別想了! 沈清棠:“……” 当时人季宴时依旧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德行,只抱著站在窗边玩。 “行!回头我写两道食谱,你试试?”沈清棠懒得再跟秦征斗嘴,给他递台阶。 至於季宴时会做菜这事,沈清棠全当没听见。 听见又如何? 难不成还真指望季宴时当厨子给她伺候宾客? 做梦她都不敢做这么大的。 在北川时虽没少指使季宴时干活,可如今季宴时身边僕人成群。沈清棠哪好意思当面使唤人家主子?! 食谱的事敲定,其余的布置都要根据宴会地点来。 宴会地点暂时没有著落,只能先散会。 季宴时抱著,沈清棠抱著昏睡的果果,两个人並肩往小院走。 秦征和轮值的季十一落后一步。 “夫人!夫人!等一下。” 沈清棠循声回头。 季九匆匆从斜后方追过来。 “怎么了?” 季九刚想开口,看见沈清棠身旁的季宴时,清了清嗓子,才道:“有事相求。夫人,你还记得余船主吧?” 沈清棠点头,“当然。” 季九又瞥了季宴时一眼,欲言又止。 沈清棠:“……” 她把果果也递给季宴时,“季宴时,你能不能先抱果果到床上去?” 季宴时没说话,接过果果转身就走。 季十一看看沈清棠又看看季宴时的背影,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季宴时。 季九这个奸商,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支开王爷一定是有事。 可惜他今日当值不能死皮赖脸看热闹。 唉! 又是羡慕秦征的一天。 羡慕他脸皮厚也羡慕他抗揍。 “这回可以说了?”沈清棠笑著问。 季九文縐縐的朝沈清棠鞠了一躬,“多谢夫人体谅。其实我只是替余船主带个话。” 话虽如此,季九明显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 沈清棠有些好奇,什么事能让传话的人都这么尷尬? 她也不催促,唇角含笑静静的等著。 “余船主之前跟姑娘请教过蒸……”季九卡了一下壳,才接著道:“蒸汽发动机的问题。” 沈清棠点头,“对。” 是有这么回事。 余青和还许以丰厚的回报。 沈清棠很是心动,可她真不会修船。 “这回怕是还得麻烦姑娘跑一趟。”季九再次拱手,“还请姑娘不要推辞!放心,去海边期间,夫人生意上的一切损失,都由余……由我一力承担。 夫人路上衣食住行用我全包。报酬另算。” 沈清棠提醒季九:“你还没说让我去做什么?!” 总不能就让她去看一眼大船吧?! 季九脸微红,不好意思道:“是季某著急了。烦请姑娘上船帮忙修蒸汽发动机。” “修?”沈清棠有些意外,“蒸汽发动机这么快坏了吗?” 蒸汽发动机不至於这么不耐用吧?! 据沈清棠所知,大船只是替她跑了一趟北川,多数时间都候在海边等著季宴时。 季九脸上的不好意思越发明显,声音更低:“余船主那人爱船如命。船上添了这么个厉害的新玩意,定是会仔细研究。 可能……不小心……弄错了,导致蒸汽发动机不运转了。” 沈清棠:“……” 换成人话估计就是:余青和像小孩子拆玩具一样,拆开装不回去了。 当然,余青和肯定不是装不回去,应当是弄坏了。 沈清棠心里十分为难,她是真不懂修蒸汽发动机。 季九以为沈清棠不愿意教,再次深深鞠了一躬,“夫人已经为主子的事忙前跑后,从北川跑到南疆,属实已经尽力帮忙。 您为大船提供的蒸汽发动机更是给我们主子多抢了几天救命时间。 我们用夫人设计的蒸汽发动机还擅自拆掉研究其中秘密確实不该。 只是……” 季九轻嘆一声诚恳道:“海上跟陆上不一样。尤其是我家主子在船上时,若是发生了不可控事件,带来的后果会非常严重。 余船主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夫人大人大量帮帮忙。” 沈清棠听懂了。 所谓的不可控事件,应当是指大船万一坏在海上。 其实大船的原始动力还保留著,若是蒸汽发动机不运转了,完全可以用之前的航行动力。 说白了,就是季宴时这些下属认真负责,想把一切不可控因素变成可控因素。 这就意味著季宴时的身份如沈清棠所猜测的一样。 大有来头。 至於有多大。 沈清棠不想知道。 最起码现在不想知道。 “给我点儿时间考虑考虑。” 季九不是个不懂事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多催了一句,“夫人,能否快一点儿决定?” 这么急? 沈清棠点点头。 季宴时的人大都不是不懂轻重的人。 能绕开季宴时来求她想必已经是不得已的事。 还要催促她,证明问题有点大。 沈清棠也不是真考虑要不要帮,而是需要时间安排寧城的事,以及努力回忆蒸汽发动机遇到的故障以及解决办法。 第514章 是王妃的那个夫人吗? 深夜。 季宴时听闻身边传来一大两小平稳的呼吸声,睁开眼,先后点了沈清棠和的睡穴。 隨即坐起身,借著窗外一天比一天圆一天比一天亮的月光,侧头看著沈清棠和两个孩子。 平日里让人心生敬畏的眼中渐渐涂上一层温柔。 薄唇唇角微微上扬。 很快门板上传来有规律的轻敲声。 季十一在门外轻声提醒:“主子,族老他们都已经等著了。” “嗯。”季宴时应声,弯腰抱起果果,出门。 季十一恭敬的等在门外。 季宴时在前走,季十一跟在后。 季十一望著季宴时的背影,三番两次欲言又止。 季宴时明明没回头,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对季十一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听语气,季宴时心情像是不错,季十一大著胆子问:“主子,你不是最討厌睡別人的床?” 怎么会主动提出去秦征的房间治疗? 哪怕被褥都是新换的,也不应该在季宴时的考虑范围之內。 季宴时脚步没停,也没回头看季十一。 就在季十一以为季宴时不会回答的时候,季宴时突然开口,“嫌弃你们。” 季十一:“……” 那倒是委屈您了! 为了嫌弃我们,还得屈尊降贵到我们院子里。 之前秦征也住在沈清棠他们的院子里。 后来季宴时回来之后,他就搬了出来和季姓数字护卫们在一个院子里住。 愤愤的季十一头一次生出质疑季宴时的想法。 他觉得季宴时说谎了。 或者说,没说主要原因。 又走了几步,才明白过来,季宴时说的是嫌弃他们进沈清棠的房间。 不知道是今晚的月色太美,还是方才季宴时的態度给了季十一狗胆,他脱口而出:“主子你是怕吵醒棠姑娘?” 季宴时停住脚步。 季十一倏的单膝跪地,认错:“属下知错。” 他逾矩了。 季宴时转过身,垂眸看著他道:“叫夫人。” 季十一:“……” 王爷什么意思? 他猜对了? 就是怕吵著沈清棠? 只纠正对沈清棠的称呼什么意思? 沈清棠未婚生子,以至於大家对她的称呼都不统一,叫什么的都有。 季十一跟季十七待久了,便隨著他一起叫棠姑娘。 可王爷为什么会坚持让他叫夫人? 打哪儿论的? 是王妃的那个夫人吗? 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季十一还一头雾水。 眼看季宴时都要进他们院子里,才匆匆起身,拍打了下膝盖上的土,追上去。 秦征、族老以及季姓数字护卫们都已经等在院子里。 向春雨也在。 族老看见季宴时就嫌弃:“你是我见过最事儿的人!没有之一。” 他自小就有炼蛊天赋,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炼出蛊王,成为南疆蛊族的族长后,更是眼高於顶。 天天被人敬著、畏著,也养出了不少臭毛病。 哪怕在山顶上,天天来求他的人络绎不绝,想著法的哄他。 可就这样,他都比不过季宴时。 季宴时比他还难伺候。 明明有求於他,却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要换了別人,他也就弄死了。 而季宴时,开出的条件让他无法拒绝。 不但不能拒绝救治他和小果果,连赌咒发誓再不下山的诺言都破了,还只能將就忍季宴时的臭毛病。 最多,嘴上挤兑两句。 季宴时没搭理族老,自顾自进了秦征的房间,把果果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朝跟进来的族老伸手,“来吧!” 族老没动,只是看著季宴时的眼睛问他:“你可想好了?要用你的命换这孩子的命?” 季宴时淡淡瞥了族老一眼,“我不会死。” 族老气笑了,“是是是!你是阎王的活爹。你死不了。” 话说的同时,族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罐。 瓷罐比向春雨手里的白瓷罐更精致,只是小了不少。 族老打开盖子,两条红线一样的虫子缓缓爬出,乖巧的停在瓷罐边缘。 “你死不死我不知道。反正,锥心之痛你肯定要受。” 季宴时伸手。 离他最近的季六二话不说掏出一柄小刀,去掉刀鞘,把刀把放在季宴时掌心。 季宴时在自己小臂上划了一下,立刻出现一道血口。 族老又没忍住提醒季宴时:“其实,你割破手指就行。” 季宴时摇头,把血滴在果果眉心,“她看见不好。” “谁?” 季宴时没说话,抬手示意让护卫们都出去。 不想走的秦征在季宴时威胁的眼神下,也跟著退了出去。 族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说沈清棠?臥槽!”族老没忍住爆了粗口,“你一个活过今日不知道有没有明日的人,竟然还会关心沈清棠会不会看见你手指上一个小破伤口? 倒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种。 你知不知道我手里这对蛊叫什么?” 族老自问自答:“叫红线。这可不是月老的红线,是夺命红线。 它能把小娃娃感受到的痛苦都转移到你身上。 而自己本就要承受蛊蚕食心脉之痛,要再叠加蛊王吞噬无双之痛。我怕你……” 季宴时打断族老:“动手。” 族老:“……” 族老念著季宴时听不懂的咒语,只见两条红线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消失在季宴时的伤口里,一条消失在果果眉心的红点里。 季宴时瞬间挺直背脊,鼻尖和额头上起了细细密密的汗,握住床沿的双手过於用力,指骨泛白,手背上青筋凸起。 族老开始数数。 “一。” “二。” “三。” “……” “十。” 季宴时歪倒在床上,手无力的垂在一侧。 族老“嘖!”了声,感慨:“不愧是敢和阎王抢命的人,这都能坚持十个数。” 寻常人红线入体就晕了。 不,寻常人压根就活不到这会儿。 向春雨立刻上前给季宴时把脉。 还好。 活著呢! 向春雨鬆了口气,再探,就是凌乱到孙五爷可能都把不出来的脉象。 “別探了!没用。”族老把空掉的小瓷罐收回怀中,“他什么情况別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 本来只需要蛊王蚕食掉他体內的蛊,他就能恢復正常。 谁承想他半路醒来,说另外一只原蛊在龙凤胎身上。 关键是还真让他说中了,另一只蛊真在这个小傢伙……”族老指了指里侧的果果,“身体里。如今不但要救季宴时还得救小果果。 他们中的无双蛊不是成双蛊。 本就是你死我活的蛊,怎么可能同时都救?下山前或许还多少有点可能,如今怕是更无希望。” 第515章 他们俩,终將只能活一个! 向春雨本是蹲在床侧,闻言朝族老跪下,“族老,您和您的蛊一样,都是南疆蛊王。求您救他!” 族老摇头:“求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个养蛊的不是神仙。无双还有一层意思是天下无双。 意思是这蛊无解。 最初要救季宴时,是说好的让我的蛊王一点点蚕食掉他体內的蛊。 这样的话,另外一只蛊会带著宿主一起暴毙。 我以为给季宴时下蛊的定是仇人,暴毙就暴毙唄! 可,谁知道会半路生变?!” 向春雨沉默不语。 是啊!谁能想到半路生变。 还是这么大的变故。 向春雨侧过头,看向床上的季宴时。 这个算无遗策的男人,恐怕也没想到。 族老摩挲著下巴,一脸纳闷:“我有点好奇,他到底是不是这俩小傢伙的亲爹?为什么寧愿用自己的命救小果果的命? 他可不是个会感情用事的人。” 向春雨没忍住,懟了族老一句:“您才说过他是痴情种。” 怎么就又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话都让你说了。 族老:“……” 吹鬍子瞪眼:“是,我是说他痴情。可他这种人有情也是有限制的。 他肩挑万民,又岂会儿女情长? 若他真是为了男欢女爱就不管不顾的人,我也不会跟他下山。” “您都清楚还问什么?”向春雨没好气道。 族老深吸一口气,“你能活这把年纪没被人打死也是好福气。” “瞧您这话说的。”向春雨不服,“您都还活著,我怎么会被打死?” 论嘴毒,族老战斗力跟他的蛊毒有一拼。 族老丟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转身就走。 “等等。”向春雨认输,“族老,你走了季宴时怎么办?你一把年纪了不至於这么小气吧?斗两句嘴怎么还撂挑子呢?” 族老手都握门上了,闻言回头:“你看著办吧!他能熬就熬,不能熬,你们就给他准备后事。” 向春雨慌了,“什么意思?不是说慢慢来还能保住他们两个的命?” “我说的是,有机会保住他们两个的命。机会渺茫,略等於无。 本来在山上时说的是让季宴时先忍著疼,让我的蛊去蚕食小果果体內的蛊。 儘量让两边进度相同,来维持他们俩的命。 可,季宴时捨不得小果果受疼,坚持让我用红线把果果的痛楚转移到他身上。 他如今时时、日日生活在油煮火烤的煎熬中,能不能熬到最后一天都不好说。 就算他內心强大,侥倖熬到最后一天。我只有一只蛊王,不可能同时吞噬他们两个人身体中的蛊。 到最后他们俩,终將只能活一个!” *** 沈清棠醒来时,孩子已经不在床上,只剩她跟季宴时。 沈清棠还是头一次单独跟季宴时在一张床上,怔忪的望著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门外传来李婆婆跟黄玉问好以及黄玉看见两个孩子问沈清棠的对话。 沈清棠才意识到哪儿不对。 平日里,季宴时都是跟孩子在一起的。 一般来说,孩子醒他就醒。 孩子在外头,他也不该躺在这里。 又晕了? 沈清棠忙伸手去探季宴时的鼻息。 手才伸到季宴时鼻尖处,季宴时恰好睁开眼。 沈清棠嚇了一跳,手往后处撤,恰好从季宴时唇上划过。 唇,温热,软薄。 却烫到了沈清棠的手,也烫到了她的脸颊。 十指连心。 热度从指尖蔓延进心里,盪起一圈涟漪。 沈清棠慌乱解释:“我……我只是……只是以为你晕……” 磕磕绊绊的一句话没说完,季宴时坐起身,自顾自下床走了。 沈清棠:“……” 果然,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瞧瞧人家季宴时,没事人一样。 不过…… 沈清棠盯著季宴时的背影。 他怎么穿的是常服? 目光落在他方才躺过的地方,伸手,掌心贴著床单,试了几处,皱起眉。 房间里有这么热? 季宴时怎么出这么多汗? 床单都湿透了。 他不是不怕冷也不怕热? 是因为蛊毒的关係? 那也不对。 沈清棠低头,她还盖著薄薄的夏凉被。 房间里四处都是冰盆,压根不热。 沈清棠捻著指尖的濡湿,季宴时的身体恐怕比她想像的还不乐观。 她换好衣服后,顺带连同床单一起换掉,放进盆里,到水井旁洗乾净。 院子里这会儿正热闹著。 林盼儿和林昭儿才洗漱完,互相给彼此梳头髮。 黄玉打好了水给儿子洗脸。 李婆婆和向春雨一个抱著,一个抱著果果,在给他们洗脸,洗屁屁。 黄玉第一个看见沈清棠端著床单出来的,脸瞬间跟调色盘似的,欲言又止,最终微红著脸垂下头。 李婆婆明显也很惊讶,但是什么都没说,只伸手去接沈清棠手里的盆,“夫人,我来吧!” 沈清棠哪好意思让李婆婆带著孩子给自己洗床单?! 摇头拒绝,“我自己来就行。” 李婆婆闻言也不坚持,还单手抱著,另外一只手端著木盆往旁边挪了不少,背对水井。 很巧合的挡住黄玉的视线。 向春雨就没李婆婆这么有城府,再者她跟沈清棠更熟悉些,把她当朋友,直白道:“沈清棠你可以啊!” 沈清棠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可以?” “大清早就洗床单?”向春雨以为沈清棠装傻,委婉提醒,笑的曖.昧。 沈清棠本没觉得有什么,见向春雨笑的別有深意,才觉得不对,小声试探:“早晨是不能洗床单?有什么讲究?” 寧城人洗个床单还要看时辰?! 向春雨不答反问:“你的床单我记得昨天刚换的,怎么又要换?和果果尿床了?” 昨天还是向春雨帮著换的。 中午睡觉尿床才换的。 沈清棠越发莫名其妙,向春雨这么关注她的床单做什么? “季宴时出汗把床单弄湿了,我洗个床单怎么了?” 第516章 强借大船 见沈清棠表情不似作假,最起码没有脸红心虚,向春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李婆婆和黄玉可能都想歪了。 还可能是沈清棠演的像。毕竟在北川时,私下里沈清棠也是很敢开玩笑的。 向春雨笑容曖.昧,眼神调侃,拖著长长的调子:“哦……他出汗弄湿的?大晚上就躺床上不动能出这么多汗? 还是说……你的……汗?” 沈清棠再愚钝也意识到不对,再联想到方才黄玉古怪的表情和微红的脸,顿时反应过来,她们都误会了! 沈清棠哭笑不得,红著脸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跟季宴时什么都没发生。只是……” 对上向春雨调侃的表情和压根不在乎真相的眼神。 沈清棠闭上嘴,不再解释,只说了一句:“人心中的成见是座大山!” 谁规定大清早洗床单都得是那什么之后?! *** 早饭过后,沈清棠到车间转了一圈,跟几个管理层开了个会。 见没什么事,转身去找季九。 季九比沈清棠忙。 沈清棠一进院门就差点撞上一只刚起飞的信鸽。 迈进院门就停住脚步,主要无从下脚。 满院子的信鸽,比飞机场还热闹。 有刚落下的,有准备起飞的,还有临时休息在一旁吃食的。 季九坐在院子里临时搭建凉亭里,肩膀上,胳膊上,停满了鸽子。 旁边桌子上、凳子上、地上、凉亭横樑上也都是鸽子。 知道的是季九处理公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养鸽人。 沈清棠没说话,想等一会儿季九。 但是季宴时怀里的没这么好耐心。 等了会儿不见沈清棠动弹,就开始咿咿呀呀催促著让她走。 季九听见动静,抬头,下意识站起来,对上季宴时的目光,移开视线看向沈清棠,拱手,“夫人,请……” 季九垂眸,看了眼別说坐,落脚都困难的小院,尷尬一笑,“请先稍等我一会儿。” “不急。我就是想跟你聊聊蒸汽发动机的事。等你忙完来我们院子找我。” 沈清棠和季宴时抱著和果果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路上碰见不少来往的原村民和果蔬工。 大家都热情的跟沈清棠打招呼寒暄。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看见沈清棠就拉著她的手说些感激的话。 说沈清棠让他们重新过上了安稳的好日子,生活有了盼头。 絮叨著之前被林家占了土地之后如何艰难度日。 说沈清棠和黄玉来了之后,让他们劳有所得,能看见生活的希望。 沈清棠含笑听著。 明明两个院子之间只有三十丈远,却足足走了两刻钟。 沈清棠忽然回头,跟季宴时面对面倒退著走。 季宴时单手抱著,小推车上躺著又昏睡的果果,看沈清棠。 “季宴时,你有没有生出一种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其实也不错的念头?其实我不是个喜欢吃苦的人。也不喜欢这种田园生活。” 沈清棠上辈子苦够了,並没有在深山老林隱居的念头,她只想过锦衣华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伺候到位舒舒坦坦的日子。 “但,看著村民们发自內心的感激我。有你,有孩子,有这么多朋友陪著我。我突然觉得在这里一直住下去也未尝不错。 老百姓其实很容易知足的。让他们吃饱穿暖,生活苦点儿累点而都行。” 季宴时没说话。 沈清棠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 果不其然,短暂的感慨过后,沈清棠长嘆一声,“可惜,也只能想想。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我得帮黄玉在夺回林家。当然,我也有我自己的小心思,我需要执掌林家的黄玉为我往北方源源不断的供应新鲜果蔬。 眼下,比帮黄玉更迫切的是帮余船主修蒸汽发动机。 那船其实是你的对不对? 正好,跟你商量一件事,假如我如果能帮余船主修好蒸汽发动机,你把大船借我用用行不行?” 季宴时看著沈清棠,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 沈清棠对上季宴时的黑眸,心虚转身,单方面拍板,“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她转身太快,错过了季宴时唇角近乎宠溺的笑。 *** 季九来找沈清棠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沈清棠在这段时间,自己编写了一本蒸汽发动机常见问题和维修方法。 之所以用本形容,是因为古代人写字用毛笔和墨水。 写不了多少字就得一张纸。 十多个问题和解决办法晾乾墨跡装订起来儼然成了一个本子的厚度。 沈清棠一手捏著装订侧,一手翻的纸业哗哗作响,高深莫测道:“这是我精心编撰的蒸汽发动机维修手册。 上面罗列了一系列蒸汽发动机常见的故障和解决方法。 你只要把这本手册给余船长,我相信他定可以解决问题。” 季九错愕的望著沈清棠手里並不算厚的手册,问她:“只一本手册?夫人你不去?” “去。”沈清棠点头,“晚两天和大家一起去。我跟季宴时商量好了,借大船一用。答谢宴就在大船上办。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 跟季宴时商量好了? 季九受到了惊嚇,下意识抬头看向沈清棠背后的季宴时。 季宴时不动声色的轻轻点头。 季九表情顿时一言难尽,却还是拱手行礼,“既如此,我传信给余船主,让他提前准备。” 沈清棠摇头,“不用。我会带著答谢宴所需物资上船,只劳烦告诉余船主一声,到时候还希望他和他的船工能配合一下,说船是我们的。” 她举著手中新鲜出炉的蒸汽发动机维修手册,问季九,“九公子也是商人。在商言商,我把蒸汽发动机的修理手册都交出来帮忙,算是很有诚意了吧? 换大船一到两日的时间不算过分吧?” 季九:“……” “不过分。” 不过分是不过分。 只是,沈清棠不必说这么说的。 只一句季宴时同意,他们就会照办。 看季宴时的態度,恐怕再往后只需要说她想如何就足够。 第517章 利诱 沈清棠哪里知道季九想什么? 只是心虚才忍不住多说些理由想说服季九。 见季九点头,把册子给他,送他出门后才眉飞色舞的庆祝,“耶!成功忽悠瘸了一位!” 沈清棠怎么可能会修原始的蒸汽发动机? 她身为一个现代网红博主,能在不作弊的情况下把简易蒸汽发动机做出来就已经超越绝大部分博主。 所谓简易蒸汽发动机,最多就是找个矿泉水瓶,找个酒精灯,加一堆小零件,做出来的蒸汽发动机最多能让小孩子的玩具火车前进。 沈清棠对於大船上的发动机和余青和的团队而言,最多算个技术顾问,是他们的思维开拓,给他们出了一个他们从来没想过的点子而已。 不过,当初为了能做成蒸汽发动机,並且在直播时能像模像样回答一部分网友的提问,沈清棠也是做了一番功课。 也设想过倘若在直播时做的蒸汽发动机若是不成功,原因是什么?要怎么改进? 沈清棠都做过功课,只是停在浅浅的理论派。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能想到的跟蒸汽发动机有关的故障原因和解决思路都写在了手册上。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能不能成功就看余青和的悟性。 不管成不成功,余青和都欠了她的人情。 她借船一用不算过分吧?! 就算余青和修不好船。 沈清棠也打算狐假虎威借季宴时的名號用船。 总之,这船他们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 晚上,关於答谢宴召开了第二次大会。 这次参会人员很少,只有沈清棠、黄玉以及林管家等管理层。 季宴时没跟来,他晕了。 族老和向春雨留在房间照看季宴时。 李婆婆等人哄著和刚醒来的果果。 就连秦征都没来,说是要陪季宴时。 沈清棠自然不信莫名其妙突然讲起兄弟情义的秦征。 只是他来与不来影响不大。 这次答谢宴针对的是贵女们,秦征去不去都不影响。 人少效率更高。 沈清棠也不废话,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次答谢宴,我打算在大船上办。”沈清棠侧头看著黄玉,“就是你见过的那艘大船。” 黄玉倒吸一口气,“那艘船?你租的?一天租金得按金子算吧?” 不等沈清棠回答,她自己摇头否定,“不对!那艘船的主人绝对不差钱。不可能因为钱往外租。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不重要。”沈清棠摆手,“除了玉姐姐,你们可能都没见过那艘大船。相信我,当那艘船的船主绝对是一件很威风的事。 那艘船的动力系统绝对是大乾独一份。 到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用说,那些贵女们自会替我们宣传。” 黄玉点头,面朝眾人附和:“沈东家说的对。那艘船確实很大很豪华很气派。在那艘船上宴请绝对够独一无二,为我要做的事添砖加瓦。 只是我还有两个问题。 第一,寧城到海边最起码要走一整天。这段距离不算近,贵女们会愿意去吗? 第二,就算大家愿意去,在別人船上待客,是不是会有诸多不便?比如安全问题。” 沈清棠点头,“坦白说,这是我考虑了一整个白天的问题。以目前寧城的交通条件,到海边不算近,几乎得走一整天。 天不亮出发,到船上也得傍晚。 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说找一个大家无法拒绝的理由,让他们自己愿意吃这个苦。” 眼下就这交通条件,就算最好的马车也得不停歇的跑大半天。 其余人都静静地听著沈清棠和黄玉討论。 若是说青.楼他们好歹还能插两句话。 说大船,他们完全是外行。 黄玉也听著。 沈清棠既然开口,定是有了主意。 “玉姐姐,你说,如果我们告诉大家,船也可以日行千里,他们会不会想看? 贵女们不一定都去过海上,但是家里的生意或多或少一定跟海有关。” 沈清棠一心要把南方的果蔬运到北方,在寧城该打听的都没少打听。 古代没有汽车飞机没有高速公路连详实的地图都没有。 从想南方往北方运送东西得做好长途跋涉的准备。 不说生意,就是寧城想参加科举的穷读书人,就算能一路过关斩將赴京赶考,提前两年就得出门。 鞋都不知道磨烂几双才能到京城。 除了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兵,就没有快速北上的交通条件。 像大宗运输,尤其是怕磕碰的,基本都会走水路。 要么內河要么外海。 若是船上都配备了无惧逆风的蒸汽发动机,可以想像会给各行各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黄玉温言,眼睛亮了起来,“对!那艘大船非常快。逆风也速度飞快。不管是达官权贵还是世家望族,都要做生意。 若是有日行千里的船,他们一定会想要。 会想方设法上船一观。 如你所说的话,恐怕想参加答谢宴的就不止是贵女,可能当家或者主事的也会去。” “那就大宴寧城,写请帖的时候改下名目,不写答谢宴,写游船宴。时间就定在八月初十,图个十全十美。” *** 沈清棠在会议室开会时,季宴时和他的人在小院开会。 季十七在门口放哨。 本该昏迷的季宴时坐在石桌旁,拨弄著棋盘上的棋子。 他方才是真昏迷,醒来时,秦征和护卫们都已经等在院子里。 季九和季六在石桌上下棋,见他出来,才起身让到一边。 已经等到不耐烦的秦征打著哈欠问季宴时:“你非让我等你醒来有什么事?” 季宴时淡淡瞥了秦征一眼。 秦征不由自主挺直背脊站直了身子,脱口而出:“我可是都离沈清棠远远的。” 季姓护卫们:“……” 季宴时轻扯唇角,“秦征,你还记得你是秦家小將军?南下两个月真当自己是市井商人?哦,不,你还不如市井商人!” 秦征气的跳脚,“姓季的你別太过分!谁让我变成如今这模样的?谁让我秦家军把精英化整为零的? 我一个死人能做什么?” 第518章 季宴时,你在吃醋吗?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还用我教?北蛮和大乾在京谈的如何了?” 见季宴时说正事,秦征也收起嬉皮笑脸,讥讽的勾了下唇,“不是很顺利。双方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估计还得再谈两三个月。” 季宴时点头,“两个月內,若是他们有说和的跡象,就给他们找点儿麻烦,务必把他们说和的时间拖长一点。” 秦征点头,笑的肆意:“放心!別的事我不一定办好。给人添乱我是一把好手。” 季宴时“嗯”了声,“你人在寧城,该管的不能鬆懈。若是秦家军里进了不该进的人,或者话语权旁落。不需要我说什么,你自跪著跟秦將军谢罪去吧!” “说起我爹。”秦征撩起长袍下摆,在季宴时对面坐下,隨手捻了一枚白棋放在棋盘上,“他如今在哪儿?当初你是怎么中蛊的?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跑到北川的?” 季宴时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黑子,堵在秦征的白子下方,“閒杂事,回头再说。今晚时间不多。十一。” 季十一拱手俯身应是。 “去一趟怡红院和鏢局,让乔盛和赵溪来见我。 正在思考之后几步棋怎么走的秦征闻言隨手下了一个位置,惊呼:“溪姐儿和乔总鏢头都是你的人?季宴时你可以啊!在这么远的地方还有暗棋?” “本王若像你这般天真,早已经投胎几次了。” 季宴时语气很淡,听在秦征耳朵里不异於冷嘲热讽。 他愤愤反击:“你离投胎还很远吗?族老说你如今每日每刻都活在烈火焚身般的痛苦中,真的假的?” 他其实有点不信。 季宴时看起来除了脸色白了点儿,行动跟常人无异。 “假的。”季宴时道,“还有冰火两重天。” 秦征:“……” 目不转睛的看著季宴时,似从他脸上的表情辨別季宴时的话是真还是假。 季宴时没搭理秦征,自顾自低头走了一步棋,问季九:“最近生意如何?” 季九上前一步,躬身回话:“回王爷。一切都好。不过……” 季九欲言又止。 “说!”季宴时下令。 “属下觉得,还可以向夫人学习,必要时也可以跟夫人合作一把。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季宴时抬头看季九,眼神询问。 秦征趁机悄悄拿掉季宴时一颗白子,换上自己的黑子。 季九不敢看季宴时,小声道:“属下虽跟夫人相识时间不长,却发现夫人做生意很有一套。若是给夫人足够的人力和物力,夫人能赚的银子比属下多的多。 军餉也许就不像眼下这么紧张了。” 季宴时玩味的看著季九看的他头要低到鞋面上才开口:“你自詡算术天才,经商奇才。怎么?才不过几天就认输了?” 秦征帮腔季九:“你昏迷一个多月是没见沈清棠有多厉害。她在北川怎么做的就不说了。好歹北川那个山谷算是她的发家之地。 可她人在寧城,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处处被林家针对,官府时不时还要查她。 我们经常被追的满街跑。 就这样,沈清棠现在还能日进斗金, 多了不敢说,她一天收入一千两银子没问题。 我觉得要是给沈清棠点儿时间,她真能干成大乾首富。” 季宴时垂眸,一个黑子落下,吃掉秦征一小片白子,“首富?” “沈清棠说,首富就是一个国家最有钱的人。” “一个国家最有钱的只有一个人。她不懂你也不懂?在京城长大还不懂什么叫祸从口出?” 秦征:“……” 莫名其妙抬头看季宴时,“就一句玩笑话,你用得著上纲上线?” 再低头,发现自己的白子已经所剩无几,压根就没翻盘的机会,更气了,把手中的白子丟回棋子盒里,愤愤质问:“季宴时你有意思吗?下棋讲究的是你来我往!就你这样难怪连季九都不乐意跟你下棋。” 季九:“……” 他忙表態:“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技不如王爷而已。” “呵!”秦征双手在棋盘上胡乱扫,“是,谁能算计过你家王爷!长得人模狗样,心比墨汁还黑……”说到一半,福临心至,秦征抬头看著季宴时问:“季宴时,你这么快杀光我棋子,是在吃醋吗?你嫉妒我能跟沈清棠朝夕相处一个月?” 季九默默后退两步,打算找个藉口开溜。 暗恨自己为什么要长嘴。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夫人? 季宴时曲指轻弹,一枚黑色棋子飞进秦征嘴里。 他转头问季九,“你想如何跟沈清棠合作?” 季九:“……” 看著弯腰抠著嗓子乾呕的秦征,季九吞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道:“属下……属下还没想好。 只是觉得咱们眼下的处境其实和夫人有些想像。都是强敌环伺,步履维艰。 夫人能破局,说不定,能学学。” 季宴时只道:“做好你自己分內的事。有需要她会找你。” 她自然指的是沈清棠。 季九躬身应是。 而秦征终於把棋子吐了出来,指著季宴时破口大骂:“季宴时你还是不是人?噎死我你是想自己上战场吗?” 季宴时没说话,只是又捏了一枚棋子,放在指尖,拇指和中指做弹射状。 秦征瞬间闭嘴,跳起来跑,“我去找沈清棠告状!让她收拾你!” *** 如沈清棠所料,听说黄玉有一艘有逆风也能日行千里的大船,整个寧城上层社会沸腾了。 黄玉的请帖前脚送出去,后脚各家纷纷回帖,说会如期赴宴。 也如沈清棠所料,很多人家都是举家同行。 有的是夫妻一起,有的带著下一代接班人。 因著黄玉目前是寡妇,请柬上又没写邀请男客,诸家男人想去还得在回帖上自带理由。 有的说夫妻情深,出远门夫君不放心非要陪同,问黄玉是否方便? 有的说儿子孝顺,怕她年纪大在外面无人照顾非要跟著,问黄玉能否? 还有人说,千里迢迢怕大家路途不安全,想带家人同行,问黄玉行不行? 第519章 卖身不行。我不收奸商 这些都在沈清棠和黄玉意料之中,一律回帖:方便,可以,行! 最后一合计参会的人数以百计,加上各家僕从差不多有四位数。 游船宴成了大规模的千人游船宴。 这么多人,声势有了,怎么招待是个麻烦事。 若是顺利的话,从今以后,不管黄玉能不能回林家,寧城都会有她一席之地。 黄玉想爭林家,来参会的人就算不出手相帮,最起码也会保持中立。 只是人多,事杂,不確定性因素过多。 万一一个不小心就得好心办坏事。 沈清棠和黄玉等管理层,加班加点,一遍遍核对参加宴会的宾客名单,一遍遍计算所需要的物资和人力。 虽说各家一定会带自己的僕从上船,但己方还是要出人提供基础服务。 最起码也得有人引路、分发碗筷和布菜等吧?! 总不好让人觉得他们无人可用。 不但要伺候还得要好好伺候。 算算时间,在船上过夜是少不了的。 被褥要买。 酒菜要买。 器具要买。 …… 拉拉杂杂,拉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购物清单。 一算帐,万余两银子没了。 沈清棠当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一直在琢磨怎么该把费出去的钱赚回来。 甚至一度想过要收船票。 最后还是作罢。 游船宴,本意是给黄玉造势,若是收船票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黄玉安慰沈清棠,“放心,来的都是寧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空著手来参加宴会。 一般来说,他们带的礼物不会让主家亏本。” 沈清棠一想也是这么个理。 心里好受了些。 不是她小气。 是她来寧城时间不算长,除去日常各项开支,和给黄玉立人设出去的银子,所积累的財富也不过万余两银子。 一下子把家底掏空,难免会有些捨不得。 沈清棠也只是嘴上念叨两句,该钱时半点不会捨不得。 有舍才有得。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准备好的物资得需要乔盛提前两天护送到船上。 物资钱就能买,会伺候的人的下人可不好找。 毕竟就算培训也时间。 於是新的难题又来了。 去哪儿找善於伺候人、长相和气质还不错的一群年轻服务员呢? 虽说大乾能买卖僕从。 可现买也来不及。 再说,年轻姑娘和小伙子身价太高,沈清棠也买不起。 沈清棠本想故技重施,从寧城召集些小乞丐进行简单培训后上岗。 可寧城大部分乞丐都成了她的经销商,还能来当服务生的屈指可数。 千人游船宴,最起码得两三百服务员。 彼时只剩几天时间,就是善於带兵的秦征也没办法在这么多时间內把数百个零基础的服务员训练的有模有样。 况且时间太短,临时召集来的乞丐或者流民压根没法考察人品。 若是让他们匆匆上船,再做点儿什么偷窃宾客財物的事,可真丟人丟到家。 只偷窃財物还是轻的,若其中再夹杂几个采.大盗…… 后果,別说黄玉,连沈清棠都不敢想。 黄玉打算让被孙巧贞逐出林家后跟隨她的几百僕从停下手里的活都去船上伺候。 这办法可行却同样不是上策。 因为被逐出林家的人,其实很少是在內院贴身伺候人的,多数都是外院干粗活的。 这些人並不擅长伺候人,只能帮著打打杂。 黄玉愁的茶饭不思,“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宾客要来。以至於连伺候人的下人都找不到。” 沈清棠劝慰道:“全寧城权贵齐齐出动,若办好了於你必然是大好事。於我做生意也有利可图。至於船上的服务员,我再想办法。 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沈清棠说的斩钉截铁,其实心里慌的一匹。 没有钱她能赚,没有人她又不会大变活人。 而且沈清棠想要的是类似空姐、空少那种职业素养的服务员。 得要脸要脸,要身材有身材,还得有气质有耐心有教养。 还得要三五百个空姐、空少起。 多多益善。 最起码也是某连锁火锅店里待客处处妥帖的服务员。 要求一叠再叠,小问题便成了大难题。 就在沈清棠和黄玉为难之际,溪姐儿雪中送炭,来到了小院。 溪姐儿是乔盛一起来的。 乔盛是沈清棠邀请来谈护送物资之事。 “你怎么来了?”等在村口的沈清棠看见溪姐儿从马车上探出头很是意外。 “不欢迎我?”溪姐儿柳眉轻扬,埋怨似娇嗔。 她胳膊搭在窗口,下巴垫在胳膊上,还得乔盛为她打著车窗帘。 一如既往的风情万种,也一如既往的懒。 “有点儿。”沈清棠知道溪姐儿只是玩笑,逗她,“你要提前早说来,我得扫榻相迎。你来这么突然,村里简陋,我来不及铺十里红毯相迎。” 溪姐儿以手抵唇,笑的风情又愉悦,对乔盛道:“你看我就说我这趟不会白来。单这丫头一张嘴就能哄死人不偿命。” 乔盛:“……” 怎么突然就点到我了? 他还在准备措辞,想著怎么开口。 沈清棠的人已经把下车的凳子搬过来放在马车旁。 沈清棠亲自把溪姐儿扶下来,“来,贵人,这边儿请!” 溪姐儿笑的枝乱颤,手虚搭在沈清棠小臂上,还嘲笑她:“你这么高的姿態可不適合伺候人!別以为奴才是那么好当的,伺候人不比你做生意容易。你得会弯腰低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清棠灵光一闪,一把抓住溪姐儿的手腕,一双杏眼亮若星辰,“溪姐儿,我跟你商量一个事。” 溪姐儿摇头,“卖身不行。我不收奸商。” 沈清棠:“……” 溪姐儿抽出手挽著沈清棠的胳膊往前走,“逗你的。咱俩之间用什么商量,你直接说需要我做什么?” “把你的人借我用用。或者换个说法,我想包楼里的姑娘们用一……三天。” 溪姐儿倒吸一口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包楼里的姑娘们?先不说你一个女人包我们姑娘做什么。就说我们怡红院大大小小的姑娘加起来过百人。 你要这么多姑娘做什么?” 第520章 换房 不待沈清棠开口,溪姐儿又补了一句:“我跟你说我的姑娘们可不是你的经销商,一天几十枚铜板就打发。包怡红院一天都是按金子算。你有这么多金子?” 不是她看不起沈清棠。 实在沈清棠也不像能一掷千金的富婆。 她要有那么多钱,也不至於在寧城过得惨兮兮的,一个月换三回住处。 沈清棠和溪姐儿挽著胳膊並肩前行,闻言道:“金子的事我会想办法,不会亏待姑娘们也不会让你难做。” “至於借姑娘们做什么……你方才不是说了?伺候人是门学问。我想请怡红院的姑娘们帮忙去伺候人。不是你想的那种伺候,就是引路、端茶倒水这些日常丫环做的事。” “別说百余人,再来一百人恐怕也不够。除了怡红院的姑娘,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找你同行借一些姑娘……小官也行。要年轻一些,好看一点儿,会察言观色的。” 溪姐儿嘴角微抽,听出沈清棠不是在开玩笑,好奇道:“你要这么多姑娘和小官做什么?缺伺候人的丫环小廝你可以去找人牙子。 哪怕买了他们也比找姑娘们便宜。姑娘也好,小官也罢,外出费比你买丫环小廝只多不少。” “就算我跟你有交情,也只能打折。毕竟我上头还有东家。这么大的事我得跟东家请示。 纵使我东家也同意,不代表其他青.楼楚馆的东家也会同意。 就算同意了,你用这么多人,每日开销可不是小数。 按照行规,我们的人出门,衣食住行用你是全包的。” 沈清棠长嘆:“我何尝不知找你借人不是良策。这不是被逼无奈?” 她简单跟溪姐儿讲了下,本打算只在寧城最好的酒楼置办一桌的答谢宴是如何一步步变成千人游船宴的。 “物资短缺我可以买。赏心悦目还会伺候人的丫环小廝我去哪里找?找人牙子买也只能买来人买不来伺候人的经验。” “这……”溪姐儿眉心蹙起,“倒是个难题。你容我想想。” “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得快点儿想。” 两个人说著话,到了沈清棠住的小院。 黄玉让隨行丫环带著溪姐儿回自己房间稍事休息。 沈清棠等人带著乔盛到会议室开会。 乔盛的鏢局在寧城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在整个大乾名號响不响沈清棠不知道,只知道他们的鏢师遍布大乾,运送货物从不会失手,而且守时保质保量。 运送一些宴会需要的锅碗瓢盆食材等更不在话下。 乔盛拍著胸.脯保证:“交给我!放心,一定准时送达,连盘子都不会给你碎一个。” 沈清棠摇头,“重要的不是送货,是送人。” “送人?”乔盛不解,“送什么人?” “宾客们。”沈清棠解释,“这次要从寧城往大船上去的都是寧城达官权贵。 我们得罪林家的事你知道。我怕他们路上下黑手,会伤了或者直接杀了宾客。 也怕这些宾客们自己的仇人会趁机找上门。 不管什么原因,若宾客们真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我和玉姐姐难免会大祸临头。 就算没有林家之事,我和玉姐姐作为主人也有义务保护宾客们的安全。 我想著从寧城到海边的一路上请乔总鏢头费心相护。” 乔盛略一思量,点头应下,“包在我身上。” 沈清棠和黄玉对视一眼,有些尷尬的开口:“我们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乔盛想不想,应得痛快,“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是这样。这次千人宴不在我们计划之內。所有费已经严重超出我们的预计。护鏢的费用能不能晚点儿给?” “嗐!”乔盛挥挥手,“我道什么事。鏢银什么时候给都可以。不急,先顺顺利利把事办过去再说。” *** 吃过午饭,本来计划返城的溪姐儿说许久没在村里生活了,捨不得走,要留宿一晚。 沈清棠表示:“你要留下我当然欢迎。不过……你身为一个老鴇,能直接夜不归宿不回怡红院?不方便可以不回答,我就是好奇。” 溪姐儿摆摆手,示意无妨,“我的坏运气大概都在林家用光了。遇见的东家还算不错,给我很大的权限和自由。 最起码偶尔夜不归宿这种事我还是能做的了自己的主。” 沈清棠:“……” 那你东家人还怪好咧! 客人都说没问题,沈清棠作为主人自然不能赶人。 何况她很喜欢跟溪姐儿相处。 很舒服,很隨性。 有种在现代和闺中好友在一起般的自在。 別看向春雨是被穿越客的师父教养的,其实骨子里还是放不开。 反而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溪姐儿经歷过爱恨生死后,变得十分通透、隨性、豁达。 那些女戒女训的思想早已经被她拋之脑后。 不想跟溪姐儿分开的沈清棠回去跟季宴时商量。 “季宴时,你带著孩子跟秦征挤一晚上行不行?” “就一晚。要不然你带孩子睡这里,我跟溪姐儿去隔壁黄玉房间睡,你不能跟来,行不行?” 季宴时自始至终没回应。 只是嘴上没回应,身体该怎么忙就怎么忙。 给和又在昏迷中的果果,洗脸洗pp。 倒完水,自己洗澡洗漱后上.床。 沈清棠:“……” 见状抱著自己的蚕丝夏凉被,想去隔壁。 总不能跟傻子爭床。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门扇自动在她面前合上。 不用问也知道某人用內功隔空关门。 沈清棠气鼓鼓回头质问在放床帐的季宴时,“你不让地方,我去隔壁还不行?” 放下帐鉤的季宴时,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吐出两个字:“睡觉!”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懒得跟他爭辩。 转身用力拉门,却拉不开。 沈清棠回头愤愤瞪著季宴时:“季宴时,你把门给我打开。” 季宴时没吭声,只是把另外一半的床帐也放了下来,朝沈清棠重复:“睡觉!” 沈清棠:“……” 是她说的不明白还是他听不懂人话? 第521章 扮猪吃老虎 季宴时说完也不管沈清棠要不要上来,直挺挺的躺下。 沈清棠气结。 偏又拿季宴时没办法。 別说古代司法不健全,就是司法相对健全的现代,傻子犯法也无罪。 气鼓鼓的隔著不甚透明的床帐看著床上一大两小,沈清棠心头浮起疑问。 季宴时是不是跟在北川时比有了很大变化? 在北川时他要独居独睡,所有要靠近之人只会被他丟出房门外。 就算跟沈清棠“同居”也是规规矩矩睡觉,脱衣服什么的都会谨守君子之礼避开沈清棠。 更不会管沈清棠会不会在房间,只要两小只在他眼前就行。 但,自从季宴时找来寧城后,似乎有了些变化,自主意识更强了,还有些似有若无的霸道。 就像现在,会干涉沈清棠,不许她去隔壁。 是变了吗? 是变了吧? 沈清棠想了半天,又觉得变了也正常。毕竟已经被族老的蛊王治疗过一个多月,比之前好点儿,应该正常。 算了。 沈清棠劝自己,等季宴时睡著了,再出去也不迟。 要不然能怎么办呢? 还能把季宴时拖起来打一顿不成?! 就算他不还手,就他现在说晕就晕的身体状况,沈清棠都怕他碰瓷讹自己。 pua完自己的沈清棠老老实实爬回床上,明明毫无睡意,似感觉轻风拂过颈侧,人便没了意识。 季宴时收回点沈清棠睡穴的手,坐起身,看著沉沉睡过去的沈清棠唇角轻勾。 这女人似乎不管在何境地,不管遇到什么难处,都不会哭闹。 还玩的一手好能屈能伸。 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软。 季宴时又给两小只掖了掖被角。 天气虽还炎热,沈清棠弄一屋子冰盆,房间里並不热。 他起身,开门。 等在门外的季十一恭敬的递给季宴时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具。 季宴时摇头未接,“不用。” 季十一不解,却也不敢问。 同样等在门口的季九刻意落后一步跟季六並肩而行,小声道:“我就说不用准备面具了,你还不听。” 季十一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以前主子去见秘使都会戴著面具。”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像乔盛和赵溪这样的秘使一辈子也可能见不到主子的真容,谁戴面具见他们也一样。 眼下咱们都在陈家庄,总共就巴掌大的地方。 主子那身衣裳又格外引人注目,就算戴了面具,他们也能猜到是主子。还戴面具做什么?” 季十一不想承认自己笨,辩解:“主子也可以换身衣裳、换个髮型再戴面具去见他们啊!这样不就猜不到?” 季九给了季十一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白眼,“咱主子为什么要为了两个小秘使委屈自己?” 季十一:“……” 倒也是。 *** 季宴时到会议室时,乔盛和溪姐儿早已经到了。 他们看见季宴时齐齐怔住。 溪姐儿朝季宴时脱口而出:“是你?!” 季宴时点头,“是我。” 季九拉开最近的椅子。 季宴时示意乔盛、溪姐儿、季姓护卫等人入座。 溪姐儿怔怔的看著季宴时,直到乔盛拉了她一把才回过神,神情复杂。 季宴时掀眸,淡声问溪姐儿:“我是谁很重要?” 溪姐儿默了会儿摇头,“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救了她和乔盛。 而他们只需要为他卖命五年。 她在青.楼给季宴时搜集情报。 乔盛四处走鏢传递信息或者运送一些危险物资。 在季宴时这里,他们的身份是秘使。 溪姐儿这是第二次见季宴时。 上一次是立契约之时。 彼时她跪在季宴时脚下谢他救命之恩,他高高在上给他们一条活路。 同样是一身緋衣华服,戴著罗剎面具也难掩他上位者的气息。 没想到第二次见面会是此番境地。 不,在寧城已经见过。 难怪当时她会觉得季宴时眼熟。 溪姐儿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沈清棠知道吗?” “她不必知道。” 一句话,溪姐儿就听出三层意思。 第一,季宴时和他们的交易,沈清棠不知道。 第二,季宴时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让沈清棠知道否则后果自负。 第三,季宴时白天和晚上判若两人的表现也让溪姐儿明白,季宴时的真实身份恐怕也瞒著沈清棠。 也是警告她,让她不要说漏嘴。 溪姐儿抿唇不语。 她有些同情沈清棠,这是遇上扮猪吃老虎的高手了。 只是,她跟季宴时有契约在先。 再心疼沈清棠也不能背信弃义。 “孙武家灭门案是怎么回事?”季宴时开口,直奔主题。 溪姐儿和乔盛对视一眼。 乔盛开口:“事发突然。我得到消息赶过去时孙家已经没有活口。只有一个贪玩在邻居家借宿未归的小女孩还活著。” 溪姐儿接话:“我把小姑娘带回了怡红院养著。本想找一具年龄、身材相仿的尸首扔进去再放把火。只是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找到尸骨,过於浓重的血腥味引得附近犬吠不止,很快被邻居发现异常报了官。” 乔盛补充:“在官差到之前,我查过院子,在孙武躺下的地方发现一个他留下的血字:林。 想必凶手跟林家有关。 在衙役来之前我再没找到其他线索。等衙役走后,我溜进去也没再查到什么。” “沈清棠似乎有发现。她之前在那个小院住过半个多月。”溪姐儿打断乔盛的话。 一直静静听著没什么表情的季宴时抬头,“嗯?” 他来寧城时,沈清棠已经搬到了陈家庄。 还没人告诉他有这一茬。 季宴时目光扫过季姓数字护卫们。 季六带头跪地认错:“是属下失职。” 季宴时没让他们起身只是看著溪姐儿,“继续。” 溪姐儿忍不住为护卫们辩解了两句:“他们消息不够灵通也正常。沈清棠来寧城是意外,一来就捅了林家这个大马蜂窝。 一个月內换了三次住宅,还蹲了两天大牢……” 第522章 不知此夫人是彼夫人 溪姐儿把和沈清棠相识以来,她所知道的沈清棠遇到的事都说了一遍。 说沈清棠如何在两家“夹缝”中开局。 又怎么在林家和官家的迫害下,租住了灭门小院。 又如何在租不到店铺进不到食材原料的情况下如何在寧城做生意,一点点的积攒起第一桶金。 以及如何阴差阳错进了大牢。 说话太多有些口乾,溪姐儿舔了下唇,继续道:“沈清棠进牢当晚,我去看过她。她求我找人连夜仿製了一套积木。 这套积木下午我还在手中看见过。 除了积木之外她让我来陈家庄拿了一本大乾和外邦的语学书给她。 当时没在意,后来听一个来怡红院的贪官说,那些积木和书是海城林家要的。 还说这些积木和书本来是三个小乞丐在孙武家窃取的,只是被沈清棠黑吃黑抢走。” “那三个小乞丐何在?”季宴时问,指尖在桌上点了点,示意溪姐儿喝茶。 “从大牢出来时还剩一口气,后来失踪了。”溪姐儿言简意賅道,不客气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小心烫。”乔盛嘱咐的话还是晚了一步。 溪姐儿烫到舌头,还不敢当著季宴时的面做吐舌头的不雅动作,只能皱著脸强忍。 乔盛忙补充:“我特意查过,三个小乞丐后来都死了,死状其惨,其中应当也有海城林家的手笔。 孙武家灭门的事,我也暗中查访过,应当是寧城林家所为,但背后有海城林家的手笔。” 季宴时垂眸不语,片刻后抬头,对乔盛和溪姐儿道:“辛苦了!你们做的很好。下去休息吧!” 乔盛和溪姐儿起身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停住脚步,对季宴时歉意道:“抱歉,之前不知道沈清棠是尊夫人,並没刻意照顾。” “无妨。你不知道不还是已经全力相助?她很好,不需要我照拂。” “那……”溪姐儿试探:“沈清棠问我借人,我借是不借?” 季宴时掀眸,似笑非笑的看著明知故问的溪姐儿。 溪姐儿打了个激灵,收回试探的心,低下头:“我会全力相助。” 出了门,溪姐儿摸摸湿透的后背,对乔盛道:“沈清棠怕是羊入虎口咯!” 乔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溪姐儿回头,望著还亮著烛光的会议室,“季宴时这人,只怕比咱们想的还深不可测!被这样的男人惦记上,也不知道是沈清棠的福还是她的祸?!” 季宴时知道她试探之后,看似不动声色,实则隔空施压,连身旁的乔盛都没察觉她方才根本动不了。 像被看不见的手掐住脖子,连呼吸都困难。 好在这种压力一闪而逝。 警告的意味大过惩戒。 他不许自己过问他和沈清棠的事。 溪姐儿喃喃自语:“沈清棠,姐妹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 季宴时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轻轻擦拭著掌心的汗,问一直跪在地上的季姓护卫:“你们也觉得委屈?” 季十七、季六、季十一忙摇头,“是属下办事不力。” 季九跪地抬头,“他们確实不知,是属下擅自做主,没上报寧城的消息。” 季宴时垂眸,“原因。” 季九坦诚:“是属下愚钝,不知此夫人是彼夫人。以为都是些生意上无关痛痒的小事,便未上报。” “此夫人?彼夫人?”季宴时讥讽勾唇,“本王在你心中就是这般沉迷女色?还是说,觉得本王重伤在身奈何不了你们?” 季姓数字护卫齐齐跪地,异口同声道:“属下不敢,请王爷恕罪。” 季九更是额头点地,“属下知错,属下绝无此意。请王爷责罚。” 心里暗暗叫苦。 他真没想那么多。 早在南疆附近的小镇上,季九已经跟季十七他们打听过。 季十七也好,秦征也罢,都信誓旦旦说沈清棠和王爷之间清清白白。 只是救命恩人和被救人之间的关係。 季九在南疆坐镇时,確实收到了不少寧城跟沈清棠有关的消息,大都是怎么做生意、跟谁做生意以及跟林家如何的斗的事。 他觉得都是鸡毛蒜皮、无伤大雅的小事便未一併送到山顶。 事后也未及时告知。 “是该罚。”季宴时手绢抵唇轻咳两声,“你九公子当久了快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吧?把你手里的事交给季六,你去跟著沈清棠吧!” 季九惶恐磕头,“属下知错,请王爷恕罪!別赶季九走!季九的命都是王爷的。此生定不认二主。” 季宴时短促的“呵!”声,“你想认主,她还不一定收你呢!不是说觉得她做生意厉害?那就好好跟著她学!” 季九鬆了口气,俯身谢恩:“谢王爷!属下遵命。” 季宴时垂眸看了眼手帕上的新绽放的红梅,合起帕子,咽下口中铁锈味,吩咐道:“明晚之前,我要知道孙武被灭门的原因,以及他藏的秘密是什么。 另外,是时候去敲打一下林通判。不要妄想做墙头草。 这么重要的事他不该不报。 否则本王帮他选。” “属下遵命。”季十七领命。 “去把秦征叫来。” “小爷在呢!”秦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话音落时,已然推开会议室的门。 季宴时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耳目已经退化至此了? 秦征近在尺咫,他却没听见动静。 秦征见高举双手进门,“別误会!小爷可没偷听。是乔盛让我过来的,说是你找我。” 季宴时眯起眼,倒是小看了赵溪。 乔盛心性单纯,会猜到他找秦征的定是赵溪。 “臥槽!”秦征目光落在季宴时手中的帕子上,“季宴时你咳血了?” 一句话惹的眾护卫纷纷抬头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把帕子团进掌心,“你看错了!” 秦征:“……” “你睁眼说瞎话呢?还是当小爷眼瞎?”都到了嘴边又在季宴时警告的眼神中咽了回去,悻悻道:“哦,不小心看错了!” 在季姓数字护卫们猜疑的眼神中,强行换了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第523章 把他丟出去 季宴时问秦征:“和果果玩的一套木头积木,是从灭门小院中拿回来的?” 秦征点头,自己拉开凳子坐下,“对。就因为那套破积木和一本破书,我跟沈清棠还在大牢里蹲了一天。怎么?你是要收拾那个姓林的通判给我们出气?” 站在离秦征最近的墙边的季十一幽幽开口提醒秦征:“审你们的通判也是王爷的人。” “我去!”秦征再次跳脚,“你的人还关我们一天?你知道大牢里又闷又热吗?知道那草堆上的虱子比蚊子还厚吗? 知道我们那一晚上怎么过的吗?” 季宴时没吭声。 季十七茫然回问:“不是说你们三个人把酒言欢,彻夜畅谈?牢里的冰盆都换了三茬。早晨衙役去提审时,牢里的酒味百米之外就能闻到。” 秦征:“……” 愤愤看著季十七:“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季十七茫然。 像是不知道为什么秦征会生气。 “说重点。”季宴时食指曲起,骨节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 秦征立正,季十七垂头。 “舌头餵狗了?” 秦征:“……” 果然生病的人脾气都不太好。 秦征见季宴时真要不耐烦,收起嬉皮笑脸,老老实实把坐牢前后的事交代了一遍。 季宴时沉思片刻,问秦征:“沈清棠知道你们可能因为积木和书才会坐牢却还是让赵溪调换了积木?那些积木有什么问题或者说有什么秘密?” 秦征茫然,“啊?沈清棠不是因为和果果把积木弄丟了才让溪姐儿半夜找人重新打了一套?积木有秘密吗?有什么秘密?” 季宴时垂头,胳膊肘抵在桌面上,手背撑著额心。 全身所有的关节都像在火中烧,五臟六腑如同在滚油中煎炸。 每每以为能疼到麻木时,反而会变本加厉的疼。 还得分心跟秦征这个蠢材生气。 阴惻惻道:“依本王之见,就算没有皇帝猜忌,没有功高震主,秦家军最多也就到你这一代为止了。” “嗯?”秦征不明所以,“为什么?” 季宴时不搭理他,吩咐季六:“把他丟出去!” 其余护卫打不过秦征。 季六二话不说,揪著秦征往外走。 不一会儿,秦征愤怒的质问声从院子里传来。 “季宴时,你是不是骂小爷没脑子?!” “你厉害!你聪明!你还来问我积木的事?!” “你天天跟沈清棠同床共枕,也没见你知道。你……唔!” 说到最后儼然是被季六堵了嘴拖走。 剩下的季十一等人贴墙站著,恨不得自己耳聋。 季十一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季宴时发令,悄悄抬头,视线从上方探向季宴时,倏的直起身,“去请族老,王爷又晕了!” *** 翌日沈清棠醒来时,季宴时还在沉沉睡著。 明明休息了一晚上,他一张脸还是没有半点血色,嘴唇煞白。 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 沈清棠疑惑:最近季宴时似乎很能出汗。 她每天早晨都得洗床单。 洗到黄玉、向春雨她们都麻木的不再调侃她。 尤其是向春雨,每天早晨看见沈清棠来洗床单时,总会目露不忍。 弄的沈清棠十分困惑就洗个床单,用得著那么心疼她? 沈清棠儘量动作轻柔的下床,把两个孩子也轻手轻脚的抱上婴儿车,推出房间。 以免他们醒来吵醒季宴时。 族老说,季宴时最近昏迷是好事,最起码可以休息一会儿。 沈清棠推著两个还未醒的孩子,走在凌晨的胡同里。 最近她几次问族老果果和季宴时的病情。 族老只说果果快好了,问到季宴时他就闭口不提。 沈清棠也试著问过向春雨等人。 他们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就让她去问族老。 沈清棠问不出来,心里越发忐忑。 若是生病,她还能偷偷找其他大夫来看。 中蛊,一般人都无法。 至於果果中蛊的事,沈清棠猜可能是在小院里沾上的。 否则一直好好的孩子,为什么会在入住小院后才中了蛊?! 沈清棠问族老果果中的是什么蛊。 族老说是红线。 沈清棠不知道什么是红线,但听族老说能治好她就放心了。 没走多远就碰见溪姐儿。 看溪姐儿来的方向,应当是想来找她。 溪姐儿是来找沈清棠告辞的。 “怡红院和鏢局都还有事。我们就先回去了。”溪姐儿道,“你放心!怡红院的姑娘隨便你挑。等回寧城,我再去跟同行相熟的借一些姑娘或者小官给你。” “大恩不言谢!”沈清棠万分感激,“待这些事解决,该给姑娘们的工钱,一文不少。” 溪姐儿笑:“只衝工钱这两个字,恐怕怡红院的姑娘们都得爭著抢著来帮你。” 看不起她们又糟蹋她们的大有人在。 把她们当人看的才是少数。 *** 八月初八,沈清棠一行人先行出发上大船布置,准备迎客。 黄玉和她的僕从得留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待办,等到初十和宾客们一起出发。 林家如今当家的是孙巧贞,但孙巧贞的婆婆也就是林长风的祖母还在。 她每年中秋节前都会到庙里给早就故去的老太爷祈福。 黄玉留下是为了想方设法把祖母请到船上去。 有她为自己背书,寧城无人再会看低她们母子女。 就算是林家人,也得掂量一下老太君和孙巧贞谁在林家的话语权更重一些。 沈清棠给黄玉留了一计才离开。 她的马车虽留给了黄玉,但是在南方的季宴时铺张起来比秦征更甚。 季九像个管家一样,把季宴时出行需要的一应物资准备的妥妥噹噹。 连出行的马车都比秦征那辆马车更豪华更气派更舒適,在路上几乎感觉不到顛簸。 从陈家庄出来到中午,不过短短半天时间,季九对沈清棠嘘寒问暖数次。 中午在荒郊野外安营扎寨野餐时,季九又过来。 掛著標准的商业笑容,问沈清棠:“夫人,觉得饭菜可还可口?若有不如意的地方,你儘管提,我让人重新置办。” “有。” 季九洗耳恭听,“夫人请讲。” 第524章 我的终极梦想是做一个有钱的土財主 沈清棠坦诚:“九公子还请有事直说。你这样无事献殷勤,我压力很大。” 季九:“……” 瞥了眼沈清棠身旁专心餵吃饭的季宴时,红著脸,声如蚊吶,跟沈清棠商量,“夫人,其实,我就是问你还收不收徒弟?” “什么?”沈清棠没听清楚。 “我说……”季九闭上眼,拔高声音,“夫人你能不能收我为徒?” 沈清棠一口排骨汤呛在嗓子眼里难受的直咳嗽。 旁边的季宴时,一手端著的碗,一手伸过来在沈清棠背上轻拍,在沈清棠看不见的角度眼神警告季九。 季九想哭,想说话又怕再惊到沈清棠,不说又扛不住季宴时如刀的目光,站在原地,如踩在钉子板上,连连討饶。 沈清棠咳到眼泪汪汪,才缓过来,指指自己又指指季九,依旧不信,“你,拜我为师?开什么玩笑?” 季姓数字护卫在武功的造诣上沈清棠是见识过的。 除了护卫的本职工作以外,他们都还有不同的特长。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就像季十七善追踪,春杏善外语一样,季九的特长就是算术经商。 季九在北川没什么名气,沈清棠以前也不知道九公子的名號。 后来听秦征说,在北方提起九公子,商界的人都得敬他三分。 九公子拜她为师? 学什么? 学她如何穷困潦倒? 沈清棠脸上的质疑过於明显,季九又诚恳的补了一句:“我想跟著夫人您学做生意。” 刚刚缓过来的沈清棠,纵使没吃没喝都差点又被口水呛到。 不太能正常运转的大脑里只有四个字:班门弄斧。 弄斧的是她自己。 季九是全大乾最有名的年轻商人。 是商界的传奇。 当然,世人只知九公子不知季九。 商界传奇拜她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为师? 沈清棠不妄自菲薄也不仰望季九,实事求是的讲,他们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就好比她是天赋异稟自幼在民间长大的奇才,虽有天赋却没有系统学习,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学些乱七八糟的招式,巧合之下能乱拳打死老师傅。 所谓天赋异稟就是来自现代的灵魂。 季九则是出身名门,自幼根正苗红的正派传人,有资金有人脉。 起步就是別人望而不得的终点。 有一天根正苗红跑来跟天赋异稟说:“我拜你为师吧?” 不能说不行,就是哪哪都不对。 沈清棠推开季宴时给她顺气的手,自己有一搭无一搭的拍著心口,调侃道:“怎么?你要当著你家主子的面弃暗投明?另攀高枝?” 季九:“……” 又瞄了季宴时眼正色道:“夫人你误会了!季九不会背主!只是拜师学做生意。倘若肯收季九为徒。季九愿意付夫人束脩。” 沈清棠眼睛亮了:“束脩?能给多少?万两黄金吗?” 季九:“……” “如果有万两黄金的话。我就能躺平了!还做什么生意?!我的终极梦想是做一个有钱的土財主,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需要自己喘气,其余都有人伺候。” 本想答应给万两束脩的季九立刻摇头,“万两黄金季九拿不出来。不过夫人但有差遣在下万死不辞。日常经营中,只要夫人有吩咐季九一定都能办到,自掏腰包的办好夫人交代的差事。” 开玩笑,沈清棠躺平了,他家主子不宰了他?! 沈清棠最终还是答应了季九。 有人自费上班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她跟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不一样。 古代人的思维一般都是確定你会为他卖命,才会相信你。 而现代牛马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你给多少工资我干多少活。 像季九这样愿意自费上班的,沈清棠没理由不欢迎。 至於是不是忠於她,压根不重要。 现代跳槽的员工比比皆是,不差季九一个。 季九武功高、情商高、还能者多劳顺便能帮沈清棠带带尚且年幼的芊芊。 互惠互利且双贏的事,沈清棠都怕季九反悔。 敬师茶沈清棠没喝,说她做生意只信契约不信誓言。 跟季九签署了一份用工合同以及一份竞业协议之后,季九这个徒弟就算正式上岗。 作为一个私企老板,不管是不是试用期的员工就得满负荷劳动。 沈清棠不客气的把这次千人游船宴需要达成的目的跟季九说了,让他想办法实现。 首先,要通过本次宴会,儘量多谈成几家合作。 其次,要统计好各家带来的礼物,以备日后还礼。 人情往来,有来就有往。 最后,绝对不能出意外。 客人怎么来的,还得怎么回去。 附加题:最好本次宴会不亏本。 还不忘嘱咐芊芊好好跟著季九学。 沈清棠每一步都不按常理走,以至於季九思考了半下午如何办好千人游船宴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问身旁的季十一:“夫人这是教徒弟还是找免费下人?” 季十一乐不可支,“你才反应过来?!哎呦!笑死我了。总喜欢用算盘珠子崩人脸的九公子也有算不明白帐的一天?” 秦征怜悯的拍了拍季九的肩膀,“习惯就好。跟沈清棠打交道就要小心被她卖掉。你可能不知道,你家主子也经常被她奴役。 你家主子在灯笼上写过字作过画、烧过火、刮过肠衣还捣过奶油。你这才到哪儿呢?” 季九瞬间心理平衡,安慰自己:“才拜师,就被上了一课,这师父认的值!” *** 抵达海边时,正好看见最后一抹夕阳。 沈清棠隨口刚开了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眾人先是连连夸讚,紧接著又像赛诗会一样,每日或背或现掛了两句跟夕阳有关的诗。 连平日看起来不学无术的秦征也跟著来了两句。 以至於沈清棠又想起来一句网络名言,“你可以不用,但是不能真菜。” 只有一个人无动於衷。 季宴时。 季宴时一路上也没说两句话。 他一直这样,沈清棠习以为常。 船上的接驳板放下来好一会儿,不见船上有人下来。 第525章 夫人拿走了证据 季九提议:“要不,咱们直接上去?余青和那人就是个船迷。前几日刚从我师父这里得了一本什么手册,这会儿八成沉迷於修蒸汽发电动机,把咱们忘了。” 沈清棠没意见。 她没意见,季宴时就没意见。 季宴时没意见,其余人都没意见。 刚走到船边,就见余青和匆匆跑下船。 远远就开始作揖认错:“抱歉!抱歉!本该早早下船恭候,没想到出了一点儿小意外,耽搁了。还请诸位莫怪。” 到了跟前看见沈清棠,一个大礼行的额头都快点到地上,“姑娘大恩大德,余某没齿难忘……” 在称呼上吃过训的季十一打断余青和,“叫夫人!” 余青和:“……” 抬头看见季宴时,顾不上跟季十一爭论,急忙朝季宴时行礼:“唔……公子,您怎么也来了?” 沈清棠挑眉。 唔? 余青和第一个字与其说是语气助词,不如说是某个字的发音发到一半强行改口。 吴? 王? 哇? 是什么呢? 总归不是季。 季宴时没搭理余青和,抱著推著果果,越过余青和自顾自登船。 余青和也不管季宴时,跟在沈清棠身旁喋喋不休。 “夫人,你那本什么手册真的太实用了。” “我反覆实验过,如手册上写的,大多数常见故障和故障原因都如你所写。 不过,也还有些小毛病不在手册上。夫人,你能不能教教我?” “夫人,只要你答应教我,我愿意……” “我不愿意。”沈清棠哭笑不得的打断余青和,“也不是不愿意,我真的只会这么多。实在教不了你什么。 那手册上也是我在书上看来的。我没有实践过。你能研究明白是你的本事。 余船主,我真的只是偶然从书上学到的。没有实践过,我懂的可能还没你多。” 她真被余青和念的头疼,也有点怕余青和的执著,不得不重申强调自己有多菜。 沈清棠是个偽专家,真的只懂一点儿皮毛。 只知道蒸汽发动机常见故障一般就是加热、注水或者蒸汽发生器方面的故障。 比如说不加热、不注水或者注水不停再不然就是排放白烟不点火等常见故障。 解决办法也相对简单。 再难的沈清棠真不知道。 她不是藏私,是真教不了余青和。 如果是旁人这般磨跡,沈清棠指不定心生排斥,但是对余青和没办法。 谁都看的出来,余青和是真的匠人精神。 他喜欢、热爱他的行业,爱到如痴如醉,大於一切。 往往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大家。 若是一般人知道自家老板来视察,不得提前两天就定是大扫除?! 船上里里外外该翻新翻新,该打扫打扫。 最低標准也得用白手套擦地板没有灰。 大老板到的当天下午,早早就得安排一船人等在船下夹道欢迎。 而余青和自己更得是华服加身,从头到脚收拾的溜光水滑,提前准备好祝词等著季宴时到来。 可沈清棠观余青和,可能、应该盛装打扮过。 说过,是因为看的出来余青和身上的衣服成色很新。 只是几乎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宽大的袖子用细布带掛在肩膀上。 衣服下摆有一半塞在裤腰里还没舅出来。 白色裤腿上满是碳灰。 脸上灰一道白一道,手上还有未洗净的油污。 重要的是一下船,余青和直奔求教沈清棠而来,对季宴时这个顶头上司视而不见。 用大乾待人接物的標准来说,余青和简直不成体统 季宴时没怪他。 其余人也都视而不见。 可见余青和这样是常態。 他没有諂媚,不摆排场,只在乎还没有完全研究明白的蒸汽发动机。 沈清棠也敬重他。 余青和闻言有点失落,也有点不知所措。 沈清棠怕自己话说重了,转移话题,“上次多谢余船主帮忙。不知余船主可见过我爹娘哥哥?” 余青和摇头,“抱歉!我没见到。是其他人帮忙来海边取的东西。听他们说你父母不能离开北川,才不能到海边。他们还托我带了信和银子给你。” 沈清棠不好意思的轻拍额头,“瞧我这记性!” 他们一家流放犯,不能离开北川。 “信和银子,我都收到了,谢谢你。” 信上其实也没什么实质內容,全是好。 沈清棠生怕家里人报喜不报忧。 一晃出来两个多月了。 不提还好,一提归心似箭,恨不能扔下这里的一切,坐船北上。 想归想,做人要有始有终。 沈清棠想等黄玉的事告一段落就走。 还得看果果和季宴时的恢復情况。 族老肯跟著来寧城,不一定会跟著去北川。 说不得得等季宴时好了才能走。 余青和大概也从之前的亢奋状態中找回了自己。 寒暄两句,越过沈清棠到前头招呼季宴时。 其实也没什么好招呼的。 他们来时从北川带来的东西大都还在。 季姓护卫们又从寧城採买了一些过来。 至於宴会所用,只等明日乔盛运过来。 舟车劳顿最是累人。 沈清棠沾枕即睡。 季宴时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她的睡穴。 指尖从沈清棠脸上划过,苍白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温柔。 就连身体上的痛处似乎都轻了几分。 幸好,那晚是她。 他缓了会儿,坐起身下床开门。 等在门外的季十七手里捧著木头积木和那本沈清棠口中的英汉字典。 “王爷,我已经查实,孙武查到了很多林家和晟王勾结的罪证,都暗暗记录下来。本想寻机会送出,结果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命丧黄泉。 他死前怀疑有內奸,怕连累跟乔盛和赵溪,就没跟他们联繫。” 季宴时接过英汉字典翻了翻,“证据呢?” 季十七拱手,“回王爷,属下找过孙武上峰,要到了破译方法。只是……积木机关还在,里头已经空了。上峰说积木少了一枚。 另外,我试探过秦小將军,他说曾经拍碎一枚积木,里面有一个小蜡丸,里头还有一张纸条。 纸上写著的符號和夫人日常记帐的符號一样。” 第526章 沈清棠是晟王的人? 季宴时点头未语。 “秦小將军还说,他只砸开了一只积木,剩余的积木都还完好无损。”季十七示意自己兜著的积木,“属下检查过,確实都完好。 若非知晓打开积木的方法,积木不能这么完整。” 季宴时把玩积木的手停住,问季十七,“你的意思是沈清棠是晟王的人?” 季十七忙躬身行礼,“属下不敢,也绝无此意。棠……夫人,素来聪慧,应当是自行破解了积木的秘密。” 季宴时轻“嗯”了声,立在原地,长睫遮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十七张了张嘴又闭上。 季宴时默了会儿,把积木还给季十七,让他退下,“晟王的事不用多跟秦征说。我答应过秦將军,不会把秦征卷进夺嫡之爭。” 季十七点头应是,后退几步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朝季宴时弯腰,“王爷,说句僭越的话。十七觉得您不该把『夺嫡之爭』四个字用在自己身上。您只是为了自保。” 季宴时低低笑了笑,“身在皇家,被迫和主动有什么区別?” 季十七张口却无言。 是啊!在皇家,谁管你愿意不愿意呢? 从王爷出生起,他就没得选。 季十七离开后,余青和找了过来。 “王爷。”余青和恭敬行礼,与下午痴狂的工匠相比已经判若两人。 季宴时示意余青和到甲板上谈。 夜晚风略大,吹的两人衣袂飘飘。 季宴时拳抵著唇轻咳两声。 悄悄跟过来的季六把緋色大氅披在季宴时肩头。 余青和忍不住关切道:“王爷,您没事吧? 季宴时摆手,“无妨。最近海上有什么异常?” “最近没有。”余青和答的痛快,“之前属下以为和晟王合作的是海城林家。如今属下怀疑晟王私自练兵、打造兵器都是林长风为其提供的便利。 之前总以为海城林家靠海吃饭,有能力悄无声息的把人运到岛上或者把封地藏私的铁矿运到海岛上锻造武器。 却没想到海城林家本家第三代大都是中庸之辈,而寧城旁支林家出了个野心比天高,还有几分本事的嫡长孙林长风。 自林长风开始接管海运之后,晟王在海城活动的越来越频繁。” “林长风?”季宴时重复了一遍。 “对,林长风,寧城林家嫡房长孙。亦是……”余青和垂著头,目光从上方打量季宴时的表情,“夫人友人黄玉的夫君。” 季六温言补充,“林长风的事黄玉一概不知。属下听秦小將军讲过他和夫人是如何跟黄玉认识以及夫人如何一路帮扶黄玉。 这次千人游船宴就是夫人为黄玉造势要寧城达官贵族偏帮於黄玉,最起码也要他们只能隔岸观火。” 季宴时点头。 昏睡了一个多月倒是错过不少精彩的事呢! 沈清棠总能给他惊喜。 余青和补充,“黄玉的遭遇跟属下也有点儿关係。属下在海上遇见林长风的船,想拦下他查看船上物资。 林长风那小子也是个狠人,眼看被我们追上,跳海跑了。 他船上的物资被我收走,船被我肢解收到了咱们大船上。他的船上拉都是生铁。” “嗯,做的不错!还没林长风的消息?” 余青和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找到林长风,但是找到他是怎么悄无声息把生铁从陆地运到船上的。说起来还得感谢夫人。” “嗯?”季宴时眉梢轻扬。 他昏迷这段时间,沈清棠倒是没閒著。 “为掩人耳目,林长风美其名曰费几年时间为黄玉种了很大一片芒果林。实则那几年他自东望国找来人把通往海边的山挖穿了。 从山里弄出来的石头和土用来填坑造了芒果林。 本意应是想著,若被人发现就说为爱妻种芒果,若无人发现更好。 谁知他前脚出意外后脚黄玉就被轰出家门。 无处可去的黄玉藏身芒果林在走投无路之时遇到夫人。 为了卖芒果,夫人找到属下帮忙。” 余青和一长串话说的口乾舌燥,顿了下才接著道:“其实自林长风失踪以来,属下数次南下沿途查找,都没找到林长风是怎么悄无声息瞒过咱们若干密探、林家以及其余势力把铁运上船的。 夫人找到属下帮忙送黄玉和春杏到东望岛国时,属下痛快应下,嘱咐春杏上岛找人。 据春杏说,林长风就差把东望岛国给买下来,全小岛的人都视林长风为救世主。 不过林长风是个心思縝密的人,只在东望岛找人干活,却没有在东望岛锻造武器。 属下已经安排人去附近其他岛屿查看。” 季六听得著急,瞥了季宴时几眼,忍不住提醒余青和:“夫人找你送黄玉和春杏去东望岛做什么?” 你废话连篇王爷都没打断你,结果你说一半开始只说正事? 季宴时微微侧头看向季六。 季六垂头。 季宴时却什么都没说。 季六鬆了口气。 余青和跟季宴时相处的少,没季六了解季宴时的习性,听见季六的话,顺著答:“去岛上找人摘芒果。夫人还请我帮忙运芒果。 方才说过得谢谢夫人。我们小半年没做到的事,夫人做到了。 黄玉从东望岛把岛民运过来摘芒果,那些岛民知道密道开启的机关。 为了掩人耳目运输芒果都是走的山中密道。 运完芒果之后,属下让人进密道查验过。里头確有运铁的痕跡。” “芒果林的机关做的很巧妙,在打开密道时,还能有迷雾阵配合。 一看就是懂奇门八卦的高手所布置。 一个小小的林家,还是个瞒著家里的林家嫡孙不应该有这样的本事。 属下猜测背后应当有晟王的手笔。” 季宴时思索片刻,轻笑:“难怪我二哥最近行事低调了许多。看来是找了个好军师,还学会障眼法了?! 表面上跟海城林家合作,却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就算被人抓到小尾巴告到父王跟前最多一顿训诫。 谁能想到他真正的后手在这儿? 倒是本王小瞧了他! 去查晟王府最近又添了哪些门客谋士? 本王又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为我那没脑子的二哥出这样的计策?!” 第527章 他一个人吃饭用能跑马的房间?! 天才蒙蒙亮,乔盛便亲自带队把物资运送到了大船所在的岸边。 他运送的不止是物资还有溪姐儿等一眾姑娘和小哥哥们。 等物资一趟趟被运上船时,溪姐儿领著姑娘们和小哥哥们来拜见沈清棠。 “我跟你说,你这次人情欠大发了!”溪姐儿娇嗔著跟沈清棠討谢,“怡红院的姑娘们就不说了,你都见过。 剩下的这些姐妹们和公子们可都是我豁出脸去登门借的。 一个个不光样貌出眾,还能文能武。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糊弄下寧城这些达官贵人绰绰有余。” 沈清棠:“……” 幸好这里站著的达官贵人不多。 要不然就溪姐儿这种说话方式准得挨揍。 简单介绍了下这些姑娘、小哥哥们的来歷之后,溪姐儿挑出了几个管事的,跟沈清棠介绍。 “姑娘们这边我总管,其余的事你可以找乔乔、牡丹和桃。公子们这边总管是玄公子……” 乔乔、牡丹和桃是其余几三家青.楼的老鴇。 玄公子是寧城最大牛郎店的店长,相当於男妓.院中的老鴇。 沈清棠扫了玄公子眼,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玄公子的长相跟现代顶流们有一拼,属於男女皆宜的长相,很是赏心悦目。 不过年纪可能比溪姐儿还要大些,笑起来时已经有鱼尾纹。 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很舒服。 不过沈清棠也只敢看两眼,怕好奇的目光让玄公子尷尬。 玄公子一开口,声音也好听,用网络用语形容就是“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沈东家好!溪姐儿简单跟我们说了些规矩,不知道沈东家这边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沈清棠把要求大致说了说,“总之,你们就做些小廝和丫环的活计。若是有客人的言行举止让姑娘或者公子们不適,可以告诉我,我来解决。” 玄公子和溪姐儿都笑了起来。 溪姐儿捏著帕子的手在沈清棠胳膊上轻拍了下,“你这人啊!要不是我跟你相熟知晓你说的是真话,大抵会觉得你道貌岸然,表里不一,虚假做作!” 沈清棠:“……” 溪姐儿本身不识几个字,后来所谓的琴棋书画略通都是在怡红院以后的事。 也不知道跟谁学了几个成语都用在她身上了。 不过沈清棠也没辩驳,溪姐儿这些话分明是说给玄公子听的,似贬实褒。 玄公子朝沈清棠作揖:“我替其他公子谢谢沈东家好意。有东家这番话我们此行便值得。只是不怕姑娘笑话,我们干的便是委身於人的活计,又何惧客人占便宜?” 沈清棠倒没想到玄公子会说的这么直白,略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解释:“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职业做什么。今日在这大船之上,咱们就是合作关係。 我只需要你们礼仪到位,说话行事妥帖让人挑不出错即可。 其余不是丫环和小廝应做的事,你们都可以拒绝也可以反抗。 惹恼客人的后果我担著!” 沈清棠不是偽善,也不是同情心泛滥,她自有她的盘算。 一则,若是大船之上,处处是青.楼楚馆做派,会让客人不舒服也会拉低整个的宴会的逼格。 况且来参加宴会的还有未出阁的姑娘们,万一有客人喝醉酒在公共场合耍起流.氓,那些名门贵女们看见也会恼羞成怒。 二则,黄玉立的是高端人设,千人游船宴也是高端宴会。 谁家高端宴会上都是低俗情.涩? 三则,维护姑娘和小官们,还能卖个好,何乐而不为?! 让溪姐儿挑人时,沈清棠也强调过,跟达官贵人有露水情缘的儘量不要,达官贵人的红顏知己更要不得。 很多人在青.楼包有固定的姑娘,这些姑娘沈清棠坚决不要。 否则外室舞到正室面前成何体统?! 玄公子见沈清棠表情不似作假,怔了下,看向溪姐儿。 溪姐儿点点头。 玄公子又笑了。 跟方才疏离客套的商业化標准笑容不一样,这回笑的真心了许多,“难怪连寧城最有名的溪姐儿都愿意把沈东家当朋友。” 沈清棠笑笑,没多谦虚,寒暄两句过后,又跟所有的姑娘和小官强调了下要求和纪律。 之前服务的標准,沈清棠已经跟溪姐儿说过,在寧城的时候也紧急培训过几天。 行、站、坐,一举一动都要规范。 如何布菜、如何引路、如何添酒都一一教过。 其实他们这行业日常本就会有服务员性质,规矩不是问题,察言观色也不是问题,只是难免有风.尘气。 而沈清棠只想通过规矩让他们在服务时去掉风.尘气息。 简单跟姑娘和小官们说过要求后,沈清棠带著人上船熟悉环境顺带把乔盛运到船上的物资一一摆放到合適的位置。 这样,对自己负责区域內的物品放在何处能做到心中有数,客人需要时,能及时回应。 “咱们这次游船宴,包括吃和住。明天客人到之后,出发沿海北上,待到第二日午宴结束回靠岸,给大家留一段时间採买物资或者略略休憩,之后就返航回来。 宴会项目除了正常吃喝拉撒还有一些简单的娱乐项目。比如参观大船、在海上垂钓等。” “咱们宴会的吃饭主要在一楼。正餐以海鲜为主。主菜是鱼膾。生食的东西入口难免会有人出现不適或者过敏。 相关治疗的药物都放在餐边柜里,你们一定要及时拿给客人。 再严重的就找向大夫。” 沈清棠带著大家先参观了一楼的多人宴会厅。 不知道这厅以前做什么的,只知道很大。比乔盛那几间打通的屋子还大。 沈清棠问过余青和,余青和只道是饭厅。 沈清棠见余青和不想多说也没细问。 只以为是所有船工一起吃饭的餐厅。 后来发现不是,船工们吃饭的地方在船舱。 而且看餐厅装修的豪华程度应当是主人用餐区。 难道是季宴时的餐厅? 他一个人吃饭用能跑马的房间?! 第528章 鱼膾 从餐厅往前走是娱乐区。 沈清棠在每个房间布置了不同的主题。 “这边是棋牌房。供客人们打打叶子牌或者对弈。那边是……赌房。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船上提供的赌房只具备怡情的筹码。 若是有人输红眼,玩些赌房、赌妻、赌命之事,坚决不允许。 门口会安排武功比较好的护卫,若是发现有客人失去理智,你们儘管喊人。 大不了把客人丟下海冷静冷静。 放心,他们清醒之后不会怪我们只会感激我们。 再往前的舱房有茶室、酒馆还有可以点戏看的戏班子。” 戏班子不是沈清棠弄的,是余青和船上有的。 也是余青和自己积极主动把戏班子借给沈清棠使用的。 沈清棠虽不清楚为什么船上会有戏班子,但没有拒绝余青和的好意。 一楼还有一个房间算是垂钓工具房,里头放的是各种渔具、鱼饵等。 除此之外还有几间杂物房,里头放的是沈清棠从寧城运来的家具、碗筷、食材等。 余青和的船够大,也有足够的房间安排上千人,但是没有配备足够的家具。 沈清棠为了省事也为了省钱选择了僱人加班加点的赶工打造了一批现代风家具。 没办法,上流社会眼光肯定很刁钻,一般木头打的家具一看就劣质。 但是能和他们身份匹配的木头得是好的红木、沉木、楠木之类的木材昂贵的很。 总不能为了一次宴会就斥巨资买一次性家具。 重点是沈清棠口袋里也没银子买这些家具。 思来想去便按照沙发、茶几的图样打了一批家具。 沙发里的框架用木头边角料都成。 需要钱的也就是上层的软包。 大乾没有海绵,只能用包裹。 但是沙发嘛!去当铺找些二手的旧被拆拆里头的套子就能用。 最多表层铺一层新,不了几个钱。 沙发上头再铺上与其匹配的凉蓆子,又软又舒服还是寧城上层社会都没见过的款式,谁能挑刺? 沈清棠想好了,等宴会结束还能转手卖出去再赚一笔。 只几张茶几用的是真材实料。 棋牌室的麻將桌就是普通桌子上头盖上布,一样看不出来。 椅子都包成单人沙发的款式。 餐厅里的桌子是借用大船上的,木料不错,不用钱。 不过短时间內找人办好这一切对沈清棠来说並不容易,是黄玉娘家出了力。 沈清棠著重讲完一楼之后就带著溪姐儿和玄公子等人到二楼。 “二楼这一片娱乐区叫淘气堡,主要是为了方便带孩子来的客人。让小孩子们有地方玩耍。被分到这片的姐妹或者公子不需要上去带孩子,但是一定不能离开淘气堡,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保证客人的千金或者公子不会在船上出意外。 若遇到不好的天气,船身不稳时,还需要及时提醒客人离开淘气堡。” “其余几个房间算是女眷专供。可以品茶可以聊天可以弹琴作画。多余的房间供客人们带来的丫环、嬤嬤们以及咱们姑娘们休息的地方。” “三楼是客房。四楼有厨房和小廝以及诸位公子们休息的地方。五楼是船主等人休息的地方。” 五楼不对外开放,沈清棠上去过。 季宴时的房间在上头。 沈清棠安顿好姑娘和公子们,让他们自行熟悉环境,自己隨便吃了几口东西便开始提前准备明日需要用的甜品半成品。 有些食材,像曲奇饼乾之类的可以提前做,放一天也不会坏。 有些像奶油之类的必须当天做。 除了甜品,沈清棠还得到厨房监工。 厨子有五个。 乔盛介绍了两个,溪姐儿介绍了一个。 据说都是寧城数一数二的厨子。 黄玉带来一个。 也是孙巧贞逐出的家僕之一。 还有一个就是秦征。 本来沈清棠以为秦征说自己会做皇家菜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会。 而且味道还不错。 沈清棠算是第六个厨子。 她厨艺其实不好,现代年轻人点外卖居多,有几个厨艺好的? 就算会做饭也都是些简单的。 类似泡麵、或者韩日料。 泡麵不用说,沈清棠准备了一堆,打算给宾客们当早餐。 一人一碗泡麵加根火腿加个煎蛋,绝对是他们富贵人生里没吃过的廉价新奇速食。 午餐是鱼膾等。 鱼膾就是生鱼片。 沈清棠做决定之前也是先请余青和帮忙的。请他帮忙捕捞一些可生食的鱼养著。 眾所周知,以生食为主的某岛国就是咱们帝王的僕役过去占岛为王演变而来。 而鱼膾更是几千前的老祖宗就吃的玩意,不算新鲜。 不过经过几千年演变,沈清棠还是要比古人懂得如何吃鱼膾最唯美。 既然有鱼膾,自然少不了其他相配的日料。 比如鱼子酱、寿司、天妇罗等。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生食,还有各类可烹飪的海鲜以及相关联的火锅食材,比如鱼丸、蟹棒等。 总之,海鲜管饱。 吃不饱还有豚骨拉麵、鲜虾麵等。 需要秦征他们做的是上船当晚的晚饭。 舟车劳顿一天,上船能吃到现成的,味蕾对食材的挑剔会降低很多。 忙活了一整天,除了中间餵奶,沈清棠甚至都没时间多抱抱两个孩子。 平日里总跟著她的季宴时似乎也忙,除非有需要,否则很少带孩子出现在沈清棠面前。 等沈清棠回舱房时,一大两小已经沉沉睡去。 窗口照进的月光恰好洒在季宴时脸上。 他额头和鼻尖上都是汗,以前瀲灩的薄唇也是不正常的苍白。 沈清棠皱眉,季宴时是习武之人。 他最近怎么总出这么多汗?! 还得想办法从族老那里套话问问季宴时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也问过向春雨他们,都遮遮掩掩,沈清棠便懒得问。 就像之前秦征挡住不让大夫一而再探季宴时的脉象一样。 可能皇室中人不愿意让別人知道身体状况。 沈清棠虽担心却不会追问。 可季宴时的状况看起来越来越差。 换平时,她开门季宴时就该醒来。 如今她都回到床上,季宴时都没睁开眼。 沈清棠心里的担忧又拔高了一个度。 迫切的想知道季宴时的情况。 第529章 狐假虎威 八月初十晴。 宾客们到岸边时,比沈清棠预计的还早。 才近黄昏,最前头的黄玉等人已经先到了码头。 黄玉从马车上下来之后没先跟沈清棠打招呼,而是转身朝车门恭敬伸手。 一只苍老但明显保养得宜的手伸出来搭在黄玉掌心,借力出来。 满头白髮的老太太一出来,沈清棠就猜到了其身份。 林长风的祖母,林家老太君。 沈清棠鬆了口气,看来黄玉成功了。 其实邀请老太君也不需要多麻烦,甚至不需要多有心计。 为夫君祈福,祈祷他还活著的未亡人黄玉,抱著才两个月大的孩子“偶遇”同来庙里的祈福的祖母寒暄两句也是常事。 无论古今,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可能不愿意管小辈之间的尔虞我诈,但是一定看见跟自己还有血缘的小辈会分外疼惜。 老太君也一样。 听黄玉说小儿子至今没有名姓,在游船宴上为难,故才来祈求林长风归来之后,当即表態,她也想坐船,问黄玉能不能捎带她?! 黄玉目的就这么简单的达到。 不过老太君年纪大,经不住顛簸,需要慢行。 黄玉一行人比其他宾客出发的早,昨夜就开始走,睡了一路,白天又走走停停,才会比其余人来的早些。 沈清棠上前打了招呼,和黄玉一起把老太君扶上船,直接送到船舱先休息。 上了年纪,坐这么久的马车属实算折磨。 刚安顿好老太君,其余宾客也陆续到岸边。 沈清棠提前在岸边找了一块荒地,把杂草清理乾净,圈起来充当临时停车场,並且安排了专人看守。 还备了些青草和饲料供这两日拉车的马嚼用。 当然,各家也会自备马饲料,毕竟有些人家的马是价值千金的好马,吃的料也好。 沈清棠和黄玉等在船边。 两边列队站著换上统一服装、胸.前掛著綬带的服务员们。 每每有人登船,就弯腰鞠躬,齐声喊:“欢迎光临!” 不管是姑娘们还是小官们,除了“领班”之外,要么是未开脸的小清官,要么是卖艺不卖身的艺妓。 只有很少数是以身侍人。 寧城就这么大,面相好的姑娘或者小官,谁还没个恩客? 被人赎回家的也不在少数。 偏沈清棠要求不能有相好的。 那就只能找年纪小一点儿的,或者艺妓。 艺妓自不用说,受琴棋书画、曲艺薰陶,气质很好。 小姑娘或者小官会被青.楼或者楚馆留下的,大都相貌端正,潜心培养,站在那儿也是赏心悦目。 统一的工服、髮饰让他们看著比许多人家的大丫鬟和主子少爷的贴身小廝还要有气质一些。 得到了不少客人的好评还有打赏。 等全部客人上船,已经漫天繁星。 初十的月亮已经快满圆,也比较亮。 热腾腾的饭菜一道道上桌。 大厅被沈清棠布置的像婚宴现场一样。 一张张圆桌配著十余把座椅,中间只留过道。 所有的服务员都是同一样菜送满所有的桌子才送下一样菜。 最前头靠墙临时搭建了个舞台。 沈清棠这一次只是幕后导演,黄玉才是今日主角。 上台发言。 不过,黄玉今日的角色也类似主持人,邀请的第一位发言人是林家老太君。 休息过后的老太君盛装打扮,气势拉满。 老太君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言简意賅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林长风是林家嫡长孙,黄玉生的儿子是嫡长孙嫡子,未来寧城林家新一代家主。 中秋节老太君会亲自到海城林家请林家家主赐名。 她没说任何类似“我孙媳妇儿如何不易,请大家多多关照!”、“从今以后跟我孙媳妇儿过不去的人就是跟我过不去!”之类的话。 只简简单单表达了下对黄玉儿子的喜爱以及承认就下台。 沈清棠略一琢磨便明白了老太君的用意,暗暗感慨:纸上谈兵跟实践確实是两码事。 老太君看似什么都没说,实则已经表明了態度。 在场的谁不是人精? 老太君都承认黄玉的儿子是林家子孙,孙巧贞还能驳婆母的面子? 不驳,她得请沈清棠回林家。 驳了,她不孝! 至於宾客们,读懂老太君的暗示,自然该晓得如何站队。 沈清棠鬆了一口气。 有老太君这一番话,这次千人游船宴就算成功一半。 剩下的一半得看明日。 沈清棠看向台上。 黄玉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黄玉无声道谢。 沈清棠笑著摇头。 上一世你救我,这一世我助你。 咱们都要好好的。 *** 人多事多嘴杂。 除去各家丫环僕从,老老少少加起来也有二百余人。 各种各样的麻烦接踵而至,处理了一桩又一桩。 沈清棠只负责调度还累的够呛,等夜深人静能回房时,已经三更天。 感觉才眯了一会儿就被人叫醒。 其实已经过了早餐时间。 如沈清棠所料,泡麵这种新鲜玩意受到了一致好评。 对这些吃遍美食的贵族们来说,新鲜比好吃更重要。 吃过早餐,沈清棠开始领著人参观大船。 余家的船闻名於海內外,余青和所在的这艘船更是尖中尖。 单这一项,上船的贵人们就对黄玉的实力深信不疑。 参观完蒸汽发动机后,很多懂船的寧城大佬齐齐变脸。 在沈清棠的授意下,余青和特意选择了一个逆风方向行驶。 青天白日,纵使辩不明方向,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沈清棠所说的日行千里。 有些寧城大佬当场就朝黄玉拋出橄欖枝表达了合作意向。 更有远见的还试图跟黄玉打探蒸汽发动机哪弄来的?! 沈清棠带人四处参观时,季宴时正在沈清棠都没去过的六楼,也是大船的顶楼。 季十一生疏的接过看孩子一职。 其实也不用他看什么。 果果在婴儿车上昏睡。 在爬行垫上自己玩自己的。 季十一需要做的是看好果果不要让她磕著碰著。 季十一最为难的是拿捏不好力度。 在季十一眼里实在小。 小到他怕一个大力就捏死她。 用力过小又怕摔了。 他在努力找其中的平衡点。 季宴时则忙於公务。 像之前的季九一样,不停地答覆著来往的信件。 区別是,找季九的都是信鸽,找季宴时的都是鹰。 季宴时忙里偷閒问刚上楼的季九:“下面那些人都查过了?” 第530章 有她,我们可以藏在后头 季九点头应是,“里里外外我都查过。” “只有两家人里混进了几个丟人现眼的脏东西,应当是想下黑手对付黄玉以及祸害夫人的宴会。 王爷,需要属下……” 不等季九说完,季宴时摇头,“不用。她应付的来。” 季九应是接著道:“这些宾客里没有冲王爷来的。不过有几家应当能为我们所用。” 季宴时思忖片刻吩咐季九:“把你觉得可用之人推给沈清棠。该怎么做你知道。” 季九愕然应是,欲言又止。 季宴时又处理了两份公文见季九还站在一旁,挑眉问他:“还有事?” “王爷,他们……夫人……”季九说得磕磕绊绊一脸为难。 季宴时只一眼就明白季九的担忧,又瞥了眼满脸好奇的季十一,冷声道:“是本王最近对你们太过仁慈,以至於你们都忘记脖子上长的玩意除了吃饭还能用来思考?” 季十一:“……” 季九:“……” “亦或是自本王中蛊以来对你们疏於管教,让你们退步至此,要不你们也再去训练营走一遭?” 季十一装死,转头去抱起玩的好好的,“小,別摔了!” 茫然的看了看季十一,嘴一瘪就要哭给季十一看。 季十一:“……” 惊慌失措,且觉得像是抱了个烫手山芋。 好在,怀里的很快被大手捞走。 季宴时抱过,隨手抓了一只小体型的鹰给,冷眼看季十一。 季十一忙跪地认错。 季九则躬身应退。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季九人都快下楼梯了,听见季宴时幽幽说了一句:“有她,我们可以藏在后头。” 季九怔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季宴时的意思。 沈清棠从南疆到寧城一路跟寧家边斗边做生意,却无意间帮了他们不少忙。 交给沈清棠,说不定他们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就算不行,沈清棠跟他挑出来的人合作也不会亏,赚个钵满盆满不成问题。 他要做的是不动声色把这些人推给沈清棠。 不过,没多久季九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做。 沈清棠明明没有他这样的情报系统,也没有精力和能力去调查这些来参加游船宴的宾客。 却还是能精准的找到最为靠谱的人选,也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人。 当然,沈清棠是纯粹的生意人,挑出来的不止是季九想要的人,还有一些在他眼里不够纯粹,但著实能为沈清棠带来利益的人。 季九和芊芊一左一右跟在沈清棠旁边,一个端酒壶,一个倒酒。 沈清棠跟在黄玉旁边。 黄玉一一为沈清棠介绍,沈清棠有些只是寒暄,有些会热情一些,有些会冷淡一点儿。 季九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沈清棠跟人打招招呼的標准是什么,虽有些好奇,却也深知眼下不是问话的好时候。 大概敬酒敬到第八桌,季九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往斜前方迈了一步,看似还在沈清棠身后,实则挡住了沈清棠。 季九站位很有艺术性,他明明算是落后沈清棠一步,自己和桌子之间的空隙却让沈清棠无法站过去,否则不是和季九贴著站,就是小腹要顶到桌子边缘。 都不雅。 而季九不是个应该会犯这种错误的人。 於是沈清棠不动声色的开始打量桌上的人。 其中一个青年端坐这一桌下方,看似衣冠楚楚,相貌堂堂。 不过沈清棠注意到他眼袋很重,眼白上红血丝弥补,虽用脂粉遮掩过,还是难掩疲色。 不是癮君子就是纵慾过度。 黄玉介绍这一桌人,只介绍上位的两人。 听意思算是林家姻亲。 沈清棠跟在黄玉身旁,周全的问了声好,就不想多说什么。 谁知那个青年突然站起来,指著沈清棠扬声大喊:“是你?” 沈清棠先是看了季九一眼,才又似笑非笑的看向青年,也不接话,等著他唱独角戏。 “棠棠,你不认识我了?上次咱们还一起……玩过,你是不是忘了?”青年一脸诚恳,活像在公司年会上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老同学。 还是混的不怎么样的老同学。 最耐人寻味的是他的语气。 一个“玩”字被他说的曖.昧异常。 不知情的人一听还以为沈清棠跟他有什么。 沈清棠没说话,悄悄扯了下要张口辩驳的黄玉,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们在寧城请帖回帖闹的满大街都是,黄玉又高调把孙巧贞的婆婆请出来,孙巧贞能不知道? 孙巧贞既然知道了还能什么动作都不做? 沈清棠和黄玉自然会防著孙巧贞。 沈清棠虽然对寧城人生地不熟,但是黄玉熟啊。 黄玉还在闺阁中就频繁出没寧城上层宴会,婚后虽然很多场合轮不到她一个小辈出面,但是年轻一辈的寧城公子哥或者千金们她也大都相熟,最起码眼熟。 回帖送来时,黄玉带著丫环、僕从都一一甄別过,也挑出一部分人名来。 这些人要么是黄玉不熟的,要么是风评不好的。 人人尽皆知不是好东西的黄玉都回帖婉拒。 一些不熟的人名,黄玉和沈清棠再三考虑之后,留了下来,不过上船后,藉口大厅人满为患,把他们单独安排了一桌。 按理这位青年不该出现在这里,他就在不熟的名单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青年大概也没想到沈清棠不恼不怒不急不辩驳,就笑吟吟的看著他,用“你编!你继续编!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样来?!”的表情看著青年。 看的青年有些无措,目光不由自主往旁边看。 青年旁边坐著一位富態的中年妇女,看著像是哪一家的太太。 但,沈清棠之前看名单时听黄玉介绍过,这位只是鳩占鹊巢的妾室,打扮的跟正室无异,也经常出没各家宴会。 而真正的上层贵妇並不愿意与她为伍。只是碍於她夫君才不好掛脸。 眼下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位二夫人大约是孙幼贞的人。 沈清棠也不意外,孙幼贞的人能混上船。 毕竟做贼容易防贼难。 只是沈清棠没想到,对方会衝著自己来而不是攻击黄玉。 这就更有意思了。 第531章 是我眼瞎还是你们得了癔症? 二夫人收到青年求救的眼神,放下手中的刀叉,用帕子轻拭唇角,笑著问青年:“海清,你认识沈东家?” “啊?”青年故作满脸疑惑,“沈东家?” 又看向沈清棠,“你竟然是东家了?你不是说你夫君死了被夫家所休不得已才沦落风.尘?难道都是骗我的?” 沈清棠真笑了。 出声的那种。 这哪是衝著她来,这是指桑骂槐说黄玉呢! 把黄玉的事按在她身上,还顺带给她立了个不堪的人设。 二夫人故作惊讶的配合青年唱双簧,“海清你可別乱说话!这位可是京城来的女东家,做生意厉害著呢! 看你玉嫂子都是靠沈东家发家!她怎么能是你说的那种人呢? 你这孩子可別胡说八道侮人名声!” 乍一听,这话像是为沈清棠辩解。 可大船上来的这些人,有几个只是隨便听一听的? 略一琢磨就是另外一层意思。 沈清棠这么年轻且带著两个孩子,她的钱哪来的? 若是红尘卖笑,以沈清棠的长相和身段,似乎不是不可能。 “这……”青年连连朝沈清棠作揖,“大约是我看错了!抱歉!” 说完乾脆坐下,满脸写著“我什么都没说!”。 沈清棠跟黄玉对视一眼。 好一招欲拒还迎。 乾脆利落的闭嘴反而让人觉得这位海清公子是为沈清棠的名声考虑才闭口不谈。 方才海清公子声音那么大,半个餐厅的人都能听见。 眼下他说闭嘴就闭嘴,好奇和质疑的目光纷纷落在黄玉和沈清棠身上。 他们是懂如何杀人诛心的。 季九皱眉要开口,余光瞥见大堂门口的一抹红影又把嘴闭上。 沈清棠抬了抬手,示意海清公子起身。 海清公子不明所以,站了起来。 沈清棠伸手握著椅背把海清公子坐过的椅子拖过来,顺手还把椅子上的凉蓆坐垫解下来嫌弃的丟在一旁,自己坐上椅子,胳膊搭在椅背上,朝海清公子比了个请的手势。 “別呀!说话说一半多没劲儿?我说不认识你,你说认识我,还把我编排的这么悽惨,不把话说清楚你不憋得慌?我还想听呢!继续说!” 黄玉闻言,有样学样,趁二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示意丫环把二夫人的座椅拿给她。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贴身丫环总归都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忙学著沈清棠把二夫人坐过的凉蓆垫子拿走,让黄玉坐下听。 海清公子再次愣住,愕然的看著沈清棠反应不过来。 纳闷她怎么不按牌理出牌! 正常情况下,一般女人听见这种事不得又气又怒拼命辩解证明自己的无辜? 为什么沈清棠不羞不恼不急还满脸看热闹的表情?! 是她有什么证据?! 海清公子越想越不確定,再次转头看二夫人。 二夫人没好气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 没出息的玩意,竟然让个小娘子拿捏住! 男女之事最是说不清。 想当初她能嫁给夫君不也是自泼污水,说夫君弄大了她肚子? 女人贞洁大过天。 只一句话,就能送女人绞了头髮做姑子。 世家贵族里,有多少姑娘都因为“落水被看”、“英雄救美”看了身体就咬牙下嫁的?! 她沈清棠还能例外不成?! 沈清棠若知道二夫人所想定得送她一对白眼。 是,寻常女人是受不得这种刺激。 对拥有现代灵魂的沈清棠来说,別说只是几句空口白眼污衊的话,就算真有男人把她推到海里再抱上来,也別指望她以身相许。 恩是恩,情是情,两码事。 不知道二夫人的想法,但是沈清棠听的懂二夫人话中的意思,也跟著催促:“就是!快点儿说清楚 。黑的还能让你说成白的不成? 我也好奇你打算怎么编排我?!” 海清公子从来没见过沈清棠这种女人,被她的坦然弄的有些无措,结结巴巴道:“你忘了!你……那日约我到你住处,咱们……咱们几个……喝……喝多了。 你说……你夫君意外身亡,十分困苦,当时不止我,还……还有张兄、王兄…… 咱们那一日过后,就没见过。没想到……想到你来寧城了!” “还张兄王兄?”沈清棠冷笑讥讽,“没想到我胃口这么好呢!连你这种货色都能下得去嘴?!” 眾人譁然。 来参加游船宴的都是寧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哪个没见过大世面。 恐怕海清公子一开口,大部分人就知道是冲黄玉来的圈套。 还有小部分將信將疑。 只是这时候不会有任何人会为黄玉或者沈清棠发声。 他们都需要看黄玉的本事。 若连这种小场面都处理不了,日后也没合作的必要。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黄玉压根就没开口,这个號称她合伙人的沈东家就把海清公子挤兑的张不开嘴。 话是粗鄙了些,但仔细一琢磨 是这么回事。 以沈清棠的姿色,就算那啥,也可以有更好的人选,要么选有钱的,要么选俊俏的。 谁会看上一个连走路都打颤的窝囊废呢?! 怀疑的人是觉得海清公子前年冬赴京赶考的,去岁冬天才回来。 沈清棠又是京城人士。 算算时间说不得是真的呢? “你!”海清公子脸涨得通红,“你”半天却不知道要怎么懟回去。 总不能脱裤子证明。 “我什么?”沈清棠纳闷道:“你不是说在场还有其他人?什么张兄李兄?你那些兄呢?都叫过来让我瞧瞧是我眼瞎还是你们得了癔症?” 海清公子再次语结,哪里来的张兄、李兄都是他胡编乱造。 二夫人再次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海清一眼。 平时恨不得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玩意,竟然连泼女人脏水跟女人对著说荤话都能落下乘! 废物! 二夫人目光落在她身后一桌上。 那桌上的青年朝海清公子开口:“海清兄,什么情况?这位沈东家难道就是你说的在京城的艷.遇?不会吧?算算时间……” 那青年瞪圆了眼,“听闻沈东家还有一子一女,难不成是你的孩子?” 海清公子摇头,故作一脸正色道:“你別胡说毁我清誉!那晚还有赵兄、张兄、李兄,你如何说孩子是我的?” 第532章 我让你们全家陪葬! 沈清棠终於动了,后背撑著椅子背,长腿伸直重重朝海清公子小腹踹了过去,把猝不及防的海清公子踹倒在地。 眾人目光移向海清公子之时,沈清棠从椅子上起来,一个转身到了二夫人跟前,给了她重重一巴掌!同时侧身,再次一脚踹向方才发言的青年。 青年是坐著的,沈清棠的腿越过桌面,脚蹬在青年脸上,把他连人带椅子踹倒在地。 咣当! 咚! 一声是椅背砸在地板上的闷响。 一声是头撞在椅背上的动静。 沈清棠没回头看叫骂著站起来的海清公子,也没看哀嚎的二夫人,绕到桌后,抬脚踩在起不来的青年脸上,“你们栽赃、陷害、辱骂於我,我可以当你们是跳樑小丑看你们如何取乐於眾人! 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我的孩子说事!” 季九闻言立刻动手控制住要跳闹的海清。 黄玉示意身边会武的丫环制住二夫人。 沈清棠脚掌用力在青年脸上蹍著。 他姿势彆扭吃不上力,和他一桌的家人朋友试图来拉架。 沈清棠喊:“季宴时!” 季宴时抱著推著果果快速掠了过来。 明明很多人站了起来,把过道堵的水泄不通,季宴时还是轻飘飘的从人群中越出来,停在沈清棠身前,垂头看沈清棠脚下的青年。 长睫遮住他的眼神,只沈清棠脚下和季宴时对望的青年看见季宴时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青年不明白为什么陌生人的眼神能让自己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求饶的话不由自主的挤出喉咙。 而那些想过来拉青年以及劝阻沈清棠的同桌,像是被看不见的大手按在原地,动不了分毫。 此刻已经顾不上生意、顾不上宴会,只想著要弄死两个人渣的沈清棠,一双杏眼泛著漆黑的冷光,扫过地上的青年,动弹不得的二夫人和同样被季九踩在地上的海清公子。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听说!好像!似乎!一个个不確定的词配上似是而非的语气,空口白牙,上下嘴唇一碰就想毁掉一个清清白白姑娘的名声!” “你不是说见过我?在哪家青.楼见的?京城虽不大,一块砖头掉下来砸到十个人,七个是官!就你这样的真在京城连我家门房都进不去!” “还说我夫君死了?”沈清棠回头对季宴时道:“告诉大家你是我的谁?” “夫君!”季宴时言简意賅道。 围观的眾人齐齐倒吸一口气。 跟青年同桌的人明明手脚可以动了,却还是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二夫人这伙儿人,著实太过分了! 当著人家夫君的面就诅咒人家夫君死了还编排人家儿子的爹。 换谁也会生气。 季宴时和沈清棠站在一起,用郎才女貌形容半点不为过。 两个孩子女孩像沈清棠,男孩像季宴时。 只一眼就知道季宴时就是两个孩子的亲爹。 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沈清棠转头看季九:“徒弟,帮我把这几位客人带下去,好好『安顿』,等我忙完,再跟他们好好回忆一下,是在京城何处见的我?!” 季九一个人拎著海清公子和另外一个青年退了下去。 他知道这俩人別想活了。 而且会死的非常难看。 当然,得回寧城再死。 沈清棠肃著脸朝眾人轻轻福身,“抱歉!一点儿小插曲影响大家的食慾。 正好,借这个机会回应下相关猜测,我有夫有子,跟黄玉黄夫人偶然相识,曾受她相助,在她有难时,自当倾囊相助。 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就像诸位,同样都是心善之人,遇见不平之事都会伸手相助。互惠才能互利。 皆有利可图的生意才是好生意。 相关桌上的菜品会为大家更换,请容许我失陪一会儿!” 说罢看向黄玉。 黄玉承诺,“你放心,这里有我。” 沈清棠点头。 这是余青和的船,这些人想活命就翻不起风浪。 再说,老鼠屎就那么一两颗,多数还是他们的贵客。 她扮恶人也好,敲打敲打他们。 黄玉正好趁机唱白脸,拉拢人心。 季九不愧是九公子,办事深得沈清棠的心。 他把海清和另外一个青年吊在船舷上。只用了一根不算粗的麻绳吊著,绳子一断他们就得进海里餵鱼。 沈清棠到时,季九手里正拿著一把小刀在麻绳上比划著名。 海清和青年大半个身子都在海中。 隨便一个浪过来都能淹没他们。 就像两个人被人压著头摁在水缸里,快憋死时,就被拖上来喘口气,接著又被摁下去,再拖上来喘口气,如此反覆。 只剩小半条命,还得討好求饶以防季九真把绳子割断。 不是所有人都会游泳。 就算会游泳,茫茫大海中又能游到哪儿去? 海清看见沈清棠过来,像是看见救世主,“沈东家,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 “饶了你?你满口喷粪,污我清白时怎么没想过要饶了我?” 又是一个大浪过来,灌了海清和另外的青年一嘴海水。 那青年不知道是骨头比海清硬还是没经歷过社会的毒打,还敢朝沈清棠叫喊。 “你知道小爷是谁吗?你最好把小爷放了,我还考虑饶你一命!否则,我让你们全家陪葬!” 沈清棠斜眼睨他,“我全家陪葬?行!那你先带路!季九,把绳子割断!” “是!”季九大声应下,匕首在绳子上剌,剌过来剌过去。 本就只有食指粗细的麻绳,剌一下,起毛边。再剌一下,断一小股绳。 匕首每剌一下,除了剌在麻绳上也是剌在海清公子和青年的心上。 海清求饶的声音更大了些。 偏生一张嘴就灌海水,时不时还被浪头兜头打脸,压根说不成句,只剩嘶哑难听到尖叫声。 季九每割一下绳子,海清公子就尖叫一声。 另外的青年倒是硬气的多,最起码看著挺硬气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 季九平等的在两条麻绳上割。 割绳子的声音被浪潮淹没,却有种震耳欲聋的的恐嚇。 “沈清棠,你有热闹看不带我!”秦征匆匆跑过来,后头还跟著向春雨和溪姐儿。 第533章 你跟青.楼的老鴇谈名声? 沈清棠回头看见他们,迎过来,嘴里道:“你只错过了开胃菜,重头戏还在这里呢!” 船上宴请的是寧城人,秦征没什么兴趣,他在后厨吃完饭就跑去钓鱼。 彼时没在现场。 秦征已经跑到跟前,见状朝季九伸手,“来来来!这事小爷擅长,让我来!让我来!” 季九有些无语的把匕首递给秦征。 世人多有两副面孔,而秦征最甚。 向春雨来,沈清棠不算意外,她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溪姐儿不然,这女人可是个能躺著绝对不坐著的主儿,来这里必然有事。 “你怎么来了?”沈清棠纳闷的问。 溪姐儿耸肩,“听说你在餐厅上演拳打脚踢流.氓的女侠戏码,好奇过来看看。” 和秦征一样,她也没在餐厅,在楼上跟玄公子碰头商量一会儿吃完饭引著宾客休息的事。 向春雨在大厅里,没错过好戏,这会儿直奔船舷,抢秦征手里的匕首,“让我也玩玩。” 溪姐儿望著抢匕首的一老一少,多感慨了一句:“你这些朋友真都挺特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以你的性格可不会像他们一样为了看热闹下楼。找我有事?” “哦!也没什么大事。”溪姐儿越过沈清棠走到护栏旁,倚著护栏指著水里的海清,“这位是我们这行的常客。” 沈清棠跟过来,没说话。 溪姐儿说的是“我们这行”而不是“我们怡红院”,证明还有下文。 “人称海清公子不过是个戏謔称呼,只有他自己引以为荣。其实他就是个破落户。本姓王。他爷爷辈算是寧城响噹噹的人物,到他爹就不太行了,非要弃商从文偏没那本事,人到中年勉强考了个秀才。 但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全靠海清公子他娘撑著。 这海清公子自幼被他爹敦敦教导,学问前几年在寧城还是有些名声的,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京赶考。 不过不知道进京发生了什么,名落孙山回来后就开始沉迷女色。 最初几次都是来我们怡红院,后来兜里没银子就去胡同里的小瓦子。 他能来大船上纯粹因为他外祖家的关係,他好像跟二夫人也沾亲带故。” 沈清棠静静地听著。 溪姐儿可不是个无聊会瞎八卦的人,说这些无非是告诉沈清棠,海清公子没有什么背景,想弄死也就弄死了。 方才在大厅时,听见他们羞辱果果的出身时,沈清棠確实生出弄死他们的心。 这会儿气消了些,不想弄死他们,但是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后悔为人。 “对了!”溪姐儿胳膊搭在护栏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探头问海清公子,“听说你赴京赶考途中因为缺盘缠还当了一段时间的小官?” 秦征:“……” 季九:“……” 沈清棠:“……” 难怪溪姐儿这么懒的人会特意来跑一趟。 恐怕这句话才是她来的重点吧? 要不然,完全可以差个姑娘过来告诉她一声。 一直哭喊求饶的海清公子听闻这句话,像被踩到的尖叫鸡,“你……你休得胡言乱语!你空口白牙污衊人不怕死了下拔舌地狱?!妇道人家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还要不要名声?成何体统?咳!咳!” 又是一个浪头打来呛的海清公子直咳嗽。 “笑话!你跟青.楼的老鴇谈名声?” “你也知道胡说八道会下拔舌地狱?你污衊我时怎么没想过下地狱的事?” 溪姐儿和沈清棠同时开口。 海清公子还在剧烈咳嗽,压根说不出话。 倒是青年明明自己也在海中盪著还嫌弃海清公子,“你恶不噁心?看著人模狗样你竟然是个兔爷!滚远点,莫要挨著老子!” 说著用脚蹬海清公子。 海清公子一口气还没喘匀又被踹倒,头朝下栽进海里。 眼看他没有上来,沈清棠开口:“先把他弄上来。正好船上乐子少,一会儿好好让他把自己的经歷讲讲,给大家解解闷儿。” 恰好,秦征一匕首下去,海清公子的绳子断开,瞬间被浪推远。 秦征无辜的看著沈清棠:“你说晚了一步。” 沈清棠也不说话,就看著秦征。 秦征摸摸鼻尖,“別看我。你看我,我也给你弄不上他来。” 他晕水,钓鱼都是藉口,其实就是躲在一边儿吐。 季九认命的摇摇头,跃下船,足尖在浪头上轻踩,人飞快掠出去,抓著海清公子又飘了回来。 “唔!”溪姐儿朝季九竖起拇指,“轻功不错!” “谢谢夸奖!”季九把海清公子扔在地上,跟沈清棠告辞,“师父,我去换件衣裳。” 再看起来风度翩翩,他也不是凭空飞,鞋子和裤子都湿了。 临走还不忘踢了海清公子一脚泄愤。 当然,季九不会这么幼稚,泄愤的同时也算是救海清公子。 一脚下去,海清公子吐出几口水,缓缓醒了过来。 而海里的青年还在喊:“把小爷拉上来!把黄玉叫来!你们不认识我,她总该认识我!” 秦征嫌他话多,又开始用匕首割船上的绳子,一边割一边道:“你也看见了,会轻功的走了!我可不敢下水,一会儿淹死別喊冤!” 青年才见过海清公子落水,一点儿都不怀疑秦征能干出来这事,老老实实闭上嘴。 可他的绳子只剩一半,就算秦征不割,也支撑不了多久。 海清公子醒过来,再看见慵懒的溪姐儿十分排斥,把笑吟吟的沈清棠当救世主,“沈东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你放我下船吧!” “行啊!”沈清棠应的痛快,“秦征,海清公子想下船。你还不把他扔下去?” “好嘞!”秦征卷著袖子过来。 海清公子忙不叠往后退,“不,不,不,我错了!我不下船。” “不下船的话,那给我们讲讲故事如何?就讲你是怎么卖身换盘缠那段。”沈清棠兴致勃勃的发问。 第534章 就算十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站在面前脱光了你也有心无力 抱著孩子刚到甲板上的季宴时,立在原地,看著满脸兴致勃勃的沈清棠和溪姐儿,陷入沉思。 “没有的事!”海清公子红著脸抗议。 “秦征,扔人!”沈清棠也乾脆。 “好嘞!”秦征乾脆应声,人却倚在栏杆旁没动。 向春雨瞄了眼秦征,掏出一枚药丸扔给秦征。 秦征接住,一脸惶恐:“向姐,我最近应该没得罪你吧?” 向春雨翻白眼,“晕船药。” 秦征嘴硬:“我不晕船。” “那还我!”向春雨伸手。 秦征快速把药丸扔进嘴里咽下去,“虽然我不晕船,但是我不能辜负向姐你的好意。” 沈清棠:“……” 得多大癮,为了看热闹连晕船都不怕?! 听见秦征晕船,海清公子明显鬆了口气,海里的青年反而紧张起来。 从他的角度看过来,船上总共三个女人一个男人。 一会儿他要是真落水,能拉动他的只有这个晕船的男人。 青年眼睛骨碌碌的转,在求饶和扮硬汉之间纠结。 向春雨两步跨到海清公子身边,从她万能的斜挎布包里掏出一枚色彩斑斕的虫子强行掰开海清公子的嘴塞了进去,顺带迫使他咽下去。 海清公子弯腰猛咳,以手抠喉咙,试图吐出毒虫。 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穿著粉.嫩衣衫的白髮老太太为什么能有这么大手劲。 “別抠了,有没有觉得血气下涌?激.情澎拜?”向春雨饶有兴致的蹲在海清公子身旁问他。 向春雨不说还好,她一说,海清公子顿觉自己仿若吃了十斤生蚝,血气方刚,朝著还是个老太太的向春雨舔了下唇。 沈清棠和溪姐儿齐齐后退一步。 两脸嫌恶。 向春雨没躲,笑的见牙不见眼,“你以为你还能行?实话告诉你,这会儿的你看见一条公狗都会发情。只是……” 向春雨惋惜的看著海清公子,“就算十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站在面前脱光了你也有心无力!” 沈清棠和溪姐儿:“……” 两个人对视一眼朝向春雨竖起拇指。 秦征吞咽了口水,又往栏杆旁靠了靠。 只有季宴时不受影响的抱著过来,且二话不说就把塞到沈清棠的怀里。 沈清棠:“……” 莫名其妙看著季宴时。 抱当然没问题,只是季宴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她孩子? 开饭前,她才餵过奶。 让她带孩子也不像季宴时风格。 还不等沈清棠开口询问,两只小手盖上沈清棠的眼睛,咿咿呀呀的朝季宴时傻乐。 溪姐儿惊了。 季宴时是教唆八个月的捂著沈清棠的眼睛不让她看海清公子? 占有欲这么强?!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海清公子感觉到向春雨说的是真的,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向春雨面前求饶:“求您饶过我!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受二夫人所託才会信口开河泼沈东家脏水。我错了!” “求你们饶了我吧!我真的就是个嘍囉。是二夫人和林夫人想弄死你们!” “要不然你们找孙志,就是海里那个人,他是林夫人的娘家侄儿。你们饶了吧!” “……” 好不容易闭嘴的孙志一听又破口大骂:“你个软蛋!我姑母怎么会用你这么个窝囊废?!” 沈清棠费力把的手拿下来,低头对海清公子道:“我说了,饶了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把你在京城的『艷.遇』给大家讲一下,如何?” 海清公子瞬间闭嘴。 “季宴时,把他扔下去!” 季宴时没动。 沈清棠侧头,纳闷的看著季宴时。 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嫌弃。 沈清棠单胳膊抱著,朝季宴时伸出两根手指,“一会儿多给你加两块肉!你没吃过的肉!” 在场的除了溪姐儿,都是从北川一直跟著季宴时的,对沈清棠动輒用加两块肉引诱季宴时这事见怪不怪。 可溪姐儿是前几日才见过季宴时气场全开的人,一脸惊恐的看著沈清棠,有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清棠这么跟季宴时说话的? 给两块肉? 餵狗呢?! 更让溪姐儿惊悚的是,季宴时竟然真动了。 下一瞬海清公子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提起扔进海里。 海清公子喊救命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弱,直至妥协。 季宴时在沈清棠的示意下,飞身而起。 他速度比季九快的多,快出残影,眾人只觉海上闪过一道红光,就见海清公子被拎了上来。 奇怪的是,方才季九拎海清公子上来,他是晕的。 明明这次落水时间更长,海清公子却是清醒的。 脸煞白,不停的咳水。 吐出来的海水泛著淡淡的粉色。 沈清棠视线下移,落在季宴时衣摆上。 他衣服依旧乾净没沾上半点海水。 鞋子如新。 人跟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见季宴时无事,沈清棠目光移向两眼呆滯的海清,“不知道王公子这回能好好讲故事了?” 海清点头,“我说。我说。” 他话音未落,在船舷上磨了许久的麻绳崩断。 孙志也落进了海里。 秦征抢道:“这个我来!” 眾人看著秦征。 以为他就算不像季宴时最起码也像季九一样飞身下船救人。 谁知秦征擼了擼袖子,从甲板上拿起一根竹竿朝海里拼命游的孙志伸过去,“来,抓住。” 沈清棠:“……” 这种事还是得看秦征。 等孙志终於被捞上来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出气多进气少。 向春雨又开始掏布袋。 孙志顿时像打了强心针,坐了起来,“不用!你们问什么我都说。” 他还没娶妻生子,万不能像海清公子一样连男人都做不了。 沈清棠其实没什么想问的,孙志是孙幼贞的娘家侄儿,还有什么好问的? 侄儿帮姑姑也是天经地义。 思索片刻,沈清棠还是决定测试一下孙志的骨头硬度。 “你姑姑打算怎么对付我们?” “就是让我们来毁了你和黄玉的名声。” “毁我名声之前都不去打听打听我的来歷?”沈清棠是真心好奇。 第535章 他不死就不用捞 孙志多少有些委屈,“打听过。只是我姑母京中无人,需要托人打听,消息还没传回来,你们就要弄什么游船宴。 我姑母怕他们偏帮你们,迫於无奈才先想方设法让让我们浑进宴会泼你们脏水。 你来寧城这么久都是一个人……” 他往季宴时的方向瞄了眼,“谁知道你半路又冒出个夫君?!” 沈清棠嗤笑,“合著我不让你们陷害还是我的不对了?” 方才还骂海清公子是个软蛋,他才是真正的软骨头! 蛮横只是因为被骄纵习惯了而已。 “你姑母说没说过,若是你陷害我不成该怎么办?” 孙志摇头,“没有。我姑母没想过会失败的事。不过,我姑母说你们闹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中秋能收到去海城林家的请柬。 你们白折腾而已,我姑母那边已经收到海城本家邀请去中秋宴。” 沈清棠:“……” 这倒是真没想到。 沈清棠顿时没心思再折腾孙志,转身就走。 算算时间,宾客们饭也应该吃的差不多了。 得跟黄玉商量一下对策。 “等等。” 沈清棠回头,看著喊她的孙志。 “等会儿下船,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沈清棠挑了下眉,她看起来像杀人狂魔?! 不明白为何孙志刚才嘴上还硬气的很,在海里洗了个澡就把一身硬骨洗没了? 最起码也得严刑逼供一下再软吧? 沈清棠没回答,把还给季宴时,转身往船舱走。 目送沈清棠消失在门口,季宴时朝秦征淡淡吐出两个字:“出息!” 秦征跳脚:“是!你出息!为了两块肉就下海捞人!你最有出息!狗才为了肉……” 话还没说完,秦征就被季宴时掀进海中。 秦征当然不会像海清公子和孙志一样软骨头,但他也的的確確不会水,在海里拼命挣扎。 活著都困难的当下,秦征还不忘嘴欠。 “呵!季宴时你有本事把小爷救上岸单挑!偷袭算什么?” “不就欺负小爷不会水?胜之不武你还是个男人吗?” “季宴时,你最好快点儿把小爷捞上去,否则我就去找沈清棠告你状!” “……” 季宴时压根不搭理秦征,也没有要救他的意思,抱著推著果果往沈清棠离开的方向慢条斯理的追去,只对著空气丟下一句:“他不死就不用捞。” 溪姐儿:“……” 吞了吞口水,望望季宴时的背影再低头看看已经没力气骂人,一直狗刨求生的秦征。 犹豫要救人还是假装无事发生也离开。 “放心。”向春雨拍拍溪姐儿的肩膀,“他死不了。也不需要救。否则他跟船上这俩软蛋有什么区別?” 秦征:“……” 行! 你们都这么对我是吧? 不蒸馒头爭口气。 小爷绝对不让你们看扁。 溪姐儿不知道秦征是硬汉还是软蛋,只確定他肯定死不了。 朝向春雨福身,走人。 沈清棠是个妙人,沈清棠的朋友也都是妙人。 拍肩膀对陌生人来说是个冒犯的举动。 但,鑑於溪姐儿的职业,一位老妇人拍她的肩膀,代表的是亲昵。 也就是说,向春雨没有低看她。 最早相识的秦征明知道她职业,却也未曾看轻她,相识月余一直遵礼守矩,怎么对黄玉他们就怎么对自己。 唯独季宴时。 季宴时不是看不起她的职业,季宴时是看不见她。 当然,溪姐儿也不羡慕沈清棠被季宴时放在眼里。 被这种男人看上,真不知道是祸还是福。 溪姐儿摇摇头,甩去不相干的念头,招呼地上两个软蛋,“二位,还能自己走?或者我让人来拖你们?说好的,你们得讲故事。” 就算脑子里进了水海清公子和孙志也知道会怎么拖他们。 海清公子早上岸的,恢復的好些,只某处异常灼热,咬牙爬起来,“我跟你走!” 孙志没说话,也挣扎著爬起来,只是一用力就呲牙咧嘴。 溪姐儿有些纳闷,孙志看著比海清公子受伤轻多了,怎么会连爬都爬不起来,观他表情也不似作假。 还是海清公子自己起来后,伸手拉了孙志一把,他才从地上起来。 站的颤颤巍巍,隨时能跌倒一样。 一个念头从溪姐儿的心底升起:季宴时在海里捞海清公子时动手脚了! 他在给沈清棠报仇。 难怪孙志突然有问必答,还说等事毕求个痛快。 他一定是看见了什么。 海清公子大约是內伤,每走一步都疼的面部狰狞。 十多米的路一盏茶的工夫都还没走到。 溪姐儿也懒得催。 海清公子都这德行了还不生出逃的心思,可见短短几息之內,季宴时带给他的恐惧大过疼痛和死亡。 就在他们要到门口时,秦征自己爬上了船。 溪姐儿诧异回头。 方才秦征离著大船可不近呢! 秦征上船后,就呈大字型瘫在甲板上,嘴还依旧硬著,仰天大喊:“季宴时!你以后休想拿水嚇唬小爷了!小爷真学会游泳了!再不怕你了!” 溪姐儿:“……” 这就是沈清棠说过的用最硬的语气说最怂的话吗? *** 沈清棠回宴会厅时,宾客们正在把酒言欢。 黄玉看见沈清棠回来,跟寒暄的客人打了个招呼就端著酒杯朝沈清棠走过来,“怎么样?” 沈清棠摇头,“放心,他们还活著!” 黄玉嗔怪道:“我是说你怎么样?还生气吗?谁管他们死活?这里坐著的人有几个是良善之辈?就算弄死他们,这些人也只会觉得他们技不如我。” “本来挺生气,但是看他们那么怂包就没那么生气了。一会儿请你听出戏。听戏之前得先跟你说个不太好的消息。” “嗯?” “你婆婆已经拿到海城林家中秋宴的请柬了。” 黄玉:“……” 轻嘆一声,“其实也不难理解。咱们准备的时间太短了。还有五天就中秋宴,本家不可能临近中秋才发请柬。应当半月之前就开始送往各地旁支。 就是可惜你准备了这么大的排场给我造势。” “怎么会可惜?”沈清棠摇头,“我是生意人,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今日他们在船上吃的用的,都將会是我卖给他们的东西。定金我都收一部分了。” 黄玉:“……” 还得是你。 第536章 我呸,读书人的傲骨都让你餵了狗 沈清棠问黄玉:“你这边怎么样了?该谈的都谈好了吗?” 黄玉点头,“都谈妥了。祖母適才领著我去敬了几桌酒。他们都是祖母友人的子女。” 沈清棠顿时明白,林长风的祖母是真心在给黄玉铺路。 只是心下有些嘀咕。 若是老太太真这么好说话,为什么放任黄玉母女在山中过的那么悽惨还不闻不问?! “其余人都隱晦表示即使不帮我也不会帮孙巧贞。还说不管我能不能重回林家也会跟我合作。”黄玉用力握住沈清棠的手,有些哽咽,“清棠,谢谢你!” 没有沈清棠就不会有她今日。 沈清棠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黄玉的手,轻声道:“这只是开始。” “不用客气”的话沈清棠已经说了很多遍。 黄玉只是满心感激无法表达只能一遍遍重复谢谢。 沈清棠很理解,因为她曾经也是如此。 沈清棠拉著黄玉站上高台,“抱歉,请允许我稍稍占用大家一点儿时间。船上不比陆地上,缺少玩乐,这样,我请大家听段独角戏。 有兴趣的听听,没兴趣的该吃该喝喝,二楼和三楼也给大家准备了休息、落脚的地方。” 宾客们一头雾水,不明白吃饭吃到一半听什么独角戏。 多数人因著好奇朝台上看过来。 沈清棠拉著黄玉下台,示意等著入口的海清公子和孙志上台。 海清公子腿脚利索先上台,孙志慢慢往台上挪。 沈清棠挑了下眉,孙志最多就是喝了点儿海水,被秦征戏耍了会儿,至於一副求生无望的表情?! 海清公子都没他沮丧。 溪姐儿压低声音警告海清公子:“不要耍样,你的经歷那么精彩,知道的人可不少。要编瞎话,我就真把你扔海里餵鱼。” 海清公子僵了瞬,点点头。 “什么情况?”黄玉小声问,“你还敢让他上台?不是三个人?二夫人呢?” “他真是上台说书的。”沈清棠无比诚恳的看著黄玉,“至於二夫人,暂时关在房间里。她夫君没找你闹?”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 打二夫人的人没事,打二夫人得掂量一下她夫君的份量。 能受邀来参加游船宴的人,大都份量十足。 “想闹来著。乔盛总鏢头过来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就再没说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后来大概受不了大家看他的眼神藉口离席至今没回来。” 沈清棠没再说话,因为台上的海清公子已经开始讲故事。 讲他去京城的故事。 “大家都知道小生不才过了府试之后进京赶考。赴京赶考的路远比我想像的不容易。 千里迢迢的北上之路有太多血泪。 咱们这里最寒冷的冬天也能一层单衣挺过去,可北方不行。 需要银子买衣。从一城到另外一城,经常会出现明明手续齐全却还卡著不放行的事。 折腾几次后,我才明白过城需要打点。 我家情况在座的诸位大都也清楚,我的盘缠半路就用尽……” 有盘缠时日子还好过点儿,没盘缠时更是寸步难行。 最后不得已,海清公子连隨自己一起长大的书童都卖掉换了五两银子。 谁知银子到手都还没捂热就遭了贼,一同遭了贼的还有他自己。 他被掳进了土匪窝。 也是他倒霉遇见了不一样的土匪。 別的土匪劫財劫色,劫的是女色。 他遇见的土匪有断袖之癖。 海清公子说著闭上眼,痛苦的不想回忆,“我在山上待了一个多月,一个月之后山大王掳了新人,把我卖进了……男馆。 我年纪不算小,在馆子里不受欢迎,只能伏低做小,干些粗活累活脏活。” 干脏活有脏活的好,他就是因著倒夜香,藏进恭桶中才得以逃命。 “等我逃出来已经过了考试时间,只能含恨而归。回来路上连路引都没有的我,更是寸步难行。 於是我就……” 海清公子实在难以启齿。 跟过来的季九轻轻咳嗽了两声,以示警告。 海清公子咬牙道:“我就自己找有龙阳之癖的人委身於他们换取回家的盘缠。回来之后,我无法忍受自己的经歷,只要一想起去京城的一路我便坐立难安,茶饭难思,於是我生起了报復的念头。 我报復不了那些伤害我的人,便去青.楼,把我曾经经歷的事都发泄在那些女支女身上……” 黄玉气的哆嗦,“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那些姑娘又如何得罪於他?” 沈清棠淡声道:“正常。世间大多数无用的男人都会在比他们弱的女人身上找优越感。” 听书的宾客们从安静到嘈杂,从目露鄙夷到开口怒骂。 “什么玩意!丟寧城人的脸!” “是丟全天下男人的脸!还读书人呢!我呸,读书人的傲骨都让你餵了狗!” “你可別来抹黑读书人!士可杀不可辱!他不配做文人。” 也有人想的远,问:“你不是说在京城遇见沈东家的?你连京城都没去就说见沈东家?” 同桌人笑骂:“他傻你也傻?他本来就是造谣污衊人家沈东家。人家沈东家有夫君有孩子。” 人群中大概还有孙巧贞的同党,不敢露头只敢藏在人群中喊:“谁知道他是不是被沈清棠胁迫的?好好的人被沈清棠带下去之后回来就浑身湿漉漉的。一看就遭受过虐待。说不定是屈打成招呢!” 沈清棠和黄玉同时侧头。 大厅里人多,看不出是谁喊的话,只隱约能判断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方向的人,大概就是被黄玉挑出来单独隔离的宾客,应当是趁乱混了进来。 海清公子身上的衣服还湿湿漉漉的滴著水,头髮也是湿的还粘著海草,谁都能看出来他確实落过水。 眾人將信將疑的目光扫向沈清棠。 沈清棠大方承认:“对!我把他扔下海的。他开口白牙一张嘴就辱我骂我誹谤我。我扔他下海洗个澡不正常? 大概洗澡洗明白了,愿意跟大家吐露心事了呢?” 不管友方还是宾客们都对沈清棠前半截话深信不疑,但是对后一句话坚决不信。 恰在此时,玄公子突然登台。 他说:“我作证。海清公子之前说的不是实话。” 第537章 投怀送抱 玄公子和溪姐儿一样,在他们的圈子里算是名人。 宾客中有不少人也知道玄公子的名字。 毕竟,有钱有权的男人,有些喜欢別样的刺激。 寧城虽大,贵圈却不大。 沈清棠皱了下眉没看玄公子而是看向溪姐儿。 溪姐儿恰好看过来,给了沈清棠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沈清棠点点头,既然玄公子不是反水,那就有热闹看。 她拉著黄玉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眾所周知,不管是怡红院还是我们瀟湘馆都是钱如流水的地方。以海清公子如今的家世恐怕难以支撑他如此频繁的进出怡红院。” 玄公子话音刚落就有好事者提出质疑:“不就是因为去不起怡红院才去的勾栏院?咱们海清公子还是能屈能伸的。” 话音未落,就一片鬨笑声。 海清公子爱逛窑子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都知道。 “非也非也。”玄公子摇头,“海清公子自从赴京赶考回来之后压根没有收入,就算去低一等的寻.欢场所也是需要费银两。” “对哦!” 眾人突然意识到,明明清贫如洗的海清公子是怎么能一直维持日日去盘丝洞瀟洒度日的呢? 再便宜的勾栏院也得要银子才能进门。 沈清棠想到一事,突然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向玄公子。 玄公子朝沈清棠儒雅一笑,揭晓答案:“海清公子最初来我们瀟湘馆打过工,换取了些银钱。 后来他在我们这儿揽不到客人便换了下家。” 玄公子特意在“下”字上重重咬了咬。 来的宾客们都是擅长听话听音的,顿时明白了玄公子的意思。 海清公子先卖身牛郎店,赚取银钱再去青.楼寻.欢。 “我的天吶!”黄玉咂舌,头一次失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都不是脸皮厚不厚的问题,根本就不要脸。 不止不要脸还是个变態。 至此,再无人记得海清公子詆毁沈清棠的话。 这种人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海清公子如行尸走肉般下台,换了孙志上来。 跟海清公子不一样,孙志家里是真有些家底的,毕竟林家的姻亲,总归不差。 已经听故事听上头的宾客们,纷纷催促孙志开口。 孙志阴森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宾客,冷笑:“狐死狗烹。真不知道你们兴奋个什么劲儿。我没故事可讲,就是受我姑母所託上船来败坏沈清棠和黄玉的名声而已。” 沈清棠倏的看向孙志,质问:“败坏名声而已?你还待如何?” 孙志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別厉害?不过是个铜臭商人而已。只是有几分姿色傍了个好男人而已! 还有你……” 孙志看向黄玉,“你一门心思想跟我姑母过不去。你怎么就没想过你夫君怎么会好端端的在海上消失? 实话告诉你,我姑母才是能救你们林家的人!我姑母也会为我报仇的!” 孙志说完一头撞向最近的柱子。 “啊!”黄玉尖叫著闭上眼。 宾客们一阵骚乱。 沈清棠站在原地忘了反应。 满眼都是四溅的红白之物。 视线里有红白相间的碎点儿砸过来。 沈清棠知道朝自己飞来的是迸裂的脑浆,也清楚自己应该像黄玉一样抱头蹲下尖叫。 可是她动不了。 躯体四肢都像不受控一样。 直到视线被一片緋色填满,脸埋入上好的云锦布料,鼻尖钻入清冽淡香,沈清棠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季宴时把自己护在了怀中。 失速的心跳渐渐恢復平稳。 可是沈清棠没动,双手紧紧的抓著季宴时的衣服,不敢抬头。 无论古今,她都是第一次看见死人。 在现代跟死人相关的都是死刑犯。 纵使时不时在网上看见相关新闻。 谁谁谁跳楼。 某某某被害。 谁谁谁如何灭门。 可,都只是打了马赛克的新闻。 就连动画片名侦探柯南也因为涉嫌血腥,鲜血都用黑色替代。 沈清棠到了古代从无到有接触的都是生意。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人死在眼前,已经不是用害怕二字能形容的。 幸好,还有季宴时。 幸好他在。 季宴时抬手拂过沈清棠的睡穴,抱起她离开。 上楼时吩咐季十一,“等夫人用完他们,我不希望再有一个相关之人活著!” 季十一躬身应是,嘟囔了一句:“倒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有气性的。” “什么气性?”季宴时冷笑,“不过是嚇破了胆。” 季十一:“……” 那也是您嚇的。 您威武! “叫季九来安抚宾客。” “是!” *** 沈清棠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醒来后怔怔的望著舱房四壁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眼前横伸过来一只大手,手里端著一个茶杯。 沈清棠接过杯子,温热的杯壁让她心生暖意,目光也柔和了几分,问坐在床前的季宴时,“你一直守著我?和果果呢?” 季宴时没说话,侧过头。 沈清棠顺著他的视线看过去,旁边婴儿车上,並列睡著两个小傢伙。 沈清棠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血色瀰漫的噩梦渐渐从心中褪.去。 她收拾好自己出了船舱。 船上一片歌舞昇平。 对上流社会的人来说,这次千人游船宴除了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和对黄玉的试探,也是个交换资源的好机会。 或三或俩在各自丫环、僕从的陪伴下下棋、钓鱼等。 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些贵妇人们也没閒著,这次游船宴几乎概括了所有寧城能数上名姓的达官贵人。 也是贵妇人们为自家小辈相看亲家的好机会。 作为东道主,黄玉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脚步不停地穿梭於各个船舱。 沈清棠喊住从楼下路过的黄玉,“玉姐姐,你还好吗?” 黄玉抬头,“你怎么醒了?可以多睡会。放心,我没事。就是事发突然没准备。不过是死个人不是什么大事。 有没有孙志,咱们都跟孙巧贞结下了梁子。你好好休息,其余交给我。” 沈清棠点头。 是啊!一个世家长大的女人怎会像她这种象牙塔里长大的人一样胆小? 要知道,主家对买来的僕从是有生杀大权的。 当然,默认有,不代表律法允许。 第538章 专利使用费 孙志和海清公子的事告一段落。 还有一个人没处理。 二夫人。 沈清棠从船舱下来后直奔二夫人夫君所在的船舱。 他在赌。 沈清棠服务员把二夫人的夫君林骏源请到一间空著的茶室。 “沈东家找林某可有事?”林骏源惶恐的站在门边。 “林东家请坐。”沈清棠比了个请的手势,顺带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 林骏源吞了下口水,僵硬著躯体坐在沈清棠对面,规矩像个面对夫子的学童。 沈清棠有些纳闷林骏源的態度,他作为苦主不该质问自己?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他犯错? 正纳闷著就听见林骏源惶恐的赔礼道歉。 “是老夫管教不严,才让拙荆带人给沈东家平添烦扰,差点清白受辱。只要老夫能做到的,沈东家儘管开口,老夫一定竭力赔偿,绝不推諉。” 坦白说,听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口一个“老夫”如何,感觉还是挺彆扭的。 但,更让沈清棠难受的是“拙荆”二字,忍不住出口讥讽:“林东家好福气,能有两个夫人。” 林骏源面色一僵,乾笑两声,表態:“是小妾。小妾。夫人且放心,这等品德恶劣的小妾不应留在林家。回去我就休了她!” 沈清棠:“……” 好傢伙,她还没说什么呢就休妻了?!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林东家休不休妾与我何干? 我只是想好心提醒林东家两句。家有贤妻,財源广进。家有泼妇,怕是得破財免灾。” 林骏源坐的更笔直了些,语气恭敬道:“老夫一定切记沈东家的教诲。您放心,等船回寧城,老夫一定会把诚意送到贵府。” 沈清棠:“……” 这天没法聊了。 不过她也不会傻到送上门的金银。 想著大概黄玉不知道拿住林骏源什么把柄才让他这么听话的,懒得再费口舌,摆摆手示意林骏源离开。 芊芊给沈清棠重新添满茶水,“夫人,咱们接下来去做什么?” 沈清棠摇头,“什么都不用做。宴请的事本来就是为你黄玉姐姐造势。她既有本事周旋於大官贵族之间,用不著我再多指手画脚。” 若说还有何事,大概是船的事。 她起身,“走,去找余船主聊聊买船的事。” 之前拜託东望岛代加工的產品应该做的差不多。 如今手里有了富裕的银两,得抽空去把人家工费结算完,然后把做好的甜品运往北川。 有黄玉在寧城,日后少不了经常南来北往的运货。 最好能有艘自己的船。 沈清棠也想要一艘带蒸汽发动机的船,可以小一点儿但是一定得快。 往床底仓走的路上,沈清棠想,季宴时的人最大的特点,人均两面派。 也不能说是两面派,可能用藏拙形容更確切一点儿。 或憨厚老实或温文尔雅或铜臭味十足。 这些都是给常人看的,不为人知的一面首先是武力值拉满,还要兼具军人的一些独特品质。 包括看似只是痴迷造船的余青和。 沈清棠和芊芊都还在通往底仓的楼梯上,余青和已经从发动机仓里探头出来。 看见是沈清棠,表情没变,眼神防备顿消,嘴角含笑,两手熟练的把油污抹在穿在身前干活用的围裙上。跟沈清棠打招呼:“夫人,你怎么有空下来了?” 沈清棠挑了下眉,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季宴时这边的人对她的称呼似乎统一了起来,都变成了夫人。 在大乾未婚的可以称为姑娘或者小娘,已婚的可以称为夫人。 沈清棠比较特殊,她未婚却已生子。 不知道她情况的人会叫她夫人。 知情的人一般叫她姑娘。 做生意时,叫她东家、店主。 总之,每个人叫她都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和喜好。 哪怕身边的人称呼沈清棠也是五八门,可最近似乎季宴时这边的人別无二致的统一称呼她为夫人。 就秦征例外,还是连名带姓喊她。 为什么呢? 疑惑一闪而过,来不及深思。 沈清棠朝余青和轻轻福身,“打扰余船主了,是想跟余船主谈笔生意。” 余青和怔了下,下意识道:“跟余某谈生意?季九呢?” 沈清棠:“……” 解释:“是我没说清楚,对我来说是笔生意,对余船主来说应当不算。是这样,我需要一条往来南北方的货船。不需要很大,但是需要一套蒸汽发动机。想请余船主开个价。 听说余家造的船,闻名海內外,我只想用最好的船。” “嗐!”余青和摆摆手,“我以为什么事呢?!之前就说好若是夫人肯帮忙,余某人就送姑娘一条船,船已经准备好,等夫人北上之日便可带上。” 沈清棠摇头,“我没帮上什么忙,反而一再请余船主帮忙。哪里好意思白白伸手再討要一条价值不菲的船?使不得。还请於船主开个价,否则清棠良心不安。” “夫人你若是坚持给银子,该换余某良心不安了。夫人……”余青和回头指著发动机仓,“你怕是不知道你提供的这套发动机对造船这件事有什么样的影响。 纵使只是一份不算很完善的设计图,价值也远远超过你脚下的大船。 若不是这艘船有所属,我都想把这装了天底下第一台蒸汽发动机的船送给你留作纪念。 夫人莫要再推辞,否则就是打余某的脸。” 沈清棠见余青和说的诚恳,再推辞反而显得虚偽,不推辞又有些心虚,立在原地。 余青和见状又补了一句:“夫人真的不用多想。只要夫人应允余某以后造船时可以任用这套蒸汽发动机设计,余某愿意再送姑娘一条船。” 沈清棠迅速捕捉到了重点。 她觉的占了余青和的便宜是一直觉的造船价值不菲。 余青和觉得占了沈清棠便宜,是因为“专利使用”。 原来古人就有版权意识,用沈清棠的设计还知道给版权使用费。 沈清棠想通以后,愧疚顿减,还討价还价,“可以。我可以把设计图给你们商用。不过,我不要船,我要收专利使用费。” 第539章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什么是专利使用费?”余青和满脸茫然,不懂就问。 “你看蒸汽发动机是我设计的对不对?你能用在所有的船上对不对?” 余青和点头,“对。” “不管蒸汽发动机以后用在船上,用在车上,用在任何地方,它都是我设计的对不对?你们使用的还是同一个原理。 总之,都是在用我设计的图纸,这是独属於我的东西。旁人使用自然得付费。 余船主要是只用於这一艘船,算是咱俩合作,我不收费。 若是要用於日后造所有的船,我少不得要分一杯羹,正常来说以专利入股,大概能占到股份的两成。 当然我给的只是一个图纸而不是完整的发动机,可以减一半。 以后你造的每一艘蒸汽发动机船,分我利润的一成。” 余青和听不懂“专利”、“股份”这样的词,但是能听懂最后一句,抽一成盈利。 他思索了会儿,表示:“这事,我得请示。在夫人下船前一定会给姑娘答覆。” 沈清棠点头:“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余青和像捡了大便宜一样,“夫人请说。只要余某能做到,一定照办。” 沈清棠掏出画好许久火车简笔画给余青和看:“我知道於船主善造船,按理说不该拿造车的事来麻烦余船主。只是清棠认识的能工巧匠不多。 一事不劳二主,想请余船主得空时帮忙参详一下,此车可否造成?” 余青和接过图纸,扫了一眼,除了车头別致点儿之外,其余的似乎就是长方体的箱子下面带一排轮子。 “这是什么车?”余青和虽不懂,但沈清棠手里出来的东西他也不敢想的太过简单。 “这叫火车。意思就是用火力发动的车。”沈清棠指著车头的位置细细介绍,“这个地方是火车头,也是火车的驾驶舱,驾驶舱里我想装上蒸汽发动机……” “火车头和车厢是活动连接,可隨时分开。车厢和车厢之间也是如此。而且,更厉害的是,如果去的时候,车头在这边,回来的时候车头可以挪到另外一头,拖上就走。 你看还有这里……” 沈清棠把火车的原理、基本构造细细介绍给余青和。 怎么造火车不在沈清棠的知识库里,但是基本原理大家都知道。 沈清棠只是儘可能的细细描述火车的样子、功能、特点。 能不能造出来得看余青和的。 说完以后,便眼巴巴的看著余青和。 余青和没著急回答,对著一张很抽象的简笔画认真思索起来,思索了一会儿拔腿就走。 沈清棠不明所以跟上去。 只见余青和跑回蒸汽发动机旁的书房里,拿起毛笔就是开始画,一边画一边念念有词。 听起来都是些机械的专业术语,沈清棠听不太懂,倚在门口等著。 不是不想进书房,属实没办法下脚。 这原本应当也不是一间书房,如果沈清棠没猜错,应当是她设计图送过来之后,余青和为了节约时间以及方便办公临时收拾出来的一间办公室。 里面除了一桌一椅一张单人榻之外全是写满算式画满线条的图纸。 墙上、桌上、地板上密密麻麻。 除了余青和能精准的踩著纸页边缘进房间,其余人大概只能像沈清棠一样等在门口。 “別等了!” “你怎么来这里了?” 沈清棠回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季九和秦征並肩站在走廊上,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跟沈清棠打招呼。 沈清棠回答秦征,“来找余船主谈点儿事。”又转头看向季九,“为什么?” 季九侧头,下巴微抬示意里头的余青和,“只要老余进了这间屋子,得按时辰算才能出来。少则两个时辰,多则……不好说,最起码今日是见不到了,说不得你下船前也见不到。” 沈清棠:“……” 错愕的看向里头的余青和。 科学家精神啊! 她收回视线笑了笑,“既如此,我不等了。你们俩过来也是找余船主的?” 季九摇头,“我是来跟余船主谈生意的。” 他习惯性的拨弄著腰间的玉算盘,“这船日行千里,若是我从南方运些果蔬到北方卖……” 季九越说越兴奋,瞥见沈清棠面无表情,闭上嘴,“师父你怎么了?” 一旁的秦征乐不可支,“哈哈哈……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了!哈哈哈哈哈……你大概不知道,你师父捣鼓蒸汽发动机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为了从南方进果蔬到北方去卖。 你家主子能坐上日行千里的船来南方,纯粹是沾了果蔬的光。 你这奸商竟然恩將仇报还要掘你师父的根!哈哈哈哈! 恭喜你就要被逐出师门了!” 季九:“……” 秦征看著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嘴呢? 他顾不上撕秦征的嘴,歉意的朝沈清棠拱手,“师父,这事我属实不知道。若是知道我一定不惦记这买卖。您放心,我绝对不跟你抢。” 要是让王爷知道,他也得被撕。 沈清棠摇头,“不用!若是余船主日后造的大船都加上发动机,没有你也还会有其他竞爭者。都说富教於乐,实践出真知。正好,在同一领域竞爭一下,说不定我还得拜你为师。” 季九:“……” 惶恐求饶:“师父,徒儿知错!较量这事,我甘拜下风!” 沈清棠淡声道:“连这点儿胆量都没有,也没资格当我徒弟。” 季九:“……” 目送沈清棠消失在楼梯拐角,季九先是给了自己一巴掌,又回头去打抱著肚子狂笑的秦征,“来,秦公子,咱俩单挑,输的人去海里游一圈。” “打就打!小爷怕你不成?正好,许久没活动筋骨,正手痒。反正小爷已经会游泳了。” 季九二话不说往甲板上走,心想,就算一会儿被王爷揍,也得先在秦征身上找找平衡。 平时打不过秦征,就不信在船上还打不过他。 第540章 季宴时不吃肉? 沈清棠初听到季九要干南货北运或者北货南运之事,確实有点惶恐。 凭空降个商业大佬跟自己竞爭同一领域,无论资金还是人脉都远超自己。 但,转念一想,竞爭者早晚会出现。 事实上一直有人试图跨地域销售,只是眼下交通条件有限,又没有储存条件,才一直做不成。 將来余青和如果真能在大船上批量加蒸汽发动机,遍地都会是竞爭者。 凡事都有两面性。 输给大名鼎鼎的九公子,沈清棠没有任何损失,最多没有免费助理可用。 但,若是沈清棠贏了呢? 贏过大名鼎鼎的九公子就相当於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沈氏集团的招牌將会响彻大乾商圈。 到时候,人脉、资源、客户、上下游的经销商、供货商自会源源不断。 被激起斗志的沈清棠,很快把跟余青和討论造火车的事拋之脑后,回房间去写运输计划书。 一写写到季宴时抱著孩子回来洗澡睡觉才放下笔。 直到躺在床上,沈清棠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今日让季宴时扔人时,她许诺他多加两块肉。 如今都到了睡觉时间,季宴时却没找她要肉! 他没要肉!!! *** 翌日一早,船就靠了岸。 沈清棠和黄玉立在船边送宾客们下船。 两夜一天的游船宴,除了昨日中午的小插曲之外,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船自宾客上船后的黄昏开始一路向北行驶,昨日清晨宾客们醒来已经在千里之外。 吃过午饭后,船靠了岸,让宾客们下船到附近城镇採买、休息。 也是方便他们跟当地人確定地理位置来证明大船的行驶速度。 短暂停留后,大船开始返程。 宾客们下船游玩时,沈清棠还在昏睡中。 错过了下船的机会。 好在这次千人游船宴也算是圆满结束。 主家和宾客们都皆大欢喜,大部分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沈清棠和黄玉也很满足。 黄玉得到了想要的助力。 沈清棠的生意谈的不错。 她想运到北方卖的可不止是果蔬,还有一些在南方很便宜但是在北方稀罕的东西。 以及给北方遍地是南方稀罕的货物找好了买家。 寧城气候適宜,水稻能一年两熟。 若是把杂交水稻给南方种,到时候的產量可想而知。 所以沈清棠格外关注几个名下地特別多的乡绅,也跟他们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 除去她在寧城需要的货源之外,还给季九介绍了不少客户,季九答应分她提成。 最重要的是如黄玉所说,这场宴会算下来没有亏本。 最大的支出应该是包船费用,余青和没要钱。 临时做的沙发都卖给了宾客们,下船时直接拉走。 伙食开支和僱佣鏢局、服务员们实实在在了大笔银两,但,宾客们带的伴手大都也货真价实。 其实就跟现代吃席差不多,宾客们都自带“饭费”。 区別大概就是现代吃席有人在门口收现金,大乾有专门的人登记各家给的礼物。 这些礼物转手一卖,只赚不亏。 有些宾客很土豪,直接送的黄白之物,都不用转手就能。 沈清棠把黄白之物拿来跟溪姐儿和玄公子结算了姑娘们和公子们的工钱。 溪姐儿和乔盛自不必说,给的是优惠价。 让沈清棠意外的是,玄公子都给了沈清棠一个不小的折扣。 之前明明溪姐儿说她跟玄公子交情有限,工钱上怕没多少余地。 玄公子这种人自是察言观色一把好手,没错过沈清棠眼中的惊讶,笑著解释:“溪姐儿有一句话我和我的人都很赞同。她说『你把我们当人看』。 我原以为她夸张了,没想到是她说的保守了。 你不是把我们当人看,你是尊重我们。对我们这行来说,尊重二字太过奢侈。 这点儿折扣不算什么。” 其实在某种程度而言,他们这些“公子”其实比青.楼的姑娘更没有尊严。 纵使都是卖笑、卖笑、卖身,姑娘们扮柔弱装可怜大都会被怜惜一点儿,而小倌们是“男人”得到的鄙夷和轻视是姑娘们的几倍,遇到的变態嫖客是姑娘的几倍。 瀟湘馆里的小倌们也有外出服务,却还是头一次这么被温柔以待,有“上班”时间还有“下班”时间。 面对宾客的无理要求可以拒绝。 若是玄公子能做主,他都想免了这次的费用。 除去掉的真金白银,剩下需要转手卖的昂贵字画、古董、珠宝等。 沈清棠委託给季九处理。 黄玉名下虽有当铺,但是当铺在寧城。 总不好寧城收的东西卖在寧城,让人知道不好。 送完宾客,还得跟衙门交接孙志的尸体。 这次来游船宴的自然有寧城衙门的人,包括沈清棠之前见过的通判。 孙志辱骂沈清棠在先,自行撞柱在后,且在眾目睽睽之下,衙门的官员说与沈清棠和黄玉无干。 他们的人走时顺带带走了孙志的尸体。 通判说,让孙志的家属到衙门认尸。 沈清棠和黄玉当然配合,毕竟死者为大。 不管怎么无辜,孙志死了,孙巧贞和孙家的人肯定不会罢休,指不定怎么闹。 有官家出面,少了她们许多麻烦。 待大船上的卫生打扫好,跟余青和告別后,沈清棠一行人也坐上回寧城的马车。 如季九所说,余青和沉迷设计时,天王老子他也顾不上,连季宴时都没能让他出屋相送。 沈清棠去告別时,只换来一个手势。 余青和手掌平伸,四指朝下往上掀,反覆几次,意思很直白:走吧!走吧! 不过季九说,等余青和研究明白了自会找沈清棠。 进了寧城城门,沈清棠和黄玉分开。 一向不是住在庄子上就是住在庵堂里礼佛的老太君说要送黄玉回林家。 相当於黄玉被林家赶出来又被老太君接回家。 哪怕黄玉算是母凭子贵沾了儿子的光,总归是光明正大被接回林家,也全了黄玉的面子。 回了林家就意味著,黄玉要和孙巧贞面对面战斗。 第541章 贱人给我滚出来! 沈清棠要回陈家庄一趟,离开两三天总归回来看看,待明日她也会拖家带口去林家。 沈清棠加龙凤胎是三口人,还得带上季宴时和李婆婆,秦征不用说,也会跟著。 季宴时一动,季姓数字护卫们都跟著,向春雨跟著,给季宴时和果果驱蛊的族老得跟著。 还有新收的徒弟明明寧城有落脚处也要跟著。 沈清棠掰著手指头一数,发现自己竟然要带十二条尾巴。 不知不觉间她出行也算是前呼后拥的大排场。 沈清棠带著她的大排场第二天一早敲开了林家的门。 黄玉的贴身丫环来接的,说是这会儿林家人都在陪老太君吃饭,黄玉脱不开身,让她来先带沈清棠去休息。 林家宅院自是相当豪华,比王员外的院子还要大一圈,布置的更贵气一些。 沈清棠他们是客,被安排在了客院,而且他们这么多人只有一栋小院。 大丫鬟小声跟沈清棠解释:“少夫人的意思本想让你跟她住一个院子。只是少夫人觉得季公子一定会跟著你。 后院女眷多,被我们夫人看见恐生事端,暂时只能委屈你们。” 沈清棠摇头:“我跟玉姐姐之间没有委屈不委屈。她顾虑的多,林家不比在陈家庄,有孙夫人虎视眈眈盯著,叫玉姐姐也小心为上。” “奴婢会转达沈东家的话。院子里留了四个丫环六个小廝还有两个粗使婆子。都是少夫人挑选的人您儘管使唤他们。” 沈清棠听出是在告诉她,外面的丫环相对可信,点点头。 “院子里所有的家具和用品都是刚换过的新的,若是您有什么需要使唤她们找奴婢就行。” 沈清棠应下。 丫环说完欲言又止。 “有事你直说就是。” 丫环犹豫著开口:“奴婢本不该多嘴,只是客院只这一栋院子,需要……需要奴婢再单独找个院子吗?” 沈清棠茫然看著丫环,有点不太明白。 这院子不算大,只一排平直的后脊房带著左右耳房加东厢房,南侧是小园,西侧是通往其他地方的圆形拱门。 住他们一行人绰绰有余,再开一套院子作什么? 丫环又小声补了一句:“后面还有下人房。” 沈清棠眨眨眼,才明白过来丫环的意思是问她要不要跟李婆婆他们分开住。 她摇摇头,“这里没有下人,都是我的朋友。” 有下人的是季宴时,但,也没见季宴时让季十七他们睡过下人房。 也或者是之前的条件不允许。 如今到了林家,大门大户要讲规矩、讲尊卑有別。 可惜季宴时如今还是傻子,讲不了一点儿。 她总不能做主让季十七他们单独去住一个院子。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季宴时,而季宴时不会跟她分开。 这些没办法解释,只能一言代之。 丫环福身道歉。 沈清棠摆手表示让她回去跟黄玉復命,说她很满意黄玉的安排。 沈清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忍不住感慨:“来寧城月余,总算有个正儿八经的落脚点了。” 之前住过客栈、租过灭门宅院、像寄居蟹一样住在陈家庄。 这回总算有了一处光明正大落脚的地方。 秦征拆台:“不好说!不还是借住別人家?说不定哪天还会被轰走!” 不等沈清棠开口,向春雨就把刚吃完的香蕉皮朝秦征扔过去:“別乌鸦嘴!” 一行人正笑闹著,突然听见大门处传来不小动静。 客院在前院离大门很近。 爱看热闹的秦征顾不上跟向春雨斗嘴,拔腿跑出去看热闹。 过了会儿,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隱约听见叫骂声。 “黄玉,你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杀人偿命!黄玉你个毒妇出来!” “……” 听见黄玉的名字,沈清棠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往外走。 她一动,季宴时就跟著,季宴时一动,他的护卫们也跟著。 除了晕船的族老至今还没缓过来,躺著不肯起来,其余人都跟了出来。 呼呼啦啦也是一支不小的队伍。 大门口已经熙熙攘攘围了很多人。 大门內侧站著的是林家人。 沈清棠看见黄玉扶著老太君站在大门內侧右前方。 她微微挑了下眉,老太君竟然不站c位? c位上站著的是一个衣著华丽、妆容精致的中年妇女。 不用猜,这位定是黄玉的继婆婆孙巧贞。 她旁边的中年男人应当就是林府管家。 其余围著的都是林家各房以及小妾和子女们。 再后面是丫环、小廝、护卫们。 在林家主人和僕人之间有一条过道,应当是林家家僕不敢与主子们站在一起,特意留出来的空隙。 沈清棠二话不说带著她的队伍填满了过道。 这位置看热闹不错。 门外站著男男女女十几口人,面前地上放著一口棺材,后面的僕人,人手一把棍子或者刀。 明显来者不善。 再后边围著看热闹的百姓,把本还算宽敞的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沈清棠垂眸落在眼前的棺材上,隱约猜到来的人是谁。 最前头的妇人被人搀扶著,哭的撕心裂肺,指著孙巧贞骂:“孙巧贞你还是人吗?有你这么当姑姑的?你为了收拾儿媳妇儿就推我儿子去死?你不怕遭报应天打雷劈吗?!” 孙巧贞愕然,“嫂子,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让志儿去死呢?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字,你儿子也是我的亲娘家子侄。” “我儿尸体在这儿你还敢狡辩?!”妇人说著就去推棺材盖。 旁边孙家的下人见状来帮忙推棺材盖。 沈清棠正想回头避开,眼前黑了下来。 大掌把她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只指缝里会露出一条微弱的红光。 坚实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 沈清棠才被诱发的恐怖回忆因著身后之人又散了去。 她立在原地没动,只道:“季宴时,你先把孩子抱走!” 这不是小孩子该看的东西。 头顶上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李婆婆在后面解释“夫人放心,在我这里。” 很快沈清棠这边的声音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掩盖。 第542章 他们都不打女人,这事得我来 孙志那头像高处掉落摔碎的西瓜,根本没法看。 一般人,谁看谁都得嚇一跳。 沈清棠皱了下眉,有点不太理解孙志为什么想不开。 她是想收拾他,可没想要他的命。 最多像海清公子一样当个太监就行。 谁知道他气性这么大,没怎么著他呢就一头撞死。 “孙巧贞你昨晚没做噩梦吗?我做了!志儿跟我说他疼!他很疼!”痛失爱子的孙夫人用力捶著自己的胸膛,哭骂著。 孙巧贞顾不上娘家嫂子,踉蹌后退两步,脸白如纸。 纵使已经很难看清楚面容,孙巧贞也能確定那是孙志的尸体。 去海上之前还好好的人怎么会说死就死? 是黄玉! 孙巧贞推开扶她的丫环衝到黄玉面前,抬手就要抽她,“黄玉,你个贱人!剋死林长风不够还害死我侄儿!” 沈清棠听著动静不对,伸手握住季宴时的手往下拉,恰好看见这一幕,习惯性喊了一句:“季宴时!” 季宴时没动。 但是向春雨动了。 向春雨手一抬,一条顏色翠绿的小蛇直奔孙巧贞面门。 眾所周知,顏色越鲜艷的蛇越是剧毒。 孙巧贞收回半空中的手捂著脸,顾不上骂黄玉尖叫著后退。 沈清棠没看人看的是蛇。 这条蛇她第一次看见时还像手鐲一样,很细一条在小笼子中被向春雨作为送给和果果的礼物。 数月过去,看起来似乎没长大多少,只是顏色越发的鲜艷,让沈清棠惊诧的是,这条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蛇,长出了小翅膀。 一扑没中,半空折返,重新回到向春雨的手中。 向春雨也没看孙巧贞对著沈清棠解释:“你夫君不打女人。”拇指越过肩膀往后指,“他们都不打女人。这种事得我来!” 沈清棠:“……” 孙巧贞豁然扭头,看见沈清棠,眯起眼,“你就是沈清棠?” 沈清棠点头,诚恳道:“我不收义女。” 贱人自有天收。 向春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知道沈清棠做生意不拘一格,没想到吵架都这么清新脱俗。 人家问她名字,她说不要女儿。 嚎啕大哭的妇人听见“沈清棠”三个字,瞬间止哭,也跟著扑过来,“你就是沈清棠?就是你跟黄玉逼死我儿子的! 我跟你拼了!我要你给我儿偿命!” 看见妇人弯腰低头,后脚用力蹬地猛的跑过来一副要撞死沈清棠的架势。 沈清棠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啼笑皆非。 这母子俩真有意思,遇到事喜欢用头解决。 寻死撞头,打架还撞头。 沈清棠没动,身后站著季宴时,她无所畏惧。 眼看妇人就要衝到跟前,依旧没见向春雨那条小蛇飞出来。 沈清棠有些慌。 总不能季宴时以为向春雨会出手,向春雨以为季宴时会出手,然后两个人都不管她吧? 念头才动,季宴时出手了。 右手抬起,掌心往前推。 沈清棠只觉得一道看不见的劲风贴著自己过去,重重打在妇人身上,把妇人掀倒在地。 沈清棠回头,问向春雨:“不打女人?” 向春雨理直气壮道:“打你的在他眼里不是女人。连人都不算!” 不是人,就能打。 沈清棠:“……” 你年纪大你说的对。 她顾不上跟向春雨斗嘴。 大门口乱成了一团。 孙家人一部分去扶孙夫人,一部分人在孙家其他主事者的指挥下衝过来要打黄玉和沈清棠。 打架的自然都是男人。 这回,季家男儿们又开始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的君子风范,坚决不打女人。 不过他们不打女人能打男人。 挥舞著棍棒和大刀的僕从都还没到跟前就被齐齐放倒。 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 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孙家人已经躺了一地。 以至於刚被人扶起来坐在地上的孙夫人看著一地僕从都忘了哭。 林家人和围观群眾也瞬间安静下来。 沈清棠趁著安静开口:“人死为大不假。但也不是谁死谁有理。 千人游船宴,顾名思义有千人上船。 孙志和海清公子在午宴上,眾目睽睽之下,出言辱骂於我,意图毁我清白。 我若有错也只是没有按照他们的剧本走!不肯让他们诬陷。 我只是让孙志当眾还我清白,他自己想不开撞死关我何事? 若真是我们之过,为何衙门不抓我们?反而只让你们去衙门认尸?” 孙夫人闻言又嚎啕大哭了起来,“那船上都是你的客人,指不定和你狼狈为奸一起谋害我儿!” “呵!”沈清棠短促笑了声,“这话你自己可信?我若有那么大本事让寧城大半达官贵人为我所用,我又何至於被孙巧贞逼的一个月换三次住宅? 若寧城大半官宦世家都与我交好,你又凭什么敢闹到我面前?不怕倾家荡產再搭上一家子性命?” 孙夫人噎住,求助的望向旁边还立著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跟孙幼贞有几分像,不难猜出他就是孙志的父亲。 孙志父亲沉声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妇人!你休要诡辩!就算我儿真如你所言,说你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你毫毛未伤,也不能夺我儿性命吧? 杀人偿命,理所应当!” “好呀!”沈清棠痛快应下,拾阶而下,走到男人跟前。 季宴时一直在她身后一臂远的位置。 眾人正纳闷沈清棠为何突然自投罗网,只见沈清棠抬手就给了孙志父亲一巴掌。 “小贱人!敢打我?看我不弄死你!”孙志父亲恼羞成怒就要打回来。 却听沈清棠道:“子不教父之过,你儿子辱骂於我,我打你一巴掌不过分吧?我不过是打你一巴掌,最多疼一点儿又伤不了筋骨你又为何要弄死我?” 孙志父亲的手停在半空。 不是不想打,是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拦住打不下去。 沈清棠继续道:“另外,我还想再告诉你一件事,孙志亲口所说他不是你亲生的,是你夫人跟管家所生。” “你胡说!”孙夫人怒气衝天的朝沈清棠扑过来,“你为什么要毁我名声?你跟我有什么仇什怨?我要跟你同归於尽!” 第543章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连爭理都爭不过 孙夫人自是到不了沈清棠跟前。 沈清棠摊手:“你看!我不过是说几句閒话而已,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又不疼不痒何至於要取我性命呢?” 孙家人:“……” 围观群眾:“……” 有人偷偷鼓掌,喊好:“说得好!” “况且……”沈清棠回头,指著孙巧贞,“你们就算要索命是不是应该找她?难道你们去衙门认尸首时,衙门的人没跟你们说,孙志是受孙巧贞指使才出言挑唆,辱骂於我。 真要找罪魁祸首,孙巧贞才是第一人! 毕竟,我可没邀请孙志上游船!我们的宴客名单上也没有孙志的姓名,是他扮作僕人混上船的。 说起来,我还没找你们算帐呢! 你们偷偷摸摸上我们的船是何居心?如今孙志在我们的船上撞柱自杀,平添晦气! 我们还没找你们赔船呢!” 孙家人互相对视后,都没有说话。 他们去衙门认领尸首之时,衙门的人自是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他们。 也清楚的表示黄玉和沈清棠是苦主,责任在孙志。 而且还是孙巧贞在主任不知道的情况下硬是把孙志送上了船。 就算有错,孙巧贞教唆孙志,责任更大。 孙志撞死在黄玉的船上,跟屌死在仇人家门口一个道理,是给主家添晦气的事。 人家要换船闹到官府去也不算是无理取闹。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连爭理都爭不过。 一时间奈何不了沈清棠也奈何不了黄玉的孙夫人,闻言就地上爬起来冲向被嚇到的孙巧贞,一头把她拱倒在地,骑夸在孙巧贞身上,抓著孙巧贞的头髮用力拉起再重重砸在地上。 “都是你!都怪你!是害死了我儿!” “你不是说最喜欢志儿?你那么心疼他,为什么他死了你还活著!你下去陪志儿吧!” “孙巧贞你去死!你一个外嫁妇,整天惦记让娘家人为你做牛做马。你祸害完你大哥还不够,你还坑害你侄子。” “孙巧贞你还是人吗?你怎么不死啊?你去死吧!” 丧子之痛加上多年的姑嫂矛盾,终於在这一刻爆发。 孙夫人这一刻是真的只想和孙巧贞同归於尽。 她引以为傲的儿子都没了,活著还有什么意思?! 孙志父亲不能让妻子弄死自家妹妹,斥责身边嚇傻的丫环,“你们都是死人?还不去拦住夫人?” 林家人也不能看著主母被弄死,也纷纷上前拉架。 等把孙夫人和孙巧贞分开,孙巧贞已经被撞的头破血流,披头散髮,好不狼狈! 孙巧贞能当上林家主母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也不跟嫂子爭辩,爬起来跪在老太君面前。 “母亲,我娘家侄儿因黄玉及其友人所害,你得为儿媳做主啊!” 老太君冷哼一声:“这会儿倒是想起老身了?方才怎么没见你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听说她娘家人来,孙巧贞仗著年轻跑的快,站在门口正中央,摆起主母的架子,哪还把她这个老夫人放在眼里?! 老太君自从先夫过世已经很少再理家中之事。 之前逢年过节,孙巧贞也会隨著儿子过来请安。 该有的孝敬和恭敬倒是都有。 自今年以来,这便宜儿媳妇就以照顾她因丧子之痛臥病在床的儿子为由,直接不到她跟前来。 老太君之前也没多想。 做人妻子的照顾自家生病的夫君应当应分。 直到黄玉被逐出家门都无人知会她这个老太婆一声,她才察觉不对劲。 彼时只是生气孙幼贞不把她放在眼里,对背著孙子跟別人生孩子的孙媳妇也是厌恶至极,便袖手旁观不管。 况且黄家人也没哭没闹。 老太君也算是在后宅眾女人中爭斗中的胜出者,以为孙幼贞能把黄玉赶出去定是拿捏住了黄玉的把柄。 本想著等孙幼贞来给自己请安时敲打两句。 若黄玉真的偷人,也没必要大张旗鼓赶出家门,藉口让黄玉为夫君守孝关在家庙里或者送来跟自己这个老太太作伴就是。 实在不行,让她病死也成。 家丑不外扬,没必要闹到外头去,让林家成了寧城笑柄。 谁知道左等右等始终都没等来请安的孙幼贞。 而身体一向康健只是丧子之痛的儿子竟然一病不起。 再不理事,她身为母亲也该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便打发贴身嬤嬤回林家看儿子。 谁承想竟然被孙幼贞拦了回来。 老太君这才意识到不对。 也头一次发现,林家已经易主,她想打听点儿消息都得费些力气。 一打听才知道孙巧贞发难黄玉压根没任何证据,就空口白牙把人逐出家门。 而黄玉不知道藏去哪儿她的人也没找到。 老太君气到不行,偏还没理由发作 正在这时,黄玉突然高调回了寧城。 老太君便按兵不动,想等著看看黄玉有什么底牌亦或是真跟其他男人有了首尾。 谁承想黄玉带了个奇女子回寧城,两个人看似处处受制於人,却偏偏討巧取胜一贏再贏。 最让老太君生气的是,街头巷尾传的那些閒话。 没一句中听的! 她儿子、孙子像是比赛看谁头顶的帽子更绿?! 这些人竟然都没有一个把她放在眼里。 她只是不管事,不是已经看没气。 老太君料到黄玉会想光明正大回林家。会为了去海城本家定会来寻她。 於是,两个人各自拨著自己的算盘珠在庙外相遇。 只一眼,老太君就確定黄玉是被孙巧贞污衊的。 她怀里抱著的婴儿跟孙子林长风小时候如出一辙。 老太君也是今早被孙幼贞挤到一旁才终於知道,孙巧贞的野心已经大到不止容不下黄玉也容不下她。 重要的是,从昨晚到早晨,她都没见到自己的儿子。 问就是大夫说需要静养。 正愁怎么破局,没想到才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这下孙幼贞算是把把柄交到了自己手中。 黄玉交的这个朋友,不简单吶! “母亲,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孙幼贞期期艾艾的跪在地上,“儿媳自从嫁进林家,处处以您和夫君为先。 不过是夫君丧子之痛,臥病在床,儿媳照顾夫君才疏於对您的照顾,疲於请安。 您不能因此就偏帮杀人凶手吧? 况且……”孙巧贞恨恨的看著黄玉,“她抱著的是不是咱们林家骨血还不好说呢?!” 第544章 想硬气,又不敢。想走,又觉没脸 老太君额角青筋跳了跳,手中的拐杖重重往地上杵了杵,“刘妈妈,给我掌她的嘴!” 刘妈妈是老太君的陪嫁丫环,对老太君的命令没有半点迟疑,抬手就给了孙巧贞两巴掌。 这么多人看著,孙巧贞既不敢躲也不敢还手,只哭著喊冤。 心里暗骂:你个老毒妇,等过了今日看我怎么弄死你?! “你要觉得冤枉就去衙门击鼓。正好,带上你们孙家这些人一起去衙门告。若真是我孙媳妇害死了人,老身就五大绑把她绑去衙门给你娘家侄子偿命! 如若不然……” 老太君下垂的眼皮掀起,“你们孙家敢抬著棺材到林家门口来找晦气,是欺我林家无人?” 老太君身体不好,声音也不大,语气却不怒而威,几句话说的鏗鏘有力。 不光镇住了孙巧贞连孙家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孙家跟林家压根没法比,更何况寧城林家还是海城林家的旁支。 真要惹恼了林家,孙家以后怕是难以在寧城立足。 孙志父亲脸色几变,想硬气,又不敢。想走,又觉没脸。 孙夫人见状,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来人,扶夫人去看大夫。” 孙志父亲藉机带著孙家人匆匆离开,临走前还对著沈清棠放了句狠话,“我打听过,那船是你的。我志儿的死定跟你脱不了干係! 有本事你就在林家躲一辈子,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给我儿报仇!” 沈清棠讥讽勾唇,“放心,我等著你。子债父偿,你儿子辱骂於我的事,我还没跟他算完,跟你算也一样。” 你要真有那魄力就不会抬棺狼狈逃走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孙志父亲全当没听见,怒哼一声,转身离开。 大清早,闹剧雷声大雨点儿小的结束,围观群眾也被林家僕人驱散。 只剩林家人还在门口。 老太君把手递给黄玉,“年纪大了,容易乏。玉儿,扶我回去休息。” “是,祖母。” 没热闹可看,沈清棠等人也转身往客院走。 行李还没收拾呢! 打狗不差这一会儿。 孙巧贞差点气晕过去。 娘家侄子死了,哥嫂怪罪於她,婆母联合被自己逐出门的儿媳妇儿当眾给她难堪。 他们是不是真不知道如今林家已经变了天? 只要她一句话,他们都得滚出林家。 孙巧贞用力拉著丫环的手起身就怒气冲衝要去追老太君和黄玉等人。 力道之大,把丫环的手背都掐出血。 丫环白著脸一声不敢吭。 管家快步上前拦住孙巧贞。 孙巧贞一把推在管家肩膀上,差点把他推倒,嘴上不客气的骂:“好狗不挡路,你给我让开!还是说连你也想骑到我头上?!” “我哪敢呢?”被当眾下脸的管家,忍气吞声小声劝:“小不忍则乱大谋!夫人,你想想儿子,想想我,想想中秋家宴。” 听见中秋家宴,孙巧贞才稍稍冷静下来,目光盯著眾人背影,阴惻惻的笑:“让你们再囂张两日! 不是想去海城本家给儿子上族谱吗?不是心心念念林长风吗?正好,让他送你们一程!” 管家左右看看见都是心腹之人,才鬆了口气,埋怨孙巧贞,“我的好夫人!小心隔墙有耳。底牌要留在最后才能出其不意。 若是让人知晓,有了防备怎么办?” 孙巧贞刚散的怒火又聚了起来,狠狠的瞪著管家,“你什么意思?你也嫌弃我?” “我哪敢?”管家柔声哄劝孙巧贞,“气大伤身。走,我给你按摩按摩疏通气血。別因为其他人的错误气坏自己。” 孙巧贞被管家“按摩”了几下就软了身子,气也散了不少,推开管家的手,“別胡来!那老虔婆还在呢!你得小心提防。” “他们的院落里伺候的都有我的人。尤其是沈清棠那院子里,大都是我安排的人。黄玉还精挑细选误以为能避过我们呢!” 孙巧贞脸色又愉悦了几分,嘱咐:“还有夫君那儿別让他们看出异常。” “放心!老爷那『病』一般大夫瞧不出问题。咱们寧城总共就有几位厉害的大夫,我都打点过,他们不会乱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次的事还不够你长记性?!我娘家侄子都搭进去了,万万不能再出意外。”孙巧贞瞪管家。 “夫人节哀!我知道你心疼自家子侄,只是事已至此,哀伤改变不了什么。等到中秋宴会过后,夫人就是林家名正言顺的掌权人。 到时候,夫人娘家仰仗於夫人你自会跟你讲和。 志公子的事虽让人惋惜,但是夫人又不是只有一个子侄。” “你说的也是。”孙巧贞被劝的心里舒畅了不少,“志儿从小是个气性大的。被惯的受不得半点委屈,不过是说几句閒话,被人揭穿就撞柱自尽,实在难成大事。 回头,你替我去庙里上几炷香,再请几个和尚到门口做做法事。 到底姑侄一场,帮我好好送送他。” *** 在林家,说话做事都没有之前方便。 沈清棠到客院就停下脚步跟黄玉告別。 黄玉点点头扶著祖母继续往前。 期间黄玉回头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朝她点点头。 相处许久,两个人已经有了默契,有些话不需要出口。 回到客院里,里外都已经被收拾的乾乾净净。 沈清棠藉口不习惯人照顾,让伺候的人全部退下。 她信得过黄玉,却信不过她挑的人。 黄玉久不回来,谁知道原本效忠她的人会不会叛变?! 房间也没什么好分的。 季宴时最大,他得先挑。 沈清棠住在他隔壁。 向春雨和李婆婆挨著沈清棠住。 季宴时旁边是族老,族老旁边是秦征以及季姓护卫们。 院子里的小园相对来说不算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臟俱全,有假山有水池,有有草,也有亭台。 在別人家里,也不適合乱走,便在院子里自己忙自己的。 想睡觉的睡觉,想带娃的带娃,想锻炼身体的锻炼身体。 只有沈清棠是永远的大忙人。 第545章 皇上在上朝时说要给您说亲 沈清棠坐在池边亭子里的石桌前,写写画画。 再忍两天,等中秋过后,黄玉的儿子如愿上了族谱,拿回应有的財富,沈清棠就能启程回北川。 沈清棠得列北上时的进货清单。 之前千人游船宴上,她已经谈好了一些北方稀缺或者差价较高的商品。 另外沈清棠当初来寧城是为了找番薯。 除了番薯也就是地瓜之外,沈清棠还想找到马铃薯、玉米以及其他这个时代应该有了但是还没有大面积普及的农作物。 若是有时间还要再去一趟东望岛。 如果走之前余青和能跟她把火车的事落实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会跟黄玉商量铺设到海边的火车轨道。 等她回北川,也去修一条从北川到海边的轨道。 这样从南往北运输果蔬,从北往南运输山货、野味和其他特產就会方便很多。 沈清棠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一条条罗列清楚。 以及自己离开后,甜品生產、经销商管理等善后事宜,一一写下来。 沈清棠想好了,这种经销商的办法可以推广至全大乾。 她要做的是想办法提拔足够多的人才。 每个州,如今的州相当於省,设一级代理商。 一级代理商统管整个州所有府、县、乡镇、村的经销商。 府城设二级代理商为她管理各地下级经销商。 然后三.级代理商、四级代理商。 代理商级別不一样,抽成自然不相同。 跟长工干到死都是奴才不一样。 各等级代理商之间都是可以转变的,全看kpi说话。 要是业绩好,可以升级,业绩不好的就降级。 简单粗暴,却给底层人希望。 经销商模式是最快把沈记生意做遍大乾的办法。 最大的难题除了找优秀的管理层之外还有通讯问题。 飞鸽传书都跟不上沈清棠的速度,要是她能有一批季宴时的白鹰那种传信就好了。 实在不行的话,可以买几匹好马,僱佣一批人天南地北传递消息。 沈清棠在飞鸽传书和买马的字上画了圈,意思是后面再议。 眼下要过中秋了,中秋应当在林家过。 到时候怕又会是刀光剑影。 真正的中秋宴,怕是无法安心过,不过可以提前享受一下跟朋友在一起过节的乐趣。 沈清棠想了想,放下纸笔,打发人去找黄玉要来食材,做中秋节必备的月饼。 大乾是有月饼的,只是月饼种类还相对单一。 確切的说外皮单一,馅料比较丰富。 沈清棠打算做点儿不一样的月饼。 像酥皮月饼、冰皮月饼、外皮鬆软的广式月饼等。 馅料也可以做一些目前市面上没有的。 比如咸蛋黄月饼、牛肉馅月饼、奶黄流心月饼。 可惜的是已经八月十三,只能做些月饼自己吃,来不及批量做出来卖。 冰皮月饼的特色是月饼皮q弹且透明,好看又好吃。 做冰皮月饼最主要的食材是糯米粉以及粘米粉和澄粉。 澄粉其实就是小麦淀粉,做法很简单。 做凉皮洗面的水沉淀后,剩下的白.粉就是澄粉。 没有筋度的澄粉,做蒸饺之类的会得到透明质感的皮。 把糯米粉、澄粉和少量粘米粉加水混合揉捏成麵团上锅蒸二十分钟,然后掀盖放凉。 这期间可以准备馅料。 豆沙馅、蜜豆馅、牛肉馅等。 还要搅打奶油。 等糯米粉麵团凉透,就可以分割成小团,像擀饺子皮一样擀开,把馅料包上,用做香皂的同款新模具压成圆圆的表面有漂亮图案的月饼。 季宴时负责带孩子,李婆婆也腾出手和向春雨一起过来帮忙。 酥皮做起来要比冰皮月饼做起来麻烦的多。 首先要做水油皮,用中筋麵粉和没有特殊味道的植物油糅合。 边打边揉,要揉到水光溜滑放进碗里再盖一个碗,外面盖上毛巾,醒发一刻分钟。 油酥部分需要用麵粉兑点澄粉当底筋麵粉使用,同样和植物油糅合后密封醒发一刻钟。 水油皮和油酥分成同样多的小麵团。 用水油皮把油酥层包裹起来,再擀成薄皮包上馅料整理成月饼的形状。 酥皮月饼往往比较圆润,表皮没什么样纹理。 秦征闻见香味找了过来,也加入做月饼大军 他力气大,揉面一把好手,更喜欢用模具按压月饼。 季十七和季十一閒著也跟过来帮忙。 沈清棠被替出来当了厨师长,边教边指挥。 “季十七,你小点儿力气容易破。” “季十一,你的月饼皮太厚了需要再擀的稍微薄一点儿。” “行了!少放一点儿。太甜会齁。” “……” 没多久大家都越做越熟练,沈清棠没了用武之地,乾脆离开房间。 远远看见季六、季九以及季宴时坐在凉亭里。 整个凉亭包括周围栏杆落满了信鸽。 季六和季九对坐在桌前。 一个从鸽子腿上往下拆解信纸,一个奋笔疾书后,再把信纸捲起来塞进竹筒绑在信鸽爪子上把信鸽放飞。 季宴时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抱著,脚边放著果果躺的婴儿车。 沈清棠突然有些羡慕季宴时,轻声感慨:“同人不同命啊!季宴时这老板当的真好!什么都不用干,下面的人都安排的妥妥噹噹。” 秦征和季十七耳力好,听见沈清棠的话对视一眼,笑。 秦征別有所指道:“说不定有些人就是爱装!只是表面看起来轻鬆,实际上痛苦著呢!” 沈清棠站的角度只能看见季宴时的背,以及大概不想在一个地方待著正抱著季宴时脖子踩在他腿上蹦的。 能让秦征说这种酸话的只有季宴时。 他是装轻鬆吗? *** 凉亭中。 季九拆信读。 “京城传来消息,说是皇上在上朝时试探说要给您……说亲。” 第546章 或许沈清棠能救他们父子 季宴时:“他属意谁家,就让谁家的姑娘出意外。” 季九:“……” 这么简单粗暴?! 都不考虑一下对方对你是不是有用? 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他们从不会质疑季宴时。 第一,季宴时没有错。 第二,若是季宴时不对,请参照第一条。 季六提笔原话写在纸上,把信纸捲起塞进竹筒,绑在鸽子腿上。 “边关来信,说威驰大將军即將抵达边关接管秦家军。” “威驰大將军?我三哥的人?” 得到季九肯定的答覆后,季宴时略略沉默,命令道:“抄送一份给秦老將军。他知道该如何做。还有,这事別让秦征知道。” 季六照办。 季九继续读下一封。 季宴时察觉身后目光,回头。 跟沈清棠隔著半个庭院对望。 她抱臂环胸倚在门口,看著他一脸羡慕。 季宴时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梢,羡慕他?羡慕什么? 正想著,闹脾气的抓著他垂在额前的一綹头髮用力拽。 季六嘴角抽了抽。 敢在老虎头上跳舞还扯虎鬚的大概只有这位还没断奶的娃娃了。 “剩下的你们看著办。拿不准的留著晚上我处理。”季宴时说著抱起,推著果果往沈清棠的方向走来。 緋衣帅哥,抱著奶糰子,推著婴儿车,翩翩而来。 画面意外的和谐。 沈清棠目光和笑容都柔了三分。 不等季宴时走近问他:“吃月饼吗?” 季宴时点头,“吃,两个。” 沈清棠笑著应下:“好。我去给你拿。” 別的月饼用烤,冰皮月饼不用。 *** 晚饭是林家送到小院来的,並没邀请沈清棠等人去大院吃饭。 大户人家一般讲古规矩懂礼仪,一旦顾不上面子忽略客人,必定是家里有急事或者麻烦事。 沈清棠猜如今黄玉方和孙幼贞方怕是无法和谐相处,波及她了。 送来的晚饭一看就是黄玉的功劳,菜色不错。 吃过饭,沈清棠一行人坐在院子里纳凉,聊天,赏月,吃月饼。 月饼中放了太多的,吃多了容易腻。 沈清棠调配了咸香的奶茶以及解腻的酸梅汤。 向春雨摊平躺在摇椅上,“唉!自从离开北川好久没这么愜意了!” 秦征不认同:“在北川天天劳作比在寧城辛苦多了,有什么好愜意的?” 向春雨嗤笑:“那是你因为你来的晚,没赶上好时候。我到的时候天气还冷,隔三差五,我们就泡温泉,吃火锅。 冬天,大雪纷飞,泡在温泉中,喝著热奶茶,吃著零嘴,赏著雪……別提多舒坦!” 秦征听的心里像喝了二斤醋,他到山谷也有时日,怎么就没泡过一次温泉? 质疑道:“真的假的?” 向春雨下巴依次隔空点过沈清棠、季宴时和季十七,“不信你问他们。” 季宴时不用问,沈清棠……秦征怕她偏帮向春雨骗他,跟最忠厚老实的季十七核实:“你们真泡温泉了?” 季十七摇头。 秦征乐了,指著向春雨对质:“你看,就说你骗人。” “不是。”季十七道,“棠……夫人邀请我们去泡温泉了,是我爹娘不自在没去。但是,棠姑娘一家和主子都是经常泡温泉的。” 因为季宴时必须要一人一池水,每次给他换水都是麻烦事。 后来沈清棠知道季十七他们跟季宴时一伙儿的之后,给季宴时换水的事就成了他们的。 孙五爷瘸著腿也得刷池子。 秦征:“……” 其实,温泉也没什么好泡的。 他不想刷池子。 秦征目光落在院子里的荷池上,“你们说,这池子能不能洗澡?” 沈清棠嫌弃他:“秦征你口味真重!” 秦征:“……” “我就洗个澡,怎么就口味重了?” 他伸手指著季宴时,“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季宴时直挺挺栽了下去。 所有人瞬间起立。 秦征和稍慢一步的季十七扶著季宴时。 沈清棠捞住要掉在地上的。 族老喊:“快送回房间!” ……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院子里只剩几张空著的椅子和桌上残缺的月饼。 一如天上的月亮。 没到十五,终究还是有遗憾。 沈清棠等人都被轰了出来,房间里只剩族老、向春雨和季宴时。 族老割破手指滴在季宴时额心,对向春雨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向春雨皱眉,“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还有两三个月?” “呵!”族老哼道:“老夫说还有两个月的前提是他得爱惜自己,不要动武,不要劳累,要静养。” 族老看著向春雨问:“他做到了哪一样?” 向春雨:“……” 哪样也没做到。 垂头,像犯了错的孩子,求族老:“族老,求求你,再想想办法。” “他不想活,老夫能有什么什么办法?老夫说过我是养蛊人不是大夫,不能救命!” 向春雨也不是个习惯低头求人的人,闻言反驳:“你不救他,他答应你的事你也得不到!” “你威胁老夫?” “我说的是实话。就算他许诺你即使他死了,你要的也会给你。可是你很清楚,只有他活著,你得到的才有保证。 否则就算他的下属拼命把你要的南疆自由给了你,你的族人能守住?” 族老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若小娃娃是他亲儿子,或许沈清棠能救他们父子。” 第547章 沈清棠若知道那晚的男人是他,是剁了他还是会救他? 八月十四。 一大清早,林家就异常热闹。 僕从们进进出出收拾著远行的行囊。 明明一个院子,却有三拨人马。 孙幼贞带著管家和自己儿子以及其他林家子侄为一伙人。 他们最早接到本家的邀请函,早早准备好行李,天不亮就收拾妥当出发,完全没有要等老太君和黄玉一起走的意思。 老太君做好了豁出脸带著黄玉到海城本家喊冤的准备,谁知道正收拾著行李,海城寧家的邀请函送了过来。 邀请函一看就是新写的,样式都跟孙幼贞在他们面前显摆的那份明显不一样。 而且一式两份,另外一份给沈清棠的。 沈清棠有些意外。 她本打算好死皮赖脸硬跟著黄玉去,没想到竟然有请柬给她。 邀请函上写的简单,但是该表达的意思都说的很清楚。 黄玉的请柬上说海城林家离得远,消息慢,得知寧城林家有些许家庭矛盾时已经送完请柬,连忙再下一封邀请函邀请黄玉和老太君一起到海城做客。 请柬上说本家有义务说和,也有义务照顾旁系孙侄家属。 翻译成人话就是不知道孙幼贞跟黄玉有婆媳矛盾,为了家和万事兴,本家愿意当和事佬,邀请黄玉到本家一聚。 还说林家现任族长觉得跟林长风和黄玉的孩子有缘,想给他起个名,孩子马上百日也该记入族谱。 算是承认了黄玉儿子是林家子的身份。 沈清棠收到的请柬语气更为官方一些。 说感谢沈清棠对林氏媳妇儿伸出援手,且听闻沈清棠为外地客,怕沈清棠出门在外中秋孤单寂寞冷,特邀沈清棠一起到海城林家做客。 黄玉冷笑:“我又不是最近才受的委屈,真有心让我儿子认祖归宗,我来寧城之时就应该办。 不办就是没把我们的事放在心上,压根没打算管我们。 这请柬送的这么匆忙这么晚,一看就是因为咱们的游船宴办的漂亮才改了主意送来。” 沈清棠耸肩,满不在乎,“无所谓。咱们本来就要去,得到他们的认可,办事更容易些不好吗?” “好是好。”黄玉抿唇,“总归觉得有些可笑。”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也有些寒心。 为婆家寒心,也为娘家。 难怪都说出嫁的女儿没有家了。 沈清棠没说话。 无论古今,踩低迎高是人之常情。 越大的家族越没有人情味。 皇家更甚。 沈清棠不由自主看向季宴时。 他察觉沈清棠的目光回望,一双黑瞳一如既往的清澈。 *** 黄玉和老太君一队,用的是老太君的车马。 既然撕破脸,孙幼贞连逢场作戏都懒得,车马都不给老太君和黄玉留。 幸好老太君日常不住在林府,出行有自己的车队。 就算这样,老太君也被气的不轻,加上年纪大了,近日又连番舟车劳顿,才上车就昏昏沉沉的病倒了。 黄玉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得在马车上伺候著。 相比较而言,沈清棠这队人马就像出门旅游,自在许多。 季姓护卫一人赶一辆马车。 之前沈清棠的马车还是黄玉用著,他们这次乘坐的马车都是季九安排的。 一辆辆马车堪比移动的小房子,比之前秦征的马车还华丽不少。 尤其是沈清棠乘坐的马车,简直是古代版房车。 车上有一室一厅,还有专门的卫生间。 当然卫生间只能简单洗漱以及用恭桶上厕所,像现代房车那样洗澡有点不好办。 晚上睡觉时,一室一厅还能合併成一室,一张大床供四个成人睡觉都没问题。 重要的是这马车还能一分为二。 路上合在一起,四匹马拉车,又快又稳。 碰到查规制的,就分成两辆普通的马车。 大乾车马也讲究规制,六匹马拉车是天子规制。 其余人递减,普通人只能腿著。 车厢里摆满冰块,顺便冰镇著各式水果。 季宴时跟沈清棠在一个车厢里。 这种炎热的天气,他也不肯外出骑马。 何况,季宴时身体状况似乎看起来更不好了些。 昨夜季宴时晕倒后,很长一段时间族老和向春雨才出来。 他们说,这是因为驱蛊到了尾声,蛊垂死挣扎,季宴时才会这么痛苦。 尤其是向春雨,一再嘱咐沈清棠看好季宴时,让他不要动武,多休息。 沈清棠点头应下。 等回了自己房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什么她要为季宴时负责? 向春雨他们才是季宴时的人啊! 要劝也是他们劝才对。 沈清棠瞥见季宴时唇色发白,脸也异常苍白,伸手抱过,问季宴时:“你休息会儿?” 以为和平时一样得不到回应,谁知季宴时二话不说躺了下去。 顺从的让沈清棠有些不习惯。 客厅空间位置不小,足够爬来爬去。 果果似乎越来越好,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面色越来越红润。 醒著时跟普通孩子没有两样。 可,沈清棠总觉得內心不安。 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觉得不对劲。 许是母子连心,也许是做母亲的焦虑。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把不安甩掉。 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两个孩子一动一静在地垫上和谐的玩耍。 个头和身量比果果大了一圈,也更壮实一些,双手扶著桌椅能站立。 站著也不老实,扶著桌子边缘,侧头朝果果嘰哩哇啦。 也不知道是显摆还是鼓励。 果果多数时候很安静,不太理会的挑衅。 同样八个月大,沈清棠却总有种果果在让著的错觉。 沈清棠笑著加入两小只的互动,手不远不近的在他们附近护著。 防著因为顛簸会后摔,也怕惯性会让果果撞到桌椅边缘。 这阵子忙黄玉的事,已经很久没认真陪过两个孩子。 两个小傢伙肉眼可见的在长大。 来寧城后,衣服都又换了一茬。 难怪都说,孩子三岁之前一定要多陪陪孩子,否则他们一不小心就长大了。 如今都能含糊不清的叫她娘亲。 不过发挥不稳定,有时候能听出来,有时候听不出来。 沈清棠突然有些想家,想李素问和沈屿之还有二哥他们。 *** 一道屏风之隔的內室,季宴时並未睡著。 事实上,他如今想合眼都困难。 每一块骨头,每一寸筋脉都疼到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听著外面一大两小嬉闹的说笑声,身上的痛楚似乎减轻了不少。 昨晚,族老问他是在什么情况之下中蛊的? 如果是他跟沈清棠同房之时中蛊,那么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同时救他跟果果之人就是沈清棠。 他没回答。 不是不想活,只是…… 沈清棠若知道那晚的男人是他,是杀了他还是会救他? 第548章 大腹便便的人茹素?! 海城相当於省会城市,隶属於大乾南州。称为州府。 寧城比北川繁华,海城比寧城又繁华的多。 城里主街道都铺上了青板石,眾人的裙摆不用再因为泥泞变得脏污不堪。 大概靠海的关係,空气更湿润一些,风也更大了些。 海城比寧城也大了许多。 从外城门到內城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一行人从八月十四早上天不亮就出发,宵禁前堪堪抵达海城林家。 海城林家院子在海城中心稍偏西的位置。 沈清棠比黄玉到的稍微早了一点儿,在门口等了她们一会儿。 林老太君基本算是被人抬下马车。 好在海城林家不愧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待人接物比孙幼贞大气多了。 早在沈清棠他们到来之时就有一队小廝出来,一部分牵马,一部分接行李。 只是沈清棠要等人,才没隨他们一起进去。 眼下林老夫人和黄玉一起来,大门里又出来两列隨从,其中还有人推著一辆木头轮椅。 准备之周全,让沈清棠都为之侧目。 小廝引著一行人从正门进入。 因为中秋节的原因,院子里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不过,沈清棠抬头,看著满院子的灯笼,有些疑惑。 这些灯笼看著不像是今年的新灯笼?! 沈清棠不是个方向感很好的人,跟著小廝七绕八绕,也不知道穿过了几道门,过了几条长廊,跨了几座桥,才听见小廝道:“诸位客人,这里就诸位暂时歇脚的院落。我家主人马上就过来。” 沈清棠顺著小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有两座相挨的院子。 一曰青竹园,一曰青松园。 东为尊,黄玉扶著老太君进了东边的青松园。 沈清棠便进了西边的青竹园。 青竹园比在林家歇脚的客院大了数倍。 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有前院有后院,下人房、杂物房等,甚至还有小厨房。 要知道一般权贵人家,也不会每个院子都配备小厨房。 像寧城林家,连黄玉院子里都没有小厨房。 而海城林家连客院都有小厨房。 不过话又说回来,来做客的人自然要受主家款待,要个小厨房做什么? 看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的样子,似乎还真是日常所用?! 沈清棠围著园子转了一圈,才把大体格局弄明白,就听见外头喊家主过来了。 沈清棠只得快步赶往门口。 她出院门时,黄玉恰好也迎了出来,老太君实在动弹不得,只能让黄玉带著丫环来迎主家。 一队人浩浩荡荡停在在门口。 打头的一对夫妻。 男人身材发福,大腹便便,女人枯瘦如柴,对比十分鲜明。 黄玉先福身行礼,“家主,夫人。” 接著给黄玉介绍,“这位是我们林家家主,家主夫人。” 沈清棠也学著黄玉的样子福身行礼,“家主,夫人。” 夫人笑眯眯的摆手,“两个好孩子,一路辛苦了!黄玉我见过,你是清棠吧?真是人比美。 本该等你们一起用膳的,只是你们到的实在是稍微晚了点儿。 院子里都有小厨房,若是你们饿了便垫一垫,明早咱们再一起用膳。” 沈清棠和黄玉齐声应好。 沈清棠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们来的確实是晚了些,也確实过了饭点儿,其实也都在车上吃过晚饭。 但,正常来说,主家不应该问一句:“你们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让人去给你们做点儿?” 怎么到海城林家变成了“你们吃了吗?没吃的话你们自己做点儿。” 而且都没寒暄两句,上来就说吃饭的事?! 难道是大户人家的礼节? 家主笑著道:“本来想著等你们来一起赏赏月,喝杯茶。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我和夫人便先过来看看你们安顿好没?住处可还满意?有什么不满的你们儘管提。” “都很好。” “满意。” 沈清棠和黄玉异口同声。 家主和夫人又嘘寒问暖了一番,转身离开。 沈清棠:“……” 只嘴上问问,都不带进门看一眼? 难道因为她跟黄玉都是女流之辈家主不方便进小院避嫌? 可,家主夫人不是还跟著?! 沈清棠正在心里犯嘀咕,听见黄玉小声道:“清棠,明日早晨你在小厨房做些吃的,吃了再过去主院。 祖母饮食清淡,跟著我们吃,怕你吃不惯。 另外让你这些朋友们都在袖袋里多装些吃食。” 沈清棠:“……” 她记得她是来做客的? 有些好奇,学著黄玉的样子小声问:“海城这边有客人登门不管饭的习俗?” 黄玉:“……” 面露窘色,“倒也不是。饭自是会管,只是这一任家主信佛,茹素,且极为討厌铺张浪费。” 茹素? 沈清棠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么大腹便便的人茹素?! 放现代体检一圈,绝对脂肪肝、高血压、高血脂、高血集齐的人,竟然茹素?! 黄玉拉著沈清棠往青竹园里走,等到院子里才道:“我总共也没来过海城林家几回。刚跟夫君结婚时来过一次,也是为了记入族谱。 不过那时候还不是现任家主。 那时宴席正常,客院里也没有小厨房。 后来老家主病逝,新家主说要为老家主守孝,茹素三年。 那三年中,逢年过节来林家都是素席。” 沈清棠“嘖!”了声,“他守孝宾客们又不守孝,为什么要跟著吃素?” 黄玉摇头,“我来时都是林家內部家宴,算起来硬要说守孝也守的著。 谁知三年过去,家主突然说守孝这三年他经常到佛堂为老家主祈福,深受佛祖感化,愿意从此茹素来为林家祈福。 自那之后,林家都是素宴。” 沈清棠:“……” 可真是適合睡前听的好故事。 沈清棠想了想,问黄玉:“不是说海城林家以漕运起家,后来做大了不光把持著海城內陆漕运连海运也是林家为霸?” 黄玉点头,“对!至今还是如此。” “林家做海运和河运主要运什么?难道只运货?他们把持著港口码头,总不至於连鱼都不捕吧?” 俗话说靠海吃海,有船有码头还能放过海河里一本万利的捕鱼生意?! 第549章 我就是想知道咱们今日得罪了多少人?! “啊?”黄玉一时被问住,“我不清楚。之前听夫君说,似乎也养著珠场和渔船。” “珍珠养成极为残忍,要把蚌剖开,放入砂砾,等它日日在痛苦中把砂砾包裹成珍珠。最后杀蚌取珠。 难道佛祖支持?” 黄玉错愕的望著沈清棠。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过了会儿黄玉摇头,“我们只是偶尔来一次,跟本家也没什么牵扯。就住一两日,是真是假也不重要。我来是想说这两日怕是得委屈你。” 沈清棠摇头,“怕不止是茹素这么简单啊!我的傻姐姐。” 黄玉茫然,“什么意思?” “我头一次来林家,初来乍到,无凭无据我不好多猜。且等明日看看就知道了。”沈清棠没多说。 古代多数女人日常困於后宅,爭的除了男人的宠爱也就是柴米油盐的管家权。 日常抄写的不是女戒就是佛经。 格局受困於生活经歷。 黄玉也不过是最近几个月才像破茧的蝴蝶开始展翅,飞的还是低。 而沈清棠,曾经认认真真钻研了各种宫斗、宅斗古籍、野书、小说、电视剧等等,还在平台发布过穿越回古代:宫宅斗七十二计等等。 又在自媒体领域沉浮数载,看的、听的、懂的比黄玉要多,只是没黄玉有实战经验。 *** 在大乾,中秋节算是比较盛大的节日,仅次於春节的隆重。 在京城时,皇上会赏赐朝臣们月饼,晚上会招待重要的大臣及其家眷进宫共同赏月。 沈清棠感觉跟现代牛马发中秋福利差不多,晚上再加个公司聚餐。 寻常人家会去看灯会,游园。晚上一家人在家赏月。 亲友间会互赠礼物,比如月饼、石榴之类的。 这部分仪式发展到现代已经不是互赠礼物,往往是年轻人给长辈送礼,或者乙方给甲方送礼。 过节儼然变成了过劫。 中秋节南北方会有不同的习俗。 北方人往往就是单纯的赏月,最多配上月饼和桂酒。 说是赏月基本都在房间里。 像北川,八月中旬夜晚已经寒风呼啸,在院子里坐不住。 像南方要好一些,温度適宜。 一家人坐在庭院里,看、品酒、分团圆饼,赏月。 团圆饼就是月饼。 据说钱塘江附近的百姓还有在中秋观潮汐的风俗。 海城跟北川相隔千里,距离钱塘江也不近,自然有自己独特的中秋习俗。 海城顾名思义,近海,当地百姓以海为生,把海神看的很重,如此重大节日自少不了祭祀海神和望月祈福的活动。 林家靠海吃饭,祭海神是中秋节大事,自然隆重。 一大早,就有丫环来青竹园请沈清棠到正院用餐。 隔壁青松园也同样收到了邀请。 老太君身体不舒服,说要留在院子里用小厨房吃饭让黄玉独自前去。 来迴路上都要走整整一天,自是带了不少吃食,开小灶也开的起。 只是主家邀请了吃早饭,面子还是得给。 沈清棠和黄玉並肩往正院走。 海城的建筑和北方也不一样。 在北方大户人家的院落以四合院为主。 有钱人就是大院套小院。 一进院,二进院,三进院…… 总之,院子套院子。 而海城林家,说是院落却都以园命名。 顾名思义,以景为主。 哪怕只是居客的青松园和青竹园都能像在不同季节。 青竹园里以竹为主,单竹、水竹、凤尾竹等等。 不同品种的竹子,高低错落修成一道道景致。 当然单纯的竹子会单调,还会辅以草、树木、亭台楼阁、山水打造成宜居宜看的庭园。 单客居就这样,住宅院占地面积更大,景致更美。 住在这样的地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是不能接受。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家,早饭吃的只是清米粥。 沈清棠坐在每一寸都得用金价衡量的楠木餐桌前,拿著触手温凉的象牙筷,端著薄而透光的翡翠碗,吃的却是能数出几粒米的清水粥。 沈清棠知道大乾水稻种不好,大米比较精贵。 只是相对精贵,也不至於精贵到一大碗粥粒就几粒米吧? 不,不是大腕,是小碗。 沈清棠人很瘦,手掌也不大,碗口跟她手掌差不多大。 难道这米是什么价值千金的米? 沈清棠虔诚的抱著翡翠碗,喝了一口米粥。 就是普通的大米。 很普通的大米,普通到像是此等米。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不动声色的侧头看向黄玉。 黄玉比她还虔诚,像是沙漠里的旅客只剩最后一碗水,喝一口就少一口的珍惜。 沈清棠心下嘀咕,却只能不动声色的端坐。 这是林家的家宴,饭桌上还有其他人。 家主林远舟笑呵呵的开口:“林家人多,若是都来吃饭,別说一桌,十桌都不一定能坐开。 只是我怕你俩不自在,早饭便没让他们过来。” 黄玉感恩:“谢谢家主。” 沈清棠没吭声。 垂眸藏起眼中的复杂。 只一碗清粥,一个比碗底还小的馒头,早饭很快就结束。 沈清棠和黄玉起身告辞。 “正好你们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咱们出发去祭海神。晚点儿开祠堂。”家主没留她们。 黄玉眼睛瞬间红了,俯身行礼,“谢谢家主。” 她经歷种种打击、磨难,和沈清棠步步为营,为的就是这一刻。 沈清棠扶著黄玉离开主园,打发走带路的丫环,才小声问黄玉,“你们林家人多吗?旁支多不多?他们也像咱们一样赶一天的路才到海城?” 黄玉莫名其妙扫了沈清棠眼,点头,“多。林家是在海城发家至今已经有百余年,嫡系旁支遍布整个大乾。 能来参加中秋宴的大都是海城各地的嫡系或者像我们这样的旁支。 具体多少人我不清楚,反正开祠堂时,人都跪到院门外。 我和夫君跪的位置,別说祖宗牌位,连祠堂门都看不见。 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 沈清棠轻嘆:“我就是想知道咱们今日得罪了多少人?!” “得罪人?”黄玉茫然问,“咱们来到本家之后,又没见过家主和家主夫人以外的人,怎么会得罪人?” 第550章 成为家主挡箭牌 沈清棠拉著黄玉继续往客院走,不答反问:“海城林家在你们心里是不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不可逾越不至於。”黄玉知道沈清棠打趣自己,还是解释了一句:“不过,在多数林家人眼里,除了皇姓之外,就是林姓最大。 而这里是林家本家,自然更气派些。 你到底怎么了?” 吃顿早饭,怎么还吃的愁容满面?! 不待沈清棠开口,黄玉自问自答:“是没吃饱吗?我跟你说过,自打老家主死了以后,本家待客就越来越节约。 幸好咱们带的吃食足够多。回去我再让人做点儿吃的给你送过去。” 沈清棠:“……” 总算明白什么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平日里挺聪明的黄玉到了本家就跟粉丝见了偶像似的,只剩激动。 她不得不直说:“玉姐姐,这会儿不止是咱俩饿著肚子的事,还有其他林家人可能都饿著肚子呢!” 黄玉“啊?”了声,“怎么会?不过是不跟家主一起吃饭而已,不至於饿著吧?就算家主没准备吃食也有小厨房呢!再说……” 黄玉狐疑的看著沈清棠:“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还关心別人吃没吃早饭?“ 跟沈清棠相处越久,黄玉越觉得沈清棠是个“凉薄”之人。 她只对有限的几个人好,对其余人根本不走心。 看著她笑眯眯跟你交谈,回头就能冷漠以对。 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总是清醒、理智带著点儿俯视味道去评判难题该不该解决,该如何解决。 除了果果失踪那日,沈清棠失態过一次。 以至於黄玉半夜惊醒时,总觉得不真实。 这样冷情冷冷性的人,为什么对她这般好? 越想不通越困惑。 没想到今日,又一次见识到沈清棠的“善心”。 沈清棠忍不住抬手,纤纤食指在黄玉额头轻戳,恨铁不成钢道:“方才那粥碗里放了多少蒙汗药让你开始说糊涂话? 你也不想想我跟林家人非亲非故能发什么善心? 我只是怕咱们成了林远舟的挡箭牌!他说为了照顾咱们俩才没有宴请其他林家人。 你都说了林家家大业大,定来了不少人。 近处的还好,说不定在家吃过饭才来。 可是和咱们一样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呢?也吃过早饭了吗? 若是和咱们一样带了乾粮还好,若是没带乾粮或者没带足够的乾粮呢? 舟车劳顿过后,连顿早饭都吃不到,会不会生气? 和你一样对海城林家存敬仰之心的其余林家人会生谁的气?会不会迁怒你我?” 黄玉被沈清棠连番问话给问的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直到了青竹园,黄玉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苦笑道:“是我天真了!” 沈清棠摇头,邀请黄玉进青竹园,“你回隔壁大约也赶不上早饭,到这边先吃点儿?” 黄玉“嗯”了声,跟著沈清棠进了青竹园,还不忘打发身边的丫环去跟老太君回话,问她一会儿要不要去祭海神。 这个时间老太君应当早已经吃饱饭。 知道她去主宅吃饭,大约也不会留她的早饭。 不过,沈清棠这边的人应当也吃饱了吧? 念头才起,就听见前头传来秦征的埋怨声。 “沈清棠,你怎么才回来?小爷都要饿死了!” 紧接著是向春雨的招呼声:“清棠回来了?你倒是会赶饭碗。快坐!正煮著面呢!” 黄玉往前探头,见他们把桌子搬到了园子里,早饭已经摆在桌上。 早餐很丰盛。 几样简单的小咸菜配的是阳春麵。 秦征还嫌弃:“寄人篱下的日子就是不好过。大清早吃这么素!一会儿外出逛逛去买点儿肉回来。” 季十一主动给抱著孩子的季宴时拉开椅子,还不忘懟秦征:“买肉回来你做饭吗?再说了,咱们有肉乾有肉酱你还吃什么肉?” 沈清棠很自然的挨著季宴时坐下,还不忘拍拍身边的椅子,招呼黄玉:“玉姐姐,坐。” 黄玉笑著坐下。 明明一桌性格迥异的人。 在一起竟然分外和谐与自在。 重要的是自在。 他们像家人一样。 没有一个人提等著沈清棠回来吃饭,可黄玉知道他们就是在等她。 他们明明知道沈清棠和她去主院吃饭,却还是坚持等她。 不外乎是怕她身为客人容易吃不饱。 黄玉突然生出一种什么都不管,跟著沈清棠回北方的念头。 他们在北方时,一定会更快乐吧?! 沈清棠很少会遵守食不言寢不语的规矩,拿起筷子就问秦征:“林家今日有多少宾客?有多少和咱们一样昨晚就在这里过夜的? 又有多少是一大清早赶过来的?” 秦征吸溜了一大口麵条,温言瞪沈清棠:“小爷和你一样来者是客哪知道林家有多少宾客?” 一粒青豆飞向秦征的额头。 秦征“哎呦”一声摸著额心瞪季宴时。 沈清棠也不赞成的训季宴时:“族老说过,你不能动武!” 季九一板一眼的解释:“师父,你放心,我家主子弹青豆没用內力。” 秦征气笑了,“一群狼心狗肺的!都不关心小爷有没有被他弹疼!” 话音未落见季宴时又捏起一枚青豆,忙举筷子投降,“我说!有些因为在其他地方上任或者做生意的林家人路上费时间,提前两天就到了林家,不算僕从约莫二三十人。 和咱们一样昨晚就赶来的大都是旁支,加上僕从有三百余人。 一大早赶来的大都是附近的,不算僕从有个七八十人。听说晚点还得有百十人会来。” 沈清棠点头。 有钱有权的人出入都是僕役成群,隨便一家,最起码得一人配一个丫环或者小廝。 往往四五人就会变成十人,有那大门大户的,即使只来嫡系一出动便是几十口人。 黄玉则暗暗咂舌。 明明才来不过一个晚上一个早晨,秦征竟然就能摸清林家有多少宾客?! 再次生出幸好他们是朋友的感慨。 当他们的敌人一定会死的很惨。 还在腹誹就听见沈清棠喊她,“玉姐姐,本家有你相熟的同辈吗?” 第551章 她是生意人,不是大善人 黄玉摇摇头,放下筷子,她还不习惯吃著饭说话,“没有。我跟夫君成婚至今也只来过本家不到五回。” 从寧城到海城实在算不上近,每次路上就得走足足一天。 跟林长风成亲十余年,生了三个孩子。 每次从怀孕开始到孩子周岁前她都不会跟著到本家。 不是她受不了路途顛簸就是孩子经不起折腾。 沈清棠咽下口中麵条,再问:“能叫上名字说上话的也算。实在不行,你一会儿去问问盼儿看她有没有玩的比较好的小姑娘。 反正能找到给我们带路的人就成。” “带路?”黄玉不解。 沈清棠“嗯”了声,夹了一个煎蛋放在黄玉碗里,麵条配上煎蛋才好吃。 只是不知道这鸡蛋哪里来的?! 反正他们来时马车时並没有易碎的食物。 “不管如何,林远舟打著咱们的名义才没有宴请其他宾客。难免其他人会对咱们有意见。 虽说大部分你也不认识,他们对我们有没有好印象也不影响什么。 只是晚点儿小宝还要入族谱,要为这么点儿小事引的其他人反感,开祠堂时反对就得不偿失。” “你说的对!是我大意了。”黄玉懊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本家以后,像是突然变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沈清棠摇头,“你不是变笨,你只是相信本家。” 就好像小孩子在外面横衝直撞,回到家里便什么心思都懒得费,一切听从家长安排。 可……有些家长並不称职。 *** 吃过饭,黄玉写信,沈清棠打包食物。 月饼以及麵条。 月饼是昨天做多的。 人多力量大。 而且都痴迷於新学会的技能,做了很多月饼。 麵粉剩余了不少,都做成了麵条和方便麵饼。 麵条还是鲜麵条。 沈清棠把月饼和麵条以及方便麵,分成小份装,用油纸包好。 每一份里额外放了一点儿肉鬆或者肉脯以及一些小咸菜。 没料到来林家会出现吃不饱甚至吃不到饭的情况,他们马车上带的食材只能供起这么多宾客一顿饭。 总不能把东西都免费送出去,包装的份量都是试吃装。 黄玉写的是道歉信。 大意就是因为她们占用了家主的时间,耽误了其他宾客跟林远舟一起进餐,奉上自製的月饼,聊表心意。 其实就是怕他们吃不上饭,送点儿饭去给他们。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吃了黄玉的东西,总不能再在她儿子入族谱时唱反调。 每一份食材上沈清棠都附上了“食谱”版说明书。 写明了麵条怎么吃才好吃。 重要的是每份说明书末尾,沈清棠都添了一句话。 若觉得食物好吃,需要採买,请到青竹园找沈清棠。 对沈清棠来说不能白为林远舟的吝嗇买单。 在沈清棠眼里,林远舟就是吝嗇。 她在海城林家有种特別熟悉的感觉。 从昨晚进林家时院门时就有,直到今日吃完饭她才想起熟悉感何来。 林远舟的做派跟她大伯在某种程度上很像。 她大伯明明口袋里空空如也,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吃穿用度要好的,实际上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啃咸菜。 林远舟和大伯不一样的是他不光要人觉得林家牛b,还不想真钱。 大伯是给別人看好的吃好的,自己背地里吃咸菜。 林远舟是给人看好的,吃差的,背地里吃好的。 而且还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让人看出他吝嗇的真面目。 当然,吝嗇是肯定的,至於主动吝嗇还是被动吝嗇沈清棠当无法得知。 主动吝嗇就是標准的守財奴、铁公鸡,不管有多少钱都抠抠搜搜,只对自己大方,对其余人都苛刻。 被动吝嗇纯属林家遇到財务危机,兜里没钱,还得办事,还不能让人知道有財务危机,只能抠抠搜搜。 沈清棠不在乎林远舟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但林远舟也別想拿她当免费挡箭牌。 她是生意人,不是大善人。 沈清棠相信林远舟不管真穷还是假穷都会无差別对待每个来林家的宾客,既然大家都要饿肚子,那就別怪她发一回“林”难財。 林盼儿在海城林家还真有一个比较要好的朋友,是林远舟的嫡长孙女林星儿。 林星儿和林盼儿差不多大,两个小姑娘脾气比较投缘,每次林盼儿来林家都是林星儿照顾。 林盼儿说让她带路她一口应下,领著贴身丫环带著沈清棠和黄玉等人一个园子一个园子的去。 沈清棠一边走一边感慨,不愧是海城林家,確实家大业大。 这么多宾客,还能做到每一家都单独住一个院子,可见林家整个园子有多大。 而这么大的地方,日常管理、维护成本很高,还得僱佣额外的僕从打理院子。 若真是经济危机,不用说外面的生意,单这偌大的园子也够林远舟头疼。 一圈转下来,每一家都知道了黄玉的名字。 不管他们是否因为黄玉生气,最起码都收了礼,面上和和气气说没关係。 见林星儿的目光一直落在装肉脯的篮子上,沈清棠拿了些肉脯送给林星儿,“谢谢星儿小姐为我们带路!” 林星儿犹豫。 林盼儿把装肉脯的纸袋塞进林星儿袖袋,贴著林星儿的耳朵小声嘱咐:“你留著晚上自己偷偷吃,不要分给別人。肉脯可好吃了!” 林星儿用力点头。 有了沈清棠的提醒,黄玉再看见林星儿这般模样由不得会多想。 虽说肉脯这种东西是沈清棠研製的,外头市面上並无买卖,属实稀罕。 可海城林家的嫡千金,哪怕没吃过肉脯也不至於如此……馋?! 像是许久没吃过肉一样。 总不会平日里,林家也全茹素吧?! 沈清棠和黄玉刚回到青竹园门口,就看见小廝和丫环步履匆匆的过来。 “林少夫人,沈东家。家主差我们来问问二位,可否收拾妥当?若是收拾好,咱们这就出发去祭海神。” 同时,青竹园凉亭里季九把刚从白鹰爪子上拆下来的纸条递给季宴时。 白鹰出没,一般都有重要消息。 纸条上写著:中秋,晟王未入京。 第552章 晟王立人设 古代人並不喜欢海景房。 海城的內城建造时也是本著儘可能远离海边。 以至於从海城林家到码头足足有一个半时辰的路。 到林家最大的码头时已经接近正午。 码头上人头攒动。 祭海神对靠海吃饭的人来说是最重大的庆典。 平日里捨不得吃肉的渔民们宰猪杀鸡来供奉海神。 而海上霸主林家准备的祭祀则更为丰盛。 被林家家僕专门清空出来的港口空地上,早已经摆放好了供桌。 供桌上除了三牲之外还有诸多新鲜的瓜果蔬菜,甚至有金银財帛。 林远舟和其夫人並肩走在最前头。 其余林家人按照远近亲疏、论资排辈一一站定。 沈清棠不是林家人,和各家僕从一样,都站在外围看著。 她在的地方必然会有季宴时。 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季宴时没抱孩子。 李婆婆和向春雨一人带一个,秦征跟在他们身旁。 季宴时依旧在她一步远的位置跟著。 沈清棠和季宴时旁边分別站著季十一和季九。 季六没跟他们挨著,跟著族老在靠后一点儿的位置。 族老不喜欢海,站在人群最外围。 沈清棠没多想,有季宴时在身边,她不用考虑安全问题,只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看了会儿感慨,“想不到磕头还有论资排辈的时候。” 沈清棠自是不相信有海神这种东西,纯粹对古代人们的祭祀方式感到新奇。 林远舟才领著族人磕完三个头,正对著大海虔诚许愿。 沈清棠闭著眼都能猜出来他大概会许什么愿。 人嘛!都是贪心的。贪的不外乎那几样。 財,名,权,色,子。 家大业大的林家没有子嗣之忧。 有权有钱不怕没色。 有財有权自有名来。 只剩財和权。 没有人嫌钱多,再多的钱也想要更多。 林家有子弟走仕途,但是官职都不算大,在海城还行,却没出过京官。 所以不用想都知道林远舟所求定跟財和仕有关。 码头前停著的一排船只都是林家所有。 每艘船上都繫著大红绸带,桅杆上掛著写有林字的旗帜。 船头甲板上都摆著供桌。 在码头磕完头上完香之后,林远舟还得领著眾人上船,到深海处把贡品送给海神。 沈清棠和黄玉都被邀请上了大船。 沈清棠刚登船便听见一阵骚动。 只见原本被人群挤到水泄不通的码头突然像被插入一把利剑。 两列全副武装的护卫用长枪和刀抵著百姓硬生生分出一条越丈宽的路。 隨即,一列统一著装的护卫举著旗子、牌子出现在沈清棠的视野里。 旗子上写著繁体字,沈清棠不太认识,问身边的黄玉,“谁这么大排场?” “是晟王。”黄玉解释,“南州是晟王的封地。” 沈清棠恍然点头。 山大王来自己地盘上巡视了。 沈清棠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皇室中人,十分新鲜,兴致勃勃的踮脚张望。 季宴时可能也是皇室中人,可能和肯定还是有区別。 晟王是官方认证,季宴时只是她个人揣测。 再后头是八抬大轿。 轿子很大很华丽。 一分钱一分货。 华丽的深蓝色轿子,从木头到布料连轿子上装饰用的金穗都看的出来用料十分上乘。 轿子后面还跟著一列婢女一列小廝。 他们每个人人手里都捧著一个雕木盒。 木盒只看外观也知道价值连城。 很快,轿子到了船板前停住。 前倾的轿门被人掀开。 沈清棠正待想看晟王长什么样,就被黄玉扯了下。 “低头!跪下。”黄玉低声警告。 沈清棠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入乡隨俗,跟著黄玉跪在船边,让开道路。 然而沈清棠愿意入乡隨俗,季宴时却不愿意。 等沈清棠注意到附近只有季宴时站著时,绣著金色五爪金龙的黑色靴子恰好停在了沈清棠面前。 同时响起侍卫的厉喝:“大胆!见了晟王竟敢不跪!” 一道略带点浮夸的男音在沈清棠上方响起,“你是?” 沈清棠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忙起身制止:“住手!” 晟王:“……” 侍卫:“……” 黄玉:“……” 林远舟:“……” 沈清棠察觉身边诡异的安静,反应过来,重新跪下认错:“请晟王殿下赎罪!民女喊的是民女夫君。他之前头部受过伤,如今只有三五岁小孩心智。只是他自幼习武有些武功在身,若有人在他附近大声说话容易被扔……”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噗通”一声。 沈清棠抬头,不出意料,那个吼季宴时的侍卫已经没了踪影,沈清棠只能认命的补充完最后三个字:“进海里。” 旁边的黄玉也跟著磕头求饶,“请晟王恕罪!这二人均是我林家客。他们自北方来,不认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头一次经歷这种场面的沈清棠不知道是无知者无畏,还是觉得有季宴时在身边不会有危险,心里略有些紧张却不算害怕。 或者说,沈清棠篤定晟王不会当眾发作他们。 纵使沈清棠不懂政治也知道在这种场合出现的晟王一定是来收买民心的。 既然要收买民心,就不能当眾发落一个“傻子”。 果然晟王略略弯腰,一手伸向沈清棠,一手伸向黄玉,“两位夫人请起。既是病人,本王不会怪罪。” 沈清棠和黄玉道谢后才起身,站到一旁。 季宴时没事人一样立在原地。 沈清棠垂著头,目光从上方偷窥。 晟王正打量季宴时。 晟王比季宴时略矮一些,长相不错,算是个帅哥。 若是穿越回现代,標准的霸总苗子。 晟王微微仰头问季宴时:“本王看你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季宴时当然不会回答晟王,沈清棠只能无奈开口:“启稟王爷,我夫君他几乎无法与人正常沟通。” 晟王:“……” 算是给瞎子拋眉眼,和顏悦色错了人。 闻言点点头,懒得再废话,越过沈清棠等人继续往前走。 掉头回来相迎的林远舟连忙带著林家人跪下。 第553章 活该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沈清棠只得又隨著眾人再次下跪。 难怪当年小燕子要穿跪的容易,跪来跪去著实痛苦。 好在晟王明显要立平易近人的人设,並未为难任何人,摆摆手示意大家起身。 “不知王爷驾到,未曾远迎,还请王爷恕罪!”林远舟连连躬身抱拳告饶,一脸惶恐。 “是本王不请自来,还请林家主勿怪。” “草民不敢。王爷驾到,海神必定相佑!” “本王来就是为我南州百姓祈福。听闻林家船最大,才想著过来借林家船一起出海。” “……” 沈清棠听著两个人商业互吹十分无语。 什么叫不请自来? 若真是不请自来,她脚下的船会干净的连船板缝都被仔细清理过。 她怎么知道的? 方才跪在地板上只能低著头,想看不见都难。 什么林家船最大? 那余青和的船算什么?巨无霸吗? 摆明了是有预谋的同流合污,还惺惺作態! 俩演员! 反正在沈清棠看来,晟王就故意高调出现在这里,给林家撑腰,给南州百姓祈福,恐怕是捎带脚的。 林家主和晟王边谈话边往前面走,剩下的人都被护卫远远隔开,只能现在甲板上等著。 大中午,在甲板上晒太阳並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沈清棠以手扇风,小声问黄玉,“晟王以前也经常来参加祭海神?” 季宴时不动声色的旁移一步。 沈清棠感觉头顶罩下一片阴影,下意识抬头,看见季宴时有些发白的唇和高挺的鼻樑 他比她高了不少,恰好挡住太阳,为她遮出一小片阴影。 沈清棠没道谢是觉得这纯属意外,季宴时连肉都抢她的怎么会主动为她遮阳?! 黄玉比沈清棠对皇室之人心存敬畏之心,也更谨慎些,先是小幅度动动头,前后左右张望一圈,確保她们俩的声音不会被晟王或者海城林家的人听见才小声道:“不。我来过几回,从没见过他。夫君每年都来,也没听他提起过晟王来海神节。” 能见著晟王,对老百姓来说就是值得夸耀的大事。 毕竟,晟王也是龙子龙孙。 四捨五入也算是见了皇帝的面。 就今日这一幕,够很多普通渔民一直吹到老。 若是林长风见过晟王,不能回家一次都没跟黄玉提过。 沈清棠点点头,站在一边沉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个往年从没出现的龙子龙孙突然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 穿到古代已有大半年,对大乾多少也了解些。 九子夺嫡。 当今圣上还不止九个儿子。 不过他疑心病重,除了太子,但凡成年的皇子,一人一块封地,日常就得在各自封地待著,坚决不给儿子半夜割喉的机会。 凡事都有例外,这个例外是寧王,云州的藩王,北川的统辖者,百里初。 寧王例外在自幼患病,是个提前出局的皇子,从出生起就一直在云州。 他也是唯一一个未成年就有封地的皇子。 就在沈家被流放北川不久后,寧王才被突然想当慈父的皇上接到身边。 但,野心这东西控制不住。 对很多男人来说,权势比金钱和女色更有诱.惑力。 年迈的皇上,成年的皇子,註定不能和平共处。 亲情,在皇家本就是奢侈。 父慈子孝之下,往往藏著你死我活。 总之,怕这晟王是来者不善吶! 真不知今日这一趟是福还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近在咫尺的声音嚇了沈清棠一跳,回头看见说话的向春雨侧著脸看著某个方向笑的幸灾乐祸。 沈清棠顺著向春雨的目光看过去,瞬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不敢置信的拔高声音试探道:“秦征?” “嘶!”秦征背过身,不理向春雨也不理沈清棠。 向春雨笑的更大声。 沈清棠:“……” 若不是跟秦征朝夕相处这段时间,她还真认不出来。 衣服和身材还是方才一起来码头的秦征,只是秦征那张脸……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青青紫紫,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 还密密麻麻起了几个大包,就跟被癩蛤蟆吻了一样。 单看脸,估计他爹妈来了都不好认。 沈清棠嘴角微抽,半好奇,半关切的追问:“秦征,你脸怎么了?” 秦征“斯哈”著吸气,不肯答。 向春雨笑的更大声。 声音大到季宴时侧目看向她。 向春雨立马闭嘴。 沈清棠觉得向春雨没被季宴时扔进海里纯粹因为她怀里抱著小。 一旁看热闹的李婆婆给沈清棠解惑:“秦征被师妹的毒物蛰了脸,今日会受些苦楚,明日便会痊癒,夫人不必担忧。” 沈清棠点头,移开视线。 她也想笑,怎么办? 还好,没等沈清棠笑出声,黄玉已经招呼她往前走。 晟王和林家家主进了前舱,他们这些人才能跟著往前走。 船上特意为祭海神收拾出来的能容纳几百人的大厅被晟王徵用,其余人只能就近分配在其他房间里。 沈清棠嫌弃房间挤,叫著黄玉到甲板上。 黄玉庆幸:“幸好祖母没跟著来,否则她要是不舒服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沈清棠点头,“由此可见你祖母还是有先见之明。不像咱们千里迢迢到海城,先是挨饿又是挨晒。估计中午连饭都没得吃。” 理由她都替林远舟想好了。 到时他一定对著林家嫡、庶,本家、旁支,弯腰鞠躬,一脸诚恳道歉:“各位亲人,实在对不住。我本准备好了丰盛的家宴想在船上招待各位。谁知晟王大驾光临,只得委屈诸位,待回去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待各位。” 黄玉听著沈清棠学林远舟学的惟妙惟肖,被逗的以手帕遮唇,笑了起来。 心里莫名的焦虑也散了少许。 季宴时这回没跟著沈清棠。 他也在甲板上,只是抱著熟睡的,找了个阴凉地坐著。 目光时不时瞄向沈清棠。 季十一和季十七不远不近的跟在季宴时附近。 季九和秦徵状似躲太阳的挨了过去。 秦徵才蹲下,就听季宴时凉声吐出一个字:“该!” 第554章 本王不跟傻子说话 秦征顿时跳起来,“你还有没有良心?我这样都是为了谁?” 季十七顶著一张憨厚的脸真诚发问:“难道不是为了怕晟王认出你?” 季十一和季九不厚道的笑出声。 连季宴时都微不可见的勾了下唇角。 秦征怒哼:“他能认出小爷吗?小爷这些年从京城到边关来回那么多次,都没人能识破小爷。他百里鸿算个屁?” 季十七憨厚老实的脸上全是好奇,“那你为什么找向姐要毒虫咬自己的脸?” 秦征磨牙,双手交叉握的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听没听过什么叫不怕一万怕万一? 要不是你家主子在这里,我用以防万一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他认出我没事,认出你家主子,后果你敢担?” 秦征之前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紈絝,日常穿的里胡哨不说还总是涂脂抹粉。 连老紈絝沈三郎沈屿之跟他面对面都没认出来。 他会怕一个成年后,一年到头都进不了几次京的晟王? 季十七不敢,连连摇头。 季十七憨厚归憨厚,却不傻,眼看秦徵到要恼了,忙肃正脸色祸水东引,朝秦征竖起拇指,“还是秦公子有担当!不过,晟王以往总是削尖脑袋,变著法的找理由回京。 每年中秋前三个月就开始上奏摺想要父子团聚,怎得今年甘心留在南州?还特地跑来祭海神?” 秦征瞬间忘了要跟季十七打架的事,往晟王所在的船舱看过去,“谁知道他憋什么坏呢?!” 季宴时淡声道:“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 秦征茫然追问:“什么意思?你是说他笼络民心就是为了带著他封地的百姓造反?” 季宴时瞥了秦征一眼,语气略带讥讽:“他要和你这么单纯怕是活不到成年。” 秦征:“……” 別以为我听不出来你骂我傻! 出於好奇以及季宴时如今残破的身体他也不能打架,秦征只能忍气吞声追问:“到底什么意思?” 季宴时不语。 嫌弃溢於言表:本王不跟傻子说话。 秦征擼袖子,“来,咱俩打一架。”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那种。 季九万不敢让秦征打季宴时,又不好打秦征,只能当人微言轻的和事佬,“秦公子別激动!你想想,歷朝歷代有哪任无兵权的藩王是领著封地百姓造反的?” 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少见。 秦征:“……” 好像也是。 更纳闷了,“那他为什么来拉拢民心?別说他顶著大太阳来海上真想祭海神。” 恐怕这话晟王自己都不敢信。 他也跟晟王打过几次交道,这廝可不是心善之人。 相反,晟王这人最喜欢人敬著他、供著他。 方才季宴时在船上不跪晟王,换晟王平时那小心眼劲儿,早让人把季宴时丟进海中。 季九正想张口,就见秦征摩挲著下巴,上下打量季宴时,“话说,你这么坦荡的得罪他,就不怕他跟你秋后算帐? 你方才还敢跟他面对面脸对脸,不怕他认出你?” 季宴时薄唇轻启:“他跟你一样蠢!怎么会想到此刻在伴驾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来,咱们还是打一架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季宴时这种人就不该长嘴。 秦征怀疑,季宴时小时候的奶娘是向春雨,被毒奶餵大的。 季宴时没搭理秦征,起身抬脚往沈清棠的方向走去。 季九这才有空插话:“自古以来,有野心的皇子要想取当今的太子代之,就得让皇上觉得自己足够与眾不同。 当今太子是嫡长子,名正言顺。 只要他不出错,谁都別想越过他去垂涎皇位。 除非……” 季九看著大船行驶的方向,讥讽勾唇:“天命难违。” *** 季宴时快步走到沈清棠跟前,二话不说把塞进她怀里,“餵奶。” 沈清棠:“???” 她低头看著依旧熟睡的,重复,“餵奶?” 季宴时不语。 沈清棠:“……” 只能抬脚往季十七他们的方向走。 他们那边有座位。 黄玉犹豫了下跟上。 她其实有点怕季宴时。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怕。 见沈清棠过来,数字护卫们,齐声喊:“夫人好!” 沈清棠:“……” 莫名有种自己是压寨夫人的既视感。 不对,在海上,应该是海盗夫人。 她刚想开口问,方才是不是醒来闹了,大船船突然大幅度变方向,紧接著人为停船,沈清棠抱著孩子难维持平衡,整个人向后摔。 闭上眼,牢牢抱住孩子,打算挨一下,却撞进坚实的胸膛。 船身剧烈晃动,季宴时不扶不倚如履平地,两手把她们母女圈在怀中。 秦征和季十七同时伸手扶了黄玉一把,以免她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船舱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痛呼声、惊喊声,还有不知所措的问话声。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停了?” “就是,停船也不说一声!摔死我了!” “在海上怎么会突然停船?外面天气很好,风也不大,不会遇见鯊鱼了吧?” “啊?你別乌鸦嘴!” “……” 说著无心,听者有意。 沈清棠借力站稳后,往前方看去。 季宴时同时侧头。 果然,大船前方有异动。 季宴时从伸手从沈清棠怀中把接过来,单手抱住,另外一只手自然的揽著沈清棠的肩带著她往甲板上走。 沈清棠感受到肩膀上不属於自己的热度,脸颊微烫。 他只是怕自己摔倒! 他哪里懂男女之情?! 他…… 不对! 沈清棠突然反应过来,季宴时不是最討厌跟人有接触? 去年他带她在北川城墙上飞的时候,可是只用两根手指拎著她的! 不等沈清棠多想,已经被带到了甲板上。 本家、旁支的人也陆陆续续、东倒西歪的来到甲板上。 沈清棠回头,见晟王和林家主不紧不慢的从船舱里出来。 “怎么回事?”林家主隨手抓了个船工,“去问问船长怎么回事?!” 船工白著脸指著船正前方,结结巴巴道:“有……有鯨鱼!大鯨鱼!” 第555章 祭海神引来巨鯨 这时,巨鯨凌空跃起又落下,甲板上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清楚。 而此刻的海面上,並非只有林家的船只。 林家大大小小几百艘船,附近还有其他大户人家的船只,再后头跟著普通渔民的渔船。 总之,所有靠海为生的百姓都会来祭海神。 其他船只会以林家为首,和往年一样都是跟著林家的船一起来祭海神。 也就是说,这一刻,大半海城的人都在海上。 而林家引以为傲的巨船,也扛不住巨鯨扫尾一甩。 向春雨和抱著果果的李婆婆也从船舱里出来,找了过来。 很多船工和隨从以及林家一些人直接嚇得跪在地上,喊著: “海神来了!” “海神显灵了!” “求海神保佑!” 隨著呼喊声,跪下祈福的人越来越多。 其余船只上的人也都跟著跪下祈祷 於是沈清棠一行人又被迫了成了特立独行的存在。 別人都跪了,他们没跪。 然而这次晟王却顾不上跟沈清棠等人计较。 就连护卫也没无暇训斥沈清棠他们。 因为巨鯨还在不停地靠近眾船只。 慌乱之下,做什么的都有。 有人抱头尖叫。 有人绝望大哭。 有人极限求生竟然往海里跳。 一片混乱中,季姓数字护卫们自觉按阵型站到外围,把沈清棠、季宴时、黄玉等人护在身后。 黄玉一手抓著栏杆,一手抱著小宝。 本来是奶娘在抱著小宝,她怕奶娘年纪大摔了孩子,自己抱了回来。 沈清棠单手扶著栏杆,大半身子被季宴时护在怀中。 他像定海神针一样,稳稳的立在摇晃的甲板上,像是不受惯性影响。 连带的,沈清棠也免去顛簸之苦,分心去打量四周。 她看见慌乱的人群中,有人逆流而上。 孙幼贞和管家跌跌撞撞往家主的方向挪。 显然,在他们眼里,有家主和晟王的地方最为安全。 林远舟被家丁牢牢护住。 奇怪的是晟王反而无人保护。 晟王的护卫却没有像季姓数字护卫或者家丁一样把他圈在保护圈里,而是跟在晟王身后,把他前方空了出来。 晟王的前头是海以及游来的巨鯨。 也就是说晟王的护卫不但没保护他,还把他暴露在危险面前。 沈清棠挑了下眉,这倒是有意思了。 她若有所思的把目光移向前方。 巨鯨庞大,几个起落就到了船边。 沈清棠他们所在的大船还好,到底占了体型大的优势,那些小船可没这么幸运,只巨鯨起落激起的浪就能打翻一部分小船。 幸好渔民们都靠海为生,水性不错,纷纷爬到临近的船上避难。 大船上的人也没时间幸灾乐祸,因为巨鯨奔著大船而来。 林远舟一边大喊:“保护晟王!保护晟王!”一边牢牢抓住家丁的衣服不鬆手。 晟王並没搭理林远舟的言不由衷,他看都没看林远舟一眼,疾步走到船最前方。 “王爷小心!”被管家护著的孙幼贞突然高喊。 沈清棠瞥见晟王嚇了一跳,差点跌入海中,幸好被护卫拉了一把。 哪怕这样,晟王没顾上斥责孙幼贞,纵身一跃,跳上巨鯨背部。 沈清棠跟著“嘶!”了声。 晟王这么勇的吗? 其余人反应比沈清棠更大。 不要钱的夸奖声甚至盖过了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快看!晟王要斗巨鯨了!” “晟王是在保护咱们,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晟王是真龙天子,定能降服巨鯨!” “……”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 找托找的还能再明显一点儿吗? 不过…… 沈清棠好奇的看向晟王。 她也想知道晟王哪来的把握能降服巨鯨? 除非…… 巨鯨是他养大的。 鯨鱼智商很高,有些鯨鱼的智商能跟五六岁的孩童差不多。 若真是自幼养大,演一场戏倒也不难。 巨鯨背上理应是让人滑不留手的黏液,晟王却能稳稳站在巨鯨背上。 不知是穿了特製的鞋子还是像季宴时这样武功高强。 最有意思的是,自打晟王跃上巨鯨的背,巨鯨也不蹦躂了,甚至一直保持著脊背露在海面上的姿势。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晟王淹死。 晟王的几个护卫也跟著跃上巨鯨背。 晟王沿著巨鯨背脊快速冲向巨鯨头部。 巨鯨似是为了避开晟王,不再攻击大船而是转身摇头晃脑的游开。 摇的很有节奏。 晟王在其背上时它摇头,晟王在其头上时它摇背。 总之摇的晟王不受影响。 跟著晟王的几个护卫里有两个“不慎”落入海中。 又引起一片尖叫声。 这一会儿的工夫,大部分船只已经稳了下来。 船上惊慌失措的百姓们,哭喊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多数人专心的看著晟王已经忘了害怕。 其中一部分人大概看的太上头,竟敢对著晟王指手画脚! “晟王,砍它!用剑扎它眼睛。” “晟王威武!晟王小心点儿!” “晟王你再往前走几步,这个位置容易被掀下去!” “……” 沈清棠也兴致勃勃的跟著喊:“晟王加油!” 喊的她身后的季宴时目光下垂落在她头顶,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微抿,同时垂在身侧的手微动轻轻比了个手势。 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季六看见后,快速后退几步消失在人群中。 没多久一声不引人注意的哨声夹在嘈杂的人声中响起。 沈清棠也没注意身边少了季六,只顾兴致勃勃看热闹。 旁人或许看不出门道,去过海洋馆的沈清棠对晟王跟巨鯨之间的互动却不陌生。 看似是你死我活的爭斗。 实则跟海洋馆中跟白鯨互动的饲养员没太大区別。 无非是“摸摸”脑袋,扔点吃食,给个指令做些动作。 巨鯨太大,摸脑袋就变成了双拳捶鯨。 纵使晟王抡圆了膀子又能有多大的劲儿呢?对巨鯨来说,可能就是摸脑袋的力道。 吃食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喂,做戏也需要逼真。 而沈清棠站的角度恰好看见那些“掉”进海中的护卫在鯨鱼头的方向浮了起来。 他们明明是在鯨鱼背上翻下去的,为什么会在鯨鱼头的位置浮起来? 第556章 这B装的,我给满分 如果沈清棠没猜错的话,他们是下去餵鯨鱼了。 难怪巨鯨几次张嘴。 晟王在眾目睽睽下跟巨鯨搏斗。 你来我往,几次“差点”被巨鯨掀下背。 看热闹的人都跟著提心弔胆。 不是喊“晟王威武”就是喊“晟王小心”。 大约过了两刻钟,只听巨鯨一声嘶鸣,掉头游向大海深处。 而威武的晟王似乎没来得及跃下鯨背。 沈清棠挑眉:戏还没演完? 见巨鯨驮著晟王走远,所有船只上的百姓渐渐平静下来。 都挤在各自船只的甲板上,遥望远去的巨鯨。 奇怪的是巨鯨没把晟王甩下来,也没走太远。 毕竟巨鯨体型庞大,掉头隨便游两下就在几百米开外。 它就停在几百米之外让人看的见但是看不清。 看不清也不妨碍大家兴致勃勃的议论。 等议论声传到偏安一隅的沈清棠这边来时,晟王儼然成了海城百姓的保护神。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还好有晟王在,要不然咱们都得餵了鯨鱼怪!” “是啊!幸好有晟王。说来也巧,晟王每年都去京城,唯独今年没去,冥冥之中,註定晟王要保护咱们!” “什么冥冥之中?晟王就是龙子龙孙,定是感应到海城会出事才特意留下的。” “对!换寻常人去跟巨鯨搏斗,早被巨鯨弄死了。可咱们晟王硬是毫髮无伤,还把巨鯨打走了!” “我们的船离的近,那巨鯨的尾巴晃来晃去,激起的浪都差点把我们的船弄翻,晟王却能好毫髮无伤,证明晟王是真龙转世有老天保佑!” “什么毫髮无伤?跟巨鯨博弈怎么可能毫髮无伤?不过海中的龙王的地盘,咱们晟王是龙子定然能平安归来!” “若晟王能平安归来,我林家一家老小愿意茹素三年感谢海神保佑!” 沈清棠侧头。 最后这句话是林远舟说的。 沈清棠嘆为观止,您家家宴都素成这样了还能再素呢?! 话说回来,她跟著黄玉来海城林家参加中秋宴,中秋节都要过半了还没吃过林家一口菜。 就大清早喝了林家一碗清到差点就不能叫粥的粥。 本来这会儿该吃午宴的,现在看来,午宴恐怕不好办了,都不如吃鯨鱼肉来的实际。 说起鯨鱼肉,沈清棠目光再次移向海面。 晟王费心费力弄这一出,总归不会只是当眾表演一下驯兽技能吧? 念头刚起,只听岸上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接著沈清棠就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半空中一片彩光中,一条金龙聚现,龙头对著巨鯨张开。 “海神显灵了!是海神!” “不是海神是龙王!” 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求海神保佑!” “求龙王保佑!” 百姓们自动自发跪在甲板上,朝著金龙的方向双手合十祈福。 连身边的黄玉都跪了下来,一脸虔诚的祈福。 於是,沈清棠和季宴时等人又成了鹤立鸡群的存在。 只是这会儿大傢伙的目光都在金龙和巨鯨身上,无人看他们。 沈清棠惊嘆:“好厉害!也不知道哪位能工巧匠能做到这种地步!假的像真的一样!” 黄玉听见沈清棠的话,睁开眼,仰头问沈清棠:“什么意思?海神是假的?” 沈清棠垂眸,弯腰扶起黄玉,“你不觉得这片彩光若是褪.去顏色就像咱们在芒果林见的那片迷雾吗?雾都能是假的,彩光为什么不行?” 黄玉思索片刻,摇头,“那片迷雾是机关控制的不假,可这里是海上,哪来的机关?你看那条金龙活灵活现,怎么是假?” “海上是不好安置机关,可你別忘了,咱们的晟王还在巨鯨身上呢!那么大的鯨鱼牙齿缝里藏点儿东西也不稀奇。” 沈清棠虽看不出这金龙下凡的玄机在哪儿,但是她很清楚高手在民间。 不过是点儿光学反应,难不倒能人异士。 至於活灵活现的金龙,看不见摸不著的东西,对能人异士来说也不难。 比如说,皮影戏?提线木偶?再不济弄个风箏舞两下也行。 毕竟眾人隔的这么远,其实看不太真切,况且眾人还跪在地上虔诚许愿,谁还注意真假。 沈清棠倒是伸著脖子想看的分明些,怎奈彩光已经消失,金龙也藏回云彩中,只剩巨鯨背上的晟王,仿若得了金龙庇佑,负手立在鯨鱼头上,破浪而来。 人群中又適时出现了一道惊呼。 “真龙转世?晟王是真龙转世?大家快看巨鯨被降服了!” 虔诚许愿的眾人闻言纷纷睁开眼睛。 晟王一身绣金玄服,站在巨鯨头上,巨鯨只留晟王脚下一点儿位置在水面上,整个身体下潜,仿佛晟王踏浪而来。 很帅! 像天神下凡一样,御鯨疾驰。 百姓们纷纷朝晟王叩拜。 嘴里喊的不是王爷是海神。 沈清棠“嘖!”了声,小声咕噥:“这b装的,我给满分。” 她话音未落,变故突生。 就在巨鯨抵达大船边,温顺低头,打算把晟王送上船时,突然跃起,把晟王甩进海中,转身快速游走。 眾人呼喊“海神”的声音戛然而止 ,茫然的看著护卫们像下饺子一样跳入海中去捞晟王。 林远舟也是个反应快的,招呼船工,“快!调头去接晟王!” “鯊鱼!有鯊鱼!” 声音是从沈清棠左边稍远处的船只上传来的。 沈清棠向左转头,看见一群鯊鱼快速游来。 鯊鱼虽没鯨鱼个头大,却成群结队,危险性更高。 再无人管什么“真龙天子”、“海神再世”纷纷调转船头,努力逃生。 林远舟还在犹豫,船长已经迫不及待下令掉头。 什么东家不东家的,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沈清棠困惑的眨了眨眼,什么情况? 晟王装b失败? 有反转?还是意外? 很快,沈清棠知道,是意外。 第557章 装B翻船 鯊鱼群一分为二,一部分去追巨鯨,一部分来追百姓。 季十七、季九、以及消失又回来的季六纷纷施展轻功,跳离大船,踩著其他船的船头飞速迎向游过来的鯊鱼。 秦征犹豫了下,也跟著跳起。 他犹豫是怕晕海,一会儿给季十七他们添麻烦。 只是,让他看著鯊鱼来祸害百姓他更做不到。 向春雨忙从挎包里掏出几个纸包扔给秦征,“这个能驱离鯊鱼。” 秦征凌空接住纸包,几个起落追上季十七他们。 季宴时没动,他身边只剩一个季十一。 季十七、季九、季六、秦征,四个人站在了离鯊鱼最近的小渔船上。 尤其是季六,只在船上落了下脚,接著腾空而起,嘴里发出有节奏的呼哨声。 长著血盆大口,露著锋利锯齿要吞噬小船的鯊鱼明显游动的速度慢了些,凶狠的眼神也清澈了不少。 沈清棠惊了。 原来季六的隱藏技能是御兽。 就说这些季姓数字护卫,人均有副业。 秦征把纸包扔给了季十七。 季十七飞身凌空而起,在鯊鱼头顶借力之后再次腾空,把药粉撒向鯊鱼。 待到季十七落到船尾,那些鯊鱼们像是遇见了天敌克星一样,掉头就跑朝巨鯨的方向追去。 待到慌乱的人群察觉不对时,鯊鱼们早已经消失在茫茫海面上。 季十七他们都低调的回到大船上。 他们动作太快,彼时大家又都只顾著逃命,少有人看见他们做了什么。 只方才离鯊鱼最近的那条船上的渔民,对著大船的方向磕头,喊著:“谢谢恩公!” 彼时,晟王才被人捞上船,大家都围著他嘘寒问暖,没有人注意这一幕。 晟王跟方才御鯨而来时判若两人。 方才在巨鯨背上时是真龙下凡,是海神现身,要多帅有多帅。 如今,狼狈的像落水狗。 他头髮凌乱,衣衫湿透裹在身上,呛了几口海水,咳个不停。 气才喘匀,就咬牙命令身边的护卫:“去,给我查那些鯊鱼哪来的?!” 他明明让人清空过这边海域,还有人在上下游进行拦截。 怎么会有鯊鱼出没?! 为了这一天,他费了三年的时间准备。 把小鯨鱼养成大鯨鱼。 怎么能功亏一簣呢?! 林远舟抱了一套乾净衣衫过来,“王爷,这衣衫……是新的,还请您更衣。” 只是这衣衫,除了新没有其他优点。 也不是为晟王量身定做的。 恐怕晟王自己也没想过会这么狼狈的落水,连套换洗衣衫都没带。 晟王再落魄也不会愿意穿一个商户的衣衫,尤其还是大肚便便的商户。 气的本就阴沉的脸狰狞到嚇人。 一巴掌把林远舟的衣衫打落,在护卫的搀扶下进了船舱。 直到靠岸后,沈清棠都没再见过晟王的面。 靠岸时,依旧是林家大船最先走。 大船刚刚到码头,晟王的护卫就抬著轿子跳到清空了的甲板上。 晟王连面都没露就直接被抬著消失在同样被清空的码头上。 等到眾人下船时,晟王早已经没了踪跡。 很多人渔民过来要拜谢晟王,都被林远舟挡了回去。 沈清棠等人也被挡了回去。 当然,沈清棠他们不是因为拜谢晟王被挡,纯粹因为林远舟说事出突然,无暇分身照顾大家。不过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相聚。 让林家眾人先自行回海城林家。 眾人以为林远舟的意思是让他们回海城林家一起用午餐。 谁知道到了海城林家后,在家留守的林夫人说厨房並未准备餐食。说以为他们都在船上用午餐。 被林远舟夫妇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一眾林家本家、旁支,全部饿著肚子,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有那年轻气盛的当场抱怨:“哪有这样的?咱们千里迢迢来到本家只是为了祭祖。本家连顿饭都不管?” “我们又不是空手来的!谁家没带礼物来?换成饭钱也够了吧?” “就是。早说不管饭,我们自带餐食也行。哪怕早说没有饭,方才从海边儿回来的路上,我们买些吃食也行。” “……” 林夫人听著大家的埋怨沉下脸来,“平日里本家亏待你们了不成?你们回来,家主却未归,难道不是因为遇到特殊事了? 只是一顿饭便惹得你们诸多怨言,要不,这家主你们来当?” 多数人和黄玉一样,对海城本家是存在敬畏之心的。 很多人开口打圆场。 “看你这孩子,是饿过劲了吧?家主不是说让咱们晚上一起吃饭?” “早上家主招待旁支受委屈的小媳妇儿,中午又出了晟王这桩意外,又不是家主故意苛待咱们,你抱怨什么?” 听见“旁支小媳妇儿”几个字,眾人像是受了启发,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跟家主夫人告辞。 从主院出来,不约而同朝同一个方向走——沈清棠所在的青竹园。 孙幼贞和丫环被裹挟著走了几步发现方向不对,隨手拦住一位路过的夫人,“夫人,请问大家这是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被拦的夫人理所当然道,“都两顿没吃饭了,自然是找旁支小媳妇儿买点儿吃的去。 都没想到来本家还能饿肚子,我们带的吃食不够。 早餐就幸好那个姓沈的小娘子给我们送了些麵条充飢。 饿著实在难受,去看看她那儿还有没有吃的。” 说著用力挣开孙幼贞的手,匆匆往前,“你也快走两步吧!沈小娘子带的吃食怕也不够这么多人抢!” 孙幼贞没动,脸阴沉下来。 旁支小媳妇儿就是她那便宜儿媳妇儿黄玉。 沈小娘子自然就是沈清棠那个小贱人。 又是她们俩! 孙幼贞咬牙:“那俩贱人怎么就阴魂不散?!” 丫环摸著一直在唱空城计的肚子问孙幼贞,“夫人,咱们还去吗?” 孙幼贞没好气的抬手给了丫环一巴掌,“去什么去?一顿饭不吃能饿死你?嫌本夫人丟人不够还想让我送上门去让那两个小贱人羞辱?” 丫环委屈的捂著脸哭:“奴婢不是那意思。奴婢只是心疼夫人,夫人从昨天开始就没能好好吃饭。咱们能忍,您腹中胎儿可忍不得!” 孙幼贞又给了丫环一耳光,左右看看,低声咒骂:“你活腻了?什么话都敢说?我死了你也得跟著陪葬!” 第558章 做客先捐银子 小丫环被嚇得连哭都不敢哭。 心里十分不解,为什么怀孕说出来会死? 难道怀孕不是喜事?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被派来照顾孙幼贞,更不清楚孙幼贞原本有心腹大丫头伺候,为什么来海城突然换上她。 孙幼贞打归打骂归骂,脚下却像生了根,一动不动。 眼看著越来越多的人朝沈清棠住的青竹园走去,同样飢肠轆轆的孙幼贞咬牙掏出一锭银子扔到丫环手中,“你去找人跟沈清棠买点儿吃的回来!” 小丫环又茫然开口:“找人?” 孙幼贞抬手。 小丫环嚇得跪在地上。 “真不知道管家怎么让你这么个蠢东西跟著我出来!不找人难道你我去买?你不怕沈清棠不卖给你,我还怕丟人呢!”孙幼贞恨铁不成钢的戳著小丫环的头顶骂。 要不是她的心腹丫环爬了管家的床被她发现,她才不会一时气怒把几个贴身丫环打杀的打杀、发卖的发卖,以至临时出门无人可用。 *** 祭海神回来,沈清棠比眾人略晚一些时候到的海城本家。 她路上去买了些食材。 其实林家眾人里不乏有那聪明的,猜到了回林家也不会有饭吃。 只是他们这些人好面子,心思活络想的比较多。 怕在外面买吃食被林远舟看见对他们有意见。 只能饿肚子。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毕竟一顿饭饿不死,若被林远舟记恨了,后面不给家族庇护,损失太大。 而那些不太聪明的,压根就没想过林家会不管饭的事。 还有些人纯粹因为在海上受了惊嚇没缓过来。 沈清棠没有人情世故的考量,自然肆无忌惮。 扫了一整条街,买回的吃食塞满了几辆马车的空隙。 有零嘴,有甜点,最多的是粮油米麵调料以及肉类和海鲜。 回到青竹园,沈清棠就找黄玉借了丫环过来做饭。 还把买回来的甜点和零食摆在园子各处。 园子不算小,黄玉把小宝交给奶娘后也跟著过来帮忙。 黄玉看著沈清棠没什么规律的摆放食品,纳闷道:“你不是说这些是批发来卖的?怎么还摆在园子里?” “卖有很多种,不一定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我也可以收门票。”沈清棠把一碟桂糕放在石桌上。 “什么意思?”黄玉嘴上问著,手里动作也没停,跟著把瓜果摆在另外一边。 “意思就是想进青竹园就要交钱,十两银子起步。进来以后这里的东西隨便吃。”沈清棠抬步向前,又把一碟千里酥放在抄手游廊的扶手上。 “十两银子?”黄玉咂舌,“是不是有点贵?” 沈清棠买吃食时黄玉也在侧,她看见沈清棠买的都是街上常见的吃食,大多数都是几十文钱一斤。有的还几分钱一斤。 也就是几家老点心铺子里的点心略贵一些,有的能到几百文一斤。 沈清棠把装著桔子、桂圆的小篮子挡在莲池旁,顺带还放了点儿餵鱼的鱼食,摇头纠正黄玉,“不是十两银子,是十两银子起步。 我让秦征帮忙做个捐款箱放门口,十两银子起捐,捐多少隨他们心意。” 物资紧缺的后果就是,定价她说了算。 就像在景区买东西,明知道一瓶水都比外面贵一倍,为什么大家还买? 渴啊! 没有其他选择。 要么忍要么当冤大头。 “捐款?”黄玉更不懂,“好端端捐什么款?这是客院又不是自家园子。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沈清棠耸肩,“反正我跟他们又不熟。没有人情价可谈。再说,我在捐款箱上写的很清楚,募捐的钱將用来造桥铺路,將来在路牌或者桥墩上都会写明。” 仨瓜俩枣就能换来冠名权,恐怕他们开心的很。 黄玉:“……” 把最后一碟蜜饯放在大门口最近的凉亭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残渣,习惯性感慨:“在做生意一途上,你若说自己是第二名,绝对无人敢称第一。” 夫君林长风已经是她认识的人里最擅长做生意的,在沈清棠面前却依旧不够看。 黄玉觉得就算把沈清棠扔进海里,她指不定都能跟海神做一笔交易。 沈清棠手里的碟子也全都摆放完后,目光重在园子里扫了一遍,確保所有阴凉处、能休息的地方都有吃食才拍拍手上的灰尘,招呼黄玉,“走,咱去大门口迎客。算算时间咱们的客人也该上门了。” 黄玉二话不说抬脚跟著沈清棠,嘴上犹豫道:“让林远舟的人看见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会?我在募捐箱上写了是联合林家主一起造桥铺路。” 林远舟一看就特別要面。 她无所谓多署一个人名。 黄玉:“……” 除了朝沈清棠竖拇指之外,她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自幼,她也算是被眾人夸讚著长大的。 可跟沈清棠一比,她稚嫩的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諳世事的未婚千金小姐。 沈清棠和黄玉到大门口时,已经有人在往募捐箱里塞银两或者银票。 芊芊守在门口,轻声细语的讲解进园规则,募捐用途。 黄玉在一旁看著,对沈清棠夸:“你挑的这个小丫头属实不错!小小年纪就这么稳重,说话、做事调理分明。” 沈清棠点头,“我也很意外。有她和田卿在,就算我回了北川也能安心。” 黄玉十分惊诧,“你不带她回北川?” 沈清棠摇头,“北川气候对你们南方人来说並不友好。等我回去八成都大雪纷飞了。她在这里熟悉。若是愿意或者找到替她的人再说去北川的事。 寧城的生意总归也得有人管。我手里可用之人实在太少。” 几乎没有。 能从经销商里提拔出来几个维持著团队运转已经很帮她很大忙,否则沈清棠哪敢扔下那么多经销商跟黄玉来海城看热闹?!” 沈清棠话音才落,第一位交了钱的夫人已经进院。 夫人有些不高兴,埋怨沈清棠:“就我进来吃饱有什么用?我家里其他人还饿著呢!” 沈清棠还好,好歹有季宴时跟著,黄玉是孀居,男人不適合登门。 来“做客”的都是各家夫人、小姐。 第559章 本王的小庙要容不下你了? 到时候林家问起来也有的说,就说沈清棠邀请她们来聊造桥铺路之事,顺便在沈清棠这里吃了点儿东西。 可,夫人没想到只能自己吃。 沈清棠也不恼,含笑解释:“夫人,您別急。院子里四处都有吃食,您先吃著等。”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我这里有张菜单,您看想带走什么?我这去让人做。” 挺寒酸的一张菜单,上头总共也没几样吃食,不是面就是饭。 比如阳春麵、肉丝麵、炸酱麵、凉拌鸡丝麵。盖浇饭、炒饭、饭糰。 除此之外还有包子、水饺和餛飩。 水饺馅料很单一,只有猪肉馅的。 大乾跟现代不一样,在现代基本上没有地域特色美食。 在楼下小吃街上,你几乎可以吃到全国的美食。 在大乾,南方人多数都没吃过水饺。 对他们来说,沈清棠这张在现代很家常的菜单十分新奇。 当然,菜价也稀奇。 一份水饺二两银子。 一份餛飩一两银子。 一份盖浇饭,素菜的要一两银子,荤菜要二两银子。 包子五百文一个,有咸口也有甜口。 能来本家做客的也都是林家本家、旁支里混的比较好的,谁也不差这几十两银子。 夫人痛快的包圆了菜单。 说菜单上的东西每样来一份。 沈清棠含笑应下,收了银子往厨房走。 其实人在饿的时候看食物跟吃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饿著的时候会觉得什么都想吃什么都好吃,能吃下一头牛。 吃饱了便会对食物免疫。 夫人会点这么多东西也在沈清棠意料之內。 黄玉负责登记菜单,沈清棠负责把菜单送进厨房。 没办法,其他人都在忙著,只能她俩出马。 沈清棠进厨房扫了圈,只见向春雨跟李婆婆以及黄玉带来的丫环小廝在厨房里,不见季宴时和他的护卫们,隨口问了句:“季宴时呢?” 向春雨摇头,“方才带著孩子在院子里转来著。若是没在那估计是回房间休息了。” 只要不是又晕倒就行。 沈清棠点点头也没回房间看。 后面还有络绎不绝的客人进来,沈清棠暂时顾不上季宴时。 季宴时和他的人在书房。 秦征没在,季宴时不许他听。 他闹脾气非要听,正跟拦他的季十七在季宴时门口打架。 房间里,季宴时坐在书桌后,左手搂著坐在他腿上,右手奋笔疾书。 季九在旁边把路上收到的信笺一一展开给季宴时摆在面前,一边报內容,还得帮季宴时摁住纸以及磨墨。 季宴时一心二用,问季六:“巨鯨查清楚了?” 季六点头,“那鯨看著巨大无比十分嚇人,实际上性格温顺。只要不惹恼它,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 下面的人来报说那巨鯨是三年前林家进献给晟王的。 有个林家的船长出海时,机缘巧合救了一条幼年鯨鱼,他把鯨鱼带回来送给了林远舟,林远舟又借献佛给了晟王。 晟王养了三年,日日训练才有了今日海上一幕。” 他顿了下,补了句:“当初进献鯨鱼的船长早就死了。据说是掉进海里。属下猜应当是被灭口。” 季宴时点头,手下笔不停,“彩雾和金龙呢?” “都是障眼法。用什么办法做到的还在查。” “嗯。”季宴时下巴微抬,示意季九给他换新纸,嘴里的命令是对著季六下的,“把幕后操纵之人给我找出来。来日,我有用。” 季六躬身应是,转身就走。 幕后操纵彩云和金龙之人必须儘快找到,晚了怕是会被晟王灭口。 季十一问季宴时:“王爷,这事要不要我捅到京城去?” 季宴时没答,只给了季十一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季十一躬身,“属下马上去办。” 季宴时又补了一句,“鯊鱼部分不要提,只夸大海神再现和真龙转世的部分。记住一定要確保这些话要传到我好父皇的耳朵里!” 季十一点头称是后退下。 只剩一个季九还在伺候笔墨。 他匯报的事比较碎。 “云州赋税已经整改完,不会再出现北川之前的乱象。不过上交国库的部分得需要王府补齐。 如今夫人娘家在北川已经成了取代王家的存在,在北川是数一数二的商户。 县令的罪证已经收集齐,隨时能抓人。只是如今秦家军有一万精英在北川,县令人选需要小心斟酌,面上还不能有咱们的人。” “上个月属下跟夫人学了几招,咱们几条线上盈利翻倍,收上来的银子大概能供整个秦家军半年俸禄。捎带脚也能把云州要上交的赋税补齐。” “周边三国有部分密探暴露。人手已经重新补上。死亡密探的亲人都给了抚恤银两。其实夫人的经销商用来当密探最好不过。我打算跟夫人学学,在其他国家发展一些密探。” “孙武的事已经查实,他查到晟王私自挖矿运到其他小岛国锻造武器的证据以及林家和晟王勾结的证据才会被灭口。他的上线说,孙武本来跟他约好见面时间要把证据给他,他却没等到人,接著就听到了孙武被灭门的消息。 解密方法属下也已经要了过来,只是如今那些积木里写的加密文字恐怕只有夫人才知道。” “……” 季宴时斜睨季九:“一口一个夫人,怎么?本王的小庙要容不下你了?” 季九:“???” 茫然抬头看向季宴时。 好端端的突然发落他? 季宴时没看他,依旧在奋笔疾书。 季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中蛊的王爷好生易怒! 不对,是跟沈清棠有关的事王爷才会尖酸刻薄。 难道…… 季九想明白其中缘由,肃正了脸,认错:“属下不敢。只是王爷让属下拜夫人为师,属下总得谨遵师父教会。” “还要记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季九:“……” 他耳朵坏了吗? 王爷在说什么? 怎么就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了? 他敢叫爹,沈清棠敢答应吗? 季九轻轻吸了下鼻子。 书房离小厨房不远。 小厨房离配饺子用的醋味隨风飘进书房里。 有些酸。 第560章 吃醋 季九忽然福灵心至,明白过来季宴时强调的重点是什么,忙补充道:“是!师父是尊长,属下必当对师父恭恭敬敬。” 绝对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季宴时终於满意,他表情不明显只是换了话题,开始一一回復季九方才的匯报。 “县令的事暂缓,本王已有人选。等回云州再说。” “直供秦家军不行。秦家军精英都閒著,回头让秦征也跟著沈清棠去学做生意,要让秦家军自力更生。 银两先留著,过两个月本王有其他用途。” “密探要再培训一部分,周边邻国全部部署,本王不希望再出现像晟王今日这种举动你们不知本王也不知的事。” “积木里的秘密,本王处理你们不用管了。” 季宴时放下笔,示意季九拿著他刚批阅的信笺去传书。 季宴时打横抱起睡著的,吩咐季九:“把秦征放进来!” 季九躬身应是,起身去开门。 *** 凡事有一就有二。 有了第一个带头捐款的夫人后面的人陆续跟著“捐”银子进募捐箱。 很快,青竹园里,夫人小姐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等著打包自己点单的食物。 沈清棠弄的是快餐,每份餐出餐时间不超过一刻钟。 待到青竹园从空荡荡变的拥挤又变的空旷时,已经正下午。 园子里所有的碗盘都被吃空。 黄玉带著人帮忙收拾残局打扫卫生。 夫人小姐们还算有教养,果核没乱扔,都堆在空盘里等著人收拾。 厨房里的眾人累得直接坐在厨房地板上拉都拉不起来。 向春雨捶著腰埋怨沈清棠:“姐上次受这种累的时候还是初学武功时。” 沈清棠也累,只是抱著沉甸甸的募捐箱,觉的不那么累了而已。 她抹了把额上的汗,转移话题,“向姐,你知道咱们今日赚了多少银子吗?” 向春雨不太感兴趣的配合她问:“多少?” “七千六百八十六两银子。” 黄玉咂舌:“竟然有这么多?” 芊芊点头,“我清点银子时也很意外能有这么多。其实大多数夫人就捐个十两,极个別的才会捐五十两,捐一百两的就一个。”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 沈清棠在林家摆摊卖饭不合適,巧立名目而已,谁会真的捐? 真捐的要么別有所求,要么理解错了意思。 对沈清棠来说握在手里的真金白银是真,其余都是浮云。 她抱著募捐箱晃了晃,“扣除本钱,也能剩个七千两银子。听起来不少,用在铺路上还是杯水车薪。” 左手捶右侧肩膀的黄玉闻言,停下动作,惊问:“你还真打算修桥铺路?” 沈清棠点头:“当然。我想从寧城铺一条通往海边的轨道。你还记得咱们运芒果那个山洞吗?就是里面那种轨道。我像找余船主帮我……”造一种车。 沈清棠话还没传完,就听见有敲门声。 芊芊跑去开门。 不一会儿转身回来对沈清棠道:“东家,玉夫人,是林家主请二位移步祠堂。” 黄玉和沈清棠对视一眼。 黄玉忍不住有些激动,眼眶都含了泪:“我终於等到了!” 从得知夫君在海上失踪到今日已经半年有余。 挺著孕肚求救无门,被逼在荒山野岭窝棚里独自產子。 其中委屈和艰辛又岂是三言两语能道尽?! 她被逐出林家时还被泼了一盆脏水,导致小宝出生就是“野孩子”、“贱种”,至今两个多月了依旧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终於……终於她的小宝能认祖归宗。 只要上了族谱,天王老子来,小宝也是林家血脉。 沈清棠能理解黄玉的激动,拍拍她的肩膀,“玉姐姐,你先回去换身衣裳。等入了族谱再哭也不迟。” 黄玉点头,用帕子轻拭眼角,起身,“我去喊祖母一起。她千里迢迢跟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 沈清棠和黄玉扶著老太君到林家祠堂时,祠堂已经站满了林家人。 沈清棠作为外人没进祠堂门,只在院门口。 她身旁是季宴时,身后是一群尾巴抱著两小只。 林远舟却笑著招呼沈清棠进门,“沈东家,你不妨一起进来?” “这……”沈清棠婉拒,“不太合適吧?” 她跟林家非亲非故,进人家祠堂算怎么回事? “没事。听闻是你一路扶持黄玉,若不是你,我们林家子孙不一定能平安长到入族谱。你是我们林家恩人,自当上座。”林远舟摆摆手,立刻有下人搬了两把圈椅放在一侧。 那位置不居中,但,很適合看热闹。 至於第二把椅子,不用问,是给季宴时的。 都知道季宴时的情况,不会掛在嘴上谈他,但是遇到事也不能无视他。 沈清棠推辞不过,只得上前。 她坐,季宴时也坐。 单沈清棠坐那儿还好。 季宴时往那儿一坐,林家人齐刷刷看过去。 是,眾所周知他脑子不好,可他气场大啊! 往那儿一坐,活像他们都是他的奴才。 膝盖不自觉的打弯。 林远舟脸都僵了一瞬。 感觉自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像是跪著。 人是他请上来的,总不好再请下去,只得努力忽视季宴时的存在感,开口:“今日是中秋节,团圆的日子。 非常感谢亲人们能远道而来。 只是今年意外的事情太多,我作为家主没能好好招待大家,还请大家海涵。” 林家眾人纷纷表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一家不需要客气。”等等。 林远舟寒暄几句客套话进入正题,先领著林家人依次对著牌位三叩首,上香祭祖。 等仪式完成,站起身面对眾人宣布:“其实,这件事早晨就应该开祠堂办。只是早上需要准备祭海神只能拖到这会儿。 咱们寧城林家有个好儿郎叫林长风。前阵子不幸在海上失踪,丟下孤儿寡母……” 略略描述了下黄玉的惨状之后,奔正题:“我身为家主为此事感到无比痛心,我愿意把林长风过继到我名下。以后黄氏及其儿女由我来照顾。” 第561章 我有林长风通敌叛国的证据 林远舟说完转头看向林长风祖母,“不知道老嫂子可否愿意?” 老太君点头,“只要家主不嫌弃老太婆占了便宜就好。” “都是一家人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林远舟摆摆手,又转而看向眾人:“既如此,以后黄玉就是我儿媳妇,她和林长风的儿子是我的孙子。 作为祖父,我想冒昧给孩子起个名字。黄氏,你可愿意?” 黄玉抱著小宝跪在林远舟面前,“谢谢父亲,媳妇儿愿意。小宝也愿意。” “好!”林远舟很满意黄玉的態度,摸著光滑的下巴,笑得和蔼可亲,“咱们林家祖辈经商至今已有百年。 然而士农工商,不管咱们赚多少银两,也难免被人低看一眼。 我希望我孙儿能聪明伶俐、远见卓识。就叫他林砚辞如何?” “砚?辞?”黄玉重复,眉眼激动,强忍泪水,抱著小宝谢恩:“谢谢家主,不,谢谢父亲赐名!” 她摇著小宝,“小宝,你有名字了!叫林砚辞。” 沈清棠能理解黄玉的激动,但是无法感同身受。 毕竟古今观念悬殊巨大。 就像在现代,零零后无法理解八零后的杀马特时代一样。 “来人,请族谱。”林远舟宣布。 几个丫环端著几个盖著红布的托盘走过来。 最后一个托盘上放著洗手盆。 林远舟在丫环的伺候下,洗净手,把族谱放在供桌上摊开,翻找到寧城林氏。 在林长风的名字后备註:过继给林家家主林远舟为子。 又找到自己名字所在的那一页,在自己名下加了一条线,线下写子:林长风,媳:黄氏。 又在林长风和黄玉的名字中间,往下拉一条线,打算写林砚辞。 才刚写完林字,就听见祠堂门外传来喝止声。 “家主,不可!以他林长风的所作所为本该逐出家门,怎可將他过继到您名下?” 突如其来的的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包括沈清棠,但除了季宴时。 沈清棠轻轻吐出一口气。 终於还是来了。 孙家因为孙志的事闹到林家大门口,最后不欢而散。 而孙幼贞竟然只在自己院子里发了一通脾气就没事人一样,该来海城就来海城。 虽不搭理黄玉和林老夫人,却也没找任何人的麻烦。 以孙幼贞的为人属实不该如此大方。 沈清棠和黄玉一路都很警惕,尤其是到了海城林家后。 生怕孙幼贞搞些栽赃陷害之事。 甚至连孙幼贞会找个陌生男人来玷污黄玉清白的事都考虑过怎么应对。 谁知一直风平浪静。 本以为到了大船上孙幼贞会动手脚,沈清棠才会把黄玉留在身边借用季宴时的护卫庇护。 谁知孙幼贞又没动作。 她越没动作,沈清棠和黄玉就越不安。 没有小动作就意味著有大动作。 中午,孙幼贞派来买饭的丫环被黄玉认出,沈清棠让向春雨在饭菜里下了点儿无色无味的助眠药物。 希望孙幼贞能安安分分睡到明早离开。 谁知道,她还是来了。 真正的虽迟但到。 林远舟不悦的看向孙幼贞。 林夫人跟林远舟夫妻多年,连眼神都不需要就明白林远舟的意思,皱眉轻斥:“孙氏,你衣衫不整就到祠堂来成何体统?! 也不怕列祖列宗生气降罪於你!” 孙幼贞被当眾训斥,脸难免掛不住,一张未施脂粉的黄脸羞的通红,匆忙伸手理了理凌乱的发,拢了下不是太规整的衣衫,嘴上不忘告饶,“回夫人,妾身也是迫於无奈。妾身失態是小,若是因林长风惹来满门抄斩的重罪,妾身才真是愧对林家列祖列宗!” 孙幼贞恨恨的看向黄玉。 定是这个贱人搞的鬼,否则她跟管家怎么会昏睡不起? 幸好两个捉迷藏的孩童跑到她在的园子里,以为他们都是死人喊来大人,这才把他们叫醒。 否则她定得错过这场大戏。 幸好,还来得及。 看来老天爷都站在自己这边。 孙幼贞想到这里背脊又挺直几分,恶狠狠的瞪著黄玉。 林远舟皱眉,“孙氏,休得胡言乱语!我知你跟黄氏是婆媳,有些矛盾。不愿意我过继林长风为子,但你也不该妖言惑眾,胡说八道! 林长风都已经失踪大半年,你还不放过黄玉,实在歹毒!” 孙幼贞下意识重复:“过继林长风为子?”隨即反应过来,摇头加摆手,“不不不,不可如此!家主你这样会把林家人都害死!” “孙氏!你过分了!把她拖出去!”林老夫人下令让身边的嬤嬤去拉人。 没有人开口阻拦。 林家人可能会有內斗,但大事上一向比较团结,否则也走不到百年之久。 他们都不喜欢危言耸听的孙氏。 跟儿媳妇儿爭家產夺权就算了,还跑到本家来闹,成何体统?! 孙幼贞跑来的匆忙,没顾上叫同样昏睡的丫环,撕扯不占优势,很快被架著胳膊往外抬。 眼看要被架出祠堂门,孙幼贞急的大喊:“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有林长风通敌叛国的证据!” 祠堂里顿时变得很安静。 沈清棠瞳孔倏的收缩,两手不自觉的抓紧扶手。 原来这就是孙幼贞的底牌。 沈清棠下意识看向黄玉。 黄玉显然比她更吃惊,抱著孩子站起来,厉声反驳:“你胡说八道!我夫君一心为林家生意奔走,怎么会做通敌叛国之事?” 林老夫人跟著起身,拍了拍黄玉的手,“別激动!让她说!她今日若说不出个子鼠寅丑,我就代儿休妻!休了这个泼妇!” 太不像话了! 虽说这是林家本家,但对寧城林家来说也还是外人。 丟人吶! 黄玉恨恨的瞪著孙幼贞,“你欺我、辱我、趁我夫君失踪把我逐出家门。我敬你是我婆母不敢言你过错。 可你连我夫君都不放过!他都已经失踪半年有余,你还往他身上泼脏水!你怎么这么恶毒啊?!” “我恶毒?”孙幼贞用力挣开被两个婆子钳制住的胳膊,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高举过头顶,示意眾人看清楚,“这封信就是林长风通敌卖国的罪证!” 第562章 使绊子 祠堂里再次变得安静。 林远舟的神色凝重了几分,示意孙幼贞上前。 黄玉单手抱著孩子,腾出一只手去抢信封。 林老太君伸手拦住黄玉,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也急,只是再急不能这时候伸手去抢孙幼贞的信,否则有理也变成无理,会被人说心虚。 反正这里的人说到底都是自家人,若林长风真犯了诛九族的罪,除了沈清棠和季宴时,这里的人一个都別想跑。 退一万步说,纵使是孙幼贞说的是真话,也必须得是假话。 就冲这一点,也不用慌。 黄玉关心则乱,却不敢违拗祖母,只恨恨地瞪著孙幼贞,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孙幼贞得意的朝黄玉哼了声,两眼上翻,一步三扭重重撞过黄玉的肩膀往朝林远舟走去。 沈清棠看不过去,在孙幼贞从她面前过去时,伸出脚,两只脚。一只脚拦在孙幼贞前方,另外一只脚踩她裙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林家祠堂很大,但架不住人多。 祠堂里不知道站了几代人,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只沈清棠这边还留著一条小道,供丫环僕役进出伺候。 孙幼贞被绊的重心不稳,身体左倾右斜,不拿信的手试图去拉旁边的族人,却被人躲开,重重跌坐在地。 沈清棠收回脚,略有些遗憾的撇撇嘴,竟然没跌个狗吃屎。 更遗憾古代没有鬆紧带,要不然孙幼贞的裙子一定得掉。 依照古人对女人的苛刻標准,孙幼贞若是露出腰臀…… 嘖! 可惜没有。 孙幼贞人还在地上就愤愤转头,仰望沈清棠,怒声道:“是你!你绊我!” “谁稀罕绊你?”沈清棠不屑的送了孙幼贞一对白眼,我只是坐久了伸个懒腰而已,谁知道你就往我脚上踩? 我还没找你算帐,你还倒打一耙说我绊你?” 事关林家族人生死,林远舟没心情看两个女人斗嘴,开口制止,“行了!孙氏,你还嫌丟人丟的不够?这里是祠堂,不是你撒泼耍赖的地方!” 沈清棠是客,林远舟不好说她,何况他还有求於沈清棠,只能朝孙幼贞发火。 孙幼贞同样对林远舟很敬畏,也急於看黄玉痛苦哀求被从族谱上除名逐出家门,只朝沈清棠“哼”了声,就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把信封送到林远舟面前。 黄玉双手死死的抱著孩子,用力过大,小宝不舒服哭了起来。 沈清棠轻嘆一声,起身走到黄玉跟前,从她手中接过小宝轻轻摇晃,安慰黄玉:“玉姐姐,別慌!不会有事的。” 沈清棠语气过于坚定,黄玉心下稍安,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著林远舟拆信的手。 信封本就是拆开的,林远舟手胖,手指也不太灵活,好一会儿才捻开信封口,伸进去手指摸了摸没摸到信笺,皱著眉把信封举起,把信封口朝下抖擞了两下,又把信封口罩在自己一只眼上,仔细看了看。 隨即把信封重重甩在孙幼贞脸上,“证据呢?拿个空信封就敢血口喷人、危言耸听,你当我林家族人都是傻子不成?!” 孙幼贞猝不及防,脸上被牛皮纸的信封划出一道红痕,她却顾不上疼,嘴里念叨著:“怎么可能?”弯腰把落在地上的信封捡起来抖擞。 没有任何信笺被倒出。 孙幼贞和林远舟如出一辙的把信封口虚罩在眼上,另外一只眼闭起。 里头空空如也。 “信呢?”孙幼贞急切中透著不解,慌乱的把信封沿著摺痕撕开。 林氏族人齐齐看著孙幼贞。 直到信封像一张展开的纸,也不见孙幼贞口中的“证据”。 安静的族人们开始议论起来。 “做戏也不做真点儿,拿个空信封就敢来污衊人?!” “大概在寧城时作威作福习惯了,当咱们海城本家也都是傻子呢!” “是呢!寧城林家到底什么情况?怎么会允许这样的女人当家呢?” “……” 黄玉身边的人也开始安慰她,“你也是够倒霉的遇上这样的婆母。” “就是。黄妹妹,我跟你说句实话你可別生我气。咱们两家离的近,你的事我也听说过。之前还信以为真。”邻城嫂子拍著黄玉的胳膊一脸同情,“没想到你这婆婆真的是……” 她婆婆就在附近,不好道人是非,只是“嘖”了两声,同情溢於言表。 黄玉没说话,心里暗暗鬆了口气,侧头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也兴致勃勃的看著孙幼贞,见她像疯魔一样找信,眉眼间有些困惑。 沈清棠是真纳闷。 她跟孙幼贞打过一段时间交道,孙幼贞隱忍到今天才发作,一定是手里有足够的筹码。 孙幼贞说有林长风通敌叛国的罪证,沈清棠其实是有八分信的。 就算罪证是假或者罪名是假,也不该是个空信封。 信呢?! 不会她方才绊孙幼贞那一下,把她的信跌没了吧?! 孙幼贞在地上找了半天,也想起来方才被沈清棠绊倒的事,爬起来就朝沈清棠衝过来,“是你!你个贱人!是不是你绊倒我把信拿走的?” 沈清棠第一反应不是去跟孙幼贞对打,而是转头嘱咐季宴时,“我能打过她!你別动武!你要敢动武,今晚上扣你两块肉。” 说完才转头看向扑过来的孙幼贞,不急不缓的抬腿——用力踹! 古代大宅院里这些女人被束缚太久了,骂人不是“贱人”就是“贱.货”,打人不是扇耳光就是扇耳光。 像扯头髮扯衣服这种市井泼妇打架惯用的招数她们都不会用。 亲自动手打人已经算紆尊降贵。 对付这种人,就得用最简单粗暴最不入流的手段。 沈清棠一脚蹬在孙幼贞小腹上,把人踹飞了出去。 自从穿来古代,没有交通工具加持,日常爬山、走路,五公里只是起步。 如今她腿上力量暴增,踹到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夫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就祠堂里这些人,除了沈清棠,也没哪个女人敢撩起裙摆伸腿踹人。 她们做不出这么粗鲁的动作。 要换其他场合,眾人必定会对沈清棠指指点点。 眼下,林家族人的怒火都朝著孙幼贞而去。 没人注意,季宴时的唇角微微扬起,宠溺的眼神落在沈清棠发顶。 第563章 对质 林远舟眼神示意林夫人处理。 “黄氏!”林远舟夫人开口斥责,“你闹够没有?这里是祠堂不是你寧城林家的宅院!容不得你撒泼耍赖!来人,给我把人拖下去!” “且慢!”黄玉沉声开口。 林氏族人齐刷刷望向黄玉。 黄玉没看別人只往沈清棠的方向瞥了眼。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林远舟夫人皱眉要开口。 林远舟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摇了摇,示意夫人不要说话,自己换上和蔼的笑脸柔声开口:“黄氏,我知晓你前阵子受了不少委屈,今日亦蒙受了冤屈。 只是这里是祠堂,家事等会儿咱们再议。放心,就算看在长风和孩子的面上我也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几乎算明示会偏袒黄玉,也是示意黄玉见好就收。 黄玉抱著才止了哭的小宝穿过林氏族人,停在林远舟跟前,对著林氏祖宗牌位跪了下去。 她仰头看著林远舟,“家……父亲,就因为这是祠堂,儿媳才想让列祖列宗评评理討个公道。” 沈清棠重新落座。 林氏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都没反驳。 林家內斗让林家老祖宗评评理没毛病。 林远舟皱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 就在眾人以为黄玉会哭哭啼啼诉说这大半年来受的委屈之时,只见黄玉抱著孩子弯腰对著牌位重重磕了三个头。 “林氏列祖列宗在上,林氏第三十七代子孙林长风之妻黄玉请求列祖列宗明在天之灵,辨忠奸,做见证。 若一会儿妾身所说之言有半句假话,就请列祖列宗把妾身带走。 若妾身所言句句皆实,也请列祖列宗、家主以及林氏族人为妾身做主。” 黄玉拿出这样的態度,別说林氏族人就连林远舟都神色认真了几分,点头应允:“好,你说。” “我公爹原本身体康健,纵使因为丧子之痛臥床,也不该臥床长达半年。” “你什么意思?”林老夫人惊声打断黄玉的话,在其他族人的搀扶下走到前头,“我儿怎么了?” 黄玉仰头,语气篤定道:“祖母,我公爹应当是被人下了毒。” 林老夫人身子晃了晃。 黄玉忙起身,单手抱孩子另外一只手去扶。 沈清棠见状起身把小宝接过来自己抱著。 林老夫人双手用力抓著黄玉的小臂,“谁干的?是不是孙幼贞那个毒妇?” 黄玉被抓的生疼,脸有些白,点头。“对。” 林老夫人冷静了许多,鬆开黄玉的胳膊,摇头,“玉儿,我知你心中委屈,但话也不能乱说。我找大夫看过,大夫都说我儿臥床不起是急怒攻心所致。” 她是討厌孙幼贞,但是黄玉也不该拿公爹做筏子。 黄玉摇头,“祖母,寧城林家平日用的大夫都被孙幼贞收买了。我金兰姐妹……” 她侧头,下巴微抬示意沈清棠的方向,“身边有个女医,也会点儿功夫,趁孙幼贞不备去给公爹看过。说公爹是慢性中毒。 最起码已经中毒三年有余。只是被夫君出事刺激过度加重了中毒症状。 这次中秋宴,我请您来,也是为了这事。我想请家主和祖母为我公爹做主!” 黄玉说完再次跪在地上,对著林远舟道:“家主,这本来只是寧城林家家里的事,不该麻烦您,也不该来扰了列祖列宗清净。 只是孙氏做事太绝,她空口白牙侮我清白逐我出家门我忍了。可她毒害我公爹在先,对祖母不敬在后,今日又栽赃陷害我夫君。我实在忍无可忍。 另外,还有一事……” 黄玉闭了闭眼,似是难以启齿,“我夫君幼弟,亦非我公爹亲生。乃孙氏和林府管家所生。还请父亲做主,把他逐出家门,从族谱上除名。” 祠堂里,眾人譁然。 “看那孙氏柔柔弱弱,想不到如此狠辣!” “简直就是潘金莲重生,实在过於歹毒!” “嘘!也別偏听偏信。她们婆媳內斗,互相都说对方的不是,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林老夫人,闻言也跪在了林远舟面前,“家主,其余事老婆子或许不知道真假。只是这孙氏不敬我是真,寧城父老们有很多都能作证。 至於我儿,还请家主派个府医隨我们去寧城走一遭。” “不用。”黄玉抬头,“家主,祖母。这回来海城参加中秋宴,寧城林家主事的包括管家都已经跟了出来。我趁机安排人把公爹接了出来,算算时间这会儿应当已经在大门外等著。 只需要请个信得过的大夫把脉。 另外,府里有些下人亲眼所见孙幼贞和管家行苟且之事,我来时的隨行僕从里就有证人。 还找到了当年为二弟接生的婆子,也一併请了来。此刻都等在门外。” 祠堂里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林老夫人看著黄玉神情复杂。 黄玉进门这几年,逢年过节她也见过,是个好姑娘,不说不諳世事,却也不是个心思縝密、行事如此周全之人。 大概確实是被孙幼贞逼得急了。 黄玉看的是沈清棠。 是沈清棠在她初回寧城时,提醒她早做准备。 也是沈清棠提醒她去找当年的接生婆。 去拉拢孙幼贞的婢女。 是她,全力助她从芒果林的窝棚走到了海城林家。 林远舟能说什么? 只能让人去大门外把人迎进来。 於是一行人又转到主院里,等著大夫给黄玉公爹把完脉回话。 大夫是海城林家的府医,没有被孙幼贞收买的可能,同样也不会偏袒黄玉。 府医如实相告:“回家主,他確实身中慢性毒药。如今不能言语不能动弹,但是神志清醒,对所听所看皆有所知。好好调理,应当还能恢復大半。” 林远舟点点头问黄玉公爹,“你可是被你妻子孙氏所害?若是,你眨一下眼睛,若不是,你眨两下。” 第564章 拔了她的舌头 林父眨了一下。 “你妻子和管家苟且可是事实?” 林父又眨了一下眼睛。 “你幼子非亲生,你可知道?” 林父没眨眼,但是目露痛苦和纠结。 林远舟也不废话,让人把当年的接生婆叫来问话。 接生婆年纪不算很大,毕竟林长风的幼弟都还没成人。 接生婆否认了幼弟早產的事,说是足月生人。 但,早先却包括孙幼贞在內,说的都是早產。 接生婆说,是被孙幼贞威胁才说谎。 孙幼贞的几个丫环也都证实了孙幼贞和管家的姦情。 林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先一步跪下,求林远舟主持公道。 “家主,老身年纪已经年迈,今日便倚老卖老求家主为我寧城林家主持公道!还我孙儿清白,將孙幼贞这毒妇逐出家门!” 黄玉紧跟著跪下,这回却一言没发。 被轰出去的孙幼贞又被叫回来当面对质,连同管家一起。 未进门之前还叫囂著如何冤枉,喊著林长风真的卖国通敌。待到进门看见担架上的林父,看见给儿子接生的接生婆,顿时像被人拔了舌头。 只愣了一瞬,孙幼贞转身就跑。 沈清棠再一次伸脚。 这回如愿看见孙幼贞跌了个狗吃屎。 人证、物证俱在。 物证是向春雨之前从林父床下搜出来的毒药。 事实胜於雄辩。 这种没有悬念的事也好处理。 林远舟发话让人当眾把管家活活打死。 管家嚇尿裤子,指著孙幼贞说是孙幼贞色诱他。 孙幼贞没想到大难临头,还要被管家背刺,气得扑到管家身上又抓又挠。 “我还怀著你的骨肉,你就这么对我!” 眾人:“……” 再看躺在担架上的林父,目光已经不是单纯的同情。 林远舟正想让人把他们拉开,黄玉突然开口,先喊林老夫人,“祖……老夫人,” 林长风已经过继给林远舟,理论说来说已经跟林父平辈,再叫祖母不合適。 黄玉喊完老夫人又转头看林远舟,“父亲,儿媳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林远舟很满意黄玉今日的表现,越发和顏悦色。 “儿媳想了想,觉得只休了孙氏把她逐出林家太便宜她。林家族谱上可以没有她,但不能放任她出去胡说八道败坏我夫君和公爹名声。 儿媳觉得,公爹如今需要人照顾,祖母需要人伺候,不若让孙幼贞侍奉在跟前。等公爹好了,便让她到家庙为她所害之人祈福。她若是能生下孩子,男的为奴,女的为娼。” 黄玉垂眸,看著跟管家廝打在一起的孙幼贞,淡声建议。 在场的谁不是人精。 无一不咂舌,看黄玉的目光有讚赏也有害怕。 都说最毒妇人心,半点不假。 黄玉的建议乍一听是让孙幼贞將功赎罪,实际上是要她活受罪。 在老夫人跟前伺候林父能是什么好活计? 必然得日日被磋磨。 林父虽不能痊癒,看著罪魁祸首又会怎么磋磨黄玉? 家庙祈福? 林家的家庙是什么地方? 是族中子弟犯了错关押的地方。 人进去了就没有出来的。 有些三两年就“病死”。 一部分是真死,还有一部分是“死后”成了招待外客的舞妓。 总之,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去处。 孙幼贞听见黄玉的话,顾不上再跟管家算帐,掉头来骂黄玉。 “黄玉,你个毒妇!我跟你拼了!” 林远舟自然不会让孙幼贞当著自己的面伤害黄玉,命令下人把人控制住。 “伺候人无需舌头。”林远舟淡声道,“不若先把她舌头拔了。” 立刻就有人上前来钳制住孙幼贞。 旁边的人也开始把管家绑住,一棍一棍打在他身上。 管家的嘴被堵了,只能发出闷哼。 很快鲜血染红了家丁手中包浆的棍子。 渐渐没了声息。 孙幼贞从怒骂、叫囂变成了跪地求饶。 “我错了!”孙幼贞痛哭流涕,“求求你们放了我!” 然而,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同情她,更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 几个粗壮的婆子押著孙幼贞,其中一个婆子强行掰开她的嘴。 孙幼贞见挣扎不动,也无法逃脱,不再哭诉,恶狠狠咬了掰她嘴的婆子的手,趁婆子吃痛鬆手时仰天大笑,癲狂道:“偌大的林家,从根基上就腐烂了是我的错吗?你们以为偷走林长风的罪证就能掩盖事实? 他叛国通敌,犯的是诛九族的罪!我等著!等著你们和我一起下地狱!” 另外两个婆子见状一左一右重新掰开孙幼贞的嘴,被咬的婆子握著锋利的剪刀,捏著孙幼贞的舌头剪了下去。 沈清棠下意识侧头闭眼。 她身侧是季宴时,他身上是她做的薄荷香皂的味道,很好闻,也让她安心。 古代有古代的生存法则。 沈清棠努力让自己適应,有些事还是难以適应。 比如,对生命的蔑视。 好在孙幼贞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之后,就没了动静。 她的结局已经书写好。 沈清棠睁开眼,看见的是黄玉的侧脸。 越发的坚定、从容。 她,始终不是她。 孙幼贞被拖走,被打断的祭祖仪式还得继续。 小宝,从今日起是林氏族谱上有名有姓的林砚辞。 同时,孙氏的名字也被从族谱上抹去。 全部仪式结束时,已经到了傍晚。 无聊的沈清棠想,不知道林远舟还会以什么样的藉口来推脱晚上的宴请。 结果让沈清棠有些意外,林远舟並没有推辞,十分大方的让眾人回去略略换洗之后到主宅来用饭。 倒不是真让大家回去换衣服,主要是人有三急,让人该解决的解决了再来。 沈清棠也在受邀之列,林远舟特意点了沈清棠的名。 沈清棠虽不至於受宠若惊,但,多少也有些困惑。 林远舟的態度似乎过於热情了点儿。 开宗祠喊她,吃饭喊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知道林远舟想在她身上图谋什么。 *** 沈清棠回到青竹园,李婆婆他们带著龙凤胎在院子里玩。 果果还是昏睡的时候更多些,但能看出来状態越来越好。 倒是季宴时。 沈清棠侧目,不过几日时间,季宴时似乎又瘦了一圈。 等回到寧城,得找时间套套族老的话。 族老不知道是厌恶林家人还是单纯不喜欢人群,虽说一路跟著,却始终不爱露面。 有时候躲在客房,有时候乾脆睡在马车上。 见沈清棠和季宴时回来,秦征溜溜达达过来,神秘兮兮对沈清棠道:“你猜我今日打听到什么有意思的林家秘密?” 第565章 林家已经外强中乾 不等沈清棠开口,婴儿车旁的向春雨就开始拆台,“他那张脸今日可真没白费。从引路的丫环到厨房的厨娘就没有他搭不上话的。 他连人家帐房先生的七岁的女儿都不放过!” 秦征不乐意,“向姐,你这话说的忒没良心了吧?我是为了谁才出卖色相?” 想当初他在京城能哄的一家五代老少女人都开开心心,哄几个林府丫环还不跟玩一样。 听著他们越扯越远,沈清棠只得开口把话题拉回来,装出一脸好奇的问秦征:“你打听到什么了?” 秦徵象征性的左看看右看看才压低声音开口:“林家已经外强中乾。” 沈清棠:“……” 忍不住跟著拆秦征的台,“首先,以你们的武力值,你没必要这么小声。” 季宴时跟他的人在,这院子內外半径十米范围,別想过一个他们不允许的人或物。 “其次,林家外强中乾还用打听?”她看都看的出来。 秦征幽怨的看著沈清棠,“我一直以为向姐嘴毒已经够狠的,论杀人诛心你才是行家。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大热天,我挤在厨房里跟一群女人聊天帮忙,衣服都湿的能拧出水来!合著在你这里我做的就是无用功?!” 沈清棠:“……” 忙找补,“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时间紧,你能不能儘量挑重点说?比如说儘可能简化你得到消息的过程? 当然,我知道你很辛苦很不容易。放心,等结算时,一定少不了你那份!” 秦征顿时满意,用他觉得已经足够言简意賅的话道:“引路的小姐姐跟我说,以前给客人引路是轻快活,但是如今她们都不愿意干,因为废鞋。 以前林府一年四季给下人换衣物,干跑腿活多的下人还会多发两双鞋。 但是这两年別说多两双鞋,连一双鞋都没发过。 只有鞋底磨穿,才能拿著旧鞋去找库房换新的。 一年四季就发一次衣衫。” “厨娘们说林府现在待客频率比以前少了最起码一半,买菜素的不能再素。 以前都是在外面进菜,现在都是自家园农种什么就供应什么。 以前送到厨房里的菜都是最好最嫩的菜心,如今只要能去掉根和烂叶还能吃,就全部留下。 还故意让厨子多放盐。 总之,林家厨房里日常买的柴米油盐连一般人家都不如。 不过……” 秦征故意拉长音等著別人问他“不过什么?” 结果一院子人都像失聪一样並且集体丧失了好奇心,没有一个人开口。 只有小搂著沈清棠的脖子咿咿呀呀,用肢体和听不出的婴语表达她想出去玩的强烈需求。 秦征:“……” 只得无趣的接著道:“整个林家其实还是有一个地方维持著以前的食材供应。 自打现任家主上任后,家里的大厨房只待客用,各个小院里都有小厨房。包括林远舟的院子。 他说自己茹素不能连累其他家人,如果小厨房里愿意自己开火想吃什么都可以。 问题是林远舟还找著理由剋扣大家的例银。” 秦征说著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清棠一眼,“他给家人和下人立下的规矩比你给那些经销商立的规矩还多。 犯了错不打不骂就扣工钱。 扣的大家都快要借钱给林家打工了。” 沈清棠抬手在秦征胳膊上拍了一下,“我的经销商跟林家家僕能一样吗?家僕是有卖身契在林家的,没特殊情况他们不会造反。我那些经销商大家就因为那点儿微薄的利润在一起,不约束会乱套。 让你讲重点,你总扯这么多做什么?” 秦征还想说什么,抬头对上季宴时没有温度的黑眸,瞬间老实。 人老实,舌头也老实,“林远舟剋扣別人却不剋扣自己。一个厨娘的男人在外院赶车,说隔三差五就会有新鲜的鸡鸭鱼肉送到林远舟院子里。 只给林远舟自己。往往这一日,林远舟会宿在自己院子里不去夫人以及其他小妾院子里。” 沈清棠:“……” 人才! 破案了。 难怪林远舟吃的白白胖胖,大腹便便而其余人包括林夫人都像难民营逃出来的。 沈清棠沉默片刻问秦征,“林家生意上出问题了?” 秦征摇头,“不清楚。你们去祠堂就这么点儿时间,我能打听出来这些就不错了。” 沈清棠一想也是,点点头,“秦少辛苦了!希望你再接再厉!一会儿我还得去赴宴,麻烦你再施展一次你的个人魅力。 林远舟不会凭白无辜邀请我来海城,定是有事找我。 知己知彼才好谈事。” 秦征不干,“我已经错过下午的热闹了,不想错过晚上的,等明早小爷再去给你探个清楚。” 季九忙表示:“师父,这活交给我。你晚上回来,我一定把林家祖宗八代给你查清楚。” 沈清棠摇头,“那倒不必!林家的祖宗八代我方才已经在林氏祠堂见过。” 季九:“……” *** 晚宴可以拖家带口。 沈清棠带了一串尾巴。 单她和季宴时的人就坐满了一桌子。 黄玉也在沈清棠的桌上。 老夫人伤心过度留在客院照顾儿子。 然而,让秦征鬱闷的是压根没有热闹。 別说热闹连像样的饭菜都没有。 一桌子绿色青菜连点儿油星子都看不见。 这也就算了,最过分的是,林家连盘子都不捨得装满。 只盘底一点点菜,还装的松松垮垮。 比起秦征的愤愤,沈清棠倒是淡定的多。 这桌宴席上的摆盘有点似曾相识。 祖母寿宴时,大伯家的盘就这么装的。 一盘菜,桌上人均分不到一筷子。 看来林家是真穷了。 就这么素的青菜宴,沈清棠都没能吃到。 因为季宴时又双叒晕倒了。 藉口把季宴时送回客院,沈清棠提前离席。 第566章 他倒是挺敢想 沈清棠能走,黄玉却不能走。 因为林长风过继到林远舟名下,黄玉就是林远舟的儿媳妇儿。 她得在场接受眾人的恭喜。 沈清棠离席时,小声嘱咐黄玉:“晚上来青竹园,我给你留饭。” 黄玉亦小声回,“我回不早。一会儿还要赏月。你让芊芊给我送房间去。” 沈清棠应下。 她既然能料到中午吃不上饭自然也清楚晚饭同样指望不上。 上午回来的路上备了足够多的食材。 她答应了晚上要给季宴时做肉吃,只能亲自下厨。 吃的分两部分。 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是烧烤,一会儿要拿去卖。 押错宝的秦征跟进厨房,给沈清棠打下手。 主要方便偷吃。 沈清棠这边忙的热火朝天,季宴时的房间里气氛却一度跌到冰点。 族老都已经懒得骂了,只道:“你们儘早准备棺材吧!” 向春雨等人连求都不敢再求。 求有什么用?! 族老拂袖离开后,眾人还齐刷刷跪在地上,算是无声抗议。 抗议季宴时不爱惜自己的命。 季宴时撑著床板坐起身。 季十七忍不住开口:“王爷……” 季宴时摆手,从袖袋中滑出一条手帕,示意向春雨伸手。 向春雨莫名其妙的伸出手,心里还想著王爷没事给我手帕做什么? 另外这条手帕有些眼熟?! 季宴时指尖微挑,手帕丝滑摊开,几张叠在一起的信纸落进向春雨掌心。 向春雨:“……” 数字护卫们:“……” 合著,您是嫌脏才用帕子包著信纸的? 向春雨更是多瞄了帕子两眼。 没记错的话,那是沈清棠的手帕吧?! 季宴时泰然自若的把帕子收回怀中,命令向春雨:“读!” 向春雨:“……” 她算半个文盲,又把信递给季九。 反正季宴时只是不想让其他男人碰到沈清棠的手帕才把信纸抖进她手里,又不是非要她读。 不但不读,向春雨还藉口去看看药好了没,转身出了房间。 也不是什么事,她都该知道。 季九摊开信,低声读完了信上的內容。 季宴时开口:“你们怎么看?” 读信的季九先说话:“单看这封信的內容確实像是通敌叛国。不过属下觉得,应当是林长风买下了这座岛,用以给晟王偷偷锻造武器,说不定岛上的岛民都是晟王囤的私兵。” 信是別人写给林长风的,大意是让他於多少天內运多少铁矿到某岛国。 这座岛国是邻国的附属国,表面上看確实有通敌叛国之嫌疑。 但,季九是商人,知道那座岛靠近大乾,对邻国来说虽有属权,却並不好控制。 反倒是卖掉更有利。 而整个南州都属於晟王的地盘,这座岛相当於晟王的后园。 其他几个人也附议。 季宴时“嗯”了声,丟下两个字:“去查!” 他要的不是猜测,是实打实的证据。 季九躬身应是,“下午您和夫人去祠堂时,秦小將军哄丫环、厨娘时属下在旁边。加上林府有咱们自己的探子,属下知道的比秦小將军略多一些。 林家生意並没有出异常,现任家主虽然是个守城派不能开拓更多的生意,却也靠著斤斤计较能维持著林家的撑场运转。” 季宴时微眯起眼,並未说话。 季九明白这是让他继续说,斟酌道:“如今大乾各地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苛捐杂税。南州相对来说却算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 尤其是渔民和农民。他们要交的税和以前比並未有多大区別。 適以,晟王在老百姓心中口碑很高。 这一点,夫人平时做生意总跟他们打交道,最是清楚。” 沈清棠在寧城时没少说寧城的百姓比北川的百姓命好,没那么多苛捐杂税。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又低了几分。 季九暗恨自己长了嘴,连忙换了方向,“但是,各个州需要上交国库的税银都是有规定的。 晟王不收普通百姓的税就得从乡绅富商身上薅羊毛。” 薅羊毛是夫人常掛嘴边的话。 房间里的人都听得懂。 “林家是海城首富,自然是晟王的盘中餐。 据几个林家掌柜说,林家做生意赚的钱,有七成被晟王收走。 剩下的三成要当做生意的本钱,还要养偌大的林家,著实有些捉襟见肘。 而且从今年开始,晟王胃口又大了些,让乡绅富户上交的税银比往年又多了一成。 才会造成林家今日的困境。 就算林远舟愿意打掉牙齿和血也意义不大。 若是再没有脱困之法,林家大概率要维持不下去了。 属下猜,这也是林远舟费心邀请夫人来林家的主要原因。” “眾所周知,夫人是行走的银票,有她在必然有钱赚。” 季九说到这里,偷瞄季宴时的脸色。 季宴时没看季九,只冷声吐出一个字:“说!” 季九神色一凛,跪直了身子,秉著早死早超生的念头,闭上眼快速道:“今日我跟秦小公子在林家溜达时,听林远舟院子里的丫环说,林远舟过继林长风也是衝著夫人来的。 他还想让他丧妻的儿子娶夫人。” 咔! 一声清脆的木头碎裂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震耳欲聋。 季宴时在床塌前一瞬站了起来,低头俯视护卫们。 季十一心里骂死季九,却清楚他们今日听了不该听的也得跟著死,忙冒死开口:“回王爷,关於季九说的,属下听说的是另外一个版本。” “哦?”季宴时语气毫无波澜。 几个护卫却跪的笔直。 季十一半点不敢耽搁,直白道:“因著夫人当眾承认您是她夫君。林远舟已经打消让儿子娶夫人的念头,转而想收夫人为义女。” “呵!”季宴时讥讽勾唇,“他倒是挺敢想。” 护卫们:“……” 齐齐垂头。 在心里骂季九。 你不是最机灵? 说的哪门子浑话?! 这是能说的事? 第567章 父子相像 季六只得顶著巨大的压迫感转移话题,“王爷,巨鯨的事,属下已核实清楚。” 不待季宴时吩咐,自觉匯报:“巨鯨属实为晟王所养,今日闹这一出就是为了宣扬自己是真龙转世。 不过晟王很小心,没打算让消息传回京城。 被属下催来鯊鱼搅了局,怕是会加快吞养私兵,锻造武器的事。” 一直低头的季九突然“咦?”了声。 季九不是个冒失的人,季宴时垂眸看他。 季九举起手中的信纸,“这封信上的印鑑好生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起来。 隨即又齐齐垂下头,生怕季九这个愚蠢的问题会招来季宴时的嘲笑。 对,有时候最高端的惩罚往往最质朴。 季宴时很少体罚他们,说他们皮糙肉厚不怕疼。 一般就用哪种“我看你还能蠢到什么地步?”的眼神看著你,嘴角噙著讥讽的笑。 看的人恨不得当场抹脖子谢罪。 季宴时没嘲讽护卫们。 只是从季九手里拿过信纸。 印鑑的图案他见过。 黄玉儿子脖子上有一枚玉。 那枚玉地步就是这个图案。 季宴时把信扔给季九,下令:“想办法把黄玉儿子脖子上的玉佩拿回来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找到信上的岛。 本王若是没猜错,这枚印鑑应当能自由上岛离岛以及运送铁矿和武器。” 季九一点就透,立刻起身,“属下这就联繫余青和,让他准备无標示的船上岛。” 看看能不能空手套白狼,把晟王私下打造的武器都装回来。 正好秦家军缺武器呢! 就算晟王知道武器被盗,也不敢大声声张。 季宴时没拦季九,只警告他:“小心!林长风可能在岛上。” *** 吃过晚饭沈清棠再次摆起了摊。 她在青竹园门口卖烧烤和饮料。 加冰的饮料。 烧烤的味道隨著微风一点点飘散在林氏族人的必经之路上。 赏月回客院的族人们闻著香味就管不住自己的脚,不管顺路还是绕远,都会从青竹园门口路过。 沈清棠做生意一如既往的上道,每人发一串试吃,好吃再买。 晚宴和月饼都没被餵饱的宾客们,谁能忍住不掏点儿银子出来? 没多久,沈清棠这边的生意比外面夜市上还热闹。 黄玉回来时,这条小路上已经挤的水泄不通。 她抱著孩子,艰难的从人群缝隙中穿过,嘴里不停地喊著“让一让”。 和白日最大的不同,应当是黄玉现在是林家名人。 之前,见她爱搭不理的人,如今都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玉夫人,你也回来了?没多陪家主待会儿?” “小傢伙真可爱!我以前见过长风,这孩子跟长风长得真像!” “……” 正好等在摊子前准备买烤串的宾客闻言对沈清棠道:“要说像,你家龙凤胎里的小公子跟你夫君长得才像。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另外一个林氏族人点头附和,“对!你夫君样貌好,小公子也好看。” 排在后面的族人打趣她,“合著你就只盯著人家夫君和小公子看了?难道沈夫人就不好看?” 那族人的脸在皎白的月光下涨得通红,“好看!夫人和小千金也很好看。我只是说小公子跟沈东家的夫君很像。小千金似乎像沈东家更多一点儿。” 后面的族人附和,“那倒是!都说儿肖母,沈东家的小公子还竟是隨父亲多一些。” “……” 沈清棠不是头一次听人说果果长得像季宴时。 以前只当人们是恭维和客套。 並没往心里去。 如今再听来,心里不由多想。 沈清棠把烤好的串递给付了钱的客人,抬头试探著问:“他们父子长得像吗?我怎么瞧著不像?” 方才第一个说果果跟季宴时像的人坦然道:“像的。真的很像。你瞧著不像大概是你天天瞧著他们。就好比我们都觉得双胞胎长得很像,你家龙凤胎也很像。可你自己天天看,自是能一眼看见他们的不同。” 她说著从旁边拽过一个夫人,两个人並肩站在沈清棠面前,“你瞧著我俩长得像不像?” 沈清棠毫不犹豫点头,“像!” 她们最起码有六分像。 那夫人问后面打趣的人,“那你觉得我俩像吗?” 打趣的人摇头,“我没觉得你俩像啊!” 顏控夫人摊手,对沈清棠道:“你看,你跟我们不熟,看我们就长得像。她经常跟我们在一起,就觉得我们长得不像。” 沈清棠怔在原地。 黄玉喊她:“清棠?清棠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难看?” 沈清棠摇摇头,“玉姐姐,我有点儿不舒服,我先回去躺会儿,有事咱们明日再聊。” 黄玉见沈清棠脸色確实不好,关切道:“我没事,你好好休息。让向姐给你把脉看看是不是忙中暑了?” 沈清棠捂著心口的位置点头,还不忘让秦征一会儿多给顏控夫人装两串烤肉,才往园子里走。 青竹园只是一个客院,並不算大。 可是从喧囂的大门口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沈清棠足足走了一刻钟。 从心漏跳一拍,到心跳如擂,再到心如止水。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入目就是季宴时把小果果从浴盆里捞出来,裹著浴巾给他擦拭。 床上是已经洗好的,正撅著小屁.股,跟鸵鸟一样,自欺欺人的捉迷藏。 这种情况下,不爱说话的季宴时往往不太会配合她。 她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玩的很开心。 季宴时听见动静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沈清棠微微挑眉,似是有些诧异。 沈清棠冷笑:“你还会惊讶呢?以你的武功,恐怕我人刚进院子你就知道了吧?” 季宴时抿唇不语,快速把果果弄乾净放到床里侧,回头看著沈清棠。 他如今耳目比常人强不了多少,真没察觉她回来。 只是沈清棠为什么突然发怒?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情绪,抬脚上了床,顺手把床帐拉过来。 她得餵奶哄睡两小只。 第568章 季宴时,你別装!我知道你是清醒的 在进门前,沈清棠已经做好决定,等明天再跟季宴时谈。 这会儿的她太过衝动,说话做事会失去理智。 在现代时,她有一个习惯,但凡涉及重大的事,她都是让自己沉淀一晚上再解决。 冷静时,做的决定才会更正確。 季宴时微不可见的拧了下眉,转身离开,抬脚去了书房。 季十七和季九等人都在书房等著他。 沈清棠忙著做生意时,会把一家老少能用上的人都带走,正方便他们谈事。 季宴时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吩咐季九,“去门口问问,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季九一头雾水的应是。 很快,季九返回来,摇头,“回王爷,门口一切如常。向姐说,方才夫人说有些不舒服,回来休息一会儿。”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季宴时沉默。 不舒服? 她脸色似乎不好。 中暑了? 不对,方才跟他说话中气十足的,不像是中暑。 那语气不像身体不舒服,倒像心里不舒服。 难道是女人那个来了? 季宴时略一思索,宣布:“今日的收到的信笺,你们几个商量著处理。本王还有要事要做。” 数字护卫们对视一眼。 季九道:“王爷不对劲。” 季十一:“看看不就完了。” 他轻手轻脚走到书房门口,用隨身带的匕首在窗户上划了个小洞往外看。 结果看见季宴时端著一碗冒热气的红水从厨房出来往沈清棠的房间走去。 ??? 王爷所谓重要的事是给夫人送热水? 季宴时抬手敲了下门。 很有节奏的三下。 房间里並没有像以往一样传来那声熟悉的“进来”。 季宴时皱眉。 难不成晕倒了? 略一犹豫,季宴时推门进房间,把水放在外室的桌上,疾步到內室,掀开床帐。 床上,沈清棠正在餵奶,一回头就对上季宴时的无措的目光。 小在吃奶。 沈清棠的衣服撩起,露出大半春.光。 两个人齐齐怔住。 季宴时倏的鬆手,放下床帐,转身就走。 沈清棠亲眼目睹季宴时的脸和耳朵由白转红,错愕之余,是內心再也无法隱忍的怒火。 “站住!” 季宴时停在內外室相连的门口,没回头。 沈清棠不想吵醒刚睡著的孩子,轻轻把放倒一边,收拾好自己的衣服才下床。 季宴时很听话,还在原地站著。 沈清棠擦著季宴时的肩膀到外室,淡声道:“季宴时,我们谈谈。” 季宴时没说话,只是跟在沈清棠后面。 沈清棠坐在桌前。 季宴时撩起下摆打算坐在沈清棠对面。 “你站著!” 命令式的语气让季宴时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自从他懂事以后,已经没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沈清棠这种语气,季宴时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是纳闷。 他很確定,沈清棠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在生气。 生他的气。 注意到季宴时的目光落在桌上,沈清棠下意识跟著看了眼。 桌上多了一碗冒热气的红水。 红水? 沈清棠抿唇,滔天的怒火很快吞噬了感动。 她仰头看著季宴时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季宴时,你早就恢復神智了对吗?” 季宴时不语。 暗暗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犯病状態时,可以什么都不用说。 庆幸的念头还没落下,就听见沈清棠冷笑,“季宴时,你別装!我知道你是清醒的。” “我跟你朝夕相处大半年。”沈清棠讥讽勾唇,“能读懂你的微表情,你信吗?” 季宴时垂眸。 沈清棠接著道:“你在想我一定是在诈你。可惜,季宴时真病和装病始终不一样。 你真病时,有强迫症,对肉有执念,现在的你,没有。” 最初发现季宴时不会追著她要肉时,沈清棠並未多想。 一两次可能只是偶然。 但,当怀疑的种子种下,那些曾经觉得偶然的瞬间便不再是偶然。 “北川的你,矜贵、守礼、却因为生病近乎野蛮人的蛮横。你所有的不讲理都是利己的。寧城到海城的你,只是无视旁人而已。” 以前吃饭、睡觉,季宴时其实都是很自私的,他只管自己不管旁人。 如今的季宴时看起来没有区別,但,一直相处的沈清棠还是能感觉出不一样。 现在的季宴时,更多的是嫌弃。 “最重要的是……”沈清棠目光落在红水上,“北川的季宴时不会端给我这一碗红水。他压根就不会想我会生气的原因。甚至根本不会察觉我不高兴。更不会在我没允许的情况下,进到我房间。而是会一直敲门。” 傻子季宴时很单纯,单纯的就像个还不懂社会规则的孩子。 沈清棠抬头看著季宴时,“北川的季宴时,也不会因为我不让坐就不坐。” 相反,会因为沈清棠太大声,把人扔出去。 就算到后期不扔她了,也不会听她命令。 季宴时默了会儿,拉开椅子坐在了沈清棠的对面,点头,承认:“你很聪慧!比我想像的还聪慧!” 沈清棠的聪明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她这么聪明。 更没想到沈清棠连生气都这么隱忍。 就季宴时为数不多跟女人相处的经验来看,女人在生气时,尤其是像他这种隱瞒惹怒的女人,大都是哭诉、指责、怒骂对方。 而沈清棠没有。 甚至都没说一句重话。 沈清棠这样,反而更让人心生愧疚。 季宴时把桌上的红水往沈清棠的方向推了推,“你说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好。” 沈清棠短促“呵!”了声,“喝不起。怕你把我卖了。” 季宴时:“……” 吵架的时候,男人的沉默只会让人更愤怒。 沈清棠才略略压下的火气再一次升腾而起。 她拨开红水碗,侧过头,忍了忍,还是忍不了,回头看著季宴时问出心中最大的困惑:“季宴时,那晚的男人是你对吗?” 本来,她是想自己安静的理一理思路,权衡一下要不要跟季宴时摊牌。 哪怕沈清棠確定那晚的男人是季宴时,她也可能不会摊牌。 毕竟,季宴时的身份大差不差也就那么个范围。 她拿什么跟季宴时爭抚养权? 第569章 果果和糖糖是我的孩子 比起那一晚的委屈,沈清棠更在意的是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可,对著沉默的季宴时,沈清棠再也压不住怒火。 “我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我知道,对你来说找个能上.床的女人应当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是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知道对一个流放犯来说,你对她做的事意味著什么吗?意味著你杀了她!儘管你没有亲自动手,但是流言蜚语同样会杀人! 你强行一.夜风.流,想没想过她以后的人生会有什么样的境遇?想没想过一个怀孕的流放犯在路上会遭遇什么?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沈清棠声音起伏並不大,只是目光和声音一样,都越来越冷。 这些问题是沈清棠替原主问的。 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从不习惯跟人解释的季宴时,破天荒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你。” 沈清棠张开嘴,又闭上。 本想懟一句“不知道是我,是別的女人就可以吗?”,话到嘴边突然想起当初大伯说过的话。 眯了眯眼,改问:“你本来选中的是我大伯父的女儿?” 季宴时点头,“当时的我出了点儿意外,必须……” 当时季宴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不能选本地官员的千金。 彼时沈家流放的队伍恰好经过他在的地方。 还是不习惯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季宴时顿了顿,才道:“本打算等事情结束后,我就向你大伯求娶。 只是阴差阳错……总之,抱歉!” 他没想过要糟蹋任何一个姑娘而不负责。 然而,发生了很多不在他意料之內的事。 他没想到自己会因中蛊犯病,没想到沈岐之会偷梁换柱把弟弟家的千金送到他床上,更没想到沈清棠会怀孕。 明明他给她喝了避子汤。 沈清棠冷笑,反问季宴时:“你觉得这时候的道歉还有什么意义?” 若真有轮迴,恐怕原主如今都要出生了。 季宴时沉默。 没有意义。 甚至,时间重新来一次,他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季宴时,既然当时是个错误,那就请你当我已经死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就当,我们从来不曾相识过。 你有你的家国抱负,我有我的平凡世俗。 明日,我回我的寧城,你去做你该做的事。” 分道扬鑣对彼此都好。 “不行。”季宴时不同意,“果果和是我的孩子。” 终於还是到了这一步。 沈清棠满心的愤怒、委屈、慌乱、生气等所有的情绪突然消失,只剩下一片荒凉。 凉意从心里蔓延到指尖,沈清棠微微蜷缩了下手指,忍住想把红水碗捧住的衝动,平静的开口:“季宴时,他们跟你没关係。” 季宴时抿唇。 不认同溢於言表。 沈清棠冷笑,“你不会以为那段流放路上我只有你一个男人吧?!你能对我予取予求,就不许旁人对我予取予求?” 季宴时眉心蹙起,觉得沈清棠的话异常刺耳。 他清楚沈清棠是以自污来混淆视听,让他放弃两个孩子。 可是,他碰过的女人,没有人敢再染指。 他很清楚他是她唯一的男人。 只是,这话说出来怕是会更激怒沈清棠。 季宴时起身,“沈清棠,你冷静一下我们再谈。” 沈清棠仰头,反问:“我还不够冷静吗?” 季宴时头一次被人问的哑口无言。 她还不够冷静吗? 足够了。 面对糟蹋她的男人。 她没哭没闹没骂没打。 只要求分道扬鑣。 这不是冷静,是太过委曲求全。 季宴时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不起!是我不够冷静。给我点儿时间考虑。” 他转身离开。 落荒而逃。 沈清棠怔怔的坐在桌前,坐了好一会儿,眼泪才流了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头一次心动的男人偏偏是强了她的那个? 就算她受现代思想影响能说服自己可以当季宴时是一.夜新郎不在乎,那原主呢? 伤害都是她承受的。 沈清棠从椅子上滑落,蹲在地上,头埋进膝盖,小声的哭了起来。 立在门口並未走远的季宴时听著房间內如同受伤的小兽独自躲起来舔舐伤口的呜咽声,每一声都化成利刃落在他心上。 本以为日夜所受的痛楚和煎熬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酷刑。 如今才知,比起她的哭声带给他的心疼,身上的痛楚不足千百分之一。 驻足良久,还是忍不住转身,推开门。 沈清棠听见动静,慌乱的在衣服上擦了下眼睛回头。 中秋的月亮很圆,月光很亮。 亮到沈清棠能看清季宴时眼中的怜惜、不舍和无奈。 季宴时亦能看清沈清棠红肿的双眸,眼中的委屈和不甘。 他朝她伸出手,薄唇吐出两个无力的字:“別哭!” 沈清棠没动,只是仰头看著他。 季宴时轻嘆,无奈道:“依你。” 沈清棠眨眼。 “如你所说。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季宴时头一次知道,说话也能让人嘴里发苦,“我只有一个条件。 待到果果好了之后,我们再分开。” *** 翌日一大早,林远舟又派人到客院来请沈清棠和黄玉。 沈清棠清楚林远舟请自己来林家来就是为了今日,不好推辞,冷水洗了把脸,顶著微肿的双眼出门。 季宴时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说。 沈清棠出了院门,见黄玉在跟林老夫人告別便等在一边。 林老夫人知道沈清棠和黄玉的关係,说话也没避著她。 “你父亲这样留在府里也无益。我把他和孙氏带回我的院子里,让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省的再折腾么蛾子给你添麻烦。”林老夫人拉著黄玉的手叮嘱,“咱们家就交给你。你好好把砚辞抚养长大,他是咱们寧城林家的希望。” “祖母……”黄玉有些忐忑,“您留在府里帮帮孙媳好不好?” 林老夫人摇头,“我年纪大了,留在府里也帮不上你什么反而你那些叔伯们都拿我做筏子掣肘於你。我带著你父亲离开,这样你才能放开手脚。 谁若是给你添乱,你也不用给我留面子,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第570章 不若我们喜上加喜,亲上加亲如何? “你不狠一点儿立不住。別看家主过继长风为子。只要咱们寧城林家落魄,他会立马把我们当弃子。你要心中有数。”林老夫人是提醒也是敲打。 “祖母,我记住了。” 林老夫人又往沈清棠的方向看了眼,脸上带了丝笑意,“你这个姐妹是厉害的!有她在,我不怕你会吃亏。你跟人家多学学。” 黄玉应是。 “行了!別让家主久等,咱们就此分別。等你回寧城,多带孩子来看看我们。” “应该的。遇上事孙媳少不得上门求您拿主意,到时候您可別嫌我烦。” 林老夫人很满意黄玉的態度,嘴上谦虚道:“我老了!哪有什么好教你的?”嘴上却带著笑容。 送走林老夫人一行人,黄玉才得空问沈清棠:“你眼睛怎么了?” 肿的跟核桃一样。 沈清棠摇头,“许是昨晚上烧烤让烟燻著了。不妨事。” “你別说!昨晚的烧烤生意真是红火。准备了那么多烤串全部卖没了。你说等下山咱们开个烧烤摊行不行?”黄玉没多想,隨口閒聊,挽著沈清棠的胳膊和她並肩往前走,身后跟著伺候的丫环。 沈清棠摇头,“大概不太行。眼下是特殊情况,一群有钱人买不著吃的,愿意高价买烧烤。回到寧城,普通老百姓居多,很难接受这么昂贵的肉食。而有钱人大多数不会夜里出门买这些。” 现代跟古代不一样。 食物相对匱乏,老百姓平日里买斤肉都是奢侈,专拣肥的买,哪捨得把肉烤乾油再吃。 黄玉只是隨口一问,沈清棠说不行,她便点点头不再提,左右看看问沈清棠:“怎么没看见季宴时?你俩不是一向形影不离?” 昨晚季宴时追进房间哄沈清棠。 话都没说两句又晕了过去。 沈清棠只得喊人来。 谁知道平日里耳朵好使的季姓护卫们齐齐失聪不说,还找不到人。 彼时秦征他们还在大门口卖烧烤。 沈清棠只能把族老请进来。 族老来了劈头盖脸训了沈清棠一顿,说沈清棠如果想让季宴时早死的话,就继续气季宴时。 还说季宴时不能情绪起伏太大。 否则隨时没命。 训完就走。 沈清棠只能憋屈的把季宴时连拖带拽弄回自己床上。 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凭什么做错事的是季宴时还让她挨训? 会死了不起? 会死是了不起。 沈清棠又哭了。 又憋屈又害怕。 坐在床前看著季宴时扑簌扑簌掉眼泪。 哭累了才睡著。 醒来时,季宴时和孩子都不见了,只剩她自己躺在床上。 眼睛上还盖了一层冰毛巾。 否则沈清棠今天眼睛得肿的没法见人。 沈清棠垂眸,淡声道:“他今日不舒服,来不了。” “又晕倒了?说起来他最近晕倒的频率是越来越高。反倒是果果看著越来越好。他们什么时候能治好?”黄玉关切道。 沈清棠摇头,“季宴时不清楚。族老说果果快好了。” 不过也没说多快。 “那就好。”黄玉点头。 他们病了有段日子,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两个人说话间就到了主院门口。 等在门口的丫环和来接她们的丫环,一起把沈清棠和黄玉引进门。 不是昨日的宴客厅,而是林夫人所在的小院。 沈清棠和黄玉到时,林夫人正坐在凉亭里。 她这处凉亭应当是精心设计过的,位置很巧妙,恰好在在对流中心。 也就是所谓的穿堂风风口。 外面太阳渐毒,凉亭里却很凉快。 让沈清棠意外的是凉亭里竟然摆了一桌席面。 正经待客的那种席面。 一桌子菜荤素搭配得宜,看著就赏心悦目。 沈清棠和黄玉对视一眼。 季九说话算话,已经把林家的事打听的一清二楚。 沈清棠和黄玉也通过气儿。 林家確实只剩一个空壳。 沈清棠听季九说完时,脑子里蹦出四个字:借壳上市。 她跟黄玉细细商量过,先跟海城林家合作,借林家之势稳住黄玉在寧城林家的地位。 待到黄玉把寧城林家完全掌握在手中,再通过合作把海城的底细摸透,就可以慢慢取而代之。 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 她们不急,有的是时间。 沈清棠目光落在一桌珍饈佳肴上,笑著打趣,“林夫人,这不会是鸿门宴吧?” 大中秋抠搜了一整天,过完中秋突然摆上这么一桌,换谁谁都心里没底。 林夫人起身把沈清棠和黄玉让进座位里,笑著回:“若真是鸿门宴,就不该今日请你们来。宾客们可还没有走远,你们在海城要出了事,我林府可脱不了关係。 是我夫君有事找你们二人商量,他这会儿正在门口送客,让我先宴请二位,吃饱肚子才有心情谈事不是?” 黄玉忙道:“母亲您太客气了!有事您儘管吩咐。” 林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清棠眼,“如今有了你这个好儿媳妇儿,我又难免贪心了些,想著再有个女儿就好了。” 沈清棠装没听见,抿了一口面前的茶,夸:“好茶。” 黄玉也当听不懂,故作委屈,“母亲这是对儿媳不满,敲打儿媳呢?” “哎呦!”林夫人抬手掩唇,对身后的嬤嬤到:“你瞧瞧,这俩丫头可比我那几个儿媳妇儿厉害多了!小.嘴得理不饶人呢!” 嬤嬤笑著附和,“夫人福气好,又添了两个女儿。也算是全了您没有女儿的遗憾。” 话明显是说来给沈清棠和黄玉听的。 確切的说是给沈清棠听的。 黄玉昨日才改了族谱,从旁支变成本家子,连辈分都高了一截。 再说林夫人哪是没有女儿?最多是没有亲生的女儿,妾室的女儿可都在她名下。 分明是衝著沈清棠。 沈清棠就是不接话,仿佛大清早渴的很,喝完一杯茶还要续一杯,“劳烦嬤嬤再给添一杯茶?夫人这里的茶確实別有一番滋味。” “你说喜欢可以天天来喝。”林夫人抬手,指尖动了动,示意身边的嬤嬤给沈清棠倒水,嘴上道,“清棠,你看你跟黄玉情同姐妹,听说还是结义金兰。不若我们喜上加喜,亲上加亲如何?” 第571章 她还在生他的气 沈清棠故作不懂,“玉姐姐已经是您儿媳妇了,还能怎样亲上加亲?” “当然是你俩做姑嫂。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昨日特意请家庙里的姑姑给算了算,说是咱俩八字相合,这辈子还有前世未尽的母女缘。 若是不嫌弃,我认你做义女如何?” 林夫人嘴上说的是“別嫌弃!”但態度实则是“別不识抬举!”的倨傲和施捨。 像是篤定她只要开口,沈清棠就不会拒绝。 沈清棠含笑摇头,没什么歉意的道歉,“怕是得辜负林夫人好意。我娘那人特別小心眼,她要是知道我在外头再认个娘,回头定得把我逐出家门不可。到时一桩美事岂不是得变成一桩坏事?林夫人,著实抱歉。” 也不算是假话,李素问是真的小心眼。 要是知道沈清棠给別的女人叫娘,虽不至於把沈清棠轰出家门,但是绝对会哭的沈清棠跪地求饶,同时也得让沈屿之和沈清柯头大如斗。 林夫人一怔,脱口而出:“你家人还都健在?” 沈清棠:“……” 沉下脸,“不知林夫人这是何意?清棠自问並没有得罪林夫人之处,为何要诅咒我家人?” 林夫人尷尬赔笑,“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有些惊讶……”她在自己嘴上轻拍了两下,“怪我,偏听偏信,信了那些道听途说的话,才有了这般误会。你莫生气!” 心里却有些怨沈清棠。 自从夫君当了家主,谁不给她几分面子? 连晟王都会称她一声林夫人。 一个年纪轻轻的死丫头竟敢给她甩脸子?! 认沈清棠当女儿的话自是再也说不出口。 饭桌上陷入诡异的安静。 沈清棠不肯给林夫人递台阶,黄玉也装聋作哑,学著沈清棠的样子抱著茶杯不停地喝水。 林老夫人有一句话说的对。 她有用,林远舟才会认她这个儿媳妇。 若她无用,林远舟一定会把她踢的远远的。 她是凭本事计入本家族谱,又不是靠施捨。 林夫人还真当自己是她婆婆呢?! 架子端的可笑。 林远舟就是这时候来的。 人还没到,笑呵呵的声音先至。 “老远就闻见香味,夫人,你这是背著我偷吃什么好吃的?” 林夫人脸僵了一瞬,起身迎上前,“夫君,你送完客人了?我哪敢偷吃?这不是想著玉儿才刚进门,昨天忙活一天没好好吃饭。 我这当母亲的说什么也不能让孩子饿著回家。 正好,你来了,跟著吃点儿?” “什么客人?都是自家人。”林远舟目光从林夫人脸上收回落在桌上,略显为难的推辞,“这……不太好吧?你知道我吃素的。” “偶尔一顿,佛祖不会怪罪的。何况,爹爹孝期都过六年了。” 沈清棠:“……” 演给谁看呢? 我又不天天扒著你家门口,谁管你吃肉还是吃素? 再说,世人也不都是傻子。 你膀大腰圆,肚子比孕妇还大。 睁著眼说瞎话,也得看大家愿不愿意信。 心里腹誹,面上不显,和黄玉一起福身行礼问好。 “父亲好。” “林家主好。” 寒暄入座后,林远舟问林夫人,“我在外面就听见你说要多个女儿?” 林夫人面色一僵。 沈清棠乐了。 您耳朵比季宴时的耳朵还好使呢? 想起季宴时,沈清棠扬起的唇角又拉了下来。 林夫人见沈清棠不接话,只得轻嘆著开口,“是呀!我说跟沈夫人投缘,想认她当乾女儿。她不愿意。” 沈清棠轻扯唇角,方才还是“清棠”这会儿又是“沈夫人”了? 她点头,应的痛快,“对。方才我已经跟林夫人解释过。我娘那人比较小气,不喜欢我叫別人母亲。” 林远舟明显也很惊讶。 只是他比林夫人沉的住气。 至於惊讶的原因,想必也是误以为沈清棠是孤儿吧?! 林远舟比林夫人情商高,婉转打听,“令尊令堂怎么捨得让你跋山涉水跑来这么远的地方?” 沈清棠面露惆悵,“嫁鸡隨鸡嫁狗隨狗。已经嫁为人妇,又如何能像承欢父母膝下那般自在? 实不相瞒,我夫君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只是后来……做错了事,被人打坏了头。我听人说寧城有意神医,专治这痴傻之症。才千里迢迢来治病。” 黄玉:“……” 听的嘆为观止。 原来沈清棠胡说八道起来也这么真诚。 真诚到她都快信了。 抱著孩子过来找人的季宴时:“……” 犹豫了下,抱著孩子停在原地。 会追来是怕林父对她不利。 没想到听到这么一段话。 她还在生他的气。 林远舟和林夫人信以为真。 林夫人恍然道:“原来如此。” 林远舟稍稍有些遗憾不能认沈清棠为义女,不过,他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认亲,於是藉机道:“治病挺费银子吧?” 沈清棠点头,“还好。我能养的起!” 黄玉:“……” 人家用你养吗? 未走远的季宴时:“……” 也不是不行。 林远舟朝沈清棠竖起拇指,“重情重义!伉儷情深!这样,如果有需要林某的地方你儘管开口。” 沈清棠摇摇头,拿起筷子,“谢谢家主好意。不过,我们今日就要北上,应当不会再麻烦林家主。” 一直说话不让吃饭,饿死了。 她和黄玉都还在哺乳期,饿的快。 林远舟不是想让她只能看不能吃吧? 她餐桌利益可没那么好。 去吃席也是会拿袋子打包的。 说完就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虽然不太理解林家大清早吃这么油腻的道理,但,这一桌菜就红烧肉最显眼。 油光錚亮,看著就让人想吃。 林夫人指甲掐进掌心,用力控制住自己不去拿筷子。 她也想吃。 沈清棠拿筷子,黄玉就跟著拿了筷子。 完全忘记她如今是林远舟儿媳妇儿的事。 纯粹是习惯作祟。 林远舟面容僵了一瞬,找补道:“来来来,先吃饭,边吃边聊。” 林夫人闻言跟著拿起筷子,伸向红烧肉。 话是如此说,林远舟无论如何不能白让沈清棠和黄玉吃一顿饭,还是开了口:“听闻你们俩前两日在寧城办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千人游船宴?” 第572章 互相算计 黄玉点头,“对。没想到竟然传到父亲这里来了?” “那艘船是你们俩的?”林远舟问黄玉,眼睛却瞄向沈清棠。 沈清棠举著筷子,咽下口中食物才道:“我借的。” 林远舟:“……” 失望溢於言表。 比方才林夫人听见沈清棠有父母还遗憾。 林远舟目光落在空了半盘的红烧肉上,再度不死心的开口:“我听说那大船能日行千里。” 沈清棠点头,“对。” 林远舟皱眉,有些恼沈清棠。 她方才叭叭挺能说,说正事反而不吭声了?! 也恼黄玉,都叫自己父亲了,还不知道帮腔?! 只可惜他再恼,沈清棠和黄玉都只顾闷头吃东西,连看他一眼都不曾。 林远舟给夫人使眼色。 谁知道一向比较会配合他的夫人也闷头吃肉。 林远舟十分气恼,平时开小灶时不时也会给她一些,怎么弄的好像八辈子没吃过肉一样? 丟人现眼! 恼归恼,林远舟却不能表现出来,厚著脸皮追问:“听说那艘船上配了个什么蒸汽发动机?你看咱们林家也是做海运的。 家里除了码头、港口也还有不少船只需要南来北往。 你们能不能帮家里问问,那蒸汽发动机能不能卖给林家?或者卖船给林家也行。” 林远舟一口气问出想问的问题,省的沈清棠和黄玉不配合,自己尷尬。 黄玉看沈清棠。 她只是名义上的宴会主办人,实际上宴会里里外外都是沈清棠操持的。 沈清棠又扒拉了两口菜,顺带把碗里的粥吃上才放下碗筷。 昨晚让季宴时气的没吃饭,又餵了夜奶,属实饿坏了。 沈清棠慢条斯理的把手伸进袖袋,想掏出帕子擦嘴。 掏了两下,都掏了个空。 奇怪,她记得昨天早晨才换了新帕子,一直没机会用。 难道睡觉时落到床上了?! 没得用,就不擦。 沈清棠抿了下唇开口:“对。我那朋友船上装了蒸汽发动机才能日行千里。想买他的船也不是不行。我可以牵线。” 轮到林远舟错愕,他没想到沈清棠会应得这么痛快。 “余家的船,林家主应当不陌生吧?”沈清棠反问。 林远舟点头,“不陌生。之前也有合作。林家船只里有不少就是余家的船。” 眾所周知,余家的船质量好。 自从他掌家之后,才渐渐把货船都换成了便宜的。 林远舟也不愿如此,怎奈囊中羞涩?! 听见沈清棠说那艘大船是余家的,第一反应是贵,试探道:“不知道那发动机价值几何?能否单卖?” 沈清棠摇头:“我不清楚。我不懂船。” 见林远舟越发失望,改口道:“不过,余船主欠我一个人情,我可以问问他。如果林家主需要的数量多,说不定可以给个折扣或者是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林远舟听著新鲜。 “对。像林家家大业大,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如果一次性批量把手里的船都换成蒸汽船的话,就得拿出一大笔银两,手里难免会有些紧张。 如果办理分期的话,会压力小一些。 比如一艘船一千两银子,一次拿一千两有些捉襟见肘,就可以把一年两分成一年期、两年期或者五年期还。 拿一年期来说,一千两银子的船每个月只需要还九十两银子。 若是分两年还,每个月只需要还四五十两银子。” 林远舟默默算了下,皱眉:“每个月九十两银子,十二个月岂不是一千零八十两银子?怎么还多出八十两银子?” 沈清棠后背抵在椅子背上,笑:“林家主,咱们平日里去钱庄借钱不也是要付人家利息的?分期当然也需要利息。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具体分期还款的利率是多少还得家主跟余家人谈。 如果林家主不想付利息,也可以全款结清。 这都是林家主的自由。 若是林家主有意向,我可以在离开海城之前给两家牵线。” 林远舟沉吟片刻,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换了话题,“买船的事,还有时间。家主可以慢慢想。我也有一件事想跟林家主商量。” “嗯?”林远舟疑惑抬头。 防备慢慢浮上眼睛。 沈清棠:“……” 还有求於我呢!就这么防著我? 看得出来林家是真穷了。 沈清棠侧头看黄玉。 “是这样。”黄玉开口,“父亲,如今寧城林家的情况你知晓。有个偌大的烂摊子等著我回去收拾。您是咱们林家的掌舵人,比我更清楚当家有多难。 处处需要用银子。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今被迫掌家,自是需要银子支撑。” 沈清棠清楚的看见林远舟连黄玉一起防备上。 只要黄玉下一句开口提借钱,林远舟就能表演原地消失。 黄玉也看见林远舟的表情,只能佯装没看见,接著道:“清棠妹妹有心再拉我一把。想著带我做点小买卖。帮我把寧城的果蔬运到北方去卖。 要运果蔬少不了得要船、要过港口。 我的意思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看看父亲你这边能不能行个方便? 有钱咱们一起赚。” 林远舟快耷拉下来的眉毛终於扬起,眼睛里也有了光,“你们要用船?用码头?” 沈清棠点头,“对!不止是运果蔬到北方,还要把北方的东西运送过来。前期可能用船量会小点儿,后期会加大。” 林远舟点头,“好说,好说。都是自家人,价格肯定会让你们满意。” “另外,我听说林家靠海为生,手里也不缺海鲜。”沈清棠又补了一句。 心道看出你是真饿了。 连句“都是一家人,要什么银子?”的客套话都不敢说。 林远舟笑得越发和蔼,“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成!”沈清棠很满意,“那咱们先签个合同?” 第573章 你俩假戏真做当真夫妻 “合同?”林远舟再次不解。 “是契书。”黄玉解释,“清棠喜欢把合作的条款落在纸上。 比如什么样的船运输多远怎么收费?这些都明明白白列在纸上,到时候咱们就按这个来。” 林远舟点头,却有些犹豫,“签契书本是应该。做生意就应该白纸黑字。只是……” 林远舟为难道:“能不能保密?对外不要提跟我做生意的事。就说……就说是玉儿的生意走自家港口。 相关银两,由玉儿代转给我。” 对上沈清棠和黄玉並不算错愕的脸,林远舟忽然明白,自己的窘境或者说林家的窘境压根就没瞒过这两个年轻的小妇人。 他苦笑:“原来你们早看出来了,故意等著我开口?!” 沈清棠摇头,“我应邀而来,本就是为了跟家主谈合作。” 发现林家穷里穷气纯属意外。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还请二位保密。”林远舟没哭穷。 他若是个会哭穷的人便不会一直打肿脸充胖子了。 哪怕充的还是虚胖。 “保密的事可以写进合同……契书里。”沈清棠承诺。 *** 八月十七,和果果八个月整。 沈清棠和黄玉一大早收拾行李打道回寧城。 路上,黄玉上了沈清棠的车。 屁.股都还没坐下就问沈清棠:“你跟季宴时吵架了?” 沈清棠不语。 “还真是吵架了?!”黄玉十分惊奇。 沈清棠:“……” “很明显?” 她什么都没说。 季宴时也什么都不会说。 黄玉为什么会猜他们吵架? “都不能再明显了。”黄玉翻白眼,“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两个闷葫芦吵架,还自以为藏的好。” 黄玉抬手,食指轻轻在沈清棠额头上点了点,“生气这种事不是掛在脸上或者嘴边才能让人知道。咱们这行人只要长眼的都知道你俩吵架了。 不说旁人,你还见秦公子这两日往你跟前凑吗? 也就是说脸皮厚,仗著跟你有几分交情才敢来问你。” 向春雨和秦征他们虽跟沈清棠有交情却也跟季宴时有交情。 说不定还跟季宴时关係更好。 只有黄玉才算是真正的娘家人。 沈清棠抿唇,“也不算吵架。我俩本来就不是真夫妻。如今你的事忙完,我也该装货北上回家。他有的他的路,我有我的路,本就该分开走。” “分不分,不是嘴上,是心里。”黄玉食指下移,在沈清棠心口位置点了点,“你问问自己捨得吗?” 沈清棠不语。 “我就知道。”黄玉轻嘆,“你俩一像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要分开肯定难受。你难受他也难受。只是你俩真到了必须分开老死不相往来这一步?” “清棠,我比你年长几岁,说几句托大的话。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冷静。有时候冷静的別说不像女人,都不像人,像庄稼地里嚇鸟用的假人。” “你吵架不能像做生意一样,还得权衡利弊。心里不高兴,你该哭就哭,该骂就骂。伸手还能打。咱女人就是要被宠著、惯著。想怎么闹就怎么闹,不用讲理! 男人心里有你,你做什么他都会让著你、哄著你。” 沈清棠默然不语。 黄玉瞧著沈清棠的脸色,听是听去了显然不愿意做,摇摇头,继续劝:“你说过,季宴时只是异於常人又不是真傻。” “很多事情他心里门清。” “他不说,你也不说,两个锯嘴葫芦闷著生憋气,你俩难受不难受?” “主要,你俩闷著生气,其余人还得跟著遭殃。 你看季宴时那几个护卫……规矩的我都像不认识他们。 咋咋呼呼的十一公子和秦公子,在外头骑马端正的像是童子站在拿戒尺的夫子面前。安分的不能再安分。” “整个车队从昨天到这会儿,跟集体被人餵了哑药一样,谁都不说话。 我实在是好奇,才想著过来问问。 季宴时那样的人你是怎么能跟他吵架的?他不是只有小孩心智?” 实在无法想像沈清棠这么理智的人跟四五岁的孩子斗嘴被气哭什么样。 这一队人里,嘴最欠的是秦征。 可平日里秦征逗沈清棠玩时,从没占过便宜。 沈清棠闭眼轻嘆,“如果他不是了呢?” “嗯?”黄玉一下没反应过来,“不是什么?” “不是傻子。” 黄玉:“……” 瞪圆了眼睛,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半晌,黄玉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你是说他好了?他不是傻子不更好?你俩假戏真做,当真夫妻不行?我瞧著你俩在一起挺般配的。 难道他家里人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沈清棠哭笑不得,“玉姐姐,你少看点儿话本子。我俩认识他就在病中。实不相瞒,到如今我都不知道他姓谁名谁。 他包括他身边这些人,恐怕没几个是有真实姓名见人的。” 祭海神见到晟王那日,季宴时不闪不避跟晟王硬刚,晟王却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把季宴时当作不懂事的傻子。 看样子,他们確实不认识。 晟王定然是皇室之人,那么季宴时呢? 沈清棠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难道季宴时只是天生贵气? 直到看见满脸青紫看不出本来面目且躲躲闪闪不往前凑的秦征,沈清棠才確定自己没猜错。 秦征弄脸,显然怕晟王认出他。 看秦征平日里跟季宴时相处的做派,他俩应当是上下级关係,只是是那种关係比较好的上下级关係,才会有半朋友的感觉。 问题就来了,晟王认识秦征,秦征是季宴时的下属,那么季宴时是谁? 看秦征对晟王也没多少敬意的样子,最起码季宴时跟晟王是敌对关係。 能跟晟王做敌人的,不外乎两种人。 一种是晟王的兄弟,会跟他夺皇位的。 另外一种是外国人,还是在外国很有地位的那种,比如某將军或者某皇子,乔装打扮潜伏进大乾打探消息什么的。 季十七是土生土长的北川人,不会效忠一个外国皇子。 答案只有一个,季宴时是晟王的兄弟,某位皇子。 第574章 大概上辈子做了遭雷劈的事,这辈子遇上季宴时 在林家时,沈清棠刻意打听过,晟王在皇宫长大,成年后才到自己封地来。 他跟季宴时虽然有明显的年龄差距,却不应该完全不相识。 除非,他很少见季宴时,少到比见秦征的次数还要少的多。 能符合这种条件的皇子,沈清棠只知道一个。 云州寧王。 据说寧王因自幼痴傻,一直养在寧州,这么多年都没进过几次京。 若是他的话,晟王不认识便不算奇怪。 不过,据说寧王在年前被宣到京城伴驾,至今还在京中。 若真如此,季宴时来歷又成谜。 最起码以沈清棠目前得到信息不足以推敲出季宴时真正的身份。 “我这样的后宅妇人都能看的出季宴时大有来头。”黄玉语重心长道:“你若只是利用他出门在外方便,如今他好了,你的事也办完了,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也是皆大欢喜。” 黄玉掏出帕子,按在沈清棠眼下,轻揉的拭去她不受控制的眼泪。“只是在我看来,你俩都不欢喜。既然心里装著对方,为什么不开诚布公的谈谈。说不定真能在一起呢?” 沈清棠拿出自己在床头找到的帕子,仰头盖在自己脸上。 她明明用的柠檬味香皂,帕子上却多了些薄荷味。 薄荷味,是季宴时惯用的香皂。 眼泪失控的沈清棠无暇细想自己手帕上为什么有薄荷味的事,瓮声瓮气的开口:“玉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黄玉微怔,隨即挨著沈清棠坐好,手在沈清棠手上拍了拍,柔声道:“好。” “我有一个朋友,她是京城一官员家千金。后来官员犯错被判了抄家流放之罪。全家老少一起被拖上流放边关的路。 一路死伤不少人,我的朋友是倖存者之一。 好不容易快熬到目的地时,有官差对流放女眷下黑手,朋友的大伯把我朋友推了出去。” 黄玉拧眉,“你大伯……不是,你朋友的大伯怎么这么坏?” 原来无中生友的故事连古人都瞒不过。 沈清棠吸了下鼻子改口:“后来她就怀孕了。她害怕、惊慌不敢告诉任何人。祈祷著跟这个孩子无缘,祈祷这个孩子受不了流放的罪,离她而去。 谁知道一直到流放地,孩子还好好的在她肚子里。只是明明才怀孕四个月,肚子就大到遮掩不住。 家里人嘲笑她,嫌弃她,说她是家族之耻,说她不该活著。” 黄玉用力握了握沈清棠的手,长长嘆息一声,“这世道,对女子一向不公平。” “饱受几个月折磨的她终於受不了,就在到达流放地那一晚,找了棵树,解了腰带悬樑自尽。” 黄玉“啊!”一声惊呼,恰好掩盖掉窗外一声轻轻的异响。 黄玉明知道眼前坐著的沈清棠就是故事中的“她”,还是不由一阵后怕。 “幸好,她有一对好父母,一个好兄长。他们不嫌弃她,为了她跟族人分家,找了个山洞隱居过日子。 开始时千般难,万般苦。 一家人齐心协力,慢慢,日子越过越好。 终於到了临盆,她生了一对龙凤胎。” 沈清棠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侧头看著车窗。 热天,车窗上用的是上好的蚕丝做纱窗,很通风。 这会儿半透明的纱窗上,有淡淡的影子,像是人的头颅。 “只是,阴差阳错,家里人捡了一样不该捡的东西,引来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很快,男子的僕从、家人纷纷找进山谷里。 可是男子已经不认识他们了。 男子像刚出生的小鸡仔,把被救时第一眼看见的女人当作亲人,形影不离。” 沈清棠是在给黄玉讲故事,也是在心里一点点去理清她跟季宴时的因果关係。 “后来,为了给男子治病,一行人南下。男子留在神医处,女人独自离开。 她想著早晚要分开,还不如提前適应,就带著孩子下了山。谁知道还走错了路。”沈清棠苦笑摇头,看向黄玉,“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你是我的福星。没有你,没有我今天。”黄玉感恩。 沈清棠摇头,“我原来不信命,如今倒有些信了。也许你如今得到的善果就是你前生种下的善种。 我也一样,大概上辈子做了遭雷劈的事,这辈子遇上季宴时。” 黄玉:“……” 窗外,隨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嘆息。 黄玉摇头,“也没那么惨。就我看来,季宴时还是挺好的男人。虽然对旁人不怎么样,对你算是千依百顺吧? 对果果和两个孩子更是没话说。一般的父亲都做不到他那种程度。若是他清醒了也能接受那两个孩子,你不妨跟他试试。” 沈清棠幽幽道:“若他就是那俩孩子的父亲呢?” “啊?”黄玉满腹的劝慰噎在嗓子眼里,吐都吐不出来。 只剩惊嚇。 车窗外,连风都像静止了一样。 安静的诡异。 良久黄玉缓缓吐出一口气,“天吶!我一直以为我的经歷够起伏够精彩,比话本子里那些奇女子都不差什么。 没想到你的经歷比我更跌宕起伏。 怎么会那么巧?你偏生救了孩子的父亲?” “是啊!”沈清棠面无表情道,“若能重来一次,我可能就不救他。” 说不定会摁著季宴时的头摁进温泉水里淹死他。 省得这会儿来跟他爭抚养权。 还扰乱她的心。 黄玉显然也明白了沈清棠难过的癥结所在。 季宴时伤害了她。 季宴时偏又是孩子的父亲。 而她喜欢上了季宴时。 黄玉轻拍沈清棠的手,除此之外,她实在都不知道能做什么,作为一个旁观者,她都觉得沈清棠的经歷太过匪夷所思。 良久,黄玉开口:“你是不幸的,何尝又不是幸运的?总归他认孩子认你。 听我一句劝,就算为了孩子,只要他愿意求娶,你也可以退一步。 我知晓你厉害,能赚银子。 可这吃人的世道,只有银子有何用? 甚至,你都护不住你赚来的银子。 孩子有父亲,有来处。將来求学走仕途总归是件好事。” 第575章 季宴时心里有你 沈清棠把湿透的帕子扔在桌上,吸了下鼻子,“人家又没说娶我。” 她憋屈的一点就是,季宴时自始至终只说了句孩子是他的。 都没说怎么对她。 黄玉试探著问:“季宴时已经成亲了?” 沈清棠摇头,“不清楚。” “他有其他孩子?” “不知道。” 黄玉:“……” “看你们如胶似漆,目光一直追逐对方,我还以为你们很熟。” 就像溪姐儿说的,说沈清棠和季宴时之间没男女私情,纯粹睁眼说瞎话。 如今才知道,其实沈清棠一直说的是真话,只是她们觉得假。 以至於黄玉都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劝。 姓名不知道。 婚否不知道。 家住何方不知道。 有无子嗣不知道。 谁敢嫁?! 漫长的沉默过后,黄玉幽幽开口:“有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沈清棠抬头看黄玉。 “季宴时心里有你。” 黄玉说的太过篤定,沈清棠不由看向她。 见沈清棠不信,黄玉轻嘆:“爱,是天底下最不讲道理的事。没有理由,不看家世,不看长相,甚至不管对方成亲与否。 感觉来了,就是来了。 越想控制越情不自禁。” 沈清棠嘴角微抽。 她无法想像自己变成琼瑶阿姨笔下女主为爱痴狂的模样。 不过她知道黄玉多少有点恋爱脑。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能说出这样煽情的话不足为奇。 铺垫完,黄玉才说了正题,“同样,爱上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眼神、动作都藏不住。季宴时对你跟对旁人不一样。 你这么聪慧,用不著我一一举例,你只要想想平时他怎么对你的怎么对我或者对其他女人,你就清楚。 他看你的眼神里透著宠溺。 可能他总在你身后,你没留意过。” 是这样吗? 沈清棠红肿的眼睛里浮起一层茫然。 ** 中途用餐休息,顺带解决个人问题。 来海城时,一队人有说有笑,一起吃饭。 回寧城时,一队人分成两队。 沈清棠和黄玉坐在一处。 几个丫环、婆子和护院忙著张罗吃食。 正直中午,太阳直晒,阴凉地很少。 沈清棠让人把天幕拉起来。 所谓天幕不过是一块长长的遮阳布。 天幕下,摆了一张方便摺叠收纳的长条桌。 桌上摆著现做的冷饮、新鲜的凉拌菜以及凉麵。 无论主子还是僕从,大家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沈清棠没有迁怒別人的习惯,吃饭时藏起心事,一桌子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不远处是季宴时和他的人。 他们来时的吃食大都是沈清棠安排的。 季宴时跟沈清棠吵架吵的过於突然,护卫们察觉不对时已经在路上。 神通广大的季九都没来得及张罗他们的吃食。 沈清棠一行人忙活著做饭时,季九他们商量是来跟沈清棠借吃的还是去打猎。 没等他们爭出个所以然,季宴时已经一票否决:“去打猎。” 於是季十七他们立刻分工。 有人去打猎,有人去摘野果,有人到附近河里灌满水袋,还有人挖坑生火。 没办法,谁也没想到都回去了还能分开吃饭。 正常人出行,谁会准备两套锅具呢?! 大热天,顶著太阳忙活的护卫们,都敢怒不敢言。 头一次生出埋怨季宴时的心思。 王爷,你没事得罪夫人干什么? 女人得罪了得哄啊! 你还分上家了? 分家也就罢了,你连一副筷子都没分到。 季宴时当然不会动手,立在大树下,抱著,目光时不时瞄向沈清棠的方向。 中立派的族老第一个弃季宴时而去。 “老夫帮你去劝劝她。”说罢抬脚就跑,生怕跑慢了季宴时会留下他。 一开始没跟过去,主要觉得沈清棠和黄玉两个年轻妇人,他不好意思去。 眼下看见桌上还坐了家丁,那就不多他一个外男。 秦征眼睛转了转,扔下手中的木柴,“我去给你当探子。我到沈清棠那边给你打听消息。” 向春雨左右看看,也抬脚,“我去跟我师姐请教点儿事。主要,你们都是大老爷们,我一个女人在这边你们说话做事都不方便。” 李婆婆说到做到,坚定的站在沈清棠这一边。 两队人分开时,她毫不犹豫就抬脚跟沈清棠一起。 向春雨也想跟著,只是怕季宴时身体扛不住,不敢走远。 不过,族老都敢离开,就证明季宴时一顿饭內肯定没问题。 季宴时冷笑垂眸,问忙活著的季姓数字护卫们,“怎么?你们又有什么理由过去?” 想说“我去找师父”的季九闻言立刻道:“属下不敢,属下誓死追隨王爷。” 季十一撇嘴,轻声嫌弃:“墙头草。” 还想著季九过去,他也学著向春雨去找“师哥”。 同样想去蹭饭的季十七闻言,抹了把额上的汗,默默点火。 沈清棠没反对族老和秦征他们过来。 她的怒火只针对季宴时。 秦征吃人嘴短,屁顛屁顛朝沈清棠表忠心,“我帮你出气。” 沈清棠不信。 不是她看不起秦征,秦征在季宴时面前就是老虎变成猫,温顺的很。 秦征二话不说从桌上拿了几个冰碗往季宴时的方向跑。 黄玉失笑:“合著,这位是假投诚来骗粮草的?!” 羞的向春雨和族老大口吃麵,生怕沈清棠恼了把面没收,他们两头不落好,什么都吃不到。 沈清棠没说话,若有所思的看过去。 秦征自己还没吃饭,不会干损她不利己的事。 只见秦征衝到大树下,餵了季十七和季九一人一口冰粥,並把碗塞给他们。 秦征捧著一堆冰碗,季九和季十七也没多想就接了过来。 灌水回来的季六和打猎的季十一都有。 一圈发完后,秦征手里还剩一个冰碗。 季宴时看秦征,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大热天,一碗冰粥对人的诱.惑不次於水对沙漠中渴了两天的人。 谁知秦徵到了季宴时跟前,先拿起勺子舀起冰粥送到嘴边。 开心的哇哇叫。 她太小,秦征也不敢多喂,给了一勺之后,第二勺当著季宴时的面送进自己嘴里。 第576章 你喝了多少假酒敢说这话? 然后秦征拔腿就跑! 人手一碗冰粥,除了季宴时。 人有,他无。 赤.裸裸的羞辱他。 季宴时:“……” 好,很好。 护卫们:“……” 面面相覷。 手里的冰碗顿时不香了。 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季十一举著自己的冰碗,问季宴时,“王爷,要不你吃?” 季宴时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滚!” 沈清棠:“……” 忍俊不禁,唇角上扬。 不愧是秦征,深得她心。 “再拿根滷鸡腿给秦公子。” 季宴时回眸,恰好看见沈清棠莞尔。 心口的憋闷莫名散了几分。 她终於笑了。 黄玉抚额,“秦公子怎么敢的?” 不怕季宴时收拾他? 没记错的话,秦征跟季宴时打架从来没贏过。 向春雨朝秦征竖起拇指,“还是你勇!明年今日我一定会来给你扫墓。” 等著被王爷弄死吧! “切!”秦征满不在乎的一屁.股坐下,“有沈清棠在,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沈清棠回头。 季宴时目光笔直的望著她。 两队之间离的没多远,也就几十米。 四目相对。 沈清棠唇角下压,先移开目光。 不是气势不足,单纯不想看见季宴时。 季宴时抬脚往沈清棠的方向走。 黄玉下巴微抬,示意季宴时的方向,“他过来了!” 沈清棠没动也没回头。 围在一起处理野鸡的护卫们窃窃私语。 季九问:“你们说王爷是不是去找夫人服软的?咱们是不是就不用吃这乾巴巴没有调料嚼不烂的烤野鸡了?” 自从成为大名鼎鼎的九公子之后,他就再没受过今日这般苦楚。 季六摇头,“想什么美事?我自从跟著王爷起,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跟人低过头。说不定是去找夫人算帐的。” 季九“切!”了声,“你喝了多少假酒敢说这话?王爷要敢跟夫人算帐,就不会在这儿跟咱吃烤野鸡了。” 生火的季十一摇头晃脑道:“六哥不是喝了假酒,只是不懂夫妻之道。” 季十七回头看了眼,“王爷低头也没用。棠姑娘那人也是有脾气的。” 想当初沈家落魄成那样,沈清棠都敢硬刚王员外。 王爷不好好赔礼道歉,沈清棠不会原谅王爷。 季十一拍了季十七一下,“你哪头的?再说王爷不跟夫人和好,你想天天吃野鸡吗?” 季九眼睛看向大吃大喝的秦征,有些嫉妒:“还是秦公子好,早早陪在夫人身边。这会儿就算站到夫人那一队,王爷也不会怎么他。” 秦征看见季宴时往这边走还是心虚了。 拖著板凳挪到沈清棠身边寻求庇护:“沈清棠,本公子给你出气,你可不能卖了本公子。” 沈清棠点头,“放心,他不是来找你的。” 季宴时直奔沈清棠而来,停在沈清棠跟前。 秦征没出息的拖著板凳又往后挪。 向春雨低头吃麵,不敢看季宴时。 季宴时也没看他们,只把递给沈清棠。 没说话。 跟沈清棠相识至今,他都是听的多,说的少。 面对沈清棠,舌头像不是自己的。 这大半年培养的默契还在,沈清棠接过。 她明白季宴时的意思。 跟著他会晒会吃不上喝不上 来送孩子给她。 季宴时薄唇微启,目光扫过一桌子“殭尸”,又闭上嘴,转身离开。 殭尸之一,黄玉轻抚心口,“嚇死我了。” 沈清棠莫名奇妙,“他只是送个孩子,你怕什么?” “你不懂。”黄玉心有余悸,“就在方才,我都觉得我喘不过来气。” 殭尸之二,向春雨摇头嘆息,“男人的占有欲真可怕。他就是故意给我们施压。不就是嫉妒我们跟你一桌吃饭?!” 沈清棠:“……” 两个被爱情话本子荼毒的女人。 只有族老“哼!”了声,声如蚊吶的嘟囔了一句:“不过是强弩之末。” 沈清棠没听见。 因为搂著沈清棠的脖子对著季宴时离开的方向嘰哩哇啦,还腾出一只手指著季宴时离开的方向。 意思很明显,她要沈清棠陪她去找季宴时。 沈清棠食指在额头上轻轻点了点,“小没良心的!我才是你娘。” 果果这两天昏睡的时间又变得越来越长。 多数时候都是李婆婆在照顾。 而是季宴时带的多。 沈清棠有些酸溜溜的想,不管季宴时是好是坏,唯独没辜负的那个就是她怀里这个小傢伙吧! 他是把放在心尖上。 而听见族老话的秦征和向春雨顿时都没了胃口。 齐齐往季宴时的方向看。 季宴时自始至终都笔直的站著。 跟他的护卫们分食巴掌大的野鸡。 还是没调料的那种。 这么短的时间能不能烤熟也是个问题。 季宴时不管吃什么都还是那副矜贵的模样。 沈清棠看的莫名心里一软,移开视线。 黄玉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劝沈清棠,又碍於人多只能把话咽下。 在沈清棠这边人眼里悽惨至极的季宴时,慢条斯理扔掉手中的骨头,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和手,淡声命令:“林长风的信在谁那儿?” 口中的肉嚼不烂咽不下,只能举手示意。 “把信送到黄玉手中。”季宴时下完命令转身就走,自顾自上了车。 这两天疼的越来越厉害,日夜睡不著。 “什么意思?”季十一问,“王爷是感谢黄夫人帮他说话要把林长风的消息给她?可对黄夫人来说,知道真相未必是好事吧?” “嗤!”季九不客气的嘲笑季十一,“咱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他八成是不喜欢黄夫人一直跟夫人在同一辆马车上,找黄夫人找点儿不痛快。” 季六瞪季九,“你最近在夫人身边待的胆子大了?竟敢背后非议王爷?!” 季九和季十一立刻低头认错。 季六沉默了会儿,轻嘆:“王爷格局没你们想的这么小。林长风藏在岛上对咱们的人上岛没好处。最了解林长风的人必然是黄夫人。 有黄夫人出手,咱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当然,黄夫人为王爷说情,王爷自不会忘了她。” 季九下意识反问:“若是夫人知道会不会生气?” “你非得让夫人知道?” 季九:“……” 季宴时凉薄的声音从车厢传出:“本王好像还没死?!” 眾护卫:“……” 齐齐认罪。 第577章 株连九族 黄玉是在寧城自己房间的梳妆檯上看见信的。 对於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桌上的信,黄玉先是叫来丫环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確定无人后才让丫环出去,自己打开了信。 信上的內容让黄玉白了脸。 越看越惊。 信足足有五页。 前三页都是林长风的笔跡。 后两页是另外的笔跡,旨在帮她补充信的前后內容和指点迷津。 看內容应当就孙幼贞嘴里的“罪证”。 中秋宴上孙幼贞捏著的空信封里头,本该装著这封信。 是谁偷了孙幼贞的信又放到她梳妆檯上? 是在她去海城前被偷的还是在海城时? 黄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学著沈清棠的样子,遇事先冷静分析。 不,信只能是在海城被掉包的。 那么重要的信,孙幼贞必定带在身上,说不定一天要检查几遍才安心。 孙幼贞到海城时,信必然是正常的。 应当是孙幼贞吃了掺睡药的食物时或者是被沈清棠绊倒时,信被拿走的。 左右不过这两个时候。 掺睡药的是沈清棠的人。 绊倒孙幼贞的还是沈清棠。 解铃还须繫铃人。 黄玉二话不说拿著信笺敲开沈清棠的门。 沈清棠看完信第一反应:“孙幼贞手里竟然真有证据?” 第二反应:“玉姐姐,你別难过!说不定这信是孙幼贞偽造的。” 黄玉见沈清棠表情不似作假,纳闷道:“你不清楚?那是谁放在我梳妆檯上的?” 她还以为是沈清棠怕她伤心不好直说,临走前偷偷放她桌上。 沈清棠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黄玉不说话,皱眉沉思。 沈清棠很快想明白黄玉来找自己的原因,“不是我拿的。给孙幼贞下药时,我压根就不知道她有这封信。” 绊倒孙幼贞时,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彼时,沈清棠身边坐著季宴时。 季宴时武功了得,趁乱偷封信应当不是难事。 若换以前的季宴时定然不会做这种事。 如今的季宴时,她不了解,不好说。 若是季宴时做的,为什么在海城时不给黄玉回来才给? 沈清棠没有证据便没提季宴时,只问黄玉:“不管信是怎么来的,信上的內容你怎么看?” 黄玉想都没想就摇头否认,“我不信!我夫君不可能投敌叛国!定是有人陷害於他。” 难怪只想著追问谁把信送来的,反而对林长风投敌叛国的事只字不提。 原来是压根不信。 沈清棠有些纠结,捏著信不知道该怎么说。 黄玉见沈清棠不说话,突然语气有些激动,“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信了信上的內容? 清棠你要相信我,我夫君他真不是那种人。 他是个谦谦君子,孝敬父母,爱护我和孩子。 你知道吗?我连生了两个女儿,他从来都没说过我一句不好,没提过一句要纳妾。 他是林家年轻一辈里最有出息的人,写的一手好字,打的一手好算盘。 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手,是寧城林家的希望。 若不是为了林家,他完全可以去参加科举。 他一心为林家为我为孩子打算,他怎么会投敌叛国?” 沈清棠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住黄玉。 还说什么呢? 黄玉这些话说的又急又快,前言不搭后语,与其说是要说服沈清棠,不如说是说服她自己。 况且,黄玉说了这么多林长风的好,却没有一句跟卖国通敌有关。 就算林长风如黄玉所说,对她对孩子对家人千好万好,这些好又跟卖国有什么关係? 若林长风还活著且在通敌卖国,对黄玉的打击恐怕比林长风失踪甚至是死了还大。 沈清棠轻轻嘆息。 一声轻嘆像是割开了黄玉最后的心理防线。 黄玉把头埋在沈清棠肩膀上,嚎啕大哭。 沈清棠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在黄玉背上轻拍,同时在心里权衡这封信的真偽。 信纸上印有徽记。 就是黄玉儿子脖子上那枚玉鉴的图案。 也是之前黄玉在寧城找到的当铺、宅院用的玉鉴。 信,大概率是真的。 內容也大概率是真的。 只是,五页信,两种笔跡。 前三页无疑是林长风专用的信纸,后两页看墨跡应当是新写的。 沈清棠猜应当是放信的人写的。 信上的字跡应当是偽装过,写的横七竖八,歪歪扭扭,像是初学写字的孩童。 写字的人应当是怕黄玉认出笔跡。 所以,是熟人放的。 熟人在信上写了林长风可能还活著並且就在林长风信上提到的岛屿上。 沈清棠轻拍黄玉的背。 这一世的黄玉属实可怜。 像是前三十年透支光了人生幸福,剩下的都是苦日子。 好不容易结束顛沛流离的生活,重回寧城执掌林家,眼下又爆出心爱之人犯下滔天大罪她却蒙在鼓里。 黄玉哭了许久。 哭到沈清棠半截衣服都湿透,才堪堪止住哭声。 哭完的黄玉终於冷静了下来,她抬手擦乾净眼泪,哑著嗓子道:“如果这信上的內容是真的。我会亲手了结林长风。” 她可以为爱跟林长风奔赴黄泉,但绝对不允许林长风把她的孩子都送上绝路。 投敌叛国,会诛九族。 沈清棠拍拍黄玉的肩膀,“玉姐姐,你先洗把脸,冷静一下。 眼下事情还没到这一步。 也许只是个误会。 送信的人也只说林长风可能还活著在这座岛上,並未说他投敌叛国。 我那便宜徒弟走南闯北,消息最是灵通,我去找他问问。” 黄玉点点头。 沈清棠转身之时,黄玉又扯住沈清棠的衣服。 沈清棠回头。 黄玉犹豫道:“清棠,能不能保密?” 於公於私,她都不想林长风的事人尽皆知。 “放心。”沈清棠安抚的拍拍黄玉的手,“季九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乱说话。” 黄玉这才鬆手。 沈清棠先换了件乾净衣衫才出门。 並没如她跟黄玉所说的去找季九,而是直奔季宴时住处。 那层窗户纸捅开后,季宴时自然不能再厚著脸皮跟沈清棠住在一起。 他和他的护卫住在离林家最近的客栈。 第578章 那你娶我,明媒正娶的娶 跟著沈清棠,果果跟著季宴时。 季宴时说果果还需要治疗,得跟他在一起。 在沈清棠眼里,这都是藉口,她觉得季宴时是在拿孩子当人质。 沈清棠单枪匹马衝到客栈时,季宴时在吃早饭。 她怒气冲冲推开季宴时的门。 本该护著季宴时周全的几个护卫齐齐装死,只在沈清棠上楼时探了探头,见是她,就齐刷刷关上了房门,仿佛沈清棠是透明人。 季宴时显然並不意外沈清棠会来,指著自己对面,“这么早来,还没吃早饭吧?一起?” 沈清棠目光落在季宴时面前的桌子上。 桌上摆了两副碗筷。 显然算准了她会来。 沈清棠更恼,愤愤的看著季宴时。 季宴时拿过对面桌上的碗,盛了一碗粥放在对面,“气大伤身,別跟自己过不去。” 季宴时盛粥的动作並不快,明明是服务人的事,让他做来如高高在上的帝王赏赐一般。 作为被赏赐的沈清棠越发气闷,把捏到皱皱巴巴的信纸拍在桌上,“信是你……拿的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来的路上,沈清棠就仔细想过。 曾经一个侦探领域的主播跟她说过,“当你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时,最初你觉得『不可能』的答案,就是唯一答案。” 当时,所有整个祠堂里,不想让那封信曝光的只有黄玉和沈清棠。 沈清棠是为了黄玉。 而季宴时会为了她。 沈清棠本想说“偷”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个字用在季宴时身上是种褻瀆,话到嘴边不自觉的改了口。 季宴时把粥碗往沈清棠的方向推了推,强调:“粥凉了不好喝。” 沈清棠短促“呵!”了声,目光往粥碗上落了落,又移开,“中秋宴上只有你有机会拿到那封信。季宴时,你到底想做什么?” 季宴时捧著自己的碗,抬眸,“我以为你会来谢我。” 语调没有任何波澜。 沈清棠却在其中听出委屈。 莫名有些心虚,再开口,语气就弱了几分,“为什么这么做?” 季宴时垂眸,指尖微微发颤,他竟然已经端不起面前这碗粥。 鬆开碗,两手拢进袖口,慢条斯理开口反问:“重要吗?” 沈清棠:“……” 一口气被堵的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重要吗? 重要呀! 为什么重要呢? 是想听他说“为了你?” 沈清棠侧过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双手用力握成拳头,尖利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在干什么? 像个怨妇一样跑来质问季宴时。 也难免俗成为了恋爱脑吗? 冷静下来的沈清棠朝季宴时道谢,“你说的对!我该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姐妹留了一条活路。” 对黄玉来说现在知道,总比將来东窗事发后才知道的好。 最起码能提前安排后路,不至於稀里糊涂送了性命。 只余其他的,跟命比起来都不重要。 不管季宴时出於什么原因这么做,对黄玉来说利大於弊。 如他所说,她该道谢。 沈清棠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季宴时喊住沈清棠,“这就是你道谢的诚意?” 沈清棠回头,直视季宴时。 她站著,他坐著。 他仰头看她。 她俯视他。 明明沈清棠占据优势,却依旧没有低头看人的感觉。 这样的季宴时,大概才是真实的他吧? 明明是一张熟悉的脸,却变成了一个对她而言陌生的人。 “你待如何?”沈清棠彻底冷静了下来。 季宴时也听出来沈清棠的疏远,垂眸,敛去眼中的情绪,朝对面的座位比了个请的手势,“陪我吃早饭,我们好好谈谈。”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除了孩子。”沈清棠拉开椅子,坐在季宴时对面。 “我不跟你爭孩子。” 沈清棠掐进掌心的指甲又用力了几分。 明明得偿所愿,她却没有想像中开心。 从跟季宴时摊牌到此刻,已经过去两天两夜。 沈清棠一直想的是如何跟季宴时夺抚养权。 季宴时对两小只有多好,所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沈清棠怕季宴时铁了心的跟她爭孩子。 都不需要用权势压她,以季宴时的轻功,他抱著孩子跑了沈清棠哭都没有地方哭。 她不知道季宴时是不是他的真名字,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这两天沈清棠很焦虑,焦虑到都想按照黄玉说的跑到季宴时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卖惨让他放手。 可。 她都还没开口,季宴时就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 季宴时语气很轻,很淡。 沈清棠却知道他是认真的。 得到孩子的抚养权,沈清棠应该开心。 一口气偏偏顶了上来。 他不在乎。 不在乎她。 不在乎孩子。 这个认知让沈清棠有些难过,偏偏没有发泄的出口。 良久,沈清棠点头:“好。谢谢!” 不然能如何? 问他为什么要放弃孩子还是问他要抚养费? 吃一堑长一智,沈清棠主动开口问:“你想我怎么谢你?” 季宴时摇头,“是我对不起你。有什么要求你儘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 咔! 理智的弦终於崩断。 嘴里一口咸涩的铁锈味。 沈清棠笑了,她双手扣住桌沿,身子往前探,鼻尖距离季宴时不足一拳距离,盯著季宴时的眼睛笑得讽刺,“好呀!那你娶我,明媒正娶的娶。让两个孩子名正言顺的活在世上。” 对,她就是故意为难他。 她见不得他这么轻飘飘的推开她和孩子。 季宴时沉默。 沈清棠的唇角在他的沉默中一点点压平,眼里的怒意一点点散去,最终只剩无边的凉意。 沈清棠站直身子,理了理鬢边垂下的发,笑著道:“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看你嚇的!谢谢你的不爭之恩。” 说罢转身就走。 门关上的剎那,季宴时吐出一口鲜血。 他双手用力握住桌面,目光死死的落在对面的桌沿上。 第579章 后路 沈清棠方才握过的地方,有斑斑血跡。 她受伤了吗?! 季宴时下意识站起身,大步追向门口。 然而还未到门边,人已经直挺挺的栽倒。 方才还耳目失聪的护卫们,齐齐出现在季宴时的门前。 *** 沈清棠再回到林府时,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也终於理解那些在日常生活中被男人逼到歇斯底里的女人。 人终究不是草木,会有喜怒哀乐。 就像她脱口而出那句“你娶我!”本不是她会说的话。 沈清棠懊恼的拍拍脸。 不止懊恼自己自取其辱的那句话,还懊恼黄玉的事没办明白自己就回来了。 只得硬著头皮去敲黄玉的门。 黄玉呆呆的坐在桌前,两只眼睛肿成核桃。 沈清棠坐在黄玉身旁,手搭在她肩膀上,轻声劝慰:“那封信可能是真的,但不一定是林长风投敌叛国。到底真相如何,得亲眼看见才能知道。” 黄玉摇摇头,“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话。你走之后,我审了孙幼贞之前的心腹婢女。她说信是孙幼贞把林家僕役大换血之后,有在林家仔细翻找了一遍。那封信是在林长风书桌和墙的夹缝里找到的。 信是真的。 笔跡是林长风的,我能认出来。 信上的印记也是真的。 我已经让人去提当铺掌柜他们。” 沈清棠有些意外。 黄玉比她想像的要坚强。 她哭归哭,却半点不乱。 黄玉看出沈清棠所想,笑了笑,“总不能一直天真吧?我已经为失去他哭过,也因为失去他受过足够多的折磨。 那些我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些。” 沈清棠点点头,“嗯!”了声。 微微有些汗顏。 把男人看成天的黄玉遇到掉脑袋的事能这么理智,自己反倒是为了儿女情长患得患失,怨天尤人。 听说只有被宠的人,才不长脑子。 过去太过依赖季宴时。 还得承认,他对她確实很好。 只是好的方式和常人不同。 “玉姐姐,信是季宴时的人送来的。来源你不用担心。后面附的信只是提醒你注意安全。”沈清棠道。 季宴时没说,是她猜的。 她想不出还有別的理由。 对黄玉残酷归残酷。 长痛不如短痛。 总比把这么大的危险置於身边不理好吧? 最起码现在还有补救措施。 沈清棠提议:“这样,我陪你,咱们一起去岛上找林长风。跟他当面对质。” 黄玉摇摇头,“不急。等我问清楚该问的再说。” *** 很快,黄玉找到的几家铺子掌柜都被请了过来。 只是他们知道的並不多。 实际上,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东家是谁,只看印信。 谁拿印信来就听谁的。 什么都没问出来,並没有让沈清棠和黄玉鬆一口气。 她们很清楚,林长风越是弄的神神秘秘越有问题。 吃过晚饭,黄玉到沈清棠的房间来找她。 “清棠,你不用为我改变计划。我知道你已经很想家。本来半月前就该离开,为了我多留这半月,你出银子出力,出谋划策帮我立足林家,如今也帮我做好计划,怎么一步步夺海城林家的权。 你做的已经足够。剩下的我能自己解决。” 沈清棠皱眉。 若只是对付林家这些不成器的,沈清棠自然可以放心走。 以黄玉的手腕对付叔伯和几个同辈堂兄弟,完全不在话下。 两个人之前商量好的是,黄玉先接管寧城林家。 等黄玉大权在握,再慢慢渗透进海城林家的生意里,一点点架空林远舟。 沈清棠看的出来,林远舟不擅长做生意。 既然海城林家只剩个空壳子,不如让给她。 只是这些事情需要时间慢慢处理,急不来。 “林长风的事真不用我陪著你一起解决?……你想好怎么办了?”沈清棠问。 “嗯。”黄玉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声音也是哑的,语气却异常坚定,“我不去找他。” “最起码在我完全掌控林家之前不会去。”黄玉语气篤定。 “可是,如果他真的做祸国殃民的事,你留在林家,待到东窗事发怕会被牵连。”沈清棠担心。 林长风乾的这破事,要被人发现,可是诛九族的罪。 “放心。”黄玉自嘲的笑了笑,“林长风那人谨慎著呢!我跟他做枕边人十余年都不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旁人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查到他? 何况他已经『死』了。大不了我『二嫁』。只要,我不嫁给姓林的就行。” 沈清棠:“……” 虽然……但是,这確实是个好办法。 林长风假死在先,黄玉改嫁也是情理之中。 改嫁了她就不是林家妇。 前提是,她得从林家族谱上除名。 办法不错,只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沈清棠轻嘆:“哪有那么容易?你是林家妇才能把林家掌握在手中,才能有机会去海城林家改族谱。 若你只是二嫁妇,就跟林家再无关係,以后怕日子不会好过。” 要自由活命就得从零开始,而且二嫁婆家哪里又那么好找? 古代不比现代,二嫁女的日子难过著呢! 若想要林家的財產,就得是林家媳妇儿。 钱財唾手可得,同样,也潜伏著林长风这样一个定时炸弹。 他若是炸了,黄玉和孩子就得跟著粉身碎骨。 “来催你离开,就是因为有所求。清棠,你就是我最大的退路。”黄玉拉著沈清棠在桌边坐下,“短短半生我也算是经歷过大风大浪。 我吃过苦,不想再过没指望的日子。况且,你对我这样好,费了那么多银子帮我夺回林家,我不能就这么拱手送人。 不管寧城林家还是海城林家,我都要。我说过,我会你做的后方。你在北川,我在寧城,会助你扶摇直上。 昨晚,我仔仔细细想过。我唯一的弱点就是我三个孩子。 请你,再帮我最后一次,把盼儿和昭儿带走。 她们平安,我便无所畏惧。” “啊?”沈清棠没想到黄玉的所求是託孤,“你……” 黄玉摆摆手,“我不是要跟他们决一死战。放心,能活著谁愿意死?” 第580章 回北川 “盼儿和昭儿交给你,我放心。”黄玉把计划和盘托出,“过段时间我就放出风去,说两个孩子因病夭折。 这样,將来就算林长风真的获罪,也不会连累盼儿和昭儿。 砚辞还太小,让你带走是拖累你。 而且他还没断奶,我也捨不得跟他分开。 他的退路我也想好了。 之前孙幼贞在寧城四处泼我脏水,说小宝不是林长风所生。 若真迫不得已,我就给小宝找个『亲爹』,保下他性命。” 沈清棠望著黄玉,她眼睛外肿成核桃,眼睛里红血丝遍布。 不用问,定是一整晚没合眼。 思前想后,给孩子们铺好后路。 这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孩子既是黄玉的软肋也是她的盔甲。 沈清棠知她意已绝,一句劝阻的话都说不出口,点点头,承诺:“我会照顾好盼儿和昭儿。 我是需要你当我在寧城的分身,可是,比起性命,其他都是次要,我只要你活著! 若真有一天,林长风的事发,我希望你扔掉寧城乃至海城的一切,偷跑到北川来找我! 你若不应,我就不带盼儿和昭儿走。” 黄玉眼泪又流了下来,嘴角却是上扬的,“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著。眼下局势没那么糟,我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 八月十八,沈清棠採买回家路上需要的食材、物资。以及把南方的生意安排妥当。 八月十九,沈清棠在寧城最好的酒楼宴客。 寧城最好的酒楼归林家所有。 如今林家新掌权人是黄玉。 沈清棠摆了两桌——告別宴。 算算时间,离开北川已经两个半月,归心似箭。 再著急,走之前也得跟朋友们告別。 一桌招待溪姐儿、乔盛他们。 一桌招待林管家以及一眾寧城的管理层。 沈清棠先跟管理层一桌打了招呼,最后才来溪姐儿他们这一桌。 这一桌除了溪姐儿和乔盛,还有田卿和芊芊。 沈清棠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推到溪姐儿面前,“之前答应要把香皂配方给你。不过,也不白给。你赚了银子得分我一份。” 溪姐儿打开配方看了眼,乐不可支,“这么贵重的东西你都捨得给我?” 这可是闭著眼都能赚钱的方子。 沈清棠笑,“权当是送你跟乔总鏢头大婚时的添妆。待到你自由时,也是个討生活的门路。” 溪姐儿当初没少暗戳戳帮她。 明明那时候她们都不熟。 那份心意比香皂配方重的多。 溪姐儿点点头,把配方收起来,“行,回头赚了银子,我按月让乔盛给你送去。” 她侧过头,装作不经意的用手背蹭了蹭眼睛。 这死丫头,临走突然这么会说话了! 沈清棠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寧城离北川太远,一来一回耗费不少人力物力。你把银子直接给田卿。田卿是我的財务总监,负责南方所有的金钱往来。” 又转头看著田卿,“在路修好之前,南方所有赚来的银子全部用来修路。” 田卿点头应下,“沈东家你放心。田卿定然不负所托。一定给你管好钱袋子!保证每一分钱都乾乾净净的来,完完整整的去。” 黄玉知道沈清棠修路的目的,允诺:“放心,我会监督他们。也会帮著把路从寧城修到海城。” 沈清棠摇头,“我的目標是把路从海城修到京城。” “嘖!”溪姐儿摇头,“你野心够大的!” 修路是烧银子的事。 把路从寧城修到海城,都不知道要烧多少银子。 从寧城修到京城…… 坐龙椅上那位都没这么大魄力。 沈清棠点头,“野心不大,怎么跟你做朋友?” 溪姐儿笑了,发自內心的开怀,“怪不得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將来……等我自由了,我一定去北川看你。” “好,我在北川等你!” 沈清棠把香皂配方给了溪姐儿,又跟乔盛签了新的合同。 在沈清棠眼里,乔盛乾的是物流公司的活。 而沈清棠恰好需要一个靠谱的物流公司。 如今沈记在寧城也算有了分店,在交通和通信都相当不发达的古代,在外地开一家分店,必须得有很信任的人管理。 田卿和芊芊人品都经过了沈清棠初步的考验。 只是天长日久的跟钱打交道,两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真能经受住诱.惑吗? 沈清棠持怀疑態度,但是没有更好的管理办法。 田卿训了一批鸽子,说是每日会给沈清棠送信。 可,北川天寒地冻。 鸽子能不能飞到北川把信送到沈清棠手里都两说。 沈清棠只能做两手准备,让乔盛每一个月护送一次帐本到北川。 不用特意护送,什么时候有去北方的鏢,什么时候捎带上帐本给她。 货走船,帐走陆。 帐本田卿管,银子黄玉和溪姐儿帮忙照应。 最起码未来一段时间內,沈清棠还能掌控这边的生意发展。 至於將来,隨缘吧! “我敬诸位一杯!南下交了你们几个朋友是清棠之幸!”沈清棠举杯,“咱们后会有期!” *** 往外走,三六九。 要回家,二五八。 八月二十二,在安和岛畔,沈清棠装好最后一船货物,看著船扬帆起航,往北走。 在寧城吃完散伙饭之后,沈清棠就开始张罗装船的事。 黄玉虽然还没有完全把林家掌控在手,但差遣个把下人跑跑腿还是轻而易举。 在沈清棠离开寧城前,满满两大马车。 一车番薯,一车马铃薯。 沈清棠本来点名要的是番薯,去凌城採买的家丁只记得一个薯,却分不清是马铃薯还是番薯,乾脆都买了回来。 对沈清棠来说,简直就是意外收穫。 没想到地瓜和土豆都能找到。 为此,沈清棠还多嘱咐了黄玉一句,在让人去打听一下哪里有玉米。 怕玉米不叫玉米,沈清棠还特意画了图给黄玉辨认。 乔盛用车队帮沈清棠把她採买的货物全部送到海边。 余青和和他的船队在海边等著。 其中两艘船是沈清棠的。 一艘是余青和送的,一艘沈清棠买的。 第581章 你儿子和你男人只能活一个 沈清棠离开寧城到海边把货物装上船之后,先绕道去了东望岛。 把之前让东望岛民代加工的罐头食品装上船,顺带跟岛民结清加工费。 沈清棠还特意上岛跟东望皇室签订了长期代工合同。 在岛上短暂停留参观时,沈清棠还有意外发现。 东望岛国上竟然有榴槤。 可惜不是榴槤成熟的时候,不確定此榴槤是不是现代吃到的那种榴槤。 反正本地人说他们都不吃这种奇臭无比的东西。 榴槤都是用来砌墙。 浑身是刺的臭果砌墙能有效阻止其他人入侵。 沈清棠留了一笔钱,让会说中原话王子好好培育,等到榴槤成熟时,跟著罐头运给她。 从东望岛离开后,沈清棠和她的两艘船直奔安和岛。 沈清棠来时自安和岛上岸,去时同样要从这里返回北川。 她的货走船运。 她的人走陆路。 来时,走海运是因为季宴时的病耽误不得。 回时,沈清棠想亲自实地勘察画一幅靠谱的地图。 也想亲自跨越大乾南北,领略大乾民俗风情。 不是为了旅游,是为了考察市场。 沈清棠想知道各地民生如何。 是像南州一样安居乐业,还是像北川一样民不聊生? 老百姓是富足还是贫穷? 哪个州的特產是什么?哪个州做哪行生意能起来? 最重要的是她想跟季宴时分开走。 至於果果。 按照之前族老的说法,果果如今应该痊癒,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总是昏迷不醒。 沈清棠猜测必然跟季宴时有关。 便乾脆放话,果果先给他带,等到北方时,季宴时再把果果还给她即可。 反正果果如今几乎不醒。 沈清棠也找了陌生大夫看过,说果果只是睡著,身体无恙。 既如此,沈清棠也不会过於担心。 反正季宴时一向把两个孩子照顾的很好。 除了没有奶水,不比她差什么。 来时一队人,回时分两队。 沈清棠和李婆婆带著林昭儿和林盼儿为一队。 秦征这回没当墙头草,果断站到了沈清棠这一边儿。 沈清棠宣布分开走时,季宴时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望著沈清棠。 看的沈清棠心生內疚,仿佛自己是个拋夫弃子的坏女人。 气闷之下,上了马车,示意秦征赶车走人。 他们总共两辆马车。 后边的马车是秦山和秦川在赶。 秦山和秦川是秦征的人,自然跟著秦征走。 从白天走到夜幕降临,才堪堪到了离安和岛最近的镇上。 镇上条件明显不如寧城更不如海城。 人也住的稀稀拉拉。 沈清棠在镇上唯二的两家客栈前来来回回,哪一家都不想住。 眼看要开始宵禁,沈清棠打算咬牙选其中一家时,有一个熟人挡在了马车前。 季九拦下马车,“师父。徒儿我恰好在这个小镇上有个落脚的小院。你要不嫌弃,可否一起?” 沈清棠犹豫了三个数的时间,应了下来。 原因无他,她这队人实在太弱。 除了秦征都是老弱妇孺。 实在怕再住了黑店,人財两失。 面子和里子,沈清棠一向选里子。 到了地方才知道,季九说自己的院子是小院太过谦虚了。 在这么落后的镇子上,季九有一套建在半山腰的院子。 独门独院独风景。 上头有瀑布,下头是官道。 院子占了半座山,无论从哪算,都跟小没关係。 看的沈清棠有些眼红,也有些后悔。 后悔把银子都留在寧城了。 她从北川到寧城时,带了五百两银子。 靠著疯狂扩张的经销商团队,加上在林家赚的银子、余青和给的专利使用费以及黄玉还她的赞助银子和溪姐儿分她的甜品代销费。 短短两个月,沈清棠在南方累积了差不多有六万两银子。 只是,沈清棠把其中五万两银子留在了寧城。 用来修路。 只带了不足一万两银子北上,支付完东望岛岛民的加工费用,沈清棠手里还剩五千六百两银子。 本想著有这么多银子,回去的路上能边玩边走,过得舒服些。 没想到才踏上返程就被季九降维打击。 季九殷勤的帮著沈清棠把行李搬进院子里。 院子不小,格局却很简单。 看的出来只是个休閒或者落脚之地。 若大的院子里,都是沈清棠熟悉的人。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 季十七在扫地。 季十一擦门窗。 季六忙著淘米洗菜。 向春雨没干活。 …… 唯独没有季宴时。 护卫们看见沈清棠就像分开前一样,自然的打招呼。 “夫人好。” “夫人,回来了?” “沈清棠你怎么这么慢?” 沈清棠:“……” 感觉自己像是个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小孩。 折腾了半天,没出息的回来,还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她有点憋屈,也有点尷尬。 不过很快,沈清棠就顾不上尷尬了。 她行李还没放好,就被从季宴时房间里衝出来的族老拉进了季宴时的房间。 “来,你看著他们,告诉老夫,你想让他们谁活谁死?” 沈清棠看看大床上同样昏迷不醒的一大一小,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脑子里再次浮现曾经做过的那个诡异的梦。 梦境映照进现实? 沈清棠心臟猛的像被人攥了一下。 “意思就是,从头到尾不存在他们都能好。你儿子和你男人只能活一个。 之前你男人选择了让你儿子活,他死。 他不让他手下的人告诉你,但,我不是他手下的人,不用听他的命令。” 族老的话,每一个字沈清棠都能听懂,组合在一起却听不明白。 运转不动的脑子好一会儿才挑出重点问族老:“为什么他们俩只能活一个?” “因为他们俩都中了无双蛊,一个母蛊,一个子蛊。无双蛊是共存亡的关係。子盅亡,母盅会亡。母蛊亡,子盅也必亡。 之前在山上,季宴时从昏迷中突然醒来,就因为感应到了子蛊在这个小傢伙身上。才停止驱蛊。 之后,这一段时间,我的蛊王都在小傢伙身体里,蚕食他体內的蛊。 如今小傢伙体內的蛊也即將蚕食殆尽。 他醒来的那一刻,就是季宴时命丧黄泉之时。” 第582章 他们俩为什么会中同一种蛊? 沈清棠踉蹌后退一步。 怔怔的看著床上一大一小。 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在这一刻如同醍醐灌顶。 就因为果果和季宴时中的是同一种蛊,他受季宴时影响。所以才一直表现异於普通的婴儿,显的过於成熟。 因为季宴时在山上时体內母蛊被蛊王蚕食殆尽,所以果果才会不同频率不同程度的陷入昏睡。 甚至差点命丧黄泉。 所以李婆婆察觉果果中蛊以后,直奔南疆去找季宴时。 而季宴时…… 沈清棠哑著嗓子开口:“季宴时在山上醒来时,是不是又犯过病?神志不清那种。” 族老点头,“对。果果送上山后,他本来怕你担心给你写了一张纸条让他的鹰给你送去。谁知道后来犯病把他的护卫都打伤了,跑下山来找你。 后来的事,大部分你都知道了。” 沈清棠闭了闭眼,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前几天,还觉得季宴时这人冷心冷肺不是她熟悉的季宴时倒像一个標准的皇家人。 却没想到背地里她不知道的地方,季宴时为她做了这么多。 沈清棠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视线逐渐模糊。 她听见自己用很冷静的声音问:“族老,他们俩为什么会中同一种蛊?” 按照沈清棠之前从向春雨那里听来的,应当是別人趁季宴时重伤时给他下了蛊。 也就是说,季宴时到北川山谷时已经中了蛊。 可果果是今年正月才生的。 而且被下蛊的季宴时为什么中的母盅,而果果中的是子盅?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族老摇头,面带困惑,“我也纳闷他是怎么做到的?!” 族老摩挲著下巴,“我从南疆想到寧城,从寧城想到海城,从海城想到这里都没想明白。季宴时说,如果他能活到北川就告诉我。” 族老撇嘴嫌弃:“我呸!不就是想吊著老夫救他的命?老夫只是养蛊人不是神医,救不了他。” 提到救,沈清棠顿时顾不得季宴时父子中蛊的原因,问族老:“你方才说无双蛊是同生共死的。意思是不是他们两个身体里的蛊,只要其中一只被蛊王吞噬,另外一只蛊会同时死掉?那岂不是都能活?” “你想什么美事呢?”族老对沈清棠的天真或者说自欺欺人嗤之以鼻,“蛊死时,宿主会爆体而亡。” 沈清棠的脸又白了三分,目光落在季宴时身上,又落到旁边的果果身上,不甘心的摇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季宴时武功那么好,意志那么强大说不定可以呢!” “老夫承认他意念是我生平所见最强。换作常人,深受双倍折磨,早就活活痛死。他却没事人一样,连身边人都没发现异常。”族老由衷感慨。 他是养蛊人,就如同养蜂人难免会被蜜蜂蛰一样,经常也会被自己养的蛊咬伤。 很清楚有些蛊毒发作起来让人生不如死。 无双恰好就是其一。 “双倍折磨?”沈清棠捏著衣角,看向族老,“他体內不是只有一只蛊,为什么会受双倍折磨?” “谁告诉你他体內只有一只蛊?”族老把食指和中指竖起举在沈清棠面前,“他身体里有两只蛊!还有一只是老夫放进去的。为的是把你儿子应受的痛楚转移到他身上。” 对养蛊人来说,养一只把自己的痛苦转移到敌人身上的蛊,並非难事。 对族老来说,更是易如反掌。 沈清棠瞳孔猛的一缩。 是啊! 初来南疆时,族老就说过驱蛊的过程会异常痛苦。 季宴时都扛不住会晕过去,而果果从来没哭过一次。 那么小的小孩子疼的时候,怎么会不哭不闹呢? 以前沈清棠不知情,以为果果只是在南疆时误中了普通的蛊,才治疗起来很轻鬆。 果果虽醒来的时候不多,但是跟以前一样,很少哭闹。 难怪季宴时越来越瘦,脸色苍白,唇无血色。 难怪那日她追去客栈跟他吵架,他明明想喝粥,手却缩进袖子里。 是蛊毒作祟,让他痛不欲生。 沈清棠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一手握拳抵在心口,另外一只手盖在拳头上,整个人躬身弯腰,脸朝地。 心口处传来的巨大痛楚让沈清棠站都站不住。 从摊牌那日起,沈清棠就开始钻牛角尖。 觉得季宴时伤害了原主。她跟他之间得是仇人。 觉得清醒的季宴时不是她认识的季宴时。 觉得他会跟自己抢孩子。 觉得他像这时代的男人一样,重子嗣轻女人。 却没想到,背后他为她为孩子做了这么多。 甚至为了果果寧愿让出自己的命。 沈清棠不知道季宴时到底是谁,但是知道,门外那群人都为他活著。 知道眼前站著的族老也是因为季宴时许诺了他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才肯下山。 知道北川大山谷里那一万將士在等著他的號令重新拿起手中的刀剑挥向敌人。 知道他每一个决定背后都牵扯著无数人的性命。 即使这样,他还是选择了保护孩子。 他做了这么多,唯独瞒著她。 以季宴时的为人,当初若不是迫不得已又怎么会动一个流放官员的女儿? 先不说对不对,最起码他会嫌弃! 他一直都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 沈清棠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直到眼前的地面上一片湿痕,沈清棠才瓮声瓮气的开口:“你把我叫进房间里,不会只是为了让我二选一吧?” 季宴时压根不给她为难的机会,已经做了选择。 族老没必要再单独通知她一遍。 除非…… 蹲麻了腿站不起来的沈清棠,扬起头看著族老,“是不是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若非如此,沈清棠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族老冒著惹怒季宴时的危险告诉她这些。 族老摸摸鼻尖,眼睛看上看下,唯独不看沈清棠。 沈清棠双手撑在膝盖上,慢慢起身。 小腿先是麻木的没有知觉,隨即酸疼到她呲牙咧嘴。 不过是麻腿,尚且让人如此难受。 沈清棠想都不敢想,季宴时这段时间到底承受了什么。 第583章 让女人拿命救自己是孬种所为! 就算当初季宴时做错了事。 他所受之苦,也能抵过死一回。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对族老道:“需要我做什么,你儘管说。如果能用我一命,换他们两条命,我愿意!” 一换二,这买卖划算。 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再死一回,说不定能穿回去。 族老乾咳两声,眼神依旧飘忽,语气再无方才的鏗鏘有力,“可能不止是要你的命!” 沈清棠:“???” 她摇头拒绝,“让我承受双倍的疼不行。我怕疼,你可以让我死但不能让我疼。” “不疼说不定还有点儿爽。”族老声音越来越低。 沈清棠挑眉,看著族老,“有不疼还爽还能救人的好事?” 要真有这样的好事,季宴时会不告诉她? 会不让別人告诉她?! 用脚趾头想这话也知道不能信。 族老不解释了。 摊手,“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沈清棠腿上的酸疼缓解了不少,她慢慢直起身,眼睛看著床上的一大一小,问族老,“如果我答应,能確保他们会救活?成功了会怎样?不成功又会怎样?” 族老擼著鬍鬚,回的很快,只是语气很虚,“最好的结果是你们一家三口都能活。次一点儿的结果你死了他们能活。最坏的结果,你和季宴时死,小果果活。” 沈清棠听明白了,她侧头看著族老,“合著你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拿我当试验品?” 能不能活全看命够不够硬。 族老理直气壮道:“天底下就没人能解的了无双蛊。无双,无双自是天下无双的意思。 你想想,原本只是一对情蛊,后来却被冠上无双的名字,除了它能让两个人形同一人有无双之意之外,更多的是指蛊本身独一无二。 无双蛊已经基本绝跡,在南疆都找不出一只的蛊,竟然能被人在北方用上! 最厉害的是季宴时。老夫日夜琢磨两个多月,大概能想明白他是怎么让母蛊到身上的。 季宴时又不肯告诉我我猜的对不对。我哪来的把握救他?” 沈清棠:“……” 合著救人的办法还是猜的? 能再不靠谱点儿? 难怪季宴时只字不提。 族老被沈清棠的目光看的心虚,放赖:“反正床上躺的一个是你男人,一个是你儿子,要不要试你看著办!” 沈清棠张开嘴又闭上。 如果她真死了,季宴时也活不了的话,果果和可就成孤儿了。 这事不能衝动。 她想了想问族老,“他们俩还有多少时间?我的意思是,我还能思考多久?性命攸关的事你总不能指望我隨口就答应吧?” 族老犹豫了下,竖起一根手指,第二根手指,犹豫半晌也还是竖了起来,“最多两天。” 沈清棠点头,转身往外走。 族老见沈清棠抬脚就走,问她:“你去哪儿?” 沈清棠脚步不停,往门口走,“就算我愿意以命换命,总归也得让我上路前安排一下后事吃顿饱饭吧? 我不止有个儿子,还有个女儿!” 族老:“……” 愤愤跳脚:“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弄死你?老夫虽不是大夫,也是为了救人。” “那你有几成把握让我们三个都活?”沈清棠反问。 族老:“……” 没什么把握。 “按照你的说法,我有七成概率要死。既然如此,我安排下身后事有什么不对?”沈清棠声音已经渐渐平静,蹣跚的脚步也越来越稳。 走到门口时,已经与平时別无二致。 她没再回头,坚定的拉开房门。 门外齐齐跪著一地人。 向春雨、季六、季九、季十一、季十七还有秦征。 唯独李婆婆抱著挡在门前,明摆著拦著他们不让他们入內。 沈清棠先从李婆婆怀里抱过,在她小脸上亲了亲。 说不定她们母女只能相处最后两天。 沈清棠不想再错过跟在一起的每一秒。 小却不懂沈清棠的苦心,脑袋越过沈清棠的肩膀往她身后看,小手在沈清棠背上轻拍,嘴里咿咿呀呀。 她要进房间。 她要找季宴时。 沈清棠瞬间有点不是滋味,生出了不想救季宴时的念头。 还有点恼小。 惩罚性的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两下。 小也不恼,虽不知道沈清棠为什么不高兴,还是愿意哄她娘亲,撅著小屁.股,搂著沈清棠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大口。 被涂了半脸口水的沈清棠,心中刚升起的恼意散了个乾净。 想的是,如果果果好了,会不会也像这样活泼可爱? 沈清棠轻嘆一声,把交给李婆婆,扭头示意房间的方向,“婆婆,你抱她进去吧!” 对她来说是命,是至宝。 对床上躺著的一大一小来说,同样是宝贝。 待李婆婆把抱进房间后,沈清棠低头看著跪了一地的人。 沈清棠目光从他们头顶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秦征身上,有些意外,“没想到你也这么在乎他。” 是真没想到秦征也会跪在这里。 秦征跟季宴时的关係好,能看出来。 上下级的关係也能看出来。 但是,相处半年,沈清棠自觉跟秦征也算是朋友。 就算关係比不上季宴时和秦征,秦征也不该来跪她。 最起码应该像他们吵架那样保持中立。 秦征改成单膝跪地朝沈清棠行了一个標准的军礼,“若只是我自己。我绝对会像李婆婆一样挡在门前。 男子汉大丈夫,生的起就死的起! 让女人拿命救自己是孬种所为!” 沈清棠没说话。 这样的话后面,往往会跟两个字“但是”。 果然,秦征顿了顿,一脸痛苦的闭上眼,“季宴时的命不是他自己的。不说远的,山谷里那一万將士,拋家弃子不是为了躲在山谷里开荒种地。 他们是战士,他们的手不应该握著锄头和镰刀而是刀剑。他们应该保家卫国。 再多的兵、再优秀的士都需要將军或者元帅指挥。 包括我在內,我们数十万人都是季宴时手中的剑。 他活著,那些將士才能活著。就算死也是战死沙场而不是冤死在自己国家的铡刀下。 作为朋友,我选你活! 作为將士,我得选季宴时活。” 沈清棠不意外,只问他:“所以你跟季九合谋誆骗我来此?” 第584章 准备后事 若不是秦征做內应,季九又如何精准的在小镇上找到沈清棠他们? 这可是古代,没有“天眼”没有定位。 找人无异於大海捞针。 秦征张了张嘴,低头沉默。 季九端正的朝沈清棠磕了一个头,“师父,不是秦公子出卖了你。他是真担心你路上不安全,想护送你回北川。 从你们六月底踏上安和岛起,这里就被我买下。如今布置的连一只苍蝇蚊子飞过去我都要知道是公还是母。 不止安和岛,你们所经过的每一座城,我都提前清理过。” 沈清棠点点头,难怪感觉南方比北方治安好,连小偷和土匪都少的可怜。 说出的话多少有些尖锐:“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九公子,果然神通广大。” “师父……”季九愧疚开口。 “別叫我师父。”沈清棠摆摆手,“不敢当。” 没有人喜欢被算计,她也一样。 为了让她救人也不行。 自愿救人跟被道德绑架是两回事。 就算是想让她救季宴时,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而不是哄骗她来此。 当然,沈清棠也没多怨季九,是她自己选的跟著季九回来。 季九垂头,以额触地,没再言语。 如秦征所说,大老爷们求女人牺牲,窝囊! 季六和季十一还好。 他们一直跟著季宴时,跟沈清棠相处的少,关係没那么深。 季十七和向春雨连看都不敢看沈清棠。 尤其是季十七。 他父母的命都是沈清棠救的。 季十七和季九一样,垂头给沈清棠磕头,“棠姑娘,对不起!” 他跪在这里跟沈清棠求情和忘恩负义没区別。 沈清棠没怪他。 以她的理解,季十七对季宴时而言远不是护卫那么简单,说死士都不为过。 能为了季宴时或者说为了季宴时所做的事连家人都不认不联繫,求她救季宴时也没什么不对。 向春雨重重嘆息一声,也重重一个头磕向沈清棠。 “姐对不起你!姐,谢谢你!” 沈清棠没搭理他们任何一个人,转身回了季宴时的房间。 族老有些纳闷沈清棠为什么去而復返。 沈清棠停在族老面前,问他:“旁人求我救季宴时都是为了他们心中的大义。您又是为何?季宴时许诺了你什么?” 死,总归要当个明白鬼。 族老毫不犹豫的坦诚:“他许诺我,会让我南疆族人,重见天日,可以像普通老百姓一样活著。” 沈清棠惊讶的挑了挑眉,重复:“像普通百姓一样?南疆百姓不是普通百姓?” 族老点头,“你从小养在深宅后院大概不知道,南疆都是罪民。南疆子民世代不被允许离开南疆,南疆周围有重兵把守。 但凡有族民出没,都会被无情绞杀。 南疆地处偏僻,四处是荒山野岭,瘴气遍布,生存艰难。 没有人会愿意一直在这里生活。 若是好地方,为什么连驻兵都没有?!” 所以季宴时许诺他会想法子大赦南疆,让所有南疆族人都成为普通百姓,不再被困。他才点头下山。 沈清棠还是不懂,“可是你能自由下山。你说你徒子徒孙也会下山。” “因为朝廷不想让我们造反。会给一定的名额让他们下山去採买物资或者做做小生意。这些人在官府登记后能自由进出南疆,只是他们身上都被中了蛊。 若是出去不回,或者在外作乱,都会死在蛊下。 我不是,我是季宴时带下山的。” 沈清棠“嘖!”了声,“你就不怕季宴时食言?” 族老苦笑:“若有的选,我又如何会违背自己的誓言下山?” 他看著沈清棠,“还是你好,有的选。怎么?去而復返是已经想好了?” 沈清棠点头,“其实本就没什么好想的。我这条命是捡来的,能救一个对这么多人有用的人,也算死得其所。 不过,我回来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给我个痛快?我怕疼。” 族老:“……” 不由对沈清棠刮目相看,“一直知道你这个女娃不一样。却没想到你面对生死能这么坦然。” 换作是他,恐怕也得纠结许久。 能活著谁又愿意死? 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女娃,討论生死如同跟他商量,“做饭能不能不放辣椒,我怕辣!”一样淡定。 沈清棠对死没有敬畏之心只是因为她死过一次。 她本来就是捡回一条命,还回去也没什么。 说不定还能回现代。 只是遗憾不能再见到爹娘和二哥。 如果季宴时和果果能坚持到北川,让她好好跟李素问和沈屿之还有沈清柯好好告別就完美了。 沈清棠不是纠结的人,深知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她做了决定,便不反悔。 第二日,沈清棠带著在镇上逛了一天。 给她买了很多的小零食小玩具。 秦征不远不近的跟著沈清棠。 沈清棠知道他是保护她们母女,没拦,也没搭理他。 晚上,沈清棠自己给洗澡,陪她做睡前游戏。 无非就是睁眼瞎版捉迷藏。 小把自己的脑袋藏进被子,等著沈清棠满屋边翻边找她。 “呢?” “小去哪了?” “疑?呢?我看在这里吗?不在。” “……” 沈清棠一边问,一边咯咯的笑。 八个月的小孩,智商实在有限,总是不等沈清棠找到她,就从被窝里钻出来,咿咿呀呀,像是在说“我在这儿!” 母女俩,闹了一会儿,沈清棠把哄睡著,开始提笔写遗书。 写了好几封。 一封是给沈屿之和李素问的。 其实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保重身体。 许愿来世再做他们的女儿。 眼泪落在纸上,晕染了一片墨跡。 一封给沈清柯。 说把生意和钱留给他,让他好好照顾沈屿之和李素问。 写了一些做生意的办法,写了在寧城的生意和朋友,告诉他以后怎么接管生意。 拜託他把和果果养大。 第585章 你先跟季宴时睡一觉! 毕竟,季宴时也有可能跟自己同生共死。 还写没能帮沈清柯继续完成科举的遗憾。 一封遗书给黄玉。 写不能完成她託孤的事,所以黄玉得好好活著,自己来照看两个女儿。 写了上辈子的事。 说她们已经有了两辈子交情,下辈子说不定能当真姐妹。 还有给溪姐儿、乔盛的信,给田卿和芊芊的信。 祝溪姐儿和乔盛有情.人终成眷属。 让田卿和芊芊留一部分银子傍身。 想了想,还是给季宴时也写了一封遗书。 如果季宴时能活下来。 让季宴时看在她救他两次的份上,想办法让沈屿之和李素问重返京城,让沈清柯可以重新参加科举。 也希望季宴时能把两个孩子交给沈屿之和李素问抚养。 她不想让她的孩子在皇家长大。 怕他们一生不快乐。 不爭,会死。 爭,会丧失人性。 几封遗书写完,天已经微微亮,预示著新的一天到来。 沈清棠下厨给自己做了一顿早饭。 就算死,总归要做个饱死鬼。 换上最好看的衣服,洗漱乾净,沈清棠敲开了族老的门。 “来吧!我准备好了。” 族老:“……” 他抬头看看已经升起的太阳,对沈清棠道:“我觉得你还是晚上再来。” 沈清棠:“???” “什么意思?救人还要选良辰吉时?” 族老捋著自己的鬍子,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弄的沈清棠越发莫名其妙,“必须是晚上?晚上我能活命的机率更大?” “那倒不是。”族老摇头否认的异常痛快。 沈清棠:“……” “既然不是,还分什么白天晚上?我苟延残喘一个白天也没意义。反而心里老惦记著自己要死的事,怪折磨人。” 要不是为了再陪女儿一天,她昨天早晨就过来了。 族老沉默了会儿,问沈清棠:“你是不是还没问我,要怎么用你救他俩?” 我一个將死之人我管你怎么救?! 沈清棠无语腹誹,还是很配合的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语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族老像是等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快速开口:“你先跟季宴时睡一觉!” 他语速快的,沈清棠差点没听清。 听清也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你说什么?” 族老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沈清棠,“我说,你得先跟季宴时睡一觉。男女在一起的那种睡!” 沈清棠:“……” 脸瞬间烧了起来。 族老都重复的这么明白,沈清棠想装都装不下去。 隨即沈清棠愤愤斥责族老:“你是哪门子庸医?怎么救人还有这种癖好?我不同意!” 沈清棠声音不小,引得向春雨、秦征、眾护卫和几个小萝卜头都探头出来看。 族老:“……” 扯著沈清棠的衣袖把她拉进季宴时的房间。 只有季宴时的房间,外面那一群才不敢偷听。 “你喊什么喊?”族老没好气道,“这事能嚷嚷吗?” “知道不能嚷嚷你还说!”沈清棠同样愤愤,“你到底会不会治?拿我命练手也就罢了!还想我死前给你演一场春宫大戏?门都没有!庸医!” 想想要在族老面前跟季宴时做,沈清棠整个人都不好了。 族老:“……” “我不是大夫。” “是,大夫没你这么变態。” 救人就救人,还让人当面滚床单,什么癖好? “是我变態还是季宴时变態?” “什么意思?”沈清棠挑眉,怎么又扯到季宴时身上。 “我不是跟你说,我想了两个月,隱约猜到季宴时是怎么把母蛊弄到自己身上的?想试试让你救他们也是想用同样的办法。” 沈清棠听族老这么说,心里的羞涩和恼怒散了不少,静静听著。 “我反覆推敲,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季宴时察觉自己中蛊后,立刻把蛊封在一段血脉之中。 他这种人当然不能忍受別人控制他,应当是用了什么办法,让给他种蛊的人吐出解决方法。” 沈清棠点头,像是季宴时会做的事。 “如果我所猜的没错,这个办法应当是找个女人。把从养蛊人身上取出来的蛊引进女人身体里,在情动之时,再引入自己体內,催动內力將它们困在一处。 以季宴时的武功,用內力同时碾死一对蛊不是难事。而且新蛊入体,对宿主影响没那么大,最多失去一只手或者一条胳膊,就能保住性命还能不受蛊控。” 族老越说越兴奋。 他和世人一样,只知无双蛊无解,却没想到能有如此解法。 妙! 实在太妙了! 沈清棠不这么认为,也不懂族老的兴奋何来。 “按照你的说法,给季宴时中蛊的人理应被他控制住。既然都控制了还这么麻烦做什么?直接杀人取蛊不就行了?” 族老气得吹鬍子瞪眼,“若要那么容易解决还叫什么无双?我跟你说过,无双母蛊和子蛊不能在同一宿主体內。 季宴时之所以得找个女人就是因为无双蛊是情蛊。它喜欢情动的男女。 当中蛊的男女……那啥时,就跟咱们人喝醉酒一样会犯迷糊。 季宴时做的不过是趁它病要它命。” 沈清棠:“……” 想了想还是不太相信,“你凭什么这么猜测?说不定只是你想多了。” “呵!”族老冷哼一声,十分不满被沈清棠质疑,“我不了解你们,也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可我了解无双蛊。 只有这一种办法,才能让无双蛊进入同一个宿主身体里不会立刻暴毙。 况且,若非如此,果果又怎会中蛊? 事实上,如果我没猜错,他在你肚子里时就已经中蛊了。” 沈清棠:“……” 这样的话倒是也能解释通。 只是…… 沈清棠摇头,“你不是说,情动时,季宴时应该让两只蛊都进他身体,为什么会……” 有些难以启齿,“留在我身体里。” 只有在身上,才会到果果身上。 “就是这一点儿我死活想不通。”族老摇头,“我反覆推敲,觉得大抵是我说的这样,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双蛊最后还是分开了。” 第586章 我突然也不是那么想救他 沈清棠:“……” “合著拿我命当小白鼠不说,还得死前让我牺牲清白验证你的猜测?” 族老摊手:“没办法。就看你想不想赌一把。若是其他蛊,我可以找一对蛊来在其他男女身上试试,如若试成,再用在你们身上。 可惜无双蛊,几乎绝跡,一时半会恐怕找不到,现养也来不及。” 事关生死,沈清棠只得把羞耻之心放在一边,仔细思量族老的话。 她来回在房中踱步。 族老也不催,坐在桌前,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说这么多话,口乾舌燥。 “不对啊!”沈清棠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问族老,“按你的说法,季宴时只要跟我……反正他就能把蛊弄进他身体里弄死,为什么我会死?让他弄不就好了?” 若只是毁她清白就能保全三个人性命,季宴时用强的也会强她。 况且若真如此,沈清棠也不会反抗。 反正两个人不是头一次做。 反正季宴时人帅身材好,武功高强体力应该也不差。 就当找了个一.夜新郎,她不算亏! 族老摊手,“他失败了呀!就因为他失败了,所以一只蛊在他身上,一只蛊在果果身上。 他失败了还能活著,如今没有试错的机会。再错,不是你死,就是你们死。” 沈清棠:“……” 她反问:“你能確保不失败吗?最起码你得知道他失败的原因吧?” 族老摇头,“不能。不知道。” 族老理直气壮且没好气道:“我若是知道他失败的原因,不早早就汲取经验,用来救你们?” 沈清棠:“……”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面无表情道:“我突然也不是那么想救他了。” 感觉死了都是冤死的。 族老:“……” 起身,往门外走,没好气道:“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些。就让你青天白日跟他……” 后面的话也实在羞於说出口,拂袖离开。 倒不是真心怪沈清棠。 人都是自私的。 有几个人愿意无偿把自己的命给別人? 况且,族老不认为沈清棠会放弃救季宴时和果果。 “等等。”沈清棠喊住族老,“你能不能把季宴时弄醒?等他醒了我问问。” 族老摇头,“晚了!在寧城时你还有机会问,他还有机会说。这会儿他醒不过来了。要么直接死,要么好了醒过来。” 沈清棠生气了,“既如此,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觉得他醒著我能有机会跟你说?”族老反问。 沈清棠:“……” 没有。 没摊牌之前,季宴时跟她寸步不离。 摊牌之后,他和他的人都远离她。 “况且……”族老轻嘆,“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季宴时初被下蛊,无双蛊对宿主还不熟悉,掌控力差,他才有机会在保全自己性命的情况下弄死无双蛊。 可如今,蛊在他身体里已经一年有余。 更是伴著小果果出生长大,和他一体。 此时,就算你跟季宴时……恐怕也没机会。” “按照你猜的,季宴时是想在我们……那什么的时候控制两只蛊。如今他昏迷不醒,谁来控制?我吗?还是你?你不会要在一旁看著吧?” 若是真是这样,沈清棠也不是那么介意孩子没爹了。 至於大乾百姓,关她p事。 “还有,你说此时不比往日,按照你的说法就算我跟季宴时上.床,也不一定有用不是吗?为什么你还要尝试?” 族老犹豫了下,才开口:“以季宴时如今的状態,纵使他醒来怕也无法再驾驭无双蛊。只能我来控蛊。 不试能怎样?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活马当死马医。”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族老点头,“你说。” “为什么非得是我?换成其他女人行不行?” 族老摇头,“不行。必须是你。” “为什么?” “季宴时初中蛊时,哪个女人都行。方才跟你说过,子蛊是在果果身上,母蛊在他身上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 无双蛊已经跟宿主融为一体,且分別被蛊王蚕食受伤,此刻是最为疯狂的状態。 一个不小心,无双蛊就会跟宿主同归於尽。 它们不可能像当初一样被季宴时引进自己的身体。 非你不可的原因,是这次解蛊的人是你,不是季宴时。 果果是你和季宴时的骨血,无双蛊的子蛊也相当於在你体內十个月,对你的气味和血都非常熟悉不会排斥。 而季宴时曾经跟你水乳交融,无双蛊尝过味道会记得。子蛊身上也会有一半季宴时的血,母蛊不会那么排斥。 最起码母蛊反应过来之前,我能让操纵蛊王灭了它。 无双蛊的字母蛊都已经被蛊王重创。 只要两只蛊能共同在你体內有半盏茶的工夫,蛊王就能同时消灭它们。 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沈清棠点点头。 “懂了。你所谓的没把握,是不確定母蛊会不会顺利引进我身体。 没把握蛊王灭无双时会不会顺利? 就算顺利,我也有很大可能承受不住三只蛊打架的威力,爆体而死?” 族老点头,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你再想想。” *** 无论个人体感一天的时间是快如眨眼还是度日如年。 夜幕终於还是降临。 吃过晚饭,沈清棠把自己洗乾净进了季宴时的房间。 族老和向春雨早早等在房间。 族老先把果果身上的蛊引进沈清棠体內。 如他所说,子蛊在沈清棠体內生存过十个月,进入沈清棠体內,並不算排斥。 族老把蛊王也弄进了沈清棠体內,抱起好了的果果转身出了內室,“我在外间等你。等……结束你喊我。” 向春雨等族老关上门,从挎包里掏出一枚粉色的药丸,递到沈清棠面前,“甜的。要吗?溪姐儿她们常用的药。可以让你短暂的忘记尷尬。” 沈清棠犹豫了下,接过药丸,送进嘴里。 向春雨轻嘆一声,帮沈清棠拉上.床帐,转身到外室。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关係,沈清棠觉得自己心跳如雷。 第587章 季傻子,永別了 房间里不算暗。 一会儿族老需要光亮,便在床头旁燃了两根蜡烛。 还是红色的蜡烛。 让人不由多想。 不知道是红烛作祟还是向春雨给的药生了效,沈清棠有些心浮气躁。 季宴时如同童话里待被人解救的睡王子,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她采硕。 沈清棠本想先解自己的衣服,想到一会儿还有人会进来看,便又鬆开手,转而去解季宴时的衣衫。 古代人外衣繁琐,里衣样式相对简单,上衣只靠腰间偏带繫著,轻轻一扯便鬆散开。 沈清棠尾指轻挑,把绳扣解开,捏起一根绳子把衣衫从季宴时身上掀开。 不算透明的床帐透进红色的暗光,给季宴时冷白的肌肤上镀上一层薄薄的红色。 他身材很好,明明已经很是瘦弱,小腹上却还有壁垒分明线条。 沈清棠的食指在季宴时唇上轻点,轻声骂:“狗男人!你才是坏人!你明知道外头那一群人都不希望你死,等你临死之际他们一定会来求我救你。你才会什么都不说对不对?” “你呀!用不著这么算计。”沈清棠的食指向下滑动。 沿著线条凌厉的下巴划到喉结上。 又顺著喉结继续继续向下,在季宴时锁骨上轻轻摩挲。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食指点到季宴时心口。 “就算你明说,我也会答应。” “我是个商人,一直都是。遇到事情我会先分析利弊。 显然,你活著比我活著更有用。” 沈清棠轻声低喃,食指在季宴时心口轻轻转了几圈回到人鱼线,继续往下。 “你活著,或许会终结这乱世。最起码你能保障这两个孩子安好。 以你的能力定能让我父母平安,让我二哥能光明正大参加科举。 我二哥那么优秀定是个好官。” 沈清棠笑了笑。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的她笑起来有多魅惑。 小腹升起一股热意,让她越发浮躁。 沈清棠摊开掌心,整只手盖在壁垒分明的腹肌上,“我不一样。我没你那么大抱负。 我就是一抹来自未来的幽魂。 可能死了就又回去了。 对那个世界的我来说,大乾这一年可能只是黄粱一梦。 我只是有点捨不得我爹娘和二哥,还有两个孩子。 他们是我愿意用全世界来换的亲人。 你得好好对他们。 否则,我真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沈清棠一只胳膊撑著脑袋,躺在季宴时身旁,放在季宴时小腹上的手调转方向,指尖向下,轻轻抽开季宴时的腰带。 脸又烫了几分。 不止是脸,身体也开始发烫。 沈清棠知道,药效真的发作了。 有些熟悉的感觉。 沈清棠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忆了片刻。 应当跟那晚,被餵的药一样。 沈清棠莞尔一笑,手转而向下,沿著薄薄的腹肌摸索。 “想必她委屈你亦不愿吧?” 难为你当个不情不愿的强……犯。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季宴时明明已经昏迷不醒,身体应有的本能却还在。 柔软乖顺的雏鸟,渐渐甦醒。 快速长成攻略性极强的鹰。 沈清棠明显是理论派,有贼心没贼胆。 才入虎穴摸了下老虎尾巴就想逃。 只是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由不得沈清棠害羞。 沈清棠咬牙起身,扯下季宴时的裤子。 掀起自己睡裙的裙摆。 知道要发生什么,她没穿不该穿的。 沈清棠闭上眼。 这一刻。 突然想起族老之前说的那句话。 死不死不一定,但是说不定有点儿……。 沈清棠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跟季宴时十指相扣,在他唇上吻了吻。 轻喃:“季傻子,永別了!” 对,她喜欢的男人是那个心智单纯如幼童的季宴时。 季傻子对所有的人没心没肺,唯独会在乎她的感觉。 他永远站在她身后一臂远的距离,確保她有危险时他能伸手护住她。 他会因为她被射箭高手欺负,套空摊子时,一言不发帮她贏回来。 他会担心她,不顾性命冲回寧城,只为抱抱她,说一句“別哭!” 他会在她发烧时,寸步不离的守著,会像个孩子一样,动輒用手摸她的额头来確定她烧还是不烧。 他明明那么喜欢吃肉,却因为她生病,放弃最爱的肉。 他明明自己都像个孩子,却把果果和照顾的无微不至。 可惜,这么好的季宴时已经消失了。 清醒的季宴时与她无关。 沈清棠死死的咬住唇,不让任何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溢出唇角。 纵使有药辅助,沈清棠也很难忘情到忽略一墙之隔还有两个人。 ……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把跟季宴时交握的手伸出床帐,唤向春雨:“向姐。” 一开口,声音像哭过,带著情动时特有的黯哑。 进来的不是向春雨,是李婆婆。 “夫人,有些疼,你且忍一下。” 差点忘记,李婆婆蛊术比向春雨还好。 沈清棠点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又“嗯”了声。 发出声音后,下意识想缩回手捂住嘴。 这一声比方才很让人羞耻。 然而,晚了一步。 李婆婆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腕处轻轻划了一下。 沈清棠皱了下眉,侧过头。 隔著床帐,能隱约看见李婆婆握著一枚匕首,在她手腕上割了道口子,紧接著又在季宴时手腕上割了一道,隨即撒上一种散发著香甜味的粉末,用纱布把两个手的手腕缠在一起,同时轻声对沈清棠道:“夫人,不能停。” 沈清棠羞耻心回笼,只能强迫自己转头看著墙。 劝自己看不见就是不存在。 近乎筋疲力尽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说不清到底什么感觉。 只知道一声不像她的低吟从她死死咬住的唇角漏出。 李婆婆听见立刻喊:“族老!” 沈清棠在抵达云端之时感觉手腕处传来剧痛。 族老念念有词。 手腕上钻心的疼,像过电一样穿过血脉、心臟,最终聚集於小腹。 隨即小腹像要炸裂一样,沈清棠眼前一白又一黑。 失去意识前,唯一的念头是:好痛啊! 比生孩子那一刻还疼! 季宴时这段时间承受的都是这种痛楚吗? 第588章 我欠了你两条命。该怎么才能还? 几乎在沈清棠昏迷的剎那,季宴时睁开眼。 床帐外传来李婆婆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族老!” 族老虚弱的开口:“先扶我出去。” “他们……”李婆婆弯腰扶起跌坐在地的族老。 “没事,应该都能活。” 房门打开,又关上。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季宴时尝试著动了动。 他和沈清棠还是一体。 这个认知让季宴时刚刚平復的某处,又隱隱开始躁动。 季宴时深吸一口气,把和沈清棠捆在一起的手收回来举起,用另外一只自由的手把纱布解开。 伤口挺深,即使有上好的金疮药,血也还没完全止住。 季宴时先把纱布给沈清棠牢牢缠在手腕上,才腾出手点了自己的穴道止血。 单手搂著沈清棠从自己身上拉开。 分离的瞬间,季宴时忍不住闷哼一声。 缓了缓,才坐起身。 垂眸看著沈清棠,眼中的欲色褪去只剩柔情。 他和衣下床。 外室的桌上放著一盆温水,两条毛巾,以及两个人的乾净衣物。 季宴时端了水回到內室,解开沈清棠的衣衫。 如果沈清棠还醒著,就会发现季宴时解她扣子的手法和她解季宴时扣子的手法如出一辙。 季宴时学著沈清棠的样子,指尖在她唇上轻点,“你大概不知道,中蛊时的昏迷和平时昏迷不一样。只是动不了,我能听见能感觉的到。” 他解开她的衣衫,没有再学她女流.氓的手法,只是拧乾毛巾,从沈清棠额上开始一点点往下擦拭。 “你说的话,我都听的到。” 他动作轻柔的擦去她脸上为他而流的泪,鼻尖因他而起的汗。 “放心,你和你的家人我都保护好。”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擦过她修长的脖颈,如刀削的锁骨。 “未来是哪儿?幽魂是什么意思?有本王在,你不会死。也不能死。” …… 眼神始终温柔,不起一丝邪念。 再有动物本性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对沈清棠生出不轨之心。 季宴时给沈清棠擦洗乾净,换上乾净的衣衫,顺带扯掉脏了的床单,把她放在床上。 “沈清棠。你能跟他永別,不能跟我永別。”季宴时理著沈清棠鬢边凌乱的髮丝,“如今,我欠了你两条命。该怎么才能还?” *** 沈清棠再次醒来时,是在船上。 余青和那艘大船上。 房间里生著炭火,时不时发出炭火爆裂的噼啪声。 “醒了?” 熟悉又陌生的男音在旁边响起。 沈清棠侧过头。 一身緋衣的季宴时坐窗前软榻的矮桌旁。 见她醒来,季宴时放下手中的案卷,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端过来。 单手扶起她,把水杯送到沈清棠嘴边。 沈清棠伸手去握茶杯,想说“我自己喝。”一张嘴,满是干苦,发不出声音,手上也没力气,连茶杯都握不住。 “你昏迷多日,先喝点水再说话。”季宴时把水递到沈清棠嘴边。 沈清棠就著他的手喝水,鼻尖是近在咫尺的薄荷皂香,垂眸是他骨节分明的大手。 沈清棠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脸瞬间又烧了起来。 季宴时放下水杯,察觉沈清棠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皱眉:“你哪里不舒服?是还疼吗?还是发烧了?” 说著手贴上沈清棠的额头。 一如曾经那样。 沈清棠摇头,“我没事。果果呢?” “他们都没事。”確定沈清棠没有发烧,季宴时拿了个枕头放在沈清棠背后,让她靠著。 “你等一会儿,我去抱他们过来。” 待季宴时离开,沈清棠长长吐出一口气。 命是捡回来了,可沈清棠不知道怎么面对季宴时。 她和季宴时的关係本就剪不断理还乱,如今牵扯更多。 沈清棠苦恼的皱眉把被子拉过头顶,学小当个鸵鸟。 季宴时很快抱著果果和回来。 听见两个孩子的声音,沈清棠顾不上尷尬,露出脸。 “果果!!” 两个小傢伙看见沈清棠开心到不行。 季宴时小心翼翼把两个小傢伙放在床內侧,叮嘱他们:“娘亲大病初癒,不许闹她!” 说完大概怕沈清棠生气,又对她解释了句:“你已经昏迷七八日,只能餵些米汤,此刻应当身上没什么力气。 他们两个长得快,你怕是抱不动。” 沈清棠点头,“谢谢。” 客套又疏离。 季宴时薄唇微抿,最终什么都没说,挪回小桌旁,坐回去处理公务。 只目光时不时会扫向沈清棠。 沈清棠目光落在两小只身上。 不过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两个小傢伙都长大了不少。 尤其是果果。 感觉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像是长大了一圈。 原本果果像是比小一个號,如今只差半个號。 衣服都小了一圈。 大概注意到沈清棠的目光,季宴时解释:“当时你身体不太好,上船匆忙,一路未停。果果的衣服还是你提前备的那些。 他长得比想像的快,新衣服来不及做。 明日,大概船就靠岸。我会让人把衣物准备好。” 沈清棠点头,“谢谢。” 声音依旧微哑,也依旧客气且疏离。 季宴时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沉默。 沈清棠亦沉默。 她同样不知道怎么面对季宴时。 本来只有三成的机率能活,抱著必死的决心跟季宴时做。 谁知道一觉醒来,都还活著。 迟来的羞窘让沈清棠不知道该用什么態度来对季宴时。 两个人做过世间最亲密的事,亦是最陌生的熟人。 此季宴时非彼季宴时。 对沈清棠来说,熟悉的脸后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季宴时大概也察觉沈清棠对他的抗拒。 默默无言。 过了会儿,见沈清棠面露疲色,把和果果抱走。 沈清棠下意识要拦。 季宴时轻嘆:“我不抢他们。孙五爷说,你伤了肺腑,损了心脉,需要多臥床休息。” “孙五爷?”沈清棠疑惑,“到北川了?” 季宴时摇头,“族老只是养蛊人,不是大夫。治伤需要孙五爷。让人快马加鞭把他送来的。” 第589章 沈清棠,我们成亲吧? 沈清棠点点头没说话。 心道孙五爷也够可怜的。 一把年纪为了季宴时东奔西跑。 “族老呢?”沈清棠问。 不管如何,他救了果果和自己,得当面说声谢谢。 季宴时沉默了会儿开口:“族老已经去了。我让人把他送回南疆安葬的。” “啊?”沈清棠不由坐直了身体,“为什么?族老怎么会死?” 话问的客气,眼神却藏不住。 把一句“不会是你卸磨杀驴杀人灭口了吧?”表现的明明白白。 季宴时注意到沈清棠的眼神,颧骨微微动了动,舌尖轻抵槽牙,压著性子解释:“蛊王对上两只无双蛊同归於尽。蛊王死,身为宿主的蛊王便得亡。” “族老预料到这种情况,提前用药吊著自己一口气,等我们平安后,才离世。临死前 嘱咐我把他送回南疆。” 沈清棠点点头,默了会儿,抬头:“族老可不是菩萨心肠。他既然算到自己会死,应当又跟你谈了什么条件吧?” 族老那人,非正非邪,做事全凭喜好。 巴巴的用沈清棠和他自己的命去换果果和季宴时的命,必得確保他死后,季宴时也不能食言。 不会又给季宴时下了蛊吧? 季宴时淡淡“嗯”了声,“小事。不重要。” 两个人之间又是漫长的沉默。 直到敲门声响起。 沈清棠才如释重负的鬆了口气。 还活著这件事太过意外。 让沈清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跟季宴时的关係。 说没关係吧? 两个人有了不止肌肤之亲。 第一次是逼不得已。 第二次还是逼不得已。 还有两个共同的孩子。 说有关係吧? 两个人之间其实並不熟。 最起码沈清棠对面前的季宴时不熟悉。 她熟悉的那个季宴时也大抵不会再出现。 眼前这个季宴时,气场强大,思虑周全,做事滴水不漏,待人总是透著种居高临下。 对她也是。 能感觉的出来他在努力“平易近人”,对她温柔体贴,跟她有关的事亲力亲为。 但,跟沈清棠熟悉的季宴时依旧像长著同样一张脸的两个人。 季宴时起身开门。 门外是来送饭的孙五爷。 门一打开,沈清棠就闻见熟悉的药膳味。 “棠丫头!好久不见吶!” 沈清棠发自內心的笑了,“好久不见。” 看见孙五爷,像看见北川亲人一样。 季宴时莫名觉得沈清棠的笑有些刺目,却没说什么。 孙五爷把托盘放在床头上,“你多日未进食,不能贪多,得从清粥开始吃,否则肠胃受不了。” 沈清棠点点头。 她不懂医术,但她懂减肥。 减肥总共就六字箴言。 管住嘴,迈开腿。 管住嘴就是少吃或者不吃。 往往节食过后,还得需要一段时间来復食。 復食要从流食开始。 就是怕肠胃不適,也怕反弹。 孙五爷瞄了季宴时眼,掏出手帕垫在沈清棠手腕上给她把了把脉。 沈清棠:“……” 五爷还这么讲究呢?! “你身体已无大碍。就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儘量不要忧思过重,也不要操劳。” 沈清棠点头。 孙五爷收起帕子,又瞄了季宴时眼,躬身退了出去。 沈清棠无声嘆息。 看来不止她不適应眼前的季宴时。 连孙五爷都比之前在北川时拘谨了许多。 季宴时熟练的端起碗,往床边一坐,开始餵沈清棠。 沈清棠侧头避开季宴时的手,“我可以自己吃。” 她这会儿恢復了些力气,不至於端不动碗。 季宴时不让,“你手还伤著。” 沈清棠低头。 她右手腕上还缠著纱布。 可。 季宴时手上同样缠著纱布。 都是伤员,他凭什么餵她? 季宴时像是猜到沈清棠所想,幽幽开口:“我是左手。” 沈清棠:“……” “张口。”季宴时的温柔,同样带著不容置疑的强硬。 沈清棠张嘴。 他餵。 她吃。 明明很温馨的画面。 可沈清棠只觉得不自在。 感觉房间里空气都稀薄了许多。 有些食不下咽,吃了几口摇头,“我饱了。” 季宴时不疑有他,放下碗。 又是漫长的沉默。 良久,季宴时先开口:“沈清棠,我们成亲吧?” 沈清棠受到了惊嚇。 还未完全咽下去的米粥呛在嗓子眼里。 呛的她直咳。 季宴时抬手,在沈清棠背上轻拍,柔声道:“激动什么?前几日跟我求婚时,你不是挺淡定?” 沈清棠咳的喘气都困难,別说回击。 只能在心里骂! 老娘是激动吗? 是让你嚇得! 我求婚那是求婚?那是讽刺你! 再说你也没答应啊! 好半晌,沈清棠才平缓了呼吸,推开季宴时搭在自己后背上的手。 总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哪怕隔著衣衫,也像著火一样。 她嘴角噙著冷笑,仰起头,像是隱忍许久的刺蝟,竖起满身的刺扎向季宴时。 “我认识你吗?恐怕你连名字都是假的吧?这就是娶我的诚意?” 季宴时默了会儿开口,“以你的聪慧。我是谁,应当猜个差不离了吧?” “我要是真聪明就不会救你。当初你从天而降我就应该把你按进温泉池里淹死。” 季宴时再度沉默。 好一会儿才开口:“没想到夫人对我们初次见面的事如此印象深刻。正好,你救了我的命,我愿意以身相许。” 沈清棠眼看著季宴时说话时,唇角越扬越高,要不是他这人不擅长笑,估计这会儿应该笑的都能看见嗓子眼。 “呵!”沈清棠半点面子都不给,“谁是你夫人?我跟你不熟。再说,咱俩第一次见面可不是在北川。你是不是忘记你中蛊那晚?” 那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並且是非常不愉快的见面。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季宴时低垂著头,长睫敛下,遮去黑眸中的情绪。 沈清棠也有些后悔。 哪壶不开提哪壶做什么。 惹恼了季宴时还怎么谈条件? 两个人虽做夫妻不太合適,但是能凭救命之恩,要来孩子抚养权顺带从季宴时身上薅些羊毛还是可以的。 沈清棠清清嗓子,正打算找补两句,就听见季宴时再度开口。 第590章 正好,容许我做个自我介绍 季宴时声音低沉,带了点儿遗憾和惆悵,更多的是他独有的冷式温柔,“是。都是我的错。 只是已经发生的,道歉没有意义。 我愿意用一生弥补你! 嫁给我,可好?” 幸好嗓子里没了米粥,否则沈清棠会再被呛到一次。 这种说话方式实在太不季晏时。 不论是傻季宴时还是精季宴时。 偏他语气诚恳,態度虔诚,沈清棠听不出半点玩笑的意思。 於是,她有些不知所措。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一步。 她再次晕了过去。 *** 沈清棠再次醒来时,船舱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 整艘船上变得很安静。 床帐已经被放下,沈清棠看不见外面,只隱约看见有烛光闪烁。 身边睡著两个小傢伙。 沈清棠摸摸一双儿女的头,在这寧静的夜里,又终於找回了还活著的真实感。 休息好的大脑在黑夜里异常活跃。 只是活跃的不是地方。 沈清棠情不自禁回忆起了昏迷前的事。 上船前昏迷那次。 记忆力变得出奇的好。 记得季宴时好看到妖艷的脸。 记得他柔软但是因为蛊毒折磨没什么血色的唇。 记得凸起的锁骨,笔直的人鱼线,壁垒分明的腹肌。 记得他像农夫与蛇故事中的蛇。她好心给它取暖,它却张牙舞爪转身“咬”了她。 …… 单回忆,就让沈清棠口乾舌燥。 直到回忆的画面停留在那声“族老”上。 沈清棠盯著床帐顶的眼睛渐渐模糊。 跟族老相处时间不算长。 多数时候族老都是个不討喜的老头。 挑食,嘴欠,脾气古怪。 沈清棠在寧城或者海城时,一直在忙。 忙的一天都见不了族老几面。 在山下这段时间,说话最多大概就是临別那晚。 族老说了那么多。 唯独没说他会死。 沈清棠以为自己不怕死,却在死前又是遗书又是准备死前仪式。 而族老,一个字都没提,和平时別无二致。 他才是不怕死。 他总说自己不是大夫,是养蛊人,是毒人。 可他却救了三条命,唯独毒死了他自己。 沈清棠吸了吸鼻子。 床帐外,烛光摇曳。 一道黑影在床帐上放大,不等沈清棠出声,床帐就被掀起。 季宴时穿著一身红色中衣,立在床前,微微弯腰俯视她,“怎么还哭了?” 不知道是夜色撩人,还是烛光生暖。 模糊的视线中,季宴时的脸变得异常温柔,连白日深不可测的黑眸里都满是温柔。 沈清棠吸了吸鼻子,问他:“季宴时,族老走的时候,痛苦吗?” 季宴时摇头,“其实族老的痛觉跟普通人不一样。他走的很安详。” “我还欠他一句谢谢。” 季宴时在床边坐下,用指腹抹掉沈清棠的眼泪,劝慰道:“我知道你遗憾什么。欠他命的是我。你和儿子都是我被连累。 他的救命之恩,我来还!你不必多想。” 沈清棠摇摇头。 事情是因季宴时而起不假。 族老若是只想救季宴时,完全可以不管果果死活,只杀了季宴时身上的母蛊就好。 他还是努力想了个三全其美的法子,唯独牺牲了他自己。 大概猜到沈清棠想什么,季宴时劝道:“別钻牛角尖。族老本就不是善人,死在他手中的无辜之人並不少。 他救果果不是因为他心善,是因为他知道只救我不救果果,他和他的族人一个都活不了。 沈清棠,你再不愿意承认,果果也是我的儿子。 我不能为了活命就让我儿子死。” 沈清棠侧头躲开季宴时的手,“是,你有权有势了不起。” 她知道季宴时说的实话。 也没有仇富心理。 可,对著季宴时,总是控制不住的想发脾气。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在心里徘徊,开口就带了刺。 被刺的季宴时沉默许久,起身,“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来。” 趁季宴时离开,沈清棠和衣坐起。 人有三急。 等沈清棠扶著墙,一步三喘的从恭房出来时,季宴时已经在门外等著。 他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她。 沈清棠一声惊呼,下意识抱住季宴时的脖子。 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轻震。 沈清棠抬头,季宴时在笑。 如同夜里盛开的曇。 不得不承认。 季宴时是真的好看。 好看到,凭这张脸就有祸国殃民的资格。 沈清棠自认不算是个三观跟著五官走的人,还是忍不住沦陷。 她羞的把头埋进他胸膛。 不是不想有骨气,只是昏迷数天,只靠药和粥维持生命的身体实在虚弱的不成样子。 季宴时把沈清棠抱回房间。 他住的房间比一般的船舱大很多。 里外两间。 明明外间有书桌,他却挤在里间小塌上,在小小的炕桌前办公。 季宴时把沈清棠放在榻上。 小桌上的公文被粗暴的拨到一边,很多散落在地。 原本的位置放著一个托盘。 双层托盘。 盘底放著炭,能保温也能取暖。 沈清棠眸光闪动。 有些意外季宴时的贴心。 托盘上是熬到浓香的米粥,看样子也知道定然是在灶上煨了许久。 季宴时盛出一小碗粥放在沈清棠手边,嘱咐:“小心烫。” 他的声音太近,几乎贴著沈清棠的耳根。 灼的沈清棠耳朵发烫,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別过头躲闪。 结果恰好看见散落的文书。 文书上写著:两国谈和近尾声…… 只这几个字入眼,沈清棠就嚇得不敢再多看,忙收回视线。 根据恶人定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她想多活两年。 季宴时弯腰把沈清棠看见的文书捡起来,隨手扔到一边,“不用躲。没打算防你。正好,容许我做个自我介绍。 季宴时不算是假名。 宴时是我的字,季是我母姓。” 沈清棠摇头,“我不想知道,你不用说。” 她是真不想知道。 单方才在文书上看见的七个字,就让沈清棠心头直跳。 她两世为人,都只是普通百姓。 这一世,原主虽是官家千金,那也过去式。 她睁眼就是吊死鬼。 以流放犯开局。 头一次离国家大事这么近,沈清棠第一反应是害怕。 第591章 你是怎么中蛊的? 季宴时捏了下眉心,在沈清棠对面坐下,“我不说,你嫌我瞒你没诚意。我说,你不想知道。请问,怎么做才能合你心意?” 季宴时的语气是无奈不是不耐。 沈清棠拿起勺子舀著粥送进嘴里。 熬到软烂的白粥很是香甜,吃进嘴里连胃都是暖的。 只是没能抚平心慌。 本以为是飢饿导致的低血,如今看来是对面这人在作祟。 沈清棠又喝了几口粥,才放下勺子,开口。 “季宴时,我和你从认识就是错误的。如今这个错误该结束了。 你就当不知道和果果的存在。 你继续忙你的春秋大业,我继续做我的市井商贩。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季宴时皱眉,似是十分困惑:“为什么?明明前几日在寧城,你还要我娶你。” 那时他以为自己活不长,不敢应。 如今自己好了,沈清棠为什么要把他往外推? 沈清棠肚子还饿,想了想,捏了块入口即化的奶糕送进嘴里。 见季宴时眉心皱成川字,大概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对眼前的钢铁直男来说有点超纲。 沈清棠咽下奶糕,拍了拍手上的粉末,“那日我只是说气话。从头到尾我的诉求只有一个。孩子的抚养权……孩子的归属。” 季宴时张开嘴又闭上。 他知道沈清棠说的是实话。 甜食,確实容易让人心情愉悦。 沈清棠吃饱喝足,拍拍手,“我去休息了。你……继续忙。” 最后三个字,带了些同情。 方才虽只是匆匆一眼,也能看出,桌上有两摞公文,一半处理完的,一半未处理的。 王爷又怎样? 大病初癒不还是得当牛马? 走了几步,想起一事,沈清棠復又回头看著季宴时问:“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中蛊的?” 不待季宴时开口,沈清棠又补了一句,“我只是好奇族老猜不猜的对。你不用说前半段,我只是好奇母蛊为什么在你体內。” 顿了下,又补了一句:“若是不不方便也可以不说。” 主打一个客气、疏离。 “救人时中了埋伏,受伤时被人趁机下了蛊。 我擒了下蛊之人,逼问出解蛊的方法。 必须得要一个女人。 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会连累太多人丧命,只能挑陌生人。 沈岐之我知道,他虽然目光短浅,做事高调,说话欠考虑……说到底不是奸臣。 娶他的女儿,不算辱没他。” 季宴时直视沈清棠的眼睛强调:“我没想过不负责。” 沈清棠想说“你强人家再负责也还是流.氓行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皇权时代,一个皇子要娶一个流放犯的女儿,不是强,是恩赐。 季宴时大概不习惯说这么多的话,微微顿了顿,才继续道:“阴差阳错你被送了来。你……” 季宴时有些难以启齿,换了方向道:“按计划,应当与你那日对我做的差不多。我本来想趁著无双蛊情动麻痹时,再將母蛊引到我体內,一起摧毁它们。” 沈清棠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季宴时开口,忍不住转回身,重新再桌前坐下,“然后呢?” 前面的事跟族老猜的差不多,她想知道族老没猜到的部分。 季宴时別过头。 沈清棠眼尖的看见季宴时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连耳朵都染上一层薄薄的粉色。 愕然片刻,想说“不想说就不用勉强!”,还没等开口,就听见季宴时用很低很快的语速开口。 第592章 你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 “你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关键时刻没把持住,只来得及把母蛊引到我身上就一泻千里……子蛊意外的进了你体內。” 季宴时说完落荒而逃。 当时他没想体內……更不知道子蛊能通过这种方式到了沈清棠身上,还给沈清棠餵了避子汤,就是不想她怀孕。 后来,察觉不对时,为时已晚,只来得及封住心脉,把母蛊困住。 在南疆他问过族老,为什么沈清棠服用过避子汤还会怀孕。 族老原话是:“蛊,是蚕食其他毒物炼成。百毒之王还怕一碗避子汤?” 沈清棠愕然片刻,脸也烧了起来。 季宴时的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 他因为是第一次,没经验,没能在最后一刻保持理智? 蛊被用这样的方式送进了沈清棠体內,最终跟果果相依而生? 沈清棠:“……” 能说什么呢?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沈清棠低头看手腕上的纱布。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之前还在纳闷为什么之前她身体里有子蛊身上却没有伤疤。 原来还能用这种方式种蛊。 不愧是情蛊! 唇角才弯起又垂了下来。 沈清棠想起昏迷前感受到的疼痛。 都说生孩子是十级疼。 可她昏迷前感受到的痛绝对不止是十级。 最起码远比生孩子痛的多。 先是十指连心的刺痛,接著是心臟像是被人泼了硫酸,小腹里像是被人塞了钉板,来回按压。又像是五臟六腑被人敲打。 沈清棠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瞬间袭来的痛,只知道她三秒钟没扛过就生生疼晕。 彼时还是李婆婆和族老一起帮她。 有人帮她引蛊,有人帮她止血。 她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爽和对抗疼痛。 而当初的季宴时,没有人帮,他自己硬扛著做这一切。 可想而知其毅力远超常人。 唯一的败笔大概就是雏,没经验。 最后这段时间,季宴时更是日日承受千刀万剐、烈油烹、炙火烤般的痛处。 长著一张顛倒眾生的脸,却做著最爷们的事。 沈清棠轻轻嘆息一声,侧头看著窗户纸上的剪影,抬手,指尖沿著影子轮廓描绘,轻声自喃。 “如果你还活著,你会怎么选?” “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继续替你恨他。” *** 九月初二。 船在巳时半靠的岸。 岸边等著一队很低调的马车。 单看外表只是普通的马车,无论车还是马都不起眼。 沈清棠裹著厚厚的斗篷,捂的密不透风被季宴时抱著塞进第二辆马车中。 她抗议过,想要自己走,季宴时不同意。 自从摊牌后,季宴时渐渐恢復了本性,露出了久居上位,习惯发號施令的一面。 纵使对她温柔以待,也还是难免有些强势。 沈清棠看的出季宴时努力在像“季傻子”一样对她。 只是演的终归是演的。 他为难,她也彆扭。 好不容易上岸,沈清棠鬆了口气。 车厢內別有洞天。 虽受制於尺寸,没有之前在南方用的马车大,其实麻雀虽小五臟俱全,且布置的分外舒服。 让她儘可能的少受顛簸之苦。 车上还提前准备了暖手的汤婆子。 其实用不著。 从南方到北方,感觉上不过是从夏天跨越到了秋天,不至於又是火盆又是汤婆子。 她身体虚弱,衣服穿厚点就是。 大概季宴时不太清楚怎么照顾虚弱的病人才这么夸张吧?! 沈清棠舒舒服服的坐下,正在琢磨该用什么理由说服季宴时接下来的行程各走的各的,车门被敲了敲。 敲车窗的有可能是別人,敲车门的只有季宴时。 沈清棠让他进来。 季宴时在沈清棠对面落座,跟曾经的季傻子比,多了矜贵,少了自在。 沈清棠看他表情,似在斟酌怎么开口。 其实不管季宴时“傻”还是不傻,都不是个喜欢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 只是沈清棠跟他相处近一年,对他的微表情再熟悉不过。 “我想自己回北川。”沈清棠抢在季宴时前开口,“两个孩子的安全问题你也不用担心,反正秦征也会去北川。” 秦征的人还在北川。 季宴时眼尾因为错愕微微张开,隨即长睫垂下,敛去眼中复杂,低声问:“就这么討厌我?” 沈清棠笑了,“那行,跟我一起回北川吧!你去吗?” 季宴时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没说话。 沈清棠摊手,“你看,让你去,你不去。不让你去,你委屈。该我问你吧?季宴时,你想我怎么样?” 她承认她故意为难他。 季宴时忙成什么样,沈清棠看得见。 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季宴时中蛊这一年多会积攒下多少公务等著他处理。 任性,哪怕是因病任性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季宴时不能跟她去北川。 季宴时想让沈清棠跟他去云城。 他想,她不想。 他们都清楚。 沈清棠把话挑明了而已。 良久,季宴时鬆口,“你先回北川。我回去处理点儿事,就去找你跟孩子。” 沈清棠笑了,“季宴时,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从今天起,咱们俩再无关係。至於孩子,我允许你行使探视的权利。只是……季宴时,或许我该叫你寧王。你確定你做的事,或者你即將做的事適合有孩子吗?” 在船上这段时间,她是昏迷不假。 可也会间歇性清醒那么一小会儿。 季宴时一直在她房里办公,有时候他跟季九他们开会或者跟秦征商量事,沈清棠也能听见只言片语。 只是彼时以为在做梦,如今清醒,再把听见的只言片语组合一下,便会得出一个让人头皮发麻、心惊肉跳的结论。 她本不想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才拒绝季宴时的自我介绍。 如今只能用他的身份当刺向他的利剑。 季宴时垂眸隨即长睫掀起,目光笔直的望向沈清棠,“你果然已经猜到我是谁。猜到,还要拒绝我?” “就是因为猜到才拒绝你。”沈清棠正色道,“寧王殿下。你比我清楚,你孤身一人才能成大事。妻儿是你的累赘。” 第593章 房子塌了 九月初六。 赶在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前,沈清棠回到了北川山谷。 不知道是身体已经適应了从夏季到秋季的变化,还是游子归乡觉得空气都是暖的。 一身不算厚的衣裳都不觉得冷,连被季宴时硬塞的大氅都脱了下来。 虽然,沈清棠的“家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清棠六月初离开时,小山谷里就稀稀疏疏的几栋院子,如今是整整齐齐,横平竖直的一排排房屋。 儼然是个村落的样子,还是大村落。 大山谷和小山谷之间的天然隔断——那道土坝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人工挖出的沟渠。 原来的大山谷一分为二。 一半是待收割的庄稼,一半是才建好的果蔬大棚。 山脚下种满了密密麻麻的果树。 “臥槽!”秦征立在沈清棠身旁,揉了揉眼睛,“我眼了还是咱们走错地方了?这是北川那个山谷?” 季十七憨厚点头,语气篤定:“是!” 他在北川长大,不至於不认识自己的家。 秦征幽幽看了季十七眼,“怎么跟你主子不一样不討喜?我是不认识地方吗?我只是在惊讶山谷的变化!” 季十七挠头,嘿嘿笑。 沈清棠轻嘆:“我连我家都没找到,我说什么了?” 秦征踮起脚用力往前探了探头,惊讶道:“是呢!你家那个小院子不见了!你家里人不会搬走了吧?” 见沈清棠脸色不好,秦征又补了一句,“没事,小爷收留你!” 沈清棠压根不想搭理他。 好在山谷里的岗哨早早就发现他们,通知进谷里。 沈清棠和秦征还在谷口感慨,就看见村落里呼呼啦啦跑出来一群人。 “沈清棠!”李素问人跑的不快,声音最大。 “你慢点!女儿都回来了,又跑不了,你別摔了!”沈屿之不放心的跟在李素问一旁。 沈清柯没说话,只是跑的最快,衝到最前头。 “爹,娘,二哥!”沈清棠亲不自禁跟著跑起来,迎向他们。 沈清柯停在沈清棠面前,上下打量她,“怎么又瘦了?在外面受苦了?” 沈清棠摇头不承认,“怎么会?” 李素问扑过来保住沈清棠,带著哭腔质问:“怎么才回来?不是说好了就去两个月?怎么三个月才回来!” 从沈清棠出生起,她们就没分开过。 “我这不是回来了?”沈清棠温柔的在李素问背上轻拍。 沈屿之连连重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素问对沈清棠的思念只维持了片刻,她推开沈清棠,“我外孙呢?” 沈清棠:“……” 难怪说隔辈亲。 沈清棠回头,李婆婆和向春雨一人抱著一个孩子上前。 李素问和沈屿之一人接过一个孩子。 “呦!三个月不见,我们小果果长大了不少呢!” “小,外祖母亲亲。” 沈清柯目光落在李婆婆身上,问沈清棠:“这位是?” “李婆婆。”沈清棠,“向姐的师姐,这一路都是李婆婆在帮我带果果和。” 李素问躬身道谢。 李婆婆还礼客气。 旁边还有郑老伯一家。 都是久別重逢。 沈屿之开口:“咱们回去再说吧!” 一行人边走边说。 沈清棠就著星星点点的灯火看著陌生的大村庄,问沈清柯,“二哥,怎么没看见咱们家院子?” 沈清柯右手食指在鼻尖上蹭了两下,含糊不清道:“没了。” 沈清棠没太听清,或者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重复:“什么?” 李素问短促“呵!”了声,“別提了!术业有专攻,別看你爹和你哥一拿起笔就牛哄哄的。盖房子他们是真不行。 六月中旬一场暴风雨把咱家房子颳倒了。 幸好我们当时忙著在蔬菜棚里救蔬菜,人没在家都没伤著。” 沈清棠:“……” 幽幽道开口:“娘,那房子好像我指挥著盖的?!” 当然,她也確实是外行,充其量算是纸上谈兵。 没想到房子竟然塌了。 李素问:“……” 立马转移话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走,娘带你去看看咱们新家。” 旁边的郑老伯听见,喊季十七,“咱们也跟著盖了新房子,走,回家去看看。” 李婆婆和向春雨很自然的跟上沈清棠。 唯独剩下个秦征,长嘆一声,咕噥道:“能跟家人团聚真好。” 他左瞧瞧右看看,不知道该跟谁走。 想了想,抬脚去跟沈清棠。 沈家人一定留有季宴时的房间,季宴时不来,房间是他的。 才抬脚就被人拦下。 “小將军。” 也有人来接他。 赵煜和周泽他们都来了。 秦征寧愿他们不来,找他肯定是要谈事的。 秦征抢在他们开口前举手,“我舟车劳顿数日,让我喘口气再说。” 钱越笑:“小將军別紧张,我是来接你见去见个人。你想见之人” *** 沈清柯把沈清棠引到离温泉最近的院落旁,“喏,到家了!” 一栋不小的院子。 新院子蓝瓦白墙,推开木门是个完整的四合院。 一排主屋带著耳房,还有东西厢房。 房子盖的板板正正还有个挺大的院子。 沈清棠摸了把白墙,捻了捻指尖,应当是石灰。 李素问解释:“你以前说白墙会好看,这段时间你哥没事就领著人研究,好歹把石灰粉抹上了墙,別说,確实好看。 不光咱家,村里其他人家也都是白墙蓝瓦。 这回,大家是一起盖的房子。 都是蓝瓦白墙的小院,除了大山谷那些人。” 沈清棠先朝开门的沈清柯道谢:“谢谢二哥!” “出去一趟还跟我生分了?”沈清柯挑眉,拉开房门。 沈清棠不认:“我这是感动好不好?” 新堂屋比之前的要大一些,中间摆著方桌,靠墙摆著些柜子和一组博古架。 空著的墙面上还贴了几幅字画。 一看就是沈屿之父子的墨宝。 掛在最显眼位置的一幅字,应当是季宴时之前写的。 想起季宴时,沈清棠微不可见的轻嘆一声。 知道沈清棠一家人有话要说,向春雨主动开口说有些累了想休息问她们的房间在哪儿並且拒绝了沈家人留饭。 第594章 一家团圆 李素问抱著孩子带著向春雨和李婆婆去西厢房安顿行李。 西厢房和东厢房各四间,每两间是一套。 房间里暖洋洋的,像是又回到了寧城。 不,比在寧城还要舒服一点儿。 寧城一年到头多数时候都是盛夏。 温泉旁温暖如春,更舒適一点儿。 沈家一家四口围坐在方桌前。 桌子上亮著一盏油灯。 这年头书信实在太慢。 沈清棠离开三个月,总共跟家里通过两封信。 她给家里的信上写了两件事:报平安,叮嘱收到寧城果蔬后如何存放和售卖。 家里给她的信也是两件事:报平安以及嘱咐沈清棠注意身体,保护好自己。 事实上,不过是大家报喜不报忧。 在父母和二哥的关切下,沈清棠大致说了说在南方发生的事。 不能说报喜不报忧,只是儘量捡著不重要的事说。 哪怕这样,李素问都听得哗哗掉眼泪,哭著喊心疼。 “委屈你了!竟然住凶宅!” “你自己都没银子还出银子买人家的芒果?” “我就说出门在外住宿容易遇到黑店。幸好你身边有季宴时和秦征护著。” “……” 沈清柯打断李素问回忆式心疼,问沈清棠:“说起季宴时,他好了?” 沈清棠点头,“嗯。算是痊癒了吧!只是被蛊毒迫害了一年多,身体里还有些余毒未清。另外一些受损的心脉还需要调理。孙五爷跟著他回去了。” 沈清棠全程中蛊不足一刻钟,还被伤的不轻。 同样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向春雨跟来就是为了照顾沈清棠。 至於季宴时,只能说人的潜力无限,他能活著都是奇蹟。 李素问听见季宴时回家了,顿时忘了心疼沈清棠,“他回家了?他家是哪儿的?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可是把季宴时当亲儿子待。 沈清棠最怕的就是这个问题。 上岸跟季宴时分开后,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事到临头,只能挑能回答的:“他家在云城。大户人家的顶樑柱,他病了一年多,家里积攒了很多事等著他处理。 让我代为转达他对你们的感谢。等他安顿好会来看你们。他还备了很多礼物给你们。 礼物在马车上,明早卸车,你们再看吧!” “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啊!”李素问说不清心里遗憾更多还是高兴更多。 高兴季宴时能治好,遗憾是大户人家的翩翩公子,看上自家贵女的可能性小了很多。 就算季宴时愿意,他家里人未必愿意他娶有两个孩子的沈清棠。 自家人再怎么觉得沈清棠千好万好,外人不这么认为,沈清棠还是难嫁。 沈屿之“哼!”了声,“在我们家吃喝住半年有余,都不说亲自登门道谢。他家得有多急的事?” 李素问在沈屿之胳膊上轻拍了下,“好好说话!这会儿挑理了?谁平时时不时就念叨『要是季宴时在就好了!』、『季宴时就爱吃这个。』、『盖房子得给季宴时留一套!』。 想见人家见不著,难受了吧你?” 沈屿之不承认,“谁稀罕他!他不尊老,不干活,就一个吃閒饭的我想他做什么?” 沈清柯冷笑,“他不来最好!” 父母是假意抱怨,真想季宴时。 他不是,他是从內心就討厌季宴时。 能不討厌吗? 季宴时从头到尾扔他扔的最多! 抢他的床。 抢他的房间。 抢他妹妹还抢他外甥。 想起抢妹妹,沈清柯侧头问沈清棠:“既然他好了,你跟他提和离的事了吗?別忘了你俩在北川是实至名归的夫妻!” 衙门户籍有登记的。 沈清棠:“……” 忘了。 她摆摆手,“不重要。反正季宴时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据她所知,寧王复姓百里,单名一个初字。 季宴时,百里初,两个名字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假名字?”沈屿之皱眉,有些不高兴,“怎么还用假名骗人?” 亏他们诚心诚意对他。 李素问依旧护著季宴时,“他那不是生病了吗?生病了说假名字怎么了?” 沈清柯不认同,“连家住哪都不记得的人还记得用假名字?由此可见多没诚意!” 心里却想的是,季宴时的来头恐怕不是沈清棠轻飘飘的“大户人家”的公子那么简单。 自打到北川后,沈清棠有心遮掩的都是大事。 暗下决心,等过后在跟沈清棠好好聊聊。 “倒也不是故意欺瞒咱们。或者说季宴时那个名字也不能算假,只是不是他家族谱上的名字。” 李素问顿时鬆了口气,“就说小季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 沈清棠不想继续聊季宴时,换了话题,“这么多院子是怎么回事?谷中怎么多了这么多房子?是那些人在住?” 看著也不像。 一栋栋院子,像是普通百姓生活居住的房屋。 不太像那一万人的住所。 一是住不开,二是他们没那么讲究。 还有,从谷口一路过来,沈清棠注意过,很多人家院子里还晾著衣物。 除了男人的衣服还有女人和孩子的。 在沈清棠走之前,有孩子和女眷的就是郑老伯一家。 沈清柯下巴微抬,示意沈屿之,“那你得问问咱们父亲大人。” 沈屿之抬手拍沈清柯的后脑勺,“跟谁学的说话这么阴阳怪气?!” 却不肯正面回答沈清棠的问题。 李素问见状无奈摇头开口:“咱们房子塌了之后,赵煜他们就主动喊著人过来帮忙盖房子。说盖房子他们擅长。 人家帮忙盖房,咱管人家吃饭不为过吧?” 沈清棠点头。 大乾老百姓之间,只要不点名是僱佣关係,一般帮忙不会涉及金钱,就是纯粹的帮忙。 家里人需要帮忙,一般只需要管酒菜。 管一顿还是两顿亦或是更多就要看干什么活。 像盖房子这种长期活,基本天天都要管饭。 情理之中。 转折点应该在后面。 果然,李素问嗔怪的瞪了沈屿之眼,才接著道:“有次,他们晚上喝酒喝多了,话也多了起来。 有个小伙子突然哭了起来,说想家。 说他们那边苛捐杂税也相当严重,父母快活不起了。 你爹就让人家把家里人接过来,一起在这里住。” 第595章 幕后县令 沈屿之訕訕道:“那不是话赶话到那儿了吗?再说,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真的来啊!” “这跟世外桃源似的,谁愿意家里人吃苦受罪?同意很意外吗?”李素问训完沈屿之 ,又扭头劝沈清棠,“你爹知道你不喜欢外人进谷。也知道你怕咱们家人不安全。不过,让那些將士的家属进谷,我跟你哥也是举手同意的。” 沈清柯点头补充,“对!钱越和赵煜他们几个领头的来咱们家谈的。人家很尊重咱们,只是来试探著问问。 如果咱们同意人家就来。咱们不同意人家不来。 我和爹商量了下,觉得他们把家属送进来更好。 这样,咱爹娘他们能稍微轻省点儿。 毕竟一万多人呢! 光运送吃喝也是个麻烦事。 我想著他们家属来了,去镇上採买的人多了,大家就不用那么辛苦。 也不用那么偷偷摸摸。” 沈清棠抿唇不语。 有些不高兴。 猜到季宴时的身份,便不难猜钱越和赵煜绝对不是因为沈屿之的醉话就顺杆爬要把家属送来山谷。 应该是季宴时的命令。 指不定那个想家的年轻士兵都是临时演员。 就为了设计让沈屿之说出让他们把家属叫来。 哪怕倒著推,没有季宴时的允许,这些將士也不敢把家属从老家弄来。 季宴时想做什么? 人越多,进出谷越频繁,所有的人就越不安全。 季宴时明明知道,还这么做?! 知子莫若母。 李素问见沈清棠不说话,小声问:“清棠,你生气了?我们不是故意瞒著你。写信没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 沈清柯补了句,“放心。咱们的安全暂时不是问题。” “嗯?”沈清棠听著沈清柯语气篤定,惊讶挑眉,“什么意思?” 沈屿之挺直了背脊,一脸骄傲的宣布:“因为你哥如今是北川县令。” “什么?”沈清棠惊的,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杯,“北川县令?” “烫到没?”李素问单手拿起沈清棠的手,就著油灯仔细看了看。 水已经放了一段时间,只是温热没烫到人。 她把小一起塞到沈屿之怀里,弯腰从桌下暗格里拿出抹布擦桌子上的水,埋怨沈屿之:“看你不好好说话,嚇到女儿了吧?” 沈清棠顾不上手,看著沈清柯追问,“你真是县令?” 沈清柯摇头,“怎么可能?咱们都是流放犯,我怎么可能是县令?” 沈屿之不服气,鼓著腮帮子道:“代理县令也是县令。” 沈清柯摇头,“我也不是代理县令,我只是代理县令之职。最多算是幕后县令。” 沈清棠越发听不懂,“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她只是出去三个月,又不是出去三年,怎么家里天翻地覆?” “说来话长。”沈清柯示意沈清棠看沈屿之怀里的小傢伙,“要不,你先把孩子哄睡再说?” 和果果明显精力余额不足,比赛似的打哈欠。 沈清棠点点头,和李素问一起给他们洗乾净。 沈清棠的房间在堂屋左侧,算是西正房。 沈屿之两口子睡东正房。 沈清柯住东厢房。 东厢房四间,还有两间给季宴时留的。 西正房的左侧有两间耳房,一间是厕所,一间是浴室。 沈清棠的房间,整体格局跟原来差不多。就是屏风的位置被墙取代。 如今成了標准的一室一厅。 新房子整体布局都比以前大了许多。 沈清棠的房间也一样,內室的床都大了不少,睡她们母子三人也十分宽敞。 看样子睡四个人都绰绰有余。 沈清棠微微红了脸。 家里人不说却什么都知道。 这床上明显也给季宴时留了位置。 沈清棠感觉在现代吃那么多苦就是为了被这一世的家人治癒。 他们包容度真的很高。 待她极好。 好到跟世俗背道而驰。 不说怀孕生子以及和季宴时的事。 就这房间按照习俗也不该是她的。 別说达官贵人,纵使普通百姓家里,沈清棠也只有住偏房的份,这两间正房应当是沈清柯的。 可在沈家,沈清棠才是被娇宠的公主。 沈清棠微不可闻的轻声嘆息。 她真的很感动,也很知足。 跟李素问一起给两个小傢伙洗完澡,放在大床上,拿了干毛巾给他们擦脸擦身体。 “怪不得老百姓常说,忙活一年不见粮食不见钱却能看见孩子长得飞快。才三个月没见,两个小傢伙都这么大了! 尤其是小果果,之前还比小那么多,眼看著差距越来越小。” 沈清棠轻轻“嗯”了声,又是季宴时的功劳。 果果不是除蛊之后才开始长的,事实上,沈清棠注意到从果果下山后就开始快速长大。 小孩子长得本来就飞快,小果果除了跟上的正常生长速度之外,还要再快一点。 唉! 又是季宴时。 相处大半年,外面处处是他,家里还是有他。 明明他都已经不在北川,北川还都是他的传说。 沈清棠破罐子破摔,避无可避,乾脆不避。 一边用大毛巾裹著小果果胡乱的擦,一边开口问李素问:“娘,谷里到底什么情况?” 没有果果那么乖。 李素问拿著毛巾给擦,一不留神,小就动作飞快的爬走。 抓回来再擦,她再跑。 从沈清棠等人进谷到眼前,李素问最少说了八次“这小傢伙不认生真好!” 换其他孩子,这么久没见外公外婆,別说让抱,说不定还会哭。 不认生,谁抱都行。 果果差一点,白天还行,到了晚上就喜欢黏沈清棠。 当然,如今他好了不少,也不是非沈清棠不行。 毕竟,季宴时可是单独带了他一段时日。 李素问再度把抓回来,顺便回答沈清棠的疑问。 “像你哥说的,这事说来话长。 你走的时候,一再嘱咐我们要低调,如果生意做不下去就关门。 才开始那段时间日子確实不好过。 衙门里的人三天两头到铺子里面找事。 我跟你爹一合计,乾脆把果蔬超市关了,退回鼓里来种菜。 反正大夏天,蔬菜不是新鲜东西,只能赚个辛苦钱。” “果蔬超市关了,仕女阁呢?” 第596章 县令被劈死 李素问再次把逃跑的抓回来,“仕女阁当然不能关。可能因为仕女阁的顾客都是北川的达官贵人,受影响不大。都是你云姐在打理。 她在北川找了个学堂,把孩子送去读书。自己日常也住在北川。 说是儘量减少出入,省的再被人跟踪。” “你哥本来一直在书局干活,也和晓云一样,很少回来。 谷里就我们这些人,整天劳作。 开荒的开荒,种地的种地。 累归累,平凡踏实。 也没什么危险。 就是可惜六月中旬一场暴风雨把咱房子弄倒了。 其实也算好事。因为打雷把县令劈死了!” 沈清棠:“???” “县令被劈死?” “是呀!”李素问对县令显然没什么好感,提起他没有半分同情,“那天又是打雷又是打闪,还伴著狂风暴雨。 咱们谷里蔬菜大棚都被刮的摇摇晃晃。 我和你爹、郑老伯还有谷里其他人都忙著去加固大棚。 忙活半天,不等喘口气,房子就那么突然塌了。 说也奇怪,咱家房子前脚倒,后脚风雨就停了。” “风雨一停,你二哥就赶回了谷里。他说县令被劈死了。 身体就在县衙,劈的焦黑。” 沈清棠把果果先把抱上.床,背对李素问餵奶,轻拍果果的背。 坐在床边的李素问也把抱在怀里,在她背上轻拍,试图哄睡,“后来我们就忙著盖房子。想著倒了就倒了吧!之前的房子只想著咱们一家四口住,盖的很小。 如今家里人口多,乾脆盖个四合院。 起地基的时候,还多留出来一块空地。等你和你哥结婚,后头或者旁边加个跨院就行。” 沈清棠果果哄睡,又从李素问手里接过,换了一侧餵奶,哄睡。 闻言笑著接了句,“娘,你这是从心里不打算回京城了啊?” 连她跟二哥的婚房都考虑到。 李素问摆摆手,“不想回。去年还心心念念著想回的。在这里住的越久越不想回。京城有什么好? 整天勾心斗角活的太累。 在这里种种庄稼,养养家禽,日子比在京城快活的多。 本来还心疼你哥那一肚子学问埋没。如今他当了一地父母官,也算得偿所愿。” 沈清棠把熟睡的摆到果果旁边,给他们盖好被子,拢了拢自己的衣衫,转身把头枕在李素问腿上,静静听她说。 李素问胳膊搭在沈清棠肩膀上,像方才拍一样在沈清棠背上轻拍,“本来县令这事跟你哥没啥关係。咱们是流放的罪人,连科举都不让考,怎么会让当官。 你哥没想过,我和你爹更没想过。 再说,前头还有你大伯呢! 王员外倒台以后,县令成了真正的父母官。 你大伯和大伯娘可是耀武扬威了好一阵儿。 有次还特意到咱家铺子前显摆。” 李素问提起大伯一家就想翻白眼,乾脆换了话题,“县令本扬言要好好整顿北川。 可惜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光见吆喝不见动弹 。 也就是针对咱们家做的比较明显。 至於是县令的意思还是你大伯的意思不得而知。” “咱们盖房子需要瓦片,你哥进城採买时被书局东家叫了去。说是清柯的信被寄到了书局。 你哥还以为是你的信,匆匆赶去书局。 没想到是寧王府的文书。 文书藏在普通信封里,完全看不出来。 就问你哥愿不愿意当不见光的县令。” “什么叫不见光的县令?”沈清棠抬头问。 “寧王说流放犯不能为官,他也不能跟朝廷作对,但是你哥可以当师爷或者其他什么差事。不管你哥当什么,都握有县令实权,只是对外不能说县令。 还会安排两个县丞来辅佐你哥。” “你们怎么確定是寧王府的文书?就不怕是陷阱?” 李素问在沈清棠额角轻点,“你父亲还不至於认不出皇家的徽记。纵使没见过寧王,也能认识寧王府的徽记。 你二哥谨慎,还把一角的印章撕下来拿给书局东家看。见多识广的书局东家也证实,那就是寧王的私印。” 沈清棠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二哥不是个冒失的人,不会因为寧王府的一封文书就去当无名县令。” 这不像她二哥行事作风。 更不像季宴时的作风。 她对清醒的季宴时算不上熟悉,但 ,季宴时跟“莽撞”二字可没什么关係。 以她对季宴时浅显的了解和对二哥深刻的了解。 一定是季宴时给了二哥无法拒绝的条件。 李素问不太懂政事,摇头,“没听你二哥说。反正他跟你父亲商量了下,两个人就定下来了。你二哥说,等秋收完,咱们还继续开果蔬超市。 其实他最近很少回谷里,一直都在衙门忙。 是听说你要回来,才特意回谷里等的。 不知道你到底哪天回来,一连四五天都是早出晚归的……” 李素问絮絮叨叨的说著。 似乎想把沈清棠缺失的这三个月给补上。 可惜沈清棠舟车劳顿,很快进入梦乡。 李素问把沈清棠的头轻轻放回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心疼低喃:“这孩子!累的晚饭都顾不上吃。” *** 早晨,沈清棠是被吵醒的。 她已经许久没有经歷过这么热闹的早晨。 一大早,就听见院子外嘰嘰喳喳的问好声。 “铁蛋娘,吃饭没?” “吃了。正打算去地里,你呢?” “还没吃,家里灶上烧著火。当家的说村里要开会,要不知道开什么会还没回来呢!” “……” 沈清棠:“……” 这回真是农村的感觉了,烟火味十足。 她睁开眼,两个孩子已经不在床上。 穿好衣服,拿著自製的牙膏和牙刷到院子里洗脸刷牙。 如今的新房间,进出院子都有单独的门。 院子比以前大了许多,四周的篱笆也改成了泥墙。 房间和院子中间的小露台变成贯穿式连廊。 有点像现代楼房的开放式阳台。 阳台靠近东正房的位置摆著桌椅板凳。 李素问和沈清柯一人抱著一个孩子餵鸡蛋羹。 李素问只象徵性的问了沈清棠一句:“醒了?”就埋头餵孩子。 第597章 我凭什么就不能上桌 沈清棠一边刷著牙,一边幽怨的看著李素问:“娘,我才是你生的!” 李素问全当没听见。 沈清柯笑著打趣沈清棠,“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爭风吃醋?” “哼!”沈清棠傲娇的哼哼,“我爭的不是风,是家庭地位。” “都孩子娘了还家庭地位呢!这要放到別人家,你指不定连桌都上不了。”李素问单手餵饭,还能腾出一只手给擦下巴。 沈清棠:“……” 所以母慈子孝就能维持一晚上? 沈清柯给沈清棠盛好饭,“来,二哥让你上桌。” “还是二哥疼我。只是,我凭什么就不能上桌?”沈清棠愤愤质问。 李婆婆和向春雨听见动静也从西厢房出来。 李素问忙著招呼李婆婆和向春雨落座没再跟沈清棠贫。 沈清柯顺手也给她们盛了饭。 早餐很简单,就是鸡蛋配粥加小咸菜。 李婆婆落座后,左右张望了会儿,夸:“这小院盖的不错!” 向春雨点头,“对。比之前我在这里时的那个小院更大气。可惜王……季宴时没跟著回来。” 沈清棠:“……” 避不开的季宴时。 李婆婆跟李素问关於谁带孩子谁吃饭的问题爭了好一会儿。 沈清棠看不过去劝李婆婆,“婆婆你就安心吃饭!我娘她许久不见外孙了,你就让她稀罕会儿。” 李婆婆这才端碗吃饭。 吃过饭,李素问和李婆婆带孩子。 沈清柯陪著沈清棠到处转转。 第一站自然是温泉旁。 兄妹俩一边走,一边閒聊。 “不都说寧王是傻子?他的信你也敢相信?”沈清棠试探道。 “你一直喊一孕傻三年,我以为你只是念念,没想到真傻。”沈清柯打趣沈清棠。 沈清棠:“……” 沈清柯轻嘆:“我的好妹妹!你也是京城权贵之家长大的怎么会问这么天真的话? 寧王若真如外界传言那般痴傻,又如何能平安长大? 傻了的皇子就不是皇子了吗? 傻了的皇子还能被皇上惦记叫到身边过中秋? 就算寧王真是傻子,他身边也一定留有足够厉害的谋士。 再说咱们只是寧王封地上的罪民,寧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正常?” “切!”沈清棠才不认为自家二哥这么好说话,“寧王开了什么条件让你心甘情愿接下这没名没分的县令一职?” “也没什么。只是许诺我,如果我答应,就允许咱们山谷自立为村。”沈清柯说了一半。 还有一半,寧王问他,想不想保护家人? 只有当了县令,沈清柯才能在北川把沈家庇护在羽翼之下。 句句是选择,句句就没给他留选择的空间。 甚至隱隱透著威胁。 虽然只字没提城外山谷,却又处处暗示山谷中的事。 沈清柯其实更在意的是,寧王为什么对北川的事了如指掌?对山谷里的事了如指掌? “允许山谷自立为村?”沈清棠不解,“什么意思?” “我当了县令,便能修县簿,在北川歷史上再加个村子又有何难事?”沈清柯淡声反问。 沈清棠:“……” 还可以这么玩的? “可是贸然多个村子县里人不会注意?” “怎么会是贸然多的呢?”沈清柯反问,“明明是以前就有。” 沈清棠不说话了,停下脚步看著沈清柯。 满脸写著:二哥,你看我像不像傻子?! 沈清柯轻嘆,“信上说,只要我答应为县令,北川西外城,城墙和城门往前推二十里。” 恰好把整座山谷纳入在內。 沈清棠继续抬脚向前,琢磨了会儿还是摇头,“即使如此,也不能凭空多出万余人。毕竟北川以前就有县簿,你新加的和之前的也不一样。” “谁说北川以前的县簿还在?” 沈清棠再次停下脚步,瞪圆了眼看著沈清柯。 沈清柯淡声提醒,“娘不是跟你提过县令被雷劈死了?雷劈的可不止是县令,还连带劈了树,烧了小半县衙。恰好烧的就是文库。存放的是北川百姓们的户籍、田地登记等文书的库房。 得亏后来下雨,要不然整个县衙都得烧了。” “这么巧?”沈清棠挑眉。 一道天雷恰好劈死县令还恰好劈著了大树,烧了半边县衙,恰好烧没了北川多年存放的各种簿籍?! 过於巧合恐怕就不是巧合。 兄妹俩相视一笑,都明白对方的明白。 沈清棠想了会儿问沈清柯:“你既然知道是假的,还敢接县令一职?不怕藏在你背后的人卸磨杀驴?” 她如今很容易就猜出是季宴时在背后作祟。可沈清柯一定还蒙在鼓里。 沈清柯轻嘆:“如今咱们连平民百姓都不如。山谷里又住进了这么多人。不管什么原因,咱们的命都跟他们绑在一起。 保护他们也是保护自己。 我猜背后之人定然跟这万人有关係。確切的说,背后之人想保这一万人。 我想保护自己的家人。 大家目標一致,让他们利用一下又何妨?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 沈清棠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心里想的却是,事情发生在六月份,彼时季宴时还在南疆山上昏迷著。 这么精巧的一步棋,肯定也不是临时下的,说不定早早就开始布局。 最起码执棋之人落子是早於六月的。 也就是说,早在六月之前季宴时就醒过。 “骗子!”沈清棠愤愤嘀咕。 她声音不大,沈清柯没听清,追问:“你说什么?” “我说温泉边上怎么都是水稻了?”沈清棠停在温泉旁。 温泉的泉眼似乎被人为扩大过,周围更宽阔了些,之前种蔬菜的地方,全部换成了水稻。 说水稻都牵强,还只是刚刚栽种的秧苗。 沈清柯回头指了指村庄,“因为村庄建成后,其余空地大都开发成了耕地和果蔬大棚,已经不缺种菜的地方。 你走不久,水稻就成熟了,產量出奇的高。” 第598章 北川恐怕安稳不了多少日子 沈清柯说到这里顿了顿,看著沈清棠,脸上是讚赏还有惊讶,“你弄的这个杂交水稻,產量比普通的水稻產量要多二分之一。 我跟父亲商量了下,乾脆把温泉旁的空地腾出来都种了水稻,想著等再丰收,就能收穫许多水稻种,明年开春就能多种几亩地。” 沈清棠点点头,“是啊!杂交水稻之父可不是白叫的。他研究出来的水稻可是餵饱了很多人。” “杂交水稻之父?”沈清柯疑惑。 “哦!就是写杂交水稻教程的人。”沈清棠半真半假道。 她隨机抽检了几株水稻。 长势还行。 不过沈清棠记得自己还留了一部分野稻,打算回头培育杂交三代试试。 在温泉旁绕了一圈,兄妹俩抬脚往南。 东边靠山脚的位置,圈出来一大片地方用於养殖。 远远看著就很热闹。 养殖区和果蔬粮食区之间一沟之隔。 一群鸭子、大鹅在水里游泳。 鸡们在四处觅食。 群羊咩咩乱叫,在野地里奔跑。 猪圈里是探出头等著投餵的大猪和小猪。 生机勃勃,很是热闹。 就是味道不太好闻。 不等沈清棠到跟前,一只大白鹅就伸长脖子朝她奔过来。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不会来拧她的吧?! 沈清柯熟门熟路的伸手攥住白鹅脖子,训:“小迷糊!睁开你的眼好好看清楚。这位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连救命恩人也要咬吗?” “这是小迷糊?”沈清棠惊了,“就三个月不见,它长这么大了?” 她走之前,小迷糊正在褪毛。 绒毛褪掉换成大毛。 “三个月对鹅生来说可不算短。” 沈清棠:“……” 也是。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小迷糊不知道是认出沈清棠的人还是认出她的声音,嘎嘎叫了两声,放弃攻击。 沈清柯这才鬆开手。 沈清棠“嘖!”了声,“我才离开了三个月,像离开了半辈子,谷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她走之前,这些家禽大都是散养著。 如今虽也算散养著,总归还是给它们圈出了一块地盘。 沈清棠想了想问沈清柯:“你答应当县令之后,钱越他们的家人就搬来北川了?” 沈清柯点头,“也不是之后。差不多同时吧!在盖房子的时候他们提议的。我也是盖房子时收到信的。 怎么?你怀疑他们算计我?” 沈清棠摇头,“不是。我就是隨口一问。” 她不怀疑。 百分之百是季宴时的手笔。 “其实他们来的人也不多。 那一万人大都是年轻將士,成家的本就不算多。这些成家的人里面,能够放弃老家杂七杂八的关係说搬家就能搬家的更是屈指可数。”沈清柯指了指村子,“总共有三百多户人家。” 也就是说一万將士里,能让家人过来的,只有三百余人。 沈清棠点点头,“也就是说其实还是相当於那一万人只是加了千八百的家属?” 季宴时摇头,“其实没有一万人了。最起码一万人不会同时出现。我仔细观察过,如今每天出来劳作的最多有三分之一。 剩余三千人不知道在忙什么。” 每天少的人都不是固定的,如果不是持续观察,很难发现。 沈清棠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沈清柯抬头,迎著太阳的方向看过去,轻嘆:“北川恐怕安稳不了多少日子了!” 沈清棠瞳孔倏地缩起,停住脚步看向沈清柯。 沈清柯含笑在沈清棠头顶摸了摸,“看我也没用。有些事你左右不了,我也不行。” 他应下这县令差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儘可能的想庇护这一方百姓。 北川,乃边关。 战爭一旦突破北面的城墙,首当其衝的就是北川百姓。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沈家恐怕也不能倖免。 沈清棠想了想,摇头,“事情可能没那么糟。否则那些將士的家属怎么会千里迢迢来送死?” “外患是死,內忧就不是死了吗?” 沈清棠没说话,直直的看向沈清柯。 三个月不见,二哥的眼神越发坚毅。 整个人像被剥去青葱外壳,蜕变成顶天立地的青年。 心有丘壑,胸有成竹。 那些纸上的文字,在过去一年多渐渐化成现实削去少年的青涩,凿圆青年的稜角。 “你当这县令,大伯没找你麻烦?”沈清棠转身继续走。 才抬脚就看见远处有一团橙色小火朝自己滚了过来。 跟在身旁的小迷糊听见动静,再次伸长脖子,张开翅膀冲了过去。 “大伯不知道。我明面上的差事就是分管文书的小吏。恰好负责登记百姓户籍、田地。 我才去衙门时,大伯看我不爽,总喜欢端著架子教育我。 我嫌他烦找了个由头把他轰出了衙门。” “你是不见光的县令,见光的是谁?总不能一直没县令吧?!” “不知道。直说会新调来两个县丞。一个已经到位,改日得空我领你见见。另外一个据说有事外出,还有段时日才能来。没来的那个才是明面上代理县令的人选。” 沈清棠点点头,听二哥提起新同事的语气,应当相处的不错。 还待开口,就见小迷糊跟那团火廝打在一起。 说廝打都是客气的。 是小迷糊单方面殴打那团火。 沈清棠挑眉感慨:“嘖!都说士別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三月不见,总被欺负的小迷糊还能欺负別的……嗯……” 沈清棠指著跟小迷糊掐架的小火团侧头问沈清柯,“那是猫还是狗?” 看动作像猫,看体型像狗。 沈清柯古怪的看了沈清棠眼,“你忘了?” 沈清棠茫然看著沈清柯。 沈清柯失笑,“这是你抱回来那只小老虎。” 沈清棠:“……” 老虎被鹅单方面殴打?! 太丟虎脸了! 沈清柯疾步超过沈清棠,跑去给一鹅一虎拉架。 沈清柯抱起老虎后,沈清棠看著缩在沈清柯怀里委屈巴巴的老虎,一脸无语。 沈清棠跟上前,伸手轻轻戳了戳老虎头上的王字,“你这样的怎么当山大王?” 顺带嫌弃沈清柯,“他是虎不是猫,你怎么还动不动抱著?” 溺子如杀子。 溺虎也不行。 第599章 亡国之子,亡子 沈清柯不以为意,摇头失笑,“没办法。它来的时候太小了。后来家里遭逢大变,谷里的人都忙著上山採石头、拆坝挖土盖房子,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管它。 最多保证它饿不死。 后来多数时候都是小迷糊和它玩。 小迷糊总在同类那里受欺负,回来就欺负小老虎。” 沈清棠:“……” 欺软怕硬也是动物的本性。 见小老虎真的很温顺,沈清棠从沈清柯怀里把小老虎抱过来,摸著它的脑袋问:“它有名字吗?” 沈清柯摇头,“没有。村里大多数人没文化,也不会给家里养的动物起名。爹娘忙的很也顾不上。我也忙。” “你和爹爹忙我知道,娘忙什么?” “忙著当先生。村里来了很多孩子,都大字不识一个。爹娘一合计,开了个小学堂。哦,忘跟你说了,咱爹如今是村里正。 別小看咱们小村学,文武双全的教。 我和爹爹比较忙,有空教书的时候少。我俩没空了都是娘亲去给孩子们上课。 咱们一家算是文先生,还有一位武先生。 武先生也是这回来的家属之一,四十多岁,退伍老兵。说是受重伤退下来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断气。 不犯病的时候很厉害。別说教孩子,就是教那些將士我觉得都够格。” 沈清棠点点头。 短短三个月没回来,想不到谷里多了这么多新鲜事。 听起来,也有人隨著家属们“混”进了谷里。 不用问,混进来的大都是季宴时的人。 沈清棠抱著小老虎往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的小院看过去。 一不小心,她的山谷成了军区大院。 沈清棠摸了摸小老虎的脑袋,“叫你王子吧!” 在前面带路的沈清柯闻言回头,古怪的看著沈清棠,“你管一只小老虎叫王子?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对皇室大不敬是死罪。 株连九族的死罪。 沈清棠:“……” 辩解:“我说的是亡国之子,亡子。” 沈清柯幽幽道:“你是嫌死的慢还是嫌死的痛快?” 王子最多是死。 亡国之子就得分怎么死了。 也许车裂,也许凌迟。 总归不能痛快。 万恶的封建社会! 沈清棠退了一步,“那算了!换个名字。叫季懦夫吧!” 沈清柯:“……” 忍了又忍,“你这名字起的针对性是不是有点过於明显?季宴时惹你了还是负你了?我不反对你嫌弃季宴时,但是別迁怒小老虎。它够可怜了。” “二哥,你一大男人,怎么想像力这么丰富?”沈清棠不承认,並且再一次给老虎换了名字,“你叫火焰吧!” 方才小老虎跑过来时,像一团小小的火焰。 橘里橘气。 *** 养殖区一河之隔是之前沈家开垦的荒地。 一半是普通农田。 农田里种著各种蔬菜和大豆。 看样子,大豆马上就要成熟收穫。 这条河实在太细,应当是之前引溪水挖的那条。 可能大家工夫都用来盖房子种庄稼,河挖的有点草率。 草率到叫小河沟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沿著小河再往前就是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和一排排一列列横平竖直的果蔬大棚。 那是原来大山谷的位置。 沈清棠仔细看了看,没看见还有其他房屋,皱眉问沈清柯:“除去那三百將士有家可回,其余人住在哪儿?” 沈清柯跟沈清棠並肩而立,往山脚的位置指了指,他们在山体上挖了些洞,就住在洞里。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沈清棠皱眉,“为什么要住在洞里?听著都憋闷。就算不在小山谷,大山谷也有给他们盖房子的地方。” 沈清柯摇头,“不是房子的问题。是痕跡。他们不希望被人看见。纵使山谷出入口以及……”沈清柯指著山顶快速划了一圈,“山顶上都被高人布了阵,寻常人根本进不来。 他们还是很谨慎,藏匿於山中,贴著山脚挖了很多洞。 还在不影响山体的情况下,挖穿了两座山。遇事不至於被人包了饺子,能快速从山中穿出去。 若有危难……他们可以迅速抹平痕跡撤离。对外就说咱们这些人找了个山谷建了个村子。” 顿了顿,沈清柯又补了一句,“如今在北川县誌上已经不算是临时建村,而是自古以来,北川山中有一村,近乎与世隔绝,名曰桃源村。 最近这段日子,我就忙这些事。” 沈清棠:“……” 原来县城小吏比史官牛多了。 史官写什么还有皇帝管著。 沈清柯这个小吏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桃源村!”沈清棠重复了一遍,“倒是个好名字。” 再往前走,隱约看见个熟悉的人跪在果蔬大棚的棚顶。 跪的晃晃悠悠。 对方也看见了沈清棠,並且视力比沈清棠好的多,认出了她就开始喊救命:“沈清棠!你快救救小爷!” 沈清棠:“……” 沈清棠以为秦征真遇到了难事,顾不上欣赏田园美景,小跑过去。 到了跟前,发现秦征没有被困住,就是单纯的跪在果蔬大棚顶上,纳闷道:“你在这干什么?” 看他也不像干活的。 秦征苦著脸,双手合十朝沈清棠求情,“救救我!我爹罚我的!他让我跪在这儿,还不许压塌果蔬大棚上的竹竿。 我堂堂七尺男儿,重逾百斤,怎么可能压不塌竹片?! 你去帮我说说情。” 沈清棠惊了,“你爹?你还有爹?” 秦征不乐意,“什么话?我又不是孙猴子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不成?” “不是!我是说你爹竟然也在山谷里?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之前也不知道我爹会到山谷里来啊!”秦征愤愤,“我也没想到许久不见,那老头见我第一件事竟然是罚我!” 昨晚赵乾他们带著他回大山谷,看见自家老爹,激动的他当场跪下。 一年没多见,能不激动? 谁知道这一跪,就没能再起来。 被他爹拿著家法一条条陈列著罪状打了一晚上。 老头临出门还罚他跪在果蔬大棚顶上。 放话说只要他掉下来或者压塌棚顶就用他压断的竹竿抽他。 太过分了! 第600章 互相两肋插刀 沈清棠乐不可支,“既如此,你还是在上头好好跪著吧!” 秦征小心翼翼提气维持平衡,幽怨的控诉沈清棠,“沈清棠你是不是也太没良心?別忘了,南下这一路,咱俩才是搭档。 你忘了你入狱时,是谁跟你同甘共苦? 你忘了你跟季宴时冷战时是谁帮你出气? 你忘了……” 沈清棠本来还没当回事,乐呵呵听著,听到一半突然想起沈清柯还在身边,顿时打断秦征的控诉,“你说的对! 你下来,我陪你找你爹说情去!” 然而为时已晚。 “沈清棠。”沈清柯曲指在沈清棠头顶敲了下,“你这报喜不报忧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我竟然不知道你还坐过牢?真是出息了!都能混到牢里去。” 沈清棠一手摸头,一手攥拳竖起食指在沈清柯眼前晃了晃,强调,“一天!就一天!就坐一天牢有什么好说的?” 沈清柯短促的“呵!”声,显然不再信任沈清棠,仰头招呼秦征:“秦公子不妨先下来。若令尊责怪,就说是小弟有事求教。” 秦征一听二话不说从果蔬大棚上跳下来,双手揉著酸疼的膝盖,夸沈清柯,“还是你靠谱!不像你妹!嘖!白眼狼。” 沈清棠笑了。 她哥是好说话。 前提是不能说她。 沈清柯也没恼,只道:“令尊可是谷里新来的武先生?” 秦征茫然,“武先生,什么武先生?” “谷里新来了一位武先生,年约四十有余,秦兄与其有七分相像。” “哦!那应该就是秦老头。”秦征撇嘴,“他没事跑来谷里做什么?” “说是要寻他家的逆子。说他家逆子把家里老弱妇孺的金银首饰席捲一空换了钱財与一女子私奔……” 秦征急眼:“谁私奔了?別听那老头胡说!我那些银两只是换了马车和僕从。之前我来山谷时,你们不是都瞧见了?” 秦征听不懂,沈清棠却瞬间就明白了沈清柯的意思,默契的配合道:“对!我见过。秦征南下一路一直与那女子在一起。 我们回来时,那女子因有身孕才未能一同回来。 武先生在哪儿?我可以去跟他详细展开说说。” 秦征:“……” 他闭眼长嘆,“不愧是兄妹!” 一样的满肚子坏水。 他摊手,问沈清柯:“沈兄,你想让我干什么不如直说?” “秦公子爽快。舍下新买了两坛好酒,不如边喝边聊?”沈清柯邀请。 得问问清棠这丫头到底都隱瞒了什么。 轮到沈清棠傻眼。 合著她自掘坟墓? 她杏眼圆睁瞪著秦征警告,“秦征你要敢胡说八道,我就去找武先生告状。” 秦征头一次见沈清棠害怕,乐不可支,朝沈清棠摆摆手,“你去我家,我去你家。咱俩各告各的。我皮糙肉厚最多让我爹打一顿。反正,有你陪著,我也不亏!” 说罢,手往沈清柯肩膀上一搭,“沈兄,走!” “我也去。”沈清棠二话不说跟上。 总不能真让秦征在她背后胡说八道。 秦征这人不会出卖国家不会出卖兄弟,但是一定会出卖她。 沈清柯微笑制止:“我跟秦兄聊点儿男人之间的话题。清棠你忙你的。” 沈清棠:“……” 只能在二哥警告的眼神中停下脚步。 目送沈清柯和秦征勾肩搭背走远,左右为难,不知何去何从。 去找武先生告秦征黑状? 不是不行,只是她都不认识武先生。 总不能看见个跟秦征很像的陌生人就上去问,“秦征是您儿子吧?我跟你说……” 忍气吞声? 坚决不行。 正左右为难,瞧见陆陆续续有人从山洞中出来。 沈清棠一时惊奇把跟秦征这点儿私人恩怨拋之脑后。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差这一会儿。 钱越最先看见沈清棠,远远的就抬手跟沈清棠打招呼:“棠姑娘!” 沈清棠含笑应下,学著村民跟钱越打招呼,“钱先生早啊!吃了没?” 钱越怔了下,才笑著点头,“棠姑娘忙不忙?若是不忙,有一事想请教姑娘。” 沈清棠点头,“暂时无事,一会儿得卸货。” 船上的货物到岸上后也需要换马车运过来。 本来货船先行两日,被大船后发先至,同一天靠岸。 不知道是载重的原因还是车马原因,货比人慢。 估摸今天中午或者下午,货才能到。 別的沈清棠不惦记,她怕那些马铃薯、番薯会磕碰到。 也怕地瓜秧和土豆苗活不了。 “卸货的事等车来了,交给我们。还请姑娘移步指点迷津。”钱越比了个请的手势。 沈清棠隨著钱越进了山洞。 山洞就挖在山根,有点像窑洞。 里头很宽敞,也没有沈清棠想像的那么憋屈。 而起他们很有智慧,下头挖成门状,上头还挖了些孔充当窗户,能通风透气,也能保证有足够的阳光照进去。 远远看去,跟山一体。 难怪网络上有句话说古人只是古不是傻。 钱越领沈清棠进的这个山洞不是他的住处,倒像个大型会议室。 大概为了採光和通风,纵深並不深,只是比较宽。 门口上方的山壁上,参差不齐的钻了不少孔。 山洞內光线不差,通风也很好。 夯实的地面上,摆著一张长长的桌子,桌上还摊著一幅长长的地图。 注意到沈清棠的目光,钱越下意识想把地图收起来,手指动了动,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放弃,揪著抬手的姿势示意沈清棠,“棠姑娘,你先坐著等我一会儿。” 沈清棠点点头,在桌前坐下,目光落在地图上。 不是她有意要窥探他们隱私,主要这幅地图尺寸特別大,几乎占据了整张长桌。 沈清棠在现代出生时就已经有了手机,到她长大时,手机已经智能化。 地图这东西她只在地理书上见过。 平日里出行只需要电子地图导航。 现代地图她都看不明白,古人手工绘製的地图她更看不明白。 没等她研究明白,钱越去而復返,手里端著两杯水。 其中一杯推给沈清棠,“棠姑娘,你尝尝。” 第601章 蜂蜜成灾 沈清棠莫名其妙端起来喝了一口,有些惊喜:“是蜂蜜?” 钱越点头,“甜吧?” 沈清棠点头,“甜。这不会就是你们自己养的蜜蜂采的蜜吧?” 钱越点头,“对!就是你南下之前,教我们做的蜂箱抓的野蜜蜂採回来的蜜。今日请姑娘来就是想请教姑娘,这些蜂蜜该怎么卖才能利润最大且不那么引人注目。” “可以供给仕女阁。”沈清棠想也不想就答。 纯正的野生蜂蜜。 好著呢! 在古代就这一点儿好,什么都是有机的。 钱越苦笑,“之前我们倒是也跟郑家嫂子商量过这事。只是你离开之后,仕女阁的买卖没那么红火,而我们的蜂蜜越采越多。仕女阁消化不了。” 沈清棠:“……” 昨晚听李素问提过一嘴。 仕女阁生意跟她还在北川时没办法比,但是比其他铺子好的多。 会员除去王员外派和县令派,还留下一半多。 每日还能赚个百余两银子。 利润百余两银子的甜品店消化不掉的的蜂蜜? 这得有多少? 沈清棠问出心中的疑问。 “前一阵期时,每日最少產蜜五百斤。如今秋收少了些,一日也得有百余斤。” 沈清棠:“……” “你们这是把山谷里全放上蜂箱了吗?” 怎么能采这么多?! 钱越不好意思的笑笑,“最开始其实谁都没当回事。捉到蜜蜂后试著养了养。蜂蜜也让大傢伙儿分著喝了。 我们人多,为了能分过来,就多养了几箱。只是一不小心就养的过多了。 主要也没想到能產这么多蜂蜜。 我们专门弄出几个库房装蜂蜜、蜂蜡还有蜂巢什么的。” 出於好奇,沈清棠跟著钱越到他们的仓库参观了下。 钱越没骗她,仓库里確实是堆积成山的蜂蜜罈子,且不止一个仓库。 蜂蜡和蜂巢还单独存放於一个仓库。 “棠姑娘,山洞凿起来其实挺费劲。这些蜂蜜再不处理,我们还得再继续凿蜂蜜。兄弟们最近活多,实在太累。 要是不好处理,我们只能把蜂箱收回来撤掉。”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原本抓野蜜蜂是为了采蜜卖银子改善大家的生活,最不济也能换些农具回来。 总好过像原始人一样,用石斧等石器开荒种地。 一开始也確实得仰仗这些蜜蜂出力换钱。 大概七月开始,南方的银子源源不断的寄来。 不算多,足够他们把石器换成了铁器,有了镰刀、锄头、斧头等农具。 再后来还能添置几头牲口帮著犁地。 如今不能说蜂蜜收入不重要,只能说是滯销导致负担比利润重。 “一本万利的买卖为什么要撤掉?”沈清棠细细检查了一番。 这些將士干活都很仔细,蜂蜜处理的很乾净。 而且分门別类存放的。 比如槐蜜都放一起,杏蜜放在另外一堆。 “这些都交给我,我帮你们卖。”沈清棠一口应下,“不过,我不会白帮忙。”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 这些將士们一直很穷。 就算沈家掏空家底也不能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 再说,养將士是大乾的责任,退一步说也是季宴时和秦將军的义务。 怎么算他们也不该吸沈家的血,只能说互惠互利。 钱越也不是头一天认识沈清棠,知道她的习惯,点头应下,“成。咱们五五分。” 沈清棠摇头,“我只拿自己该拿的。將士们冒著被蛰的危险养蜂,我可没那么厚脸皮分走一半。给我三成利就行。其中的营销费用和加工费从我这边出。” 钱越连连道谢,按照沈清棠的意见写好合作契书。 沈清棠检查一番,確认无误后签字画押,推给钱越。 钱越提笔又放下,“之前我签没问题。如今我们老大也在谷里,这事得他签字。还得麻烦棠姑娘跟我走一趟。” 沈清棠以为钱越说的是秦征,二话不说应下。 正好去看看秦征是不是跟二哥告她黑状。 如果是的话,她会从秦征之后的分红里扣精神损失费。 沈清棠跟著钱越从大山谷回到小山谷的村子里。 只是钱越走的方向似乎不是她家? 正疑惑,听见钱越说:“到了!” 沈清棠抬头。 同样是蓝瓦白墙的院落,院门上有牌匾。 牌匾上写著:桃源村学院 沈清棠“嘖!”了声,弄的跟真事一样。 院子里清晰的传来一道浑厚的男中音。 “不要小瞧扎马步。只有下盘稳了,练功夫才一日千里!” “臭小子!方才不是说你马步练好了要学新功夫?那你腿抖什么?!” “……” 沈清棠收回目光看向钱越。 钱越一脸视死如归的站在门前,犹豫半晌,抬手敲门。 眼看手要碰到门上,像被烫到一样,又收了回来。 反覆几次,手始终没落在门上。 沈清棠无语的同时对里头的人又多了几分好奇。 眼看钱越再一次收回手。 沈清棠快步越过钱越,拉住门上的铜环重重叩响了门。 院內的教训声瞬间止住,隨即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沈清棠不懂武,也能听出里头这位武先生基本功练的扎实。 走路声很轻很稳。 院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只一眼,沈清棠就確定这位是秦征的父亲。 哪怕他皮肤黝黑还蓄著鬍子跟秦征还是有七分像。 中年男人看见沈清棠怔了下,瞥见她身旁的钱越,皱眉:“钱越你没事做了?领个小姑娘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被点名的钱越只能硬著头皮拱手抱拳开口:“秦……老大,这位是沈里正的千金,沈清棠。也是昨日才和秦公子一起回到谷里。 方才沈姑娘答应帮咱们把蜂蜜卖出去。这是双方合作的契约,得需要您签字画押。” 武先生皱眉,“卖点儿蜂蜜还用这么麻烦?” 钱越一脸为难的开口:“棠姑娘做事有自己的规矩。” 沈清棠脆声开口:“先生大义,不拘小节。清棠只是一介商贾,更喜欢白纸黑字將约定落於纸上。先生坦荡又非赖帐之人,又何惧签个姓名?” 第602章 嘖!这么瘦弱还能生双胞胎? “你个小女娃少激我,没用!”武先生说著从钱越手里接过纸,也没用钱越准备的文房四宝,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铅笔,在最后写上自己的名字。摁好手印把契书扔还给钱越,“快走!没看老子忙著呢!” 沈清棠:“……” 看出来了。 武先生签字跟她出言相激无关,单纯因为他压根没当回事。 钱越:“……” 在木门关上后,歉疚的朝沈清棠作揖:“棠姑娘,抱歉。我们老大跟我们一样都是大老粗!只会钱不会赚钱,他对钱没概念。你別往心里去。” 沈清棠摇头。 看的出来武先生是放荡不羈的性子。 有点不太理解这么糙的汉子是怎么养出秦征那么细皮嫩肉的儿子的? 才关上的木门又被从里头打开。 沈清棠和钱越齐齐看过去。 武先生皱眉望著沈清棠,“你就是沈清棠?” 说话时,目光探究的打量沈清棠。 沈清棠点头,“对。” “嘖!这么瘦弱还能生双胞胎?” 沈清棠:“……” 有些不悦,正待反驳就听见武先生吩咐钱越,“回头把我夫人之前送我的那玉冠卖了,买些好吃好喝的给这丫头补补!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苛待女人!” 说罢再次把门关上。 沈清棠眨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钱越:“为什么他要给我补身体?” 她有爹有娘有家。 没道理需要外人补,苛待二字更是无从说起。 钱越也有些茫然,想了想,猜测:“是不是误会你跟秦小……公子的关係?” 沈清棠:“???” 不能吧?! *** 送货的马车也是巳时到的山谷。 整整十车。 押车的都是乔盛鏢局的鏢师。 秦征点了些手下过来帮著卸车。 沈清棠提前写信让家里收拾出来两个温室大棚,让人把马铃薯和番薯苗直接运至大棚里。 正在大棚里忙活的郑老伯看见他们一筐筐的往大棚里抱他没见过的苗,纳闷道:“这什么东西?也是庄稼?” 沈清棠蹲在竹筐前,掀开竹筐上的盖子。 竹筐里还包裹著厚厚的被。 沈清棠掀开被,取出已经切分好的番薯秧苗,仔细检查见损伤不大可以直接栽种,才鬆了口气,回答郑老伯的问题。 “这叫番薯苗。跟大蒜和生一样,成熟后,果实在地下,叫地瓜也叫番薯,是洋人漂洋过海带进大乾的农作物。 我还买了些地瓜回来,晚上烤给大家尝尝。” “地瓜?”郑老伯也跟著蹲在沈清棠旁边,学著她的样子,把地瓜苗一一取出来。 看的出来,沈清棠包的很用心,“这个地瓜很值钱?”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如果说物以稀为贵,咱们北川如今还没有地瓜,说值钱也值钱。可实际上,地瓜產量算高的,而且饱腹感强……就是顶饿。还好养活,对咱们北方人来说,这是好东西。 最起码,不用交税。” 一般的粮食税是指小麦和大豆之类,不包括市面上少见的农作物。 郑老伯听得眼睛发亮:“真有这么好?那是得好好种。不过这南方的庄稼挪到咱们北方来能活吗?” 沈清棠摇头,“不清楚。咱们试试,儘量种活它。” 虽说在现代,北方並不缺地瓜,可这是古代。 谁知道地瓜这东西本就能適应北方的土壤还是经过千百年的品种改良才適应了北方? 沈清棠努力回忆跟种红薯有关的注意事项,一一教给郑老伯。 “这番薯……地瓜,需要在十五度以上的气温栽种。想到没有温度计,沈清棠换了个说法,“就差不多外头中午的温度適合栽种地瓜。” 如今正值秋天,早中晚温差很大。 早晚个位数的温度,中午最暖和的时候大概还能有十几度。 “虽说温差大,咱们有这温室大棚,问题不大。如果想在户外种,得等明年春天三四月份春种,或者六月份的秋种。” 沈清棠隨手取了一块地瓜苗,现场教学。 她拿过鬆土用的铲子,掘了一个小坑,一边掘一边给郑老伯普及。 “翻地的时候得翻的深一些,差不多得一尺深,可以稍微浅一点儿。” 她起身,从大棚一角拖过一个装干粪的竹筐,用铲子铲了点儿粪扔进坑里埋平。 “最好是起垄种,就像这样……”沈清棠用铲子整出一块小土丘,“弄一脚高,宽约两尺的地垄。 垄中间还得留排水沟。” 郑老伯听得很认真,生怕自己记不住,会重复沈清棠念叨过的准確数字。 沈清棠又提过一桶水,用瓢舀水浇在她刚弄的小土丘上,把地瓜苗栽在其中,“一般栽一指深就够。” 沈清棠比划了中指的长度。 见郑老伯皱著眉,还在思考。 沈清棠放下铲子,直起身活动了下手脚,“郑老伯,不用勉强自己。等会卸完车,我和你们一起种。” 郑老伯一想也是,眉头才鬆开。 又有人陆续送了几个竹筐进来。 沈清棠掀开盖子后,示意郑老伯跟过来看。 “老伯,你看这就是地瓜。只是浑身长满芽的地瓜。” “啊?”郑老伯看著跟刺蝟一样的大块头,“这还能吃?” “当然不能。”沈清棠摇头,指著地瓜上冒出来的嫩芽给郑老伯看,“这就是方才咱们种的番薯苗。” “啊?”郑老伯低头看看刚被沈清棠埋进地里,一扎高的番薯苗,再看看大块头上的小白芽,“它们是一种东西?” “嗯。”沈清棠点头,“地瓜和咱们平时种的小麦、水稻不一样。 小麦种和水稻的种子都是独立个体,每一粒都是一株苗。地瓜不一样,它的种子就是果实本身,会在果实上原地发芽,而且是一果多芽。 到了栽种时,沿著这些芽切割成小块栽种进地里,等长大,就能收穫很多的地瓜。” 沈清棠领著郑老伯到隔壁果蔬棚。 棚门口同样被放了几个竹筐。 沈清棠一一打开查验,“这边几筐里的农作物叫马铃薯也叫土豆。” 第603章 土豆和地瓜 土豆也一样。 沈清棠运回来了三种。 一种是能直接栽种的土豆苗,一种是发芽的土豆,还有一种是没发芽可以吃的土豆。 郑老伯仔细看了看,总结:“地瓜个头大,土豆个头小。地瓜皮是发红,土豆发黄。” “对!”沈清棠放下手里的土豆,拍了拍手中的土朝郑老伯竖起拇指,“郑老伯你真厉害!不过,它们俩的区別可不止这些。” “地瓜口感绵软味甜,成熟的果子甚至可以生吃。也可以切块熬粥或者烤熟蒸熟了直接吃。像咱们吃的馒头米饭一样,可以当主食吃。” “土豆算是蔬菜的一种。等果子成熟后,冲洗乾净,可以切片或者切条炒著吃。当然,也可以蒸一下当主食吃。 只是土豆没什么味道,最好是配著调味品一起。 比如炒土豆丝、土豆片,或者切块燉汤都很不错!凉拌土豆丝也行。” 沈清棠说著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说起来已经一年多没吃过土豆了。 上次吃土豆真是上辈子的事,吃的还是薯条。 郑老伯注意到沈清棠的小动作,倒也没多想,还以为沈清棠在南方吃过,觉得好吃。 只笑著承诺,“那我得好好种!爭取让你早点吃上美味的土豆。” “嗯,还是郑老伯心疼我!”沈清棠毫不吝嗇的夸奖郑老伯,“不过,我带回来的农作物可不止是番薯和马铃薯。还有不同品种的辣椒。 有些南方特有的蔬菜种……总而言之,等著你种的东西多著呢!” 郑老伯一脸恍然大悟,“我说他们盖那么多果蔬大棚。我还寻思就咱北川这巴掌大的地方也消耗不了这么多果蔬。到时候卖不出去都烂在地里多可惜。 原来是你鼓捣回来这么多新鲜玩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清棠心里咯噔一下。 一个她之前没考虑过的问题在脑海里浮现。 郑老伯说的对。 北川总共就这么大。 县城里的达官贵人就这么多。 可大山谷和小山谷的果蔬大棚加起来没有一千亩地也得有八百亩地。 就算拿出一半来种蔬菜北川也消化不掉。 若是菜卖不掉……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 那这一山谷人,大半年的苦和累就白受了。 从春天到秋天,他们在不停地开荒、耕种、除草、捉虫。 熬到如今。 房子盖好了。 新种的庄稼要收穫了。 当然,粮食不能卖,山谷里这么多人得吃饭。 只种了一季粮食,都是大豆。 想要吃麵粉和大米还得买。 买粮食需要银子。 这些新搭建的蔬菜大棚就是为了赚银子而生。 这一万將士冬天还指著蔬菜大棚过日子。 若是真卖不出去……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那这山谷里可是真要闹饥荒了。 好在不是亡羊补牢而是未雨绸繆,没那么著急。 著急的是要把这些千里迢迢从南方运来的宝贝们种进地里。 中午沈家人匆匆对付了一口饭菜,就都钻进大棚种番薯、马铃薯。 其他都能等,这两样不能等。 李素问不高兴的埋怨沈清棠:“你这丫头在京城那会儿让你绣个,你就整天喊著手疼胳膊疼的躲懒。 如今到了这苦寒之地,怎么还成了閒不住的主? 昨儿才回来,说好的给你接风,连接风宴都还没吃,又开始干活! 我就说好端端的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弯腰埋头栽番薯苗的沈清棠心虚的“嘿嘿”两声,“哪有不吃接风宴的?不就是稍微往后挪一挪,等明天忙完了再吃也不晚。 娘,我回来就不走了,这接风宴什么时候都能吃。” “最好是这样。” 然而没用上第二日,当天傍晚接风宴就安排上了。 人多力量大。 如今北川山谷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 不过半天沈清棠带回来的各种苗、芽、种子,都去了该去的地方。 该种进土里的进土。 该泡进温水里泡水。 该育苗的育苗。 带回来的热带水果也用了最快的速度装进地窖或者叫山窖。 之前盖房子需要用很多的石头和土。 大小山谷分割用的土坝都被扒掉,土还是不太够。 於是將士们就又开始挖山。 从山下往里凿往里挖,这样,石头和土就都有了。 挖空的山脚盖成了上下两侧的山窖和地窖。 適合存放东西。 沈家人说,之前沈清棠运回来的芒果就存放在加了冰的地窖里慢慢卖掉的。 物以稀为贵。 在寧城几文钱一斤都卖不出去的芒果,在北方五百文一斤,没多久就被抢空大半。 剩余的没捨得卖,一部分留给谷里的人吃,一部分给仕女阁做甜品用。 如今地窖才倒出来,沈清棠又弄回一堆水果和蔬菜。 忙起来的沈清棠恨不得自己变身成三头六臂的哪吒。 要指挥大部队栽种地瓜和土豆。 要指挥搬运队伍把从南方运到的水果分门別类放进加冰块的地窖中。 烂果坏果要挑出来丟到一边。 还得分心指挥临时后厨做接风宴。 主要是教沈清棠自己临时要添加的菜。 谷中如今家禽家畜都是全的。 接风宴並不难办,宰猪杀羊剁鸡很快就能置办完。 但,如今的山谷里不只有沈家,还有这么多远道而来的军属们。 今日还有这么多將士帮忙种菜,要宴请,自然是大宴。 沈清棠回来预备的五千两银子的路费,因为最后蹭了大船回来,还剩四千余两银子。 她拿出一千两银子交给沈清柯让他和秦征带上人去北川买了很多食材回来。 主要是买肉。 一万余人,按每个人半斤肉准备也得要五千斤肉。 一头毛猪才三五百斤,最起码也得要买三十头猪才够吃。 除了肉还有鸡、鸭、鹅以及羊。 多多益善,吃不了的继续扔圈里养著。 除此之外,沈清棠还让沈清柯帮忙买一些文房四宝回来。 她好歹算是山谷的土地主,谷里如今来了这么多客人,怎么也得招待下,送些见面礼。 沈清柯还打趣沈清棠,“咱们沈东家,出门一趟发大財了?这么大手笔?” 第604章 人才要从娃娃抓起 请万人吃肉! 秦征不奇怪沈清棠能买起肉,只是好奇:“你买那么多文房四宝做什么?” 几十套呢! 就算沈清棠是蜈蚣精变身也用不了那么多。 “我想送给村学里的孩子们。听二哥说,他们现在上课人手一块木板,练字就用铅笔在木板上练。 若是木板不够就在地上用树枝写。 不管如何,大家相识也是缘分,我想送他们一人一套文房四宝。 上学总归要有文具。” 来谷里的军属,之所以背井离乡,最大的原因是家乡实在活不下去。 和之前的沈家人差不多。来到山谷身上也没几个子。 在沈清棠眼里这些小孩子身上叠加了“山区贫困儿童”和“军娃”双重buff。 別的她做不到,支持一下孩子读书还是可以的。 当然,沈清棠不是圣母,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人心就是这样,永远填不满,永远有难题。 以前缺钱,后来缺人,如今缺人才。 管理层的人才。 儘管对桃源村的小娃娃们还不熟悉,也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根正苗红。 如果沈清棠从他们小时候就开始资助他们读书。 將来,无论他们是否有出息,只要不忘本就会是沈清棠的助力。 走仕途的,不用说。 就算不擅长读书的也可以跟她学做生意。 总之,自己培养的人才更靠谱些。 这一点,还是跟季宴时学的。 *** 人多力量確实大。 太阳还没落山,沈清棠带回来的各种瓜果蔬菜的秧苗全部已经栽种好。 买回来的家畜和家禽也被宰杀清理乾净。 不过这一回的接风宴不像之前几次直接火锅或者烧烤而是大乾美食薈萃。 桃源村的新村民们来自五湖四海。 三百多户人家来自大乾天南地北三百多个地方。 他们商量好想借献佛。 借用沈清棠买回来的食材给她做自己家乡特色的美食。 接风宴设在村口新清理出来的场院。 马上就要秋收,需要空地晾晒粮食。 村民们就在村口开垦出很大一块荒地。 清理乾净杂草后,挖掉一层土,铺上熟石灰,再铺上土反覆夯实。 比盖房子打地基还要多夯两遍。 结实到满车载重的马车过去都只有一道道浅浅的车辙,还是不仔细看就看不见的那种。 场院也足够大,容纳上万人没问题。 否则几百亩地的粮食要怎么晒?! 场院角落里,早早就支上一排锅灶。 锅不是沈清棠提供的,近百口大大小小的锅都是军属们自髮带来的。 沈清棠穿梭在忙碌的“后厨”间,时不时就得被香味馋的吞口水。 真正的百家饭。 有瓤豆腐。就是豆腐裹上肉用油炸。 有桃鮓,据说是在春天用桃鱼醃製的咸鱼。 算是二次加工。 有荷包饭,用荷叶包裹米饭和鱼蒸製而成。南方的特產。 沈清棠在海城吃过。 还有猪肉火腿。是火腿不是火腿肠。 这也是“村民”们从老家带来的。 酿螃蟹。螃蟹剔出肉之后,再调味用油炸。外酥里嫩! …… 除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还有甜点。 甜点也不是沈清棠做的。 今日她是“客”,不需要动手,只需要试吃。 有鲍螺,不是海鲜,是用奶油、酥油加上羊脂和蜂蜜做成的点心。 阁老饼,米麵混搭的点心。 还有艾窝窝,就是江米裹上黑芝麻等调味馅。 …… 三百多道不同的菜、主食和甜品。 沈清棠从头尝到尾,每样只吃一小口,就已经吃饱。 难怪皇家贵族吃饭时都吃两口就不吃了。 搁不住菜品多。 沈清棠餵饱自己还顺带餵饱了两个孩子。 小不认生,人越多越开心,眉飞色舞的。 放在地上,没多久就爬的找不到人。 除非有吃的诱哄。 小是个小吃货,不过她才八个多月能吃的东西不是很多。 沈清棠拿根鸡腿,撕掉上边大部分的肉,只留根不太乾净的骨头就够啃半天。 不是沈清棠苛待她,小不知道饥饱,肚子圆滚滚的还要吃,只能让她磨牙。 相对来说,果果还是太矜持。 给什么吃什么,不给也不要。 要抱就抱,不抱自己坐一边也能玩。 大概就是这种高冷的性格吧! 隨爹! 小就不一样了,异常合群。 像这种场合,少不了大大小小的孩子们。 小孩子的適应性真的非常强。 大人们还在努力克服彼此地域语言差异和生活习惯时,小孩子们已经能玩到一起。 男孩子们爬树、玩官兵捉强盗等游戏。 女孩子们扔沙包、踢毽子、过家家等偏静的游戏。 自得其乐。 其中也有跟果果一般大或者略大点儿、略小点儿的小娃娃们,在大孩子的看护下,晃晃悠悠的玩。 老百姓带孩子,什么时代都不会太精细。 不忙的时候还好,忙起来带孩子唯一的標准就是安全的活著。 有些人家孩子多,往往老大看老二。若是老大能干活,就老二看老三,以此类推。 会自动加入这些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孩童中。 她討喜,也不吝嗇,手里的玩具或者吃食格外捨得给其他小朋友。 其他小朋友也乐意跟她玩。 沈清棠看著多少有內疚。 她整天东奔西跑,两个孩子也跟著她东奔西跑,连个同龄玩伴都没有。 不过这种內疚就是一个做母亲本能想给孩子更好而產生的。 转瞬即逝。 毕竟,两个孩子如今才八个月,哪里懂什么是玩伴? 再大一点儿的话……这不山谷里都建了村?还怕到时候没小朋友吗? 村里人除去做饭的、看孩子的、去地里干活的,大都在场院这边忙活。 干活的壮劳力们,也都扛著锄头、镰刀等回家,洗手换衣服再过来。 而那些没有军属的將士们,都是统一列队带过来,还得自带碗筷。 人太多,没那么多碗筷。 九月的北川,晚上有些冷。 將士们来了之后,点了几十堆小篝火和几堆大篝火。 没办法人太多,一堆篝火可不够用。 又在场院附近放置了些火把,整个场院附近照的亮如白昼。 第605章 你给老子时时刻刻记住,『朋友妻不可欺!』 终於,所有的菜、主食都出锅。 还有热气腾腾的火锅。 每堆小篝火上头吊个锅,里头是奶白色的骨头汤。 想吃什么自己涮。 已经吃饱喝足的沈清棠,拿著从赵乾他们那儿借来的大喇叭,站在人群中央的大篝火旁,发表回归讲话。 大喇叭就是最原始的军用铁皮扩音器,没什么技术含量,充其量就是把声音送的更远些、扩的更大些。 “在座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大娘婶子、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大家晚上好!” 所有的人齐刷刷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摆摆手,“大家不用停!该吃吃该喝喝。今日既然是接风宴,你们总得知道自己接的是谁。我叫沈清棠,沈家的小姑娘,我爹娘和二哥的心头肉,和果果的娘亲。” 又是掌声雷动。 將士那边都见过沈清棠,也跟她打过交道,其中还有些比较熟的除了鼓掌还带起鬨。 “棠姑娘,好久不见!” 沈清棠笑著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挥了挥手,现场太多人她也分不清谁是谁。 “是呀!好久不见。不过,我现在回来了!”沈清棠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回来带著你们一起赚银子来了!” “好!” 喊好声和鼓掌声雷鸣。 底下的武先生有些惊讶,问坐在他身旁的秦征,“这丫头什么来头?这么大口气!”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秦征咬下一块鸡腿上的肉,“哼!你还真別小瞧人家!” 他拿著鸡腿往身后比划了下,“咱家这些人都是人家养著的。” 武先生惊了,“她养著?不是说你在京城把你娘、你祖母、你婶婶……连你侄女的首饰都偷出来卖了,换的银两?” 秦征翻白眼,嫌弃溢於言表,“就卖那么几个子够干什么的?这么多人吃饭呢!再说,那点儿银子我来北川时就已经挥霍光了。” 武先生一听就把手里的鸡骨头朝秦征砸了过去,“你个败家玩意!” 秦征抬手接住,把骨头丟在垃圾堆,“悠著点儿!就您那伤,再打我可能比我伤的还重。再说,人家沈清棠讲话呢!你好好听听,跟著学学。 你儿子我可是给她打工才赚来这么多银子让咱这一万將士能吃饱饭的。” 武先生又瞄了拿著他们家大喇叭讲话的沈清棠一眼,“你给她干什么她给你这么多银子?我跟你说,犯法的事你可不能干!否则我弄死你!” 秦征翻白眼,小声咕噥:“还犯法的事不能干?你干的事可是诛九族的。” 武先生抬手在秦征头上拍了下。 疼的秦征捂著脸呲牙咧嘴,“你收著点儿劲儿。把我打傻了你就没儿子了!” “你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 秦征“哼!”了声,侧过身,避开他爹看沈清棠。 武先生用鸡骨头戳秦征的肩膀,好奇的问:“跟老子说说,你跟她干什么能赚这么多钱?” “做的事多了。不过我就是给沈清棠噹噹保鏢、跑跑腿。她给我分红。另外,之前到北川时我身上剩的金银也投资到她的甜品店。 每个月也会有一笔固定的分红给钱越他们。不算多,但也能保证他们饿不死。” 武先生一连听见几个陌生的词,皱起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人群中的沈清棠还在陈述她未来一段时间的规划。 “早在我去南方之前,就说过,咱们谷中有这么多人,可以让经济內循环起来。这样大家都有钱赚,也都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之前只是想著我们家从外面想办法换些粮食、铁器回来供大家交换。 如今谷里多了这么多人,咱们可以做更多的事。 借著今天这个机会,我想问问大家,有没有兴趣做买卖?有兴趣的举手我看看。” 秦征第一个举手,“想!我报名!” 武先生:“……” 又是重重一巴掌拍过去,“你別忘了你姓什么!老跟著一个丫头屁.股后面做买卖算怎么回事?” 秦征呲牙咧嘴的反驳:“做买卖怎么了?!不做买卖你的兵能在谷里过得这么滋润?別说他们,你手里的肉还是我们做生意换来的呢!” 武先生:“……” 再一巴掌,“我是嫌弃做买卖吗?我是嫌弃你!她是谁的人你清楚,我怕你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切!”秦征不以为意,“季宴时又不在这里。” 武先生又抬手,“你给老子时时刻刻记住,『朋友妻不可欺!』!” 秦征被打的受不了,跳起来跑,临走扔下一句,“那也得先是朋友妻!再说,我就不能跟沈清棠是朋友了?” 说罢往沈清棠身边跑。 秦征带头喊话之后,人群里又有不少人喊著报名。 首当其衝的是郑家人。 从县城赶回来的李巧云高高举手,“我也报名!” 几个村姑犹犹豫豫举起手。 “我能报名吗?听孩子他爹说,跟著你准能赚钱。” “俺也想报名。你娘说你很厉害,肯定能带我们发財!” “……” 沈清棠点头,“可以是可以,只是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秦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从人群里躥了出来。 沈清棠和其他人都纷纷看向他。 秦征:“……” 来都来了。 得说两句。 秦征走到沈清棠身边,表態:“不管你要干什么,都算小爷我一份。” 开玩笑,最初投到沈清棠这里那二百两金子,如今翻了十倍有余。 干什么买卖能有这么高利润? 平时跟朝廷要点军餉千难万难。 跟著沈清棠赚钱比跟朝廷要军餉容易的多。 怪不得沈清棠总说掌心朝上的日子不好过。 沈清棠:“……” 占便宜没够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总得给秦征面子,一口应下。 沈清棠怕再被打断,不敢再卖关子,“我很欢迎大家和我一起。不过我希望大家还是要慎重一点儿。 最起码得听我说完再决定不是?” 第606章 自產自销 “首先,我想在村子旁再建一排简易房,前期可以用帐篷替代。 这排简易房用来做商业街。 房子我来建,建好后会以出租的方式给想要做生意的人家。 在商业街上,大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开一家理髮店。理髮就是给人修理头髮、盘发、修鬍子、修眉毛等。 或者开裁缝铺,给大家做衣服、修衣服。 也能开饭馆,做你们的拿手菜。 还可以开澡堂子、开甜品铺子等等。 等大家做起来,赚了钱,也可以购买所租的铺子。” 事关钱財,大家都比较敏.感,沈清棠乾脆把计划和盘托出。 这是她今日临时有的想法,还不太成熟。 不过台下坐的都是普通百姓而不是公司领导,也不需要太严谨的演讲匯报。 有些性子直爽的,直接开口问沈清棠:“咱们这山谷里除了你们家和老郑家大都穷的响叮噹。开铺子怎么可能赚钱?” 沈清棠笑了笑,“是!就因为大家都穷,我才想著要带大家赚钱啊!” 郑老伯高高举起手,“能不能让我先说两句?” 沈清棠把大喇叭给郑老伯。 郑老伯站起来,面对眾人:“在咱们桃源村,我算个有钱。可是你们不知道去年这个时候,我跟老伴正为了赎孙子愁的天天哭。村里的税交不上,田地被收回,牛也卖了。 最后就要活不下去了遇到了沈家人。 这一家都是好心人,明明自己也不宽裕还给我银子。 尤其是棠姑娘,买我的灯笼,带我赚银子才让我们一家老少团聚。 后来,也是来到谷里,跟著沈家跟著棠姑娘,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郑老伯还是穿著一身粗布衣裳,但是人比刚进谷时,胖了些,红光满面,很精神。 郑老伯帮著沈家种大棚,沈家人按月支付工钱。 郑婆婆帮著餵鸡餵鸭也有一份工钱。 崔晓云帮著打理仕女阁不止有工钱还有分红。 一家人每个月赚的银子,足够他们衣食无忧还有富余。 不过郑老伯和郑婆婆年纪大了,精力有限。 见如今谷里不缺人,已经辞了谷里的差事。 自家种著二亩地,够吃就行。 在自己院子里也养了几只鸡,为的是吃蛋方便,还养了一头猪。 不过他们也是閒不住的人。 若是有空,还是会来帮沈家的忙。 尤其是郑老伯,不肯收工钱,却总是力所能及的帮沈家。 沈家有好吃好喝的也都忘不了郑家那一份。 日子跟去年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信我老头子的,跟著棠姑娘做事一定没错!”郑老伯鏗鏘有力的总结。 崔晓云也站起来,从郑老伯手里接过大喇叭,“我也可以作证。如果不是跟著棠姑娘,我都不敢想有一天我的孩子也能像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在学院读书。 当然,如今咱们村里有了学堂,棠姑娘也回来了,不用我再住在城里,我和青松也会回谷里。如果棠姑娘的店不用我帮忙,我也想在谷里租一间铺子。” 在熟悉的地方,看著熟悉的人,每天忙忙碌碌生活充实还有钱赚才是她想过的日子。 因著郑家人的感谢,想报名的人越来越多。 沈清棠摆摆手,重新拿回大喇叭,“聊天归聊天,大家该吃该喝喝。权当我说几句閒话给大家助助兴。 我知道大家如今条件都不算好,能自己做的事不会想银子。 可如果你们手里银子多了呢? 而且在谷里开铺子在某种程度而言算是助人为乐。 最起码也是互惠互利。” “在大家进谷前,沈家就已经开了很多荒地,一部分种粮食,一部分种了果蔬大棚,还有山脚下栽种的果树以及那么大一片养殖区都需要人帮忙打理。 如果大家愿意来帮忙,不管是谁,沈家都会支付工钱。 咱们这山谷好是真好,但也有缺点,离县城远,出入不便。而且……据我所知,大家在北川的竹牌还没办下来,出入不止是有难度,还有风险。 如果大家赚了银子,就能在谷里买到需要的服务或者东西,是不是两全其美?” 沈清棠说完,刻意停顿,给大家留思考和討论的时间。 眾人边吃边聊。 听懂的给听不懂的细细解释沈清棠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沈清棠想了想,换了大家能接受的方式,又补充了几句:“打个比方,假如秦征秦公子在山谷里帮忙放羊或者种地赚到了银子,但是他没有竹牌,没有车马,想到北川城內买东西,光城门那一关就很难过。 如果咱们山谷里也有类似北川城的商业街,街上恰好有秦公子需要买的东西,比他想买套成衣或者想跟三五好友进小饭馆吃顿饭,是不是足不出谷就能实现? 开铺子的人是不是也就赚到了银子?山谷里的银子就能活络起来。大家都有银子赚,也有银子。 当然,我知道桃源村的人都有竹牌,可以自由进出。不想留在谷里帮工的也可以去县城做工或者做小生意,这是大家的自由。沈家不会强制。” 这样举例大部分人都能听懂。 包括武先生。 武先生咂摸了下沈清棠的话,跟身边的钱越说:“这丫头的想法有点意思。” 钱越恭敬道:“棠姑娘確实很厉害。她说这叫经济內循环。” 武先生点点头,举起手。 沈清棠先瞥了秦征一眼,见秦征嘴角抽了抽,侧过头,便知他也没想到他爹会发言。 武先生声音洪亮,並不需要大喇叭,“棠姑娘,我想问问,我们都赚的是沈家的银子,再买商业街上的东西。归根结底就是大家都赚沈家的银子。沈家的银子从哪里来?” “我当武先生这问题是关心沈家,怕沈家被吃穷。先谢过武先生。至於沈家银子是我们一家人从去年进谷开始,一枚铜板一枚铜板积累下来的。 在你们来之前,我们就攒了些银子,只是一直缺少帮工。如今谷里有这么多人帮忙,沈家虽然需要支付大笔银钱,同样也会收穫大量的粮食、蔬菜卖掉换取更多的银子回来。” 第607章 能不能去北川跟你们一起过年? 沈清棠看著武先生,目光熠熠,语调温柔却坚定,出口的话像是经过多次练习。 “盖商铺也一样。我手里已经有盖房子的银子,等房子盖好,租出去我不就能回本? 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是你们的供货商,同样能赚银子。 当然,沈家人不会当黑心商人,只是想让大家都过上富裕的日子。” 武先生若有所思,半晌,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他没看错人!” 沈清棠听得心头一跳。 明明没头没脑一句话。 沈清棠却毫无徵兆的想起季宴时。 或者说,她直觉武先生说的“他”就是季宴时。 顿时没了演讲的心情。 演讲也不过想试试大家的心意,看看想做买卖的人多不多。 要是商铺都盖好,没人租就尷尬了。 目前看来反响挺好。 也可能沈家人没少当著大家的面夸自己,提前铺垫好,加上郑老伯一家的帮衬才能一呼百应。 沈清棠简单收了个尾,把大喇叭交给了一个想要给大家唱山歌的小朋友,退到秦征身边坐下。 左右瞧瞧,见秦征坐的位置离其他人比较远,才压低声音开口:“你爹跟季宴时是什么关係?” “嗯?”秦征莫名其妙,“你不是知道季宴时的身份了?能是什么关係?” 王爷和將军,算是上下级的关係吧?! “是吗?那我怎么感觉你爹提起季宴时的口气很骄傲,提起你就……”沈清棠微笑。 有些话,没说比说出来还伤人。 果然,秦征跳脚,“那是因为季宴时在我爹身边的时间比我还长!最气人的他在我爹面前跟平时判若两人,哄得我爹把他当儿子看我各种不顺眼。” 两个人正说著,武先生接替小傢伙上了场,给大家表演一段耍枪。 沈清棠见套不出想听的话,乾脆直白的问:“季宴时不是你爹的徒弟?” 秦征摇摇头,又点点头,“名义上反正不是。不过,我爹也教过他一阵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沈清棠摇头,“单纯好奇。” 其实不然。 她记得季宴时说是为了救他师父才中的圈套。 武先生看著跟常人无异,实则重伤在身,否则也不至於一咳嗽就止不住。 不过,算算时间也对不上。 季宴时中蛊时,沈清棠还没穿越过来。 她穿来时已经怀孕差不多四个月,就算孕期是按例假算,日子不是那么精准,最起码季宴时也得是去年七八月中蛊的。 记得有次閒聊,秦征说他爹去年冬天受伤的。 没记错的话,季宴时好像是去年十一月底进谷的。 当时他也受了很重的伤。 也就是说,短短四个月,季宴时伤过两次。 还记得给季宴时上药时,他背上新伤旧伤叠加,伤痕交错。 不由,又有些心软还有点內疚和后悔。 那日分开,两个人闹的不愉快。 最起码沈清棠单方面觉得不愉快。 她知道季宴时在乎两个孩子。 便用孩子的安危做矛刺向他。 季宴时当时的表情沈清棠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 他什么都没说。 却也什么都说了。 沈清棠贏了。 却没有想像中的开心。 季宴时再一次退步让她带走孩子跟她分开。 他往云城,她到北川。 只是分开不久,季宴时再一次追上沈清棠。 问她:“若是年前我能处理好手边的事,在保证你们安全的前提下,能不能去北川跟你们一起过年?” 沈清棠本想拒绝。 她觉得断就该断乾净。 只是对著那样一张脸。 对著一双藏了诸多情绪的眼睛。 听著一向高高在上,发號施令的男人,低头,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问她“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过年?”时,沈清棠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季宴时从怀里掏出几封信还给沈清棠,“这是你那日留的遗书。抱歉,未经你同意,我都拆了。你的要求我都记著。 我跟你保证,无论我生还是死。都不会连累你和你的家人,也不会让两个孩子再重蹈我的覆辙。” 沈清棠喉头像塞满沙子,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直到两队人马分开,沈清棠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后悔。 她不该如此决绝。 或者说,应该,但她,捨不得。 沈清棠吸了下鼻子,瓮声瓮气的问秦征,“你跟季宴时熟吗?” 武先生恰好耍了一手漂亮的招式,观眾们自发的鼓掌喊好,声音很大。 “嗯?”试图从火堆里扒拉出烤红薯的秦征,疑惑反问:“什么熟不熟?红薯吗?熟了!” 沈清棠:“……” “我问,你跟季宴时熟不熟?” 秦征被烫到手,“嘶”了声,用手指捏著耳朵,回答沈清棠,“我也不知道。要说熟,我俩其实见面不多。 也就是来北川之后,才相处的多些。以前都是书信往来,谈的都是公事。” 秦征再次不死心的把手伸到火堆旁,试图把包裹著泥巴的红薯够出来。 这东西,在寧城沈清棠烤过一次。 他没吃够。 “他那人一点儿都不討喜。不爱说话,龟毛,事多。重点是我爹喜欢他。每次往家里写信总拿我跟季宴时比。 整天夸季宴时多能吃苦、学东西多快……总之他千好万好,我就各种顽劣不堪,是家族耻辱。 小时候我不服气,偶尔见面总要跟他干架……嘶!” 秦征再次被烫到,顾不上继续说话。 沈清棠看不下去,拿了根树枝,把红薯从火堆里挑出来,拨到秦征面前,“你被骂也是有原因的。” 真笨! 秦征:“……” 愤愤控诉沈清棠,“我这不是跟你聊天分心了?!不愧是两口子!你跟季宴时一样欠!” 沈清棠:“……” 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季宴时也这德行。说话刺的人想打他!”秦征长长嘆息一声,“可惜还打不过。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我跟他打架,一次都没贏过。 最初还会不服,埋怨我爹偏心,觉得他教会了季宴时,却没好好教过我。我在京城扮演紈絝,练习的时间少,才打不过季宴时。” 第608章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秦征往武先生的方向看了眼,“我爹也没惯著我,想方设法把我从京城换到边关,同时带了我俩一段日子。 我就再没吃过季宴时的醋。因为他就不是人!” “嗯?”沈清棠听著,秦征的语气不像骂人。 秦征举一反三,捡了块硬土坷垃用力砸向红薯外层的泥巴。 土坷垃和泥巴同归於尽。 秦征沿著泥巴的裂纹,把滚烫的泥巴像剥鸡蛋壳一样往下剥,“我在京城养尊处优习惯了。到了军营也很难適应鸡叫就起床练武的日子。 可季宴时不。他每天睡眠最多两个时辰,还是我爹强制他睡的。 他三更天就起床,先读书,再练武。吃过饭接著继续。 季宴时从睁开眼到晚上睡觉,一天课程满满的。 四书五经要读,兵法要读,还要处理云州大大小小的政务。那时候他才多大?七八岁?你敢信?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能处理一州政务。 当然,他太小,批註过的政务他老师要检查。 练武除了基本的武功,还要练排兵布阵。” 秦征把好不容易剥出来的红薯放在地上,朝沈清棠竖起三根手指,“三天!我只跟他同吃同住同学了三天,我就服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卷著铺盖回了京城。 托他的福,回家后我再没埋怨过我祖母给我安排的课程满。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清楚,季宴时比我厉害不是因为我爹教他多。因为他的时间压根不够用,能用来跟我爹学武的时间比我还少,还是硬挤出来的。 而且我爹教的是兵法,他的武功是跟另外的师父学的。” 沈清棠心里又像被人拧了一把。 追问秦征:“他既然是好的。为什么外面会传言他有痴傻之症?” 秦征不屑的撇撇嘴,“你都说了是传言。听听就好。不过,听我母亲说,季宴时小时候確实得过病。” 他咬了一口红薯,被烫的“嘶”“呼”不断,还不忘反问沈清棠:“你不会真对季宴时动心了吧?这么关心他的事?” 沈清棠脸颊瞬间著了火一样,侧目避开秦征的视线,努力用平淡的语气道:“我总得知道我孩子的爹到底是什么人吧? 万一他將来要跟我爭孩子呢? 兵法不是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当皇子皇孙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为什么避如蛇蝎?” 沈清棠摇头,“彼之蜜吾之砒霜。” 秦征“切!”了声,“还拽上文了。” 他咬了两口软糯香甜的红薯,心情很好的给沈清棠指点迷津,“你若真想知道季宴时的过往,你得去问李婆婆。 李婆婆曾经是季宴时母亲身边的嬤嬤,季宴时也是她带大的,算是没奶的奶娘。” “啊?”沈清棠很是意外。 还以为李婆婆只是季宴时身边诸多人才中的一个。 没想到他跟李婆婆还有这层关係。 想到李婆婆斩钉截铁跟她表忠心时的决绝。 顿时明白季宴时有多在乎两小只。 他是把他最信任的人给了她。 沈清棠才干涸的眼眶又开始有些湿润。 *** 九月初八,沈清棠在床上瘫了整整一天。 从六月初跟著季宴时南下开始,几乎就没好好休息过。 终於回到家,人像鬆了一口气,好好睡了一整天。 在家的好处就是,安心。 不用再担心一觉醒来无家可归。 不用担心果果的蛊什么时候好。 不用担心经销商撂挑子捅窟窿。 沈清棠侧头,听见院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收回最后一句话。 经销商还是得管。 她坐起身,床头柜上是叠放整齐的新衣服。 不用问也知道是李素问新做的秋装。 春天穿的是粉色,秋天李素问给她做的是湖蓝色衣衫。 沈清棠一边感嘆李素问手艺越来越好,一边快速穿上衣服到院子里。 两小只在阳台上新给他们收拾好的娱乐区爬著玩玩具。 李婆婆坐在一旁看著两小只同时指挥向春雨,“你前面还有一只。” 向春雨手里抓著小米一边餵鸽子,一边从它们腿上解下装信的竹筒。 听见开门的动静,老老小小齐齐看过来。 “你可终於醒了!”向春雨如蒙大赦,从挎包里抓出一把细竹筒塞进沈清棠手里,“诺,你的信。” 她把挎包撑开,低头在挎包里又扒拉了一番,掏出几个漏网之鱼,都塞进沈清棠手里,“剩下的你自己弄!哎呦!我的老腰。” “谢谢向姐,谢谢李婆婆。” 向春雨摆摆手,“你这么客气我有点不习惯。” 李婆婆只回了句:“应该的。” 沈清棠把剩下的竹筒都从信鸽脚上拆下来。 开始坐在阳台上一一回信。 李婆婆又抓了些米餵给信鸽们。 向春雨咕噥了句:“难为这些小傢伙,千里迢迢飞过来。” 沈清棠摇头,“不是直飞,是接力飞过来的。” 让鸽子飞跃千里也累。 在中间,它们会落在乔盛的分鏢局,鏢局的人帮著让它们休息一段时间,或者换一批鸽子。 不过也算出了大力。 信不是一天的。 大概从她回来那天,就开始送。 只是才到而已。 大多数是跟生意有关的。 有田卿的信,有芊芊的信,还有溪姐儿的信。 还有黄玉一封信。 黄玉的信上除了关心沈清棠是否平安到达,还有一个问题。 黄玉问沈清棠在凶宅里那套积木里是不是藏了秘密? 她说,那些积木里的秘密可能跟林长风有关。 沈清棠把黄玉的信留在最后,先回復了其他人的。 一直到院子里只剩一只信鸽,沈清棠都没想好要不要回信。 积木里確实有秘密,沈清棠也已经破译出来,还猜到確实跟林家相关。 给黄玉她也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 路上安全吗? 毕竟是信鸽传书,半路还要换一次信鸽。 万一被其他人发现,只怕林长风的事会提前暴雷。 沈清棠想了又想,提笔写下一串阿拉伯数字。 她在积木里发现的就是这几组阿拉伯数字。 等黄玉回信时,再附上解谜办法。 这样就能避免被一锅端了吧? 沈清棠写完信,吹乾墨跡塞进小竹筒,绑在信鸽的脚上,把捧在掌心的信鸽送上蓝天。 看著信鸽飞远,转身去陪一双儿女。 没看见的是,信鸽升空后,不是往南飞,而是往东飞。 那是去云州的方向。 第609章 寧王府 入夜。 云州,寧王府。 值夜的老太监,给季宴时放下床帐,只留了床旁一盏红烛,把其余蜡烛吹灭,退出房门,轻轻把门带上。 很快门外传来老太监刻意压低的训斥声,“好大狗胆!在王爷门外值夜还敢打瞌睡!” “嘿嘿!乾爹,咱王爷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夜值不值有什么区別?也就是乾爹您还兢兢业业的照顾王爷。 诺,乾爹,你看我今日出去淘到的好玩意,孝敬您的!” 老太监声音软了几分,“那也不能光明正大打瞌睡,里头躺著的这个虽人事不知,可到底也是个龙子!何况,才去宫里陪驾回来,宫里那位正惦记著。你还是小心点儿! 真捅出什么篓子,杂家可也帮不了你。” “乾爹,您就是过于谨慎!皇上把寧王叫进宫,不也没留他过中秋就让他回了云州?再说,您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要不然怎么会把监视寧王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您? 这寧王府里您才是真主子!哪还有您兜不住的事?” 被取悦的老太监,骂了句:“就你长了嘴!別光说话,把门看好,別让不该进的进去,不该出的出来!” 说完离开。 房间里,季宴时听著老太监脚步声渐远,门口站岗的小太监也打起呼嚕,才坐起身,轻轻在床头某处一按。 床缓缓移开,地板翻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 密道口站著一青年,跟季宴时有六七分相像。 朝季宴时躬身行礼,“王爷。” 季宴时点头:“这回隨你回来的护卫里有高手,小心些。” “是。”青年向上跨出地道,让开入口。 季宴时缓步拾阶而下。 身后的地道入口和床依次恢復原样。 地道很长,季宴时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尽头,又沿著台阶向上。 再见光亮,已经置身於王府后巷一座大宅院的书房里。 书房很大,摆著一张长长的桌子,长桌旁坐了两排人。 一排坐的是季姓数字。 一排坐的是寧王府的谋士。 季一把一张纸条递给季宴时,“这是今日才收到的信。北川来的。” 北川二字略微咬了咬。 季宴时掀眸无波无澜的看了季一眼,“你耳朵倒是挺长。” 季一:“……” 低头认错。 季宴时捻开纸条,长睫轻颤,很快敛去眼中失望,把纸条扔回给季一,“传信给季九,他知道怎么处理。” “是。” 季宴时侧头问季影,“在宫里,可还顺利?” 季影点头,“有惊无险。皇上越来越多疑,三番两次试探。除此之外,在宫中这段时日总共经歷过三次刺杀,五次投毒,七次意外。” 季宴时一侧唇角微微勾起,“听起来,幸好本王在寧州长大才捡回一条命。” 这话季影不敢接,公事公办的匯报:“皇上疑心病散了时,对王爷很好。本来说让王爷留在宫中过中秋说要父子团聚。 只是两国和谈到尾声,接下来还得商量调兵换防以及和亲事宜。皇上实在顾不上王爷才让王爷回寧城。 皇上不放心王爷的安危,特安排人一路护送。” “呵!”季宴时冷笑,“怎么?他还怕本王跑了?” “那倒不是。应当是怕秦家军跑了。”季影一板一眼道:“两国和谈,朝臣大半主和。面对北蛮子的凶狠,他们被嚇破胆,只输了一次,就要割地赔款。 割几座边陲小城对朝中重臣来说是轻,他们爭的是如何把秦家军攥在自己手里。 两国还没商议完,早朝上就打的头破血流。 今日户部尚书告假,明日兵部尚书失职,好生热闹。” “皇上恼了他们,下旨让李公公过来接管秦家军。” 季宴时冷哼,“一把年纪倒是越来越胡闹!让个太监来当领军!” 以前秦家军里也有太监,皇上派来的监军。 监军和將军可是两码事。 季一轻嘆:“谁让李公公是皇上的心腹呢?!当然,皇上也不是特別相信他。是以护送『王爷』回来额护卫里有不少高手。 应当都是为李公公准备的。” 算是一人多用。 季宴时“嗯”了声,落座:“秦家军的事都准备好了?” 季三回话:“都准备好了。保管那些没把的查不出问题!” …… 开完会时,天已经微亮。 遣散了眾人,季宴时正打算往地道走。 回头瞧见窗外树上掛著睡觉的白鹰,顿了顿,又转身回到书桌前,提笔写信。 清棠: 见字如吾…… 只写了四个字,停住,顿了顿把纸团起,扔掉。 重新换了纸,再提笔。 沈清棠: 多日不见…… 再次团了纸扔掉,重新写。 清棠: 我想你和孩子。 笔再次停住,纸又被团起扔掉。 清棠: 北川是不是已经很冷? 你要多加衣物…… 季宴时闭了闭眼,把笔扔下,再度把信纸团起扔下。 思索良久才重新提笔。 *** 沈清棠也仅仅只能休息一天。 因为开始秋收。 事实上,要不是为了等沈清棠,田里前两天就要开始收秋。 就怕沈清棠回来没空接风,才拖了两日。 一大早,沈屿之就带著人一群人到田地里干活 。 沈家的地里总共种了三种粮食。 小麦、大豆和水稻。 水稻可以再撑几天,放到最后收。 最先收的是小麦。 北川一般种冬小麦。 一般是在收完地里的黄豆之后再种上玉米,来年春天收穫。 沈家人是头一年开荒,春天收拾好田地直接种上的小麦。 今年横竖也就种这一茬。 最后是黄豆。 黄豆虽不是主食,却是家里的经济作物。 李婆婆和向春雨照顾两个孩子。 李素问去村学教书,因为其他人要去地里干活。 大山谷里的庄稼自有秦征他们收。 小山谷里的田地都算沈家私產,可以僱佣村里的劳动力帮忙。 第610章 我跟季宴时打架你帮谁? 按天结算工钱。 除去老弱妇孺,大约有五百劳力帮忙收秋。 听起来很多,实际上还是不太够用。 原因无他,纯人工。 男丁壮劳力一人一把镰刀,每个人负责自己胳膊宽度的小麦,弯腰一路向前收割。 一排人忙一天也割不了几亩地的麦子。 纯粹就是堆人。 靠量变引起质变。 妇女劳力乾的活稍微轻鬆一点儿。 跟在壮丁身后,把他们割倒的小麦,用草绳捆成一小捆一小捆的。 还有一部分上了年纪但是还愿意干活的,比如郑老伯,需要套牛车把妇女们捆好的小麦拉到场院里。 当然,郑老伯得先干完自家活才能来帮忙。 沈家人已经不用像春天那样亲力亲为。 沈屿之只需要在田间地头指挥別人。 不是指挥人家怎么干活。 干农活,村里其他人都比沈家人专业。 是指挥谁跟谁去干什么。 確切的说是调度。 沈清柯已经回县衙上班去。 李素问负责代课。 沈清棠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 她的任务是带两个孩子。 孩子有李婆婆她们带。 家里儼然是地主做派,不需要再干苦活累活。 跟地主不同的是家里没有长工只有临时工。 听秦征的意思,谷中这一万將士最多待到过了年。 到时候他们开垦出来的荒地就可以分给桃源村的村民们种。 沈清棠閒著无事,乾脆带著李婆婆和向春雨以及两个小傢伙进城逛逛。 许久没回来,得看看北川城变成了什么样。 北川变化不大。 最起码没有山谷里变化那么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清棠感觉来来往往的人比以前多了些。 商业街上似乎又恢復了去年的繁华。 沿街的商铺大半是开门的,路边摆摊的小贩又多了起来。 沈清棠隨便挑了两家铺子和几个小贩打问价格。 她走之前北川凌乱的价格如今重新恢復了平稳。 猪肉二十文一斤。 包子三文钱一个。 路过衙门,沈清棠犹豫了下,抬脚入內。 如今二哥在衙门当差,先去看看二哥。 二哥表面上只是个小文书,在衙门的偏房里办公。 沈清棠到时,他在奋笔疾书。 “二哥。” 沈清柯已经听捕快提醒过,真看见沈清棠时还是难免有几分惊讶,“你怎么来了?家里不是忙秋?” “又忙不到我。我去地里,所有人都喊我看好孩子。”沈清棠撇嘴。 沈清柯放下笔墨,在沈清棠头顶揉了一把,“不用你忙还不好?再说,术业有专攻。你有你的强项,不能浪费在干苦力上。 你要真很閒,就努力去赚银子。否则过几天咱家恐怕要发不出村民们的工钱。” “嗯?”沈清棠眨眨眼,“发不出工钱?怎么可能?先不说之前赚的。娘说,仕女阁每日还有百余两银子的收入。 一个月得有三千两银子。我走了三个月,最起码也有九千两银子。 就算盖院子费一些银两,也该有八千两银子吧?” 家里的院子不算小,但沈清棠估摸著最多个一百两银子。 毕竟城里买一套商铺带院子才三百两银子。 如今涨价了,最多也就四五百两银子。 “是还有百余两银子的收入。可那是最近才稳定的。你走那段时间,北川乱成一团,不少会员到仕女阁闹退费。” 树倒猢猻散。 王员外一完,很多不是真心喜欢的甜品的人就蠢蠢欲动想退了会员。 后来县令针对沈家针对的那么明显,一些墙头草自然就动了。 相当一部分会员到沈家来退会员。 入会费虽不能退,人家储值的银子总归要退的。 “幸好你有先见之明,留下大半银子在家里。支付掉相当一部分的储值退费银后,仕女阁基本算是负债状態。別忘了你走前不久才买的商铺,银子还没完全赚回来。” 沈清棠:“……” 沈清柯见沈清棠如此表情有点不忍心继续,摸摸沈清棠的头,“別怕,都过去了。如今仕女阁早把银子赚回来了。” “仕女阁都顶不住,沈记果蔬超市怕是更顶不住吧?”沈清棠不是三岁小孩,没那么好糊弄,“难怪爹娘把果蔬铺子关了,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吧?” 沈清柯轻嘆:“可不是?咱们家往上数三代,大都是读书人,压根不善经商。就二伯经商也是沾了大房当官的光。 如今到了北川,你看二伯混成什么样子? 也就是你,到了北川反而如鱼得水,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你走之前果蔬生意就一般,指著凉菜、凉皮赚钱。可是衙门三番四次来找麻烦,隔三差五寻个由头就让歇业整顿。 很多见风使舵的会员也来闹退费。 不过已经小半年过去,大部分会员帐上也没多少银子可以退。 咬咬牙,掏空家底也能退。” 沈清棠听二哥这语气,应当后面还得跟个但是。 果然,沈清柯问她:“你还记得小陈公子吗?” 沈清棠点头,“记得,他可是咱们沈记的头一个会员。怎么?他也退了?” 陈家跟王员外不对付,不知道跟县令对不对付。 沈清柯摇头,“没有。他没退。非但没退,还充值了五百两银子说是存著,让咱们天冷了继续给陈家送菜。” 沈清棠挑眉,“陈家……这么有意思?!” “嗯。托小陈公子的福,咱们才能顺利退费,清仓关门。临关门之前,我们也去陈家打过招呼,说家里要盖房子,得盖好房才能继续开张,问陈家要不要退费。 陈家表態说不要。还让咱们有困难跟他们说。” “嘖!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陈家的恩得记。” 沈清柯笑著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沈清棠两个胳膊肘支在书桌边缘托著腮,“委屈你们了!我应该善完后再走。” “说的什么话?一家人你最小。你都把架子搭起来我们还守不住,哪里能怪你?再说,如今咱们家这不是好好的? 就是之前那么多人进谷安家。 咱们盖房子人家都帮忙,父亲母亲也不好意思看著他们拖家带口像咱们去年一样没地方落脚,便提议先借银子给他们盖房子安家。” 第611章 大乾有史以来称號最短的状元 “盖房子大部分建材山上都能自给自足,像青瓦之类的还是得到城里来买。 借银子的事我也投了同意票。我观察过,来山谷里这些人家绝大多数都只是普通百姓。他们不是坏人,也不会赖帐。 你不是说家里帮著收秋?大不了从他们帮工的收入里扣。” 沈清棠摇头,有些哭笑不得,“二哥,我不是守財奴。你跟爹娘都是做事有分寸的人,我不担心。再说银子乃身外之物,大不了再赚。 你还说我报喜不报忧呢!家里发生这些事写信的时候你也没跟我说过。” “这算什么忧?比咱们刚到北川时日子好过多了! 再说还不等揭不开锅,你从南边送了一大船芒果来。 单卖那些芒果也赚了不少银子。 不过卖完芒果时,家里已经缓过来,没用上卖芒果的银子。 这笔银子单独存著。娘说,留著给你当嫁妆。” 沈清棠:“……” 故作委屈撇嘴 ,“家里这是嫌弃我要赶我出门?” “说什么胡话?家里哪能赶你出门?” “那备什么嫁妆?我都说了我不嫁。” 沈清柯宠溺的在沈清棠鼻尖上轻刮,“傻丫头,哪可能真一辈子不嫁人? 若是没有喜欢的,家里自然不勉强你。 別说爹娘,我都能看出来你对季宴时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会喜欢一个傻子。 不过,你若真愿意嫁他,我和爹娘都支持你。” 沈清棠:“……” 羞的脸发烫,“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骗骗別人也就算了。咱们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他天天往你屋里钻,真当我们不知道? 你以为爹娘为什么看见季宴时没跟你回来那么失望?!”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要不是打不过那个傻子,我早揍他了! 沈清棠:“……” 她都是南下后才明白自己心意的。 家里人竟然早就接受了季宴时。 沈清棠十分不解,“二哥,你不是很討厌季宴时?” “至今也討厌。討厌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再说,他对你对孩子什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人虽傻了吧唧的,当个上门女婿也还是勉强能接受。 反正咱家不指望他赚银两养你们。你主外让他主內,我们也接受。” 沈清棠忍了又忍,把手放下,掌心贴著桌子,强调:“二哥,他不傻了!” 你都让人家算计的明明白白还管人家叫傻子呢?! “呵!”沈清柯双手抱臂环胸,“还没出嫁呢就护上了?” 沈清棠:“……” 沈清柯不依不饶,“清棠,你说实话,我跟季宴时打架你帮谁?” 沈清棠面无表情道:“帮你。” 沈清柯挑眉,“不考虑一下?真心话?” 沈清棠翻白眼,“咱兄妹俩绑在一起,够季宴时揍嘛?” 沈清柯:“……” 说的也是。 他身子向前探,眼睛跟沈清棠四目相对,“你老实交代,你跟季宴时是不是闹彆扭了?” “我跟他闹的哪门子彆扭?”沈清棠往后仰头,避开沈清柯的视线,“不是说过?他如今好了,回自己家了而已。” “是吗?”沈清柯坐正身体,淡声道:“秦征怎么跟我说,季宴时跟你求婚被你拒绝了?为什么?” 沈清棠:“……” 秦征別叫秦征了,改名叫秦大嘴吧! 沈清棠正组织措辞,就听见外面传来吵嚷声,转移话题:“外面什么情况?” 沈清柯显然很习惯这种情况,“新流放来的罪民打架。” “和咱们才来北川时一样。到衙门来租借农具和粮食的。”沈清柯见怪不怪的解释。 当时和大伯二伯两家也是吵了起来。 沈清棠起身,走到窗前,把窗户撑开。 恰好有一群人站在窗前吵吵。 他们嚇了一跳。 沈清棠也有些意外。 有些人看见沈清棠就闭上嘴。 还有些人大概太过生气,只瞄了沈清棠一眼,就继续推搡被围在人群中的青年。 一边推搡一边骂。 “陆思明你金榜题名,我们没沾你一点儿光,反倒是让你连累!” “就是!你爹娘早没了,没受你的罪,我们才是真倒了八辈子血霉有你这么个亲戚!” 其中一个人劈手夺过青年手里装粮食的布袋,“你还好意思要粮食?你这种人就该死!真是的!” “陆思明,从今天起,你被陆家除名了!从今以后陆家没有你这个人!” “……” 沈清柯见沈清棠看的兴致勃勃,跟著起身走到窗前,主动开口:“这个叫陆思明的青年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大概也是大乾有史以来称號最短的状元。从皇上金口玉言封他到下旨流放他,据说中间不足一刻钟。” 沈清棠:“……” 就是抄袭也判不了这么快吧? 况且根据科考制度,殿试相当於皇上当面面试。 给了状元再流放,无异於皇上自己打自己的脸。 沈清棠不由有些好奇:“他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 像大伯,就纯属嘴欠。 沈清柯摇头,“咱们北川地处偏僻,京城有些消息传到这里就变了味。他的罪名是妨碍两国和谈,顶撞皇上。” “再详细点儿的?”沈清棠问。 她不信二哥在北川经营一年多,还能像刚来那样消息闭塞。 “据说他进宫参加殿试的路上,无意中听见两个朝臣討论两国和谈的事。 前脚被宣为状元,他后脚就跟皇上说两国和谈的事。 说大乾不应该退让,更不能割让城池,哪怕只是边陲小城。” 沈清棠:“……” 已经穿越一年多的沈清棠轻嘆一声。 言论自由在现代都难完全实现更何况这是封建古代。 陆思明也够勇的,直接舞到皇上面前。 江山都是人家的。 哪怕他说的对。 “就为这么两句话就流放了?”沈清棠问,是不是有点重? “沈家流放的原因又有多大?” “还是不一样。”沈清棠摇头,“沈家流放是因为大伯乱站队。討论皇子的事。” “他比大伯厉害!”沈清柯抱臂靠在窗旁,“他骂皇上是昏君!” 第612章 一个女儿还能卖两次 沈清棠:“……” 如果她是陆思明的亲戚,她也想骂他。 逞匹夫之勇的后果是全家被连累。 “清棠。”沈清柯胳膊碰了下沈清棠的肩膀,“你要是方便,帮他一把。” “嗯?什么意思?”沈清棠回头看沈清柯,“帮他一把?你认识他?” 沈清柯摇头,“不认识。我翻过他的卷宗,也托书局东家打听过。 这个叫陆思明的有点意思。” 他原本也是商户之子,自幼好读书。 后来一场大火烧了他家也烧死了他父母。 家里仅剩的银钱都拿去赔偿了其余被大火烧到的邻居。 听说那会儿他其实只有十岁,没有人追究他责任,是他自己坚持变卖了家中所有的铺子赔偿邻居。 为此家里的亲戚不高兴,都不愿意收留他。 幸好他父母平时为人仗义,他又有担当。 邻居感恩,时不时支援他一些银钱。 “幸好陆思明也是个有本事的。逢考必过。就是中间几年为了生计放弃读书,且努力攒盘缠,才导致二十多岁才考中状元。他是真才子!” 沈清棠听出二哥语气里有同命相连的感慨,点点头,“帮他一把不是难事。只是,你也是不是善心大发的人。不会仅仅因为他和你一样怀才不遇就想帮他吧?” “当然不是。”沈清柯摇头,“帮他是因为两国和谈中,协商要被割让的边陲小城是北川。他是为北川说话才被流放的。” 沈清棠:“……” *** 沈清棠跟李婆婆和向春雨打了声招呼,让她们自己去逛街,逛够了就回山谷,不用等她。 自己小跑追上被陆家人逐出家门的陆思明。 连累族人被流放这事,换谁也不能忍。 “陆思明!” 陆思明听见动静回头。 见一袭水蓝色衣裳,长相十分漂亮的年轻夫人正没什么形象的大口喘气。 甚至在看见自己之后,做出停下脚步,两腿微分,两手撑著膝盖的不雅举动。 陆思明:“……” “这位夫人可是唤小可?夫人认识思明?” 沈清棠摇头,“以前不认识,以后应该就认识了。” 陆思明:“……” 平復了呼吸的沈清棠重新站直,“我叫沈清棠。方才在衙门见你……嗯,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陆思明有些囧,也不清楚一个陌生的夫人为什么有关心自己,犹豫了下诚实道:“暂时没什么打算。应当会先找个落脚处,再想办法谋生。” “那你也別找了。我给你提供住处,你给我打工如何?” 陆思明瞪圆了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见的。 见沈清棠也是一脸真诚,不像戏耍於他,问:“夫人为什么帮我?咱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最多算同病相怜。我也是从京城来的流放犯。” 陆思明:“……” 为什么你能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这种事? 而且,这样套近乎好吗? “是这样。”沈清棠以手扇风,“我在北川买了两个铺子,铺子都带著后院,可以住人。你要不嫌弃可以当落脚之地。 你要是想说无功不受禄,那么就当帮我看房子。 你若是想自己养活自己呢!也可以来沈记当帐房先生。 怎么样?” 陆思明显然更惊讶了,还是重复:“姑娘为什么要帮我?” 沈清棠说话太过爽朗,以至於陆思明觉得在她面前咬文嚼字有点难受。 “因为,你是为了护北川才被流放的。”沈清棠倒转拇指指了指自己,“而我,如今是北川百姓。哦,你也是了。” 陆思明:“……” 陆思明並没有答应沈清棠。 沈清棠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人看著像个眼神清澈的大学生,防备心还挺重。 亦或是自尊心作祟,和当初的沈清柯一样,觉得大男人养活自己不难。 沈清棠也没多劝,指了指仕女阁的方向,“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到仕女阁找我。” 在现实面前,嘴硬没用,得荷包硬才有用。 跟陆思明分开后,沈清棠自己去了仕女阁。 六月走之前,仕女阁两边的铺子大多数空了,如今陆陆续续开了几家新铺子。 仕女阁门口她画的车位上只停著寥寥几辆马车。 推开门,沈清紫正在忙著招呼客人。 等在一旁的天天听见动静,看见沈清棠很惊讶,揉了揉眼睛,確定是沈清棠,惊喜的叫出声:“棠姑娘?你回来了?!” 沈清紫闻言亦抬头,朝沈清棠点了下头,继续帮顾客拿甜品。 沈清棠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南方带回来的果递给天天,摸了摸他的头,“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谢谢棠姑娘。”天天开心的蹦起来,“你可终於回来了!” 沈清紫送走客人,才一脸喜悦的迎过来,跟天天说了一样的话:“沈清棠你可终於回来了!” 沈清棠笑:“怎么?你们都这么想我?” 沈清紫点头,“是啊!怕你再晚回来一段时日,我就把你这店看没了。” “怎么会?”沈清棠摇头,“听我娘说这仕女阁多亏了你,才能如此平稳!你別自谦!” 店里生意不算忙。 沈清紫又给天天装了一份外送的甜品,才有空坐下来跟沈清棠聊天。 “谢谢说了千百遍,还是想再说一次谢谢你!”沈清紫拉著沈清棠的手,“多亏了你我才脱离魔窟。也才让我有钱赎回我娘。” “嗯?赎回你娘?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你走这三个月,北川发生了不少事。当然大多数跟咱们没什么关係。有关的不外乎就是沈家那点儿破事。 沈岐之,我那好父亲尾巴才翘起来就又被打回了原型。 王员外才倒台那段时日,他靠著投奔县令尾巴翘上天,为了表示对县令的忠心,他还宣布跟我断绝父女关係!” 沈清棠:“……” 大伯的良心余额越来越少了。 一个女儿还能卖两次。 一次卖,一次出卖。 听沈清紫语气淡淡的,想必已经失望透顶。 第613章 古法工艺收庄稼 见沈清棠纠结的表情,沈清紫摆摆手,“不用安慰我。该哭的早就在王员外家哭完了。如今的我就是沈清紫而已。 最多也就不甘心,凭什么是他提出断绝父女关係而不是我?!” 沈清棠理解沈清紫的感受,只是,“大伯提出来,別人只会骂他不是东西。你若提,旁人怕是要说你不孝。” 人言可畏。 不是所有人能如沈清棠这般经歷。 “伯母是怎么回事?” “沈岐之坏事做多遭报应了唄!”说这句话时沈清紫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县令正风光时,沈岐之四处跟沈家人嘚瑟。尤其是三叔三婶儿那儿。沈岐之能一天去三趟。 还去沈炎哥那儿嘚瑟过。 当然,也没放过二叔二婶儿一家。 可惜,他没嘚瑟多久,县令突然就被雷劈死了! 他的靠山都倒了,没多久就被衙门轰了出来。 反倒是你们家,清柯进了衙门。虽说是个小文书,总归是吃皇粮的。” 沈清棠没说话,静静的听著。 三个月的空白,得需要不同的人填满。 “沈岐之什么德行你也清楚。他素来要面子不要里子。家里揭不开锅,还要一家人穿金戴银。 上个月因为付不出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 那么大一家子人要吃穿嚼用,可惜一家子都养尊处优没一个能干活的。 沈岐之就跟著二叔学,开始发卖妾室。 没办法,他的女儿像我这样能嫁人的,早被他嫁出去铺了路。 沈岐之比二叔还没下限。 二叔最多只让妾室出去做工。 沈岐之怕家里的妾室会像二叔家的妾室那样合起伙来对付他,直接发卖。 他指使人牙子当街竞拍。” 沈清紫说到这一段咬牙切齿,“沈岐之才是沈家人里最不是东西的畜生!” 他要面子的时候还像个人,不要脸的时候畜生都不如。 沈清棠属实也没想到沈岐之还能干出这么没下线的操作。 都不知道说什么。 也终於明白沈清紫为什么说把她娘赎回来了。 她想到这,沈清紫也恰好说到这里,“幸好咱们有外卖员,消息灵通些。我收到消息时我娘还在台上。我就让天天拿了银两去把我娘赎了回来。” 沈清紫回头指了指后厨方向,“我娘这段时日都跟著晓云姐在后厨学做甜点。日常我们仨就作伴住在后院,我娘开心了很多。 只是……”沈清紫拉著沈清棠的手歉意道,“没跟你商量就把我娘带回店里。抱歉!你看看该怎么算房租就怎么房租。” 沈清棠摇头,“一家人说这些就生分了。” 两个人寒暄几句,沈清紫把仕女阁的帐本拿给沈清棠看。 沈清棠离开时,仕女阁帐上还有六百余两银子。 经歷过六月的亏空,七月的找平,八月才开始有盈余。 余的不算多,总共六百零七两银子以及四百五十六文铜钱。 九月份生意渐渐好了不少。 沈清棠翻了翻帐本,皱眉,“为什么没有伯母的工钱?” 支出里没有这一项。 “我娘不要。她说你帮我们母女这么多。为你做牛做马都是应该的,哪能再要你工钱?” 沈清棠:“……” “一码归一码。该给还要给。另外,你跟晓云姐的工钱怎么少了这么多?” 自己给自己涨工资的沈清棠见过不少,自己给自己降工资的沈清棠还头一回见。 “你走这段时日,北川的物价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会儿高一会低。从王员外被雷劈死后,才渐渐正常。 物价正常了,工钱也变了。以前每日二三百文,交完税到手才二三十文。 如今普通人一天就一百文钱左右,少点儿的五六十文钱。都是实打实到手的钱。 我和晓云姐商量了下,觉得不能趁你不在还拿那么高的工钱,就按照市价降了些。” 改成每个人每个月二两银子。 沈清棠摇头,“帐不是这么算的。给你们的工钱一直都是按税后算的。回头把你跟云姐的工钱也都补上。” 见沈清紫还待张口,沈清棠摆摆手,“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是东家我说的算。” 她点了点帐本,“我看我走这几个月你们也没分红,回头也补上。” “你之前说的明白,盈利了分红。前几个月都是亏的怎么分红?” “亏不是负盈利。那只是扣除人家会员们未消费的银两。还有一部分我家支走的银两。跟你们没关係。” 沈清棠提笔在帐本上写了几行,“拿出二百两给大家发下去,人人有份。” *** 画商业街布局图、写计划书到半夜的沈清棠又起晚了。 她起来时,整个院子里就她自己。 沈清棠慢腾腾洗漱完,从厨房里找到给她留在锅里温著的饭菜,端著碗出门。 趁机想去场院里看看。 最先收回来的小麦都堆在场院一角。 看见沈清棠出来,村里人纷纷跟她招呼。 “棠姑娘,来啦?” “棠姑娘才吃饭呢?” “够不够吃?我家还有新摊的饼子。给你拿几个不?” “去我家。我家有我刚醃製的咸菜。我们那儿的特色,最下饭。” “……” 沈清棠一一道谢,蹲在场院边看大家干活。 从地里拉回来的小麦捆摞在一起。 有两个人在铡刀面前一坐一站。 坐著的人负责把小麦穗的一端放在铡刀下。 站著的人要沿著麦穗和麦秆连接的地方,用力铡下去。 旁边还有两个辅助。 一个辅助负责把麦捆放在坐著的人能够著的距离。 另外一个辅助负责把铡下来的麦穗扒到一边进行晾晒,同时还能把铡下来的麦秆扔到一侧。 沈清棠在现代做过助农直播。 在现代收小麦都是机械作业。 联合收割机过去,麦秆打成碎末散落在地里。 收上去的小麦穗自动脱粒,装进编织袋或者直接倒进收购粮食的运输车斗里。 一遍过去省时省力。 不像现在,一道道工序,相当繁琐,还累人。 出於好奇,沈清棠一一打问了这些工序的用途。 一道道繁琐的工序无非是为了把麦穗晒乾,然后用重物砸麦穗,以达到脱粒的目的。 第614章 想锻造兵器? 听完之后,沈清棠问:“为什么还要铡刀这一步?咱们直接把麦捆摊开在场院里来,用石碾子来回压不行吗? 或者说,咱们为什么要把小麦收割下来还要捆成小捆小捆的?难道不能直接装车运回来胡乱摊在场院里晾晒?” “这……” 被沈清棠问的人怔住。 大家从来都没这么干过。 扶铡刀的男人想了想,道:“你这办法倒是省事。只是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沈清棠胸有成竹道,“我觉得可以。” 她做网红时,也结交了一些其他领域的网红。 其中还有做年代领域的网红。 年代一般指建国后到千禧年之间的年月。 穿越年代领域的网红和沈清棠穿越古代有异曲同工之处。 都是穿回某某年代,如何做一些当时没有的东西发家致富,或者当时没有的高科技產品。 沈清棠方才说的,都是七八十年代常见的农村收秋打场的办法。 没想到大乾百姓用的办法更古老更繁琐。 主要在沈清棠眼里他们这样是平白受累。 终於明白自己在收秋时能帮些什么的沈清棠把饭碗送回家洗乾净,就去找秦征。 秦征正挥舞著镰刀在地里收割大豆。 黄豆比小麦难收割。 豆角有尖且十分坚硬,握下去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怕扎破手。 听见沈清棠喊自己,秦征立刻扔了镰刀飞快从田地里跑到路边来找她。 气得武先生大骂:“没出息的玩意!” 秦征也不搭理武先生,伸出双手苦著脸跟沈清棠告状,“割豆子真不是人干的活。你看看我的手!” 秦征一直算是养尊处优。 之前在京城纵使练武也会把手包起来。 总不能出去装紈絝子弟还一手厚厚的茧子。 一双手白白净净,比很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手还细嫩。 这会儿白净修长的手上伤痕累累。 都是不大的小红点,有些稍微严重一点儿血就流的多些。 要么就是一些细长的划痕。 哪怕明知不算严重,看著也渗人。 沈清棠在心里感嘆:要是有联合收割机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造联合收割机可不在她的技能范围。 主要联合收割机的材料也不全。 嘴上道:“那我给你找个不伤手的活。” 秦征:“……” 面无表情道:“那我还得谢谢你?” 沈清棠乐,“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秦征丝毫不带犹豫的,“干!” 总比割黄豆被割的满手是伤好。 再说,沈清棠能有什么活让他干?! 秦征被沈清棠领到山谷西南角。 那里有一堆盖房子剩下的石头。 他面无表情看著沈清棠指著的一块巨石问:“你要把这么大石头打磨圆了?开什么玩笑!你知道这石头有多大吗?” “不是圆形是圆柱型……就是圆桶状,也不能太圆,外边缘要做成不光滑带凹槽的。反正就是能让这块石头滚起来就行。” 秦征不想干,“那你去村口把他们新弄的石磨弄下来唄?那玩意能滚!” 沈清棠没好气的翻白眼,“石磨是能滚可是一滚就会翻个。那是圆桶吗?那是圆饼。” 见沈清棠坚持,秦征抬脚踩在大石头上,“好好的,你弄这个做什么?” “为了节约收谷打场的时间。你带著人多做几个。” “还多做几个?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飢。收秋正用人的时候,我去哪儿给你找人?” 沈清棠翻白眼,嫌弃秦征目光短浅,“磨刀不误砍柴工听过没?不信的话咱们打赌。我从村民里挑一队人,你挑一队你的人。 你们就按正常步骤收粮食,我带著我的人用石碾子收粮食。比赛看谁更快?!” “你可想好了!村民们大都可是老弱妇孺。我这边全是青壮年。要跟我比?!”秦征一脸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的表情。 沈清棠点头,“对。老弱妇孺怎么了?一样贏你!” 秦征挑眉,“比就比!输了如何?贏了又如何?” “输了我出钱让村里会针线的大娘婶子们给你们每人做一双鞋。若是贏了,你们每个人去山外河里给我挖一车沙子回来。” “你要那么多沙子做什么?一万车?” “你管我?还是你不比就认输?” “比。我要加码。” “你先说说看。” 秦征想了想,“我要贏了你想办法给我弄一批铁器回来。要是输了,別说一车沙子,我的人免费让你差遣一个月,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清棠皱眉,“铁器?你想炼兵器?秦征你是不是疯了?山谷里这新多出来的三百多户可都你是手下兵的家属。 你们把他们家人从各个地方弄到山谷里来就是为了让他们陪你们去死?” 打个镰刀斧头也就罢了! 还想锻造兵器? 真是疯了! 她读过歷史,私自练兵造反的皇子皇孙大都没有好下场。 秦征:“……” “放心,不会连累你们。也不造反。我想仿一批敌军的兵器。” “仿什么也不行。不管。”沈清棠转身就走,“不帮拉倒。我找村里人去。” 都是老弱妇孺怎么了? 不就是干活慢一点儿?! 秦征上前拦住沈清棠,给她作揖,“帮!必须帮。只是这事你也考虑一下。我也是迫不得已。你昨儿去北川城就没听见什么消息?比如北川即將被割给北蛮子的消息?” 沈清棠停下脚步。 她听说了。 原来是为了救北川。 沈清棠鬆口:“你让我好好想想。” 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事,得从长计议。 秦征点头,“你慢慢想,我去找人来给你磨石头。” 沈清棠没想,这事急不来。 她先回了村里,让李素问帮忙把村里腿脚不好,不能下地干活还是会女红的老人组织到沈家院子里来开会。 “今儿叫大家来,是请大家帮个忙,织手套。” 大乾有手套,一般都是皮製。 但是手套大都不会很贴合手,用来防水防油可以,想让五指张开干些握黄豆茎等稍微精细点儿的活有难度。 第615章 秘密武器 主要不够贴合。 皮子厚了不方便,薄了容易扎破,不起作用。 沈清棠想让大家帮忙编织一些线的手套,稍微有点弹性那种。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素问代表大家发问,“可是,我们都没有织过手套,不会啊!” 好问题,沈清棠也不会。 她摊手,“坦白说,我只见过猪走路,也没吃过猪肉。” 有个老嫗发问:“咱们不是前两天才吃了猪肉?” 一群人被逗笑。 旁边略年轻些的老太太笑道:“嫂子,棠姑娘的意思是她也不会编织手套,就是见过。” 眾人听说沈清棠是为了保护將士们的手才想编织手套,都表示愿意试试。 毕竟那些干活的將士里也有他们家的儿郎。 沈清棠二话不说,赶著马车去城里,採买了一批线回来。 又找出之前吃烧烤做的竹籤子,磨圆润了些。 沈清棠拿了两根竹籤,教大家织毛衣用的最基本的针法。 她也只会最基本的。 想著能织成片再缝合起来。 厉害的人能直接织毛衣一样织成手套,可沈清棠在这方面是菜鸟。 她只是提供其中一种思路。 古代女子绣工都特別厉害,她们也会自己绣。 大家集思广益。 有一部分愿意试试沈清棠的法子。 有一部分想试试用布直接缝製五指开叉的手套。 总之,保证在两天內赶出来足够多的手套。 几十个人生產几百人甚至几千人要用的东西,还是挑战性相当大。 没办法,沈清棠回来恰好赶上秋收,没时间准备。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 第二日早晨出工前,沈清棠小队和秦征小队正式成立。 每个小队各分二亩小麦和二亩大豆以及二亩水稻田。 看哪一队最终先把粮食收进穀仓。 赛程要贯穿整个秋收,不是一天能完成。 开工前,沈清棠和秦征分別为自己的队伍打气。 秦征那边喊的很积极。 “咱们能给他们吗?” “不能!” “咱们能贏吗?” “必贏。” “贏不了怎么办?” “给大家洗半个月脏衣服!” “倒半个月夜香!” “……” 秦征小队里每个人都无与伦比的自信。 沈清棠看看自家这个小队。 最年轻的是个三十岁的妇女。 最年迈的大爷今年恰好是古稀之年。 无论年龄、身高、体重都跟秦征的人没法比。 儘管,秦征一再强调,他还没选自家精英。 沈清棠只说了一句话,“咱们两队不是比著玩。我如果输了,可能要赔给他们一千两银子。” 小队里传来齐刷刷的倒吸气声。 “啊?”最前头的妇女惊声问,“一千两银子?这么多!” “嗯。”沈清棠郑重点头,“就这么多。所以我的荷包能不能保住就看大家的。如果能保住的话,我还请大家痛快吃肉,痛快喝酒!” 方才还一副打算直接认输模样的老弱妇孺们像打了鸡血一样,雄赳赳气昂昂的杀向田地里。 第一环节是收割。 沈清棠指挥大家先收割小麦。 直接收割就行,不用摆的整整齐齐,也不用费劲捆成个。 这样一来就节约了不少人力。 本来两个人割,两个人捆。 如今四个人割。 速度跟秦征的两个人割两个人收也没差多少。 割完直接用叉挑到车上,不用刻意摆放整齐。 凌乱的堆在车上,摞的高高的,最后用粗麻绳捆好,直接赶车拉回家。 二亩地,半天就收回来。 收回来的小麦还不能直接打场,需要晾晒。 紧接著就要去收割大豆。 昨晚奶奶和大娘婶子们连夜赶製出了一部分手套 人心都是偏的,沈清棠挑著做工比较好的、厚实但灵活的手套先给了自己的小分队。 减缓了被大豆扎手的痛楚,速度有了明显的提升。 和大豆一样,只收割不用綑扎,胡乱堆车上运回场院。 不过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跟年轻人比不了。 秦征的人早早就收工,沈清棠这一队人一直干到月亮升空才回家。 到最后全靠毅力撑著干活。 割水稻是第二天的事。 收割水稻不能偷懒,不但要捆,还要捆的个头特別小。 秦征他们捆的水稻个头像小麦一样大。草绳系的位置也是在稻穗下方一点儿。 沈清棠跟他们完全相反。 指挥大家把水稻捆成两手能完全掐过来的大小,草绳要系在水稻杆的尾部往上约十公分的位置。 十公分是沈清棠的衡量標准。 老百姓干活,总不能带把尺子去地里,捆一个量一量。 他们最常用的是手测量。 十公分大概就是拇指和食指比成八的距离。 不用精准,大概就行。 大家虽然不理解沈清棠想干什么,还是听话照做。 这一天,沈清棠小队还是输。 秦征他们半下午就收工。 而沈清棠和她的老弱妇孺队又干了整整一天。 秦征那边对水稻和对小麦没什么分別。 只是在两者之间加了一块木板做分割。 以防脱落的小麦粒和水稻粒掺杂在一起。 沈清棠这边把水稻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 稻穗朝一边,水稻杆朝另外一边整整齐齐。 最终摆成一个长约三米高约两米的稻穀垛。 一个老大爷拍拍手上的土,看著刚刚码起来的水稻垛问沈清棠,“棠姑娘,咱们这样摞水稻不会捂到发霉?” 看起来不太够透气呀! “大爷,放心,绝对捂不了。” 大爷显然不放心,提醒沈清棠,“別大意!输了,你要赔一千两银子的。” 一千两银子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沈清棠笑笑,朝大爷俏皮的眨了下眼,小声道:“大爷,我有秘密武器,你放心。” 当晚,整个桃源村都知道沈清棠有必胜的秘密武器。 第二天早上,秦征也知道了沈清棠有秘密武器。 他连饭都没吃饱就放下饭碗,跑到桃源村打探消息。 结果大家都只知道沈清棠有秘密武器,却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秘密武器。 想要知道,还得找沈清棠。 秦征去找沈清棠。 结果沈清棠已经出门去县城了。 两个孩子都没带。 第616章 打稻机 李婆婆和向春雨带著孩子在树下和村里其他带孩子的人聊天看娃。 秦征恨恨咬牙。 沈清棠这个女人一天到晚怎么那么多新样?! 北川城里在铁匠铺的沈清棠连打两个喷嚏,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尖,咕噥了句:“谁在骂我?” 铁匠仔细琢磨了下沈清棠的图纸,摇头:“这么小的弯鉤不好弄!” 沈清棠拿来的图纸是自己画的打稻机。 打稻机的核心部件就是一个圆柱体,可以是木头的也可以是铁的。 圆柱体的表面要加装一些三角状的铁鉤,不用很粗,比烧烤用的竹籤略微粗些就行。 “这种鉤子倒也不是多难,就是太费劲。你要的又多,费时费力。要少了钱我赔本,要多钱你不划算。”铁匠说著把图纸还给沈清棠。 “银子不是问题。你如果觉得按件不划算,你就按整体算银子。打一整套多少钱,或者说按天算工钱。你做一天多少银子。”沈清棠执拗的表示。 铁匠摇头,“夫人,不单是银钱的事。你想想,如今正值秋收。附近的老百姓都会来找我打农具修农具。我要整天给你干这个,旁人怎么办?” 他是要赚银子,但也不能为了一个新顾客把老顾客得罪光。 巴掌大的北川,城头到城尾总共两家铁匠铺。 春种秋收也是他们生意最好的时候。 沈清棠只能退一步跟掌柜的商量,“这样,你看看能不能加个班。得空了就给我干一点儿。或者你家亲戚朋友会打铁的你叫来帮帮忙,工钱我出。 精细活你干,差不多的活让帮工干。我这个也不用很精细,只要求足够结实。” 铁匠见沈清棠態度坚决,犹豫了下还是鬆了口。 让沈清棠两天后来取。 沈清棠算了下时间,两天不晚,点头应下,付了定金离开。 她还得去找沈炎。 铁匠只能打弯鉤,打稻机的其他木工部分还得找沈炎帮忙。 沈炎如今也在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开了一家铺子,卖香皂和肥皂。 王员外倒台后,沈炎成了北川最大的肥皂和香皂生產批发商。 昨晚问李素问才知道,沈炎上个月就在城里买了个铺子专门卖香皂和肥皂。 铺子离著沈家的两个铺子不远,就隔了三五家。 店面比沈家的铺子小了些。 沈清棠进门时,店里很热闹。 买肥皂和香皂的人络绎不绝。 沈炎两口子正忙著招待顾客。 沈清棠先喊人,“嫂子,堂哥。” 刘美珠离的近,一转身就跟沈清棠面对面。 “棠妹妹?你什么时候回北川的?” 沈炎也从柜檯后走了出来。 “前两日才回来。抱歉,没能赶上你们大婚。”沈清棠把手里的木盒递到刘美珠手里,“迟来的贺礼別嫌弃。” 沈炎摇头,“哪的话!你那是为了救人。季宴时怎么样?好了吗?” 沈清棠点点头,“好了。” 她催促刘美珠,“嫂子,打开看看,可还喜欢?” 木匣子里装著一支髮簪。 金的。 刘美珠一看立刻把木匣子推还给沈清棠,“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结婚是大事。不过一枚簪子,哪比的上我们沈家娶了个好媳妇儿还贵重?”沈清棠从木匣子里拿出髮簪递给沈炎,“给嫂子簪上。” 沈炎皱眉,也跟著推拒,“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也是借献佛。”沈清棠含笑,“在南方时朋友送的。” 千人游船宴上,別人给的礼物,黄玉一样都没要,全部给了她。 “堂哥,你要再推辞可把我当外人。我才回家没两天可没少听我爹娘夸你。 我们家铺子出事,你二话不说把家底都拿出来帮忙。 我们盖新房,听说木工活你又出了不少力。 不过是个簪子,你还一拒再拒。” 沈炎这才接过簪子给刘美珠戴在头上。 爱美是认知天性,刘美珠转身揽镜自照,“南方的簪子和咱们这边款式不一样。真漂亮!” “是你人漂亮。”沈清棠夸。 “你就打趣我吧!”刘美珠羞红了脸,“有你站在这里,这屋里谁敢说自己好看?!” 沈炎把沈清棠领进专门招待大客户用的內室。 倒了杯茶推到沈清棠面前,“南下这一路可还算顺利?”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能说结果是好的。这话我也只敢跟你说说。要是我爹娘知道又得骂我!”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沈清棠简单说了下南下的事,直奔主题。 “堂哥,你这里生意忙,我也不跟你虚头巴脑,今日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沈炎摆手,“咱兄妹之间谈什么求不求。你儘管开口。” 沈清棠掏出打稻机的图纸,“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个木架和一个圆滚子。 这个圆滚子可以不用一体,用一块块的木板拼起来就行,主要两端需要正圆……” 沈清棠指著画的设计图一一详细讲解。 也不能叫设计图,应该叫设计草图。潦草的不能再潦草的那种。 沈炎琢磨了会儿,“你把图纸留下,我试试。” 没做过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沈清棠不太好意思的表態,“堂哥,我知道你忙。不过,这是著急秋收用的。还得麻烦你加个急。” 沈炎连想都没想点头,“我晚上不睡觉也给你弄出来!” “倒也没这么急。你儘快就行。”沈清棠不好意思的道谢,“谢谢堂哥,给你添麻烦了。” 彼此都忙,只寒暄了几句,沈清棠让沈炎代问孙姨娘好,就离开了香皂铺子。 正打算回山谷,看见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 犹豫了下抬脚过去。 她对凑热闹没兴趣,但对街上生意红火的小摊贩还是很有兴趣。 做生意,除了经营,还得时刻关注友商。 友商有时候不止是同行。 结果,艰难的挤进人群,却看见了晕倒的陆思明。 前几日在衙门相见时,陆思明已经足够落魄。 毕竟才流放千里到北川,身心都被折磨到极点。 不过陆家比沈家幸运。 陆思明对皇上而言只是螻蚁。 第617章 这回引的不是狼,是人才 皇上不会多费心思在一只螻蚁身上,只让陆家流放到北川,没限制时间。 他们路上才走了小半年而已。 沈家可是足足走了两年。 没想到此刻的陆思明比前几日还要狼狈。 鬍子大长,头髮除了冠著的部分,脏污到打结。 脏到看不出本来肤色的脸颊凹陷,嘴唇乾裂。 衣服破破烂烂形同乞丐。 围观的人见他这样,只是围著指指点点没有肯上前救治的人。 沈清棠求助路人把陆思明送到就近的医馆。 大夫把了把脉,说陆思明无大碍。 除了流放犯普遍都有的身体亏空之外,没什么事。 会晕倒纯粹是因为饿的。 再送晚点,就大概就要饿死了。 於是,沈清棠只能再度回到香皂铺子跟沈炎求助,让他帮忙把强餵了点儿水的陆思明背到沈记果蔬铺子后院。 “这是何人?”沈炎皱眉,“清棠,我知道你心善,但別引狼入室。” 他本就知道人心险恶。 在北川这一年更是经歷种种磨难。 沈清棠点头,“这回引的不是狼,是人才。” “嗯?” 沈清棠简单介绍了下陆思明的来歷。 沈炎:“……” 倒是个君子。 “还得麻烦堂哥给这个君子净身。我去烧水。” 幸好,沈家果蔬超市的后院之前一直住人,院子里什么都有。 沈清柯时不时还来宿一晚上,连换衣衣物都备著。 沈清棠找了一身沈清柯的乾净衣衫拿给沈炎,让他给陆思明换上。 趁沈炎给陆思明洗澡,沈清棠熬了一锅米粥,盛了一碗放在一边晾著。 澡洗到一半,陆思明就醒了,道谢后就把沈炎赶了出来。 沈清棠和沈炎坐在院中石桌前,等著陆思明。 好一会儿,陆思明才颤颤巍巍的推门出来。 看的出来他確实是饿过头,走路两腿打颤。 不过洗乾净的脸还算能看。 怎么也是中上之姿。 沈清棠把粥往陆思明面前推了推,“骨气没有活著重要!这也不是嗟来之食。我说了,需要你等价交换。” 陆思明没再拒绝,一口一口把粥喝乾净,舔了下唇。 沈清棠知他没饱,解释:“你饿了很多天,肠胃已经十分虚弱。大夫说不能一下子吃饱也不能吃油腻的食物。得慢慢来。” 陆思明点头,缓了会儿起身朝沈清棠和沈炎弯腰行礼,“谢谢二位的救命之恩,陆某无以为报。但有差遣,在所不辞。” “差遣不至於。就是想跟你谈谈合作。”沈清棠摇头,“你说你防备心还挺重。说给你份工作你还转身就跑。我一介弱女子都不怕你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 沈炎和陆思明同时红了脸。 沈炎低声警告:“清棠!” 纵使已经不是京城沈家,沈清棠也已经为人母。 说话这么粗鲁还是不太合適。 沈清棠闭上嘴。 北川虽好,长辈太多。 不像在寧城,同辈人居多,说话做事顾忌少。 陆思明清了清嗓子,红著脸解释:“之前……是我不识抬举。初来乍到,还以为……” “以为遇上骗子?”沈清棠见陆思明支支吾吾,直接挑明,“请问,陆状元,你还有什么好让人骗的?” 沈炎:“……” 陆思明:“……” 没有。 他羞赧的笑笑,“是啊!等我想明白时,夫人已经不见踪影。这几日我尝试过自己打工也去仕女阁问过。她们说你在家没有来城里。 我自詡才高八斗,想著代写书信也能度日。没想到……” 代写书信的人能自成一条街,他压根排不上號。 沈炎轻嘆:“当初,我们也这么认为。” 可能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都以为走到哪也能吃上饭。 事实证明,在北川,最无用的就是书生。 沈炎抬手轻拍了拍陆思明的肩膀,由衷感慨,“你运气好!一到北川就遇见贵人。” 可惜你不识好人心。 陆思明越发惭愧,“是小可不知好歹!这两日一直在店门口徘徊希望能再见夫人一面。只是一直没等到。” 才饿晕了。 沈清棠还有些意外。 她以为敢当面顶撞皇上的人得铁骨錚錚,大手一挥朝沈清棠来一句“男子汉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 没想到陆思明很识时务。 大概注意到沈清棠的表情,陆思明苦笑,“你们对小可来说皆是陌生人。想必小可在你们眼里没什么秘密可言。 实不相瞒,父母去世时我还年幼,不懂事,喜欢意气之爭。 之后的十余年,也算是尝遍人生苦辣咸。总不能还若十岁少年那般天真。 另外虽不知你们听说的关於我的故事具体是什么,但传言有误。 我也不是不知好歹顶撞皇上。 坦白说,我是被人陷害的。 也怪我自己见识浅薄,知人性险恶,却不知人性如此险恶。 有人诱我在宫里说了不该说的话,恰好被皇上听见。 皇上又被奸臣蛊惑几句,就换来九族流放之苦。” 沈炎:“……” 沈清棠:“……” 合著,不是勇士是倒霉蛋? 陆思明目光坦荡,“夫人,这样的陆某,您还要帮吗?” 沈清棠点点头,“当然。虽说与传言有出入,不过你肯坦诚这些也还是君子所为。 状元的学识也是名副其实。 既然这样,为何不帮?” 谁帮谁还不一定。 陆思明起身,再次朝沈清棠弯腰行大礼,“多谢夫人。” 沈清棠也没著急给陆思明安排工作,“你受了几个月的折磨,先好好休息几日。 这院子是我家的,平时只有我二哥会来小住。 你儘管自便。 等秋收完,我再来与你商量你要做的事。” *** 沈清棠从北川回到山谷时,远远就看见自家屋顶有一团白色东西。 待到走近才发现是只白鹰。 很眼熟的白鹰。 沈清棠掐腰站在院子里,仰头看著屋顶上的白鹰,“你叫白起对不对?你来做什么的?你家主子呢?” 白鹰低头俯视沈清棠,不叫也不动。 沈清棠:“……” 跟季宴时一样喜欢垂眸看人。 怪欠揍的。 心头莫名就起了火。 第618章 手下留鹰 “你要是来给我送信的,我劝你儘快下来。我数到三,你要是不下来,你就怎么来的怎么飞回去!”沈清棠说完就伸出手指开始数,“一!” 她连季宴时都不惯著,还能惯著一只鹰。 白起像是能听懂,扑腾著翅膀飞下来,在沈清棠头顶盘旋。 沈清棠回忆了下那日在寧城见白起时的情形。 这白毛畜生似乎有停在人胳膊上的习惯? 沈清棠犹豫了下伸直胳膊,还不忘警告白起,“你要是敢抓疼我,今晚我就吃烤白鹰!” 白起轻鸣一声似是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在一只鹰的叫声里听出了蔑视。 儘管白鹰叫的凶,落在沈清棠胳膊上的动作很轻。 不像是怕沈清棠威胁,倒像是被揍多的条件反射。 沈清棠挑了下眉没著急取竹筒,而是趁白起不备,快速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白鹰的两只翅膀。 她像抓待宰的鸡一样,抓住白起的翅膀根。 白起大概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反应慢了一拍才被沈清棠钻了空子。 再煽动翅膀飞走,为时已晚。 而沈清棠这样的抓拿姿势让它不能啄沈清棠,也蹬不到沈清棠,只能厉声鸣叫! “嚇唬谁呢?”沈清棠腾出一只手在白起头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下,“老实点儿!要不然把你送给老虎当晚餐!” 白起愤愤挣扎,嘴里发出凌厉的叫声。 沈清棠嗤笑一声,“嚇唬谁呢?我打不过你主子还打不过你?” 沈清棠一手抓著白起,一手解下自己束髮的长条髮带充当绳子沿著翅膀根把两只翅膀绑起来。 確定白起飞不走,这才顺手把竹筒解下来。 拎著白起,又从杂物间里翻出一条麻袋,把白起扔进去,拎著麻袋往养殖区走。 沈清棠清楚自己是迁怒。 把对某人的复杂情绪都发泄在白毛畜生身上。 “要怪你就怪季宴时!谁让你命不好跟了这么个主子?!” 这回白起没反对,叫了一声,像是认同沈清棠的说法。 沈清棠把白起拎到关火焰的围栏里,把它从麻袋里放出来扔进去。 没解开绑著它的髮带。 火焰这几日跟沈清棠混熟了些,以为沈清棠是来餵它的,顛顛的跑过来。 白起见沈清棠真把它扔到老虎面前,急眼,扑扇著不受控制的翅膀乱跳。 火焰平日里被小迷糊欺负惯了,一看见扇著翅膀的白鸟就瑟缩起来,抬起前爪捂著自己的头。 沈清棠:“……” 这真是一场双方都不清楚自己实力也不清楚对方实力的决斗。 不,不是双方,是三方。 小迷糊以为火焰被欺负,从不远处冲回来,飞进柵栏里,把火焰挡在身后,伸出脖子去拧白起。 好傢伙! 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知道对方几斤几两。 “手下留鹰!” 沈清棠回头,见秦征、李婆婆和向春雨飞快的奔过来。 尤其是秦征,武功好,几个起落就到了跟前。 他看见白起还活著,鬆了口气。 把一直抱著的塞到沈清棠怀里,“我还以为你要弄死它!” 向春雨显然也鬆了口气。 李婆婆没表现出来。 但是沈清棠知道她也关心白起,否则不至於这么拼的跑回来。 只有向春雨朝沈清棠竖起拇指,幸灾乐祸道:“还得是你!嘖!你干了我一直想干但不敢干的事!” 她玩毒,动物们基本没有敢靠近她的。 唯独季宴时养的这白毛畜生敢捉弄她,还不能弄死。 沈清棠也不是真想弄死白起,用髮带绑的时候系的是活扣。 没多久,白起一只翅膀就挣脱开。 才鼓起勇气上前的火焰就被白起一翅膀拍在地上。 伸著脖子上前的小迷糊也被白起一翅膀扇飞。 局势瞬间逆转。 只是北川不是白起的福地。 白起才刚刚准备嘚瑟,被进去解救它的秦征一把抓了起来。 秦征救白起显然也没打算惯著白起 ,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压低声音警告,“得罪我没事,得罪沈清棠回云城你就不是掉几撮毛,你会被你家主子一根根把毛拔乾净,你信吗?” 白起不信。 它朝著沈清棠呲牙咧嘴,恶狠狠的叫著。 秦征翻白眼,把手一松,“你能耐你上!” 白起猝不及防衝到沈清棠面前。 沈清棠嚇了一跳。 跟白起四目相对。 白起是有灵性的动物反应更快一些,翅膀一翻,朝秦征扑过去。 沈清棠:“……” 到嘴边的尖叫硬生生咽了回去。 秦征边躲边跑,嘴上还幸灾乐祸:“白起,你特么真孙子!沈清棠欺负你,你追著我啄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追她去?!” 白起不语,一味追著秦征啄。 一人一鹰,渐渐跑远。 沈清棠长长吐出一口气。 笑了。 自嘲的笑。 每每碰到跟季宴时有关的事,总是不能冷静以待。 没事拿只鹰撒什么气? 低头看见火焰又被小迷糊追的四处跑,气不打一处来,把小递给李婆婆,自己提起裙摆跨进围栏里,揪著火焰颈子上的毛把它拎出来,放在地上,教育:“小火焰,你要知道你是只老虎。是森林之王。一天到晚怂成这样合適吗?” 李婆婆抱著小蹲下身,轻声开口:“夫人,按理说我不该多嘴。 你本无辜,却意外跟王爷有了牵扯。 换作其他女子经歷你所经歷的都不一定能活到今日。 只是……老婆子说句僭越的话,人活著得向前看。” 沈清棠摸虎头的手顿了下。 小见沈清棠摸老虎,也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往老虎身上拍。 沈清棠是摸,小不到九个月,还控制不好手劲。 不是太过兴奋一巴掌拍到小老虎背上,就是用力抓著虎毛向上提。 换平时,李婆婆早就抱走小或者出声阻拦,这会儿大概忙著组织措词想著怎么劝沈清棠,放任欺负火焰。 向春雨见状,抱著小果果也蹲在小火焰旁边,质问李婆婆:“师姐,你这就偏心了啊!当初我跟老孙头吵架的时候,你可没劝过半句! 老孙头找你说情,你说夫妻之间的事不適合外人插手。 今日倒做起说客来了!” 第619章 嫁给他,折磨他一辈子! 李婆婆没好气的瞪了向春雨一眼,“他俩跟你俩能一样吗?就你这炮仗似的性子,一点就著!著完就散! 我怎么劝?劝合还是劝分?劝合,你在气头上连我都骂,说我多管閒事。劝分,我劝完你俩和好了,我反而得罪了孙五爷。我里外里都是坏人! 別看他俩年轻,比你和孙五爷可沉稳的多。 王爷什么性子你也清楚,那也是个锯嘴葫芦,什么都闷在心里。就是不犯病也是做比说的多! 夫人虽身为女人,却也没有一般女人遇事先哭的习惯。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先往自己肚子里咽。 这俩人之间,若是没人递话……唉!” 李婆婆摇摇头,没说下去。 一声嘆息,要多悲观有多悲观。 被挤兑的向春雨也不恼,点头承认,“这倒是真的!” 她侧头看向沈清棠,“我师姐说的对。人得往前看。季宴时在你这里罪行滔滔,既然这样,你就更不应该放过他! 嫁给他,折磨他一辈子!” 沈清棠:“……” 那是折磨他还是折磨自己? 沈清棠伸手把大半身子扑到小火焰背上,想骑小火焰的扒拉开。 “我懂二位的意思。如果季宴时只是个普通人,我或许愿意放下之前的恩怨跟他试试。 他这样的身份……我还有家人和孩子,我得护他们周全。” 不过,沈清棠在心里想,如果季宴时只是个普通人,原主也许就不会自縊,她也许就不会穿越而来。 所谓孽缘,大抵如是。 李婆婆抱著远离小火焰。 小急眼,挣扎著要摆脱李婆婆的束缚去跟小火焰玩。 李婆婆无奈只得再次蹲下,只是离小火焰比方才远了些,让小摸的到抓不到。 思索片刻开口:“你知道方才你把白起丟来这里,为何我三人著急赶过来?” 沈清棠茫然摇头。 李婆婆和秦征会赶来,沈清棠还不算太奇怪,李婆婆也会匆匆跟来,沈清棠还是有些奇怪。 毕竟事关生死之时,李婆婆都坚定的站在她这边,没道理一只鹰比季宴时还重要吧?!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李婆婆侧头,单手搂著小,腾出手指著打闹的一人一鹰,“白起在王爷五岁时就陪在他身边,某种程度来说,是这只鹰救了季宴时。最起码算是陪他走过最难的时候。 王爷没了,白起什么都不是。王爷活著,白起……某种意义上算是王妃的化身。” 季宴时从出生就是个比较特殊的孩子。 不爱哭不爱动。 向春雨插嘴,“跟果果一样。” 李婆婆笑笑,“嗯。父子俩確实很像。果果比王爷幸福,有这么多疼爱他的家人。” 沈清棠听出不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轻咬唇尖没说话,静静听著李婆婆和向春雨说著季宴时的童年。 季宴时从小就异於常人。 说傻吧?他在某些方面特別有天赋。比如练武一途。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说不傻吧?他无法跟正常人沟通,小小年纪开始做事就得讲“规矩”。 每日生活路线就是寢室、书房、厕所。 那会儿王府还不是王府,只是个看起来普通的小院。 王妃也还不是王妃只是个失败的“和亲”公主。 母子二人算是被圈养在府中。 李婆婆轻嘆一声,“夫人,你也是大门大户里长大的千金。应当知道越是大户人家里,不受宠的主子日子甚至不如僕从好过。” 沈清棠点头。 以前在京城时,且不说那些庶子庶女们日子多艰难,就是他们三房,正儿八经的主子,不一样经常受冷遇? 无论古今,不管是小家还是大家,掌权者或者掌钱者家庭地位最高,掌心向上的人日子最是难过。 同时,尊严也会屡屡被践踏。 李婆婆说的委婉,沈清棠却也听出,季宴时的母亲没那么受宠。 一个受宠的女人怎么可能没名没分被圈养在离京城这么远的千里之外呢? 母子俩日子定然不好过。 “当时王府还不是王府的建制,宅院却也不算小,僕从成群。 人多是非就多。底下难免会有胆大欺主的下人……” 剋扣衣服、例银、食物都是家常便饭。 母子俩经常寒冬腊月穿著单薄的衣衫,吃著压根吃不饱的冷饭冷菜,用著根本不够烧的劣质炭。 沈清棠听不下去,打断李婆婆,“皇上不知道季宴时的存在?一点儿都不管他们母子?” 李婆婆轻嗤:“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后宫三千、子嗣数十哪里顾的上一个和亲公主和一个没名没分且拿不出手的孩子? 在外人看来,那栋庭院里住的是富贵人家。实际上,母子俩在里面想吃一顿饱饭都难。日日清汤寡水,饭菜里少见荤腥。 王爷虽说跟常人有別,却异常孝顺。他在三岁懂事之后,就不肯再独享饭菜里仅有的肉。每顿饭只吃两片肉,剩下的都留给生病的王妃。” 沈清棠听得心口一抽。 难怪季宴时发病时,每顿饭必须要两片肉。 李婆婆指著在上空盘旋的白起,“在王爷五岁左右,王妃身染重病。 白起还是刚刚学飞的幼鹰。不小心受伤掉落在王爷院子里。 王爷自幼不能出府,孤独无伴。他救治了小白起后,小白起就是他唯一的玩伴。 底下的人知道白起的存在后,试图捕杀白起。 幸好白起是个有灵性的……” 白起这个品种的鹰大乾没有,只有北蛮国才有寥寥无几,被他们国家供奉为神鹰,寿命跟人差不多,攻击性极强且十分通人性,算是空中霸主。 就算王府最优秀的弓箭手都难射到它。 后来人和鹰都学精怪了。 没有人时,白起就来,有人,白起就会飞走。 “好不容易,王爷脸上的笑容变多了些,王妃却没了!那段时日,只有这鹰陪在王爷身边。” 不意外会是这个结果,但是真听到时,沈清棠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很难想像,一个异於常人,只跟母亲相依为命的五岁孩子,失去母亲时会如何。 第620章 定情之物 “王妃用了两三年时间,才教会王爷如何哭如何笑。她一走,王爷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不哭不笑不闹不说话。每日只在王妃生前的院子里住著,从来不出门,依旧吃肉只吃两片。” 沈清棠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沈清棠在船上见过季宴时正常的样子。 他除了话少些,有点强迫症之外,看著与常人无异。 哪怕知道季宴时最后好了,听到李婆婆讲到这里,还是为季宴时心疼。 “后来龙椅上那位得到消息找了个由头到了云州。”李婆婆冷笑,“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做戏给眾人看。 总之下令追封了王妃为皇贵妃,也册封了王爷把寧州作为封地给他。 他在王妃棺前,惺惺作態的掉了几滴泪,转身却要处死王府之前所有伺候的老人……包括我给王妃殉葬。” 哪怕李婆婆就在眼前,沈清棠还是倒吸了一口气。 难怪都说无情帝王,是真无情啊! “王府里的下人大都死不足惜,可到底也有不少人是真心对王爷母子好。 王爷亲眼看见那么多人被活生生殉葬,病犯的更厉害。 我多少有点本事在身上,从墓地里逃出来后,又悄悄回了王府。 王府里已经新换了一批人。 彼时王爷身边只剩白起。 白起是肉食动物,饿了就出去觅食,回来还不忘给王爷分些『吃食』。 人饿极了什么都吃,更何况王爷本身就是个心智有缺的孩子……” 李婆婆摇头轻嘆,不愿回忆那段过去。 “那他怎么好起来的?”沈清棠纳闷,“应该不是太医治好的吧?” 向春雨撇嘴,“那些废物,哪能治好王爷?是王爷的师父治好的。白起是他师父养的鹰。换言之,是白起给王爷带来的好运。” 沈清棠听著向春雨的介绍猜测白起的娘亲应当就是季宴时师父的宠物。 还是带bug的那种,说万兽之王都不为过,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在白起它娘面前都得俯首称臣。 “那白起怎么这么弱?”沈清棠不解。 方才白起都被小迷糊啄掉几撮毛。 向春雨意味深长道:“那是因为白起有所收敛。小火焰和小迷糊都是你的宠物,它不敢伤他们而已。怕回去了季宴时收拾它。 方才说过,这种鹰很通人性。” 沈清棠羞红了脸。 心底却有了一种压不下藏不住的喜悦。 李婆婆和向春雨对视一眼,抱著离开。 沈清棠缓缓吐出一口气,掏出方才在白起爪子上解下来的小竹筒。 竹筒里只有薄薄一小捲纸。 沈清棠展开。 纸上只有没头没尾的两字:廿十 沈清棠把纸条翻来覆去的看,確定真的只有两个字后,方才升起的感动瞬间被怒意替代。 惜字如金也不是这么惜的吧?! 不指望季宴时能长篇大论的给她写信,但只写个“廿十”是什么意思? 沈清棠气呼呼冲回自家院子,提笔写了个“?”,就想把纸条捲起来。 想了想,又把纸条揉了起来。 大乾只有寥寥无几的几种標点符號,其中不包括问號。 她怕季宴时不明白什么意思。 沈清棠思考半晌,又裁下一条纸,直接捲起来塞进竹筒,出门招手示意白起下来。 输人不输阵,故弄玄虚谁不会? 白起明显很纠结,想下来又不敢下来的盘旋了好几圈才落在门前台阶上。 显然怕再被沈清棠收拾。 沈清棠把竹筒绑在它爪子上,看见自己髮带还在白起一侧的翅膀根上,伸手想去解。 一直防著沈清棠的白起,见她伸手以为又要抓自己,二话不说,拍著翅膀飞走。 在空中时还不忘低头朝沈清棠叫喊了一声,才飞远。 不难听出其中的得瑟。 之前沈清棠还不理解一只鹰为什么这么“人”? 现在不意外了。 ** 寧王府。 季宴时从白起爪子上拿下纸条展开。 纸条是空白的。 上面什么都没写。 季宴时有些失落,又有些好笑。 不愧是她。 正打算转身,见白起翅膀上飘起一抹湖蓝。 他伸手拦住要起飞的白起,从它翅膀上解下髮带。 季宴时的唇角终於扬起。 “就当,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之物吧!” *** 秋高气爽。 收回来的庄稼经过几天的晾晒,基本已经达到脱粒標准。 只有乾燥的庄稼才能更容易脱粒。 沈清棠的打稻机也已经组装好,用马车拉了回来。 沈清棠小队的人分成三组。 一组负责赶著耕牛用石碾子压小麦。 先用木叉或者铁头叉把小麦像摊成煎饼一样摊成圆形。 確切的说是圆环形,圆的中间没有小麦,用来站人。 人站在小麦中间牵著牛韁绳,让牛拉著套好的石头軲轆沿著铺好的小麦圈,像拉磨一样一遍遍的走。 牛嘴上还得套上笼头,以防它低头吃小麦。 屁.股后面也得掛上接粪筐。 要不然小麦就被污染了。 压个两刻钟左右,把牛牵到同款铺成环形的大豆杆上继续压大豆。 弄小麦的人把压平的小麦再用叉挑起小麦翻一遍,把下面的翻到上头。 把麦穗上已经没有小麦的麦秆挑起来放到一边。 赶牛的郑老伯种了一辈子地,自然明白沈清棠这样弄的意义是什么,夸她:“不愧是棠姑娘,还是你厉害!这样可省事多了。” 沈清棠纳闷道:“按理说这办法不算难。为什么之前没有人用?” 古人只是古可不是傻,聪明的人厉害著呢! 郑老伯摇摇头,“不清楚。大概因为牲口太少吧?” 他用拿著赶牛鞭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田里忙活的村民们。 “拿你家来说,几百亩地,总共才几头牛干活?剩下的人只能靠自己。” 他又指了指大山谷,“他们上千亩地,连一头牛都没有,什么都指著人干。 你有牛车,自然可以不管横竖,把小麦往牛车上一挑拉倒。 没牛车的,把收割下来的小麦捆成一捆,是为了方便人把小麦从地里背出来。” 第621章 一文两文不嫌少,一贯两贯不嫌多 沈清棠看见大山谷的人,有的人背上背著两捆麦穗,有的人背著四捆。 要一直从地里把小麦从地里背回场院。 沈清棠悟了。 不是古人不懂怎么省事。 只是他们太穷。 相反,他们用的笨办法,是能提高他们劳作效率的。 郑老伯又指著铡刀铡小麦穗的人,“他们把小麦穗铡下来,是为了这样方便打麦粒。” 秦征的人恰好在敲麦穗。 从铡刀上铡下来的麦穗平摊在地上晾乾后,就要开始打麦粒。 打麦粒用的东西,沈清棠不知道学名叫什么,反正郑老伯喊呱噠板。 呱噠板是一块长约一尺半,宽高各为十公分的木头,一端带个把手。 人握著呱噠板的把手,把一小撮麦穗放在脚下平铺的布包袱上,高高的扬起手再重重落在小麦穗上。 如此反覆敲打,把小麦粒从麦穗上脱下来。 和沈清棠让牛拉著石滚子在小麦上压,有异曲同工之处。 古代本来就对耕牛有管制。 老百姓自己日子都艰难,哪来的银钱买牲口? 大多数人收秋都跟秦征的人差不多。 人力把小麦从地里背回家,晾晒后用呱噠板打。 条件好点儿的把小麦从地里背到路边,再用独轮车往家里推。 有牛车的人家才是少数。 郑老伯犹豫了下,又补了一句:“棠姑娘,我说句实话,你別生气。我家以前有耕牛也不敢和你这么收。掉的麦穗太多了! 昨天张家媳妇儿在你家地里拾荒都拾了一背小麦和一筐黄豆。 之前重税的时候,你这么浪费,交完税就没得吃。” 沈清棠:“……” 想了想还是没解释。 这个山谷毕竟特殊,这里说都是自己人也不为过。 若是换成刚来北川那会儿,牛车拉著小麦从地里走,还得留个人在地里拾掉在地里、路上的麦穗。 如今条件好,沈清棠就想睁只眼闭只眼,让村民拾荒。 落在地里的粮食,主家明確不要了,其他人去捡,就叫拾荒。 不过郑老伯又说了一个原因。 其实还是穷。 不管怎么说,沈清棠这一队人效率要高的太多。 秦征那边的人一亩地还没打完,沈清棠这边已经把大豆和小麦都压了一遍。 整个打场过程要分好几遍。 第一遍压完后,要把乾净的小麦秆和大豆杆都挑到一边进行晾晒,准备二次碾压。 最下头沉底的是脱粒完的小麦和黄豆。 然后把小麦和黄豆各自收到小边,等著扬场后,就是能售卖或者直接吃的小麦、大豆。 再次晾晒过后,把小麦秆和大豆杆铺成圆环状,进行碾压。 直到小麦穗上再无颗粒脱落。 黄豆也一样。 给小麦和大豆脱粒的过程,两队有差距但是差距不算大。 真正的决胜局在水稻。 水稻跟小麦和大豆不一样,水里生水里长,晾晒过程要长些,脱粒起来也更麻烦。 就算是同样用呱噠板敲,效率也会比小麦和大豆更慢。 因为不是那么容易脱落。 秦征需要等水稻粒干到自然脱落才能敲。 这样脱粒率才足够高。 而沈清棠等到打稻机做好后,运到谷里支在场院里,就准备开始脱水稻。 彼时正值中午休息,很多人出於好奇都跑到场院来看沈清棠弄回来的打稻机。 “这就是打稻机?怎么用?” “不清楚。见都没见过。” “还是棠姑娘厉害!我后悔了不该押注秦公子贏。” “如今后悔有什么用?再说又不止是你自己,大家都押秦公子贏好不啦?!” “对,除了沈家人和郑家人,大家都押的秦公子贏。这回他们要赚大发了。” “也难怪沈家人和郑家人有钱!人家比咱们有眼光。” “……” 沈清棠和秦征比赛收秋的事,在谷里传开后,大家纷纷开始討论谁贏谁输。 沈清棠趁机坐庄开局。 当然,大家都是穷人,就是图个乐呵。 一文两文不嫌少,一贯两贯不嫌多。 以娱乐为主。 沈清棠自是知道自己稳贏不输,偷偷押了自己。 沈家人无条件支持沈清棠也押了她。 郑家人更不用说,一直以沈家人为首。 除去他们,其余人应当是都押了秦征。 沈清棠其实有点忐忑。 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 若是眾目睽睽之下,打稻机不能脱粒可就丟人丟大发了。 打稻机有很多种。 用电用油的肯定不能考虑 沈清棠费尽心思做的是脚踏式人力打稻机。 用脚像踩缝纫机一样踩踏板,驱动滚筒旋转脱粒。 脱下来的水稻粒恰好落在下面的木箱中。 沈清棠指挥著人把打稻机安置在水稻垛下面。 这样人不用动地方,回头就能拿到水稻。 握著水稻尾部捆绑的位置,站在打稻机后面把水稻穗放在飞速转动的滚轮上。 两手要用力握紧水稻杆,否则水稻杆容易被滚轮转动的力量带进滚轮上缠绕。 轻则损毁机器,重则伤到人手。 还要不停地调整方向,直到手里拿的一小捆水稻全部脱粒完成,把水稻杆远远扔出去,回头重新拿一把新的水稻。 如此反覆,直到整个水稻垛全部脱粒完毕。 除此之外,还需要其他人配合。 首先,需要两个人交替踩踏板,一个人容易疲劳。 另外,还需要人守在木箱旁,及时用耙子把稻穀上的杂草搂出来。 最后,还需要有人把扔出来的乾净稻草捡起来拿走。 秦征听完沈清棠的讲解,上前拿了一把水稻亲自试了试之后,直接认输。 “我认输。” 比不过,直接比不过。 这速度,二亩地的水稻都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脱粒完毕,他拿什么比? 秦征那队的人也都不反对。 反对什么? 都是亲眼所见,比不过。 一个个垂头丧气,为即將到来的惩罚感到痛苦。 毕竟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立下的军令状。 洗衣服的,倒夜香的…… 身体和心受到了双重打击。 只有秦征,乐呵呵的,输了也开心。 沈清棠有些纳闷:“我贏又不是你贏,你这么开心干什么?” 第622章 礼尚往来 秦征左右看看,见大家注意力都在打稻机上,凑到秦征耳边小声道:“我虽然输了比赛,可我赚钱了呀!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押了你。足足押了一百两银子!” 沈清棠:“……” 她知道赌注中有最大的一笔是一百两银子。 还以为是李素问押的,没想到是秦征。 沈清棠愤愤,指著秦征扬声喊:“秦征,你是不是不相信你过命的兄弟?否则为什么不押他们押我?” 秦征恨不得去捂沈清棠的嘴,“你喊什么?沈清棠,你才是小人!” 她就是故意的! 果然秦征小队的人一听就围了过来。 “秦公子,真的假的?你竟然不信我们?” 秦征高举双手喊冤:“我没有!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我怎么会不信你们?” “信我们你还押棠姑娘贏?” “就是!信我们你还押棠姑娘贏?!” 秦征嘆息:“我是信你们,但是我更信沈清棠不会输。她就没输过。” 只有武先生问了一个与眾不同的问题,“你哪来的银子?” 秦征回到山谷里,就把所有的银子交了公,给大家改善伙食用。 秦征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我就是借你的那顶玉冠用用。等我赚了银子,我就给你赎回来!” 武先生一听立刻炸毛,口吐芬芳。 拿起倚在麦秆垛上的木叉,举著朝秦征追过去。 “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看我不打死你!那是你娘给我的定情信物!” “你个败家玩意,要是赎不回来,我就把你卖去当牛郎!” “……” 沈清棠听的嘆为观止。 这是她听过老子骂儿子最別致的脏话。 向春雨见怪不怪,“这算什么?秦老爷子以前骂秦先生的更狠。轻则要送他到敌国去和亲,重则要送他出家。” 沈清棠眨眨眼:“出家能比到敌国还重?” 一旁的赵乾听见解释:“出家不是当和尚。是送到尼姑庵。” 沈清棠:“……” 还待说什么,听见熟悉的鸣叫声,沈清棠往自家方向看过去。 不意外又看见白起蹲在自家屋檐上。 沈清棠又重新收回视线,抬脚往家走。 自从那封写著“廿十”的字条之后,沈清棠每天都能看见白起。 不管沈清棠回信还是不回信,季宴时就固执的给她写数字信。 廿十之后是十九,接著是十八,然后十七…… 不难看出是倒计时。 但是计的什么时不得而知。 沈清棠问过,季宴时不回答。 沈清棠以为今日又是倒计时。 结果发现白起另外一只脚上还绑了一个小小的布袋。 沈清棠把竹筒和布袋都取了下来。 她先打开布袋。 布袋里装著一对漂亮的玉鐲。 一对看起来就异常珍贵的血玉鐲。 沈清棠嘖了声,对著白起道:“你家主子可真喜欢红色!” 整天穿著红衣服也就罢了,送对鐲子还是红的。 不过,好端端的,季宴时为什么突然送她鐲子? 白起当然不会回答沈清棠的问题。 沈清棠只能打开竹筒,希望上面不再是两个字。 沈清棠只瞄了一眼,就把血玉手鐲和信纸扔到阳台的小桌上。 红著脸,气鼓鼓的瞪著血玉手鐲。 落在阳台护栏上的白起,咕咕轻叫,像是在催促。 沈清棠不搭理它,转身就走。 沈清棠一动,白起就跟著飞过来。 沈清棠走到哪儿,白起就跟到哪儿。 沈清棠回头警告白起,“你再跟著我,我今晚就吃燉白鹰。” 白起嘰嘰喳喳的叫,像是挑衅。 “你抓不到我!” 沈清棠確实抓不到它,但是,畜生怎么斗的过人?! 沈清棠早就摸清它的软肋,朝白起冷笑,“你要再跟著我,我就写信给季宴时,让他燉了你。” 白起的叫声立马一百八十度转变,要多温顺有多温顺。 它虽是畜生,但是通人性。 很清楚它那不成器的主子真会为了沈清棠弄死它。 沈清棠只是嚇唬白起而已。 自从李婆婆说了白起的重要性,沈清棠就不再迁怒白起,时不时还会给它些吃食。 白起是肉食动物。 有时候沈清棠恼季宴时没头没尾的倒计时,不想回信。 白起就寸步不离的跟著沈清棠。 沈清棠到哪儿它到哪儿。 像极了以前的季宴时。 山谷里的人,也都经常看见鹰追人,早已经见怪不怪。 一开始还害怕白起伤人,会躲。 后来发现它只跟著沈清棠便放下了警惕。 桃源村的人越发敬畏沈清棠。 棠姑娘就是不一般。 寻常人家养狗养猫,沈清棠养的是老虎。 寻常人家养八哥鸚鵡逗乐,沈清棠养鹰。 白起就飞在沈清棠头顶,嘰嘰喳喳的叫著,像是催促她回信。 沈清棠不理它。 这回沈清棠坚持的比平时久。 久到白起开始困惑。 难道真不回了? 犹豫再三,还是不敢空著爪回去,只能跟著沈清棠。 沈清棠不能一直带著一只鹰在村里乱躥。 之前看小迷糊和小火焰反应不大。 后来发现其他动物不行。 养殖区的鸡鸭鹅看见白起就像老鼠见了猫。 沈清棠转了两圈,心情平静了不少,才回家重新打开方才白起送来的信。 这回信上不是倒计时,而是一句话。 【礼尚往来,收到你的髮带还之以血玉鐲。】 说的像是在交换定情信物一样。 她双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提笔解释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大意就是,髮带不是送他的,是送白起的。 总不好跟季宴时说“你误会了,那不是给你的,那是绑你鹰用的。” 既然是误会,血玉鐲自然不能收。 沈清棠把血玉鐲重新绑在白起爪上,又把信也绑了上白起的爪子。 白起飞到屋顶上,低头啄自己爪子上绑血玉的带子。 三两下就啄开了绳结,用爪子抓住布袋飞下来,把血玉手鐲扔在护栏上,转身飞上高空。 沈清棠:“……” 之前只是听说白起通人性。 但,在沈清棠眼里,白起跟现代短视频上那些有名的网红狗、网红猫没有什么区別。 不过是能听懂人话,偶尔还干点“人事”。 第623章 丰收宴 如今才知道白起还会兵法。 先是“將计就计”,等著沈清棠把信纸给它绑上。 再是“过河拆桥”,拿到回信,又把血雨鐲从爪子上解下来扔给她。 沈清棠不会飞,追不白起,只能在风中凌乱。 半晌,低低抬手,掌心抵在额头上,懊恼的长嘆一声。 信上写了要还季宴时血雨鐲,结果没还怎么办? 思索半晌,沈清棠坦然把血玉鐲收起来。 反正她还了。 如果季宴时將来问起来,她就说是白起弄丟了。 *** 白起飞回王府时,季宴时依旧在开会。 跟季姓数字们以及他的门客们商量两国和谈之后的事。 所有的人意见很统一,不想让朝廷割地赔款。 “秦家军辛辛苦苦戍守边关几十年,纵使朝廷那帮奸臣剋扣军餉、军备、粮草……做尽拖后腿之事,秦家军也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龙椅上坐的那位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割地赔款?” “倒也不算割地,毕竟议和书上写的是『交换城池』,把北川以及相邻的十县给北蛮。北蛮把西北和大乾相邻的十座城池给我们。而且,两国还要和亲。听起来总归是诚意满满。”季影冷笑。 “北川是大乾的边关要塞,易守难攻。倘若一旦送给北蛮,后果不堪设想。从北川往京城这一路上的天堑要塞少之又少。到时北蛮要反悔攻进大乾,易如反掌。” “朝廷那群人才不管这些。他们只想把兵权握到自己手中。或者为自己的派系爭取些利益好处而已。” “鼠目寸光的东西们!” “也不一定是鼠目寸光,说不定只是想的简单。大概想著夺了秦家军的兵权,再带兵攻打北蛮,把北川夺回来。 这样不仅仅爭来兵权,还能打胜仗。 到时候別说圣上会夸讚,就连史官也得记上一笔。 青史留名的事谁不想?!”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一群满肚子黑水的书呆子。不过读几本兵书,就以为打仗像他们在朝上勾心斗角一样容易?! 有秦家军在,北蛮才老老实实被挡在北川之外,挡在边关之外。若是换了其他人?呵!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怎么说,遭罪的都是老百姓。” “……” 下面的人喋喋不休的议论或者討论,季宴时只是静静听著。 直到看见白起落在窗外,才开口。 “本王之前安排十万秦家精兵化整为零,都到位了?” 季一点头,“回王爷,全部按王爷的吩咐,藏在……” 季一伸出食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这条线上。” 季宴时点头,“那就按之前的办。记住提前把百姓安置好。儘量保证百姓们的安全。” “是!” “割地北川的事,让朝中那几位顺势而为不用刻意唱反调。让出去又如何?本王再收回来就是。” 季宴时唇角一侧微勾,“本王会亲自坐镇北川。等著北蛮大军来接管。” “这……”谋士开口,“王爷,您还是坐镇王府指挥的好。边关危险……” 季宴时摆摆手,“本王身边,哪有安全的地方?再说,將士们去得,本王也去得。” 谋士闭嘴。 是啊! 对王爷来说,哪里有安全的地方? 从小长大的王府里,跟筛子一样,漏进多方势力的人。 有人监视。 有人想害王爷的命。 季宴时丟下一句“今日到此为止。”就率先起身出了会议室的门。 白起立马飞过来,落在季宴时伸直的小臂上,嘰嘰喳喳的邀功。 季宴时听得眉眼柔和了几分,托著白起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做得好!有赏。” 季影闻言立刻掏出白起喜欢的鸡腿给它。 白起叼著鸡腿开心的飞起。 季宴时捻开纸条,快速扫过一遍,眸光微暗。 却还是又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又一遍。 季影在季宴时打开信纸上,就转身回书房,捧了文房四宝回来放在石桌上。 季宴时把信纸折起,放进腰间掛著的荷包里。 低头看著自己腕间湖蓝色的髮带,问:“还有多少天?” 季影躬身,“回王爷,还有十五天。” 季宴时点点头。 轻抚腕上的髮带,隨即笑著提笔在纸上写下:“十五”两个字。 *** 人多確实力量大。 除了这句感慨,沈清棠也不知道说什么。 有了石碾子和打稻机的加持,收秋进度很快。 沈家的粮食率先全部收回打穀场,並且脱粒完成,只待晾晒。 收回粮食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耕种。 一半暂时不动,等春耕种其他农作物。 一半用来种小麦。 把收回粮食的小麦田和大豆田重新施肥、耕地、浇地、晾乾地。 不能晾很乾,人能下地不黏脚就行。 接著耙地、规整田垄,种小麦。 大山谷里农具少些,纯人工收秋,不过人多地少,加上沈家收完秋后,把牲口和农具都借给他们。 只比沈家慢了三天。 沈清棠说话算话,秋收完就在谷里办丰收宴。 既然是丰收宴,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以烧烤、火锅什么的为主,而是以自己种的粮食和蔬菜为主。 丰收宴是在村里办的,以流水席的形式。 收完秋,大家休息了两天之后,一大清早就开始忙活。 挑了一条村里的主干道,把桌椅板凳铺满了整条巷子。 香喷喷的米饭,是自己种的水稻脱壳而成。 蔬菜是大棚里种的。 猪、羊、鸡、鸭全部是自己养的。 连炒菜的豆油,都是自己种的大豆古法压榨的。 总之,所有的一切,都是凭藉自己的双手获得的。 沈屿之作为村长,第一个发言。 “咱们桃源村建村到今天正好百日。之前一直忙忙碌碌,顾不上好好聊天。今日正好趁这丰收宴,大家好好的互相做个自我介绍,加深彼此的了解! 当然,最主要的是吃好喝好!” 掌声雷鸣。 沈屿之发言完重新坐了下来,把喇叭给了武先生。 第624章 挖沙子和烧玻璃有什么关係? 武先生没接喇叭,他声音大不需要喇叭。 “做梦到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咱们新建的桃源村都是我这些兵的家属。 看到你们如今能吃饱穿好,我是真的开心! 因为,你们才是我们在外面奋勇杀敌的动力! 是我们保家卫国的意义! 我希望大乾子民都能像咱们桃源村的村民一样,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又是掌声雷动。 除了桃源村百姓自发的鼓掌之外,还有秦家军自发的喊號声。 武先生,一手端著酒杯,一手下压,示意大家稍稍安静听他说。 “我秦渊在以秦家歷代祖先起誓,只要我还活著一天,它北蛮子就休想越过边关一步!” 他目光看向远方。 整条巷子里坐的都是將士们的家人也是大乾最普通的百姓。 这些百姓里有老人有孩子有妇女。 反倒是青壮年寥寥无几。 这本就是悲哀。 好在,在桃源村,在此刻,他们都是发自內心的笑。 有秋收的喜悦。 有心安定的踏实。 有赚到钱的快乐。 有一家团聚的幸福。 沈清棠才知道,武先生的名字叫秦渊。 “原来谷中这一万人真的是秦家军。”沈屿之小声自言自语。 沈家人在京城,自然知道秦將军的名讳。 只是秦渊进谷后,一直未以真名示人。 都喊武先生。 沈清柯有点意外又不太意外。 在山谷中朝夕相处半年,不难猜出那一万人真的是秦家军。 只是没想到秦征真是秦小將军,而秦渊是赫赫有名的秦將军。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忠心为国的秦家军藏身於此? 沈清柯抬头,看向对坐的沈清棠,轻声问:“季宴时是谁?” 他之前猜测季宴时是秦小將军。 秦渊本人就在这里,秦征管秦渊叫爹。 显而易见,秦徵才是真正的秦小將军。 当然,秦征也不是真名。 因为沈清柯和沈屿之都知道,秦渊將军留在京城中的小儿子名曰秦归。 难怪对不上號,合著都用假名。 秦渊习武,耳目好,自然能听见沈家人说什么。 事实上,他这番话就是说给沈家人听的。 普通老百姓只知秦將军,不一定知道秦渊。 沈家人定然知道。 不管沈家人愿意或者不愿意,已经被卷到秦家军的事里。 何况沈清棠跟季宴时还有那样一层关係。 秦渊別有深意的看了沈清棠一眼,並未给沈清柯解惑。 他也想知道沈清棠会怎么说。 沈清棠一脸坦诚的摇头,“不知道。” 她转头问秦渊,“季宴时是您的徒弟?” 秦渊:“……” 他点头,“算是吧!” 跟他学过兵法。 说徒弟倒也没错。 只是,这是重点吗?! 然而沈清棠已经转脸去给沈家人普及,“我听秦征说过,季宴时跟武先生学武。” 沈家人恍然。 哦! 季宴时也是秦家军中的人。 武先生:“……” 说好的文臣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呢? 就这么好糊弄? 显然,不是。 沈屿之还好,当然女儿天真。 沈清柯太清楚自家妹妹最会在家里扮猪吃老虎,重要的事情简单化。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沈清棠。 他不信沈清棠跟季宴时朝夕相处,尤其南下一路,会什么蛛丝马跡都没发现。 她不说,只能表示季宴时的身份很麻烦。 说不定回来后只字不提季宴时就跟季宴时的身份有关。 想归想,沈清柯没有打算追问的意思。 丰收宴上说这些不合適。 回家再问也不晚。 *** 忙完秋,谷中的人算是半休假状態。 天也快速冷了起来。 原本只早晚凉,中午还有点热。 如今渐渐早中晚一个温度。 幸好,桃源村在建时,留了去年沈清棠用过的“暖气”管道。 暖气引进了家家户户。 不过就算没有暖气,桃源村离温泉近,也不冷。 田地里的事情忙完,沈家人开始筹备重新开果蔬铺子的事。 今年盖了这么多果蔬大棚,蔬菜供应起来不成问题。 有沈清柯这个无名县令在,重新开张不成问题。 沈清柯也表示,桃源村村民们的竹牌已经全部製作好。 以后大家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出北川城。 但,也仅限村民们。 秦家军还是不行。 他们越低调越好。 所以,桃源商业街也得提上日程。 谷中不缺地,也不缺人手。 只要银子到位,盖房子好办。 盖商业街的事,沈清棠全权託管了给秦征。 毕竟他那一万將士可不止是会打仗。 干什么的都有。 什么木工、瓦工、壮工全的。 还有铁匠、裁缝、修鞋匠等等。 不过,秦征说他的人需要操练,只能挑出一千人过来盖商业街。 再挑出两千人兑现承诺去给沈清棠挖河沙。其余剩下的,一半种地,一半要操练。 如今秦家军的身份在谷中算是半公开。 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之前秋收时,沈清棠和秦征打赌时可是说好了,他要输了就得给沈清棠挖河沙。 挖归挖,秦征还是很好奇,问沈清棠,“你要这么多沙子做什么?” 沈清棠也不瞒秦征,毕竟接下来的事也还是得找秦征借人:“烧玻璃。” “嗯?玻璃?” “就是琉璃。你在京城应该见过。” 秦征点头,“哦!那见过。” 京城权贵有的家里摆放著琉璃摆件。 晶莹剔透还挺漂亮的。 只是,他不明白:“挖沙子和烧玻璃有什么关係?” “玻璃的原材料。”沈清棠简单给秦征解释了下怎么烧制玻璃。 初来北川不久,沈清棠就尝试过烧制玻璃。 虽然也算成功了,但,当时家里人手不够,生存都困难,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折腾。 如今山谷里不缺壮劳力,自然可以再试试。 其实制玻璃最主要的原材料是白色的石英砂,普通的河沙效果差很多。 沈清棠从南方回来时也托黄玉帮忙去找了些纯度比较高的石英砂。 还表示后续如果找到更多的石英砂就用船给她送到北川。 石英砂在製作玻璃的原材料中能占到四分之三的比例。 算是最主要的原材料。 第625章 沈清棠,我来了 沈清棠回来时,还带了很多贝壳回来。 贝壳在海城就是不值钱的东西,隨便捡。 贝壳灰在製作玻璃时,能充当助燃剂。 至於透明度问题,需要加入石膏、明矾或者萤石粉。 之前刚来北川时,没有钱买这些,如今沈清棠兜里有银子,可以买一些占比比较少的原材料。 最重要的是燃料和窑炉改造。 比木炭燃烧温度更高的是焦炭。 焦炭燃烧的温度能到一千三百度以上。 这些常识是沈清棠穿越到大乾之后才学会的。 之前在大船上,听余青和说的。 据说早在大乾往前一千年以前,人们就已经掌握了炼焦技术。 除了焦炭好,还得用鼓风机。 以前对沈清棠来说,弄鼓风机或许有点难度。 如今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想省事就用水风车驱动的风箱。 不怕麻烦就用做个蒸汽发动机驱动。 窑炉也得改进,得用泥瓦加固之前做的窑洞。 余青和还教了沈清棠一项技术,叫高炉侧室迴转热风。 能利用热风循环將炉温升至一千七百度左右。 之前沈清棠做玻璃时,也把合適的比例试了出来。 七成半的石英砂加上一成半的碱面加上一成石灰。 温度也要控制在一千度以上。 秦征的兵,有一个入伍前是干窑工的,懂得如何控制温度。 火焰也能对观察温度起到一定的作用。 比如橘红色火焰大概在一千度,白色火焰就会超过一千四百度。 原材料烧融了之后,还得经过杂质沉淀的步骤。 最后就是给玻璃塑形。 之前沈清棠刚来北川时用的办法勉强算是拉製法。 就是製作玻璃平板时要趁热拉伸成型。 除此之外还有铸造法和吹製法。 吹製法顾名思义是要用嘴吹的。 这活得专业人士来干。 沈清棠办不到,也教不了。 铸造法,就是把玻璃溶液倒入模具。 这个好办些。 可以买,也可以自己做。 不过沈清棠想要的是平板玻璃,主要用拉製法。 等生產出足够的玻璃,再考虑发展其他办法。 沈清棠在给秦征写炼製玻璃的手册时,在最后还添加了几项注意事项。 比如想要透明度高的玻璃,就要经过多次回炉精炼来除去杂质。 还可以加入氧化铅来降低熔点。 氧化铅也得想办法自己弄。 如果想要有顏色的玻璃,比如蓝玻璃,就得加入鈷。绿玻璃不用加东西,只需要用磁铁预处理原材料就行。 鈷,沈清棠没见过,能不能买到不清楚。 反正只最普通的玻璃也够秦征他们忙活一阵子。 秦征拿到手册,点了一些人手就开干。 文字落於纸上容易,落於现实还是有相当大的难度。 窑洞是现成的,材料基本备齐。 然而炼製出来的玻璃还是不够理想。 古代没有足够的化学製剂,就需要一点点去配比实验。 前三窑直接炼废,一直到第五窑才终於得到沈清棠要的平板玻璃。 到第十窑就得到了可以用来做门窗的玻璃。 终於成功做出了玻璃! 沈清棠开心。 秦征也开心。 能炼出玻璃首先可以用来做门窗、做果蔬大棚的透明材料。 重点是还能卖了换钱。 物以稀为贵。 比糊窗纸透明、无惧风雨、还能保暖的玻璃,试问哪个权贵能拒绝? 秦征炼玻璃炼到废寢忘食。 倒是他老子秦渊不这么认为。 觉得秦征这是玩物丧志。 直喊儿子养废了。 前面在京城当紈絝子弟,添了一身少爷病。 如今跟著沈清棠混,又添了一身铜臭味。 满心满眼都赚钱。 秦渊敢教训自己儿子却不敢说带坏自己儿子的沈清棠。 暗暗想著等季宴时来北川时再告状。 季宴时是在九月底到北川的。 就在季宴时到山谷的前一天。 沈家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 第一件事跟沈清柯有关。 沈清柯说另外那位县丞要来,他晚上不回山谷留在衙门迎客。 第二件事是沈清棠的。 白起送来的信上,倒计时数字已经变成了一。 沈清棠十分好奇,一之后会发生什么。 於是第二日从起床开始,就有点魂不守舍。 时不时就会往空中看。 谁知道平日里中午左右就会到的白起一直没有出现。 沈清棠从好奇等到不开心又等到忐忑又等到平静,最后心底升起薄怒。 季宴时什么意思? 这跟撩人撩到一半,把人撩的难受,他提裤子跑了有什么区別? 就在沈清棠怒意升腾时,眼前出现一抹熟悉的红。 “沈清棠。” 那人停在她面前,“我来了!” 沈清棠抬头。 近一个月未见的季宴时停在她面前。 她突然生出几分不真实。 张了张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眼前这人,熟悉又陌生。 和之前在船上那种陌生不一样。 是久未见面的生疏感。 哪怕眼前这个人还是他,只是又瘦了一些。 季宴时微不可闻的轻嘆一声,“生气了?” 说不出他语气里宠溺多些还是无奈多些。 沈清棠不爭气的又红了脸。 李婆婆和向春雨自觉带走了两个孩子,把沈家的院子留给他们两个。 院子门关上又打开。 沈清棠和季宴时齐刷刷看向门口。 一个眼神求助。 一个眼神警告。 看的向春雨头皮发麻,左右为难,半晌只能假装没看懂沈清棠的意思,弱弱解释:“我就是回来抱下小火焰。” 说罢,一个胳膊夹著小,一手向下揪著火焰的颈子外侧的皮毛拎起来出去,还不忘用脚把院门勾上。 沈清棠:“……” 向姐最不靠谱。 天天把姐妹掛在嘴边,每次有事就弃她而去。 知道季宴时这人话少,沈清棠清了清嗓子,先开口:“小如今就喜欢跟小火焰玩,晚上睡觉也要抱在一起。 你放心,向姐处理过,火焰不会咬伤或者抓伤。” 就上次把白起餵老虎,白起只是掉了几撮毛,却抓火焰上了癮,抱著火焰不鬆手。 强行分开就哭。 很少喜欢玩具或者动物到这种地步,沈清棠想让步又害怕。 毕竟这是未经驯化的野生老虎。 它只是年幼还没见过同类。 等再大些往山里一放,自然会如猛兽归林。 若是抓伤或者咬伤,沈清棠得恨死自己。 第626章 怕你跑 最后还是向春雨开口:“让她玩吧。我会在火焰身上动点手脚,让火焰不会伤咱们这些人。” 对付动物,向春雨是专家。 她说没事,沈清棠包括沈家人都不反对。 季宴时点点头,没说什么。 两个人之间又无话可说。 比之前在船上还要尷尬几分。 沈清棠不知道说什么,就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季宴时到阳台上坐。 沈清棠很清楚比惜字如金,自己绝对比不过季宴时。 直接放弃,想了想,转身回屋,从首饰匣子里掏出那对玉鐲,想还给季宴时。 一回头见季宴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就站在门外,嚇了一跳,“你怎么跟来了?” “怕你跑。” 沈清棠刚退了些热度的脸又重新烧了起来。 几日不见,季宴时怎么这么肉麻了? 她抬头,跟季宴时四目相对。 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 沈清棠才意识到想多了。 他只是真的怕她跑了不理他。 而非情话。 没好气道:“这是我家,我能跑去哪儿?” 一手牵起季宴时的手,另外一只手把血玉手鐲拍进季宴时掌心,“还你。手鐲的事……”是误会。 话还没说完,恰好看见季宴时裸露出来的手腕。 被她拉起的手上方,因为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精致但是瘦削的腕骨。 她那根用来绑白起的髮带恰好缠在他手腕上。 沈清棠:“……” 顿时顾不上说话,收回手,手忙脚乱想去解他手腕上的髮带。 大乾人惯用的髮带大约半寸宽。 长度不一致,一般看喜好。 沈清棠常用的一般二尺长。 这会儿二尺长的髮带被上下交叠在季宴时手腕上缠成了护腕状。 他自己髮带是红的,衣服是緋色,唯独这个湖蓝髮带成了不一样的点缀。 季宴时举高手,不让沈清棠碰手上的髮带,另外一只手攥著沈清棠放血玉手鐲的手,轻轻一抖。 沈清棠都没看清他动作,两个血玉手鐲都到了自己手腕上。 沈清棠原地跳了两下,够不著髮带,又伸手去擼手腕上的血玉手鐲。 嘴上不忘解释:“真是误会。那日我逗弄白起,髮带落在它翅膀上,不是为了要赠与你。之后我写信也说了要还你,是白起不肯带走。” “嗯。”季宴时点头,“我知道。” 沈清棠把手都擼红了,也没把血玉手鐲擼下来,抬头瞪季宴时,“你知道还作弄我做什么?” “我给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来。同样,收到的东西也不会还。”季宴时低头,抓住沈清棠的手不让她再擼手鐲,低头看著她发红的手腕皱眉轻吹,“疼?” 沈清棠傻眼。 不疼。 有点凉,有点痒。 酥酥麻麻的。 这样的举止实在太过亲昵。 沈清棠不自在的想把手抽回来,季宴时不鬆手。 即使他不用武力,手劲也比沈清棠大。 沈清棠动不了分毫。 “不值钱的玩意,值得你如此伤害自己?还是因为討厌我迁怒?” 沈清棠:“……” “首先,这在我眼里是很值钱的玩意。” 沈清棠不识货,但是李素问识货啊! 她说这种质地的血玉本身就稀罕,比极品的翡翠玉、祖母绿玉等还要珍贵。 而且季宴时给的这一对血玉鐲,更纯粹一些。 用价值连城形容也不为过。 绝对不是他嘴里轻飘飘一句“不值钱的玩意!”。 “其次,我没有伤害自己。我只是皮肤稍微敏.感了点儿,一碰就红。” 季宴时点头,“嗯。我知道。” 沈清棠脸再次烧了起来。 比窑炉里炼玻璃的温度还高一些。 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 好吧! 他確实知道。 毕竟两个人有过两次肌肤之亲。 沈清棠垂头看向地面。 季宴时长著一张禁慾的脸,用禁慾的语气淡淡的说著这么露骨的话。 真的让沈清棠很绷不住。 沈清棠用力从季宴时手里夺回自己的手。 假装没听懂季宴时的话,不,不是没听懂,是没听见。 接著道:“第三,我不討厌你。” 季宴时的唇角扬起。 “我只是不想跟你有牵扯。” 季宴时才扬起的唇角缓缓压下。 他没选择装聋作哑,伸出食指勾起沈清棠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我想。” 沈清棠心想,伸手去拍季宴时的手指,想说“你想也没用,这是两个人的事情。” 就听见季宴时低声开口。 “我每一天都会想你,想孩子。” 沈清棠握住季宴时手指的手顿住。 心,剎那跳漏了一拍。 季宴时的语气並不深情,他只是平铺直敘的陈述事实。 越这样,沈清棠越难受。 “窑里的玻璃该出炉了。我去看看。” 沈清棠胡乱编了个藉口落荒而逃。 忘了髮带的事。 也忘记还手上的血玉鐲。 季宴时没追。 清澈的黑眸依旧乌黑,却变的深不见底。 他浅浅笑了笑,抬脚跟上。 *** 晚上,沈家又很热闹。 李素问和李婆婆张罗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季宴时陪著沈屿之在阳台上下棋聊天。 他怀里还抱著小。 不知道这回分开的时间短,还是小月龄渐大,记性变好。 她並没忘记季宴时。 一看见季宴时,就要季宴时抱。 季宴时抱起她后,她就迫不及待的用口水给季宴时洗脸。 而明明有洁癖的季宴时也不嫌弃小,只是拿崭新乾净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顺带擦了下的小.嘴。 之后,小就成了季宴时的人形掛件。 一直黏在他身上就没下来过。 明明小最是活泼好动,却能耐著性子坐在季宴时腿上看著季宴时和沈屿之下棋。 沈清棠不是滋味的翻著白眼,心里更像喝了一罐醋。 难怪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 他们才是真爱。 季宴时话不多,却句句能说在点上。 三两句话就哄的明明之前对他很有意见的沈屿之和李素问高兴的扔下手里的活回来给他做饭。 当然,季宴时也不差事,礼物一马车一马车的送。 第627章 谁是你二哥?少攀亲带故! 沈屿之试探的问季宴时:“听说你是寧城人?” 季宴时点头。 沈清棠一听就知道沈屿之要查户口,忙出声制止,“爹,你这步棋下错了!” 沈屿之立刻分心往棋盘上看。 换平时沈屿之必然不会中沈清棠的计。 只是季宴时棋技胜於他,一不小心就会输的很惨。 季宴时只似笑非笑的看了沈清棠一眼。 沈清棠瞪回去,且眼神警告。 季宴时垂眸。 沈清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反正接下来沈屿之再试图查季宴时的户口,都被季宴时四两拨千斤的带过。 沈清棠鬆了一口气,又有些微微的失落。 她躲回自己房间里 ,懊恼的捶床。 “沈清棠啊沈清棠!你怎么这么矫情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不让人家说的是你,人家听话保持距离你又失落个什么劲儿?” *** 晚饭时,说好要住在衙门的沈清柯又回来了。 本来就不太高兴的沈清柯看见季宴时更不高兴,第一句话就是:“不许抢我的房间!” 说完就呈防御姿態。 被扔了上百次,练出来的习惯。 季宴时好脾气的点头,“好。” 沈清柯还有些不適应,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你真好了?” “托令妹的福,好了。” 沈清柯“嘖!”了声,放下胳膊,“你突然这么文縐縐的说话我还有点不习惯。” 季宴时没说话。 沈清棠听见二哥的声音,从房间里出来,“二哥?你不是说晚上不回来了?” “別提了!”沈清柯对季宴时兴趣不大,摆摆手往沈清棠跟前走,“本来说好另外一个县丞要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来一个副手。 这人架子忒大!三番两次延期!幸好只是县丞,要是让这种人当县令,那可真是咱们北川不幸。” 季宴时的声音在沈清柯背后响起:“季某会谨记二哥教诲。下次努力不延期,也定不会让北川不幸。” 沈清柯第一反应是回头怒瞪季宴时:“谁是你二哥?少攀亲带故!” 第二反应才是一脸迷茫:“什么意思?你就是那个县丞?” 季宴时点头,“正是。” 沈清柯:“……” 沈清棠:“……” 看著季宴时的脸,神情复杂。 她不是沈清柯,提前就知道季宴时的身份。 很容易就猜到之前安排的县丞一定不是季宴时自己。 所以,那些倒计时都是为了来北川做准备?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也不难想像,过去这一个月季宴时一定不好过。 在船上时,沈清棠醒来季宴时在工作,她睡觉时,季宴时还在工作。 回到云城,那么多的人和事等著他安排,恐怕更是日日夜夜忙不停。 很难想像他是怎么在一个月之內处理完之前积累的公务並且安排好后续到北川来的。 而且他本受蛊毒祸害太久,伤了根本,本需要静养。 沈清棠抿唇。 抑制不住的心疼。 是为了她吗? 也或许是为了孩子?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嘆息一声。 又有些控制不住的心软。 季宴时耳朵一向好使,瞬间看向沈清棠。 见她满脸愁容,不知道在想什么为难的事,轻挑了下眉梢。 沈清柯没注意他们俩的官司,只顾震惊於季宴时的话。 “什么意思?你是县丞?!你怎么会是县丞的?” 季宴时缓缓吐出一句:“命好。” 沈清柯:“……” 磨牙。 变什么变? 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欠揍! “洗手,吃饭了!”李素问端著菜进屋。 家里没有专门的餐厅。 老百姓都不兴这个。 饭就在堂屋里吃。 沈屿之第一个起身,逃难似的丟下棋子,“不下了,吃饭去!” 再晚一步就要输了。 季宴时每输两盘就要贏两盘。 一开始沈屿之还觉得是偶然,渐渐发现不对。 季宴时是在让他。 换其他人,可能会让的再隱晦一点儿。 事实上,季宴时也让的很隱晦,贏是险贏,输是险输。 可他有清棠说的那个什么强迫症。 他贏也好,输也好都是双数。 吃他的子也是,都是双数。 沈屿之下棋下的异常难受。 李素问习惯性的单独给季宴时拿了一个碗放肉。 双数的肉。 沈清棠:“……” 想说好了的季宴时不在乎吃不吃肉。 季宴时却已经道谢接过碗。 “云城离北川不近,路上累吧?”李素问关切道。 “还行。” 本来,沈清棠以为这顿饭最不自在的会是季宴时。 就他这种性格,不可能喜欢和一大桌人吃饭的。 结果发现最不自在的只有自己。 李婆婆和向春雨找了个藉口到郑老伯家去吃饭。 沈清棠知道她们怕饭桌上消化不.良。 她也想走。 但,不敢走。 怕她走了,季宴时会说不该说的。 只能忐忑的留在饭桌上,忐忑的吃著饭,听著一家三口盘问季宴时。 而季宴时本人比沈清棠想像的游刃有余。 话虽不多,回答的很得体。 还是官方的那种得体。 表情和语气都够诚恳。 有问必答。 恭恭敬敬。 就是听完一琢磨,说了跟没说一样。 反正沈清棠听得嘆为观止。 心想皇室出品就是不一样,一开口跟久经训练的明星面对媒体一样。 再一琢磨,又有点心疼。 季宴时又何尝不是久经训练呢? 自打上次因为白起的事,李婆婆跟沈清棠说了些季宴时小时候的事之后,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时不时就会跟沈清棠说更多季宴时小时候的事。 沈清棠嘴上拒绝,耳朵很诚实。 拼拼凑凑,大概也听明白了。 季宴时小时候有天才自闭症。 这类孩子和一般的自闭症孩子还不太一样。 会在某些方面有惊人的天赋。 季宴时的天赋点儿大概点在了习武和读书上。 也或许是因为古代条件有限,没有完全发挥出他的潜能。 沈清棠越听,越好奇一件事。 一个得天才自闭症的孩子,是怎么自愈的? 要知道,千年以后的现代,医学上都还没解决这个难题。 沈清棠好奇,却不敢问。 第628章 我只是想问问他愿意不愿意娶你 因为沈清棠清楚,以季宴时当时的遭遇,一定不会是个感人的故事。 沈家人也都是人精。 不能白在京城混那么多年。 纵使没有沈清棠反应快,几句话下来也明白季宴时並不想多谈自己的事。 不管心里怎么想,都绕开了这个话题。 事实上,大家也不意外季宴时不想说家里的事。 沈清棠才回北川时就已经给他们打过预防针。 只要不涉及敏.感话题,聊天就变得很融洽。 季宴时跟沈家人朝夕相处大半年,彼此都不陌生。 沈清棠在季宴时跟沈清柯聊起工作后,悬著的心才缓缓落了回去。 哪怕他们也只是不疼不痒的聊几句,毕竟是饭桌上。 吃过晚饭,季宴时表示想去大山谷拜访长辈,抱著离开沈家。 李素问盯著季宴时的背影问:“他在大山谷还有长辈?谁啊?” 沈清棠脱口而出:“武先生。” 沈屿之和李素问倒是没多想。 “对,差点忘了秦先生是他老师。” 沈清柯揪著沈清棠肩膀上的衣服,提她,“爹,娘,我有点铺子里的事想跟清棠聊聊。我们先用下书房。” 沈清棠不想去,揉著太阳穴装病,“哎呦,我头疼。二哥,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只是猜到……” 沈清棠立刻起身,“走,二哥,咱们书房说。” 到了书房,沈清棠先进门,沈清柯隨后把门关上。 “季宴时跟寧王府有什么关係?”沈清柯开门见山。 沈清棠摇头,“不清楚。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政事?二哥你问错人了。” “行。”沈清柯点头,痛快转身,“那我去问季宴时。” “季宴时要想说方才就在饭桌上说了。”沈清棠才不怕。 要是沈屿之问,季宴时或许会念著他是长辈,多说几句。 至於沈清柯。 季宴时对他,客气的时候並不是很多。 “我只是想问问他愿意不愿意娶你?!父母和我都比较开明,也不太在乎他是不是脑子不好。” 沈清棠:“……” 快步越过沈清柯,挡在门板前,“二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你有意思你睁著眼说瞎话糊弄我?旁人家的姑娘確实不懂政事。就算母亲也不懂。但,不包括你。” 沈清柯头一次说话这么直白,也是头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沈清棠说话。 “清棠,我不知道你以前在京城为什么藏拙。但,我是你兄长。你不能事事瞒著我。尤其是掉脑袋的大事。 委任我当没有名分县令的是寧王府的人。 来当县丞的是季宴时。 季宴时跟寧王府什么关係? 他就是寧王对不对?” 沈清棠垂著头没说话。 在纠结要不要说实话。 “正常来说县令的任命也不归寧王府管,那是朝廷的事。 七品芝麻县令不是什么起眼的官,堂堂王爷想任命也不是不行。 但是北川不是一般的县,是边关县城。 说不得皇上都得过问北川县令的任命,最起码得是他信得过的人。 寧王府却一纸书信就敢让我暂代,完全不担心我去京城告密。 咱们沈家是流放至边关的罪民。 倘若立下『举发皇子造反』这种罪名的功劳,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回寧城。” 沈清棠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蜷缩了下,咬牙忍住想要劝阻的话。 沈清柯盯著沈清棠,继续道:“寧王府给我的书信上正大光明印著王府徽记。也就是说他们压根不怕我去举发寧王。 要么,这事是过了明路的。或许是京城那边的意思,只是借寧王的手通知我一下。 这样,我告发也是白告发。 要么,寧王並不如传说中痴傻,反而扮猪吃老虎,麻痹了所有人却在云州只手遮天。 我就算想告密,无论以任何途径都无法把信从云州送往京城。” 沈清棠轻嘆一声:“有没有可能是第三种。寧王信任你,所以才让你当无名县令?” 说完对上二哥“果然如此”的眼神,便知道自己上了二哥的当。 唉! 关心则乱。 沈清棠懊恼的咬了下唇。 “我跟寧王素未蒙面,信任从何而来?”沈清柯追问。 只有一种可能。 季宴时就是寧王。 他了解沈家人,信任沈家人。 他知道山谷的一切事宜,所以许诺把北川城门往西推二十里把山谷纳入进去。 说不定,连县令的死都不是意外。 要不然为什么雷单单劈了县令,火偏偏烧了文库? 给他桃源村做手脚光明正大的机会? “不管之前傻的季宴时还是眼下恢復正常的季宴时。他的衣著打扮、餐桌规矩、行事做派都能看出来他是权贵人家的公子哥。 他生病谷中左一个右一个的来陌生人。 还都是大有来歷的人。 以前我还以为他才是秦小將军。 没想到他竟然是寧王!” 沈清棠摊手,轻嘆:“既然二哥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她这二哥也聪明的很。 “问你是什么態度?” “什么『什么態度』?你是说你当无名县令的事?公归公,私归私。你需要平台,他需要人才。你们互惠互利不正好? 反正你正好为百姓做实事,还能保护秦家军和桃源村的人。 不挺好?” “你別揣著明白装糊涂!”沈清柯不让沈清棠打马虎眼,“寧王和秦小將军是两个概念。 若你嫁的是秦小將军,就算皇上容不下秦家军,为了怕人说他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小肚鸡肠,横竖也得留著秦家家眷的命。 可寧王不一样。 一旦咱们站队,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是参加夺嫡之爭。 贏了,不一定有从龙之功。 输了,必定万劫不復。” 沈清棠见这话题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在书桌后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也不再试图打马虎眼。 正色道:“二哥,你觉得咱们还有的选吗?” 沈清柯短暂的沉默之后,苦笑,“没有。” 从他们去年收留季宴时那一刻起,沈家就已经做了选择。 再无反悔余地。 如今再想划清界限已经晚了。 第629章 唇亡齿寒 沈清棠摊手,“我一介女子確实不懂国家大事。我只知道咱们以后就是北川子民。 北川平安,咱们平安。 北川动乱,咱们必会唇亡齿寒。 至於皇子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秦家军是护著百姓的。 而秦家军愿意效忠的,就算不是明君,也一定不是昏君。 再说,季宴时最终也不一定非得反啊?!兴许他只是自保呢?” 这话说的够直白,直白到沈清柯白了脸,下意识左右张望。 沈清棠这番话若被人听了去,绝对得是杀头的大罪。 “清棠,慎言!”沈清柯警告。 沈清棠无奈,“二哥,要我说的是你。不让我说的也是你。” “谁让你说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了?”沈清柯瞪眼,“我是想跟你分析下眼前局势,再让你好好想想你跟季宴时之间的事。” 谁承想这妹妹比他胆子更大,更决断。 直接跳过纠结的过程,剑指龙椅。 “我跟季宴时没什么。”沈清棠死鸭子嘴硬,“他来北川是当县丞又不是来找我。” “呵!”沈清柯冷笑,“堂堂寧王,来边陲小县当县丞?说他没有其他心思,你信吗?” 反正他不信。 本来他还觉得季宴时是成大事的人,成大事的人怎么会受困於儿女私情? 结果,他看见一顿晚饭,季宴时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家妹妹。 说他是为公事来的北川,沈清柯都觉的是在骗自己。 或许有公事的原因。 但公事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除非,北川要发生更为重要的事。 重要到事关国家生死。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既然已经摊牌,沈清棠便不再藏著掖著,“二哥,我跟他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就算我俩不在一起他也不会跟我翻脸,咱们家也没有跟他撇清关係的可能。 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他那种人也不会为了我去放弃这么多年的筹谋,做出跟我隱藏於这山谷中过一辈子布衣生活的决定。 他或许对我有几分……好感。” 沈清棠本想说责任,话到嘴边改了口。 二哥太聪明,他会想季宴时为什么对自己有责任。 总之多说多错,还不能不说。 “这点儿好感不足以让他为我退步或者为我改变。反倒是二哥你才该好好考虑考虑。 你要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为他所用。 若你不想跟他扯上更深的关係,就早早辞了无名县令的职务。 咱们一家搬出山谷。” 以家里如今的財產,在北川城里安家置办一栋宅院也不是难事。 沈清柯抿唇不语。 他確实得要好好想想。 *** 季宴时抱著小出门又回来,把小果果也带上。 “他们俩现在又重了些。”李素问拦住季宴时,“你同时抱两个孩子走这么远的路胳膊会受不了。这样,我给你拿根布带,你背著一个抱著一个会轻省些。” 若是以前的季宴时才不会管李素问说什么,定会转身就走。 以他的武功,抱两个孩子算什么? 如今的季宴时比之前更尊重长辈,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不会拒绝。 李素问还记著他只喜欢红色的事,找了根红色布带,打了个背带把小果果给他背在后头。 嘴里还念叨著:“之前做秋装的时候也给你做了一套。之前咱们旧房子不是倒了吗? 后来收拾东西,从你房间收拾出一块緋色云锦。我看是新的就捡回来洗了洗给你做了一身秋装。 这布带就是那块布上扯下来的。本来想留著给你做髮带用……” 如今你好了应当用不到。 最后一句,李素问没说出口。 太过直白,也显的生疏。 她看的出来,季宴时如今身上的料子比手里的云锦布头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谢谢伯母。”季宴时不是个喜欢情绪外泄的人,只一双黑眸变得暖了些。 在沈家,他才能体会到家的感觉。 *** 大山谷。 秦渊等人已经早早等在书房。 秦征看见季宴时进门,不客气的笑出声,“我去!季宴时你这是什么装扮?怎么跟桃源村那些阿妈一样?” 秦渊“啪!”一巴掌拍在秦征的后脑勺上,训斥他:“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放任你一段时间不管,你连尊卑都忘了? 寧王拿你当兄弟,你不能忘了自己身份。” 秦征撇嘴,认错:“请寧王恕罪。” 季宴时点点头,“一会儿自己下去领罚。” 他清楚秦渊是做给他看的。 他也不不计较秦征这德行。 只是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必须得小惩大诫。 若人人都学秦征,他威信何在?! 秦征只是一时嘴快,被他爹提醒后,知道自己犯了大忌讳。 老老实实认罚谢恩。 季宴时让人拿了块布来铺在地上,把果果和放在地上让人看著他们,才在给他留出来的主位上坐下来。 “將军,身体可好些?”季宴时先问秦渊。 態度儼然是学生关心老师,而非上级对下级的慰问。 “谢王爷关心,已无大碍。隨时可以领兵出征。”秦渊话音才落,又开始咳嗽。 就像普通人喝水呛到一样,咳的停不下来。 只是普通人呛到最多咳一会儿缓过来就好。 而秦渊则足足咳了一盏茶的时间,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最后止住时,整个人都虚弱了一圈,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请王爷赎罪,耽搁大家时辰。” 季宴时摇头,“將军身体要紧。” 寒暄完自然要步入正题。 季宴时先开口:“將军应该也听说两国谈和的事?” 秦渊点头,“数日前收到王爷的消息,我就赶来北川。” 秦渊说著起身单膝跪地,朝季宴时行了个秦家军特有的军礼。 “末將谢过王爷救我秦家军十万精兵之恩!” 和秦渊坐在一排的几个將领也齐齐跟著单膝跪地,喊:“谢王爷救命之恩。” 季宴时弯腰扶起秦渊,“將军客气。本王救秦家军也是救云州救大乾。” 秦渊摇头,“若不是王爷及时化整为零把我秦家军精锐全部藏起,时至今日,只怕他们都成了冤死鬼。” 第630章 这小女娃娃是个脾气大的!像她娘 他之前重伤,等他醒来后,季宴时已经完成了对秦家军的安排。 彼时,他还神志不清。 秦渊有些惭愧,更多的是感激。 虽说秦家军是大乾的军队,也是大乾的子民。 可包括龙椅上那位,所有的朝臣都忘了这一点。 对付起秦家军,像是对付敌人。 將士们越心寒,就越效忠秦家。 而秦家,不能让无辜的將士们枉死。 秦渊长长嘆息一声。 他不想反。 是朝廷逼著他反。 也幸好,寧州有季宴时在。 季宴时先是下令让一部分士兵扮作北蛮子攻打边关。 又派秦家军精锐出城攻打。 绝大部分秦家军精锐都“战死”沙场。 “战死”的精锐再扮作敌军,搞偷袭,又“杀”掉秦家军部分精锐。 就连接管秦家军不久的秦小將军也在其中一次战役中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就这样慢慢把秦家军精锐从兵部的登记簿上一点点的抹除。 隨后化作普通百姓藏匿於一条重要的防护线上。 同时不停地招兵补足伤亡。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但是,就在朝廷派来人接管秦家军那日,军营里起了大火,恰好烧了那些还未来得及报送军部的新名册。 据说是因为京城来的官员在帐篷里醉酒后不小心打发了烛台所致。 而,大部分兵丁並非自愿从军。 在帐篷失火之际,全部逃走。 他们才到军营就迫不及待的交接兵权,並且找了几个由头髮落了秦將军重要的將领。 而那几位將领也不幸在那场大火中“丧命”。 京城来的官员们因为怕担责任不敢声张,悄悄把这事按下,开始重新招兵。 跑了那么多兵,是砍头的重罪。 秦渊醒来后,听说这些事,高兴的直拍大.腿。 不愧是季宴时。 反正换他是想不出这么妙的主意。 只是乐极生悲,咳嗽了半天才停下来。 季宴时摇头,“就是委屈诸位將士。一路风餐露宿,低调赶路。如今大部分人还得自力更生。” 大山谷中这一万人是精锐中的精锐。 每个人的军衔都是用敌人的尸体堆砌而成。 如今却都只能在谷中过见不得光的日子。 还得凭双手劳作养活自己。 用沈清棠的话说,他们都是在倒贴钱“打工”。 秦渊摆摆手,“能活著才重要,其他都是小事。” 季宴时点点头,“关於和谈书上说的割地赔款,將军怎么看?” “我一个『死人』能怎么看?”秦渊脸色不太好,“我们秦家三代人,誓死守卫边关。 反正从我记事起,从未让一个敌人踏进边关。 如今倒好,就为了爭兵权,他们不惜给以血护国的將士们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还做出割地赔款的蠢事。 真是丧权辱国!” 说到最后几个字,秦渊咬牙切齿,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季宴时淡淡道:“已经发生的事,再生气也无用。本王来北川就是想跟將军一起商量对策。” 秦渊摇头嘆息,“在王爷来之前,我们几个人已经开过几次会商量解决之法。只是一直没什么头绪。 圣旨虽还未下,但,末將觉得,最多过完年,就会颁发圣旨。” 说完,讥讽的勾起唇角,“圣旨迟迟未发,说明龙椅上那位多少还剩点脑子。知道这事办的不地道,怕被百姓唾骂!” “本王倒是有几个办法,还请將军帮著拿个主意。” “王爷请说。” “一,將计就计。圣旨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该割地割地,该交付交付。 等敌军进城,让將士们从外围包饺子,把他们绞杀在这十城之中。” “二,直接举了反旗。秦家军以护百姓之名,寸步不让。在云州自立为王。” “三,使计让北蛮先违背契约,率先对大乾发起攻击。让来接管秦家军的新將被迫出兵。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秦渊低头沉思。 其余將领也纷纷开始討论。 良久,秦渊先开口。 “末將以为,前两条计策都非上策。 若是等北蛮进城,咱们確实可以將计就计,只是老百姓怕会饱受战火之苦。 北蛮子若是被困在城中,必定会烧杀抢掠。 到时候多少无辜百姓得命丧黄泉?” “举反旗更要不得。如今王爷羽翼未丰怕是无法跟皇上对抗。 到时,外忧內患,背腹受敌。 必然是输局。” 这也是其余將领商量出的答案。 季宴时没著急表態,追问:“第三呢?” “第三倒是好计谋。若真能北蛮率先违犯盟约出兵自然最好不过。 不论舆论还是爭兵权都对咱们有利。 也是对百姓伤害最小的计谋。 只是两国和谈,北蛮占了大便宜,又如何会无缘无故反悔?! 想让他们出兵,恐怕很难。” 季宴时点头,“本王也是这么想的。是以,还请诸位在劳作之余,想想怎么才能让北蛮子自愿违背契约,出兵攻打边关。” *** 开完会,会议室里只留下了秦渊和秦征。 秦渊提起衣摆给季宴时下跪,不同於方才的军礼,只是普通的谢礼。 “还未有机会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 季宴时摇头,弯腰扶起秦渊。“我们之间不谈谢。” 年幼时,秦渊对他的恩情不比救命之恩差。 秦渊摇头,“若只是平时,我也不道谢。只是醒来后才知道为了救我,王爷亦受了重伤。实在惭愧。” “老师这么说就折煞我了。您待我亦是恩重如山。” 季宴时话音还未落,小突然哭了起来。 季宴时侧过头。 软布上的两个小傢伙因为抢一个象棋打了起来。 方才他们用象棋当拼搭积木玩来著。 果果先拿的,小要抢。 果果不给,她抢不过就哭。 秦征看见,转身又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象棋给小。 小发脾气扔了出去。 季宴时弯腰,训小,“,不可以这样!” 秦渊跟在后面乐,“这小女娃娃是个脾气大的!像她娘。” 秦征摇头,“沈清棠?沈清棠可不这样乱发脾气。” 季宴时薄唇微掀,“那是你没见过她不讲道理的模样。” 对著他,沈清棠不讲理的时候,母女俩还是有些像的。 第631章 夫人真有眼光 秦渊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这对龙凤胎……” “是本王的。”季宴时知道秦渊想问什么,痛快承认。 “啊?”纵使有了心理准备,秦渊还是有些惊讶,“可是这俩孩子已经九个多月。王爷你不是去年十一月才到山谷的?” 就算沈清棠当天怀孕,也不能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有九个月大的孩子吧?! 秦征也好奇的竖起耳朵。 这事他也问过季宴时几次。 季宴时压根不搭理他。 季宴时不语。 没打算给他们父子解惑。 秦渊不像秦征,很要分寸感,立刻换了话题,“果果跟王爷长得很像。” 季宴时轻“嗯”了 秦征“嘖!”了声,不客气的拆台,“季宴时,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如今的模样?跟少女怀春……”似的。 还没等说完,就被秦渊踢了一脚 。 秦渊没好气道:“不会说话就別说!” 真怕將来若是季宴时登基,秦征还这德行。 若是如此,他们秦家满门抄斩也不冤。 横竖都是死,还挣扎什么?不如现在就死。 秦征跳起来躲在桌子后,继续大放厥词:“我说错了吗?爹,你认识他这么多年,你见他笑过几次?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一提起沈清棠就笑的春心荡漾!” 秦渊左右看看,找不到合適的打人工具,乾脆弯腰把鞋脱下来,“你过来!不打死你我都不是你亲爹。” “乾爹好。”秦征围著桌子跟秦渊躲猫猫。 季宴时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秦征转到自己这边时,伸出腿。 秦征没防备,被绊了的踉蹌一下。 恰好被秦渊的鞋子砸了个正著。 秦渊得手后,就不再追,就近拉了把椅子坐下,问季宴时:“看你態度是想娶沈家姑娘?沈家……於你,並无助益。 尤其是沈岐之,他可是朔王的人。” “我想娶,不见得她想嫁。”季宴时抱起,在她背上轻拍著哄她,“至於沈岐之。不足为惧。他走不出北川。 我那皇兄也不认他是自己人。 至於助益……我季宴时还未窝囊到要借女人之力。 况且,也未必没有助益。” 秦征插话:“爹,你可別小瞧沈清棠。她厉害著呢!你不用觉得季宴时娶她委屈。以我对沈清棠的了解,她都未必愿意嫁季宴时。” 秦渊:“……” 本想训斥秦征,见季宴时没有反对的意思,顿时反应过来,秦征说的是真的。 秦渊只好再换话题:“你打算怎么安置沈家人?若沈岐之不能用,沈峴之也成气候。 只能是沈屿之一家四口。 沈屿之当了半辈子的紈絝,怕是帮不上你什么。 不过沈清柯倒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我进谷这段时间跟他打过几次交道。 学识、人品、胆量都不错。” 季宴时没说话。 若只论人品和学识,沈清柯没的说,確实是可用之才。 只是加上私人关係,这“大舅哥”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沈家人都很宝贝沈清棠。 沈清柯也一样。 跟沈清棠沾边,才不会管他是不是王爷,打不过会拼命。 “提起可用之才。”季宴时转头问秦征,“你最近跟著沈清棠去北川城里了吗?有一个叫陆思明的流放犯应当是这几日到北川。 你打问一下,如果他到了,想办法把他收为自己人。” 秦渊人在谷中,不代表消息闭塞。 若真的两耳不闻京中事,只会闷头打仗,秦家九族的坟头草都得比秦征还高。 “陆思明?”秦渊重复了下名字,“听过。是那个称號最短的新科状元?” 季宴时点头。 秦征摆手,“你別惦记了。或者说你来晚一步。他已经是沈清棠的人。” “沈清棠的人?”季宴时重复,语调幽凉。 “不是你情敌。”秦征怕陆思明无辜丧命,好心解释:“陆思明到北川那日,恰好你未过门的媳妇儿去衙门找你大舅哥。 你知道的,沈清棠如今买卖越做越大,很缺人手。 听说了陆思明的事二话不说就上前示好……不是,上前表示给被陆家逐出家门的陆思明提供住处。” 季宴时:“……” 夫人真有眼光。 季宴时默了会儿再度开口:“以陆思明的学识和为人,给沈清棠当帐房先生屈才。你还得再去说服他。” “你怎么不去?”秦征不干,“跟沈清棠抢人我又不是好日子过够了!” 一抬头对上季宴时的眼神,秒怂,“我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秦征愤愤,语气憋屈。 凭什么他们两口子爭人,他要当坏人? 別以为他不知道,季宴时不去就是怕惹的沈清棠不高兴。 秦渊:“……” 看著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摇头嘆息。 一物降一物。 只能说秦家出將不出王也是有原因的。 *** 季宴时从大山谷回到沈家时,沈家已经熄了灯。 他站在院子里驻足。 犹豫是把睡著的和果果送到沈清棠房间里,还是带他们回自己房间。 瞬息,季宴时扭头看向自己的房间。 挑了下眉,抱著两个孩子走到房门前,用脚勾开门。 在门口站定。 “你回来了?”沈清柯的声音自房间內响起。 接著火摺子亮起。 沈清柯点燃桌上的蜡烛。 见季宴时一手抱一个睡著的孩子,皱了下眉,主动上前朝季宴时伸手。 季宴时把小递给沈清柯。 沈清柯抱著跟在季宴时身后进了內室。 內室里的布局和季宴时之前在山谷里住的房间差不多。 两个人一前一后,分別把两个孩子放在大床內侧。 放下床帐,示意沈清柯到外面说话。 怕吵醒孩子,两个人到了书房。 季宴时自然的占据了书桌后的椅子。 沈清柯在他对面落座,“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道歉?” 沈清柯不爽的“哼”了声,“占了我房间大半年!” “抱歉。”季宴时配合的开口。 只是语气无波无澜,听不出半分歉意。 “呵!”沈清柯翻白眼,“你可以再没诚意一点儿。” 季宴时虽然不討厌大舅哥,但,大半夜也不想跟大舅哥谈心,几乎赶人的语气:“找我有事?” 潜台词: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第632章 情势所迫,逼不得已 沈清柯又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季宴时的意思。 冷笑著一语双关。“別急!咱俩谁走还不一定呢!寧王殿下。” 季宴时没说话,静静的等沈清柯的下文。 他不太意外沈清柯会猜到自己的身份。 就算沈清棠不会告诉沈清柯,以沈清柯的睿智早晚也会猜到。 季宴时在谷中停留半年有余,之后又直接发了王府的公函给他。 桩桩件件,都留了痕跡。 沈清柯若猜不到就不足为他所用。 大舅哥也不行。 “你不怕我跟朝廷告密?”沈清柯见季宴时面不改色,越发不爽。 “你不会。”季宴时语气篤定。 沈清柯冷笑:“谁给你的自信?別忘了,我可是流放犯。要是告发你,我就可以带著沈家人重回京城。而且还会是新的沈家家主。” 季宴时摇头,“你不是目光如此短浅之人。” 区区一个沈家家主有何稀罕?! “何况……”季宴时目光越过沈清柯的肩膀看向远处,“你还能摘的清自己摘的清沈家人?你如何能证明你沈家与我无关?你又如何能確定你大伯父愿意你当新家主?” 沈清柯:“……”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討厌啊!” 是啊?怎么证明。 在北川,但凡认识沈家人的都认识季宴时。 “你的討厌或喜欢,对我来说不重要。” “可我的討厌对我妹妹来说很重要。”沈清柯扬唇,“我喜欢的人我妹妹不一定嫁。我不喜欢的人我妹妹定然不嫁。你信吗?” 季宴时抿唇。 他信。 沈清棠不止一次说过这种话。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她每次哄李素问夫妇,就会说“父母让嫁的不一定是好人。但是父母不让嫁的一定不是好东西。” 沈清柯不是父母,却也是她的亲人。 “你特意等我,就是为了显摆你们兄妹情深?”季宴时眉梢扬起。 心里暗暗鬆了一口气。 沈清柯拿亲情说事,就证明他还不知道两个孩子是自己的。 若是知道,以沈家人护短的个性,別说在房间等他。 他恐怕连山谷都进不来。 沈清柯可能二话不说直接去投靠他的敌人,只为弄死他。 “我用显摆?”沈清柯讥讽勾唇,“我只是陈述事实。找你也不是为了我妹妹的事。是想问问你打什么主意?” “嗯?” “你別装傻。从你让一万大军入谷开始就是有计谋的把沈家拖下水。你藏匿秦家军,图谋什么? 季宴时,不管你是不是王爷。我沈家於你总归算是有救命之恩,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季宴时沉默。 良久,开口道歉:“抱歉。情势所迫,逼不得已。” “少来!秦家军大本营跟北川相隔百里。沿途多山,想藏匿一万人不是难事。並非此山谷不可。” “这山谷最佳。” “是山谷最佳还是山谷里的人最佳?” “都有。” 季宴时承认的这么痛快,沈清柯反而噎了下。 沉默了一会儿才接著质问:“县令被雷劈是不是你的手笔?” “是。” “我好奇你怎么做到的。” 沈清柯是真好奇。 雷公是天象,天象能预测但是不能为人所用。 最起码他没听过也没见过引雷做武器的,想劈谁就劈谁。 若真这样,季宴时直接引雷把皇上劈死算了。 能控雷的皇子,必定是天命所归。 其余皇子爭都不敢爭。 “令妹教的。” 沈清柯:“……” 气急败坏的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上半身微微前倾,恼怒的瞪著季宴时,“你別什么事都往我妹妹身上推。 我妹可不会控雷。” 若是会,她第一个引雷劈死大伯。 季宴时没解释。 真是跟沈清棠学的。 南下一路上,大多数时间都在船上。 每天睁开眼就是茫茫大海。 吃的玩的都溺。 沈清棠就跟秦征和向春雨他们瞎聊天。 有次就提到了“避雷针。” 还讲过一个铁风箏引电的故事。 彼时他恰好清醒,便记在了心里。 沈家人最是习惯季宴时的沉默。 沈清柯不以为意,继续道:“行!我就当你是跟清棠学的。你让我当无名县令是为何? 你明明可以安插自己的人,不是吗?” “你更適合。”季宴时言简意賅道。 “我更適合?”沈清柯气笑了。鬆开手,坐到椅子上,“为什么?” 季宴时惯於发號施令,並不善解释。 半晌,只挤出一句:“你更在意北川,也更想保护沈家人。” 沈清柯也反应过来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之前那个傻乎乎的男人,还是大乾皇子。 语气收敛了不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待季宴时开始,又补了一句:“我不是要打听你的计划。我只是想问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只是要自保还是……还是要抢那把椅子。” 季宴时更久的沉默之后,才开口:“我本意是自保。” 他对龙椅没兴趣。 只是有时候,事与愿违。 不拼到一定的高度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他如今身后跟了太多人。 那么多人把身家性命繫於他身。 已经由不得他选择。 若最后,只有坐上龙椅,才能让跟著自己的人平安,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才能让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得偿所愿。 他不介意踏著累累尸骨去爭上一爭。 像沈清棠常说的那句话“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 这回换沈清柯沉默。 沈清柯没想到季宴时会这么坦诚。 反而让他有些束手无策。 季宴时起身,“你还有时间好好想。放心,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竭尽所能保沈家人平安。 我答应过她。” 她,自然是指沈清棠。 季宴时离开。 明明灭灭的烛火,倒映在沈清柯黑眸中。 眼神渐渐从茫然、纠结变得坚定。 良久后,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季宴时的房间,他离开去哪儿?! 能去哪儿?! 沈清柯二话不说追出门,望向沈清棠的房间。 看见坐在沈清棠房顶上的季宴时才鬆了口气。 傻子,进沈清棠的房间,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因为打不过,他也不懂男女之事。 王爷不行。 第633章 我需要一个本事能跟的上我野心的帐房先生 季宴时到北川对沈清棠来说很意外。 按照他们上岸时分开时说的,季宴时只是来过年。 他提前了两个月到北川。 沈清棠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季宴时。 於是她选择了逃。 已经九个多月的龙凤胎,不再以母乳为主食,完全可以整个白天不见沈清棠。 季宴时带孩子,沈清棠也十分放心。 天才蒙蒙亮,就悄悄离开家,出山谷,等著开城门进北川。 悄悄只是沈清棠以为的。 她才开房间门,东厢房的季宴时就睁开眼。 凭脚步声也能猜到是沈清棠。 只是以为她例行巡视,没往心里去。 沈清棠从以前就有大清早在山谷里转的习惯。 去看她心心念念的水稻,养殖区的家禽家畜,田地里的庄稼,还有果蔬大棚。 等季宴时察觉不对时,沈清棠已经在北川跟陆思明一起吃早饭。 沈清棠和陆思明隔著路边摊的小方桌对坐。 “夫人,你可终於来了!”陆思明鬆了一口气。 每日住在沈家的铺子里白吃白住,他实在坐立难安。 “前几日家里收庄稼有些忙,才耽搁到今日。”沈清棠从隨身的包里,拿出两枚茶叶蛋递给陆思明,“这是我娘做的茶叶蛋。外面吃不到,陆公子尝尝。” 茶叶蛋是李素问做的不假,方子却必然是沈清棠提供的。 年前到春天买孵化的小鸡仔,秋天已经开始下蛋。 每日的鸡蛋沈家人吃不完。 前几日忙秋,沈家人大方的煮给来帮工的桃源村村民们吃。 再多余的给了大山谷那边。 如今忙完秋,总不能还做慈善。 於是沈清棠一连写了几个跟鸡蛋有关的方子给李素问。 第一种就是煮茶叶蛋。 北川不產茶叶,茶叶並不算是廉价品。 不过煮茶叶蛋也用不了多少茶叶。 茶叶蛋的做法很简单。 煮熟的鸡蛋,轻轻把壳敲碎,扔进有茶叶的滷水中泡著入味即可。 第二种叫麻油鸡蛋。 麻油鸡蛋跟咸鸭蛋有异曲同工之处。 两者都是蛋黄流油才好吃。 麻油鸡蛋有很多种做法。 不外乎是先煮蛋,后醃製。 区別在於放什么调料醃製而已。 醃製麻油鸡蛋需要二十天左右。 时候不到不能吃。 第三种就是盐焗鸡蛋。 顾名思义就用盐包裹鸡蛋醃製。 这种办法,沈清棠放弃了。 因为古代的盐它贵啊! 第四种就是像醃製咸鸭蛋一样。 也是煮好调料水,和鸡蛋一起放置进密封的容器中,进行醃製。 同样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入味。 第五种是松蛋。 松蛋也叫皮蛋。 作法比前面几种更麻烦一些。 步骤也更繁琐。 要把鸡蛋或者鸭蛋洗乾净,还得晾乾表面水分。 確保鸡蛋乾乾净净。 然后把生石灰、盐、草木灰混合在一起,一点点加入水,搅拌成浓稠的泥状。 把鸡蛋一个个放入搅拌好的泥里,让鸡蛋完全被泥巴包裹。 再把裹满泥巴的鸡蛋扔进稻壳或者锯末里滚一圈。 最后放入罈子中,静置半个月到一个月就能吃。 总之,目前能直接拿来送人的只有茶叶蛋。 陆思明本想拒绝,见沈清棠说得诚恳,盛情难却,道谢后,剥开茶叶蛋,咬了一口。 隨即点头,诚心夸:“好吃!这是我吃过最特別的鸡蛋。” 对普通人家来说,吃鸡蛋本就奢侈。 怎么会用茶叶来煮鸡蛋用?! “好吃吧?!”沈清棠拿起馅饼咬了一口,“这也是我家熟食铺子要上的商品之一。” “熟食铺子?”陆思明一张口,蛋黄碎沫四溅。他忙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粥把鸡蛋衝下去,红著脸道歉:“抱歉!” 他不是个不讲卫生的人,只是方才有点惊讶。 “你们家不是只有一个果蔬生鲜超市和一家水铺子?” 哪来的熟食铺子? “之前是没有。”沈清棠摆摆手,示意没关係,“不过,马上就有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打算再买几间铺子。”沈清棠放下馅饼,掏出帕子擦了下手上的油,掰著手指头数,“除了熟食铺子之外,我还想再开一间琉璃铺子、一间专门卖南方特產的铺子。” 陆思明张口结舌的望著沈清棠,手里举著半个鸡蛋,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沈清棠略带歉意道:“五间铺子大概生意都不会太差,让你一个人管记帐是有点过分。这样,除了正常的工钱,我也会额外给你分红。 若是铺子里生意太过忙碌,咱们再另外加钱。你觉得可以吗?” 陆思明摇摇头又点点头。 沈清棠挑眉,“什么意思?” 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陆思明把手里剥了皮的茶叶蛋,放进自己的粥碗里,“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管好五间铺子的帐。之前没试过。说来不怕夫人笑话,我只在小时候才跟著父母做过生意。 至於工钱……夫人对陆某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能给口饭吃已经足够。 我只是怕不能胜任,辜负夫人的信任,心中忐忑。” “没事。我相信你没问题。”沈清棠摇头,“你要相信,人的潜能无限。就算之前做不到,逼一逼还是能做到的。何况,你本就有这样的能耐。 就算实在做不到也没关係。也不是说五个铺子只可著你一个人累。 我还可以雇掌柜和学徒帮你。” 陆思明欲言又止。 拿起方才吃了一半的鸡蛋又咬了一口。 直到把鸡蛋都吃完,又喝了一口粥,確定不会再一开口,蛋黄末四溅才开口:“夫人。陆某有一事不明。” 沈清棠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公子请讲。” “若是其他地方,可能识字者比较稀罕。找个帐房先生有难度。在北川……帐房先生应当最好找吧?” 陆思明除了年幼时,从来不是个自负的人。 来北川之后已有数日,对北川也算有了浅显的了解。 北川西城区,以流民为主。 一半以上的人都认字。 想找个记帐的人属实不难。 第634章 再买新铺子 何况,陆思明还打问过,沈家是九族流放。 在北川的沈家人不在少数。 沈清棠的二伯,在京城时就在经商。 哪怕只是做帐房先生也应该比他有经验。 像生意的事,难道不该找自己人更靠谱?! “是。帐房先生好找。有本事的帐房先生可不好找。”沈清棠看著陆思明的眼睛道,“因为,我需要一个本事能跟的上我野心的帐房先生。” “嗯?”陆思明不明所以。 记个帐要什么野心? “我要沈记开遍大乾,开遍九州大陆十六国。记五间铺子的帐或许累点,但是很多人都能办到。 若是一百间铺子,一千间铺子,甚至一万间铺子呢? 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沈清棠目光灼灼盯著陆思明,“我相信陆先生就是寥寥无几的其中之一。” 她要的是普通会计吗?是註册会计师。 是沈氏全球集团的財务总监。 “我找人打听过,陆先生学富五车,写的一手好文章。否则也不能一举夺魁成为新科状元。只是,我还知道陆先生最厉害的不是做学问,而是算术。 不用纸笔即可算很复杂的算术。” 其实是二哥告诉她的。 二哥在收到文书时就调查过陆思明。 陆思明:“……”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作为一介女子,沈清棠这野心属实够大。 也夸他夸的有点夸张。 陆思明擦乾净手,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夫人过奖了。陆某只是小时候跟父母做生意练了点儿上不了台面的口、心算。” “陆公子太过谦虚。以陆公子的本事若要用上不了台面形容,其余人大都得归为不识数。” 沈清棠夸完,顿了下,接著道:“陆公子这是答应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清棠痛快的从挎包中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契书,推到陆思明面前,“陆公子请看看契书上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若是没有咱们签字画押?” 说著又把铅笔和印泥掏出来。 陆思明:“……”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这是什么?”他指著有黑色尖头的木桿问。 “这叫铅笔。我做的。”沈清棠拿著铅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隨便划了几下,给陆思明展示:“携带方便。 省的像文房四宝,还得磨墨,不小心还要弄的黑漆漆的,手和衣物也容易弄脏。 铅笔简单,乾净。 当然,它也有缺点,字跡用某种东西能擦除。 这只是一份草稿,你先看看有没有问题。 若是有问题就用铅笔划出来,咱们商討一下。 等回头到铺子里咱们再重新签署一份。” 陆思明手却自觉的接过沈清棠递过来的铅笔,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反应过来后,盯著自己的名字:“……” 我好像还没答应? 说好的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呢? 陆思明看看自己签下的名字又呆呆的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笑著又把红泥递过去。 陆思明签字纯属条件反射。 沈清棠不过是利用了他的好奇心。 人对自己没见过没用过的事物自然会感兴趣。 所以沈清棠把铅笔递给陆思明时,他很习惯就接过铅笔。 人写最多的是自己的名字。 於是他不自觉的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清棠倒也不是真心想骗陆思明,拿走属於自己的那份之后,把另外一份放在陆思明面前,“放心。签字了也可以反悔。 你慢慢吃,慢慢看。 有异议的地方可以再找我谈。 我先走一步,约了几家铺子的东家,今日签契书。” 陆思明:“……” 送走沈清棠之后,陆思明坐了回去,一边喝粥一遍看契书。 沈清棠的契书跟他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 省去很多没必要的之乎者也,纯粹的白话很好理解,给他的待遇也很好。 好到闭著眼签字也没什么后悔的余地。 *** 沈清棠是真约了几个店面的东家买铺子。 这条街上的铺子普遍都涨价。 之前三百两的价格想也別想。 像侍女阁那样的铺子最少也要五百两银子。 沈清棠把挨著果蔬超市的两间铺子买了下来,费八百两银子。 又买了仕女阁旁边的一间,费五百两。 总共了一千三百两银子。 签完契书后,沈清棠摸著瘪了的挎包,长嘆:“什么年代都是钱好,难赚。” 当然,沈清棠装来的只是银票,不是银子。 钱太多的话,隨身携带太重。 沈清棠提前找了家大钱庄兑换成了银票。 否则,背著几千两银子就算不怕贼惦记,也会累死。 哪怕一两只有三十克,一千两银子就有三万克,按现代重量换算,也得六十斤。 感慨完,沈清棠把房契往包里一揣去找沈清柯。 过户的事,她打算交给沈清柯办。 也顺带体验一把“朝中有人”的快乐。 要换去年,这些东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跟沈清棠签契约。 大乾女子地位依旧不高。 拋头露面做生意会让人瞧不起。 只是一年下来,沈家在北川已经赫赫有名。 沈清棠三个字是很多商铺老板心中的一根刺。 碰一下,就疼。 怎么就有女人这么会赚钱呢?! 她怎么就有那么多赚钱的样呢? 除了商铺老板,还有两个人听见沈清棠的名字就捶胸顿足。 沈岐之和沈峴之。 这俩兄弟如今一个比一个混的惨。 沈岐之把家里的妾室发卖完,女儿能嫁的都嫁出去之后,家里只剩老弱妇孺。 再要面子也不敢再租那么好的宅子。 灰溜溜的搬回了西城,租了一套二百文一月的小院子。 沈峴之还不如沈岐之。 自从家里的妾室合伙坑了沈峴之之后,他就把夫人的首饰典当了做个小买卖。 可他不成器的逆子沈清鸣自从染上赌癮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但凡被沈清鸣找到,连一个铜板都不会剩。 沈峴之辛辛苦苦,顶著烈日出来摆摊赚点儿铜板就被沈清鸣拿去挥霍一空。 气得不行,要对沈清鸣用家法。 沈清鸣一开始还不会还手,后来胆子越来大,仗著年轻把沈峴之推了个跟头。 第635章 吃糠咽菜的是我。你只能吃泔水 有一必有二。 次数多了,沈清鸣不但习以为常还变本加厉。 自那之后,但凡沈清鸣在家找不到银子、铜板就对沈峴之夫妇拳打脚踢。 再后来沈峴之夫妇全当没这个儿子,两口子躲了起来。 白天不敢出门,晚上出来到大户人家后面翻泔水桶找能果腹的食物。 有次运气好,在一条臭了的鱼肚子里捡到一枚金戒指。 两口子把戒指卖了,到城西租了间最便宜的破房子,跟人合租一个院子,一个月只要五十文。 也不敢再做买卖,偷偷跑去到大户人家给人帮工。 以前是被人伺候的“沈二爷”、“二夫人”,如今成了伺候人的下人。 其中落差让沈峴之一个大老爷们都数次偷偷落泪。 夫妻俩从开始的抱头痛哭到互相埋怨最后到见面就吵。 两口子平日里也不敢出门,生怕被沈清鸣找到。 直到这日沈峴之在东家嘴里听见沈清棠要买铺子的消息。 沈峴之越想越不是滋味,等晚上下了工,跑到沈岐之家里,把这个让他不开心的消息说给了大哥。 他不开心,沈岐之更不开心。 沈岐之比他更不想沈屿之一家过的好。 果然,沈岐之听完沈峴之的话就沉下脸,“倒是我小看了老三!” 沈峴之凑到沈岐之跟前,“大哥,咱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总不能老三大鱼大肉看著咱兄弟俩吃糠咽菜吧?” 沈岐之嫌弃沈峴之身上有味道,把他推开,没好气道:“吃糠咽菜的是我。你只能吃泔水。” 沈峴之:“……” 磨牙。 隨即赔笑:“是是是,我確实是咱们三兄弟中混的最惨的。这不才来让大哥拿个主意?老三大鱼大肉分咱一点儿总行?” 沈岐之没好气道:“我能拿什么主意?我连他住在哪儿都不知道。沈清柯那个兔崽子倒是在衙门当差。可我不过说教两句他就敢让人把我轰出来,还说以后我若是再去衙门闹事,他见我一回就打我一回!” 说到最后一句,沈岐之也是咬牙切齿。 他活到这么大,头一次这么丟人。 他作为长辈教训个小辈几句,就算话说的重了点儿,语气过了点儿。 沈清柯作为一个小辈就能出言顶撞吗?! 像他爹,是个混不吝的。 气死他! 换平时沈岐之还能找沈屿之再说道说道。 可是自从县令针对老三的果蔬铺子,老三乾脆果蔬铺子一关,躲了起来。 他至今都不知道老三到底躲在哪儿。 他哪里是不想跟沈屿之一家算帐? 纯粹因为找不到他们。 沈峴之眼睛转了转,“大哥,这两日.你没出门吧?沈清棠那死丫头放出风来要买铺子。” 沈岐之確实已经多日未出门。 没有银子出去干什么? 他温言皱眉,“买铺子有什么稀奇?那死丫头又不是头一次买铺子。” 来到北川之后,若说谁最难缠,当属沈清棠。 偏生他有把柄在她手里,在她面前硬气不了几句就被懟回来。 听见她的名字,就头疼。 “不是,买铺子虽不是稀奇事,可证明她有钱啊!大哥,你我的面子他们不给,母亲的面子他们得给吧?” “什么意思?”沈岐之一时没能明白过来,“跟母亲有什么关係?母亲的赡养费老三用香皂配方抵了。” 他画押签字的。 沈峴之也听说过这事,不以为然的挥挥手,“那怎么了?此一时彼一时。过去是咱们两家有钱,老三穷的住山洞。 他拿一张破香皂方子充当赡养费也说的过去。 可此一时彼一时,咱兄弟里落魄,没有他有钱。 让母亲跟著有钱的儿子享福不为过吧? 他能跟咱俩断绝关係还能不认母亲不成? 就算他不想接母亲去住,给母亲一间铺子也可以。 再说,当初他给的香皂方子要是独一份也行。 可他把香皂配方给了那么多人,稀罕货变成烂大街的玩意,怎么还能抵抚养费? 是他违背契约在先。 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沈岐之目光微闪,缓缓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咱们不知道老三住在哪儿怎么找他?” 沈峴之在来的路上就想过这个问题,当即道:“这又何难?沈清棠若是真买了铺子,是不是得装潢? 沈家人是不是得露面? 就算干活沈家人不出面,买了铺子做生意总得开张吧? 到那时,大哥,咱就推著母亲去找他。 我就不信眾目睽睽之下,他沈屿之敢没皮没脸承认自己不孝。” *** 沈清棠还不知道自己买个铺子就被大伯二伯盯上。 心情颇好的到衙门找沈清柯。 沈清柯看见沈清棠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又往她身后瞄了眼,更惊讶:“你自己来的?” 沈清棠如今出门往往带一串尾巴。 譬如季宴时和他两个外甥。 尤其是季宴时,总跟在沈清棠身后,看著都烦。 如今,想跟沈清棠单独说会儿话,可是稀罕事。 沈清棠莫名有些心虚,点点头,掏出热乎的房契拍在沈清柯桌子上,“二哥,你记得给我登记。” 沈清柯低头翻了翻房契,皱眉:“你买这么多铺子做什么?” 沈清棠把跟陆思明说过的商业计划又跟沈清柯说了一遍。 沈清柯皱眉,欲言又止。 “二哥,你有话直说。”沈清棠看他要说不说的,怪难受。 “清棠,你买铺子之前该跟我商量一下。你做买卖我不反对。我也清楚你定能把买铺子的银子赚回来。可是……”沈清柯说著嘆息一声,“你別忘了。这是北川,是边关。” 沈清棠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眨眼,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然后呢?边关怎么了?不是也能做生意?” 顿了下,又解释了一句:“买铺子的事我问过爹娘的意见,他们都支持。爹娘还说衙门里琐事缠身,你忙的连桃源村都很少回。我才没来找你。” 以前的生意沈清柯也不怎么管。 自打来北川之后,无论沈清棠做什么,沈家人都是全票支持。 第636章 躲我? 沈清棠才没多想。 再说沈清棠买铺子的事又没藏著掖著,还以为二哥没意见,谁承想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如今知道还投反对票。 沈清柯歉意道:“是二哥的错。最近实在太忙,心思没在家里,没顾上你。但是,这铺子真不该买。 倘若,北川被敌国占领了呢?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敌国攻进北川会怎样?” 会烧杀抢掠。 可能她新买的铺子和之前买的铺子都被付之一炬,不復存在。 沈清棠傻眼,“不能吧?不是说秦家军很厉害?这么多年敌人都不能进北川一步,总不能我前脚买铺子他们后脚就来吧?” 那她点儿是不是也太背了点儿? 沈清柯捏了捏眉心。 自从来北川,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跟在京城时別无二致的沈清棠。 耐著性子解释:“你不关心政事,有所不知。大乾和北蛮和谈,把包括北川在內的十座城都让给了北蛮。 如今消息已经传开,只是圣旨还没下。 你在京城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概没听过北蛮军队的处事风格。 他们善骑兵,铁骑所到之处,若是敌人投降,便只杀壮男丁,留下妇孺。若是拼死不降,便会把整座城池夷为平地,没有一个活物。 来年,被占领的城池便成了荒草丛生的牧场。 纵使是交换给北蛮,也不好说他们会不会野蛮对待北川百姓。” 沈清棠:“……” 重重拍了下桌子,愤愤咬牙,低骂:“昏君!” 沈清柯曲指在沈清棠头顶轻敲了下,“跟你说过祸从口出!別乱说话!” “本来就是!”沈清棠不是真不知道好歹,声音压的极低,只有对面的二哥能听见,“大乾虽已经是西山落日之態,总也没到割地赔款的地步吧? 坐在龙椅上那位怎么想的?想遗臭万年吗? 一场仗都还没输就把城池拱手相让?” 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位封建统治者的脑迴路。 就她所知,民间因为苛捐杂税百姓日子越过越难,但是各地驻军都比较给力,把国门看的结结实实。没让敌国越界一步。 怎么就到割地赔款的地步?! 定是二哥危言耸听。 沈清棠目光灼灼的盯著沈清柯,想要听到肯定的答案。 沈清柯避开沈清棠的视线,微不可见的嘆息一声。 心道,清棠做生意再厉害也还是不懂政事。 跟国家有关的事,怎么会是一加一等於二那么简单? 事实上大部分摊开在明面上的事,都是背地里经过重重较量的结果。 沈清柯本不欲多说。 清棠到底是姑娘家,知道这些凭增困扰。 只是想到季宴时…… 万一他们真走到一起,沈清棠还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是害了她。 不过,衙门也不是谈话的地方,想著晚上回家再把国与国之间的关係,朝臣的派系之爭好好跟她讲讲。 只纠正了沈清棠一句:“不算是割地赔款。只能说是互换。 大乾把北川等十城给北蛮,北蛮把西北方向和大乾相邻的十座城池给我们。” 沈清棠皱眉,“换城?!意义在哪?换了会对大乾更好?” “等回家,我在地图上给你指指。你就明白了。”沈清柯长长嘆息一声。 *** 当晚,沈清柯没回山谷。 就算回,沈清棠也没办法去找沈清柯。 吃过晚饭,她就被季宴时逼回自己房间。 “躲我?”季宴时直白的问。 沈清棠眼神飘忽,“没有的事!好端端的我躲你做什么?” “不是就好。”季宴时也不拆穿沈清棠,“嚇的我差点误会,打算去跟沈伯伯和沈伯母坦白。” 沈清棠:“……” 心虚瞬间转化成怒意,仰头质问:“你威胁我?” “怎么会?”季宴时不承认,“不过是心虚。想著坦白从宽。” 沈清棠:“……” 你猜我信不信?! 她信不信显然不重要,季宴时要的是她的態度。 四目相对。 沈清棠败下阵来,“我不过是去北川盘了几间铺子,怎么能说躲你呢?” “是吗?”季宴时也不继续逼她,“还以为是本王哪里做的不好,惹到夫人了!” 夫人两个字,咬的极重。 刺的沈清棠麵皮发热,瞪季宴时,“你別乱叫!” “没乱叫。”季宴时理所当然道:“咱们是去衙门公证过的。” 他轻勾了下唇,“不是夫人带著我去的?” 沈清棠:“……” 她也不是吃亏的主,打嘴仗谁不会。 “我带的是季宴时,不是百里初。你是谁?” 你是季宴时还是百里初? 季宴时僵住。 沈清棠推他,“让开。季宴时,之前我就说过,咱们俩没有关係了。也不能有关係。” 季宴时没再拦沈清棠。 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一日不解决,他们就难再近一步。 待到沈清棠的手放在门上。 季宴时突然开口唤她:“沈清棠。” 沈清棠回头看季宴时。 “倘若,我不是寧王。你会……心悦於我吗?” 什么事情一旦加上“如果”就会有很多种可能。 沈清棠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不是寧王,便不会有果果和。” 说罢,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轻嘆一声,驻足回头。 烛光把季宴时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映在新换不久的玻璃窗上。 显的孤独又落寞。 沈清棠闭上眼。 別说古代。 就是现代。 也没有人教她该如何恋爱。 情之一道,千人千面,冷暖自知。 怎么选都对。 怎么选也都错。 *** 不用再躲季宴时的沈清棠不用再一大清早偷偷摸摸离开家。 睡到自然醒后,起床餵完两个孩子,就像山大王一样去巡视地盘。 果果和不吃奶会馋,但是奶水对他们来说,跟喝水差不多,已经不能顶饿。 沈清棠出门时,季宴时和李婆婆一人抱一个孩子餵他们吃早饭。 火焰屁顛屁顛的跟在沈清棠身后出了院门。 小欺负火焰欺负的厉害。 別人都向著小,唯独沈清棠会数落小,教她爱护动物。 大概因此,小火焰格外亲近沈清棠。 第637章 古法杀虫剂 沈清棠走哪儿,小火焰跟哪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身后跟了只小狗。 路过温泉时,沈清棠想从离开北川到现在,就没再泡过温泉,等晚上得安排一下。 温泉潭附近的水稻长势喜人。 肉眼可见的变高。 养殖区里的家禽家畜们也不怕生。 见沈清棠走过来,伸脖子的伸脖子,叫唤的叫唤、探头的探头、扇翅膀的扇翅膀。 都巴巴的等著沈清棠投餵。 养殖区的粪每天有专人清理。 会单独弄到一处沤肥料用。 不过还是会有味道。 沈清棠吸了下鼻子,皱起眉。 她还说让李素问在捡鸡蛋、鸭蛋和鹅蛋时,把母蛋(能孵小鸡小鸭的蛋)留下。 这些鸡鸭远远不够未来商业化使用。 这样下去可不行。 鸡鸭鹅饲养密度过大、粪便多便会產生氨气。 氨气对家禽、家畜危害很大。 古代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同样也没什么特效的兽药。 若是死起来,只怕会一片片的死。 得想个办法解决饲养密度问题。 圈养是必然。 若是真撒开不管,它们跑进山林里,只怕都成了其他野兽的腹中食物。 怎么办呢? 沈清棠边走边想。 还不等有头绪,就进了蔬菜大棚。 有几个蔬菜大棚的新鲜的蔬菜再过几天就能收割。 沈清棠到蔬菜棚时,郑老伯正领著人蹲在地里忙活。 沈清棠有些奇怪,“郑老伯,蔬菜快成熟了还用拔草?” 郑老伯听见沈清棠的声音从地里起来,先跟她打招呼,“棠姑娘你来了?” 接著摇头,“不是拔草。是在捉虫。” 郑老伯走到沈清棠身边,摊开手,让她看自己手里的虫子,“今年新盖的大棚还好。去年盖的这几个大棚,今年种蔬菜容易生病不说还容易生虫子。” 他指著大棚里的菜示意沈清棠仔细看,“你看,这一片菜,几乎没有一棵完整的,都被虫子咬过。” 沈清棠皱眉。 郑老伯掌心里只是常见的菜青虫。 如郑老伯所说,整个蔬菜棚里都挑不出一棵完整的菜。 每一棵菜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虫害。 只是有的严重有的轻。 “这样的菜不好卖!”郑老伯皱眉,“其实打上一茬菜就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是一群人埋头在地里一棵一棵的扒著青菜捉虫。 就这样,菜也被咬的不轻。 沈老弟说反正果蔬铺子也不开张,就让大傢伙把菜都分吃了。” 沈清棠点头。 这事沈屿之说过。 沈清棠轻嘆:“单靠人捉虫也不是办法。” 去年盖的只有二三十个蔬菜大棚,没事了可以慢慢捉虫。 可是加上大山谷有那么多蔬菜大棚呢!总不能都靠人力捉虫。 捉不捉的过来不说,太浪费人力。 要是有农药就好了。 人啊! 都贪心。 在现代时,就盼著吃点儿有虫子的有机蔬菜。 这到了古代经商,又希望自家蔬菜健健康康,没黄叶没虫眼才好。 沈清棠安抚郑老伯,“老伯,你们也別光闷在这里干活。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 今年新盖的大棚普遍要高一些。 去年盖的大棚都是低矮的。 捉虫要蹲在地里,一点点往前挪,时间久了人的膝盖会受不了。 郑老伯摇头,“可不敢休息。你爹说果蔬铺子不日就要重新开张,被虫子咬了的蔬菜可卖不上价格。” 善良朴实的农民啊! “没事。”沈清棠承诺,“我会想办法弄些农药撒上。” “农药?”郑老伯茫然,“是治庄稼、蔬菜的药?” “嗯。”沈清棠用力点头,“晚点我就去弄,若弄成了农药……就是杀虫剂。大家也就不这么累的捉虫了。” 人工捉虫,多陌生的词?! 离沈清棠最近的村民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她弯腰站起来,捶了捶自己酸疼的小腿,嘴上却道:“棠姑娘,可別忙活!我们乐意受这累!” 和妇人挨著的年轻妇人笑,“庄嫂子,你这是只要银子不要命啊!” 庄嫂子被打趣也不辩驳,憨厚的笑了笑,“那还不是因为咱们桃源村日子有盼头?我大孙子跟著在学堂里上学,不得为他將来攒点银子?万一他能考中呢? 再说了,就算不为孩子,我们家也还欠著沈家的砖瓦钱。要能早点还上心里踏实。” 欠了沈家的银子,给沈家做工就能抵债。 还完欠债剩下的银子就是自己的。 辛苦点儿也值得。 另外一个人闻言附和:“这倒是。我们也欠沈家银子。 还上以后,还能再攒点过年的银子。 以前想都不敢想过年的事。 来到谷里跟著沈家人沾了大光!” “可不是?”庄家嫂子重新蹲下干活,“你们家壮劳力多。一家能出四口乾活的。不像我们家,就我跟儿媳妇能干活。赚的少!” “都一样。我们赚的多,吃饭的嘴也多。” “……” 沈清棠在眾人的聊天声中退出蔬菜大棚。 临走时嘱咐郑老伯,“郑老伯,你们抓到的虫子弄死或者不弄死都攒著晚上一起给我送过来。” 郑老伯纳闷道:“你要虫子做什么?” “保密。”沈清棠挥著手,示意郑老伯不用再往外送她。 沈清棠隱约有点明白父母为什么愿意费心费力建桃源村。 之前只是理解,现在是认同。 懂感恩的人,即使不是军属,也让人愿意帮。 *** 沈清棠说话算话。 没出城,窝在家里开始研究古法杀虫剂。 古代条件有限,沈清棠能做的杀虫剂也不过寥寥几种。 第一种叫磷酸二氢钾。 听著化学名字感觉高大上,其实就是草木灰製剂。 十斤草木灰兑水二十五斤,浸泡一天一.夜之后,过滤,喷在植物上,可以防治蚜虫。 当然,蔬菜上面蚜虫不算多,还得弄其他种类。 还有树叶做的农药。 新鲜的苦楝树叶,捣烂兑水。 加的水是树叶重量的一半。 捣碎的汁液加水喷洒可以防治菜青虫、菜冥虫。 臭椿叶兑水浸泡后也有差不多的功效。 臭椿叶按照一比三泡水两天后,喷洒同样能防治蚜虫和菜青虫。 第638章 两口子都是芝麻馅的 臭椿叶北川有,苦楝叶南方有。 沈清棠想著回头写信的时候让黄玉 帮忙找一些苦楝叶子来。 除此之外还有葱蒜做的杀虫剂。 不是化学製剂,纯原生態古法杀虫剂。 把洋葱、大蒜混合捣烂,包在纱布中放进水中浸泡一天一.夜,可以有效防治甲壳虫、蚜虫、红蜘蛛等。 红也可以入药。 不过大乾製业不发达,红有点贵,用来当农药太过奢侈。 沈清棠自动忽略红杀虫剂。 沈清棠让郑老伯收集虫子也是为了制杀虫剂,原理大概类似向春雨的以毒攻毒。 把各种虫子,比如菜青虫、黏虫 、地老虎等虫子的尸体收集起来,捣成浆。 虫浆枚三两兑水一两半,浸泡一天一.夜,再把皂液融化后加进去搅拌均匀,把残渣滤出。 据说杀虫率高达九成。 据说的意思是沈清棠只听说过没实践过。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捣碎虫子这一步听著都噁心,沈清棠就没尝试。 毕竟那时候也没想到有一天真能穿越。 而且现代配方上写的是加入洗衣粉。 古代可没有洗衣粉,也不知道加入皂液,功效是不是还一样。 沈清棠把杀虫剂的方子一一写出来。 想著回头让大家试试看有没有用。 见天色还早,又提笔给黄玉以及田卿等人各写了一封信。 拿著墨跡方乾的信,沈清棠招呼秦征进城。 找秦征是因为沈清棠不会赶马车。 至於为什么使唤秦征。 找其他人,得欠人情。 秦征算是合伙人,他帮忙是应该的。 秦征扔下手头的活,换上锦衣华服……赶著马车和沈清棠进城。 他最近沉迷於炼玻璃,压根不想进城。 问沈清棠:“你想进城怎么不跟季宴时他们一起?” 吃过早饭,沈清柯和季宴时还有季十七他们就去了北川城。 “方才有事。”沈清棠隨口解释。 秦征:“……” “哼!”了声,“我看你就是使唤我最顺手。” 沈清棠嘴上的亏是半点不吃,当即懟回去,“你赚我钱的时候不顺手了?” 秦征:“……” 行,你有钱你是老大! 两口子都是芝麻馅的。 *** 大乾是有驛站可以寄送书信。 但不是为老百姓服务的,那是政府机构。 只送官府文书或者军情奏报。 大乾老百姓之间的书信往来,最常见的是托熟人捎带。 比如像沈清棠,在南方有朋友,想寄信得四处打听,若是有南下之人,便拜託人家给捎带上。 往往会欠莫大人情。 若是恰好没有顺路的人,便只能钱僱佣鏢局、车夫。 鏢局走鏢价格昂贵,像不重要的信笺往往也不会僱佣鏢局护送。 就算找鏢局也是找顺路鏢局。 若是鏢局恰好有顺路的货物要护送,就象徵性的收点银子把信捎带著。 南来北往的商人大都有自己的车马,不过也有一部分买卖不够大的人出行会僱车出行。 若是有顺路的信笺,也会收费捎带。 总而言之,多数是顺风信。 有钱的人为了方便就会养信鸽。 沈清棠如今就养了不少信鸽。 但是,之前在南方时也跟乔盛约好,每月给她送一批帐本。 算算时间,帐本差不多该送过来了。 果然,沈清棠和秦徵到仕女阁时,鏢局的人正跟沈清紫交接。 来押鏢的少年,沈清棠在寧城时见过。 对方也认识沈清棠,远远就喊:“沈东家!” 沈清棠让沈清紫给少年拿了些点心,示意少年坐下说,“边吃边聊。” 少年闻著奶香四溢的甜点吞了吞口水,却还是摇头拒绝,“我师父在前面的镇上等我。我得快点儿过去。” “那这样。紫姐姐,你帮忙把这些点心给他包上。” 沈清紫应声去拿纸袋。 沈清棠把准备好的信笺递给少年,“辛苦你们再帮我把这些信带回去。” 同时还拿了个装碎银子的小荷包塞给少年。 少年痛快应下,“我师父说,回寧城前还会绕路走北川,到时候沈东家若还有需要捎带的,儘管开口。” “好!替我谢谢你师父。” 送走少年,沈清棠得空坐下来,打开木箱。 方方正正的漆面木箱里装著满满当当的帐册。 帐册上方还有几封厚厚的信。 秦征看见这么多帐册嚷嚷著眼晕,转身就跑,说是要去衙门找季宴时他们。 沈清紫看著都咂舌:“怎么这么多帐本?” 沈清棠也有些意外,苦笑:“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就算一天一本,不过就三十本。 而木箱里最起码也百来本帐册。 沈清棠把木箱合上,想著晚上回去再慢慢看帐本,先把信打开。 田卿的信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解释了那么多帐本的原因。 除了日帐,他还把经销商分类规整后重新制定了帐册。 基本上每一根线上的经销商都有单独的帐本。 若是经销商太少的线,就两根线一个帐簿或者三根。 帐册都是一式两份。 一份给沈清棠送过来,一份留给他自己。 等沈清棠看完,再交换。 他重新誊抄新的,顺带把旧的给沈清棠送过来。 麻烦肯定是麻烦的,但能让沈清棠对南方的帐一目了然。 沈清棠在心里对田卿的评价又高了许多。 除了经销商的帐还有修路的帐本。 採购的所有材料都一一列了明细。 黄玉说,修路用料巨大,乾脆自己开了两个作坊,专门生產铺路用的碎石子和枕木。 既然有作坊也得有帐本。 沈清棠轻嘆:“难怪会有这么多帐本。难为他们了。” 沈清紫见沈清棠是发自內心的笑,端了一盘洗好的水果过来放在桌上,“看起来,你在南方交了不少朋友?” “嗯。”沈清棠点头,“是啊!遇到一些有趣的人。你若无事其实也可以出去转转。咱们女人也不该像笼中鸟,一辈子困在四方宅院里。” 沈清紫苦笑摇头,“好妹妹,你这是尝到自由的滋味忘记咱们是流放犯了吧?咱们不能出北川的。” 沈清棠:“……” 不好意思的道歉:“抱歉!我忘了。” 她不是故意显摆。 沈清紫摆摆手,很是羡慕:“哪怕出不去,单听你们讲那些有趣的经歷,我也很开心,像是自己出去走了一遭。” 有时候向春雨来店里吃甜点,会跟沈清紫聊一会儿。 有时候是从崔晓云那里听来的二手趣事。 “总有一天,咱们能解开禁足,光明正大游览山河。” 沈清紫看向门外,目光飘的很远很远,“我也希望,能有那么一天。” 第639章 作精附身 下午回山谷,沈清棠和季宴时一起。 她让沈清柯和秦征一辆马车,自己则上了季宴时的马车。 沈清柯挑了下眉,最终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 两个人都同床共枕过不止一回。 说也晚了。 何况沈清棠不是没分寸的人。 她主动上季宴时的马车,定是有事。 两个孩子也被沈清棠送到了沈清柯和秦徵车上。 赶车的秦征时不时往前探头,“他大舅哥,你说沈清棠找季宴时做什么?” 沈清柯阴惻惻的声音在秦征耳旁响起:“你喊谁大舅哥呢?” 秦征:“……” 立刻认错:“口误!口误!” 沈清柯脸色这才好看点儿,“哼!”了声,“我看清棠那脸色应当是季宴时得罪他了。” 他又不傻。 这回季宴时来山谷后,沈清棠对季宴时的態度可算不上亲近。 甚至他觉得沈清棠在刻意跟季宴时保持距离。 “嗯?”秦征茫然回望,“沈清棠脸色怎么了?” 把果果递给他的时候,还是笑嘻嘻的和平时没什么区別啊?” 沈清柯闭上眼,懒得解释。 心想,难怪以前不相信秦征是秦小將军。 看他皮相、观他行事,哪里像个武將世家的后代? 怪不得秦將军总是骂他。 不过,仔细想想又不意外。 秦家功高震主,皇上千方百计的防著秦家。 若秦征一看就是优秀的年轻一辈,皇上又怎会安睡? 又怎会让秦征平平安安健康长大?! 只有秦征这样,像个娇贵的小白脸,说话行事疯疯癲癲,紈絝又缺心眼。 龙椅上那位以及朝中眾臣才会安心。 只是,演的久了,难免就成了习惯,不到关键时刻看不出他本来面目。 *** 沈清棠上了马车也不说话。 季宴时不明所以,见她冷漠的瞪著自己,纳闷道:“你怎么了?” 沈清棠冷哼一声,不说话。 季宴时顿时明白,这火气是冲自己来的。 心思快速转了一圈,確定昨晚睡觉前两个人之间还好好的。 今日才不高兴的。 早晨沈清棠吃完饭就去田地里,他本想去追,被沈清柯以討论公事为由叫进衙门。 下午回来前,两个人才在衙门碰面。 总之,今日似乎还没机会得罪沈清棠。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季宴时试探著开口:“是因为我没陪你去田地里?” “呵!”沈清棠冷笑,“我可用不起堂堂寧王紆尊降贵脚踏贱地。” 季宴时一侧眉梢扬起。 这语气…… 虽说冷嘲热讽,但也不像为此生气。 想了想再问:“没跟你打招呼就把和果果带走?我以为你忙没空照顾他们。” “我一介平民百姓再忙,忙的过日理万机的寧王殿下?” 季宴时:“……” 忍俊不禁,轻笑了下。 沈清棠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理智的。 甚至可以说是过於理智。 难得能看见她蛮横不讲理的一面。 有趣! 沈清棠先是被季宴时的笑晃了眼,艷红了脸。 反应过来,更是恼羞成怒,气鼓鼓的瞪季宴时。 季宴时敛了笑,不说话。 他本就不善言辞,这会儿说什么错什么,更不知道能说什么。 季宴时不说话,沈清棠也气。 总算理解抖音上那些所谓“蛮不讲理”的女朋友们。 她挑了几句经典台词开口。 “你不说话什么意思?心虚默认?” “季宴时,不要以为不说话就是你对!冷暴力算什么本事?” “你的错你就要承认。不要以为装聋作哑这事就能过去。” “……” 季宴时:“……” 特別配合,“我错了!” 沈清棠:“……” 还没说完的“作精”台词卡在喉咙里。 默了会儿,指著季宴时质问:“你说!你错在哪儿了?” 季宴时:“……” 外头赶车的季十七:“……” 就挺想戳聋自己耳朵的。 半晌,季宴时轻嘆:“夫人不若明示?我到底做了什么惹夫人不高兴的事?夫人说,我改。” “谁是你夫人?別乱喊!”沈清棠抱臂环胸,靠在马车壁上,连名带姓的骂:“季宴时,你別揣著明白装糊涂!” 季宴时轻捏眉心。 他身体伤了內里,时有精神不济。 跟沈清柯討论了半天国事,这会儿有些头疼。 只是难得见这模样的沈清棠,强打起精神哄她。 沈清棠跟季宴时也不是头一天相处,知道季宴时只有很难受的时候才会用拇指和食指捏眉心。 起身,去拉车门,“算了。等明日再说。” 季宴时下意识伸手拉住沈清棠的手。 两个人同时怔住。 沈清棠脸又烧了起来。 轻斥:“鬆手!” 压低声音不是因为害羞是怕外头赶车的季十七听见。 季宴时犹豫了下,还是没松。 也没说话。 沈清棠重新坐下,用另外一只手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下,“鬆开!” 季宴时是冷白皮。 皮肤也娇贵。 沈清棠觉得自己都没怎么用力气,他手背就红了一片。 沈清棠:“……” 活像自己辣手摧一样。 “你鬆手,我说。” 季宴时犹豫了一瞬,才鬆开。 若非要为他的动作找个形容词,那就是依依不捨。 沈清棠侧过头,像是把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到一边去,淡声提醒:“你是不是骗我了?” “嗯?”季宴时靠在车厢壁上,眼眸半闔,“什么?” 骗她? 从何说起? “难道不是你找人临摹黄玉的笔跡,骗我要走积木里的密码?”沈清棠挑眉反问。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季宴时:“……” 原来是这事。 他暗暗鬆了口气,长睫垂下,遮起深不见底的黑眸。 第640章 开过荤的野兽,又怎么甘心继续吃素?! “那是我的人用命换来的。我得知道。”季宴时解释。 “你大可以直接问。” 没必要偷偷摸摸。 季宴时轻嘆:“怕你赌气不告诉我。” 在岸边分开时,沈清棠人和语气一样的决绝。 他无惧刀剑加身,却不愿面对她的冷言冷语。 沈清棠:“……” 心又不爭气的软了,连同语气都软了几分:“我没那么不讲理。” 怒气跟著散了大半。 原来凶宅里住的是他的人。 她只知道那些秘密跟林家有关。 想不到季宴时的人更早就关注了林家。 “你怎么会在寧城也有人?” “你怎么猜到我骗你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 季宴时先回答:“在海城那日,你见到那个要在海上折腾事的是我二哥。他想弄死我,我自然也得防著他。” 他语气很淡。 沈清棠却听得心里一紧,有些透不过气。 她侧身,推开车窗,只开了一条缝隙。 然而,冰冷的空气並没有让她心里舒服点儿。 乾脆换了话题,回答季宴时的问题。 “因为我用飞鸽传给黄玉的只有阿拉伯数字。但是破译的办法我是通过鏢局传过去的。 按理说她应该收到了写有阿拉伯数字的信,来信自然会问我那些数字什么意思。 可她只字没提。只能说明一件事,她压根没收到信。 同一天我放出去的信鸽,別人都收到信了。 其他人给我回信都是正常回復,却都没提寧城或者海城有什么变动。” 若是黄玉拿到密码破译出来林家的事,定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她一动,整个寧城林家甚至是海城林家都得地动山摇。 “最重要的是我明明在信中提过盼儿和昭儿因为水土不服留在连城的事,信上却只字不提。 有哪个当娘的能听见孩子生病还不闻不问的?” 沈清棠顿了顿,舔了下微乾的唇.瓣,“我细细想了下,那日的送来黄玉信的白鸽跟我养的白鸽似乎不太一样。我的信鸽最多都是信鸽中的中等之姿。 而那一只信鸽,乃鸽中精品。 我认识的人中用那么精贵鸽子的,只有你。” 在寧城时,沈清棠经常看见季九身边围著一圈鸽子。 就是精品鸽子。 季宴时喉结滚了滚,暗潮翻涌的黑眸盯著沈清棠开开合合的红.唇,並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或者说,听到,没往心里去。 浑身的血液涌往一处 。 那夜的滋味从记忆里跳了出来。 食髓知味。 开过荤的野兽,又怎么甘心继续吃素?! “嗯。夫人聪慧。”季宴时口不过心道。 “谁是你夫人?咦?”沈清棠突然惊诧道,“季宴时,你怎么流鼻血了?” 他冷白皮,哪怕只是流鼻血也触目惊心的。 不过,又有些相得益彰。 大概,皮肤白又常穿红,看多了习惯了。 季宴时:“……” 他扬起头。 沈清棠掏出帕子打湿递给季宴时,关切道:“你没事吧?” 怎么感觉季宴时不太对? 裸露在衣裳外的皮肤似乎都泛著淡淡的红。 季宴时摇头,淡声解释:“虚不受补。” 沈清棠恍然的点点头,“你……还会疼吗?” 才想起季宴时內里亏空的厉害,孙五爷最近在给他调理身体。 大概补过了?! 季宴时总是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哪怕承受著能让沈清棠瞬间晕过去的痛楚还能没事人一样。 以至於总让人忘记他其实还伤著。 季宴时本想说“无妨”对上沈清棠关切的黑眸,话到嘴边只淡淡“嗯”了一声。 沈清棠:“……” 他突然不按常理出牌,不似以往那样说“无事”,她反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借用了渣男语录中的一句:“多喝点儿热水。” 说著拿起水壶倒了一杯热水推到季宴时面前。 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 话说多了也口渴。 季宴时擦乾净脸和手,把帕子叠好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没有还给沈清棠的意思。 “你方才提的『密码』……其实就是林家参和晟王勾结想要谋反的罪证。 我也让人往寧城送了一份。黄玉也有。” 季宴时更习惯发號施令,不习惯解释,语气有些乾巴。 沈清棠点点头,“行。你的东西就当我物归原主。不过,如果不是我掉包,积木早在寧城就被林家抢走。 四捨五入,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我想换黄玉一命。 让你的人在不影响你大业的情况下,尽力保下她的命。” 她不会天真到觉得自己是孩子的母亲,或者仗著季宴时对自己那点儿复杂的感情就能改变他要做的事。 天底下又有几个男人能逃过那把龙椅代表的权利诱.惑? 更何况,季宴时背后还有数以万计的人命。 季宴时默了会儿开口:“其实,你无须像谈生意一样跟我谈条件。” 她只要开口,他就会想办法解决。 沈清棠微怔,错愕的看向季宴时。 杏眼里映著他坚定的黑眸。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难怪总有同性在男人的甜言蜜语中迷失。 是真的悦耳啊! 不管真假,她的虚荣心都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心一点点雀跃起来。 沈清棠也难免俗的勾起唇角,“谢谢。” 季宴时张了张嘴又闭上,半晌,“嗯”了一声。 又是相对无言。 沈清棠甚至莫名其妙想起了一个词:相亲。 然后为自己荒谬的想法笑出声。 “笑什么?”季宴时一侧眉梢扬起。 他很好笑? 沈清棠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个笑话。” “嗯?” 沈清棠:“……” 你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旺盛了? 不能说实话的沈清棠隨口扯了个理由:“今日我又买了三间铺子。二哥说我衝动了。还说北川马上会变成北蛮的地盘?” 季宴时瞥了沈清棠眼,眼神有点古怪。 像是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好笑的。 还是答:“嗯。没意外是会这样。” 沈清棠心沉了下。 沈清柯接受的都是二手消息,有一定的失真性。 而季宴时篤定的语气则意味著此事板上钉钉,是木已成舟的事实。 第641章 保护他的子民,他的孩子还有他的她 沈清棠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没有迴转的余地?” 季宴时没答,只道:“买铺子的银子,回头让季九给你。” 沈清棠皱眉,“这不是银子的事。是人命关天的问题!季宴时,我是市侩,可再多的银子也得有命不是?” 季宴时不语。 沈清棠一眼就知道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 只得忍著气解释:“我二哥说,北蛮子暴虐成性,对待异族极为残忍。很有可能北川会彻底消失变成他们坐骑的牧草。” “是,如今沈家有银子傍身。大不了举家南迁。总归寧城和海城还能有我容身之处。 退一万步讲,你看在和果果的面上也能庇佑我们一家。 可其余人呢? 且不说桃源村的村民们。哪怕就是普通的北川老百姓,他们就该死吗? 你身为云州的统治者,就不管番地百姓的死活?” 季宴时依旧沉默。 沈清棠还是更熟悉不说话的季宴时。 这样的季宴时,一个眼神,一个轻微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季宴时这会儿的沉默意味著他没有不管百姓死活,只是还没有解决办法。 沈清棠心中翻腾的怒意迅速散去,为自己方才误会他有些惭愧,软了语气道歉:“抱歉!是我口不择言。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不该道德绑架。” 易地而处,站在季宴时的立场,跟她这点儿理不清的男女关係简直是最小儿科的存在。 真正的难题是內忧外患。 对內,他是个不諳世事的“傻王爷”,不管皇上还是其他藩王都把云州当作自己的后园。 哪怕这样也还是想除掉他。 季宴时要隱藏实力,要对付明里暗里的敌人,要保下秦家军还不能让皇帝起疑。 还得暗暗培养自己的势力,以便將来有一爭之力。 对外,外患是整个大乾的外患。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不管皇子还是朝臣都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国家完蛋。 尤其云州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一旦有战事,就会第一个遭殃。 边关,边关。 生死之关。 关乎国家,也关乎百姓。 倘若季宴时能轻鬆解决,又如何会亲临北川?! 见沈清棠冷静下来,季宴时开口:“我会尽力。” 尽力保下云州十城。 保护他的子民,他的孩子还有他的她。 恢復理智的沈清棠反应很快,“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否则他不该来北川。 季宴时轻捏眉心,点点头又摇摇头。 “只是有点头绪。” “能说?”沈清棠问,“不能也没关係。” 她也不是多好奇。 主要离山谷还有一段距离。 不聊这个,怕是又得大眼瞪小眼。 何况,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集思广益嘛! 季宴时略一犹豫才开口:“目前,最好的方法是让北蛮自己反悔不换城。” 沈清棠:“……” “换城……表面看於哪国好处大?” “都还行。实际利於北蛮。” 沈清棠挑眉。 果然是道难题。 谁会把到嘴边的肥肉吐出来呢? 一直回到山谷,沈清棠都没想到好办法。 回到桃源村,远远就看见向春雨站在一群孩子中间。 李婆婆抱著胳膊在旁边看热闹,看见沈清棠和季宴时一人抱著一个孩子走来,便迎上前。 主动从沈清棠怀里接过果果。 她没问季宴时。 季宴时只要有空,都是自己带孩子。 向春雨也看见了沈清棠和季宴时,低头道:“沈清棠回来了。” 接著沈清棠听见几道熟悉的童声齐齐响起。 “棠姐姐!” “沈东家!” 沈清棠循声望去。 看见了被村里的孩童围在中间的秦山、秦川以及林盼儿和林昭儿。 “呀?”沈清棠有些惊讶,“你们都来了?” 之前回来的路上沈清棠多数时候都在昏迷也没怎么顾上他们四个。 秦山、秦川是旱鸭子,上船后晕的厉害,整天吐。 林盼儿和林昭儿倒是不晕车,离开南方后开始水土不服,上吐下泻。 季宴时虽对和果果耐心十足,对其他孩子容忍度很低。 半路接孙五爷上船时,就地把四个孩子留在了岸上。 只是留在岸上,不是不管。 他安排了人照顾他们。 等林盼儿和林昭好了之后,就有人用马车走陆路把他们送到了北川。 沈清棠知道时木已成舟。 何况季宴时这样做也是让孩子们少受罪。 如今看见他们,沈清棠才彻底放下心来。 总归受了黄玉的託付,得把她的女儿照顾好。 心疼的摸了摸林盼儿和林昭儿的头顶,“你们两个瘦了不少。回头,得好好养点儿肉回来。” 四个孩子都是抽条长高的年纪,不过月余没见,感觉都高了不少。 “谢谢棠姐姐。吶……”林盼儿掏出一个面人递给沈清棠,“送你个礼物。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一个捏麵人的婆婆手艺很好,就让她捏了个小像给你。” “谢谢!”沈清棠接过面人,放在掌心端详。 面人比较特別,整体有点像手办。 很漂亮。 林盼儿没说谎,捏麵人的手艺著实不错,捏的惟妙惟肖。 “我还给娘亲也捏了一个小像。”林盼儿献宝似的把黄玉的面人小像拿给沈清棠看。 显然,黄玉的更栩栩如生。 大概因为林盼儿对黄玉更熟悉,画像时更逼真。 给她捏的面人像是ps后的美顏版。 “你娘亲一定会很喜欢。等回头我帮你把面人寄给玉姐姐。” 林盼儿摇头,把面人收进掌心抵在心口,“不要。我想先留著。和妹妹想娘亲时可以拿出来看看。” 沈清棠目光微闪,点点头,摸了摸林盼儿的头顶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 林盼儿再懂事也是个孩子。 知道黄玉是为她们好才让她们北上。 可,母女连心,又岂能不思念母亲。 南方的黄玉又何尝不是如此?! 为了转移她们的思念之苦,沈清棠主动开口问林昭儿、秦山还有秦川:“你们三个呢?都还好吧?” 林昭儿点点头,二话不说从两个袖袋里倒出一堆小零食,双手捧著给沈清棠。 第642章 拜码头? “吶!棠姐姐,这是我一路尝过的好吃的零嘴。给你带了一份也给秦大哥带了一份。” 沈清棠也用双手接过零食,这样就腾不出手摸林昭儿的小脑袋,“谢谢我们小昭儿!” 秦山和秦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秦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沈东家,我的钱袋子在路上被偷了。没给你买礼物。” “没关係。你人没事就好。”沈清棠摇头表示不介意。 秦川“嘿嘿”笑,“我没事。董大哥说要把我丟的钱补给我,我没好意思要。” “本来也不该要。是你自己贪玩偷跑到街上才把银子弄丟的。”秦山说著拿出两个头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挑了下眉没接。 一来,手里捧著零嘴,腾不出手。 二来,在古代,头、手帕这些东西可不能乱收。 秦山不懂,沈清棠不能不懂。 跟在沈清棠后头的季宴时目光落在秦山手上,目光都锋利了几分。 秦山乾净的目光越过沈清棠落在季宴时怀里抱著的身上,“沈东家,我不知道送你什么。看见这头很漂亮,適合小。你给她戴著玩吧!” 沈清棠暗暗鬆了口气。 从秦山手里拿起明显不適合十个月大的戴的头,诚恳道谢:“那我就不客气了!替谢谢你。” 季宴时见沈清棠收下那么丑的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到底没说什么。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沈清棠纳闷道。 不应该在沈家等著她回来? “是我带他们来拜码头的。”向春雨豪气道。 “拜码头?”沈清棠听著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 ,有些恍惚更多的是疑惑。 桃源村,她的地盘,拜什么码头? 向春雨一脸“你不懂了吧?”的表情,解释:“你想想,秦山他们几个跟和果果不一样。和果果是小地主还是两个吃奶的孩子。 秦山他们远道而来是客。我知道你想说桃源村的村民也是四面八方来客。 孩子跟大人可不一样,適应性特別强。 桃源村这些孩子天天在一起上学一起玩,早就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的地盘。 別看他们平时打打闹闹,分什么敌我,一旦对上秦山他们,就会一致对外。 我让他们拿点儿小零食过来给其他小孩子们分一分。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收了秦山他们的东西,总好意思再欺负他们。 而起,一回生二回熟,明日就能当好朋友。” 沈清棠:“……” 啼笑皆非:“向姐,你不是最討厌勾心斗角?” 一点儿不像她风格。 “非也。”向春雨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解释:“这叫人情世故。” 李婆婆听不下去,没好气道:“你还知道人情世故了?不容易。师父泉下有知,应该很开心。” 向春雨:“……” “关师父什么事?我是跟沈清棠学的。” 沈清棠:“……” 吃瓜还知道自己身上了?! *** 沈屿之和李素问早就听沈清棠讲过黄玉的事,很欢迎林盼儿和林昭儿住在家里。 空著的两间西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们姐妹住。 李素问还再三嘱咐:“你们俩就当这是自己家。想吃什么和什么都跟伯母说。我就给你们做。” 秦山和秦川则没这么舒坦,被秦征拎去了大山谷,跟其余將士同吃同住。 他们通过训练是要加入秦家军的。 真正的秦家军,不是招兵招来的那种。 晚饭时,沈家需要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才能坐的开。 李素问一边盛饭一边感慨:“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去年来山谷时天天忙的要死,不觉得有什么。 今年六月沈清棠南下时带走了季宴时他们,家里瞬间空了许多。 沈清柯也忙。 时常就她和沈屿之两个人在家吃饭。 不忙的时候感觉怪冷清的。 沈清棠帮著递碗,闻言反问:“娘,你不觉得这么多人闹哄哄的?你看,你煮饭还得一锅一锅的煮。” “两锅两锅的煮我也高兴。”李素问毫不犹豫道:“你不懂,人多聚福气。” 她在京城长大,在京城嫁人生子。 整天跟人打交道,习惯了。 “行!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都对!”沈清棠把装满饭的碗放在桌上,让大家依次往后传。 她接著给李素问送空碗,接满碗。 心里想著回头跟秦征商量一下做一张圆形玻璃,然后弄个转台。 有转台,这么多人吃饭就方便的多,谁想吃什么可以直接转。 心动不如行动。 吃饱饭,放下碗筷,沈清棠跟李素问打了个招呼,就出门直奔大山谷。 李素问想拦,沈清棠已经跑出了大门。 李素问无奈嘆息:“幸亏咱们在山谷里,大家都不讲究那些虚礼。 这要在京城,清棠这性子怕是得惹大麻烦。” 向春雨莫名其妙,“沈清棠还能惹麻烦?她这性子是平事的主才对。” 李素问仗著跟向春雨和李婆婆都熟了,说话也不藏著掖著,“不是性子的事。是她对男女事上太迟钝。 那大山谷里虽说都是好人。可……也都是男人吧?天都黑了她还过去,於理不合。” 向春雨还是一脸茫然。 显然不太明白,好人和男人有什么衝突。 倒是李婆婆接了一句:“李夫人你也不必过於忧心。夫人她行为有度,做事有数。不会乱了规矩。” 沈屿之跟著点头,“我也觉得清棠有数。你呀!就是被京城大户规矩束缚久了不习惯乡野自由。” 李素问没好气地瞪沈屿之,“这是自由的事吗?是关係咱们女儿的清誉。” 李婆婆看了季宴时一眼没说话。 季宴时默默放下筷子,追了出去。 李素问纳闷道:“小季干什么去?他方才一直在餵孩子,自己还没吃饭呢!” “切!”沈屿之嫌弃撇嘴,“他还能干什么?整天跟屁虫一样跟在清棠身后。” 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李素问这才坐下,想了想,轻嘆一声:“若这俩孩子能成也行。” 第643章 我是嫁闺女不是供大爷 “行什么行?”沈屿之想也不想就反对,“你別看季宴时长得人模狗样,但一看就娇贵的很。要他俩在一起,还不得咱们清棠天天哄著他? 我是嫁闺女不是供大爷。” 李素问抬手在沈屿之胳膊上轻拍了下:“你看谁都像拱白菜的猪!再优秀的青年也配不上咱们清棠!你总不能真让清棠自己带著两个孩子过一辈子吧?! 她早晚要嫁人的。我觉得小季就挺好。有教养,对孩子好,对清棠也好。就是嘴笨了点儿。嘴笨总比油嘴滑舌的好吧?” 向春雨嘴角抽了抽,低头扒饭。 李婆婆笑而不语。 倒是沈清柯和沈屿之统一战线:“我也不同意季宴时当我妹夫。” 他只想沈清棠能简简单单、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可不想她跟季宴时这么个大麻烦纠缠不清。 以前他也觉得季宴时不错。 如今不一样。 只要想想有一天季宴时有可能坐上那把象徵著九五之尊的椅子,沈清柯就替沈清棠发愁。 沈清棠的性子可没大方到允许季宴时三宫六院。 而且以沈清棠的经歷,註定与凤冠无缘,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还不如不开始。 *** 快到大山谷的沈清棠突然连打两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尖自言自语:“谁在背后蛐蛐我?!” 別看都在一个山谷里。 从小山谷走到大山谷需要两刻钟。 对如今的沈清棠来说这点距离全当饭后消食。 她也没有真往窑洞里去。 沈清棠已经在大乾生活了一年。 这一年里她深深体会到了古代女子的不容易。 真正是名节大过天。 自然不会乱来。 更別说,哪怕在现代也没有女生隨便进出男生公寓。 沈清棠就停在刚种上小麦不久的地头上,对著空气喊了一句:“我找秦征。” 虽然看不见,但是她知道整个山谷暗哨不少。 很快秦征一手端著饭碗一手拿著窝头晃晃悠悠的从窑洞里溜达出来。 隔著一段距离,就纳闷的开口问沈清棠:“你怎么大晚上过来了?” “想让你帮我做一张桌子和一块大玻璃。” 沈清棠也不废话,直白的说出自己来的目的。 別说,秦家军里能工巧匠是真不少。 他们做的玻璃越来越漂亮。 做玻璃的技巧已经超过沈清棠关於玻璃那点儿浅薄的知识。 经过他们不断地调整配方。 现在不但能做出光滑透亮的平板玻璃,还能开始烧制一些透明玻璃工艺品。 比如造型简单的杯子、瓶等。 秦征知道能让沈清棠开口要的,绝对不是一般的玻璃。 就著碗喝了口青菜粥把乾涩的窝窝头衝下肚,问:“你要什么样的玻璃。” 不是他不要形象,愿意这么吃饭。 主要天越来越冷,饭菜凉的快。 再说他们人多,若不端碗出来,回去刷锅水也喝不到。 “想要一张直径一米五的圆形玻璃,厚度要稍微厚一点儿,最起码要这么厚。”沈清棠伸手,拇指和食指分开大约半厘米的距离,让秦征看。 “桌子要比玻璃大一圈,直径弄两米也行,一米八也够。若是能找厉害的木工做成摺叠更好。就是……” 沈清棠边说边比划。 她穿越前挺常见的那种摺叠桌。 折起来时是长桌,四边都能摺叠收纳,展开是大圆桌。 中间还可以挖个洞放火锅。 秦征认真的听著並且记下来,嘴上嫌弃沈清棠:“你一天天怎么那么多想法?” “你管我!又少不了你的银子。有钱赚还嫌?” “哪能呢?”秦征很识实务,马上端正態度,“沈东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正好,我也正想明日去找你帮忙。” “嗯?” “你看,咱们粮食已经打完也收进穀仓了。小麦我们能吃。可这大豆收了不少吃不完,总不能天天吃豆饼、窝头吧?” 秦征嫌弃的把手里啃了半天还剩一半的窝头举到沈清棠面前,“这玩意真噎人啊!” 小山谷和大山谷都是今年才开荒种的头茬地。 地里的庄稼五八门,什么都有。 以小麦和大豆为主,还种了粟米和高粱等辅助作物。 至今还在地里没收完。 因为和其他农作物不一样。 整个採摘期能从秋天跨越到冬天。 有白白的就采,没有就再等等。 白不能一直等,开了不摘粘上脏东西会难弄,掉地上更脏。 基本上三五天就得采一回。 如今冬小麦已经占据大部分耕地,只留了一小部分耕地等来年开春种其他庄稼。 水稻除了温泉旁那点儿特殊的地方,都是一年一熟,如今都空著,需要明年春年开再种。 对秦征他们来说,小麦是粮食,大豆是经济作物要卖了换钱的。 “天也越来越冷,也需要银子给大家换冬衣冬被。”秦征又补了一句。 如今有了,可布料需要买。 大山谷和小山谷不一样。 桃源村挨著温泉近,冬天也不会多冷,何况沈清棠还装了“暖气”。 大山谷太远,通不过来暖气,只能自己烧。 可如今还买不起煤炭。 窑洞又挖在山上,跟山外的季节一样。 冬天要多冷有多冷。 沈清棠点头,“那你先安排人处理。沈家果蔬铺子马上开业。我让人多做些豆製品放在店里卖。” 什么豆腐、豆皮、豆乾都可以做一些。 秦征挑眉:“那能卖多少?你要知道我们大豆种了几百亩地呢!” “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说卖就能卖。实在不行我也开个早餐铺子。什么豆浆、豆都安排上。再不行,再做些豆油去卖。 不过我个人还是建议你留一部分大豆。” “为什么?” 沈清棠侧头扫了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季宴时一眼,对秦征道:“我怕你们又快到炒熟黄豆装在兜里露宿荒野的日子了。” 秦征:“……” 只有打仗才会这样。 又要打仗? 他看向季宴时眼神询问。 季宴时目光往沈清棠头顶上落了落才开口:“她怕北蛮子打进山谷。” “切!”秦征把剩下的小半块窝头扔进已经空了的碗里,腾出一只手在自己心口拍了拍,对沈清棠道:“你安心。有哥在,绝对不会让北蛮子踏进山谷半步。” 沈清棠:“……” 季宴时幽凉的声音响起:“你是谁哥?” 秦征:“……” 肃正了脸,站得笔直,“你是我哥。哥,我错了!” 第644章 三店同开 农历十月初十。 黄道吉日,宜开市、求財。 关门小半年的沈记果蔬生鲜超市再次开张。 三店同开,自然得好生热闹热闹。 和果蔬生鲜超市挨著的两家铺子也同时开张。 一家是沈记杂货铺,一家沈记熟食铺。 挨著仕女阁的沈记琉璃铺子装修比较讲究,还得过一阵子才能开张。 大红的对联贴在每间铺子门口。 沈家人和三个店的掌柜、伙计在果蔬铺子后院开临时会。 主要掌柜和伙计都是新官上任,沈清棠给他们加油鼓气,让他们不要紧张。 掌柜和伙计都是秦家军的人或者军属。 对沈清棠来说,在北川才没有用人慌。 北川有不少身怀大才的流放犯,尤其是九族流放的,里头也不缺能当掌柜的人才。 在西城隨便找一个人都能用,也可用,忠诚度会更高些。 因为流放犯基本都是先抄家再流放,到北川后大都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没有银子,没有土地,甚至没有工作。 如果用他们当掌柜或者伙计都不怕他们捲款逃跑。 毕竟一般情况下,他们下半辈子连北川都出不去。 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沈家人想优先照顾军人、军属。 从商的军人是临时工,目的是为了赚钱养活战友们。 若有战,他们就会离开。 於是,沈清棠给每个店多配了几名伙计。 也不怕浪费工钱。 未来沈家在北川不止有五个店。 沈屿之得留在山谷里管著耕地、大棚。 李素问要管著家管著家禽、家畜,偶尔还要给孩子们上课。 沈清柯如今公务缠身,也没空。 只余沈清棠更是干不完的活。 山谷里的商业街下个月就能开张。 她得负责把大山谷多数的粮食和蜂蜜卖出去。 要给仕女阁研製新的甜品。 要远程遥控南方的经销商,还想在北方用类似的模式推广沈记。 是沈记不是沈记水铺子。 还想在北方铺路。 铺设从北川到海边的轨道。 有可能的话她都想把路铺到京城。 总之一家人分身乏术,只能钱僱人帮工。 陆思明的职责就是管著北川所有的帐目和铺子经营。 若是考察一段时间,陆思明人品和本事都没问题,沈清棠想把南方的帐本也都交给陆思明打理。 既然都是自己人,沈清止棠简短的嘱咐了几句开张的注意事项,就让大家到各自负责的铺子里做最后的准备等著吉时开门。 李素问揉著右眼皱眉,“我右眼皮一直跳。左眼跳財,右眼跳灾。希望不会有什么倒霉的事发生。” 沈清棠撕了一小点儿空白的纸,沾上水,示意李素问闭眼之后,给她贴在眼皮上。“娘,別担心!这样不就破了?白跳!” 李素问被逗笑,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两下,“还是你鬼主意多。” 別说,有沈清棠在,李素问就是觉得心里踏实。 这一年,女儿竟然成了家里的顶樑柱。 正想感慨两句,就听见外头喊吉时已到。 沈家人齐齐从后院出来,站到门口。 门外正好有人点燃三间铺子长的鞭炮。 开张不止放鞭炮,沈家还僱佣了秧歌队、说书、杂技表演等来助兴。 李素问紧张的直揉帕子。 纵使沈清棠百般劝慰,她还是生怕歇业这么久,生意会不好。 也怕开张不顺利,会有人来砸场子。 北川自从王员外倒台,已经没有一家独大的商铺。 之前倒是有野心勃勃的人想接管王员外的生意,反而你爭我抢弄了个两败俱伤。 县令想坐收渔翁之利,却也被雷劈死。 如今北川的商业街上算是百齐放。 不再有垄断之说。 而沈家捲土重来,又让北川权贵们警惕起来。 怕沈家会成为下一个王家。 关注的人太多,以至於三间铺子前挤满了人。 有普通的老百姓。 有权贵家来打探消息的丫环小廝。 有特意来道贺的友人。 也有不怀好意的歹人。 比如沈岐之和沈峴之。 他们早早等在一旁。 沈峴之弯腰对被坐在轮椅上的沈老夫人道:“母亲,你可见了?我没誆骗你吧?如今三弟一家多气派? 你跟著老三可比跟著我和大哥强上许多。” 沈老夫人闭上眼不言语。 沈岐之也开口劝:“母亲,也不是我和二弟逼迫你做恶人。你生了我们三兄弟,给你养老本就应该……” 沈老夫人听见沈岐之的话忍不住打断他,“你给我养老就不应该了?你们两个当兄长的,当真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沈岐之訕訕闭嘴。 沈峴之这一年早已经尝过各种生活的苦,如今早就没了在京城时的趾高气扬,闻言嗤笑,“我的好母亲,大哥梦都醒了您还没醒呢? 您看看从京城到北川有多远?远到这辈子咱们都別想再回去! 是! 老三是分家单过了。可分家最多不管我跟大哥,不能不管您死活吧? 就算你想让大哥回京城,是不是也得要银子铺路? 难不成你们还有打点的银子?” 人走茶凉。 沈峴之最近半年寄往京城的书信都如泥牛入海。 他也算认清了现实。 不光认清了自己,也认清了沈岐之的本事。 他知道沈岐之和自己一样,一直在往京城写信。 也知道沈岐之收到的回信也越来越少。 对於京城那个地方来说,消失一年还回不去,跟死了没什么区別。 他都清醒了,大哥也差不多认了命只吊著最后一口气,只有母亲还不肯放下执念。 但,没有人脉、没有银子,只剩执念有什么用? 沈岐之点点头跟著劝:“母亲,二弟说的对。” 沈老夫人长长嘆息一声,什么都没说。 能说什么呢?! 第645章 季宴时,你是怕沈清棠把火气都撒在你身上? 一年的时间,足够所有的沈家人明白什么叫世態炎凉。 所有的人,包括她。 因为清楚,才肯让老大推她来找老三。 真来了,却又不甘心。 她要了一辈子脸,如今却要在儿子面前没脸。 她不傻,今日这趟绝对不会很顺利。 就算老三孝顺,愿意听她的,沈清棠那丫头可不好拿捏。 毕竟,老大对不起她在先。 好不容易等到锣鼓队、秧歌队等中场休息,沈岐之和沈峴之忙从如姑姑手里抢过轮椅,推著沈老夫人挤到最前头。 “老三!我们来给你贺喜了!” 正张罗著准备剪彩的沈家人闻言齐齐扭头。 剪彩自然是沈清棠的主意。 如今北川商场不太平,沈家又没有根基,需要人背书。 她想请一位特殊的嘉宾来参加剪彩,就为了让大家知道,沈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谁知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她这俩好大伯先来拆台了。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轻嘆一声,率先迎上前。 躲不掉的麻烦,不如儘快解决。 沈屿之和李素问对视一眼也跟著过来。 秦征兴致勃勃想跟过来看热闹,才抬脚就被季宴时眼神制止。 秦征如今也知道季宴时跟沈清棠的事,眼睛转了转小声问季宴时,“你是不是不敢过去?怕沈清棠翻旧帐?” 季宴时目光一直跟著沈清棠,闻言淡声回:“说起旧帐,咱俩之间的帐是不是得好好算算?” 秦征立马转移话题,“你看都是沈岐之的错才让沈清棠如今对你爱搭不理。你確定不收拾他?” 沈岐之不过是螻蚁,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 季宴时没答。 就在秦征以为季宴时不会回答自己,目光移向前方时,季宴时突然开口。 “不能弄死。” 秦征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能弄死?” 为什么不能弄死? 不过是个流放犯。 季宴时抱著孩子抬脚往前。 他还是更习惯在沈清棠身边。 “弄死他容易,沈清棠的仇得报!” 秦征眨眨眼,越发困惑。 弄死沈岐之不就是给沈清棠报仇吗? 边想边抬脚跟上。 不能耽误看热闹。 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季宴时,你是怕沈清棠把火气都撒在你身上?” 弄死了沈岐之,沈清棠的仇恨就没了宣泄口。 对沈清棠来说,收买押解官差,把她推出去替堂姐挡灾的大伯最为可恶。 其次是收受贿赂的官差。 最后才是季宴时。 若是沈岐之被季宴时弄死,那么沈清棠的仇就只能在剩下的人身上报。 若是再把官差弄死。 那么季宴时就成了沈清棠唯一的仇人。 季宴时那么腹黑的人绝对不会让自己承担所有的罪责。 他得等著沈清棠报復完再弄死沈岐之。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名押解的官差不日將会抵达北川。 只是不清楚会怎么来。 等沈清棠报復完那些人,对季宴时的恨自然少了些。 想明白的秦征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惹得左右看热闹的人群,都看向他。 季宴时回眸。 秦征被他的眼神看的一哆嗦,忙在唇比了个x,心虚的没敢再跟上去。 周围的人也只是看了秦征眼,就又看向沈家人的方向。 显然,真正的热闹在沈家人那边。 “祖母,您老怎么来了?”沈清棠含笑迎上前,“不过是小铺子开张,怎得还劳驾您来贺喜?” 沈老夫人脸皮僵住,准备好的话噎在嗓子里,只能装聋作哑。 贺喜不能只有一张嘴。 沈老夫人不说话,如姑姑就得开口,当下人的总不能让主子的话落地。 “棠姑娘好!”如姑姑鬆开轮椅扶手对著沈清棠福身行礼,“小姐今日听二爷和大爷说来给你们贺喜,才知道你们又要开张,便要过来看看。” 只是看看。 没有礼物。 像样的买不起,不像样的看不上。 如姑姑卖沈峴之和沈岐之卖的十分坦荡。 她如今十分不待见沈岐之和沈峴之。 沈峴之如今的情况她知晓,对沈峴之没太大意见。 对大爷意见最大,他是小姐亲手带大的,最重视他。 以前在京城,日子按部就班尚看不出什么。 来北川这一年,才算真正见识了大爷的为人。 她一个当奴才的都觉得不齿。 也就小姐如今被执念迷眼,还以为大爷是她的救命稻草。 真是错把鱼目当珍珠。 沈老夫人闻言抬头,不赞同的看了如姑姑一眼。 如姑姑躬身认错,“奴婢失言。” 明显的口不对心。 沈岐之有些脸皮发烫。 他一直是沈家家主,是沈家最尊贵的存在。 苛刻站在沈清棠面前,多少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权利和银子才是一个人的脊梁骨。 沈清棠目光扫过四人。 祖母这身行头还是在京城时置办的。 昂贵归昂贵,早已经跟不上流行。 她猜这身行头大约是祖母此刻最能穿出门的衣物。 可穿的再尊贵又如何呢? 比上次见面,祖母瘦了一大圈,衣物早已经不合体,空空荡荡显得她更苍老。 白头髮多了一片,脸色也不好,看著就病怏怏的。 而且她穿的尊贵,坐的是普通木头的旧轮椅。 轮椅是去年沈清柯亲手做的那把,经过一年的时间,轮子外侧包裹的皮子已经有些烂。 如姑姑是下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打了几层补丁。 大伯稍微好些,也是穿的旧衣服。 而二伯衣服上没有补丁,穿的不知道是哪家下人的衣服。 在这样的队伍中,祖母的“尊贵”也同样寒酸。 沈清棠不意外他们五个人十只手空空。 她也不在意,浅笑邀请:“祖母能来,清棠就高兴。到后院坐坐?” 沈峴之和沈岐之对视一眼。 沈屿之和李素问落后两步也到了跟前。 都不等沈屿之和李素问开口问好,沈峴之就抢著开口:“三弟,三弟妹。今日铺子里开张,你们都忙,我们不进去添乱了。 今日来就想找你们,是要你们该给母亲的孝敬钱。你给了银子我们就走。” 开玩笑! 他跟沈清棠打过几次交道,深知在这个侄女手里赚不到一文钱的便宜。 第646章 我的教养,倒是没餵狗,但是不会对著狗! 就要当著其他人的面谈,才能让老三一家迫於人言老实拿钱。 沈屿之和李素问全当没听见沈峴之的话,夫妻俩齐齐朝沈老夫人问好。 李素问头一次对沈老夫人没那么恭敬。 总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在小儿子店铺开张的时候带著其余儿子上门闹事,这是亲人还是仇人? 怪不得眼皮一直跳。 原来是他们要来闹事! 大好的日子,晦气! 沈清棠才不吃他们这一套,一侧唇角扬起,讥讽道:“要什么孝敬钱?没记错的话就在今年初,我家已经给过祖母一年的孝敬钱。 放心,等明年开春前,我们定会把明年的孝敬钱送到祖母手中,一日也不会拖欠。”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沈清棠侧头低声对沈屿之道:“爹,你去问问,锣鼓队若是休息够了,让他们继续。” 她很清楚大伯和二伯打的是什么主意。 要让他们得逞了她都不姓沈。 不就是仗著沈屿之好说话? 那她就把沈屿之支走再说。 沈屿之面露犹豫没动。 “母亲,大哥,二哥。你看今日新店老店一起开张,我们夫妇二人属实分身乏术。夫君是东家得坐镇指挥。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不跟你们见外了,先失陪一下。孝敬钱也不是什么大事,清棠怎么说我们怎么认。” 李素问说完挽著沈屿之的胳膊,不管沈峴之如何在背后叫唤,就强行把人拖走。 她心软,沈屿之对著沈老夫人更心软。 交给清棠处理最合適。 就算清棠说的不对,惹得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到时候只需要一句“清棠还是个孩子!她说的做的有不妥的地方,你们当大伯、二伯的多多担待!”就能揭过去。 再说,她跟夫君都不在场,清棠才好放开手脚。 沈岐之皱眉喊人:“老三!这么大的事,你让个丫头处理?” 沈清棠抢白:“大伯,若真是大事你会挑铺子开张这一日来说?既然这样,不如你改天再来?等铺子的事安顿下来,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围观的人纷纷议论。 “人家三间铺子开张,忙的脚不沾地,还上门要孝敬钱一看就不安好心!” “对,一看就是来捣乱的。要不然为什么不能换个日子?”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这一家子穿的破破烂烂,老太太坐的轮椅皮子都破了。沈家一连开了五间铺子,这么有钱还不管家里人?依我看就是奸商不孝。” “……” 沈峴之和沈岐之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沈岐之板著脸开口:“沈清棠,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我们今日来自然有今日来的道理。 这事,我跟你一个小辈说不著,去把你爹叫回来!” “商量赡养母亲的事,沈东家夫妇躲开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不愿意赡养老母?” “你看看店铺前有多少人?沈东家去照看生意何错之有?我觉得挑今日上门要孝敬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准就是因为沈东家不肯支付孝敬钱,人家迫於无奈才挑今日上门討要呢!可能想著沈东家要脸,说不定就给了!” “说的跟你什么都晓得一样。我跟沈东家早就认识,他家做生意厚道,为人和善,怎么会赖孝敬钱?”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准是为了生意好故意演给咱们看呢!” “还是看看再说吧!你看老夫人和那位大爷的穿著、气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样的人要不是被逼急了,怎么会做出上门討要孝敬钱的事?” “西城里大多数人家都曾经是大户人家,最不济的上一代也是大户人家。那又怎样?落魄的凤凰还不如鸡呢!” “不管怎么说孝敬父母是应该的吧?让母亲亲自上门要孝敬的就是不对!” “……” 沈峴之和沈岐之以及沈老夫人都不说话。 沈峴之唇角勾起,他要的就是这样言论给老三一家施压。 沈清棠也笑著不说话。 在她的地盘上,还想要舆论对付她?! 做梦。 沈屿之和李素问一退回铺子,锣鼓重新响起,戏台上开始唱戏。 大部分围过来却看不见圈子里头的人纷纷掉头去看戏。 人群一下散了大半。 沈岐之和沈峴之脸色顿时变得不好。 沈峴之先沉不住气,“行!你说你能做主是吧?你把该给你祖母的孝敬钱给了。我们也不多要,给五百两银子就成!” 方才帮著沈峴之他们说话的围观群眾齐齐闭嘴。 谁都不是傻子。 一张口就要五百两银子?! 狮子大开口的又能是什么好人。 沈岐之不认同的瞪了沈峴之一眼。 怎的这么沉不住气? 应当先让沈清棠给。 他们可以再討价还价。 难怪之前在京城,生意一直做的不温不火。 就不是那块料。 沈峴之才不管大哥怎么想。 他是穷怕了也是穷疯了。 只要给他银子就行。 “二伯耳朵有问题的话可以去看看。”沈清棠抬手,指著不远处的医馆,“那家医馆的大夫医术不错。提我名字还能给你打个折。” “什么意思?”沈峴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是在说孝敬钱? 好端端的提他耳朵是做什么? “二伯若是不聋,应当听见我方才说过的话。我们家已经支付过祖母一年的赡养费。如今离一年之期是不是有点远?”沈清棠冷声质问。 真正看热闹的人所剩无几,大都是別有用心的人在等可乘之机。 是以並没有人为沈清棠发声。 只有几声忍俊不禁的笑。 沈峴之恼羞成怒:“敢骂我?沈清棠你的教养都餵狗了?再怎么我也是你的长辈。” “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你们有吗?至於我的教养,倒是没餵狗,但是不会对著狗!”沈清棠掀唇冷笑。 “沈清棠!” “你怎么说话呢?!” “清棠!” 沈岐之、沈峴之和沈老夫人同时开口。 语气皆不好。 第647章 要孝敬钱 沈清棠目光一一扫过祖母、大伯和二伯,笑容越发大:“怎么?听著刺耳?还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有利於你们的时候跟我谈教养。 不利於你们的时候跟人谈人性?! 行,那咱们谈谈教养的事。” 沈清棠点点头,挨个点名。 “沈岐之,尊敬的大伯,你的教养是在你的女儿有难时把我推出去挡灾?敢做不敢认?还一家之主呢!我呸!懦夫!” “沈峴之,敬爱的二伯,你的教养就是在分家时让我们三房净身出户?还是说在你们走投无路时来我家铺子打劫? 亦或是,你们有的时候笑话我们无?” “亲爱的祖母,孙女也不是对著您。对於孙辈您相对公平。只是,对於我爹,您做的也有点过了吧?” 沈清棠三问出口,对面齐齐沉默。 看热闹的人又少了一部分。 明显是来要孝敬钱的这边不占理。 看沈清棠这架势,估计对面的人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还不如去看戏听书。 沈峴之脸皮厚,也没真正坑害过沈清棠,相对理直气壮的多:“一码归一码!咱两家之间的关係是私交。是我和你爹两兄弟之间的事,跟你这个小辈说不著。 你就说该不该孝敬你祖母?” 沈岐之跟著点头,“对!你別总拿没有的事討伐我们。你就说怎么孝敬你祖母!就算分家你爹也是你祖母的儿子。得尽孝! 別说他,你当孙女的一样得孝敬你祖母。 生养之恩大过天,你说什么也不能对你祖母不敬。” 沈老夫人没说话,她闭上了眼。 早在京城时,沈清棠整日围著她请安问好巴结她。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成了只能等著吃的无用老太太。 连沈清棠一个被玷污的丫头都敢讽刺到她脸上! 可…… 她又能如何呢? 掌心朝上的日子,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都不好过。 听著儿子当面利用她跟老三要钱,更是难受。 沈清棠不想一遍遍的跟他们扯车軲轆话,从袖袋里掏出两份摺叠的契书,举在眾人眼前,“空口白牙说再多也没用。 我手里这两份契书上,都有二位伯伯的签字画押。 一份是分家契书。 在契书上,你们让我们一家四口净身出户,还说是把我们……逐出沈家。 別忘了!当时你们可是从沈家族谱上把我们一家四口,不是,三口的名字划掉了。 说从今以后我们三房跟沈家再无瓜葛。” 女孩不上族谱,族谱上本就没有沈清棠的名字。 就算有也得第一个被划掉。 当时,沈清棠是沈家的耻辱。 沈家人还做著回京城的梦,半点都不想带沈清棠一个累赘。 分家,眾望所归。 虽然分家的仪式不够正规,但是该有的步骤一步没落。 尤其是把沈家逐出去族谱时,在契书上签字画押的人可不少。 如今又提是一家人事? “另外一份是大伯、二伯还有祖母你们三个人签字画押的赡养书。 上头清清楚楚写著,让我家用香皂配方抵一年祖母的孝敬钱。 若是你们手中的契书找不到,或者忘记,我也不介意再找个人给你们读一遍。 哦!你们不相信我是吧? 没关係,北川最不缺读书人,我可以找人给你们读。” 沈清棠说著就要从人群里举手的人当中挑一个。 不论什么时候,都不缺好事者。 沈清棠话音都还没落,人群里就不少人举起手,都愿意“助人为乐”的吃第一手瓜。 “沈清棠!”沈老夫人重重拍了下轮椅扶手,“我还没死呢!” 家丑不外扬。 已经够丟人了! 真要让人当眾读信她可受不了。 沈清棠点头,“是!您身体康健。可分家时,祖母您也没说不同意,不是?” 有些话说出来,等於撕破脸。 沈老夫人握紧轮椅的扶手,错开目光,“当时,我病著,不知道你分家的事。” 沈清棠点头,“对。我父母、我哥还有我都没怪你。你寿宴,我们寧愿被大伯、二伯羞辱也登门祝寿。 这轮椅是我哥了好几天时间,亲手做出来的。” 沈老夫人哑然。 她知道沈清棠的话只说了一半。 她甚至都能猜出沈清棠另外一半话是什么。 “可你怎么对我们家的呢?你逼著我、我爹为大伯让路。逼著我交为生的香皂配方给大伯铺路。人不能既要又要。” 沈清棠到底给她留了脸。 哪怕这样,沈老夫人也还是臊的不行。 闭眼靠在轮椅上,吩咐如姑姑,“我有些乏,推我回去吧!” 想她一辈子顺风顺水,临了让个小辈这么羞辱! 如姑姑看著沈清棠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推著沈老夫人转身。 大伯和二伯齐齐拉住老夫人的轮椅。 大伯先开口:“沈清棠,你把你爹叫回来!” 二伯跟著开口:“沈清棠,不管分不分家,总归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是,当时我也是同意了让你一个配方抵一年赡养费。 此一时彼一时。 当时你那香皂配方独一无二,確实价值千金。 可你后来把配方给的满大街都是,压根就不值钱 总不能一张没用的方子也还价值千金抵一年赡养费吧?” 大伯附和道:“对!我都还没找你算帐。本来若是香皂配方独一无二,我一番经营,说不定如今咱们沈家已经能回京。 就因为你胡来,才导致咱们如今还困在北川。 你这丫头坏了大事!作为弥补,你多出些银钱我去打点一番。 等將来回到京城,我一定重新给你找个好人家。” 一直默默站在沈清棠身后一臂之远的季宴时,闻言,扫了沈岐之一眼。 沈岐之一个激灵看向季宴时。 他不是头一次见季宴时。 自然知道季宴时是个傻的。 许久未见,傻子的眼神怎么这么犀利? 还压迫感十足。 沈清棠笑了。 本来只是讥讽勾唇的轻笑。 听见沈岐之的话开始笑出声。 越笑越停不下来。 像是沈岐之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第648章 杀了他就不能再杀我! 看在沈岐之眼里,以为沈清棠是感动的,接著道:“北川跟京城千里之隔。只要把两个孩子丟在北川,回到京城你依然是沈家三房嫡女,说亲……” 他住了口,看向傻子。 虽说是靠祖辈庇佑他才能做到三品官,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总还是能感觉到季宴时的杀意。 杀意? 沈岐之错愕的住口看著季宴时。 与此同时,沈清棠抬手,重重给了沈岐之一耳光。 一巴掌打懵了沈岐之也打愣了沈峴之。 就连沈老夫人也再度睁开眼看著沈清棠。 如姑姑也惊讶的看著沈清棠。 “你敢打我?”沈岐之顾不上季宴时。 毕竟杀意只是意。 耳光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 “打都打了有什么敢不敢?”沈清棠甩著发麻的手,“一直都弄不明白你们这些以前高高在上的人怎么总喜欢问这句话?! 难道是我打的不够重?才让你们有做梦的错觉?” “沈清棠!你还有有点做晚辈的样子吗?沈屿之!”沈岐之捂著脸朝沈屿之所在的方向喊,“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如今哪还有半分名门闺秀的模样?” “名门闺秀?名门闺秀早死在你把她推给官差的那一刻。”沈清棠冷声说著继续往沈岐之面前走。 有季宴时在身后,她不怕沈岐之会还手。 沈岐之確实想还手,想狠狠给沈清棠一巴掌。 却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手脚。 想后退一步跟沈清棠拉开距离都做不到。 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命大,没死。你和你的沈家弃我如烂履。是我父亲母亲还有二哥包容我、保护我,让我在火坑泥潭里捡回三条命。 你们做梦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我们三房会过上好日子。 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顛倒黑白是非,一顶孝帽扣下来,就想让我家继续给你们当牛做马,让你们像水蛭一样趴在我们身上吸血。 如今更是为了哄骗我拿银子,什么话都敢说!” “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我的孩子对你们来说是草芥,是你们的耻辱。可他们是我的宝贝,是我的命!你们若是有谁敢打他们的主意,我一定会弄死你们! 如今的我,不过是个活著的厉鬼! 你们若不信,咱们可以试试,谁更怕死?!” 沈清棠说著逼近沈岐之,近到让沈岐之能看清她的眼睛倒映的自己。 近到沈岐之清晰的感觉到沈清棠袖中的匕首抵上自己的心口。 沈清棠今日为了剪彩特意打扮一番,穿的是宽大衣袖的衣裳。 恰好遮住袖中匕首。 她在沈岐之耳边小声问:“大伯,你说我要杀了你会怎样?是会以命抵命?还是会点银子而已?” 沈岐之瞬间白了脸。 额头上的汗不停的往下流。 在北川,一条人命没那么重要。 別人只当沈清棠贴著他放狠话。 而他心虚的一句话都说出来。 实际上他像被看不见的空气束缚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触感还在。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匕首锋利的尖端割破衣衫,抵在心口的位置。 也能感受到匕首一点点戳破皮肤向內割的锐痛。 此刻,一个无比清晰又恐怖的念头浮上心头。 沈清棠想杀他! 沈清棠真会杀他! 沈清棠確实想杀了沈岐之。 她气疯了也憋疯了。 她不明白沈岐之到底哪来的底气觉得他隨便哄两句她就会丟下一双儿女隨她回京?! 他凭什么觉得她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凭什么觉得她的儿女还不如回京重要? 重点是他至今都不觉得自己有半分错! 以大乾的律法,根本不会制裁沈岐之。 指望律法不如指望匕首。 若不是沈岐之,她也不用受流言蜚语之苦,更不用受煎熬之苦。 既然律法制裁不了沈岐之,她不介意当一次刽子手。 沈峴之吞了吞口水,咽下了继续劝的话。 这样的沈清棠属实有点嚇人。 “清棠!”沈老夫人惊叫,“你住手!孝敬钱我不要就是!你不能为了这点儿事就杀你大伯!” 旁人都看不见,可她看的见。 她坐轮椅上,视线比所有的人都低,恰好能看见衣袖缝隙里漏出来一点儿匕首尖。 季宴时贴在沈清棠身后,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用怕!有我在,做你想做的。” 不过是个沈岐之,死了又如何? 沈清棠抿唇,握住匕首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沈清棠!杀了你大伯,老三也会怪罪你!你大伯可是你爹一母同胞的兄弟!” 沈老夫人再顾不上仪態,拍著轮椅扶手惊声尖叫。 “老二,你是死人吗?还不把她手中的刀抢过来?!” 沈峴之没动。 他只退了两步就动不了了。 也明白为什么大哥被打被骂还老老实实立在原地。 恐怕和他一样动不了了。 他之前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多,见的也多。 知道自己如今是被武功特別高强的人用內力困住或者是被隔空点穴。 他目光四扫,是谁控制他呢? 还没等找到目標就听见母亲大喊出声,嚇了一跳。 却发现自己连话也说不出来。 季宴时依旧贴在沈清棠背后诱哄:“先说好,你杀了他就不能再杀我!” 沈清棠:“……” 那口气瞬间泄了。 扭头不可思议的看著季宴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明白季宴时什么意思。 只是一码归一码。 他的错是他的。沈岐之的错是沈岐之的。 沈老夫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沈清棠突然回头看她身后的傻子,但她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忙伸手推如姑姑,“快!快把她手里的刀抢下来。” 如姑姑也嚇得不轻,忙衝过来。 季宴时怕沈清棠被撞到,单手抱著,另外一只手揽著沈清棠的腰迅速后撤,同时解开沈岐之和沈峴之的穴道。 沈岐之捂著心口,踉蹌后退两步,白著脸,额头和鼻尖上都是冷汗。 围观的人大都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看来,沈清棠的手確实是抵在沈岐之心口。 可若说沈清棠杀人他们也不太信。 毕竟沈岐之可比瘦弱的沈清棠壮实。 第649章 孝敬钱不能给 再怎么一个大老爷们不能打不过一个弱女子吧?! 更何况,就方才沈岐之说话来看也不像个傻子。 若是不傻,別人拿刀捅他,他还会站在原地不动? 有人猜测:“老太太不会得了癔症吧?” 沈峴之虽不明所以,但听的出来沈清棠的话都是针对大哥的。 他搓著手开口 :“大侄女,之前的事你大伯做的不地道。我也有错!可是你祖母的状况你也看见了,不是很好。 这样,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拿孝敬钱你就给点儿医药费,我和你大伯带你祖母去看大夫。 若是医药费你也不愿意拿的话……” 沈峴之摊手,状似无奈道:“那只能辛苦老三先养母亲一段时间。我和你大伯得出去赚钱银子给你祖母治病。 况且,我跟你大伯如今条件不好,住的地方比较偏僻,离城里有点远。倘若需要半夜求医属实不方便。 老三说听你的,那二伯也听你的,你看怎么安排合適?” 沈清棠还是有些佩服自家这个二伯的。 脸皮不是一般厚。 能硬气的时候,腰板挺的笔直,一口唾沫一根钉。 不能硬气的时候,骨头也软的很。 如今只要她肯给钱,让二伯磕头,怕他也敢给她磕。 本不想接茬,见主持剪彩的陆思明频频看向她,沈清棠便知道她请的贵宾要到了,得去剪彩。 不想再跟两个数博废话扯皮,快速道:“想要孝敬钱,等契约到期再来。若是祖母愿意可以住在铺子后院,若有身体不適,可以隨时来就诊。 如若你们不愿,我还有一法子。孝敬钱不能给,不过我爹也不能眼睁睁看著祖母吃苦。这样,每一日或者隔两日,我让人把吃食送到大伯府上。 先说好,只给祖母的份,其他人可不在我爹赡养范围內。 你们好好考虑,选好了告诉我。 只能在这两条里选,没有第三条! 若是你们再敢捣乱搞破坏。一个子都没有!” 沈清棠说完扭头就走,完全不怕他们再不依不饶。 沈清棠离开后,沈岐之才鬆了口气,顺带也鬆开了自己的手。 他掌心一片血红。 瞬间两眼一翻,往后栽去。 沈峴之下意识去扶,却被带的重心不稳,跟著跌倒在地。 “老大!”沈老夫人看见沈岐之这样,一著急就从轮椅上站起来。 恰好如姑姑想往前推沈老夫人,轮椅边缘抵在沈老夫人膝盖窝上。 老夫人也跟著跌倒。 加上气怒攻心,一口气没上来也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大都是別有深意的围观者,並没人愿意帮他们。 有个別的过来帮著扶沈岐之也想看看他伤势如何。 若沈清棠真为了给祖母的孝敬钱就捅伤自己的大伯父。 那要宣扬出去可是对付沈家的利器。 可惜的是沈岐之不过是皮肉之伤。 如姑姑抱著沈老夫人的头,无助的坐在地上哭喊救命。 “帮帮忙!求求你们搭把手!” 她仓皇的目光四扫,恰好看见街对面的沈家人並肩站在一条红绸前。 一条长长的红绸布上绑著四朵大大的绸。 沈屿之、李素问、沈清棠和一个她不认识的青年依次站在两朵红绸中间。 她在杂乱的人声中听见有人高喊:“剪彩仪式开始!” 就见几个打扮的俏生生的小丫头每个人端著一个托盘走到沈家人和青年身旁停下。 每个托盘上都放著一把金剪刀。 四个人同时拿起金剪刀,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剪断面前的红绸布。 如姑姑有一瞬间的恍惚。 去年差不多的时候。 沈家人初到北川。 彼时小姐病懨懨的不成样子,她身子也不大好,只能强撑著照顾。 对其他的人和事难免疏忽。 等她知道时,分家的事木已成舟。 她赶到大房帐篷时,分家契书已落成。 三爷一家的名字也已经被从族谱上划掉。 流放路上惶恐怯懦,整日如同受惊小兔子一样的清棠小姐,倔著一张脸站在三房最前头,说著“永不后悔!”的话。 那会儿三爷三夫人还是满脸的惶恐和不安。 大房和二房的人劫后重生,並未把北川当回事,只觉得朝夕间就能回京,甩掉三房,如同甩掉大大的负担轻装上阵。 时过境迁,一年而已,就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如今三爷一家风风光光在人群的簇拥中,在一片片贺喜声中,剪彩开张。 尤其是棠小姐,和她背后抱著孩子的青年站在一起,儼然是幸福的一家人。 虽然还缺著清柯少爷,但,她知道清柯少爷如今在衙门当差。 跟大爷那时候不一样,柯少爷在衙门颇有话语权。 总之,前程大好。 而自己这边,哭的哭,叫的叫,兜比脸乾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回京,更是遥不可及。 如姑姑泪流满面,轻声自喃:“小姐,你押错了宝!” 沈清棠他们剪完彩,祖母那边的的骚动才传到前头。 沈屿之和李素问见沈老夫人跌倒,顿时什么都顾不上跑到前头去。 沈清棠想拦为时已晚。 沈屿之夫妻走了沈清棠就不能再走,只能继续主持剩下的流程。 她收回目光脆声开口: “今日沈记三店同开,为了感谢新老顾客的照顾,全场八折! 之前在沈记果蔬超市存储会银的会员们,今日限量免费,不限量五折!” 围观的人群纷纷鼓掌。 “另外,在开门之前,我送一份特別的礼物给我们今天最重要的嘉宾。”沈清棠招了招手。 不远处等著的林盼儿和林昭儿快步走过来。 林昭儿先把手里的托盘举到沈清棠面前。 托盘上是一枚別致的金牌。 金牌大约巴掌大,一面刻著:终身会员四个字,另外一面是沈家徽记。 沈清棠把金牌双手递给她特意请来的贵客——陈小公子,“陈公子,谢谢你过去一年对沈家的支持。也谢谢你在沈家最难的时候愿意支持沈家。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日特意赠送你一枚沈记最高规格的谢礼——终身会员! 只要你拿著这枚会员金牌到沈家所有的店里都会是最高会员待遇。 具体什么样的福利要看什么店。 我说的是所有店哦!包括將来会开的店。” 第650章 我还有名声吗? “嚯!”陈小公子瞪圆了眼,“这么好?” 他目光越过沈清棠往季宴时身上落了落,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转身对著看热闹的人举起手中的金牌,“大家可给做个见证!这是沈少东家送给我的厚礼。以后我如果去沈记,她不给我打折,你大傢伙可得给我作证!” 眾人鬨笑应下。 沈清棠含笑看著陈小公子找“证人”。 她知道这是陈小公子在表態。 他此举是在告诉所有的人,他以后就是沈家“背后”的人。 想要欺负人家,得问问他。 沈清棠暗暗鬆了一口气,目露感激的接过林盼儿递过来的竹篮。 两个不算大的竹篮。 一个竹篮里装著瓜果蔬菜。 很多都是本地没有的品种。 另外一个竹篮里放著仕女阁最新款的甜品。 装甜品的器具是大山谷窑洞里新烧出来的玻璃器具。 当然,对外称琉璃。 “谢谢!”沈清棠把竹篮递给陈小公子,诚心道谢。 她没想到陈小公子会这么给面子。 来北川一年,沈清棠跟陈家打过几次交道。 陈小公子像个泥鰍一样滑不留手。 看著好相处,实则一点儿都不好骗。 反正相处至今,沈清棠没在他身上赚到过什么额外的银钱。 陈小公子出手阔绰是真,看见喜欢的东西也特別捨得银钱。 但,该,该省省。 不该的一个铜板都別想赚到他的。 他看著好说话,真到事上也別想他仗义。 不该吃的亏不吃,不该赚的便宜不赚。 沈清棠邀请陈小公子来,没指望他说什么,只是想把会员牌给他。 只要他接了,以后她遇到事就敢拿陈小公子说事。 就是所谓的扯虎皮做大旗。 沈清棠完全没想到陈小公子当眾表態会站沈家。 意外之喜。 陈小公子见沈清棠递过来两个竹篮,看看手里的金牌又不捨得塞进衣袖里,想了想用牙咬住,一手接过 一个篮子。 沈清棠:“……” 陈小公子一手挎著一个篮子,嘴里咬著金牌含糊不清道:“谢谢!” 沈清棠尷尬的笑笑,没敢接话。 她怕陈小公子用力咬金牌。 怕什么来什么。 陈小公子表情怔了下,嘴动了动,明显又用力咬了咬,隨即挑眉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拱手,小声解释:“我穷!送不起金的。等以后我有钱了,给你换块金牌!” 她给陈小公子这块是金包铜。 也不是真送不起纯金的牌子,主要没想到陈小公子这么配合。 怕送金子这事相当於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便作了假。 谁知道陈小公子这么上道?! 尷尬了不是?! 陈小公子:“……” 又瞄了季宴时一眼,点点头,没说话。 敢说啥? 给块铁牌,他也得当金的供著。 不过到底不是金的,他把菜篮子放在地上,把嘴里的假金会员牌拿下来,隨手放进口袋里。 陈小公子低头拿出一个装甜品的罐子晃了晃,很惊喜:“这是什么材质?好透好亮?” 跟琉璃有点像。 只是他见过的琉璃製品没有这么透亮。 “琉璃。”沈清棠指了指斜对面待开的铺子,“琉璃馆也在装修中,到时候陈公子记得来玩!” 陈小公子点头,“一定,一定。” 別说! 真別说。 几个装甜品的琉璃器皿他都很喜欢。 陈小公子把依次把看完的琉璃器皿放进竹篮里。 沈清棠还惦记著祖母那边,生怕沈屿之再吃亏,就把陆思明叫过来,让他准备开门待客。 陈小公子见状主动提出告辞。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转回身把竹篮放在地上,“沈清……沈东家,你能不能让人帮我把竹篮送回家? 我才想起还约了友人一起去玩,回家不顺路。” 沈清棠没多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口应下。 安排好待客的事,沈清棠嘱咐秦征帮忙照看店,转身往最近的医馆走。 过年那会儿,沈屿之还算拎得清。 因为那时候穷。 山谷里是他们唯一的避难处。 沈屿之没的选。 如今三房成了有钱人,大伯、二伯落魄了。 很难说她爹会不会良心上过不去,著了大伯、二伯的道。 大伯、二伯今日的来意,沈清棠是听明白了。 就是要银子。 什么赡养不赡养的不重要,给银子就行。 二伯张口就要五百两银子,恰好是一间铺子钱。 他目的何在不言而喻。 沈清棠不会拿自己的標准去要求沈屿之和李素问。 时代不一样,受的教育不一样,思想也不一样。 在大乾,割肉养母是没有爭议的孝道。 不像在现代,会被定义为愚孝。 不让沈屿之赡养祖母,不如要他的命。 只能儘量减少己方损失。 沈清棠在前,季宴时在后,依旧离著沈清棠一臂远的距离。 只是这回季宴时没抱孩子。 虽说和果果只有十个月大。 若是再看见母亲拿匕首捅人也不是好事。 沈清棠到医馆时,大伯醒了,祖母还没有。 他们被单独安置在一间医室里。 沈屿之夫妇脸色不太好的守在祖母床前。 大伯看见沈清棠怔了下,二话不说又躺了回去。 二伯看见沈清棠赔著笑过来,“好侄女,你爹说只要你同意就给我……不是,就给你祖母一间铺子。你……” 沈清棠想都没想直接打断沈峴之的话,“我不同意。” 才躺下的大伯闻言又坐了起来:“由不得你!父母做的决定你还敢反驳?沈清棠真反了你不成?你一个女儿家家別整天掺和我们沈家的事。” 沈清棠目光落在沈岐之心口处,不答反问:“沈岐之,你伤口是不是不疼了?” 沈岐之闻言,双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防备的瞪著沈清棠。 沈清棠没再搭理她这俩跳樑小丑一样的伯父,走到李素问身边停下,手搭在李素问肩膀上,“娘,他们说什么了?” 爹娘都知道她的態度,好端端的不会鬆口送铺子给他们。 第651章 你知道坏人和好人的区別是什么吗? 李素问侧头先是面色不渝的看了大伯二伯一眼,又收回目光,瞪了沈屿之一眼,才憋屈道:“你当街捅你大伯的事那么多人看见。 他们说要去衙门告你。” “去唄!”沈清棠无所谓的耸肩,“我又不怕他们告。” 李素问长嘆一声,拉著沈清棠的手,摇头,“你的名声怎么办?你哥还在衙门当差。” 沈清棠眨眨眼,问:“娘,我还有名声吗?” 李素问:“……” 没好气的在沈清棠手背上轻拍了下,“又胡说八道!” 女子名声大过天! 之前流放路上的事到底只有少数人知道。 在北川,除了沈家人,知道沈清棠未婚怀孕的人不多。 自打沈清棠到街上做生意,季宴时就一直跟在身旁,在大部分人眼里沈清棠和季宴时是一对夫妻。 眼看日子如今越来越好,沈清棠也没什么污名在身。 她怎么甘心再让沈岐之和沈峴之败坏沈清棠的名声。 不过是一间铺子,如今,她给的起。 “还有你哥。”李素问又剜了沈屿之一眼,“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差事。明年参加科举也有望。” 说著压低声音,用只有沈清棠能听到的声音道:“可不能让你大伯、二伯给搅黄了!” 沈清棠闻言鬆了口气。 都是小事,能处理。 沈清棠拉了把椅子,坐在李素问身边,拉著她的手,劝:“娘,你知道坏人和好人的区別是什么吗?” “嗯?”李素问莫名其妙看著沈清棠。 这还用问? 当然就是坏人总做坏事,好人会做好事。 李素问的表情太过明显,沈清棠一眼就知道答案。 她摇头,“娘,坏人能做坏事,能威胁好人,不是因为他们够坏,而是他们足够不要脸。” 李素问:“……” 沈屿之訕訕道:“清棠!” 大哥二哥再不妥也是长辈。 沈峴之全当没听见。 他如今才不在乎沈清棠说什么,只在乎有没有银子拿。 “他们能威胁你们,不过是你们道德感太重!才让他们觉得能拿捏你们。”沈清棠说著转头,目光扫过二伯,落在大伯的床上,“想败坏我名声?行!儘管去!至於我哥的差事,你要是能把我哥差事弄丟了,算你有本事!” “清棠!”李素问急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不能再作贱自己的名声。” 也不能拿清柯的前程做赌注。 她知道才来北川时,沈清棠摆摊那会儿没少败坏自己的名声。 那时候且说逼不得已,如今日子好了,万不能胡来。 沈清棠眼神示意李素问稍安勿躁,嘴上不停,“从我开始说吧?无非是说我未婚怀孕,生下双胞胎。 只要我不想嫁人,流言蜚语又能奈我何? 不过,我可以不嫁人沈清丹也不嫁人了吗?” 沈清棠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 沈岐之则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从床上坐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沈清丹是他回京最后的希望,万不可出事。 沈清棠莞尔,“娘,你看!不是只有你有弱点。他们也有。端看谁更不要脸而已!” 不等李素问开口,沈清棠又转头看向沈岐之。 “大伯,不是只有你会威胁人。沈清丹想嫁人得看我同意不同意。 你败坏我名声,我就拉她下水。 俗话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未婚怀孕生子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真无所谓!就是知道不知道沈清丹的婆家是不是也无所谓她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沈岐之张开嘴又闭上。 有所谓。 沈清棠未婚怀孕,被沈家人羞辱了一路,那时候没吊死,估计是真想开了。 可沈清丹不行,沈清丹是他的嫡女,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见大哥偃旗息鼓,沈峴之有些急,跑到沈屿之身旁,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老三,你说话!你真不管母亲死活?” 沈屿之也没说话。 生养之恩大过天。 他得管。 可他不能这时候开口让清棠难做。 大不了…… 大不了等过了这两天,偷偷拿私房钱去贴补母亲。 他日常不到什么钱,已经存了十两银子。 沈清棠抱臂环胸看著二伯像跳樑小丑一样跑来跑去。 不知道是沈岐之和沈屿之的態度激怒了沈峴之,还是沈清棠讥讽的表情刺痛了沈峴之。 沈峴之在屋子中央站定,咬牙:“行!母亲是大家的母亲,你们不管我也不管!不就是不孝子吗?大家一起当!看谁怕谁?!” 沈峴之说完扭头就走。 “二伯,留步。”沈清棠突然开口留人。 沈峴之以为沈清棠妥协,面色一喜,却佯装傲娇,“干什么?反悔也晚了!” “还不晚。毕竟祖母还没醒,你也还没出门。你们方才说过,生养之恩大过天。 我,我哥,还有我娘都可以跟沈家脱离关係,但是我爹还流著祖母的血。 这样,我家自愿承担祖母三分之一的诊金。 二伯你要走的话,把你那三分之一付完再走。” 沈峴之:“……” 回头怒瞪沈清棠:“沈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坏丫头?我就不拿你奈我何?” 沈清棠也不搭理沈峴之,只回头吩咐季宴时:“別让他走出医馆的门。晚上我给你加两块肉。” 话音刚落,突然反应过来,如今的季宴时已经对肉没执念了。 脸倏的红了。 前两日季宴时话还多些,今日她张罗开张的事,季宴时像以往一样,安静的待在她身边。 以至於她忘了季宴时已经痊癒。 季宴时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沈峴之才不怕沈清棠会拿他如何。 当初出卖沈清棠的又不是他。 大摇大摆往外走。 结果走到门口就被药童拦下,“这位爷,老夫人的诊金总共三两银子,您看您是给银子还是铜板?” 沈峴之回头指著沈屿之,“跟他要!” 说完继续往外走。 药童再次拦下沈峴之,“老爷,不行!方才那位姑娘说的很清楚,你们三位都是老夫人的儿子,一人出一两银子诊金。” 第652章 我的沈和你们的沈不是一个沈字 “若是我把你放出去,我就得自己赔一两银子。 爷,我就是个学徒,实在没那么多银子赔。不能放你走。”药童苦著脸伸手。 態度十分坚决,沈峴之不给银子別想出门。 沈峴之回头瞪沈清棠。 沈清棠没看二伯,看的是那个药童。 药童长著一张娃娃脸,笑眯眯的很可爱。 可二伯方才往外走的时候撞到他,却自己后退两步,而药童却纹丝未动。 沈清棠跟季宴时、秦征和季姓护卫打交道许久,自然明白药童是有功夫在身的。 且功夫还不低。 北川如此偏僻的地方,一个跟秦山差不多大的药童,身怀绝技,不用问,他是季宴时的人。 猜出药童是季宴时的人,沈清棠就没再搭理二伯。 不交钱他一定出不去。 沈岐之听著门口的动静,继续装死。 沈清棠懒得搭理他们,弯腰扶李素问,“娘,咱们回去?” 李素问下意识望向沈老夫人,目露纠结,“你祖母……” 沈清棠闻言看向如姑姑,温声道:“如姑姑,祖母还得你费心照顾。之前我说的话还算。 若祖母愿意跟我们一起,我家五间铺子的后院她任选一栋住著。 若是不愿意,祖母的饭食、衣物、药费等该父亲出的那份,一样都不会少她的。” 沈清棠本人一点儿都不想大度,但是深知时代不同三观不同。 在大乾,还有丁忧制度。 若是父母去世,再大的官也得辞官守三年孝。 当然,有些是暂辞,有些就真的再也回不去官场。 在这样夸张的“孝道”影响下,沈清棠不可能让沈屿之和李素问不管祖母死活。 只是她也清楚,祖母不会选择和他们住。 如姑姑也清楚。 如姑姑苦笑起身朝沈清棠三人福身行礼,言辞诚恳:“谢过三爷、三夫人和棠小姐。” 她没说代为转达。 她清楚,小姐是清醒的,只是不想面对这一幕。 沈清棠扶著李素问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回头对著沈岐之的方向笑,“大伯,你的诊金得自己付。另外,方才我问过大夫,他说躺在这里也要收诊金。” 沈岐之和祖母同时坐了起来。 李素问和沈屿之听见动静齐齐回头。 见沈老夫人醒来,李素问鬆开沈清棠的手,惊喜中透著关切:“母亲您醒了?” 只有沈清棠错愕的愣在原地。 隨即“嘖!”了声,摇摇头往外走。 原来大伯和祖母已经这么穷了! 早知道谈钱好使,方才又何必说那么多废话?! 沈清棠到门口时,沈峴之还在气呼呼的在跟药童对峙。 翻来覆去就两句话。 “我没钱!你找里头穿绸缎的那位要。” “又没怎么用你们治怎么就要三两银子?便宜点儿行不行?把我那一两银子免了行不行?” 药童一直微笑不语。 他的態度十分坚定,反正沈峴之不给钱別想离开。 看见沈清棠以及沈清棠身后的季宴时走过来,远远的开始躬身行礼,“夫人,公子。” 沈清棠挑了下眉。 古代有妇人髻。 她很少会梳。 否则她的称呼也不至於在“棠姑娘”和“夫人”之间来回切换。 可,这一次,沈清棠没带孩子。 药童直接喊她夫人。 更坐实了她的猜测。 沈清棠回头看季宴时。 季宴时垂眸看她,眼神清澈坦荡。 一如从前。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嘆息一声。 沈峴之听见动静扭头,看见沈清棠来,面露喜色,討好的跟过来,“侄女。好侄女!今日都是二伯不对,我不应该听大哥蛊惑过来找你麻烦。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把诊金出了行不行?” 沈峴之不傻,知道碰见了硬茬子。 他方才想嚇唬药童,故意推推搡搡,结果药童纹丝不动,反倒是他累出一身汗。 便知没有钱,今日这个门他怕是真出不去。 跟不好惹的外人比起来,当然还是自家人好说话。 沈清棠也没想到二伯能不要脸如斯,无语翻白眼,讥讽道:“二伯倒是能屈能伸!” “嘿嘿!”沈峴之没脸没皮的赔著笑,“都是二伯的错!二伯也是受你大伯蒙蔽今日才登门的,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二伯一回行不?” “你放屁!”身后隨之而来的沈岐之恰好听见这番说辞,气得衝上来就给了沈峴之一拳,中气十足的完全不像个才晕倒过的病號。 “要不是你挑唆我说老三又买了三间铺子,让母亲过来要一间,我怎么会到这里让个贱丫头说三道四,指著鼻子骂?!” 沈清棠眯起眼。 不是她愿意对號入座,属实这里被称为丫头的没有第二个人。 她方才捅的轻了呢! 要不再补一刀? “是,老三有五间铺子,他给母亲一间铺子有什么毛病?”被拆穿的沈峴之不见半点心虚,理直气壮挺起胸膛,“我最多想跟著母亲沾沾光! 老三真把铺子给母亲,我当个掌柜的负责经营。 你呢?你想什么? 你想的是让老三掏空家底给你铺路,好让你打点关係回京! 我脸皮厚怎么了?最起码我就占点口头便宜没真怎么老三一家。 你呢? 你差点逼死沈清棠,如今更是贪婪的想要老三家的產业。 到底咱俩谁更坏?” 沈清棠听得嘆为观止。 真想让京城当初舔这两位的来看看他们的嘴脸。 沈屿之听不下去,“大哥你实在太过分了!是,我和你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我没有供养你的义务。母亲生我养我,我应该尽孝。 清棠之前给了你们两个选择,我认。 我再补充一下。 养母亲不是咱们三兄弟哪一个的责任。 若是母亲愿意,咱们三家轮流养,一家一个月。 若是母亲不愿意,从今往后我按月把母亲的份例送到府上。 母亲日常吃喝嚼用我愿意一力承担。 除此之外,咱们再无瓜葛! 我的沈和你们的沈不是一个沈字!” 欺人太甚! 母亲也实在让人寒心。 他知道母亲素来偏心,却不想回纵容大哥来谋他的財 若是母亲无心纵容,大哥二哥算盘打的再响又能如何? 第653章 祖母发威 沈老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气得直哆嗦。 她这三个好儿子就当著她的面、当著医馆里这么多人的面吵。 爭著抢著不想养她。 老三的话更是一字一句戳到她心尖肉上。 偏生她无法反驳。 老大更是让她失望至极。 她一心为老大筹谋,老大却只是將她当踏脚石。 “別吵了!”沈老夫人重重拍了下轮椅扶手,“我不用你们养!我谁也不跟。我就当没生你们三个!我……” 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威胁不孝子们的沈老夫人,咬牙发誓:“我绞了头髮去庵里当尼姑去!” “祖母。”沈清棠凉声提醒,“庵里怕是也不要您这么大年纪的尼姑了。” 笑话! 拿出家嚇唬谁呢? 无论古今,佛祖和菩萨的大门也不是对著谁都四敞大开。 最起码无权无势也无钱等著人养老送终的祖母显然不受佛门待见。 “你!”沈老夫人指著沈清棠,吩咐如姑姑,“去……去给我掌她的嘴!反了!反了!她一个小辈都敢这么跟我说话?” 沈老夫人真的是气坏了。 如姑姑没动,低头去给沈老夫人拍背顺气,“小姐,你先消消气……” 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 如姑姑怔住。 上次被小姐打,还是她被姑爷收进房时。 沈老夫人也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 她在干什么? 已经让三个儿子跟她离心,难道还要让伺候自己半辈子不是姐妹胜似姐妹的如姑姑跟自己离心? 如姑姑跪在沈老夫人面前,“小姐,是奴婢没用!奴婢打不过棠小姐的……朋友。” 她会点儿武功,很清楚自己跟季宴时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她就算服从小姐的命令也只是上前自取其辱。 沈老夫人仿若突然老了十岁。 整个人像是被抽乾了精气神儿,蔫蔫的闭上眼,有气无力道:“推我回去吧!咱们……都老了。 早知道我该隨夫君一起去!活著干什么呢?徒惹人嫌。” “小姐!別这么说,你福气还在后头呢!”如姑姑用手背抹了把眼睛,起身推著老夫人穿过眾人向前。 沈岐之、沈峴之和沈屿之都没拦也没说话。 都愧疚。 也都有怨言。 到了药童面前,沈老夫人示意如姑姑停下,朝如姑姑伸出手。 “小姐……” “给我。我还能养活自己。等活不起了你一把火烧了我,不用下葬,省的给別人添麻烦。” “別人”二字咬的极重。 显然是指沈家三兄弟。 “母亲!”沈屿之第一个受不了,开口唤人,“是儿子错了!” 沈岐之和沈峴之都垂著头没说话。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而负责任需要银钱。 沈老夫人谁都没搭理,从如姑姑手里接过一枚玉簪子,递给药童,“小哥,麻烦你跑一趟当铺,帮我换些银钱来。” “这……”药童抬头看季宴时。 季宴时不动声色轻点头。 “老夫人,请稍等。”药童拿著玉簪出了门。 “老三,不需要你大哥二哥选,我来决定。我不要你的铺子也不跟你住。士农工商,商在最末。我还没沦落至此。” 如姑姑听不下去,劝阻:“小姐!” 何苦跟三位爷置气?说带刺的话。 本来不是这么想的,说这样的气话只是把三爷推的更远。 沈老夫人抿唇不语。 医馆里除了他们还有不少来看诊的人。 大家都远远的围著看热闹。 沈清棠隱约听见有人嫌弃祖母。 “这年头,要饭的还嫌饭餿!路都走不了还嫌弃人家经商!” “经商的怎么了?又没吃她家馒头。说来说去,想要人家经商的银子还嫌弃人家士农工商末。” “听了半天,除了沈东家一家,就没一个好东西!都算计人家沈东家那几间铺子呢!” “也是涨了见识。知道什么叫当女表子还要立牌坊!想要人家的东西,还不许人家说难听的话。嘖!都来北川了还当自己是京城名门贵妇呢?!我呸!” “……” 老夫人握住轮椅的手,手背上青筋鼓起。 她咬著牙一声不吭。 活了一辈子,头一次这么丟人。 她回头,目光依次扫过沈岐之、沈峴之和沈屿之,讥讽开口:“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兄弟三人垂首。 沈老夫人却没再说什么,目光笔直的看向门外,背挺的笔直。 药童很快用平时包草药的纸包著几锭银子和铜板回来,拿给沈老夫人看。 “老夫人,您的玉佩我帮您拿到当铺当了。这是收据。扣除诊金还剩下点儿碎银子,您清点一下,收好。” “谢谢小哥。”如姑姑道谢,把银子收起来。 沈峴之眼珠子错也不错的隨著如姑姑的手动来动去,直到如姑姑把装银子的钱袋塞进袖袋,才恋恋不捨的移开目光。 大伯父沈岐之立刻上前,“母亲,儿子带您回去。” “滚!”沈老夫人伸手拨开沈岐之的手。 沈家人齐齐看向沈岐之。 包括沈清棠。 这应当是沈老夫人头一回当著眾人不给大伯面子。 沈清棠乐不可支。 就该这样! 不让她好过,那就谁都別好过! *** 沈家的家事糟心,沈家新开张的铺子倒是生意红红火火。 每间铺子都人满为患。 沈屿之和李素问回到商铺后立刻收拾起情绪投入忙碌中。 沈清棠在店铺门口站了会儿。 见自家几位掌柜和伙计虽说是头一天上任,但是忙而不乱。 尤其是陆思明,让她很是惊喜。 他在三间铺子间来回穿梭,见哪边的铺子忙不过来就会上前搭把手。 他心算厉害,过了秤就出报价,连算盘都不用拨,效率自然提了上去。 迎来送往更是一把好手。 今日新店开张,总有招待不周给人留下话柄的细节。 有些顾客不知道是性格如此还是故意来找事,不依不饶的在店里闹。 陆思明三言两语就能把人哄的晕头转向,付钱离开。 甚至有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充会员。 沈清棠看的嘆为观止,纳闷道:“你说,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在宫里口不择言?! 第654章 跟你们在一起,不累 还恰好就被皇上听见?! 沈清棠觉得要么是陆思明点背,要么是他被人陷害。 后者可能性更大。 “这里更適合他。” 沈清棠嚇了一跳,抚著心口回头嫌弃季宴时,“好端端的你突然开口做什么?” 嚇死宝宝了。 季宴时:“……” 不是你问我? 沈清棠也反应过来,不自在的清清嗓子,別过头,当作无事发生。 她是问了,可相当於自言自语。 哪里想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季宴时会突然出声? 过了会儿,沈清棠突然回头,错愕的看著季宴时:“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更適合这里?你陷害的他?” 季宴时点点头,“嗯!”了声,坦荡承认。 沈清棠:“……” 还真是。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难怪,好好的状元就皇宫一日游。 明明没多大事就被流放北川。 要知道流放在如今可是重罪,对很多人来说比死刑好不到哪儿去。 又默了会儿,沈清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另外一件事,问季宴时:“你是想收陆思明为己用?” 其实是句废话。 好端端的季宴时也不会让人陷害陆思明。 从中作梗让人流放到这里,费这么大劲儿总归不是逗陆思明玩。 沈清棠发问不过是想確定一下,以及心存那么一点点儿侥倖。 万一季宴时不会跟自己抢人呢?! 季宴时唇角微动,说了一句“没有你手快。” 话说的平淡,语气里的揶揄藏不住。 沈清棠:“……” 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把陆思明还给他。 北川虽然不缺人才,可缺陆思明这样的人才。 他的谈吐、为人处世以及博学,今日表现出来的不过九牛一毛。 她需要这样的人。 季宴时岂能看不出来沈清棠想什么? “清棠,他有宰相之才,做商贾大材小用。日后……”季宴时顿了顿,“你得放手。” 沈清棠不语。 不夸张的说,如果她能把沈记做成古代世界五百强。 陆思明的能力当个沈记集团ceo绰绰有余。 这样的人才她怎么捨得放? 不过,这是古代。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 志在四方的好男儿若是能选,谁又愿意从商? 惜才不能折断人家羽翼。 沈清棠在心里鬆了口,嘴上没应。 跟她抢人,总归不能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就能把人要走吧? “你说如果我去跟陆思明说他是被寧王陷害的,你说他还会不会为你卖命?” 季宴时也很上道,当即道:“回头我让季九给你挑几个人使唤。” 沈清棠这才点头。 季九的人她见过,都靠谱的很。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 闻弦而知雅意大抵就是如此。 满意的沈清棠拎上为陈小公子准备的竹篮,上了马车。 她答应过陈小公子得把竹篮送到陈府。 其实可以差遣別人去送,但是,沈清棠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自己跑一趟。 不为別的,想混个脸熟,说不定以后就能跟陈家搭上话。 在寧城的经歷让沈清棠明白,在古代想把生意做大做强最好是朝中有人。 权贵,权贵。 官是权,商是贵。这俩字往往是连在一起的。 二哥说在北川三方势力倒下两方,只剩陈家。 若是想在北川做大做强,得跟陈家搞好关係。 其实有季宴时在,沈清棠不该有此顾虑。 毕竟北川也是他的地盘。 她也不是那种矫情到必须得靠自己努力的女强人,该利用季宴时的时候她也不会手软。 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该拜的码头还得拜。 季宴时也没说什么,把两个孩子一起抱上马车。 这马车是之前秦征送沈清棠那辆。 之前他们一家三口生死未卜时留在小院,后来和林盼儿他们一起送回来的。 宽大的车厢里,两个小傢伙能坐能爬,还能扶著凳子站一会儿。 季宴时一心多用,坐在小桌前办公,奋笔疾书的空隙还能精准的捞住差点摔倒的小或者小果果。 无所事事的沈清棠,托著腮说风凉话,“季宴时,你不累吗?” 他明明不用这么忙。 老老实实在山谷或者在衙门忙公务就是了,非要跟她身边,还得抽空办公。 明明李婆婆、向春雨她们都在,却非得亲力亲为的带孩子。 在她看来就是自找苦吃。 季宴时放下笔,从炭炉上取下壶倒了一杯温热的奶茶,推到沈清棠面前,接著提笔疾书,顺便回答沈清棠:“跟你们在一起,不累。” 和你们母子在一起,做什么都不累。 沈清棠:“……” 两手贴在脸颊上。 许是炉火太旺,她脸颊才这么烫。 她別过头躲开季宴时深不见底的黑眸。 过了一小会儿,沈清棠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季宴时。 他这种平淡语气里暗戳戳藏的情话总是让她难以招架。 都说专注的男人最帅。 季宴时本就皮相好,长睫微垂,挺鼻薄唇,五官线条如刀刻斧凿,煞是好看! 尤其一身緋色衣衫,更显他容貌妖艷。 “夫人若是愿意,本王不介意到夫人房中,让你从头看到尾。” 沈清棠:“……” 这回热度从脸上蔓延到耳尖。 沈清棠口是心非不肯承认是看他,“你別自作多情!我只是纳闷你为什么总穿红色衣裳?” 清醒的时候穿,不清醒的时候也穿。 沈清棠只是隨口扯了个话题,没指望季宴时回答。 毕竟,她曾经问过向春雨、秦征他们。 他们对这个明明很简单的问题却绝口不答,连句敷衍的“他喜欢红!”都不给她。 沈清棠便知,红衣背后也有故事。 季宴时提笔的手顿住,在墨汁滴落在纸上之前,把笔提起放回砚台,掀眸看著沈清棠,“真要听?” 沈清棠立刻摇头,“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很想知道。” 季宴时轻勾了下唇,无奈摇头。 在对他的事情上她总是这样。 像只探头探脑的小兔子,明明对他很好奇,可只要他靠近,她就缩回自己的窝里。 可惜,有些时候他不能纵著她躲。 第655章 是王妃的妃,不是皇妃的妃 “在南边的时候,他们应当跟你说过一部分我的事。 我小时候跟母妃一起住。” 季宴时顿了下,又补了一句,“是王妃的妃,不是皇妃的妃。” 沈清棠眨眨眼,茫然的看著季宴时。 上次,李婆婆讲季宴时小时候好像说的也是王妃。 有什么不对? 不对,皇上的妃子怎么能叫王妃呢? 王妃应当是王爷的妻子。 见沈清棠脸上的茫然被错愕取代,季宴时才接著道:“我娘是和亲公主,远嫁西岐,是西岐的王妃。” 沈清棠倒吸一口气。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有点儿大。 和亲公主,西岐王妃为什么会在云城? 为什么季宴时会是当朝天子的儿子? 其中暗藏的皇家机密沈清棠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连连摇头,“你別说了!我真不想知道。” 这种事,知道的越多,死的真越快。 季宴时却没像以往那样听她的话,继续道:“我那好父皇把我们母子囚禁在云城,对外声称我母妃身体不好,需要在云城修养。 父皇很討厌我。每次见我都要打骂。动輒打的我浑身是血,母妃每每会心疼痛哭自罚。 我不想她心疼自伤,就穿緋色的衣服。因为……” 季宴时抬手,示意衣袖上緋色的纹路,“这顏色和血一样。就算血打湿了衣衫,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后来,穿习惯了,便懒得再换。” 季宴时的语气始终很淡,沈清棠却听得喘不过来气。 心臟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力攥著捏紧,疼到无以復加连呼吸都困难。 沈清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能说什么? 季宴时如今早已经不是那个无能为力只能用緋色衣衫遮挡伤口的小孩。 “沈清棠。”季宴时轻声唤她,“我穿緋衣是怕母妃心疼。今日说出来却是要你心疼。” 心疼他了,是不是就不这么排斥他? 沈清棠捂著心口的手,颤了一下,垂下眼,不敢看季宴时。 她明白季宴时什么意思。 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 沈清棠一家四口跟隨引路的小廝进了陈府。 她不是头一次来陈府,却觉得陈府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陈设没变,僕从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守规矩懂礼仪。 只是似乎笑容多了些。 府中的气氛似乎不像之前那么压抑。 像之前来时,只是到后厨把菜放下。 今日陈小公子特意嘱咐要把甜品送到他祖母院中。 后院沈清棠还是头一次来。 让沈清棠惊讶的是,季宴时也跟进了后院。 以前的季宴时不管世俗规矩,进后院也就进了,如今他已经恢復神智。 外男不进后院的规矩他应当懂。 以季宴时的为人,不会因为要跟著她就不守规矩。 除非她接下来会遇到危险。 小廝把沈清棠引到后院垂门处就退了下去。 里头有丫环等著。 沈清棠没著急走,回头看季宴时,问他:“此行不妥?” 难道陈家人要对自己不利? 季宴时摇头,“放心。我只是来见故人。” 沈清棠:“……” 故人? 陈家也是季宴时的人? 季宴时见沈清棠猜中,轻轻点头,“陈家老太爷是我老师。” 沈清棠:“……” 你的地盘你牛逼! 到处都是你的人。 那她折腾什么劲儿? 难怪陈小公子这回这么好说话,让去剪彩就剪彩,让代言就代言。 合著就是孙悟空在如来佛祖的手掌上跳舞,她忙活半天,赚个自娱自乐唄?! 恨恨的瞪了季宴时一眼,方才因为心疼升起的温柔散的一乾二净,把怀里抱著的果果往他怀里一塞,“行,你拜访你的故人,我送我的礼,咱俩各忙各的。” 沈清棠走了几步,没听见动静,以为季宴时没跟上来,忍不住回头看。 结果才回头鼻子就碰上软软的衣服。 小和小果果同时咯咯笑出声。 自从体內的蛊没了,小果果身量长的快,性格也活泼了许多。 沈清棠鼻尖碰上是柔软的小肚肚。 难怪她笑的这么大声。 沈清棠总不能跟孩子生气,只能抬头瞪罪魁祸首。 季宴时含笑垂眸看著她,解释:“恰好顺路。怕你生气才没敢出声。” “呵!”沈清棠红.唇微启,“是!寧王本事就是大!能让十个月的孩童都配合你。” 季宴时武功高走路无声无息正常。 他怀里抱著的两个奶娃娃可不是安静的主。 尤其是,喜欢动来动去,小.嘴整天咿咿呀呀个不停。 方才她竟然也没听见动静。 前头带路的丫鬟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清棠也不是大意,纯粹觉得在季宴时地盘上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话。 季宴时也不恼,不反驳,就眼神宠溺的看著沈清棠认错,“夫人教训的是。本王下次注意。” 沈清棠:“……” 转身跟上丫鬟的步伐。 自从季宴时说话越来越不要脸开始,她就逐渐拿他再没办法。 要不然怎么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季宴时在二院中左拐,沈清棠继续跟著丫鬟穿过二院,在最后一进院子中的主屋前停住。 “我们老夫人在里头等著夫人呢!” “谢谢。”沈清棠道谢后,拎著两个竹篮入內。 这屋子建的有些与眾不同。 旁人家是先进院子,院子里才是屋子。 陈老夫人住的这宅院是一圈屋子中间才是院子。 屋子多,宽绰,两边都是景。 沈清棠进屋时,陈老夫人正盘腿坐在暖炕上,倚著窗口往外看。 见沈清棠进屋,陈老夫人含笑招呼:“丫头,来,炕上坐。” 语气熟稔的好像她们认识许久。 沈清棠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拎起裙摆,把鞋脱在炕边,上了炕。 旁边伺候的丫鬟拿了一条毯子给沈清棠。 沈清棠接过毯子,把装菜的竹篮递给丫鬟,“麻烦姑娘帮忙送到厨房。里头都是吃食。” 丫环先看向陈老夫人,得到首肯后才提著篮子离开。 房间里只剩一个给陈老夫人揉肩的小丫头。 看装扮不是下人。 沈清棠盘腿在陈老夫人对面坐下,把竹篮放在桌旁,从中拿出一罐芒果罐头,推到离小姑娘最近的桌角处,什么都没说。 第656章 你可能和我那位故友来自同一个地方 方才沈清棠请丫环帮忙,是放低姿態,摆正客人的身份。 如今不说话,是不知道小姑娘跟陈老夫人的关係,怕冒失得罪人。 陈老夫人显然很满意沈清棠的作为,抬手在肩膀上的小手背上轻拍了两下,“行了!知道你孝顺。太祖母已经鬆快多了,你也坐下来尝尝……” 陈老夫人说著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忙自报家门:“沈清棠。” “尝尝你棠姨姨带来的甜点。你鹤哥哥可是说仕女阁的点心好吃著呢!” “谢谢姨姨。”小姑娘朝沈清棠行了个像模像样的礼,才坐下来打开玻璃罐上的盖子。 沈清棠拿了把勺子给小姑娘,才朝陈老夫人开口:“贸然登门,打扰老夫人休息了。” 陈老夫人摆摆手,“年纪大了,出不得门。整日就看这院子里的景,早就腻歪了。难得有个人愿意登门,別怪我老婆子强把你留下说会儿话。” “我的荣幸。您太客气。”沈清棠把篮子里的甜品,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 见小桌上有温茶水的小炭炉,沈清棠问陈老夫人,“您能吃甜吗?” 老人上了年纪,往往有很多小毛病,大夫会让忌口。 陈老夫人点头,“我身体还算硬朗,暂时没有忌口的东西。” 沈清棠闻言便放下心来,拿出奶茶问陈老夫人,“那……尝尝我带来的咸奶茶?” 陈老夫人点头。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炕边上站著的嬤嬤闻言上前把小炭炉上的壶拿走,不一会儿换了个新壶回来。 沈清棠把奶茶热上,把甜品一一摆在小桌上,跟陈老夫人介绍:“这些甜品中的水果大都是我从南方带回来的。您尝尝?” 芒果千层糕、凤梨酥、蜂蜜小麵包、烤奶块等等。 陈老夫人用小匙挖了一块芒果千层送进嘴里,咂摸了下连连点头,“好吃!甜而不腻,又软又滑適合我这种没牙的老太太。 难怪鹤鸣总夸你。” “鹤鸣?”沈清棠问,“是经常到我们家铺子买菜的陈小公子?” 跟陈小公子打交道多次,沈清棠一直还不知道陈小公子的名讳。 陈老夫人点头,“就是那皮猴子。我这人嘴挑,就爱吃新鲜的蔬菜,每年冬天最难熬。没想到今年还没开春就吃上了新鲜蔬菜。 如今菜园里的青菜才歇茬,你们沈记又开始卖新鲜蔬菜。今年冬天我可不用受口苦了!真是谢谢你。” “您照顾我生意,该我道谢。”沈清棠见奶茶温热,给陈老夫人倒了一杯,“老夫人,这奶茶是我早晨煮好的,这会儿热热就能喝。您尝尝。” 老夫人很配合,端起碗喝了一口,点头,“味道不错。適合解腻。你这丫头是个巧心思的。知道人吃了甜品会腻,再配上咸奶茶中和。 这连吃带喝可是舒坦!” “您喜欢就好。我们店里还有外送服务。您若喜欢,可以差人跟门口守著的小乞丐说打个保护。最迟两刻钟,甜品就给您送上门。”沈清棠趁机打gg。 老夫人莞尔,笑了起来,比方才夸的更真心实意了几分,“你这丫头当真是有趣的紧!难怪那孩子相中你。” 换作其他人见了她,定是会说“您若喜欢,回头我差人给您送些来。” 这丫头倒是也说送,话里话外却是要银钱的“送”。 人家送是討好的送。 沈清棠佯装害羞垂下眼。 那孩子? 指陈小公子? 不对,方才老夫人称呼陈小公子都是喊名。 是指季宴时?! 沈清棠想明白之后,抬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正看向窗外,感慨:“今日怕是要下雪。” 回过头来吩咐小姑娘,“你吃完去跟你太祖父说一声,让他谈事快点,晚了下雪,孩子们回家的路上不好走。” 沈清棠跟著往外看。 外面艷阳高照,看不出一丝要下雪的跡象。 老夫人见状笑著解释:“看太阳看不出来。最起码我看不出来。我说会下雪是因为……” 她拍了拍自己的腿,“上了年纪,关节不好。每每变天膝盖会疼。” 难怪陈老夫人在炕上坐著,还要守著小炭炉。 “唉!早知道老了遭罪,早几年就劝我家老头子辞官归乡了。省得在京城天天迎来送往,跪来跪去,毁了一双膝盖。” 沈清棠:“……” 陈老夫人突然这么接地气的一句话,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但是,绷著的神情鬆缓了几分。 至少,陈老夫人不难相处。 两个人东扯西拉敘了会儿家常。 陈老夫人突然对沈清棠道:“夫妻,本就该相互扶持,相互理解。你选择了寧王,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你们俩这一条路,怕是难走的很!” 沈清棠猝不及防听见这么一句,又羞又急,连连摆手,“老夫人您误会了,我跟寧王不是夫妻。” 陈老夫人笑著,“如今不是,不代表將来也不是。何况……” 陈老夫人摇摇头,再次看向窗外,“我看的出来,你心里有他。” 沈清棠下意识想辩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老夫人比祖母年纪还大些,一双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歷尽千帆看透世事的瞭然。 她那些自欺欺人的话,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笑柄。 半晌只道:“喜欢是一回事。生活是另外一回事。” 无论古今,谁又能肆无忌惮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白头到老? 陈老夫人点点头,“不急,你还有时间慢慢考虑。她坐起身,转头。 她身后是叠好的被褥,被褥之后一排壁龕。 陈老夫人从一排壁龕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她轻轻吹了下木盒上看不见的灰尘,抬手抚摸了下,橘皮般的脸上浮起怀念。 过了一会儿才恋恋不捨的回头,把木盒推给沈清棠,“这是给你的回礼。一位故友暂存在我这里的。我听说你在北川的作为后,觉得你可能和我那位故友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些东西,我也看不懂,你若不嫌弃是遗物,便拿去玩吧!” 沈清棠瞳孔倏的收缩。 陈老夫人一连串的话中,她只听见那一句“你可能和我那位故友来自同一个地方。” 是她想的那样吗? 第657章 她是最好的 沈清棠鬼使神差的接过木盒,轻轻打开盖子。 態度忐忑的像是要打开潘多拉魔盒。 盒子里是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现代那种厚厚的、精致的日记本。 还是带锁的那种。 沈清棠的手不受控的颤抖起来。 她穿越来一年了。 头一次见现代的东西。 恍如隔世。 沈清棠抖著手把密码本拿出来,看向侧面的密码锁。 本子精致,密码锁也精致。 还是六位数的密码。 沈清棠看陈老夫人。 总归不能只给本子不给密码吧? 陈老夫人摆手,“別看我!看我也没用。我打不开。我那老友说,密码写在背面了,能破译出来的就是有缘人。 能不能打开,且看你的本事。” 沈清棠:“……” 她把日记本翻过来,上面用英文写了一个问题。 翻译过来內容大概是:爱你一生一世是哪一年哪一天? 沈清棠:“??” 总不能当著陈老夫人的面一遍遍的去试密码,“老夫人,我能不能带回家试试?若是不行,我再跟您送回来。” 陈老夫人摇头,“不管猜不猜的出密码,都不用回来。端看你方才的神情便知道你认识此物。既如此就算猜不出密码又如何?我相信你还有其他法子打开不是吗?” “谢谢您!那我不跟您客气了。”沈清棠很好奇,那位跟自己有著差不多经歷的前辈,在这个陌生的朝代经歷了什么。 若是跟陈老夫人差不多年纪的话,对方也是古稀之年,最起码也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 陈老夫人没说话,望著窗外,似是陷入回忆。 沈清棠等了会儿不见陈老夫人开口,正打算起身告辞,突然听见陈老夫人开口。 “你们来的那个世界真的可以人人平等,婚嫁自主不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且,只能一夫一妻?” 沈清棠怔了下,咬唇,纠结了一番还是开口:“对,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此话一出,就等於她承认了自己是异世来客。 相当於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交了出来。 “理论?”陈老夫人回头,看著沈清棠,面露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说规则確实如此。但是往往规则是给普通人制定的。有本事的人往往喜欢打破规则。 对大部分人而言確实如此,只能一夫一妻,也號称人人平等。 只是对有权有钱的人来说,破坏规则或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习惯性操作。 一夫一妻的表象下,同样三妻四妾。只是称呼不一样。 把那些妻子以外的女人统称为小三。 一部分类似如今的外室,被男人圈养在外面的宅子中。 一部分连外室都不如更像是皮肉交易。” “只余所谓的人人平等,勉强算是吧!对老百姓来说確实如此。” “婚配確实可以自主选择,最起码对大部分人来说如此。对有钱有权的人来说还是和如今一样,婚配要考虑门当户对,利益交换。” 陈老夫人点点头,再次沉默。 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先是低低的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直到眼泪流下来。 沈清棠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旁边候著的嬤嬤,拿过帕子递给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接过帕子,待到止了笑声,才抬手擦净眼泪,满脸释然的朝沈清棠道谢,“小丫头,谢谢你!” 沈清棠不明所以,却没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直觉告诉她,陈老夫人的秘密不该问。 方才被打发去传话的小姑娘又推门回来,站在门口对陈老夫人道:“太祖母,祖父问您要不要一起用午膳?” 陈老夫人点头,“好,我这就领人过去。” 沈清棠本想拒绝说自己吃过了,结果肚子不爭气的唱起空城计。 陈老夫人自责道:“都怪我只顾拉著你说话,都没招呼你吃东西。” 沈清棠摆了一桌子甜点和奶茶,只伺候她吃,自己却没动桌上的东西。 “家里今日新铺子开张,我一忙忘记吃饭了。”沈清棠羞赧的解释。 “正好,陪我们吃点儿。” 沈清棠和小丫头,一左一右扶著陈老夫人穿过院子,到二院饭堂。 她们到时,季宴时已经在里头。 上首坐著一个头髮眉毛鬍子都雪白的老头。 季宴时端坐在老头下首,见陈老夫人和沈清棠进来,起身,微微垂头,行礼。 陈老夫人还礼后,坐在老头另外一侧。 沈清棠也给陈老太爷见了礼。 圆桌旁就四把椅子,沈清棠没得选,只能坐在季宴时身旁。 小姑娘把陈老夫人送到后,红著脸跑走。 陈老太爷乐上下打量沈清棠一番,对季宴时道:“你小子眼光不错!” “老师谬讚。” 沈清棠:“……” 莫名有种跟著男朋友回家见家长的感觉。 陈老太爷“切!”了声,“你倒是不谦虚。” 季宴时侧头看著沈清棠道:“她是最好的。” 沈清棠:“……” 我答应了吗? 请问有谁问一下我的意见? 腹誹归腹誹,沈清棠並没有开口反驳。 一来,大人物都要面子。 她反对无疑不给所有人面子。 二来,经歷过大风大浪的老人眼睛都毒。 她反对会被当作口是心非。 何必徒费口舌? 沈清棠转移话题,低声问季宴时:“和果果呢?” “他们俩玩的有些乏。”季宴时侧头眼神示意隔壁,“我把他们哄睡了。” 沈清棠点点头。 然而才扯开的话头又被陈老太爷一句话拉了回来。 他主动对沈清棠道:“你放心!这小子不会亏待孩子的。” 沈清棠:“……” 微红脸,小声解释:“我不是那意思。” 孩子跟著季宴时,她一百个放心。 只是隨口一问。 陈老太爷却没有闭嘴的意思,继续道:“他小时候受的苦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再经歷一次。” 第658章 他会是一个好父亲!也会是一个好丈夫 “你给他机会,他会是一个好父亲!也会是一个好丈夫!”陈老太爷语气十分篤定。 沈清棠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 季宴时开口:“老师,菜冷了。” “切!”陈老太爷不客气的拆穿季宴时,“你是害羞了吧?” 季宴时不语。 陈老夫人开口:“先吃饭。我饿了。” 她可没忘沈清棠还饿著肚子。 说著拿起筷子。 主人先动筷子,客人,尤其是小辈客人才会跟著动筷。 沈清棠暗暗鬆了口气,跟著拿起筷子。 不是因为饿,那个害羞的人是她。 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 两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没有架子特別隨和还会递话。 让沈清棠缓缓放鬆了紧绷的神经。 季宴时一个话本就不多的人也被逗的话多了起来。 沈清棠看的出来,季宴时很喜欢在陈家。 饭桌上氛围正好时,听见外面一连串的喊饿声。 “好饿!好饿!祖父,祖母,你们给我留口吃的!” 声音很是耳熟。 果不其然,沈清棠转过头,就看见匆匆跑进来的陈小公子。 他隨意的穿著和仪態,跟平时判若两人。 在家更隨意。 陈小公子似乎不太意外沈清棠会在,只是略微一怔,就若无其事的扬扬手跟她打招呼,“沈东……夫人,你也在啊!” 沈清棠含笑应是,“商人重诺,答应陈公子要把礼物送过来的。” 陈老太爷板起脸训他:“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稳重別冒失!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 另外,跟你说过多少次,別偷懒,要叫太祖父太祖母!” 陈老夫人则对身边伺候的丫环吩咐,“给小少爷添把椅子。” 丫环应声而动。 还没有凳子可坐的陈小公子一屁.股坐在陈老夫人的椅子扶手上,辩解:“孙儿可是牢记家训,在外不深交,不晚归,不惹事。 在外面循规蹈矩一天,回来还要拘著,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陈老夫人显然是个偏心的,轻拍著陈小公子的胳膊对劝陈老太爷,“当人不教子!这孩子又不是头一天这么喊人。” 又转头跟沈清棠解释:“鹤鸣算是我们老俩带大的。小时候他嫌喊太祖父、太祖母绕口,费劲,就一直喊祖父,祖母。 谁知后来就养成了这习惯。怎么也改不掉。 每次被他爹追的满院子跑也不长记性!” 陈小公子也跟著喊冤:“我这不是怕把你们叫老了!” 陈老夫人瞪他,“我们老就是老,哪里是你叫老的?!你就是没大没小!难怪你爹看见你就拿戒尺!” 有了陈小公子,本就自在的用饭氛围简直可以用愉悦来形容。 沈清棠和季宴时放下筷子之后,陈家人才陆续跟著放下筷子。 沈清棠微微垂眸,还是那句话,细节见人品。 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陈家人从丫鬟到陈老太爷都处处透著教养。 明明大家都很遵守规矩和礼仪,却又不让人觉得刻板和拘束。 一顿饭吃完,和果果还没醒。 陈老太爷招呼沈清棠:“听说你弄了一个什么蒸汽发动机很厉害。能不能跟我说道说道?” 沈清棠有些意外陈老太爷会对蒸汽发动机感兴趣。 一般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排斥新事物。 沈清棠应是,隨著陈老太爷去了他的书房。 一进门,沈清棠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声惊呼。 陈老太爷的书房很大,非常大。 书房里单博古架就有十个。 博古架上堆满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可能其中有不少价值连城的古董或者稀世珍宝,但是数量不多。 最起码沈清棠能认出来的不多。 更多的是在其独特性。 就博古架上的藏品来看,只能说陈老太爷爱好挺广泛。 书房中比博古架更多的是书架。 每个书架上都堆满了藏书。 大多数书籍都有翻阅过的痕跡。 要么是陈老太爷自己博览群书,要么是收藏了一些好的书籍或者孤本。 可能二者都有。 整个书房除了古香古色还有不少绿植做点缀。 除此之外最醒目的就是房间中央那张大书桌。 书桌相当大,比一般的会议桌还大一些。 沿著桌子前侧整整齐齐摆著一些砚台。 各式各样的砚台。 就像现代女人化妆桌上口红,一般男人分辨不出外观之外的牌子和色號。 沈清棠也看不出这些造型迥异的砚台都什么材质,值钱还是不值钱。 只知道多,很多。 不愧是三朝元老。 沈清棠隱隱有些明白为什么季宴时一手烂牌还能翻身。 为什么一个蛮荒之地的傻藩王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自身的能力毋庸置疑。 他身边这些人才也是他直上九天的助力。 “隨便坐。”陈老太爷隨和的邀请发呆的沈清棠入座。 一般头一次来他这书房的客人都会露出和沈清棠一样的诧异。 诧异之后是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喘气都坏他书房的东西。 態度拘谨。 而沈清棠不一样,她诧异过后,走神了…… 沈清棠左右看看,在门边不远处的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 陈老太爷这书房,大概为了方便看书也有不少座椅板凳。 座椅板凳不止造型各异,高低也不同。 最高的大概可以称之为梯凳,是那种可以爬到高处坐著看书的。 最低的应该是沈清棠坐的蒲团。 蒲团也不是便宜货。 如果她有能连接现代的金手指,只需要偷走陈老太爷的书房,就能实现经济自由。 陈老太爷也跟著在沈清棠附近坐下,招呼僕人搬来矮几,给两人倒上茶水。 两个人先从蒸汽发动机聊起。 跟有阅歷有文化的人聊天是件十分舒服的事。 不论沈清棠说什么陈老太爷都能回答一二,甚至还给了一些蒸汽发动机的建议。 沈清棠认真的听著,忍不住把造火车的想法也跟陈老太爷说了。 她对火车只是一知半解,真正能落地的必须是余青和这样的技术派。 可余青和是造船的。 陈老太爷显然很有兴趣,细细问了沈清棠不少细节,最后表示:“我有一个学生,在机械方面颇有造诣。回头我给他去一封书信,叫他来跟你学习一下。” 沈清棠如今已经不是来送菜进门之前的沈清棠,万不敢在小看陈老太爷。 第一反应不是答应或者拒绝,而是问陈老太爷:“敢问您的学生是?” 第659章 你的出现对季宴时来说可能是幸运 “王梓衡。”陈老太爷痛快给出答案,“你听说过?” 沈清棠:“……” 她不止听说过。 大乾最出名的机械师。 如今大乾最流行的兵器、运输工具……甚至生活中很多常见、实用的东西都有他的手笔。 不止如此,他文采斐然,三十来岁就坐到当朝工部尚书。 只是当官没多久,突然自请去给皇上修皇陵。 领著一眾工匠,在皇陵中捣鼓皇上死后的“衣食住行用”。 人嘛!大概出於对死亡的恐惧,总是喜欢幻想著有另外一个世界。 穷人一般会烧些纸钱,试图把“金银財宝”送到另外一个世界。 帝王则简单粗暴的多,直接把的金银財宝放在墓穴里,墓穴中依然是帝王规格,不止有真的宫殿还会有各种日常用品。 但,不管怎么说,死后的事远没有生前的事重要。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日中天的工部尚书为什么放弃大好前程去皇陵。 他硬生生在青壮年时期就把自己活成了传说。 按照时间算,这位传说如今大概也到了不惑的年纪。 沈清棠之所以知道这个名字,是从余青和嘴里听说的。 余青和每次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就嘟囔:“如果王兄还在仕就好了。” 皇陵那地方通信不便,普通人甚至连皇陵在哪都不知道。 一般人也別想靠近。 季宴时的人倒是知道,但是若非不得已也不敢联繫。 皇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没想到让余青和如此恭敬的人,竟然是陈老太爷的学生。 陈老太爷才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陈老太爷聊天特別有分寸,虽说对蒸汽发动机感兴趣,但绝对不会问不合时宜的问题。 也没有因为对新事物的好奇一直询问,只简单聊了几句便换了话题。 不知不觉话题就到了季宴时和沈清棠身上。 “我活了七十余年,跟隨了三代帝王,对帝王心性也算了解。是以私心里我不想让陈家再走仕途。 我能平安归乡,不代表我的子侄孙辈也能。 我寻得时机带著一家老小归乡,只留了少数几个子侄在朝中为官,就是希望保下我陈家满门。 却不曾想,逃出京城还是没能躲过跟皇家的羈绊。 因著之前欠的一个人情,我四度当了皇家太傅……” 沈清棠静静的听著。 不意外陈老太爷带的皇四代就是季宴时。 “我经歷特殊,教他也不敢明目张胆。让他来陈府求学,为了保护家人也是对他百般苛刻。 他入府三年从未能出过院门。是他的小院不是我陈府。 无异於坐牢。 这对他而言並不公平,因为他无错。 可他出生对很多人来说就是错。” 沈清棠垂眸。 陈老太爷的话像是绕口令一样,可她听得懂。 懂命运的不公。 懂季宴时的无辜。 懂陈老太爷的私心。 隱约窥见某个秘密的一角。 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显然陈老太爷也不需要沈清棠说什么,只是在告诉她。 他並没有过多描述季宴时过往二十载有多不容易,也没细说自己过去这些年有多谨小慎微。 只是讲了一些日常琐事。 然后,猝不及防的点到了她。 “你的出现对季宴时来说可能是幸运,可他於你却是不幸。你们相识因我而起。” 沈清棠倏的抬头,季宴时说的老师是陈老太爷? 陈老太爷猜到沈清棠的想法,点头,“不管如何是因我而起,你们的事我有责任。 给你造成的伤害已经成为既定事实,无论是道歉亦或是给予补偿都弥补不了。 只是,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別说他是不得已而为,就算是刻意。只要他开口,那时候的你可有选择的余地?” 陈老太爷的话现实且刺耳。 沈清棠沉默。 她没有。 只要她还剩一口气,沈家人也会把她五大绑送到季宴时的床上。 在大乾,对权势的男人来说,女人如衣服。 想穿就穿,想脱。 想要什么样的就要什么样的。 陈老太爷说著顿了顿,“皇权倾轧,儿女私情在其中的份量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可你又是幸运的。 幸好你遇见的是他。倘若是其他人,真不好说你如今会是何下场。 当然其他女子也不会有你这般聪慧。 你如此聪慧的人也不该困於心结。 过去再无可能,將来却是变数。” 沈清棠抬头,看向陈老太爷。 陈老太爷年事过高,眼皮鬆松垮垮的垂著,遮著一半的黑眸,略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却是歷经风雨后的淡然。 见沈清棠看他笑了笑,“你看就说你很聪明。一点就透。不止聪慧还足够冷静沉著。你们这样的性子,是好事,也是坏事。” 沈清棠挑了下眉,重复:“你们?” 陈老太爷点头,微不可见的轻嘆一声:“对,你们。季宴时亦是如此。否则哪需要我一个糟老头子说这些扯犊子的话当说客?” 沈清棠:“……” 当世大佬,三朝太傅,口吐芬芳。 就挺……那啥。 “你耿耿於怀过去。不愿意原谅,不愿意接受。可丫头,捫心自问,倘若那晚的人不是他你还有机会抉择吗? 倘若那晚的人只是个差役,你当如何? 倘若那晚的人是其他皇子,你下场又是如何?” 沈清棠抿唇。 若那人是个差役,沈清棠活不到北川。 若那人是昊王那样的皇子,沈清棠根本活不到天亮。 “我不敢说季宴时將来会如何。也许会身败名裂命丧黄泉,也许会坐上那把象徵著九五之尊的椅子。 我可以保证的是,就算他身败名列,也会护你们母子周全,护你沈家周全。 若他活著,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父亲和夫君。这一点,我可以用我陈家三代人的性命为他作保。” 沈清棠错愕的瞪圆了眼。 这保证有点大。 大的嚇人。 可,为什么? 为什么防人心这么重的陈老太爷,最不该信人的陈老太爷会愿意为季宴时作这样的保证? “为什么?”沈清棠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第660章 太傅还教恋爱? 陈老太爷却摇摇头不肯多说,“有些事,最好是他亲口告诉你。” 沈清棠:“……” 陈老太爷笑了笑,“你看,我就说你们俩很像。换作一般姑娘这时候就算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多少也会有些不悦。 你没有也不会,你只会想我出於什么目的为他作保。 是被他所迫,还是利益关係?若是我自愿,那又是为什么?” 被拆穿心思的沈清棠也不恼,点头承认,“陈老您有一双看透人心的利眼。” 三个皇帝都没弄死的老头,看穿自己的小心思算什么? 陈老太爷摆摆手,“才夸你聪慧你就我老头子面前耍小心思。季宴时他和你一样,够聪慧也够冷静。你们这样的两个孩子在一起是好也是不好。 说好,是遇事可以商量,都不会拖对方的后腿。 说不好,是说你们俩都心思重,遇事总喜欢千思万想。话出口前总是盘算再盘算。 可有个词叫『打情骂俏』!你小姑娘家家不要这么深沉。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吃,你该哭哭,该闹闹。 两个人多沟通,多说话,哪怕无意义的话,聊星星聊月亮聊风雪月,哪怕聊孩子都可以。” “不能跟別人说的话可以跟他说。不能对別人发的脾气可以对他发。做不到的事可以让他做。 比起一句道歉,或者因著过去一別两宽,组成一个幸福的家,难道不应该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说你是商人,这个买卖不亏本吧?” 沈清棠默了会儿笑问:“太傅还管教恋爱?” 对上陈老太爷迷茫的脸,又补了一句,“太傅还管教打情骂俏?” 陈老太爷:“……” “他请您当说客的?” 陈老太爷摇头,“他脸皮那么薄会好意思找我当说客?我只是看不下去他想带你来让我们看看还得费尽心思利用鹤鸣。 明明可以直接问你要不要跟他来就好。” 沈清棠:“……” 难怪已经拎著篮子走的陈小公子又突然“有事”,难怪方才陈小公子见他们在府里半点都不惊讶。 有些哭笑不得,也隱隱有点心疼。 他,是怕她拒绝吧?! “这么小的事情还要算计,也不嫌累!”陈老太爷撇嘴,“丫头,別学他!有时候简简单单,心情和日子都会好过。 你往前看,日子才会幸福。你有夫君,孩子有父亲,好事变坏事不好吗?” “当然我不是推脱责任抹平过去。不论他还是我,都伤害了你。 你觉得我怎么样做能弥补你,你儘管开口。若是还没想好可以回去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告诉我,我都会兑现。 不管金银財帛还是……” “我想好了。”沈清棠没等陈老太爷说完就开口。 陈老太爷错愕的看著沈清棠。 比沈清棠还反应不过来,“这么快?你都不用仔细想想?我跟你说,我能做到的事很多的。哪怕你提让你全家重归京城。” 沈清棠含笑点头,“嗯,我不回京城。我有一个哥哥。我想让你收他当学生。” 陈老太爷:“……” 苦著脸跟沈清棠商量:“丫头,能不能换一个?我当一辈子老师了。” 沈清棠笑:“您说我想要什么您都答应。” 陈老太爷:“……” 一脸痛不欲生的摇头:“人生七十载,我教了四十余年学生。” 痛苦。 太痛苦了。 他只是想补偿沈清棠不是想让她惩罚自己! *** 从陈府出来,沈清棠和季宴时上马车直奔县衙。 她迫不及待的想告诉沈清柯这个好消息。 沈清柯看见沈清棠到衙门时还特別惊讶,“今日新铺子开张,你怎么还有空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说著把自己的手炉递给沈清棠。 北川的十月已经到了飘雪的季节。 县城可没有桃源村那么暖和。 沈清棠接过手炉,兴冲冲道:“二哥,我给你找了个老师。” 沈清柯茫然:“嗯?” 好端端的突然给他找个老师做什么? “你知道三朝太傅陈老太爷吧?他答应收你为学生了。” “什么?”沈清柯倏的起身,太过激动,差点把桌子打翻,眼看著茶杯跌落要泼沈清棠一身,著急伸手。 然而却慢了一步。 沈清棠也没想到沈清柯这么激动,慌忙后退。 可是古代衣服行动不便,踩在自己裙摆上,整个人向后仰去。 唯一能做的是闭上眼,等著后脑勺碰地板,以及开水洗澡。 下一霎,腰上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托住。 腿上也没有热度传来。 沈清棠睁开眼。 茶杯被季宴时单手接住,她也被揽进他怀里。 “你给我鬆手!”沈清柯顿时炸毛。 当著他的面就搂搂抱抱?! 季宴时没鬆手,略略弯腰,把茶杯放回桌上,淡声道:“师弟,別激动!” 沈清柯:“……” 沈清棠:“……” 沈清柯跳脚:“谁是你师弟?” 季宴时:“大舅哥?” 沈清柯:“……” 沈清棠:“……” 打不过也说不过的沈清柯只能“眼瞎”的看不见季宴时逾矩的手。 沈清柯能看不见,沈清棠不能装不知道,拨开季宴时的胳膊,重新落座,把去陈府的事跟沈清柯说了一遍。 只隱去陈老太爷肯收他为徒的原因 若是让沈清柯知道,怕又会愧疚。 反正沈清棠对京城也没什么兴趣。 再者她跟季宴时之间的事,沈清柯也还不知道。 纵使这样,沈清柯沉默了会儿还是摇头,“清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若是用你的委屈来换,我不愿。” 三朝皇家太傅,不,可能是四朝。 有这样的师者,哪个求学的人不欣喜若狂? 就相当於习武之人巧得武功秘籍一样,无异於天降馅饼。 他承认他也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昏头。 可这份惊喜不能用沈清棠的终身幸福来换。 第661章 开麻辣烫店 沈清棠第一反应是沈清柯猜到了她和季宴时之间的事,下意识张嘴。 隨即反应过来,沈清柯是怕自己因为他委身於季宴时。 摇头,“二哥,你別瞎想!就是我跟陈老的一桩交易。” 沈清柯见沈清棠目光坦然,表情诚恳,半信半疑。 沈清棠有这样的本事他信。 只是陈老这样的人可不是银钱交易能打动的。 显然,他问,沈清棠也不会说实话。 良久只道:“清棠,我跟谁做学问不重要。能不能继续参加科举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 怕沈清棠不信,沈清柯强调,“你看,陆思明还是今科状元,不还是被皇上一句话就发配到北川? 若上头的人是昏君,有才也只是明珠蒙尘。 如今我早已经想开,咱们一家能在北川这样过下去就很好。” 沈清棠失笑,“二哥,別这么严肃。不过是拜个师傅,又不是让我去卖身。你这话让陆思明听见他得哭给你看! 再说,陈老已经一把年纪了,他的经验说不定过时了还不一定適用如今呢!你要觉得他不好,咱还不用他呢!” 沈清柯:“……” 季宴时:“……” 两个男人齐齐看著沈清棠不语。 倘若是旁人,沈清棠这话也没错,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可陈老太爷三朝元老,官至宰相。 经歷过两次皇权更替都平安无事,其中本事怎么会过时? 夸张点儿说,得陈老者得天下都是可以的。 *** 三家店的生意自开张起就日常红火。 只是一连几天,沈清棠到店里巡视,都发现一件事。 辣椒卖不掉。 其余青菜有多少卖多少,唯独辣椒,有多少剩多少。 只有很少人会买一点儿。 沈清棠找到在琉璃馆后院记帐的陆思明,问他是否知道原因。 陆思明点头,“店里每天营业不足半日,果蔬就售卖一空,唯独剩下你说的辣椒。 我问过顾客为什么都对辣椒没兴趣。” 陆思明说著古怪的看了沈清棠一眼,“大家都不明白你为什么在果蔬超市卖这种辛辣之物。而且还是入药的辛辣之物。” 沈清棠一拍额头,“怪我!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在大乾辣椒还属於观赏植物,只有药铺里才会有干辣椒卖。 百姓压根不会吃辣椒,怎么可能会买? “嗯?”陆思明不明所以的扬眉。 他就说了一句话,沈清棠怎么还揽上责任了? 沈清棠没顾上回答陆思明,边思索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转回头,“还有一件事,想问下你的意见。 你知道陈岑吗?” 陆思明虽然不知道辣椒和陈岑什么关係,还是点头,“当然。三朝元老,两朝太子太傅,谁不记得?” “你想不想拜他为师?” 陆思明当然知道陈岑老家在北川,笑笑:“东家真会开玩笑。天底下哪个读书人不想当陈老的门生?只是他辞官之前就已经不再收学生了。” 更別提过去这么多年。 颐养天年的陈老怎么会收学生?还是他一个流放犯? “我哥才拜了陈老为师。一只羊是放,两只羊是赶。你也可以一起。算作你为沈记做事的福利,如何?” 陆思明倒吸一口气,“倘若真是这样,陆某可以不要工钱,给东家当牛做马都行!” 问题,这是放羊的事吗? 还一只羊是放,两只羊是赶。 “能不能让你拜师是我的事,想不想去是你要决定的。” 陆思明连连点头,“当然想。” 沈清棠点头,“那就行。等我哥去上课的时候会来叫你。” 她只是送顺水人情。 跟陈老谈判的事是季宴时乾的。 一只羊赶,两只羊放的话也是季宴时跟陈老说的。 当然,不是原话,是她提炼总结的中心思想。 她只是传话而已。 陆思明:“……” 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辈子得做了多少好事能遇见沈东家这样的人? 管吃管住给银子还负责给他找老师。 他虽然做过状元,学问没问题。 可陈老教的又不止是学问。 只要他对外放话陈老收他做了学生,他流放生涯也就结束了。 “有件事我得说到前头。”沈清棠笑眯眯的补充,“我们还得再签份契约,你拜陈老为师,未来五年你的福利分红就都没了。而且五年內你不能辞职。意思就是必须干满五年,不管你將来去哪儿干什么,你都得给我干满五年活。” 陆思明想都没想就应下,“应该的。” “另外,你拜师的事得保密。否则,对你,对陈家都不是好事。其中利弊你自己也会权衡。” 陆思明再次点头。 “最后,还有一件事。” 陆思明:“……” “要不,东家你一口气说完?” “真就一件事。你再寻摸下看附近再转让的铺子哪一间价格公道,咱们再盘一间铺子。我要开麻辣烫店。” 陆思明疑惑的问:“什么叫麻辣烫?” “你把店盘好,我就告诉你。” 陆思明:“……” *** 时间眨眼进了冬月。 北川渐渐不平静起来。 不平静到忙到睡觉都是奢侈的沈清棠都能察觉。 麻辣烫的铺子已经买了下来。 在装修中。 卖不出去的辣椒全部烘乾晾晒在谷中。 谷中,冬天只有蔬菜棚需要管理。 郑老伯说沈清棠给的防治害虫的办法还算有效,新种的蔬菜跟之前比少了不少虫害,大家总算轻省了不少。 商业街也搭了起来。 就地取材,石头为地基上方是木头。 北川冬天来的早, 幸好山谷里异於外头,否则天寒地冻根本无法施工。 商业街暂时不算大,一条铺平压实的路两侧各有一排木屋,每一排木屋是二十间屋,总共四十间。 暂时用不到这些,所以各开放十间屋子用以出租,剩下的等谷中人多些再开放。 有很多將士看见谷中安居乐业纷纷申请让自己的家属也到山谷里来。 能拖家带口的拖家带口,不能拖家带口的只能以小家为单位的搬迁。 未来一段日子,谷中会陆陆续续继续添人。 第662章 蒸馏白酒 大雪纷飞。 沈清棠难得不用外出,睡到自然醒,起来吃完李素问给她留的早饭后,想到书房回信。 北川一到冬天,进出不易,书信往往会慢上许多。 沈清棠都是攒一些书信才往外寄。 她进书房时,季宴时已经在。 他放著大大的书桌不用,改坐在矮几前。 这么高的个子盘腿坐在堆满公文的桌案前,显得异常拥挤。 只看著就替他的大长腿憋屈。 不用问,又是为了带孩子方便。 整个书房铺上了厚厚的毯子,屋內所有家具的稜角都用塞了的布条包了起来。 以免满地乱爬的和果果会磕碰到。 尤其是,大概她更活泼,平时里活动的多,腿脚比较有力气,已经开始学走路。 每每走不了两步,就会摔一个屁.股蹲。 果果自从体內的蛊被驱除后,长得飞快,如今已经跟差不多,隱隱有后来居上的感觉。 只是性格喜静或者说小小年纪就懂得深思熟虑。 他如果要动,一定会先保护自己的安全。 不像那么莽撞,经常会摔。 幸好火焰总是在左右,给她当肉垫。 过了磨合期,、果果和火焰的关係越来越好,说形影不离也不为过。 沈清棠的大床上也有了火焰的位置。 半岁的火焰体型越来越大。 若是出现在北川城必然会引起一片恐慌。 桃源的村的人却都把它当小猫小狗一样逗弄。 一来有向春雨护航,二来有季宴时坐镇。 火焰翻不了天。 向春雨搬出了沈家。 孙五爷也到了桃源村,他们俩单独要了一个院子。 之前院子本来就多建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李婆婆为了照顾和果果方便,依旧住在偏房。 不过,她如今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白天,季宴时多数时候都自己带孩子。 晚上,两个孩子都跟著沈清棠。 只有季宴时忙到抽不开身时,或者餵饭的时候才轮到李婆婆照看。 季宴时再牛逼,也只有两只手,餵两个娃吃饭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尤其是他有洁癖,两小只如今学著自己抓东西吃,弄的自己和附近非常脏。 季宴时再喜欢他们也头疼。 沈清棠站在门口,静静的看著父子三人各忙各的。 季宴时奋笔疾书,不一会儿手边就少了一些公文。 和果果在爭骑火焰的权利,你推我我推你,小手扯著火焰的皮毛不松。 悲催的火焰看看季宴时,连喊都不敢喊。 很有生活气。 也很温馨。 沈清棠的眸光不自觉的软了几分,唇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 “来了?”季宴时先开口,却未抬头。 他身体虽还未大好,但是武功恢復了不少,耳目比寻常人灵敏不少。 恐怕沈清棠还没进门他就已经知道是她。 沈清棠也不意外,点点头“嗯!”了声。 果果看见沈清棠,鬆开火焰,朝沈清棠爬了过来。 沈清棠垂头,觉得自己可能有亲妈滤镜。 否则怎么会在一个孩子爬的时候会想到优雅这个词? 她弯下腰,抱起小果果,在他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小是个霸道的,见小果果有抱抱自己没有,也鬆开火焰爬了过来。 抓著沈清棠的裙摆站了起来,嘴里“凉”“凉”的叫著。 沈清棠可没有季宴时的本事,只能蹲下身子,左手搂著果果,右手搂著,在她小脸上也亲了一口。 季宴时看著母子女三人相拥,眉梢微微一动,指尖蜷缩了下。 想过去抱抱他们。 也想要沈清棠的…… 目光落在沈清棠嫣红的唇上,眸光微深,终究还是未动。 沈清棠陪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鬆开他们,自己到书桌前。 她如今在北川的地位,换到现代,也算是个连锁店的老板。 若是运气好拉到投资,混到上市,高低得是个连锁集团的ceo。 可惜是个光杆ceo,大部分事都需要亲力亲为。 给黄玉他们写完信,又开始列计划书。 沈清棠是个习惯做事有计划的人,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都喜欢想清楚再做。 尤其,她最近琐事太多,以至於总是忘记一些应该去做但是不容易记得的事。 比如她答应去村学带两天课,却总是忘记。 別人知道她忙,又不好意思催她。 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除了生意,也没什么事可忙。 又到了大雪封山的季节。 沈清棠透过不算太明亮的玻璃,看向外头。 生產工艺终归有限,跟现代那种透亮到能撞人的玻璃没办法比,但是比窗纸好太多。 大雪纷飞,满眼的白。 “又是泡温泉的好天气。”沈清棠感慨。 季宴时侧头看她。 沈清棠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回北川后,她又养了点儿肉回来,总算不再瘦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大概哺乳期的关係,身段越发玲瓏,侧看成峰。 她张开胳膊,仰著头,闭著眼,整个上半身靠在椅子上往后倒。 这姿势除了她本身的美,还像是无声的诱.惑。 季宴时喉结滚了滚,某处不爭气的立了起来。 他垂眸,看著脚边嬉闹的小傢伙,缓缓吐出一口气。 再忍忍。 沈清棠並不知道自己无心的诱.惑,心动就行动,起身往外走。 准备做些小点心去泡温泉。 泡温泉这种事有时候跟烧烤一样,得人多才热闹。 於是沈清棠把正在打牌的李素问、李婆婆、向春雨还有崔晓云一起叫了过来。 今年条件好,温泉池又翻新了下,原来木板围墙又收拾了一番,加了框架,安装上了玻璃。 这样,在保温的前提上,照样能赏雪。 泡温泉的零食除了甜点还有肉脯等,鲜奶茶旁边还多了一壶酒。 酒是村里的人用粮食自己做酒麴酿製的。 酒味很淡,度数也不高。 沈清棠想著穿越法宝之一,做高度白酒的技能还没用,於是在某个下雪天,抽空弄了一些。 正好今日试试。 其实做高度白酒也不难,用蒸馏技术就能实现。 第663章 醉酒 说白了就是把之前酿好的酒,用蒸馏提纯而已。 村里人酿酒的的穀物是高粱。 因为高粱耐蒸煮,出酒率相对来说高一些。 酒麴可以麦类、豆类製成的大曲或者小曲提供化和发酵需要的微生物。 小麦或者大麦都可以碾碎后加水混合在一起,就是曲坯。 做好的曲坯放在房中等著培养霉菌和酵母菌。 这一步沈清棠知道但是做不到,因为曲的质量直接影响酒的风味。 得有经验的人才能判断曲的成熟度。 所以她一直没想过要做酒,这是看见村里有人会酿酒,才动了念头。 制曲后就是发酵。 发酵方式一般分为固態发酵和液態发酵。 大多数都是用固態发酵,部分南方地区会有类似黄酒的液態发酵法。 蒸馏的工具对如今的沈清棠来说不难弄。 无非就是蒸锅和天锅。 蒸锅可以是木头的也可以是石头的。 天锅就是冷凝装置。 在蒸锅下层装入发酵好的酒,通过加热底部產生蒸汽。 上层的天锅里注入冷水,蒸汽遇冷凝结为水珠。 只是这里凝结的是酒液。 然后通过管道流入容器。 典型的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蒸馏的要点是掐头去尾,初馏的酒头不能要,因为含杂质,末端酒尾也不能要,因为酸。 难点就是控制火候。 说起来容易,实际上手,也是翻来翻去的配比,实验。 且新蒸馏的酒过於辛辣,装入陶坛蜜蜂陈放就是为了通过氧化反应让口感变得醇厚。 古代的女儿红,之所以埋在地下那么多年,原因就在此。 除了白酒,沈清棠还尝试了做果酒。 秋收时,吃不完的果子或者沈清棠从南方运过来没卖掉的果子,也被村民们拿来酿成了果酒。 沈清棠也蒸馏了几种。 比如葡萄烧酒。 也是温泉池托盘上摆著的酒。 酒做的很成功,最大的遗憾应当是陈放时间还太短,口感不够好。 当然,这只是对沈清棠而言。 温泉池里其他几个女人相当捧场,一个劲儿的夸沈清棠。 尤其是向春雨,边喝边夸,几杯酒下肚,差点滑进池子里。 李素问和李婆婆连忙起身把向春雨扶起来,送回房间。 温泉池中只剩了沈清棠自己。 她仰头靠在温泉池边,看著进来前才清理过的玻璃房顶又落了白茫茫的一层。 加上蒸汽,雾茫茫的也看不见什么景致。 只是,好久没这么愜意了。 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单单就这么躺著都是舒服的。 真好。 沈清棠很满足。 儿女双全,很是討人喜欢。 父母健康,兄长学业和事业都有了起色。 一家人其乐融融。 桃源村的成立让山谷中也有了人气。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万事皆足。 只一桩烦心事。 季宴时。 想到季宴时,沈清棠长长的嘆息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 抿了一口,呲牙咧嘴。 口感跟现代的“微醺”完全不一样,但是后味更好一点儿。 “你说你!”沈清棠坐正身体,戳著水面,气鼓鼓道:“为什么是个王爷?是个傻子不挺好的吗?” 季宴时的傻不是智商低下的傻,更像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自闭症。 还是天才自闭症。 跟那样的季宴时相处,適合她这样心思重的人。 因为足够简单。 而如今的季宴时。 沈清棠又抿了一口酒,长长嘆息一声。 像陈老说的那样,思虑过重,做事谨慎,先谋后动。 行事太过霸道。 就像想让她跟著他去陈家拜访这样一件小事。 问一句的事。 他却还要算计,想办法引她到陈家。 后来,沈清棠仔细想过这事。 跟直接徵求她的意见比,少了被拒绝的可能。 沈清棠也质问过季宴时。 季宴时当时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就是想让老师见见你。” 师者亦父。 他为数不多可以称之为亲人的长辈。 只一句,就让沈清棠剩余的话噎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之后这段时间,两个人之间维持著一种很微妙的平衡。 “唉!”沈清棠长长嘆息一声,再次抿了一口酒。 “季宴时,你才不是东西!” 沈清棠皱眉抱怨,“你看似听话,实际上不还是步步为营?” “你討好的我家人,让他们喜欢你。” 李素问自不用提,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沈屿之也很喜欢“这个”季宴时。 如今的季宴时不会乱扔人,不会执著於吃人,待人有礼。 能陪他下棋,陪他品茶。 沈清柯也从开始的敌对到如今的沉默。 男人都敬畏强者。 他们一起做事这段时间,季宴时表现出来的能力让沈清柯折服。 虽不至於出卖她这个亲妹妹,但,不妨碍他欣赏季宴时。 “你让孩子离不开你。”沈清棠嘟嘴,再次抿了口果酒。 嫌嘴里发涩,又拿了一块点心扔进嘴里。 “你昏迷那段时间,我带两小只下山,他们到找你找了好久。等他们慢慢有了记忆,你再离开,让我怎么跟他们解释?好像你是好人我是坏人一样!” “更过分的是……”沈清棠戳著水面上的倒影,“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吊著我。很难受知道不不知道? 让你分你不分。也不再进一步。” 沈清棠苦恼的捏了捏眉心。 要不说如今的季宴时最討厌。 他把人心摸的透透的。 知道进一步她会拒绝,就留在原地,跟她保持著恋人未满的距离。 在旁人眼里,他们俩“蜜里调油”,可她知道,季宴时半分不逾矩,让她接受难安,推辞无由。 “不行!”沈清棠咬牙,“今日,要么你走,要么我走,咱俩只能留一个。” 沈清棠扶著温泉池边,起身,才抬脚,却倏的往旁边栽去。 忙伸手去扶池边,手却扶空。 她的大脑控制不了她的手脚了。 沈清棠避无可避的栽进水中。 温泉池本不深,只是沈清棠如今醉酒,控制不了躯体,爬不起来,在水里挣扎著喝了几口水。 下意识喊了一声:“季宴时!” 第664章 温泉热吻 很快,沈清棠的感觉肩膀被人扣住,整个人被提出水面。 沈清棠用“背叛”她的双手,胡乱抹了把脸。 季宴时蹲在岸边,单手拎著她,真正的衣角微湿。 风姿卓越,一张俊脸霎时好看。 相比之下她的狼狈越发让人恼怒。 她头髮上滴著水,身无寸缕。 这会儿酥.胸半露,像是发出无声的邀请。 沈清棠恼羞成怒,一语双关道:“凭什么总是这样?我在你面前一点儿秘密没有。而你总跟局外人似的?” 她伸出双手圈上季宴时的脖子,用力拉著他往温泉里带。 季宴时黑亮如星辰的眸中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 她这点儿力气,於他而言像猫一样。 他明明可以不动如山,却还是配合的让沈清棠拉进了温泉中。 像是出了一口恶气般,沈清棠笑了起来。 她眼睛大,笑起来眼尾微弯,眼睛亮晶晶的。 只是可能醉酒的关係,笑容有些迷离。 已经藏不住表情的脸上满是小狐狸使坏得逞的洋洋得意。 大概嫌他衣服湿的不够透。眼睛转了转就伸手过来推他。 季宴时也不动,任她为所欲为。 可惜沈清棠醉意似乎越来越浓,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 明明要往他肩头推的手越过他肩头推了个空不说,她自己也失去平衡,朝他扑了过来。 季宴时躲也不敢躲,扶也不敢扶。 躲了,沈清棠就得脸朝下栽温泉池中。 扶,沈清棠身无寸缕。 沈清棠把大半重心丫在季宴时身上,双手捧著季宴时的脸,掰过来掰过去,看了一会儿,不太清明的脑子转了半天,有些疑惑道:“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咱们上辈子见过?” 季宴时:“……” 好心提醒她:“初见,就在这。你救了我。” 沈清棠恍然,“对!你看!我就说我记得。我没醉吧?” 季宴时不语。 她发梢的水滴落在季宴时眼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像是美人落泪。 季宴时本就长得祸国殃民。 长睫微眨,让人……欲罢不能。 沈清棠没出息的吞咽了下口水,缓缓低下头。 没办法。 酒醉人,色更醉人。 而她, 是俗人。 季宴时依旧没躲。 微微仰著头,诱敌深入。 沈清棠像只偷.腥的猫,小心翼翼的探舌偷.腥。 有些凉。 有些软。 沈清棠抬起头,恰好望进黑色旋涡中。 像是被妖艷的曼陀罗吞噬,欲罢不能。 无意识的舔了下唇。 正想再低头,后脑勺上被扣了一只大掌,强势的迫使她凑近。 沈清棠半推半就。 她不是古人,知道沉迷美色这事,同样男女平等。 听见动静过来的李婆婆,在门外停了瞬,当即转身往李素问的屋子走去。 李素问脸颊微红,多少也带了些醉意,正打算休息。 “李夫人,还得辛苦你去给棠夫人送下乾净的衣衫,我得照顾师妹。” 李素问不疑有他,痛快点头,从李婆婆手里接过沈清棠的衣服,“我去送就行!这酒后劲太大,那丫头可別贪杯喝多!” 李婆婆抿唇,看著李素问晃晃悠悠抱著沈清棠的衣物往温泉走去。 半醉的李素问早就忘了,她们到温泉是带著换洗衣物的。 李素问状態微醺,直奔温泉。 到温泉旁,愣住。 沈清棠及腰黑髮散落在逛街的背上遮住无限春.光。 在李素问的角度看来,沈清棠整个人都趴在季宴时身上 。 季宴时半躺半坐在池边,一手往后撑著池底,一手拢在沈清棠后腰上。 身上衣衫除了领口处全泡在水里。 李素问尖叫一声,背过身。 打了个酒嗝,清醒了几分。 怒声质问:“你们在做什么?” *** 三堂会审。 沈清棠眼神迷离的坐在桌前,垂著头,像个犯错的小孩。 时不时还打个酒嗝。 沈屿之看不下去,闭了闭眼,示意让沈清棠先回房间。 留下有什么用? 明日都不知道会不会断片。 沈清棠如蒙大赦,扶著桌子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李素问怕她摔著,起身扶著她回隔壁。 沈屿之和季宴时隔著桌子对坐。 沈清柯坐在一侧,抱臂环胸,多少带著几分看戏的幸灾乐祸。 沈屿之重重拍了下桌子,“胡闹!季宴时,我们沈家对你不薄吧?你这么对我女儿合適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 季宴时开口打断沈屿之,“我们是在衙门登记过的夫妻。” 算不上吃窝边草。 沈屿之噎了下。 登记这事是沈清棠的主意。 说起来,也算是沈清棠趁人之危。 沈清柯见父亲被季宴时一句话就下了威风,冷声反问:“那又如何?不过是权宜之计。再说当时是你生病,清棠也是为了救你。” 季宴时並没有拆穿沈清柯的话。 就沈清棠那小算盘打的,绝对跟救他没关係。 就算有,也是顺水推舟。 “对!”沈屿之点头,又重重拍了下桌子,“就是登记成夫妻又如何?你连名字都是假的。登记不登记又有何区別?” 在京城长大的,又有几个真是傻子? 季宴时垂眸,半晌,开口:“若是可以选,我愿意当一辈子的季宴时。” 沈清柯侧头看他。 沈屿之摆手,“別来这一套!你愿意不愿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姓谁名谁?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你之前可有婚配?家里人对你的婚事是什么態度?” “沈清棠的情况你都知道。你家里可能像你一样对待两个孩子?” 不等季宴时说话,沈清柯先拆沈屿之的台,“爹,他又跑不了。你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你一次性问这么多,叫人家怎么回答?” 沈屿之没好气的送一对白眼给沈清柯,“你哪头的?” 接著又转向季宴时,“不急,你想好了一个个说。你可以不说但是不要说谎!” 季宴时再次沉默。 沈屿之的期待渐渐变成忐忑,最终定格成失望。 “你什么意思?” “这时候了还要保密?”沈屿之摇头,“其他时候,我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事关我闺女,你不说清楚,就……就离开山谷吧!” 第665章 温泉捉婿 也不是沈屿之怂,威胁人都软绵绵的。 能怎么办呢? 人家知道沈家住哪儿,来去自如,知道这山谷的秘密。 可自家对季宴时只了解一知半解,还是没有参过意义的犯病状態。 打,打不过。 骂,人家不还口。 打上门?都不知道季宴时家住哪儿。 还能怎么办? 沈屿之越想越气闷。 就在沈屿之准备起身走人,等沈清棠醒了跟沈清棠商量把季宴时赶走的事,就听见季宴时开口。 “复姓百里,单名初。” 送完沈清棠回来的李素问恰好听见这一句,停在门口惊声问:“百里?皇姓?你是皇室中人?” 沈屿之自幼混跡於京城权贵,自然懂这三个字的含金量。 只是名字为初的皇子…… 沈屿之皱眉,“你是寧王?” 季宴时点头,“嗯”。 沈屿之:“……” 沈屿之起身要跪季宴时。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李素问见状也要跟著跪下来。 原来季宴时才是北川真正的父母官。 对季宴时来说同时扶起两个人並不难,一手托一个正好。 “伯父,伯母,请起。” 沈屿之和李素问形如殭尸的在桌前坐了下来。 之前温泉捉婿的虚张声势瞬间不復存在。 沈屿之有气无力的挥挥手,逐客:“寧王,你请自便,我和夫人有事相商,便不留客了。” 今日这事,牵连甚广,得从长计议。 季宴时眸光微变,说不出讚赏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终究淡淡嗯了声,退出房门。 一直等在季宴时门外的李婆婆看见他,双膝跪地,“请王爷责罚。” 醉的是沈清棠又不是季宴时。 以季宴时的耳力不难知道她去过又离开。 季宴时越过她往外走,“你已经不是我的人。要不要罚你主子说的算。” 李婆婆也不纠结,爽快起身,往沈清棠的房间走去。 季宴时继续向外走,果果和还在大山谷中。 堂屋內,隱约还传来沈家三口说话的声音。 听著听著季宴时笑了起来。 还是他喜欢的沈家人。 天大的事也事也是家人最重要,跟凉薄的皇家完全是两个极端。 “沈清柯,你为什么不跪寧王?你竟然不吃惊?你是不是也早知道季宴时的身份?” “沈清棠也知道季宴时是寧王对不对?合著你们两个就瞒著我和你爹?看我不打你!” “……” 李素问手执鸡毛掸子追沈清柯。 沈屿之脱了鞋在正面挡住沈清柯。 被前后夹击的沈清柯硬生生挨了一鞋底和两鸡毛掸子,捂住痛处抗议。 “爹,娘,你们迁怒我也没用。这不是沈清棠的事?” 沈屿之和李素问对视一眼,齐齐放下“家暴”工具,重新在桌边坐了下来,唉声嘆气。 李素问嘆息一声,忧心忡忡的蹙起眉头,“难怪清棠从南方回来,只字不提和季宴时的事。偶尔咱们说几句,她也是敷衍的一语代过。” 沈屿之茫然摇头,“有吗?我一直以为她是忙的。” 李素问朝沈屿之翻白眼,“知女莫若母。清棠藏的再好,还能瞒过我这个当娘的?” 她长长嘆息一声,“自打来了北川,清棠这孩子像是忽然长大,忍辱负重不说还张罗起养家餬口的责任。好不容易遇上季宴时,还以为她能苦尽甘来,组成一个自己的小家庭。却没料到季宴时竟是个王爷。” 王爷不適合沈清棠。 沈屿之闻言转头瞪沈清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知道怎么不说?” 沈清柯喊冤:“爹,娘。他是王爷,我是罪民,他不让我说,我能说?” 季宴时总欺负他,也该他背锅了。 沈屿之沉思片刻:“他来北川做什么?不会为了清棠来的吧?外界都传他痴傻是怎么回事?” 沈清柯摊手,“这事您得去问季宴时。” 他真不知道。 “不对啊!”李素问皱眉不解,“我记得清棠他们南下那会儿,你不是说寧王应召回京了?那……” 季宴时是不是说谎? 他可能不是寧王?! 沈屿之猜出李素问未说完的话,摇头,“咱们在京城这些年,见过听过的事那么多。官家消息和小道消息从来都是两回事。 若季宴时真是寧王。”沈屿之沉吟片刻,抬头望向大山谷的方向,“秦家军是寧王的人。他进京都要隱藏身份,恐怕……” 沈屿之指尖沾了些茶水在桌面上划了一条斜线,又沾了下水,写了个“京”字,“是要剑指这里。” “他要造反?”李素问白了脸,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沈屿之忙把食指竖起抵在唇边,压低声音警告:“你小点儿声!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沈清柯眼看父母越猜越嚇人,只能冒著被揍的风险开口打断他们,“爹,娘。你们別自己嚇自己。秦家军素来忠君爱国,不会做谋反的事。 目前,季宴时也没有那什么的想法。 秦家军蛰伏在北川,一来是为了自保,二来是因为北川要不太平了。季宴时才会亲自来坐镇。” “啊?”李素问更慌了,“要打仗了吗?咱们日子才好过一点儿怎么又要打仗了?怎么办?” 沈清柯手掌下压,示意李素问冷静一点儿,“娘,你別慌。咱们受影响不大。再说,今日不是说清棠的事?” 提到沈清棠李素问想也不想就摇头,“清棠和季宴时的事没什么好说。我不同意。” 沈屿之点头,“我也不同意。不管季宴时什么心思,跟他成亲,咱们跟把脑袋伸到刀尖前有什么区別?” 李素问连连点头,“对对对!季宴时是个好孩子……好人。不过,不是清棠的良配。” 沈清柯“好心”提醒已被嚇到六神无主的父母,“那……娘,你方才看见的事就算了?” 季宴时可是当著她的面,占了她宝贝女儿好大便宜! “我……”李素问满脸痛苦的纠结,“可……” 沈屿之更果断些,“那也不行!今日之事……” 他咬牙:“就当是清棠酒醉胡来。反正明日醒了,她也不一定记得。你们谁也別提就是了。” “咱们不提,季宴时也不会提?”沈清柯反问,“再者,若是清棠和寧王是两情相悦怎么办?您二老可还要棒打鸳鸯?” 第666章 和亲公主 夜深人静。 李素问在床上辗转反侧。 侧过来翻过去。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屿之轻嘆一声,坐起身,摸索到床头柜上的火摺子点燃,凑近床头点燃蜜蜡。 蜜蜡也是沈清棠做的。 无烟,適合在臥室里用,就是价格有点贵。 “夫人睡不著?”沈屿点燃蜡烛后,吹灭了火摺子。 李素问“嗯”了声,也坐了起来,后背靠在床板上,“你说咱们是不是真的老了?” “嗯?”沈屿之不明所以,“我以为你是为清棠的事愁到睡不著。” 怎么还感慨起年龄问题了? “这么大的事,俩孩子瞒咱们瞒的密不透风。以前都是咱们保护孩子,如今孩子们都已经大到要保护咱们了。”李素问苦笑,“可不就是老了?” 沈屿之伸手揽住李素问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不挺好?咱俩就擎等著享儿女福。” 李素问抬手的沈屿之胸口轻捶,“你这人端是心大?这是享福吗?一个不小心,咱们脑袋都要分家。你说清柯和清棠怎么那么大主意?这么大的事一个字都不漏? 清柯谨慎,清棠竟也不说。” “不说就是怕你像这样胡思乱想,觉都睡不好。” “能不想吗?谷中一万秦家军,还有寧王。之前还琢磨说可能秦家军是为了执行秘密任务。毕竟秦家军忠君爱国绝对不会祸害百姓。 如今添上一个寧王,一切就不一样了呀!” “没什么不一样。”沈屿之柔声哄劝,“寧王跟咱们在一起生活也有一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清柯也说了,是寧王让他当无名县令就是为了让他给咱们山谷里的人铺路。为北川做事实。 季宴时人品没问题,只是身在皇家有诸多不得已。 咱们离开京城久了,我都有点不记得那种日日夜夜心惊胆颤如悬崖走绳的感觉。 唉!不管怎么说,寧王这人能处但是不能让清棠嫁给他!” “我也这么想的。”李素问靠在沈屿之怀里,“可清棠素来是个主意大的。就怕像清柯说的她跟寧王两情相悦,劝不住。” “劝不住也得劝。痛苦一时总比痛苦一世的好。如今让她跟寧王保持距离或许很痛苦。可若將来寧王真的……真坐上那把椅子,你让清棠如何自处?朝臣会允许她当皇后?和果果又待如何安置? 等將来季宴时老了,立了太子,咱们果果又会如何?” “你想的太远了点儿吧?”李素问觉得自己已经够杞人忧天了,没想到夫君连季宴时將来登基的事都想了。 “唉!”沈屿之长长嘆息一声,“未雨绸繆罢了。如今咱们还有拒绝的余地。只怕到了將来,咱们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李素问也跟著长嘆一声,“就怕咱们如今说话也不好使。寧王硬要求娶咱们说不有用?清棠非要嫁,咱们又能如何拦?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沈屿之低头,李素问恰好抬头。 夫妻俩对视一眼,齐齐苦笑。 沈屿之在李素问肩头拍了拍,“快睡觉吧!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儿孙自有儿孙福,清棠那丫头聪慧也冷静,不会干傻事。 若是她执意要嫁给季宴时,那就是她已经做好面对將来的准备。 咱当父母能做的就是儘量不给孩子添乱。” 李素问点头,“嗯,咱们得更努力一点儿,多给闺女攒点儿嫁妆。” 不大的北川城,深夜睡不著的夫妻不止是沈屿之和李素问。 沈岐之家里也亮著灯。 只不过不是夫妻夜话而是三人会议。 “和亲公主?”宋氏茫然,左看看婆母又看看夫君,“跟咱们丹儿有什么关係?” 沈岐之欲言又止,终究长长嘆息一声。 沈老夫人习以为常的失望。 大儿子总是这样。 自己当好人让她做恶人。 可她有的选吗? 想起沈屿之,沈老夫人眼神有些飘忽。 或许曾经有。 只是她放弃了。 如今,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回京。 “京城里的旧识写信给我,给咱们沈家指了一条路。 如今大乾和北蛮和谈已经成定局,彼此也交换好了条件。 除了互换城池之外,还有两国交好必不可少的环节——和亲。” 沈老夫人冷声解释,“当今圣上膝下皇子虽不少,公主却没几个。能婚配的更少,大概就是贤妃生的七公主。 贤妃是宠妃,怎么会捨得让女儿远嫁北蛮? 势必会从朝臣们待嫁的女儿中选一个收为义女,册封为和亲公主。” 宋氏当了多年官夫人,自然也不是真的傻。 闻言脸就倏的就白了。 “母亲,您的意思是让沈清丹做这和亲公主?万万不可啊!母亲,丹儿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怎么能到北蛮那么荒凉的地方去?” 沈老夫人冷哼:“如果有的选你当我愿意?再说,就算你愿意,你以为这和亲公主是想当就能当的?皇上女儿少可不代表朝臣们女儿少。 为了利益想把女儿送去和亲的比比皆是!咱们远在北川,根本不占天时利地人和。想要让丹儿成为和亲公主,还得用上你父亲为官时积累多年的人脉! 成不成在此一举。 你们两口子自行商量吧!若是你们实在不愿,那咱们不回京,在这苦寒之地待一辈子就是。” 沈老夫人说完吩咐如姑姑,“扶我回屋吧!我乏了。” 宋氏惶恐的拉著沈岐之的衣袖,“夫君,真的没有別的办法了吗?” 沈岐之又如何甘心?重重把衣袖从宋氏手中夺回来,“若有的选,我又何尝愿意让丹儿远嫁?我本想帮她择一位皇子。可……” 沈岐之摇摇头,“咱们如今的处境,就算丹儿进了王府,充其量也只是侍妾。远不如和亲公主有份量 。 作为和亲公主的娘家人,咱们不但能回京,我还能官復原职,说不得还能再升一升。” 第667章 你跟王爷男未婚女未嫁算不得姦情 宿醉,本就容易头疼。 想起在温泉最后的画面,沈清棠觉得脑子嗡嗡的。 说好的喝醉酒会断片呢? 沈清棠双手抱著头不想面对现实。 可,李素问就在床前等著她。 沈清棠一睁开眼,就看见李素问顶著一双红红的眼睛坐在她床边,眼睛错也不错的看著她。 沈清棠嚇得一激灵,顿时坐了起来。 一动太阳穴里头抽抽的直疼。 还没等缓过来,就听见李素问幽幽的问她:“你跟季宴时怎么回事?你真要嫁给他?” 沈清棠嚇得又清醒了几分,“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季宴时了?” 李素问闻言,表情有些古怪,试探她,“昨儿的事你都忘了?” 沈清棠眨眨眼,一手按压太阳穴,回想昨天的事。 泡温泉……喝酒……温泉跌倒……亲季宴时……李素问尖叫 “啊!”沈清棠一声哀嚎,双手抱头。 李素问见沈清棠脸色不好,神情痛苦,顾不上逼问,忙把床头柜上备著的蜂蜜水端给她,“先喝点儿蜂蜜水缓缓。” 沈清棠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心里却想:这事怕是十杯蜂蜜水也缓不过来。 只能装傻,可怜兮兮的看著李素问,“娘,我头疼。我做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李素问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表情更为复杂,却摇摇头,“没什么。你就是喝多了难免会头疼。 难受你就再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儿的吃的,一会儿你醒来来吃。” 目送李素问端著水杯离开,沈清棠长长吐出一口气,栽倒在床上。 过了会儿,握拳用力在床上砸了两下,恶狠狠的骂:“男色误人!” 作孽啊! 想不出对策的沈清棠在床上来回滚就是不想起床。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旦离开这间屋子会面对什么。 沈清棠想到要跟父母解释季宴时的身份以及沈家跟季宴时的孽缘就觉得头更疼了,烦躁的在床这头滚到床那头。 再从那头滚到到这头。 直到脚似乎踢到什么东西,隨即听到“啪!”的一声。 沈清棠坐起身,往地上看去。 方才被她踹在地上的是她从陈家拿来的那本日记。 沈清棠特意把日记本放在床上就是想看看里头是什么。 只是最近实在太忙,每每回到床上,沾枕即睡,一直没有机会打开日记本。 后来,这日记本被或者果果玩丟了,她一直没找到。 没想到就在床尾。 沈清棠弯腰,伸手把日记本从地上捡起来,拨动侧面的小齿轮,把密码一个个对正。 咔。 对好最后一个密码,锁,自动弹开。 日记本上是熟悉的中性笔水字跡。 字跡秀气,应当是位女性友人所有。 日记里记录了一位新世纪女性的穿越之旅。 开篇写的是如何穿越而来。 沈清棠细细的翻著,感同身受。 这位前辈跟沈清棠不一样。 自己拿的是种田剧本,对方拿的是宫宅斗剧本。 幸好金手指在手,从炮灰小可怜硬生生变成玛丽苏万人迷,迷倒京城帅哥万千。 包括但不限於陈老太爷。 沈清棠默默算了下陈老太爷的年龄“嘖!”了声。 都已经五十年多年前的事了。 玛丽苏万人迷前辈在风雪月一事也颇为苦恼了一段时间。 追求者甚广,十分难以抉择。 这位前辈尤其不擅长拒绝別人,也有那么一点儿小贪心,想广纳后宫。 可惜碰见一位妒夫,把她的桃一一斩断。 而前辈对妒夫又爱又怕又恨,想嫁也不想嫁。 跟沈清棠此时的境地如出一辙。 沈清棠迫切的想看前辈是怎么解决如此棘手的问题。 谁知道后面很长一段日记写的都是如何在古代爭权夺利,以及一系列穿越不適应症如何解决。 眼看半本日记都翻完了,也没看见前辈风雪月故事的结局。 正打算放弃,忽然看见一句话。 確切的说,一整页日记只有一句话。 【情字一事,最是恼人。隨心而行,怎么都是错,怎么都是对。】 沈清棠低声重复:“隨心而行……” 她合上日记本,坐在床上,细细整理了下这一年的回忆。 所有重要的记忆中都有季宴时的身影。 笨拙的他伸手摸她的孕肚。 她因孕苦,彻夜难眠,他在一旁默默相陪。 她把他当树洞…… 沈清棠想到这里,瞳孔倏的放大。 那段时间,她每天晚上都很难入睡,把痴傻的季宴时当作树洞,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过。 似乎,大概,也说过她是穿越客的事?! 沈清棠懊恼的抬手,在自己嘴上轻拍了下,“你怎么没把栏门呢?什么都说!” 或许…… 沈清棠鸵鸟的想,季宴时也许不记得那时候的事呢?! 可惜,这自欺欺人的理由实在难骗过自己。 悔恨之余,又隱隱升起庆幸。 季宴时只字未提这事,或许没当真只是以为她胡说八道。 沈清棠的心一点点雀跃起来,这个理由让她的心安定不少。 至於她跟季宴时。 如今两个人被李素问捉“奸”在温泉,也算天意,或许他就是她的良配?! “夫人。” 门板被敲响的同时,响起李婆婆的声音。 “进。”沈清棠伸手理了理被她滚到凌乱的床铺。 谁知李婆婆一进来就跪在了沈清棠面前。 沈清棠顿时顾不上铺床,赤脚下床去扶李婆婆,“婆婆你这是做什么?有话直说便是。” 李婆婆摇头,坚持跪著坦诚:“昨儿,我听见夫人的喊声过去,看见你跟王爷……是我攛掇李夫人去温泉的。” 沈清棠眨眨眼,不太灵光的脑子转了一会儿才明白李婆婆的意思。 “你是说,你让我娘来捉『奸』的?为什么?” 李婆婆:“……” “夫人不可胡乱用词。你跟王爷男未婚女未嫁算不得姦情。” 沈清棠:“……” 这是重点吗? “是我自作主张,觉得夫人和王爷僵持著,自苦也苦对方,想著不破不立。”李婆婆说完低下头,“请夫人责罚。” 第668章 为什么执著於娶我? “不破不立?!”沈清棠喃喃重复,弯腰把李婆婆扶起来,“婆婆不用如此。虽我不喜欢你这样做。但,纸包不住火,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早晚的事。” 说到底是沈清棠自己喝酒误事。 只是…… 沈清棠问李婆婆:“你这样是为了帮我还是帮季宴时?” 李婆婆答的很快:“算不上帮。只是不想夫人自苦。满腹心事都自己熬。王爷他自小学纵横之术、饱读诗书、是练武奇才。可,於情字一道,却和夫人一样,七窍通了六窍。 是以,老婆子才斗胆出此下策。” 沈清棠:“……” 翻译过来大概等於:我就是看不下去你们两个像闹彆扭,都想和好,却不知道怎么的小孩,才推你们一把。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把李婆婆扶起来,“麻烦您帮我跑一趟找下季宴时,我想跟季宴时谈谈。” 不用问,季宴时肯定不能在沈家继续住了。 且,未来一段时间他想来沈家都困难。 李婆婆点头,先行离开。 沈清棠收拾好屋子出来。 林盼儿和林昭儿正在院子里堆雪人。 她们姐妹住之前向春雨的房间。 沈清棠有些意外:“你俩怎么家?不用上学?” 平日里,这俩丫头也是跟著村学读书。 林盼儿含笑解释,“棠姐姐,今儿休沐,大家都不用上学。” 沈清棠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 村学其实很不正规,只是盖房子的时候多盖了一栋院子而已。 压根没有正规的课表,也没有正规的老师。 就是沈屿之、李素问还有秦渊他们几个谁有空谁去教。 沈屿之和李素问目的单纯,就是觉得山谷里的生活枯燥无聊,想著给孩子们找点儿事干。 省的他们四处捣蛋。 再说,说认两个字也没什么坏处。 而秦渊想比之下,目的就不那么纯粹。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他教孩子们习武想让他们强身健体是真。 想从这些孩子中选拔秦家军能用的好苗子也是真。 不正规的村学经常休沐。 基本上每五天就一次。 可沈清棠知道北川县城里的学院都是每十天才休沐一次。 村学休沐还特別人性化。 村里有红白喜事,休。 秋收忙不过来,休。 昨儿下雪,今儿就又休了。 沈清棠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儿想著,回头得认认真真搞一下村学。 说不准以后这些孩子都能成为沈记集团的栋樑之材。 沈清棠跟季宴时约在了商业街的茶馆中见面。 別看桃源村商业街规模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臟俱全。 有茶馆、酒馆、饭馆。 有铁匠铺、裁缝铺、浣衣铺。 总之店规模不大,品类不少。 毕竟对面大山谷里可是足足有一万准客户。 沈清棠帮他们蜂蜜、果蔬棚里的蔬菜都收下来卖掉换成钱再给他们。 某种程度而言,跟现代洗钱有点类似。 把不合规不合法的收入换成正规来源的钱財消费。 这些將士们从最初的石器时代,一点点儿在进步。 才来山谷时,將士们虽不至於说衣不蔽体,但也差不多,很多时候为了怕弄脏、弄破衣服就打赤膊。 他们人多,地多,种的庄稼穀物种类也多。 其中就有和桑树。 桑树要明年才能养蚕,是今年就能收。 收下来的去籽后,纺线织布,最后做成衣物。 如今大山谷的將士们能吃饱穿暖还有多余的银钱在不影响日常训练的前提下,到商业街来消费。 毕竟冬天的果蔬相当贵,產出来的玻璃更是价值不菲。 卖出去的菜钱足够將士们的军餉。 加上时不时帮沈家打打工,几乎人人手里都有余钱。 不过,比起茶馆,將士们更喜欢酒馆或者饭馆。 沈清棠到茶馆时,里头冷冷清清没什么人。 只季宴时自己坐在桌前,桌子上摞著厚厚的公文。 沈清棠瞬间否决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这人可真不是良配。 別说他们俩如今关係复杂,就是確定了恋爱或者夫妻关係。 两个人约会他还办公,合適吗? 大概许久没听见脚步声,季宴时疑惑抬头,似乎纳闷沈清棠怎么停在门口。 不过他没问,只是像才注意到她,问:“来了?” 沈清棠翻著白眼,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到季宴时对面,“你这人假不假?就你那耳力,恐怕我才出沈家门你就听见动静了吧?” 季宴时:“……” “抱歉。” 顿了下,又补了句,“受伤之前,我也做不到。” 沈清棠眨眨眼,才反应过来他是反驳她最后那个问题。 只是…… 她是问话吗? 她明明是夸张的讽刺他。 沈清棠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不跟傻子生气!”,换了话题,“抱歉,我昨儿喝醉给你添麻烦了。” “我很高兴。” 沈清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她茫然的看著季宴时等解释。 季宴时同样看著她,没有想给解释的意思。 沈清棠:“……” “高兴什么?” 问完有点后悔,生怕季宴时来句“高兴你投怀送抱!”那就丟人丟大发了。 还好季宴时没这么土。 但,更嚇人。 他说:“高兴你遇到麻烦会想到我。” 比土味情话更动人。 沈清棠红了脸。 就不该提昨天的事。 怎么提都是她丟人。 沈清棠汲取教训,努力当个哑巴,垂下头不再说话。 季宴时放下手中的笔,端坐,郑重开口:“等伯父伯母气消了我会登门提亲。若他们为难於你……” 沈清棠还是没忍住,打断季宴时的话,“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想听你说客套话的。你明知道我父母不会为难我。 也知道我不点头,你登门也没用。” 难怪陈老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会累,劝她直来直去。 陈老的建议她想试试。 季宴时默了会儿,再开口,坦诚了许多:“我怎么做你才答应嫁给我?” “为什么执著於娶我?”沈清棠反问,“你若是不想別人看见,昨儿不论是李婆婆还是我娘,都进不了温泉池。” 说到底他才是罪魁祸首。 不过是將计就计,藉机把他们俩的事情捅到沈屿之夫妇面前。 第669章 我喜欢你 “是想要孩子的抚养权还是因为愧疚想弥补我?” 沈清棠自问自答。 “如果是为了孩子,我可以答应等你的事情告一段落,两个小傢伙没有生命之危的前提下,我允许你探视,也允许他们跟你小住。” “至於愧疚,弥补的办法很多。不一定是求娶。我这人俗,就爱財。你也可以……”折现给我。 “喜欢。”季宴时开口打断沈清棠未尽的话。 他不喜欢她言不由衷说违心的话。 更不想她给自己明码標价。 “我喜欢你。”季宴时重复。 沈清棠一句“你別开玩笑!”在季宴时清澈的目光下,硬是咽了回去。 他是认真的。 他的表白来的猝不及防。 沈清棠感觉热度一直从脸上蔓延到耳尖。 心若擂鼓,跳到她有些无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感觉季宴时的目光有如实质,看的她坐立难安。 下意识移开视线,復又迴转。 季宴时脸上看不出异样,耳尖却是粉色。 原来他也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网友说,当別人尷尬的时候,你就没那么尷尬了。 当沈清棠看见季宴时也会侷促紧张,自己心跳反而渐渐恢復平稳,甚至还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真喜欢我?那你展开说说,喜欢我什么?” 季宴时耳尖上的粉红渐渐成了淡红,並且迅速从耳尖蔓延到整个耳朵然后顺著耳际爬上俊脸下延至脖子。 沈清棠这才知季宴时和旁人不同。 別人先红脸,他先红耳朵。 季宴时抿了下薄唇,张开嘴又闭上,隨即眉头紧皱,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沈清棠心里乐不可支,面上不显,故作嫌弃,刁难他:“怎么?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说不出喜欢我什么?只是哄我?” 季宴时摇头,“不是哄你。” “那你说不出来喜欢我什么?” 季宴时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怕说的不够。喜欢的太多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喜欢你冷静执著。 喜欢你数铜板时饜足的小表情。 喜欢你做的甜品。 喜欢你经商时熠熠的目光。 喜欢你高谈阔论。 喜欢你慵懒隨性。 喜欢……” 季宴时说了很多个喜欢。 多到沈清棠数不清。 多到她的心跳再次加快,像昨天醉酒一样,失去了控制。 又像是酒意正浓时,浑身酥酥麻麻,脑子清醒又不清醒。 多到她承受不住,伸手隔空越过桌面,去捂他的嘴,“够了!別说了!” 季宴时眨眨眼。 沈清棠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炙热的鼻息喷在她手上。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热度似乎从掌心再度蔓延到了脸上。 沈清棠有些不知所措,习惯性想逃,丟下一句“容我想想!”转身就跑。 然而没能跑出去。 手腕被人从后头扯住。 “沈清棠。” 季宴时连名带姓的喊她,以示郑重和坚决。 “躲我,解决不了问题。” 他已经从南方追到北川。 追到她家。 昨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逼她面对。 今儿说什么不能再让她逃走。 沈清棠不敢转身,任他牢牢攥著自己手腕,嘴上耍赖:“我没躲,就是说考虑考虑。” “从南方至今,又过去两个月。能不能告诉我,什么问题需要你考虑这么久?” 沈清棠沉默。 良久转回身。 季宴时没鬆手,端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看著沈清棠,执著的想要一个答案。 “我们的身份悬殊太大。你未来要走的路和我想要走的路不是同一个方向。” 若是以前,季宴时会鬆手。 如今,他早已有了答案。 “身份可以变。我会助沈家回京。”季宴时顿了下坦诚,“你大伯一家应该已经在张罗回京的事。” “嗯?”沈清棠有些意外,“我大伯?什么意思?” 跟沈岐之有什么关係? “不重要。我未来的路由不得我选,不过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跟你往一条路上走。我也承诺,不管將来我会是什么下场,都会竭尽所能护你们平安。除了你和孩子,你的家人、朋友,我都会保下他们。 只是眼下委屈你一段时间,我们的婚礼还不能风光大办。” 他的路九死一生,由不得他选。 “重要!”沈清棠皱眉,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揉著发疼的手腕,“我大伯和祖母心心念念就是回京。我要断了他们的念想! 想回京?门都没有!” 季宴时:“……” 注意到季宴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沈清棠眯起眼质问:“你动的手脚?你给了他们回京的希望?为什么? 季宴时你哪头的?你帮他们?” 比起生气更多的是疑惑。 沈岐之推她出来代替沈清丹,她固然是受害者,季宴时也是被愚弄的一方。 她不信他大度到不计前嫌且明知会惹她不高兴还会出手助大伯一家。 这人最是腹黑,八成又在布局下套。 “两国交好,往往会和亲。”季宴时言简意賅道。 没头没尾的说这做什么? 不对,季宴时不是会换话题的人。 跟大伯一家有关。 她略一思索便明白其中关键,跟季宴时求证:“你想让沈清丹当这个和亲公主?” 若沈清丹是和亲公主,她的家人自然不能是流放犯。她的父母更不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最起码大伯父也得官復原职。 季宴时点头,“沈岐之落难至此,还百般维护这个骄纵的女儿。你不想看看沈岐之亲自出卖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沈清棠撇嘴嫌弃:“这算哪门子出卖?和亲公主到对面高低得是个王妃吧?我大伯还能继续在京中作威作福?” 虽清楚季宴时没这么好心,但是想到这个可能沈清棠都不高兴。 还是非常不高兴。 季宴时拿起壶给沈清棠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满上,抿了口茶润了润唇才开口,別有所指道:“王妃和王妃不一样。 我愿意八抬大轿抬你过门,北蛮王可不会愿意给沈清丹这样的待遇。 北蛮远远不止地处蛮荒,人也相对野蛮。 女人地位低下不说,且……” 第670章 我愿意 季宴时说到一半停住,英挺的眉皱起,似是不知道如何继续。 默了会儿才道:“反正以沈清丹骄纵的性子,不会有好下场。能保住性命都是她运气好。至於你大伯…… 能流放第一次就能流放第二次。说不得下次连命都没了。” 沈清棠:“……” 就知道季宴时不是圣母。 她在季宴时一连串的话中,挑出自己最在意的,反问:“谁说要嫁你了?” 季宴时想八抬大轿娶她,也得问她愿意不愿意。 季宴时特別上道,当即问:“如何你才肯嫁?” 沈清棠来之前已经有了决定,故意为难季宴时:“我在一本书上看过,说是在大海那边的国家。一对恋人想要成亲,需要男方先向女方求婚。” “求婚要单膝跪地,手捧鲜,还要准备戒指。” 季宴时垂眸片刻,站起来,平移一步,离开桌椅,面朝沈清棠单膝跪了下去。 沈清棠倏的站了起来。 她没想到季宴时会跪。 在皇权社会,让能皇子弯屈膝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其中並不包括他的妻子。 沈清棠已经穿越来一年有余,对当今社会的规则已经习以为常,季宴时这一跪著实让她手足无措,忙弯腰伸手去扶。 手还没等碰到季宴时,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戒指。 大乾很多贵妇也会戴戒指,只是装饰用,还未曾赋予戒指其余的意义。 而季宴时掏出来的这枚戒指,並不是时下流行的款式,更像沈清棠在现代见过的戒指。 尤其是戒指上镶嵌的那一枚鸽血红宝石。 沈清棠的手很自觉的便道,先接过了季宴时手中的戒指,低头仔细研究了一番,惊声开口:“真宝石?你哪里来的这个?” 季宴时没答,仰著头看著她,“鲜来不及准备。戒指在我来北川时就已经准备好。按照你们的习俗,接过戒指,是不是意味著你接受了我的求婚?” 一句“按照你们的习俗”瞬间让沈清棠理智回笼。 她弯腰扶季宴时,“你先起来。你怎么知道宝石戒指?” 季宴时没动,执著的重复:“你答应了?” 沈清棠红著脸嗔道:“你们皇子不是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说跪就跪?” 季宴时再次重复:“你答应嫁给我?”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沈清棠娇羞的点点头,季宴时这才起身。 二话不说张开臂膀抱住沈清棠,喜悦溢於言表,“我终於等到这一天。” 沈清棠两手抵在季宴时轻轻推搡,“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会知道求婚要戒指的事?” 在书上看来的,纯属她胡诌。 季宴时目光四扫,见店內只有他们两个,才开口:“你说的。” “嗯?”沈清棠疑惑仰头,“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孕后期失眠时,讲过不少……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在船上也说过。” 沈清棠皱眉细细回忆。 越想脸越白。 是,她孕后期失眠的厉害,把季宴时当作树洞说了不少心里话。 包括怀念现代的话。 只是,她记得自己说过怀念现代的飞机、汽车,怀念手机、电脑网路等,可没说想要被人求婚。 又仔细回忆了下,好像也感慨过一句“可惜都还没谈过甜甜的恋爱,没感受过被人拿著钻戒跪地求婚的浪漫,就喜当娘!” 南下时,去的一路上,大家在船上无事可做经常閒聊。 向春雨他们讲的是自己的亲身经歷,只有她讲的是现代的故事。 不管什么时代的女人都最爱言情故事。 沈清棠无聊时,把很多言情电视剧、电影或者小说讲给她们听。 彼时季宴时还是痴傻状態,沈清棠说话时也没怎么避讳他。 不想,他都记在了心里。 “你……我……”沈清棠语无伦次。 比起答应季宴时的求婚,她更在意季宴时是否知道她是穿越客的事。 “我师娘应当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季宴时坦诚,“钻戒的事,也是从她那儿知道的。钻石是在南方时,我让季九安排人去找的。” 沈清棠:“……” 原来他那么早就为了娶她而准备。 难怪茶馆里连店主都不在。 是季宴时清了场。 “你……不在意?” 沈清棠还是有点不相信。 接受一个跨越时空的人,可不是件容易事。 季宴时摇头,“我很庆幸遇到你。” 再无顾虑的沈清棠含泪给出了答案:“我愿意。” 只是沈清棠愿意,沈家人不愿意。 沈清棠也没想到连她未婚怀孕都能接受的沈家人態度十分坚决的反对她的婚事。 季宴时、秦征以及当提亲长辈的秦渊,带著聘礼登门,只进了沈家大门,被拦在院子里。 按照沈屿之的说法,若非顾忌季宴时的身份,连大门都不让他进。 见情形不对,李婆婆忙推著果果、,带上林盼儿和林昭儿出了门。 若是让王爷丟面子的事,她们最好不要知道。 秦渊侧头赶秦征,“你也出去。” 秦征哪能错过这种看热闹的机会,不肯。 被秦渊踢了两脚,后跳到沈清棠身后,朝他爹喊:“我可是沈清棠的朋友!是女方亲友,你们这么对我,是不是诚心提亲?” 沈清棠:“……” 你可以再不要脸点儿。 季宴时只瞄了秦征一眼,没说话。 秦征被看的瑟缩了下,躲在沈清棠身后没说话。 只要从沈家门里出来,他爹和季宴时都不会放过他。 他一定会被收拾的很惨。 还是低调点儿的好。 秦渊只能当眼瞎看不见逆子,朝沈屿之拱手,“沈兄,可否问一句,为何不答应他们的婚事?他们两情相悦是好事。” 沈屿之摆摆手,“今儿你既然做了季宴时的媒人,咱俩也別称兄道弟。是,季宴时是王爷,身份尊贵,亦是北川之主。是我们清棠配不上寧王。还请寧王赎罪。” 沈清棠:“……” 我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秦渊:“……” 侧头看了季宴时一眼。 好傢伙!头一次听说因为南方门第过高被拒婚的。 尤其,这是实话。 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让他怎么接? 第671章 提亲被拒 秦渊赔笑道:“沈兄这话说的过於妄自菲薄。棠姑娘蕙质兰心,聪明过人,大家有目共睹。 配不配的上,也不是门第之见……” “既然这样,那你们去请道圣旨吧!”沈屿之打断秦渊的话,“皇子婚配,你我说的都不算。既然说门第不是问题,不若让皇上下旨赐婚!” 秦征嘴角抽了下。 绝杀! 沈伯父明知他爹来当媒人,就意味著季宴时这婚是偷偷求的,不可能过明路,却还坚持要圣旨。 皇家的婚姻跟两情相悦无关,跟利益往来有关。 哪是季宴时或者他爹能左右的?! 沈清棠张了张嘴又闭上。 虽然不认同,但是很清楚她爹是为她好,她不能这个时候胳膊肘往外拐。 圣旨是万万不能请的。 秦渊苦笑,“沈兄,咱们这段日子相处很愉快,我呢也不跟你绕圈子说废话。圣旨定然是没有的。 最起码暂时没有。 寧王的婚配由皇上做主,可季宴时的婚配是由他自己做主。 咱们相处许久,纵使不说你也该清楚,我们是为何在这里。 我以秦家军主帅之名代季宴时作保:倘若你答应把女儿嫁给季宴时,他一定不会辜负棠姑娘。 若將来季宴时做不到,我拼拼了这条命也会为棠姑娘討回公道。” 这份承诺过於重。 沈屿之面色缓和了不少,语气软了几分,“秦將军,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们清棠从京城到北川这一路已经受尽苦楚。 在我知晓寧王的真实身份前,我也看好他们,觉得季宴时是一个好女婿。 可没想到季宴时竟然是皇子。 是,其余人家若知道女儿能当皇子妃定然欣喜若狂。我也是个俗人,我也会如此。 可,他是皇子,我们一家却是流放犯。 就算寧王你不在意我女儿的出身,皇上也能不在意吗?朝臣也能不在意吗?到时,你让清棠如何自处?” 秦渊瞄了季宴时一眼,开口:“沈兄,这事情我跟寧王也商量过。暂时先委屈两个孩子,低调办婚礼。来日时机成熟,你们必然会风风光光回到京城。那时,我们会想办法求一道赐婚圣旨,让棠姑娘光明正大嫁给寧王。 若你还不放心,就让棠姑娘和秦徵结为异性兄妹。我们秦家愿意当棠姑娘第二个娘家。” 有他这个“义父”在,京城的人若想找沈清棠的麻烦,得需要掂量掂量。 沈屿之皱起眉跟李素问交换眼神。 他们没想到季宴时会这么认真的对待跟沈清棠的婚事。 还以为看季宴时做派大概只是会委屈沈清棠当个侧室。 没想到连回京的事都考虑到。 以秦家在大乾的地位,若是给清棠撑腰,不说在京城如何,只在云州,几乎可以横行霸道。 诚意给足。 李素问见沈屿之被说动,咬牙说出心中最大的难题:“是,你们的诚意我们都看得见。寧王跟我们相处一年,他什么样的人我们也都感觉的到。 可是,他越好,我们就越……顾虑。 如今大家都在谷中生活,有些事该知道的你们已经知道。 清棠……她……”李素问侧过头,看著安安静静立在一旁的沈清棠,到底说不出她未婚怀孕的事。 怕再惹她伤怀。 沈屿之轻轻拍了拍李素问的肩膀,沉声开口:“清棠膝下有两个孩子,这事你们都知道。我们知道平日里寧王很心疼这两个孩子,说句视如己出都不为过。 可是,寧王终归是皇子。 倘若……最终寧王坐上那把椅子,让清棠如何做?就算文武百官能接受清棠,也能接受两个孩子的存在? 是,说这些不彻实际的事,还为时过早。 可身为父母,就算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苦口苦心。” 李素问点头:“对!就算寧王只是王爷,皇室又如何能接受和果果的存在?与其让他们母子女將来受委屈,不如我们做一对狠心的父母,打散他们这对鸳鸯。” “这……”秦渊为难的看向季宴时。 他也为人父,也有女儿。 若是跟沈屿之换一换,怕是也会有此考量。 皇室最讲究血统。 怎么会允许沈清棠带著两个孩子嫁入皇室? 单这一关,就够季宴时筹谋许久。 就算季宴时想方设法娶了沈清棠,將来呢? 若真有一天季宴时成了皇帝。 和果果两个无辜的孩子將要面对百官的唾骂和质疑。 帝王,远远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自由。 到时,季宴时会如何选择? 沈清棠又如何自处? 只是他理解沈屿之夫妇心疼女儿之心,也懂得季宴时对沈清棠势在必得之意。 季宴时看向沈清棠,眼神询问。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嘆息一声,轻轻点头。 季宴时开口:“和果果是我的孩子。伯父伯母不用担心他们將来会被伤害。” “啊? “什么?” 李素问和沈屿之同时出声。 “怎么可能?”李素问不肯相信,“你是去年差不多这时候到谷里的。彼时清棠已经怀孕五个多月,和果果怎么会是你的孩子?” 沈屿之点头,“对!当时我们还在流放途中,根本没遇见你。” “这事我知道一些。”秦渊抢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沈家的流放队伍才堪堪进到云州。彼时发生了一点儿意外,季宴时迫於蛊毒需要跟一名清白的姑娘同房。 他受困於身份和处境,又不愿意糟蹋良家妇女。 经过权衡之后,选择了沈家的千金。 当时,情况危急,他身份又不便暴露,想著等人到北川后,再来求娶。只是……” 秦渊长长嘆息一声:“人算不如天算。他失了神智。而你们这边……明明说好的是沈岐之的女儿,却不知为何变成了棠姑娘。” 李素问愤愤道:“清棠说大哥把她推出去给沈清丹挡灾,他还不承认!原来真是他! 难怪咱们初到北川时,他说沈清棠留著孩子是祸患。 原来他一直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第672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屿之也生大哥的气。 可家丑不该外扬,算帐也不该在这一会儿。 他厉声质问季宴时:“你深受重伤需要活命,不想沾染良家妇女就该伤害清棠? 是,我们是流放犯。那就该死? 你知不知道,我们到北川第一日清棠就寻过短见? 她如今活著,你尚有求娶的余地。 她若死了呢?!” 季宴时喉结动了动,沉声道歉:“对不起!” 於他是权宜之计,是两全之策。 於沈家,是无妄之灾。 只是…… 重来一次,他还会做同样的抉择。 沈屿之举起手,扬到空中。 季宴时闭上眼。 沈屿之要挥下的手被李素问拦住。 气归气,打皇子还是不行的。 雷霆雨露俱是龙恩。 不管心里如何不平,事实都是:一个皇子要一个罪臣之女,不但不能拒绝,还得叩谢皇恩。 不能仗著季宴时想娶沈清棠就乱了分寸。 何况这一巴掌下去,万一最后季宴时和沈清棠还是成了一对,他怎么面对季宴时? 李素问拦住沈屿之,朝季宴时道:“ 寧王勿怪!兹事体大,我们还需要商量一下。还去请你们先回去。”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麻烦把聘礼也都带上。” “这……”秦渊为难的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没动,先看向沈清棠。 见沈清棠侧头躲开他的视线,不明显的皱了下眉,“伯父,伯母。季宴时不是假名,是我母妃的姓,我老师赐的字。 於我而言这才是真名姓。 我在母妃临终前发过毒誓,若將来娶妻,必定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不负她! 若违背誓言……我母妃死后不得安眠。” 沈清棠倏的转头看向季宴时。 李素问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的看著季宴时。 就连沈屿之和秦渊都颇为震惊。 若季宴时用自己的性命发誓,他们都没这么吃惊。 “你……”李素问张开嘴却不知道如何问。 沈清棠比起旁人知道更多季宴时的事,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他面前,仰头看著他:“为什么?” 为什么发这么毒的誓? 为什么要用他最敬爱的母妃去发这种毒誓? 谁知道人心最不可控。 不是赌咒发誓就真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季宴时薄唇紧抿,显然不想回答。 沈清棠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良久,季宴时败下阵来,“我小时候先天不足,异於其他孩童。” 顿了下,“就是你们说的傻子。” 沈清棠:“……” 你倒也不必这么解释。 “我母妃走的时候,我年纪尚小,病还未痊癒。她怕我孤独终老,又没时间教会我人间情爱,又怕我受其他人影响,长大会……伤人心。 逼我发誓,若遇到想娶之人,一定要用一生对她好,不要让我所爱之人经歷她经歷的苦。” 院子里只有季宴时淡淡的声音。 连路过小院的风都放轻了脚步。 “母妃还说孩子不只是一个母亲的义务,也是父亲的责任。倘若我將来有了孩子一定要对自己的孩子好。 要亲力亲为教养孩子,不能偷懒交给夫人或者奶娘。” 季宴时说完,又补了一句,“师娘也这么教育师父的。” 沈清棠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不止她,在场的人,谁都不怀疑季宴时的话。 沈家人跟季宴时朝夕相处一年,他是怎么对待沈清棠对待两个孩子的,他们都看在眼中。 之前的困惑,如今都有了答案。 沈清棠再也绷不住,扑进季宴时怀里,牢牢抱住他的腰身,仰头许诺:“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有果果。 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李素问恨铁不成钢的瞪沈清棠:“女孩子,要矜持一点儿!” 话虽如此说,却没责怪的意思。 沈屿之轻嘆一声:“聘礼留下,其余的回头再谈。婚姻大事,匆忙不得。” 季宴时很上道,弯腰低头,胳膊圈著沈清棠给沈屿之作揖:“谢谢岳父、岳母成全!” 沈屿之重重“哼!”了声,“谁是你岳父?別套近乎!” 说罢转身往屋子里走,“沈清棠,你给我滚进来!” 沈清棠鬆开季宴时,却被他伸手扣住。 她红著脸,低声轻斥:“鬆手。” 季宴时不动。 “放心!我爹娘那么疼我,不会怎么样。今日突然坦诚和果果的身世,他们必然有些话想问。”沈清棠安抚道。 季宴时犹豫了下,才鬆开圈著沈清棠的手。 沈清棠走了几步,回头,见季宴时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知他不放心自己,朝他挥挥手,没再劝他离开。 秦渊摇摇头,倒背著手转身往门外走。 走了几步招呼还在探头探脑的秦征:“还不走?” 秦征只能不情不愿的跟上他爹。 没多久,秦征的哀嚎声就从门外传来。 季宴时站在院子中,目光望著堂屋的方向。 堂屋里,沈屿之和李素问端坐在方桌前。 沈清棠老老实实站在桌前受审。 沈屿之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沉著脸不言语。 他唱红脸,李素问就得唱白脸。轻敲桌面,“说说吧!到底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知道季宴时是孩子父亲的? 你之前受过的委屈和苦楚都不计较了?”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隱瞒的,沈清棠问什么答什么十分配合。 “在南方,季宴时病危时知道的……” 沈清棠把季宴时如何中蛊,如何到北川,在南方如何治病都说了一遍,只是没提自己救他们父子是以命换命。 纵使如此,李素问还是听的脸色发白,直念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幸好你们都没有事。” 沈屿之听完对季宴时的怒意也散了大半,“这么说,当初他真是逼不得已?!” “嗯。”沈清棠点头,“他会来北川也是您捡了他的传信烟。” 沈屿之:“……” 合著他引狼入室的?! 沈屿之心虚的清清嗓子,“其实我和你你娘对他没什么意见。只要他对你好,傻的时候我们没嫌弃他,如今也不会攀附他。” 第673章 你若不离,我必不弃! “只是,你可想好了。皇子妃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季宴时眼下在做的事,只怕一个不小心就得命丧黄泉。”沈屿之忧心忡忡道。 他在京城时虽是紈絝,可也不是草包。 京城贵族里,有沉迷享受的紈絝,绝对没有不諳世事的天真。 沈清棠见父母表情和语气都鬆动了不少,主动坐在了桌前。 从方才就一直站著,累啊! 谁知才坐下,沈屿之就重重拍了下桌子:“你给我站著!” 李素问抬手在沈屿之胳膊上拍了下训:“你拍什么桌子?手疼怎么办?” 沈清棠:“……” 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心头肉了?! 为了自己的双.腿,沈清棠態度诚恳,语气真诚的开口:“爹,娘。从我知道季宴时的身份至今也有小半年。 你们说的事我也都深思熟虑过。坦白说,我没有好的办法。” “早些年在京城时,我什么德行你们都清楚。我压根不是当皇子妃的料。还是乡野田间更適合我。 我是这么想的,若季宴时一直能维持现状,那么我就招他当上门女婿。他在外是人人口中的傻皇子,在北川就是咱沈家的夫婿。” 李素问没忍住,讥讽沈清棠:“你想的倒是挺美!季宴时一看季是做大事的人。你让他蛰伏一时可以,蛰伏一世,他愿意,秦家军还不愿意呢!” 还上门女婿?这丫头倒是真敢想。 “他不愿意他就爭唄!爭输了,对我对咱家来说和以前没区別。我依旧是带著俩娃赖在娘家的单亲妈妈。” 沈屿之又“哼!”了一声,“倘若他爭贏了呢?” “爭贏了……”沈清棠颇为苦恼,“是有些麻烦。不过,能做大乾的皇商应该挺爽吧?到时候也做做其他国家的生意。嘖!我就坐在家里,不是,后宫里数钱。 若是他那些妃子谁想跟他睡,就得交钱……哎呦!爹,你打我干什么?” 沈清棠跳脚躲开沈屿之第二只扔来的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跟秦渊待久了,如今学的喜欢脱鞋扔人。 “打醒你就不青天白日说梦话了!”沈屿之没好气道。 李素问忧心忡忡嘆了口气,想说什么,最终没吭声。 沈清棠弯腰把沈屿之的鞋捡起来丟还给他,“我这不是怕你们愁白了头髮?想著笑一笑十年少,逗逗你们笑笑中和一下。” 沈屿之绷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丫头!” 李素问又拍了沈屿之一下,“还不都是你惯的?” 沈清棠见父母气消的差不多了,重新坐了下来,“爹,娘。我很认真的思考了几个月才答应他的。 首先,咱们冷静点儿说,除了他,你们看还有几个敢娶我的? 其次,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对孩子如何你们看得见。甚至不惜以命换命救小果果。 我嫁给別人,別人能对小果果如此吗?” 沈屿之和李素问齐齐沉默。 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好。咱们能想到的事,其实季宴时也都能想到。他说,但凡有选择他都不会爭那把椅子,会跟我在桃源村,男耕女织过一辈子。” “若是没有的选,最终只能坐那个位置,他说他会让我当户部尚书,主管大乾的钱袋子。” “胡闹!”沈屿之又吹鬍子瞪眼,“你见朝中哪有女人做官?” “我不做官。季宴时说我是皇后,可以和他一起听政。朝上有我的一把椅子,到时候我身为皇后管著户部就行!” “季宴时敢说,你也敢信!”李素问嘆息摇头,“男人的话,靠不住的。” 季宴时如今是这想法,等將来成了九五之尊还会如此吗? 就算他愿意,朝臣们可愿意?你这样的性子可又耐得住宫中的约束?” 沈屿之不干了,“夫人,说归说,不能一桿子打一片。你就说我怎么靠不住了?” 李素问冷哼:“你只是到了北川以后才靠谱。以前在京城时经常都勾栏院去带著一身骚味回来,是不是你都忘了?” 沈屿之:“……” 转移话题:“说沈清棠呢!怎么又翻起旧帐了?” 沈清棠:“……” 我又做错了什么? 她认命摊手:“我也没办法。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就像咱们初到北川时,不也惶惶不可终日?都不知道活过今天能不能有明天。 如今不是日子过得好好的? 我跟季宴时也一样。我俩若好好的,就做一对鸳鸯。我俩要是过不下去,要么我想办法死遁,换个名字回桃源村生活。 要么我弄死他,当个女皇帝!” 沈屿之:“……” 李素问:“……” 最终沈屿之和李素问还是鬆了口。 不鬆口又能如何? 最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季宴时就是那个男人。 在京城时,豪门富户里勾心斗角,想坏一个女人的名节,就是想办法让陌生男子看她身子。 到时候女子只得嫁那人或者剔头当姑子。 沈清棠总归有个好结局。 至於以后,像沈清棠说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清棠从堂屋里出来时,季宴时依旧站在原地。 沈清棠“嘖!”了声,“不愧是练武的,站这么久不累吗?” “等你。”季宴时垂眸,一双往日里幽深的黑眸里点缀了星星点点的温柔。 沈清棠不自觉红了脸,“我没事。我父母都是开明的人。” “嗯。”季宴时点头。 他都听见了。 “不能死遁。” “嗯?”沈清棠茫然抬头,对上季宴时认真的黑眸,才想起自己方才哄沈屿之和李素问的话,“嗐!就是玩笑。” 季宴时坚持:“不能死遁。” 沈清棠挑眉。 “別离开我!”季宴时说著伸出手。 沈清棠犹豫了下,伸开手,掌心朝下,置於他掌心。 他的手很大,能完全包裹她的手。 季宴时扣住沈清棠的手,把她拉入怀中,下巴在她发顶蹭了下,“真好!终於等到这了一天。” 能光明正大拥她入怀得她为妻的这一天。 沈清棠头枕在他胸前,承诺:“你若不离,我必不弃!” 第674章 成亲 季宴时还是当了上门女婿。 季宴时虽是云州藩王,可他的人设是痴傻王爷。 整个云州漏的跟筛子一样,布满了各方势力。 有皇上的,有诸位皇子的,有朝中大臣的还有敌国习作。 这种情况下,动的越少越安全。 沈屿之夫妇拒绝了季宴时要给沈清棠十里红妆的盛大婚礼,说等时机成熟再风光大办也不迟。 眼下在桃源村就按村里的规矩来。 在桃源村没有房產没有银钱的季宴时,除了入赘別无选择,除非他不想用最快的速度娶沈清棠。 沈清棠和季宴时成亲,最不开心的人是沈清柯没有之一。 知道季宴时登门提亲后,沈清柯曾经怒气冲衝去找季宴兴师问罪。 “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派个活给我?原来是为了支开我想娶我妹?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令尊令堂已经答应。另外,你不是早就答应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打我那天?” 沈清柯:“……” 威胁他? 殴打皇子可是重罪。 沈屿之和李素问那么生气都没敢动季宴时。 若是知道他打了季宴时,铁定饶不了他。 最终以沈清柯撂下狠话:“你等著!”结束了两个人之间幼稚的对话。 於是,桃源村自秋收后再次热闹了起来。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对联都是沈家买的,上头的字也是沈家人写的。 大家只需要领回去贴上。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村里像是提前过年一般,一片喜色。 李素问提前给沈家人一人发了一千两银子的私房钱。 “新店重新开张之后,店里生意越来越好。再给大家长点儿例银。”李素问让沈屿之和沈清柯帮著把木箱搬过来。 “银子太重,我换成了金子。本来想换银票的,咱们在边关,容易有战事,还是金银之物在手里踏实些。” 千两白银换成金子也有百两。 沈清柯挥挥手,“不用给我了,直接给清棠,算我给她的添箱。” 沈清棠这婚结的太急,他来不及准备贺礼,乾脆折现。 沈屿之则对李素问道:“夫人,我的例银交给你打理。咱们夫妻你掌家,你说的算。” 李素问思索片刻,把两百两黄金都推给沈清棠:“那我跟你爹也给你金子添箱。我再想办法给你做些铺盖以及缝製嫁衣。” 过去这一年,沈家人的例银从二百文到二两银子,最后到二百两银子。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攒了一些银钱。 李素问觉得身为父母,总归不能比当兄长的还小气。 再说,沈清棠的婚事已经足够简陋,不能连铺盖和嫁衣也省了。 一家人正说著,季宴时登门。 “父亲,母亲。”他頷首喊人。 沈清柯撇嘴:“別乱叫!我爹娘不是你爹娘。” 沈屿之也没应声。 倒是李素问护著季宴时,拍了沈清柯一下,“別欺负你妹夫!今日不是,过两日不就是了?別计较那么多!” 沈清柯:“……” 合著以前在家里地位排第四,如今添了妹夫他还排第五了? 沈清棠侧目,“你怎么来了?” 如今季宴时守规矩的很,无事一般不登沈家的门。 生怕沈清柯或者沈屿之又找到理由反悔不让她嫁他。 季宴时把胳膊上挎著的包袱递给李素问:“母亲,其中一个包袱里是我母妃当初缝了一半的嫁衣。若不嫌弃,您帮忙改改。” “啊?”李素问忙伸手接过包袱,当眾打开。 只一眼,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嫁衣价值连城。 明明已经过了十余年,布料依旧无折无皱,绣的图案顏色鲜明。 嫁衣繁复精致。 唯一的遗憾,是还未完工。 “这是……”李素问疑惑抬头,“你那么小,你母妃就已经为你准备嫁衣了?” 不对啊! 嫁衣是女方准备的。 “这是我母妃未出阁时给自己准备的嫁衣。只是才缝製到一半她就被封为和亲公主。”季宴时目光落在红色嫁衣上。 和亲公主的嫁衣和普通官家千金的嫁衣不是一回事。 於是这嫁衣最终明珠蒙尘。 “母妃说,如若我將来中意的姑娘不嫌弃,请穿上这套嫁衣。她会祝福……保佑我们。” “这……”李素问拧眉。 这样的嫁衣会不会不吉利?! 沈清棠走到李素问身边,揽著她的肩膀撒娇,“娘,这嫁衣真漂亮!辛苦你了,我想要。” 她懂李素问的意思。 可她不在意。 没听说鬼怕鬼的。 说不定她更嚇人。 季宴时目光又柔和了几分,对沈清棠道:“谢谢!” 谢谢你成全我。 沈清棠摇头,“我是真的喜欢。” 纵使沈清棠不懂女红,也看的出来这嫁衣一针一线都缝的细密扎实。 不难想像,当初那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怀著对未来的期许,每针每线都缝的极为认真、仔细。 她只是想把自己未能得到的幸福让她的儿子得到。 *** 婚礼从简,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 桃源村还有空房子,收拾出来一套,给沈清棠和季宴时成亲用。 成完亲,还是会住沈家的院子里。 古人结婚喜欢在晚上。 季宴时也算了换个顏色。 从緋色换成了正红,骑在高头大马上。 马不是谷中用来耕地的马,是季宴时的战马。 白起也在,乖顺的趴在季宴时的肩头。 秦征顛顛的骑著马跟在季宴时身后。 “王爷。”秦征欠嗖嗖的往前探头问季宴时,“当上门女婿什么感觉?” 季宴时连眼神都没给秦征一个,“你要试试?北蛮和大乾议和,西蒙也蠢蠢欲动。西蒙如今女王当政,不若你去当个上门女婿?” 秦征:“……” 小气! 头缩了回来,敬谢不敏,“算了!这种好事还是让给旁人吧!” 又过了会儿。 秦征还是耐不住好奇,“你既然不喜欢当上门女婿,为什么还答应?虽说王府钱財不能动,可,以你的奸诈总会有办法的。” “没不喜欢。”季宴时目视前方,不远处是沈家,门前围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和孩童,“能跟她成亲,怎样都欢喜!” 第675章 洞房花烛 秦征:“……” 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如今没出息的样? 只是。 莫名有些羡慕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点点心酸。 他兄弟终於成亲娶媳妇儿,不再孤苦一人了。 “季宴时!”秦征心里感慨,嘴上依旧犯贱,“你大舅哥说了,今晚你只能横著回洞房!” 他主动报名加入灌新郎酒的队列。 季宴时点头,“你们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秦征见季宴时不恼,搓手,跃跃欲试。 *** 无论古今,婚礼都是件繁縟复杂的苦差事。 沈清棠几乎被摆弄了一整天。 从绞脸,盘发到梳妆打扮就用了半天。 妆容极重,否则压不住这身隆重的嫁衣。 浓妆艷抹还得配以同样庄重的盘发。 好不容易抽空偷吃了两块点心,还因为口脂被蹭掉了,被李婆婆嫌弃,又拉著补了一遍妆。 之后一直到下午,想喝口水都难。 小和小果果虽然不明白髮生什么,但是感觉到大家都开心,俩人呲著没长全的牙傻乐。 林盼儿和林昭儿负责帮沈清棠整理衣摆,顺带监督她不许偷吃。 沈清棠嘴上说著无所谓不在乎,实际上隨著迎亲队伍的到来,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掌心慢慢起了层薄汗。 折磨她半天的飢饿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红盖头在季宴时进屋的前一刻遮住了沈清棠的视线。 沈清棠像半个盲人,只能通过盖头下方那一道小小的弧形视野以及来来往往的衣摆判断在面前的是谁。 直到,一角艷红出现在视野中。 隨即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伸在她面前。 “我来了。”季宴时在她耳畔轻声道。 沈清棠把掌心放在他手中。 下一瞬,整个人腾空而起,被他抱了起来。 沈清棠轻叫一声,慌乱的伸手,摸索著把手圈上他的脖子,“放我下来,这样於理不合。” 他们两个人不应该各牵著大红绸的一端? “合你我心意就够。” 沈清棠没再反驳。 任他抱著自己穿出了房门。 拜天地父母之后,才上了轿。 真正的八抬大轿。 季宴时骑著高头大马在前。 沈清棠坐的喜轿紧隨其后。 在后头是嫁妆和聘礼。 他们两个都不出山谷,嫁妆被沈清棠做成了高举的牌子。 嫁妆是红底黑字,聘礼是青底黑字。 上面写著物价名称。 比如:娘家陪嫁黄金千两或者男方聘礼红玉头面一套。 每个牌子上的內容都不一样。 尤其是男方的聘礼,举牌的人用了上千个。 整个接亲队伍几乎绕桃源村一周。 他们本来也打算绕村一周再回临时新居。 桃源村四周点满了火把,照的整个村子灯火透明。 村中央的胡同设了流水席。 所有的人都可以来吃席。 除了沈清棠。 沈清棠被送入了洞房。 很快洞房里就剩了她自己。 沈清棠当然不是亏待自己的人,盖头一掀,该吃吃,该喝喝。 只是新房里东西不多,床上洒满了(红)枣、()生、桂(圆)、(莲)子。 桌上放著几碟景致的点心,以及一壶酒。 酒不是给她喝的,一会儿用来跟季宴时喝交杯酒用的。 沈清棠吃点心噎到,別无选择的以酒代水。 一入口,她就知道,这酒是她蒸馏的高度白酒。 不用问,肯定跟沈清柯和秦征脱不了干係。 吃饱喝足,困意来袭。 “我就眯一小会儿。”沈清棠自己跟自己商量。 闭上眼就去见了周公。 没多久,就觉得身上有些重,一只不规矩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让她睡不好。 她抓住作乱的手推开,“別闹!我要睡觉。” “你睡你的。” 略有些黯哑的声音连带著温热的鼻息喷在沈清棠耳侧,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眼前是季宴时放大的、妖艷的俊脸。 沈清棠眨眨眼:“你怎么回来了?” 季宴时显然对这句话十分不满,“洞房烛夜,新郎官回新房不应该?” 沈清棠舔了下唇,推他,“我不是这意思。你先起来说话。” 季宴时眉梢轻挑,还是起身鬆开了她。 “我哥和秦征可是一直喊著要灌醉你。”沈清棠指了指柜子上的酒壶,“连房间里放的都是高度酒。” 季宴时起身下床,重新倒了两杯酒端过来,“武夫大都不用脑子,自然先醉。至於咱哥……” 季宴时把酒杯递给沈清棠,“可能是家传的酒量不好?” 沈清棠眨眨眼,顿时恼羞成怒,抡起粉拳打了季宴时一下,“別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笑话我!不,笑话我们。” 季宴时低笑起来,胸膛上传来的震动,让沈清棠收回了手,接过酒杯,“你笑什么?” “高兴。”季宴时端酒的手穿过沈清棠的弯起的小臂,“终於娶到了你。” 沈清棠配合的跟季宴时喝了交杯酒,有些不信,“我可没看出来你多想娶我。” 是她愚钝? 还是季宴时不会追姑娘? 季宴时低声轻嘆:“不是怕嚇跑你?你总躲我。” 最后四个字儼然带了一丝委屈。 沈清棠愕然的看著季宴时。 他是在撒娇? 眨眨眼,沈清棠试探道:“季宴时,你是不是喝醉了?” 季宴时摇头,“没有。” 好吧!醉了。 往往喝醉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 只是他不像寻常人表现的那么明显。 很快,沈清棠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古人成亲,还有个步骤是结髮。 各取一缕头髮系在一起,待到第二日剪下。 季宴时的手有多灵巧,沈清棠是见过的。 可这会儿他三番四次都没能把两个人的头髮系在一起。 “我来吧!”沈清棠看不下去,上手把两个人的头髮系在一起。 “春宵一刻值千金。”季宴时说著把沈清棠推倒,“夫人,为夫服侍你更衣。” 沈清棠不干,挡他的手,“你把蜡烛灭了。” “大婚的红烛不能灭。”季宴时扬手,床帐放下。 沈清棠红著脸闭上眼。 “夫人。”季宴时凑到沈清棠耳边,“你想不想再像上次那样……” 第676章 还疼吗 “我不想。”沈清棠红著脸打断季宴时。 季宴时无辜的眨眨眼,“我都还没说。” “你不用说。”沈清棠伸手去捂季宴时的嘴。 这种时候说的上次必然是跟男女之事有关的上次。 而她有记忆的上次,只有她救他们父子那一次。 他那时明明在昏迷中。 沈清棠红著脸瞪季宴时。 没想到他是清醒的。 季宴时低笑著在她掌心吻了下。 沈清棠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手。 正待说什么,就被季宴时堵了嘴。 以唇封口。 “这次……”深吻的间隙,季宴时动作飞快的脱掉两个人的衣物,在她耳边道:“换我来。” “……” 烛光映在无风起伏的床帐上,春.光无限。 *** 沈清棠醒来时,已近中午。 稍稍一动,腰背腿齐齐酸疼。 霎时,脸就烧了起来。 禁慾许久的季宴时趁著醉酒,简直毫无节制还毫无底线。 床上、桌上还不算,中途硬把她抱去了温泉。 沈家的温泉池。 沈清棠怕吵醒沈家人,只能死死的咬著唇。 她越这样,季宴时越来劲儿。 最后…… 沈清棠懊恼的低吟一声。 她是昏过去的吗? 她是昏过去的吧! 喝酒都没断片,洞房断片了。 她不记得温泉以后的事。 “醒了?” 近在尺咫的声音嚇了沈清棠一跳,她掀开床帐,见季宴时坐在桌前批阅公文。 桌上的红烛、水果点心都已经被撤走。 沈清棠脸不爭气的更烧了。 隨即是不甘心的嫉妒。 明明出力最多的是他,他怎么还没事人一样? 大概她脸上的表情太明显,季宴时別有深意的说了句,“夫人,应当多锻炼锻炼。” 沈清棠瞬间破防,抓起枕头朝季宴时砸了过去。 她用的枕头不是时下流行的硬枕,而是装了粟米壳的软枕。 当然,就是硬枕,也伤不到季宴时分毫。 他轻鬆抓住枕头,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把枕头放回床上,单手撑著床铺,半侧躺,另外一只手,把沈清棠凌乱的髮丝捋顺,別到耳后。 “还疼吗?” 沈清棠脸上的热度已经不能用烧来形容。 她垂眸摇头,不敢看季宴时。 季宴时低头在她额上印了一吻,“要不是惦记你还饿著,真想再来一次。” 沈清棠的回答是把他推了出去,放下了床帐。 季宴时也是配合。 否则,沈清棠那点儿力气,哪里能推动他分毫? 等沈清棠穿好衣服,桌上多了温热的饭菜。 “先吃饭,咱们再去给父亲、母亲敬茶。”季宴时把装温水的盆,放在桌边。 “嗯。”沈清棠净脸净手后落座。 粥,也是温热的。 像她此刻的心。 她跟季宴时朝夕相处一年。 亲密的事也不是头一次做。 却头一次像此刻这么拘谨。 大概因为,之前不是她昏迷就是他昏迷。 之前的季宴时也是个等著人伺候的祖宗。 如今,亲力亲为的服侍她。 难免不適应。 沈清棠清清嗓子,问季宴时:“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嗯?” “你有那么多事在身,不可能一直留在北川吧?” 季宴时长睫半敛,语气有些危险:“赶我?” 沈清棠:“……” 怎么还结个婚,成敏.感男人了? 她就问了一句,怎么就赶人了? 没深想的沈清棠,翻白眼,“我就是隨口一问,你別上升高度! 你堂堂云州番王,怎么可能一直在北川?” 用现代行政单位作比,云州相当於省,北川只是县。 哪有日理万机的省长整天在一个边陲小县城待著的?! 季宴时垂眸,过了会儿,才闷声道:“过完年。” 他想和她和孩子一起过年。 沈清棠点点头,没说什么。 离过年,还有月余。 吃过饭,两个人回沈家给沈屿之和李素问敬茶。 他们在提前准备好的椅子面前坐下。 椅子前方按理是要放適合人下跪用的蒲团,只是季宴时身份尊贵。 纵使岳是父岳母,也不敢让他一跪。 沈清棠如今是非官方的王妃,也可以不跪。 但她还是坚持跪了下来。 虽她没受沈屿之夫妇的养育之恩,却得他们力所能及的的庇护和陪伴之恩,弥补了她亲情的缺憾。 见沈清棠下跪,季宴时也陪著跪了下来。 嚇得沈屿之夫妇也跟著跪了下来。 皇子一跪,他们承受不起。 沈清棠才起的伤感就被眼前这一幕闹的稀碎。 古人的阶级观念深入骨髓,不像她。 最后,只草草敬了茶,分別落座閒聊。 沈屿之也是问季宴时接下来的打算。 季宴时对著沈清棠以外的人还是话不多。 虽有问必答,答也是言简意賅。 “待和谈事了,回云州。” “这么说,能在北川过年?”李素问像是捡了莫大的便宜。 “嗯。” “你留在北川这么久,是不是將有战事?”沈屿之问的直白。 以前他不会问,也不会关心。 反正只要他们一家六口能平平安安就好。 如今有了个脖子上架刀的王爷女婿,他不关心也得关心。 季宴时点头,“十之八.九。” 沈屿之皱起眉,长嘆一声,没再问,也没多说什么。 这不是他一介布衣能干预的。 李素问则更关心季宴时和沈清棠的將来,问季宴时,“你回云州不能带上清棠?一家四口总是分开也不好。” 沈屿之轻斥:“若眼下是相聚好时机,他们婚事哪用如此潦草?” 季宴时侧眸看了看沈清棠,轻嘆:“我会儘快处理好手边的事,接她们母子女到云州。” 沈清棠摇头,“不用。你该忙什么忙什么,不用管我。” 季宴时皱眉,薄唇抿起。 李素问嗔怪道:“你这丫头別任性。一家人过日子,总分开算怎么回事?宴时是王爷,你总得给他时间筹谋不是?他这身份,少不得你多委屈些。” 得没名没分的跟著季宴时过几年。 她一个妇道人家也知道,想让皇帝下旨成全他们有多难! 尤其,季宴时在世人眼里还是傻子。 傻子怎么会自己寻妻?! 沈清棠摇头,“我不是等圣旨,也不是怕委屈,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去云城。” 第677章 被男人疼爱过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云城相当於云州的省会城市。 也是寧王府所在地。 “北川市场就这么大,再开多少铺子,收入也就这样。若是我们做的行业太多就会抢夺其他商贩的生存空间。 外面有那么广阔的市场,不如去赚其府、县的银子。 我本意是以北川为中心,往四周包括其他国家铺沈记的经销商。 如今……” 沈清棠说著看了季宴时一眼,轻笑,“嫁鸡隨鸡嫁狗隨狗。他在云城,那我就先往云城布局。我有铺子在云城,在云城不是理所应当? 只是到时候,怕是得委屈寧王爬墙头了。” 季宴时绷紧的唇角缓缓扬起,“好。” 李素问:“……” 沈屿之:“……” 李素问摆摆手轰人:“知道新婚小夫妇蜜里调油!別在我们跟前碍眼,赶紧走!” 於是沈清棠光明正大拉著季宴时的手走了! 他们在新房住了三天。 到第四日,沈清棠从床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搬家。 她先找了向春雨、林盼儿和林昭儿。 向春雨看见沈清棠第一句话就是“被男人疼爱过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有没有照过镜子?你面含春水、眼角带眉的模样,去怡红院都能直接当头牌!” 沈清棠:“……” 向姐依旧是向姐。 一贯的口无遮拦。 沈清棠当然照过镜子,主动的被动的。 季宴时那廝,初时还中规中矩。 尝到甜头后,无师自通,羞人的样层出不穷。 沈清棠也曾被迫看过季宴时嘴里的“艷若桃”、“可怜又可欺”是何模样。 只能假装没听见向春雨的调笑。 才收拾了一间屋子,沈清棠就决定继续请外援。 以前季宴时没好的时候,特別简单,就是一身红衣,两块肉。 只要这两个条件达成了,哪怕睡大街上他都无所谓。 如今好了,有没有肉他倒是不在乎,但是衣食住行用开始讲究。 就住三天的新房,里里外外收拾的妥妥噹噹。 真不知道他什时候、怎么把这些东西弄来的。 沈清棠只得又叫上秦征,让他带著秦山和秦川一起帮忙搬家。 秦征相对年轻,不能说不懂男女之事,最起码不会想那么多。 就算想到也不会像向春雨这样口无遮拦的说出来。 秦征確实没多想,只是十分庆幸:“你可终於露面了!之前定好的明日琉璃馆开张。我都怕你被金屋藏娇明日来不了。” 沈清棠这才想起筹备许久的琉璃馆明日也要开张了。 心虚道:“怎么会?这么大的事我定然会来。再说,我是光明正大嫁人,什么金屋藏娇?” 秦征没反驳,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沈清棠想了想,她跟季宴时的婚事好像也没那么光明正大。 稍稍有点点失落。 只是一点点,转眼即逝的那种。 眼看东西都挪回沈清棠的屋子,秦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质问沈清棠:“你怎么还偷偷摸摸的搬家?” 沈清棠:“……” 理不直气壮道:“谁偷偷摸摸了?我是搬家又不是做贼。” “呵!”秦征不客气的嘲讽沈清棠,“那你挑季宴时不在的时候搬家?还不避开沈家人?” 沈清棠:“……” 这武夫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他只是『恰好』不在。什么趁他不在?”沈清棠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秦征苦著脸嘆息:“小爷早晚得让你害死!” 要让季宴时知道他“助紂为虐”一定会弄死他。 沈清棠只能当没听见。 才收拾完,恰好李素问从村学讲课回来,喊住要带小傢伙们到北川吃大餐的沈清棠,“你终於回来了!我正好有事找你。” 沈清棠便让秦征先带几个孩子去北川,自己一会儿跟上。 沈清棠给李素问倒了一杯水,“娘,什么事?” 按正常流程,新婚第三日要回门。 不过季宴时名义上是入赘女婿,这些流程自然就少了去。 別看同住一个村,除了敬酒那日,李素问还真没看见过沈清棠。 李素问讲课说话说得口乾舌燥,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后又把茶杯递给沈清棠,示意她满上。 “我跟你爹和你哥商量了下。觉得你如今已经成婚,生意上的事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沈清棠接过茶杯又倒了一杯水递给李素问,皱眉问:“娘,什么意思?” “咱们家生意都是你张罗著做起来的。尤其是三家新铺子,都是你买你装你张罗。这三家都归你。水铺子也归你。我跟你爹留下果蔬生鲜超市。一来谷里蔬菜粮食都需要出售,二来果蔬铺子累人。 正好如今有帐房先生,几家铺子的帐理的明明白白……” 沈清棠温言皱眉:“娘,你们这是要赶我出家门?” 李素问又喝了两口茶水,把茶杯放在桌上,顺势在桌边坐了下来,温言瞪沈清棠:“你这丫头,说的哪门子胡话? 当初那么难都没赶你出家门,如今日子好了还赶你是何道理? 你是娘的心尖肉,怎么会赶你?” “那你要跟我分家?”沈清棠挨著李素问坐了下来。 李素问抬手在沈清棠额头上轻戳了两下,训道:“你都成亲嫁人了,跟你分家不是应当?你以前不是一直喊著,就算一家人也要把帐算清楚?以免將来一家人为了银子吵架? 怎么这会儿又任性起来了?” 沈清棠摇摇头,靠在李素问肩膀上,“不一样。” 到底为什么不一样沈清棠说不出来,就是听李素问这样说,心里很难受。 像是被赶出家门一样。 “傻丫头。”李素问用另外一只手,横过自己的身体去摸沈清棠的头髮,“別说你,就是你哥將来娶了妻,也得分家不是? 不是赶你出家门。季宴时……寧王他身份在此,將来用钱的地方多著。铺子本就是你在张罗给你也应当。何况咱们家除了你谁是做生意的料? 我跟你爹商量过,一个铺子就够我们衣食无忧还能给你哥攒些聘礼钱。 等果蔬超市的生意再稳当些,就放手交给掌柜打理。” 第678章 分家 “我跟你爹没事种种地,教教小孩子。以后就在这里养老哪也不去。” 沈清棠摇头,“那不行。依照我哥的本事,將来必然要回京为官。季宴时……我恐怕也得去京城。你跟我爹也得回去。 再说了,我大姐还在京城。你和我爹身边不能一个孩子都没有吧?” “我俩不在,你们才能放开手脚做事不是?”李素问笑著摇头,“你爹当了大半辈子的紈絝,就算回到京城也帮不了你们什么。 我更是个没主见的,不给你们惹事就是好的。” “娘……”沈清棠拉长了声音抗议。 李素问认输,退了一步,“回不回京的事以后再商量。铺子的事必须分开。这事要听我跟你爹的。 你看单一个果蔬铺子,每日流水几百两银子,交完税发完工钱,也到手大几千两银子。 就北川这巴掌大的地方,我跟你爹做什么能这么多银子?” 沈清棠想了想也退了一步,“行!铺子都归我。但是,当初的启动资金都是咱们一家人一起赚的。哪怕我在南方经营的事业也是从家里带的银子做的本钱。 这样,以后不管我去哪开铺子,赚多少银子,都给家里两成。” 若不是有季宴时这个烧钱的无底洞在,她想给家里四成。 季宴时的事她了解的不多,只是之前听季九无意间提起过。 他们商队赚的银钱半数填补了秦家军。 剩下的半数用来培养人才、安插细作、布局等。 每日挣银子数以万计,银子同样数以万计。 看著风光无限,实则捉襟见肘。 当然,银钱的事季宴时不管,是季九全权负责。 不管大家小家,谁当家谁发愁。 夫妻一体,不管將来季宴时想做什么,沈清棠要不想守寡,就不能让季宴时输。 最起码不能输在她擅长的领域。 想到这里,沈清棠又补了一句,“等季宴时的事情告一段落,两成再变成四成。” 李素问不同意:“这像什么话?你知道咱们女人嫁人后最忌讳什么?最忌讳的就是分不清大家小家。 你一味从娘家拿財物补贴婆家,就会失去娘家。 一味从婆家拿財物补贴娘家,就会失去婆家。 再说,以你的能力,两成也不是小数。四成?不行!坚决不行。一成,不能再多。” 母女俩一番商討之后,各退一步。 暂时分一成,等將来季宴时的事尘埃落定后,一成变三成。 沈家也不白拿分红,会把家中多余的钱財都投到沈清棠要做的生意中。 说白了,就是借沈清棠的手,钱生钱而已。 於是母女俩携手坐著马车到北川——分家。 在沈清棠的坚持下,果蔬生鲜超市和熟食铺子都留给沈屿之和李素问。 原因无他,这俩铺子本来就是相辅相成,也能消化山谷里种出来的东西。 比如大豆可以做成各种豆製品。 番薯,可以做成烤红薯放在铺子里卖。 其余的水铺子、琉璃馆、杂货铺、麻辣烫铺子都归沈清棠。 几个铺子的帐本,从开店就分开单记。 如今分家,不过是帐本摞一摞,分一分。 而且熟食铺子是才开不久,果蔬生鲜超市也是中间歇业再开,帐本厚度有限,十分好交接。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交接完毕。 本来沈清棠的意思是,帐本还放在一起让陆思明统管。 李素问拒绝了,不是信不过陆思明,只是怕给陆思明添麻烦。 沈清棠说了要去云城开店,到时候南来北往的帐本少不了,若再加上果蔬超市细碎的帐本,相当於陆思明还得分一部分精力出来。 反正沈清柯如今在衙门的公务也理出了头绪。 她能记帐她就记,她忙不过来就找沈清柯。 分完帐本,按照老规矩还要签契约。 主要是沈清棠坚持。 她说黑字白纸,签字画押最能保护每个人权益。 契约上写的是关於日后沈记分成的事。 折腾完这些,差不多中午。 沈清棠还答应到云客来请秦征和小孩子们吃饭。 她喊李素问一起,李素问不肯。 说回去整整家里的帐,把沈清棠那一份也给她。 沈家的帐从一开始就分的特別细。 家庭帐本是家庭帐本。 生意帐本只记生意往来。 每家铺子都会按月把分红交到家庭一部分。 如今铺子多,生意好,家里帐面上的数字也很可观。 李素问说家里的收入也有沈清棠的一部分,不允许沈清棠拒绝。 沈清棠推辞不过,只得依著李素问。 沈清棠跟李素问分开后直奔云客来。 她上次来云客来还是来拿赔偿款。 眨眼已经过去近一年。 自王家倒台后,云客来也易过主。 彼时沈清棠正在南方,没机会插一脚。 就云客来这地段,生意一般情况下差不了。 於吃喝玩乐一途,秦征十分有经验。 特意在二楼要了一个临窗雅间。 沈清棠才落座,秦征就凑过来,“感觉我选的这雅间怎么样?” 沈清棠以为秦征在求夸奖,看他才帮自己搬完家的份上,点头吹捧:“眼光不错!这房间格局、布置都没的挑。房间雅致,临街还有热闹看。” 十分符合秦征的个性。 秦征见沈清棠满意,鬆了一口气,朝沈清棠竖起一根手指,“一百两银子。” 沈清棠眨眨眼,“什么意思?” 秦征倒转食指朝下,指了指地,“这雅间,一顿饭一百两银子。” 沈清棠默了三秒,特別真诚的问秦征:“还能退不?” 抢银子呢? 这雅间是挺別致,也够大。 他们三大四小围在桌前还坐不满。 旁边还有喝茶用的圈椅和茶几。 房间里放著几个炭炉,里头还是无烟煤,房间里温暖却不呛人。 至於什么品种的无烟煤,沈清棠不清楚,烧起来还有种木质清香,很是好闻。 秦征:“……” 摇头:“不能。” 就算能,他也不说。 好不容易能有吃大餐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第679章 掌家权 自打来北川,秦征跟著沈清棠走南闯北,没受什么罪却也没享过什么福。 沈清棠举一反三深知这桌席面也不会便宜,本著早死早超生的念头,问秦征:“秦少,你订的这桌席面要多少银子。” 秦征不想说,“这时候不能谈银子。你得等饭菜上来,尝尝味道再评判值不值。” 沈清棠不上当,“眼下,我就想知道。” “你这人,掉钱眼里出不来了吧?”秦征摇头,“我点菜没看菜价,一会儿店小二来送菜你问问?” 开玩笑,这会儿说了,沈清棠让退银子怎么办? 林盼儿看看秦征再看看沈清棠,俏生生开口:“棠姐姐,我听见店小二说一千九百八十八两银子。房费一百两银子,总共收两千两银子,领头抹了。” 林昭儿点头,“我也听见了。” 秦山和秦川对视一眼,默默把放在桌上的手收回袖子里。 他们进来的晚,没听见。 没想到一顿饭能这么贵。 弄脏桌布,卖了他俩都赔不起。 沈清棠瞥见秦山和秦川的小动作,把“这么贵的席面要不退了出去吃?”的话咽了回去。 她既然说要请秦征吃大餐,便做好了被宰的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两句玩笑话倒是让秦山和秦川过於拘谨了。 穷久了,有些习惯真难改。 同样的年纪林盼儿和林昭儿只是告状,语气中並无对两千两吃一顿饭有何不妥的忐忑。 沈清棠话到嘴边改了口:“那成!咱们今日就尝尝两千一桌的席面什么味道。待会可得放开肚子吃!若不然剩了饭菜,可就亏本了!” 最后一句是说给秦山和秦川听的,怕他们觉得菜贵捨不得吃。 两千两的席面有两千两的道理。 来送菜的店小二还是去年沈清棠来送猪皮冻时见过的那个。 店小二显然也认出了沈清棠,十分惊讶:“棠姑娘,不是,棠店主,好久不见!” 沈清棠含笑点头,“是啊!差不多一年没见了。你们店里的生意还是如此红火。” 店小二点点头又摇摇头,“嗐!中间一段日子都开不下去了。后来被转到了新东家手里。这不,才又渐渐有了起色。 您尝尝!跟以前比是不是更好吃了?” 沈清棠本想说“我又没吃过你们云客来的菜去哪儿比较?” 才张开嘴,想起来,去年祖母过寿时,吃过云客来的席面。 之前,孙五爷说他送的。 后来才知,是季宴时的意思。 短暂清醒的季宴时让季十七订的。 说起来,祖母又快过寿了。 她跟季宴时成亲的事还未跟祖母说。 怕大伯二伯知道了来闹。 不是怕他们闹,是怕他们给婚礼添晦气。 最终,沈清棠点点头,笑了笑,“好!” 店小二本来就是句客套话,见沈清棠应下,笑著道谢后,拿著空了的托盘转身,走了几步又倒转回来问沈清棠,“棠店主,我们高师傅前几日还念叨你,不知道你们家今年还卖不卖猪皮冻了?” “卖。”沈清棠点头,“我家新开的熟食铺子里就有。云客来若是要的量大,可以去店里跟掌柜的预定。” 店小二拍了下后脑勺,“瞧我这不会办事的。这些小事哪里还用得著棠店主亲自办。这样,我一会儿跑一趟去问问。” 沈清棠福临心至,喊住再次抬脚的店小二,“小二哥,你们东家在哪儿?能不能帮我约见下你们东家?” “啊?”店小二摇头,“我也不知道东家是谁。从来没见过。” 沈清棠:“……” “没见过?” 店小二点头,“云客来有段日子入不敷出,雇不起我们。后来老东家说云客来易了主,新东家有钱。愿意还僱佣我们这些老人,我就又回来了。” “这样啊!”沈清棠有些失望,不过面上不显,恭喜店小二,“那你遇到了个好东家。” 等店小二离开,秦征眯起眼,问沈清棠,“你是不是又打云客来的主意?难不成你想把云客来盘下来?” 沈清棠摇头,“我跟北川城权贵又没什么交集,他们也不会给我面子。万一在这里闹起事,我可罩不住。” “少来!”秦征不信,“你这人最不惯做没用的事。好端端的你不会问店小二那么多东家的事。” “呵!”沈清棠翻白眼,“我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把出去的银子再赚回来。要不然我这点儿家底哪里够秦少爷挥霍?” 秦征全当没听见后半句,“你又想到赚钱的办法了?” 听起来还赚不少。 最起码不会是沈清棠说的只把饭钱赚回来。 沈清棠耸肩,“有办法又如何?我连人家东家面都见不著。” 秦征拍著胸膛开口:“查东家的事包在我身上。” “不用。” 沈清棠和秦征齐齐看向门口。 季宴时推门进来。 他怀里抱著,身后跟著抱著果果的季十七和季九。 看见季宴时,沈清棠倏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心虚中藏著惊讶:“你怎么来了?” 季宴时薄唇微启,意味不明:“没想到夫人这么热情,还起身迎我。” 沈清棠:“……” 我这是迎吗?我这是害怕。 她不给季宴时算帐的机会,看向季九,“九公子好久不见,怎么有空来北川了?” 据说,季九最经常出没的地方还是京城。 季九瞄了瞄季宴时的后脑勺,一板一眼道:“属下来跟夫人交接。” “嗯?”沈清棠疑惑挑眉,“交接?交接什么?” 季宴时把递给沈清棠,自己从季十七手里接过果果,招呼季九和季十七,“坐下,边吃边说。” 目前,就沈家人和秦家人知道季宴时的真实身份。 季九路过沈清棠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木盒递给沈清棠,“这是属下的贺礼,虽然迟了些,但是礼迟心不迟。” 沈清棠看季宴时。 季宴时点头。 沈清棠这才打开,木盒。 木盒里是一把算盘。 纯金打造的算盘。 沈清棠:“……” 她抬头错愕的望向季九。 第680章 交掌家权 “这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点儿?”沈清棠把木盒推给季九。 算盘份量十足,一颗算盘珠也得一两金子。 纵使大乾一两只有三十多克,这把金算盘也价值不菲。 季九连连摆手,苦著脸道:“夫人,你就收下吧!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適的贺礼!” “最合適”三个字,季九咬的极重。 弄得沈清棠莫名其妙。 秦征忍不住笑了起来,指著季宴时嘲讽:“季宴时,你还能不能行?不过是贺礼,你还小肚鸡肠……” 话没说完,就被季宴时用扔到嘴里一粒生米。 被呛的脸都咳红了。 沈清棠:“……”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沈清棠先看季九。 季九侧头,避开沈清棠的目光。 沈清棠:“……” 再看季宴时。 季宴时目光坦荡。 但,沈清棠看见季宴时淡粉色的耳尖。 果然如此。 她跟秦征相识这么久,很清楚秦征什么德行,也不难猜出秦征未尽的话。 大概率是笑话季宴时醋意大。 季九他们也清楚,所以给她送贺礼,还得避开任何不妥的细节。 比如首饰、衣物绝对不能送。 送算盘,跟生意有关,才不出错。 沈清棠无语片刻。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季宴时这么霸道?! 总不能当著这么多人拆季宴时的台,沈清棠伸手给拿了一块鸡骨头让她磨牙,转头问季九,“你方才说交接?交接什么?” 季九先看季宴时,等季宴时点头,才开口:“主子说,如今有了夫人,该把掌家权交给夫人。只是掌家权如今有点不便,让属下先把生意和银钱交给夫人。” 沈清棠:“……” 想也不想摇头拒绝:“我不要。” 今儿什么日子? 怎么都来跟她交接?! 季宴时和季九同时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先对著季宴时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小家归小家,公司……事归公事。小家的掌家之权我可以管,但是跟你们公事有关的帐我不能接。也不想接。” 最后一句是重复给季宴时听的。 她是喜欢钱財没错,可不喜欢过手的钱財。 女人都喜欢数钱,可没听说银行柜员数钱也开心。 她们数的可都是別人的钱。 季宴时没说话。 季九急了,“別呀!夫人,公事不也是王爷的事?您还是收下唄?” 他年纪轻轻,头髮已经有禿的跡象。 王爷已经成亲了,可他还没娶媳妇儿呢! 沈清棠:“……” 看著急到都快给她跪下的季九,沈清棠真诚发问:“你们已经穷到这份上了?” 季九:“……” 他吶吶道:“也不算穷吧?” 好歹他九公子是大乾首富。 怎么跟穷也不沾边吧?! “那我换个问法。”沈清棠从善如流,“你们是不是入不敷出?” 季九沉默。 半晌,訕訕道:“平衡还是能做到的。” 就是有点勉强。 主要王爷做的都是烧钱的事。 比如养秦家军。 季九幽怨的看向秦征。 已经停止咳嗽的秦征视而不见,专心乾饭。 別看他。 看他也没用。 秦家军本是大乾的军队,怎奈那些朝臣们整日勾心斗角,加上皇上总惦记秦家的兵权。 本就一而再再而三延迟的军餉被层层剥削后,剩下的都是不能用的武器装备以及填不饱肚子的粮草和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军餉。 季宴时身为藩王,有义务保证他们的战力。 再说,他这不在努力跟著沈清棠做生意?! 看他有什么用? 沈清棠犹豫了下,始终没鬆口。 她觉得自己只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宜,以及拥有穿越这点儿金手指才能有在北川谋生的本事。 若是挑起一省生计……她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回头再议。”季宴时拍板,问沈清棠,“你找云客来的东家做什么?” “卖……”沈清棠突然反应过来,“云客来的东家是你?” “是属下。”季九举手。 沈清棠:“……” “不愧是九公子!生意真是遍布九州各地。” 突然觉的,季宴时的生意也不是不能接手。 季九很上道,当即问:“夫人是想与我做何买卖?” 提起生意,沈清棠顿时来劲,指著沿街的窗户,“你看这窗户虽沿街,却不適合冬日打开。否则寒风会灌入,房间里的热气也会隨之流失。 若是换上我们琉璃馆新上的琉璃,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我们琉璃馆里生產了一批平板玻璃,可以按照云客来窗框的尺寸进行订製,切割好的琉璃会严丝合缝卡进窗框。 到时候清澈透亮,不需要开窗也能清晰的看清街上的事物,房间的热气也不会泄漏出去。” 秦征与有荣焉,很是得意道:“是小爷带人做的。品质你放心!” 季九:“……” 这生意怕是不做也得做了。 不过,他不想搭理秦征,只对著沈清棠道:“既然是夫人的主意,想必是极好的。正好,我也没见过能当窗户的琉璃,跟著夫人见见世面。 只是不知这琉璃是什么价?” 沈清棠跟秦征对视一眼,竖起一根手指。 季九琢磨了下,试探道:“一百两银子?” 沈清棠摇头,“一千两银子一块琉璃。” 她把也递给季宴时,起身在窗框上比划了下,“一扇窗大概要用两块玻璃。” 季九倒吸一口气,“这么贵?” 云客来虽只有三层,却两层都沿街,若全要换成玻璃窗,怕得要个几万两银子。 秦征摊手,学著沈清棠平日的语气:“没办法,物以稀为贵。” 季九这回没看季宴时,连沈清棠的面子也不给,直接拒绝:“装不起。” 沈清棠笑:“九公子別急著拒绝,那是给旁人的价格。自家人当然是得亲情价,给你折半。” 季九默默算了下,还是摇头,“夫人,五百两一块也不便宜。” 也不看看云客来得装多少块玻璃。 粗略估计也得百来块。 “夫人。如今您跟……”差点喊漏嘴的季九忙改口提醒:“公子,夫妻一体,他的钱也是您的。” 第681章 琉璃馆开张 沈清棠像是才想起这事,一脸恍然,“说的也是。这样,打两折。二百两银子一块!” 季九一脸无可奈何,“属下懂了。这买卖夫人是非做不可。夫人,你看今日这顿饭我给你免单,你再给我打个对摺。一百两一块如何?” 沈清棠摇头,“一码归一码。既然云客来是你的,你和季宴时来吃饭,还想让我掏银子?一百两一块也不是不行。 今日这顿饭折现给我。另外,听说九公子產业遍布大乾,你看看要不都换成玻璃?” 不等季九说话,季宴时开口:“夫人的意思是请秦征,不请我?” 秦征:“……” 关我什么事? 沈清棠:“……” 莫名其妙看著季宴时:“不应该是咱们俩请秦征?” 说好的夫妻一体呢? 季宴时满意了,“夫人说的是。”又转头看著季九,“按夫人说的办。” 季九:“……” 主子,你不是从来不管生意上的事? 你们两口子要是这么玩,那我可就要撂挑子了。 腹誹归腹誹,季九还是得老老实实应下,“是!” 沈清棠满意了,提筷吃饭,还不忘嘱咐秦征,“回头跟九公子擬一份合同。” 秦征啃著鸡爪点头。 满意的沈清棠终於有心关心她“夫君”,“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有事?” 季宴时跟啃著鸡爪还开口的秦征不一样,要说话必定手口都要乾净。 沈清棠想得到答案还得看著季宴时贵气优雅的拿起手边的丝帕擦乾净手。 “我若不来,怕是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桌子上瞬间变得安静。 秦征和季九同时埋头狂吃,只一双耳朵竖著。 四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不明所以,也默默吃饭。 只沈清棠一脸莫名其妙的看著季宴时,“什么意思?” “夫人为何悄悄搬家?” 沈清棠眨眨眼。 好傢伙! 大中午过来就为了兴师问罪? 怎么结了婚的季宴时这么小肚鸡肠? 心虚的赔笑,“哪有悄悄?不是说好新房就是临时住几日?正好今日是搬家的好日子。” “是么?”季宴时一侧眉梢扬起,“还以为是为夫哪里没做到位,惹恼了夫人,特意赶来赔罪。” 垂著头的秦征眼睛往上方瞄。 季九则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 四个小孩安静的假装自己不存在。 唯独躲不了的沈清棠脸一直红到脖子。 “做到位”三个字被季宴时咬的很重,重到她想听不出第二层意思都难。 难怪都说婚后的男人判若两人。 季宴时,你之前的矜贵呢? 说好的惜字如金呢? 怎么什么都敢说? 他敢说,沈清棠不敢接,选择性耳聋,“连村都没出,搬家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夫君还是忙公务要紧。” 不知道是季宴时点到为止还是被“夫君”二字取悦,总算没再开口。 先是谈买卖,后又被季宴时言语恐嚇,一顿两千两银子的饭,沈清棠愣是没吃出滋味。 然而,这还没完。 当晚,沈清棠死死咬著牙不敢出声时,季宴时黯哑著声音在她耳旁问:“夫人,为什么不出声?是不想吗?” 沈清棠闭上眼,不想看他。 “我以为夫人搬回家是喜欢在人多的地方……” 被折磨了半晚上的沈清棠忍无可忍,张口咬上季宴时的肩头。 没完没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季宴时这么小肚鸡肠? 不过是瞒著他偷偷搬个家,至於这么折腾她? 季宴时低低笑了笑,额上的汗珠掉落在沈清棠脸颊上。 他低头,贴著她的耳朵警告:“夫人可別鬆口!” 沈清棠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往上躥了躥,不自觉的鬆了口,与此同时,一声难忍的娇呼出口。 似娇似媚,似欢愉似痛苦。 *** 琉璃馆开张,又把北川权贵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上下两层楼像之前果蔬超市和水铺子一样,有外用楼梯可上。 因为两层楼摆设的琉璃用途不一样,展览方式也不一样。 一层是外用琉璃。 说白了就门窗玻璃或者镜面玻璃。 沈炎找了些木工,帮沈清棠按照北川常见的建筑设计,等比例做了些院落模型。 模型上用了玻璃门窗。 若是有顾客想来看效果,把黑色罩布一拉,举个蜡烛就能模擬阳光下的效果。 旁边还放著鼓风机,可以模擬大风时的样子。 模擬下雨就更容易了,一盆水就够。 每一栋院落都有单独的展台。 墙上则贴满了不同造型的镜子。 镜子其实就是玻璃的背面涂上银色涂层。 虽说以目前的技术,弄的涂层不太结实,用指甲都能抠掉。 不过镜子这种东西,一般摆著不动,也能用很久。 况且就算不够完美,不够透亮,也比铜镜清晰太多。 二楼则是小物件琉璃。 比如琉璃杯盏、琉璃摆件,还有琉璃饰品。 打磨圆润的琉璃鐲比质量一般的翡翠或者玉还透亮。对不知原理的古人来说,太过於新鲜。 沈清棠还让秦征的人尝试著做了些耳环以及其他小件饰品。 首饰当然不是单一的透明色或者老式玻璃那种绿。 古人的智慧並不容小覷,沈清棠出了想法,他们最后研究出来的成品比沈清棠想的还惊艷。 有红色、紫色、粉色等。 最后,山谷中的琉璃师傅甚至能在琉璃中用顏色做成画。 除了工艺比不上现代,单就艺术而言,半点不输。 像一个博主的说的那样,无论什么事情,做到极致就是专业。 加上早在琉璃馆开张前,就在甜品铺子里摆过宣传样品。 开张当天人满为患。 沈清棠也在。 穿梭於宾客间,给顾客们讲解琉璃门窗的优势或者在二楼给顾客们讲琉璃製品的优缺点。 琉璃的缺点就是易碎。 尤其是北川,地处寒冷的北方。 若玻璃杯或者玻璃碗买回去,直接装入热水,怕是会炸裂。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和麻烦,沈清棠除了把琉璃器皿的使用方法做成提示用的小卡片之外,还让店员一定要给买家讲清楚。 “沈清棠!”秦征匆匆找过来,“山谷里出事了,我得回去一趟。” 第682章 黑水 沈清棠闻言脸色一白,隨著秦征往外走,“出什么事了?” 到店门外,秦征见左右无人才开口,“下面的人来报,说是失火了。” 沈清棠皱眉,“失火?如今大雪封山,怎么会失火?” 山林失火高发季节是初春或者秋高气爽时,如今山上积雪最薄处也有膝盖厚,怎么会失火?” 秦征皱眉摇头,“不清楚。我得回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 “琉璃馆才开张你得坐镇。” 沈清棠率先往马车走去,“那是以前,如今店里掌柜加伙计雇了五六人,若还离不开我,要他们何用?” 掌柜和伙计已经提前培训过一段时日。 或许初时还会因为紧张有些口齿不清或者手足无措,但,过了这小半天,大家都基本適应过来,渐渐进入正轨。 “何况,跟山谷比起来,就算琉璃馆今日不开张也无妨。”沈清棠不解,四处都是雪的山谷里怎么会起火? 就算起火也当是小山谷。 小山谷离温泉近,温度高,地面乾燥无积雪。 更多的是担忧。 两个山谷里如今都有半数的蔬菜大棚。 若是烧了损失不是一般的惨重。 沈记果蔬生鲜超市跟北川一些富户签订了固定供货合同。 每日都会按需送菜。 若是真出了岔子,沈家得一.夜回到解放前。 马车轮上裹了不平整的橡胶轮,以防打滑。 橡胶自然是从东望岛上弄回来的。 只是没有相应的加工设备,山谷里的人也没见过沈清棠说的橡胶製品,试了许久也做不出现代那样的轮胎。 只能在原有的木轮外侧均匀的一层层涂抹橡胶,最后成为实心轮胎。 最外面两层,用工具按压出纹。 东望岛代加工的水果罐头在北川也十分畅销。 不到两个月,由东望岛加工的芒果罐头和芒果乾就在甜品铺子一售而空。 沈清棠去信,让芊芊他们再收购一批芒果送去东望岛加工,同时从东望岛运了些橡胶过来。 说是东望岛三王子在其他岛上找到的。 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实心的、有瑕疵的,实心橡胶轮胎,在雪地上也十分实用,比之前裹著塞了的动物皮轮胎好的太多。 速度也快了不少。 加上刻意赶路,不到两刻钟,沈清棠和秦征就回到了山谷。 只是没看见秦征说的火。 秦征直接把马车赶进大山谷。 在窑洞附近看见一处被烧焦的痕跡。 烧焦范围直径大约十米。 士兵们大都见识多广,提前围著火堆用铁锹剷出了一圈沟,阻止火势蔓延。周边无可烧之物,火势渐弱直至熄灭。 只是…… 本跟著秦征脚步匆匆往人群赶的沈清棠,半路拐弯,直奔还冒烟的火灾现场。 钱越看见,忙喊沈清棠:“夫人小心!那火十分怪异,不怕水!烧起来劲儿很大。” “没事。”沈清棠摆摆手,示意自己有数。 到了跟前,隱约能闻到有点熟悉的味道。 沈清棠弯腰捡了块尚有余温的石头,在烧剩的残渣上拨弄了会,才起身走向人群。 钱越他们正在跟秦征匯报前因后果。 “赵乾閒著无聊带著火焰和几个士兵到山上捕猎,想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弄点儿野味打打牙祭。” 秦征沉著脸打断钱越:“別说这么可怜!沈清棠和季宴时大婚,你们才吃了肉!再说,如今咱们伙食可不差,不说顿顿有肉最起码天天有肉。 你们还时不时去下馆子,打什么牙祭? 老实说,你是不是閒的难受,又偷偷去练兵了?” 赵乾心虚的“嘿嘿”乾笑两声,摸著后脑勺道:“还是公子英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老实说,怎么回事?” “真没怎么。就老规矩,玩官兵捉强盗来著。我带著火焰,他们几个怕输藏在了那片黑水附近。 我们以为黑水也结冰,就踩了上去。没想到这种天气,黑水竟然结冰,就是更粘稠了,先过去的张二狗掉了进去。 你也知道那些黑水根本洗不掉,换下来的衣服就扔在地上,想著只能烧了。 谁承想沾上黑水的衣服这么嚇人,瞬间烧了起来。 张二狗嚇了一跳就把衣服扔了出去,顺带烧著了地上的草。 我们赶紧端水、泼雪,却不想没什么用。最后还是挖沟埋土才终於把火灭了,幸而没酿成大祸!” 赵乾一脸庆幸,说完心虚的看著沈清棠补了句,“夫人,抱歉,火焰也沾了半身黑水。怕是得剃毛。” 洗肯定是洗不出来。 沈清棠点点头,“你们人没事就行。另外,你们说的黑水是怎么回事?” 秦征道:“咱们从南方回来时,他们就跟我说在那片……”秦征指著东北方向,“山中,发现了一种奇怪的黑水。 刺鼻,粘稠,黝黑。沾上就洗不掉。幸而无毒。” 钱越趁机补充,“夏季多雨,地透了就无法干农活。兄弟们閒著无事就去山上玩官兵捉强盗……就类似捉迷藏。” 沈清棠点头。 她见过他们玩。 不过,钱越用捉迷藏形容可太委婉。 “官兵”捉到“强盗”真打不说,输了的还得给贏了的洗衣服袜子。 “那会儿还穷,也想趁机打点儿野味。就顺带搜山了。偶然间发现了『黑水』。后来我们怕再掉进去,特意去勘查了一番,那片黑水范围不小,有些还在山脊上。外面就一层普通山石,凿开表面就是黑水。 黑水十分粘稠,跟糊窗纸的浆糊差不多。” 沈清棠点头,问他们:“你们方便带我去看看吗?” 钱越怔了下,不確定的问:“现在?” 沈清棠点头。 见沈清棠一脸兴奋,秦征莫名其妙,“你对黑水这么好奇做什么?別跟我说知道黑水是什么玩意。” 沈清棠摇头,“还不好说。我得亲眼去看看才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东西。”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钱越他们口中的黑水应当是原油。 秦征二话不说吩咐赵乾:“带路。正好,小爷也好奇到底什么玩意这么邪性?!” 第683章 石油 对沈清棠来说,踩著冬雪爬山已经是去年的事。 好在有赵乾他们今日才走过的印记。 深一脚,浅一脚。 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地方。 沈清棠闭上眼休息了会儿才睁开。 四处都是雪,眼睛会不舒服,幸好周围还有树木或者冬雪覆盖不到的山脊,否则得得雪盲症。 再睁开眼就看见他们说的黑水。 黑水上方也有积雪,只是相比其他地方薄了许多。 火焰经过的地方还有一排黑爪印。 最靠近山脚的位置一片凌乱。 黑漆漆的脚印以及杂乱的其他黑色印记。 赵乾指著那片凌乱的印记,“张二狗就是那里掉进黑水的。” 沈清棠点点头,扶著周围的树木,往下滑。 秦征伸手去抓沈清棠,“你干什么?” 然而沈清棠动作比他想像的还快,没捞著沈清棠的衣袖。 “喂!”秦征二话不说跟著往下跳,语气发急:“姑奶奶,你悠著点儿!你要是伤著,季宴时得扒了我的皮!” 以前只知道季宴时醋性大,没想到成亲以后变本加厉,恨不得把沈清棠拴在裤腰带上。 旁人多看两眼,他都恨不得剜人眼珠子。 跟之前痴傻时判若两人。 沈清棠去年和春天都经常上山采山货,上下山十分有经验,快很准的找到落脚点往下溜,还能抽空回答秦征,“不会。这些黑水是宝贝。” “啊?”秦征有功夫在身,三两下跳到沈清棠身边,“你真认识这玩意?” 沈清棠点点头。 不多时,秦征抓著沈清棠的肩膀拉著她落在黑水旁的石头上。 沈清棠把碍事的宽袖绑了起来,弯腰,把方才从山上下来时拣到的树枝插进黑水里挑了些出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是石油的味道。 沈清棠不是地质专家,没办法判断这是哪种石油,具体怎么形成的,也不知道这里的石油具体有多少量。 开採难度是简单还是困难。 她只知道这的的確確是石油。 石油虽然不结冰,但是因为温度过低,流动性很低,浓稠到几乎非流动状態。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说这东西叫石油。確切的说这些黑水是原油。简单说就是生物沉积变成的油。” 秦征挑眉,“你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书可以看?” 又是蒸汽发动机,又是火车,如今连黑水的由来都知道。 “那是你读书少,不知道知道大洋彼岸还有其他国家。再说黑水这东西又不是大乾才有,早在宋朝就有了。石油二字是沈括提的。” 只是没开发出其用处罢了。 被当面嘲讽的秦征偏偏无从反驳,只能转移话题,“你说这玩意大有用处,什么用处?” 沈清棠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沿著边缘查看原油,同时嘴里解释:“原油需要加工,加工成许多实用的东西。” 她隱隱有些兴奋,“能提炼出煤气、汽油、煤油、柴油、燃料油以及润滑油、石蜡和沥青等。每一样对现有的生活来说,都是很有意义的。 煤气能燃烧,可以取暖、做饭。汽油……如果能把汽油做成动力可比蒸汽发动机厉害的多。沥青修的路会十分结实,也比铺石头来的快。 而且加热的沥青脱家禽、家畜的毛髮十分好用。 我跟你说过想再开一家烤鸭店,正好,这些就能派上用场。” 听起来是不错。 “可……”秦征还是不明白,“跟我们关係大吗?” 方才沈清棠那意思明明是有助於他们成大事的。 沈清棠犹豫了下,还是没说石油在军事上的威力,理直气壮的反问:“难道跟你们关係不大?铺好的路你们不走?若是让你们的战车或者攻城车能比现在快上十倍,你能说没用?” 如果可以,她不想率先把超出这个时代应有的武器带来。 所以,她明明会做炸药,却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 冷兵器时代,人们对於生命敬畏心更强一些。 秦征也没多想,沈清棠说的这些已经超出他的知识和常识范围,觉得很厉害,虚心请教,“怎么才能加工?” “需要建蒸馏塔。然后加热到三百七十度,石油就会分层。”沈清棠示意秦征往回走,“这事不急,派人看好这里,等春天再来採油也不晚。” 这地方离山谷有一段距离,离北川县城更远一些。 沈清棠也没来过这里。 没想到深山里还藏著这样的宝贝。 沈清棠左右瞧瞧,遗憾的发现著急过来忘记带容器了。 幸好冬天的石油虽然不能算固体但也几乎不算液体。 她二话不说撕下一大片裙摆。 秦征、赵乾等人齐齐倒吸一口气,背过身去。 秦征欲哭无泪,“姑奶奶,你看我不顺眼你直说。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就算季宴时不弄死他,他爹也会收拾他啊! 何况他还打不过季宴时。 沈清棠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们一眼,“我又没脱衣服,你们怕成这样做什么?” 古人衣服繁复,沈清棠嫌麻烦,在里头穿了袄裤,只在外头套了一层时下流行的裙衫。 把裙摆撕开也不过是露出里头的裤。 她裤外表还是红色的云锦,又不难看。 秦征:“……” 转回头,一只眼闭著,另外一只眼睁开一点点儿缝隙,见沈清棠露出的不是中衣,鬆了口气,质问她:“有话好好说,別突然脱衣服,不是,撕衣服,多嚇人?” 万一別人再当她的衣服是他们撕的,那可跳进黑水也洗不清。 “装石油。”沈清棠蹲下,把木棍插进石油里,慢慢旋转著,让石油裹在木棍上面,拔出木棍,置於 她撕下来的裙摆上,再用旁边隨处可见的碎石块把石油从木棍上刮下来。 裙摆上就多了一坨柔软的石油。 重复这个过程,不多时候,沈清棠就兜了一大团石油,心满意足的指使秦征,“秦少爷,出点力气,把它弄回山谷,我想试试能不能提炼成功。” 第684章 想你 冬日天短。 一来一回,太阳已经西斜。 沈清棠和秦征等人回到山谷时,季宴时和沈清柯也已经回到了山谷。 沈清柯是收到消息没秦征快。 季宴时是离开北川办事。 “你不是说明日回来?”沈清棠惊讶的看著季宴时,“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季宴时目光落在沈清棠半截裙摆上,看向秦征。 目光如刀。 秦征喊冤:“不是我乾的,也不是我让她乾的。她动作太快我没拦住。” 季宴时解下大氅走到沈清棠身边,给她披上,“听说山谷失火赶回来的。” 沈清棠垂下头,脸颊又有些发烫。 旁人只听见这一句。 只有她知道,给她系带子的季宴时还贴著她的耳朵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想你。” 沈清棠有些手足无措。 坦白说,別看如今两个人是夫妻,实则她对季宴时很陌生。 確切的说是对她如今的“夫君”季宴时陌生。 她更熟悉的是那个沉默寡言、单纯的季宴时。 如今的季宴时足智多谋,腹黑算计,对著她也多副面孔。 人前矜贵高冷,独处时不要脸至极。 有时候沉默寡言,有时候说的情话她一个现代人都听得面红耳赤。 沈清棠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对在场的人道:“下次碰到黑水,別慌!千万不要暴晒。 可以在雪地里打滚,等黑水近乎凝固时,轻轻的揭下来。 渗入衣物的黑渍十分难清洗。 我知道几种办法,大家可以试试。” “第一种是往上头撒小苏打使劲揉搓。没有小苏打也可以试试醋。” “第二种是用酒精。就是我之前蒸馏的那种白酒,需要蒸馏几次,要最纯的酒精。” “第三种是用胡萝卜在黑渍上涂抹后,使劲揉搓。” 还有一种是用汽油。 常言道,毒虫毒草三步之內必有解药。 石油也一样,它提炼出来的汽油就能溶解原油。 只是沈清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提炼,便没提这办法。 大家道谢后,都拘谨的沉默。 不用问,季宴时在这里的缘故。 沈清棠乾脆藉口回家换衣服,把季宴时带走。 等到身边无人时,季宴时才开口叮嘱,“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让旁人去做。” 也不知道秦征干什么吃的。 带著那么多人,竟然让她下去。 就算不把沈清棠当王妃,她总归是同行的人中唯一的女人。 沈清棠听出季宴时的不悦,柔声哄他,“这事旁人做不来。大家都不懂。下次,我记得带上工具。我跟你说这可是宝贝。” 她指著季宴时用拇指和食指捏著的装原油的包袱,“说不定对你以后要做的事会大有帮助。” 季宴时沉声开口:“沈清棠。” 季宴时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喊她。 沈清棠侧过头,扬起脸看他。 “我知道你跟一般的大乾女子不同,你有足够的本事在乱世立足,也有能耐在一眾男人中做脱颖而出的鬚眉。可……”季宴时垂眸看著沈清棠,正色道:“我不是旁的男人。我是你的夫君。” 沈清棠皱眉,不解:“然后呢?你想说什么?你很强大不需要我帮?还是让我什么都不要管,安心的在家带孩子?” 季宴时摇头,“我不曾想过要折断你的羽翼把你困在身边。只是希望你在遇到事情时……” 他目光下移落在沈清棠只剩一半的裙摆上,“可以试著先找我。” 沈清棠有点不太理解季宴时的霸道,又觉得没必要为这么点儿小事爭吵,点点头,“好。” 季宴时见沈清棠並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聊,没再说什么。 沈家。 李素问见沈清棠和季宴时回来,往他们身后探头,“你哥和两个孩子呢?” “我哥被秦征拉著喝酒去了。两个小傢伙被秦將军留下做客,说是晚点儿给送回来。”沈清棠解释。 其实,只是他们默契的留给他们两口子独处的空间。 哪怕沈清棠觉得没必要。 李素问也没多想,招呼他们坐下吃饭。 以沈家如今的条件,家里伙食很好。 鸡鸭鱼肉样样不缺。 李素问除了查帐已经很少会进城,平日里就在家收拾收拾屋子,教教小孩子,或者在养殖区和蔬菜棚里溜达溜达。 “清棠。”李素问端起碗后,又顿住。 “嗯?”刚爬山回来的沈清棠饿的前胸贴后背,嘴里塞著东西不敢张口,用鼻子发音。 “从春天你就让养鸭子养鹅。秋天下的鸭蛋、鸡蛋你也不让拿到铺子里卖,只让大家把蛋醃製起来。 蛋还好说,鸭子都快成灾了。” 成千上万的鸭子,每天餵都是麻烦事。 大鹅数量少一些,但是体型更大,吃的更多。 夏天它们还能自己找吃食,冬日得餵。 沈清棠一拍脑门,咽下口中食物才开口:“忙忘了!” 也不能说忘,实在是忙的顾不上。 每天都有不同的事在忙。一年到头,除了坐月子,大概就成亲那三日稍微清閒些。 经常觉得分身乏术。 “这样,娘,明日我去琉璃馆看下情况就回来。我手把手教你做烤鸭和烤鸭蛋。等你学会,去熟食店里去教他们行不行?” 李素问深知沈清棠多忙,连连点头,“好!我尽力学。” 饭桌上陷入沉默。 已经习惯吃饭时热热闹闹的李素问颇有些不习惯的用胳膊碰了碰明显在走神的沈屿之,“不吃饭想什么呢?” 没胃口的沈屿之放下饭碗,“我今日去找大哥了。” 李素问一听炸毛,“好端端的你去找他干什么?你不会去给他们送银子了吧?” 沈屿之摇头否认,“哪能?我是特意去找他算帐,顺便给母亲送了些瓜果蔬菜去。” “算什么帐?”李素问不太信,还有点不太高兴,“给母亲送瓜果蔬菜我还能拦你不成?用得著编理由?我又没拦过你尽孝。” “真的是去算帐!”沈屿之重复。 沈清棠跟著竖起耳朵,也十分好奇,沈屿之会去算什么帐。 只有季宴时纹丝不动,丝毫不受影响,慢条斯理的吃他的晚饭。 不对,是用膳。 第685章 我才是你夫君! 见大家不信,沈屿之愤愤解释:“之前清棠总说是大哥推她出去替清丹受辱,大哥却一直说清棠说谎。如今有了季宴时的话,我不得去找大哥说道说道?” 沈清棠惊了,问沈屿之,“你跟大伯说季宴时的身份了?” “你爹我有那么笨吗?”沈屿之瞪沈清棠,“我就说我已经知道了当时的事。问他把清棠推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之间的兄弟情?” 李素问冷冷一笑,问沈屿之,“哦?那你亲大哥怎么说?” 沈屿之闷闷不乐道:“他还是不承认。” 同在一起住了那么多年,李素问岂会猜不到沈岐之的说法,“切!”了声,“你大哥可不会这么委婉。他不但不承认,反而会义正言辞倒打一耙,说你教女无方,胡说八道吧?” 沈屿之不说话。 往往,沉默等於默认。 季宴时终於开口:“当初押解你们的官差,我已经差人找到,正在送来的路上。” 沈清棠侧头看季宴时。 他出手绝对不会是像沈屿之这样,跑去跟人吵一架。 季宴时也看向沈清棠,“任你处置。” 沈清棠移开视线,想了想,对沈屿之道:“爹,先给借你用用?” “嗯?什么?”还在生闷气的沈屿之没跟上沈清棠的思路。 “把官差借给你去跟大伯当面对质。”沈清棠淡淡道,“正好,马上祖母寿辰,咱们去送『礼』。” 只是不知道大伯如今的脸皮厚到什么地步? 是否还敢厚著脸皮收她的贺礼?! *** 当晚,沈清棠藉口想孩子,把果果和置於她和季宴时中间。 季宴时盯著沈清棠看了许久。 沈清棠佯装没在意,轻声哄拍孩子入睡。 最终季宴时也没说什么,在大床的最外侧躺下。 而沈清棠並没有得逞的开心,相反,隱隱有些失落。 第二日,一大早,沈清棠隨著孩子起来。 她餵完奶把孩子都给季宴时带,自己喊上李素问准备做烤鸭。 如今谷中生產的玻璃越来越专业,沈清棠想著做一个透明的烤箱。 烤箱能不能做成不是沈清棠能左右,但是烤鸭怎么做她说了算。 沈清棠叫上季十七帮著宰杀了几只鸭子以及两只大鹅。 褪下来的鹅毛和鸭毛沈清棠单独找了个麻袋放了起来,想著等有空了把绒毛挑出来,试试杀菌去异味后做两件小羽绒服给俩孩子。 两个小傢伙还有不到两个月就一岁。 已经在学走路,笨重的服影响她发挥。 果果因为蛊毒发育的晚些,估摸著还得过两个月才能学走。 北川冬季长,脱衣还有好几个月,轻便的羽绒服能儘量减少他们小身体的负累。 对大人来说无关痛痒的重量,对小傢伙来说却算是“负重前行”。 宰杀褪毛后的鸭子需要一步步处理。 首先得填鸭。 沈清棠把昨晚就准备好的调料拿出来。 都是日常厨房常用的调料,盐、五香粉、料酒、薑片、葱段、八角和椒等。 清洗乾净的鸭子用乾净的布擦乾净水分,用略粗些的绣针在鸭皮上扎上细密的孔,这样有助於脱脂和入味。 让沈清棠很满意的是散养的鸭子即使已经养了快一年个头也不算很大,用来做烤鸭正好。 扎完孔之后,沈清棠把烤鸭拎到锅边儿,用勺子盛了滚烫的沸水浇在烤鸭皮上。 李素问一直跟在沈清棠身边,拿著小本一点点儿的记下每一个步骤以及用多少料。 见沈清棠没说话,问她,“为什么要用滚水烫鸭皮?” “烤鸭最重要的是鸭皮。滚水淋鸭皮冷却后更容易紧绷。”沈清棠解释。 李素问拿著铅笔在本子上认真的记下。 沈清棠把淋完热水的鸭子用绳子绑起来掛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再把放在准备的调料细细涂抹在鸭子里里外外。 重点涂抹皮下和腹腔。 李素问把本子放下,洗乾净手学著沈清棠的样子一点点涂抹另外一只鸭子。 步骤要记,也要亲自上手。 自己做过的事往往印象更深刻一点儿。 母女俩把所有处理好的鸭子,拎到有冷风的地方,掛在半空中。 “这一步叫风乾,冷风能把鸭皮吹到紧绷发亮。两三个时辰就够。” “好。”李素问记下,见沈清棠又拿出蜂蜜、白醋和白。 “蜂蜜、醋和白按照二、一、一的比例混合。”沈清棠一边说,一边做。 她把搅拌后的混合物用刷子轻轻刷在烤鸭皮上,“每半个时辰就要刷一遍。直到鸭皮变得油亮。” 沈清棠抬头看看天色,“娘,我去铺子里转转,等我下午回来就可以烤了。” 她把装著醋蜜的碗交给李素问,“娘,这活交给你了。” “你放心!”李素问点头,“忙你的。” 沈清棠出门时,季宴时还在谷中。 他伏案疾书,旁边是两个嘰嘰喳喳的小傢伙。 难为他,这么吵还能专心办公。 季宴时见沈清棠穿大氅,抬头,“出去?” “嗯,去铺子里转转。昨儿琉璃馆开张,我去看看情况。” 季宴时侧头往窗外瞄了眼,放下笔,“我陪你。” 外头天色不太好,怕是会下雪。 沈清棠摇头,“不用。你忙你的。我喊秦征一起。” 北川一天去三遍,又不是什么陌生地方。 季宴时拧眉,“我才是你夫君!” 沈清棠系扣子的手顿住,错愕的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大概也觉得自己失態,垂眸不语。 沈清棠想了想还是跟他解释:“你日理万机,大事小情忙不完,我暂时帮不了你什么,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生意上的事,尤其是琉璃馆的事,秦征比我知道的更多,又会赶车。他没什么事,一起去更方便些。你若介意我可以让向姐陪我。 不过,季宴时,我们俩既然已经是夫妻,是不是应该学会最起码的信任? 我不想干预你的事,也不希望你一再打乱我的节奏。和以前一样,各忙各的不好吗?” “若是各忙各的,又何成为夫妻?”季宴时看著沈清棠,轻声问。 第686章 父不详的野孩子 秦征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见沈清棠一直没说话,隔著车门问她:“你怎么了?跟季宴时吵架了?” “嗯?”沈清棠在车门上打开一条缝隙,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呵!就季宴时那德行,若是没吵架,不应该你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正在想季宴时那个问题的沈清棠闻言又把车门开大了一点儿缝,吹著冷风问秦征:“你之前不是说你俩不算熟?这么了解他?” “我只是不了解如今的季宴时。”秦征耸肩,“他小时候,我们经常打架。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沈清棠成功跑题,好奇道:“你知他?胜了嘛?” 秦征撇嘴,“算是胜过一回。比输了还惨,差点让我爹活活打死。” “为什么?” “我俩认识才认识那会儿,我不是打不过他?我就费尽心思打听他的弱点,想贏他。反正兵不厌诈。 没想到后来我还真打听出来一点儿可以攻击他的秘密。”秦征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时候小,不太懂事。不知道我自以为得到的关於季宴时的秘密其实是揭他伤疤。” 沈清棠心头一跳,两手扒住门框,问秦征:“你打听到什么了?” 秦征摇头,“不能说。” 沈清棠抿唇。 他隱约觉得秦征不愿意的说秘密可能和季宴时真正的性格有关。 於是她换了个问法,“季宴时是不是一个特別没有安全感的人?” “嗯?”秦征不太理解,“什么叫安全感?他还不安全?就他那身武功就算去武林中闯荡也能混出点儿名堂吧?!” “我的意思是……”沈清棠换了个秦征能听懂的说法,“季宴时小时候是不是受到过来自家庭的伤害?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其余的皇妃皇子都在京城,而季宴时母子要在云州? 为什么皇上其他的妃子称为娘娘,而季宴时身边的人包括你都喊季宴时的母亲『王妃』?” 她不是个八卦欲旺盛的人,纵使心中有困惑也很少会问出口。 毕竟那都是別人的秘密。 可如今季宴时不再是別人,是她的夫君。 秦征没直接回答沈清棠,而是反问:“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跟季宴时吵架了?” 沈清棠不想答。 秦征耸肩,“那我也不告诉你。本来也不该说,若是跟你们夫妻相处有关,我可以冒著被揍的风险偷偷告诉你。全当弥补一下我当年给他造成的伤害。” 沈清棠犹豫了下开口:“也不算吵架。我就是觉得他……” 没有恋爱经验的沈清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季宴时的霸道,纠结了会儿,吐出一个词,“患得患失。” “哈!我就知道。”秦征幸灾乐祸的笑。 沈清棠:“……” “砰!”一声关上车门,不想搭理他。 “別生气呀!”秦征乐,“我不是笑你,我是笑季宴时。他长大了会藏心事,其实我觉得某些时候他跟当年那个小孩子还是一样。” 沈清棠不语。 秦征胳膊肘往后在车门上敲了两下,“你开门,我跟你说。” 沈清棠没动。 秦征知道沈清棠能听见也不勉强,隔著门板问:“你也在京城长大,就没听说过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的风.流韵事?” 沈清棠摇头。 过了会儿不见秦征回答,才想起来两个人隔著门板,秦征看不见,又把门拉开一条缝,“没有。我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甚少参加各种宴会,怎么会听说?” 原主倒不是这么安分,主要三房没有话语权,重要的宴会,除了那种需要全家出动的都轮不到她。 而需要全家出动的大场合,往往比较隆重,一般不允许高谈阔论。 她只有几个相好的小姐妹说些无关紧要的风雪月。 京城里重要的秘密,跟她无关。 “季家在没落之前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贵。季宴时的二舅曾经还是当今圣上的伴读。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出宫相对容易,经常往季家跑。 一来二去跟王妃……就是季宴时的母亲……”秦征不自在的清清嗓子。 小时候他可以无知无畏的把听到的秘辛说出来,如今长大了,再说这些实在有些难为情,“算是青梅竹马。 季家人当时也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以季家的地位嫁皇子也够格。只是谁都没想到,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先帝会因为忌惮季家把季宴时的母亲封为和亲公主远嫁西蒙。” 沈清棠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还有棒打鸳鸯的戏码。 季宴时的大舅是武將,心疼妹妹,一路高歌猛进,拼死打进西蒙。 说起来不过一句话的事,可季宴时大舅做到这件事用了足足五年。 五年,已经足够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先帝暴毙,当今圣上继位。 天子继位后,做过最任性的一件事大概就是不顾朝臣反对,立季宴时的母亲为妃。 却又不够任性,只敢把王妃留在跟西蒙和北蛮接壤的云州。 “嘖!”沈清棠撇嘴嫌弃。 先帝这种行为哪是救赎?纯粹为了一己私慾將季宴时母子囚禁在王府。 想到之前李婆婆讲的那些事,沈清棠气不打一处来,“先帝既然爭,为什么又要薄待他们?” “唉!”秦征长长嘆息一声,“这就要说到我当初口不择言伤害季宴时的事了。” 他小时候就在女人堆里长大,最会哄女人开心。 三言两语就哄得府里的丫鬟和嬤嬤把季宴时有关的传言都告诉了他。 其中有真也有假。 有一个传言说的是,季宴时也许不是当今圣上的孩子。 没准王妃在回来时已经怀了西蒙君王的孩子而不自知。 沈清棠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当今皇上是因为猜忌才薄待季宴时母子? 秦征摸摸后脑勺,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內疚,“我那会儿年幼无知,自认抓到了季宴时的把柄,跑去骂他是父不详的野孩子。” 第687章 我想造车 沈清棠:“……” 活该被揍! 只能说年幼的秦征胆大包天,这话都敢说? 幸好当时他在云州,天高皇帝远。 若是在京城,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整个秦家如今坟头草都比人高。 秦征回头,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对沈清棠道:“沈清棠,拜託你一定要好好待他。季宴时虽然很强大,可他內心里始终还住著那个未长大的男孩。” 那个从小就没有家的孩子。 沈清棠点点头,“嗯。” 本想开玩笑说一句“我又没打算始乱终弃!” 可秦征的神色过於认真,认真到沈清棠都不好意思开玩笑。 一个“嗯”字,既轻又重。 *** 琉璃馆的生意比沈清棠想像的还好。 尤其是一楼。 琉璃馆本身在装潢时就已经把普通的门窗纸换成了玻璃。 相当於活gg。 很多权贵当场付订金,要把家里的窗户纸都换成玻璃。 订单都能排到明年。 二楼的首饰和杯盏也卖的相当好。 顾客大多是家里的女眷。 陆思明见沈清棠和秦征过来,面带疲色迎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东家,明年再开新铺子行不行?” 之前还觉得去掉两个铺子只管三个铺子的帐本拿这么高的工钱有点心虚。 如今觉得是沈清棠占了他的便宜。 沈清棠开的铺子,生意一个比一个好。 若不是他已经到北川一段时日,知道其他人家的铺子生意並不好做,还以为北川的钱这么好赚。 普通的铺子一个月收入也就二三十两银子。 生意好些的,也不过五六十两银子。 唯独沈家的铺子,一个赛一个的赚钱,说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每日经他手的银子数以千计。 沈清棠摇头,一脸歉意,“怕不日就得开新铺子。” 陆思明:“……” 长嘆一声:“就不该觉能在你手里赚到便宜。说吧!下一个铺子想做什么生意?” “不算铺子,应当说是作坊。我想造车。” “嗯?”陆思明挑眉,“造车?马车?” 不像沈清棠风格。 她的铺子大多异於常人。 不该是马车这种寻常之物。 沈清棠摇头,“不是马车,是火车。” “什么是火车?” “造火车的事,咱们回头细聊。我今日过来还有旁的事情。正好,你跟我一起。” 沈清棠带著秦征和陆思明到了甜品铺子。 天天和亮子已经等在铺子里。 沈清紫看见沈清棠他们来,自觉的给他们端茶倒水摆甜点,嘴上还故作埋怨,“我的棠东家,想见你一面可真难!” 她把茶盘放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沈清棠,“才听说你成亲了。都是姐妹你还瞒这么严实?你不告诉我,我也得厚著脸皮贺喜!” “你这话可折煞我了!好姐姐”沈清棠接过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只金步摇,她想推辞,“太贵重了。” “你这是真打算拿我当外人?”沈清紫一脸受伤。 沈清棠只得把步摇收下,连连摇头,“真不是故意瞒你。一来不想太多人知道,尤其是沈家那些人。二来,这回就是家里热闹热闹还不算大办。 若真有一日,我风风光光嫁人,第一份请帖就写给你。” “我不管!”沈清紫佯装嗔怒,“说什么你也欠我一顿喜酒。” “好好好,回头我给你和姨娘单独摆一桌。” “这还差不多!”沈清紫拍了拍沈清棠的肩膀,“那你谈事 ,我不打扰你了。” 沈清棠“嗯”了声,把沈清紫给的步摇收进袖袋里。 亮子这才开口:“棠姑娘,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我想去其他的府城甚至是其他国家做生意,需要你们帮忙。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 “我们?”亮子和天天对视一眼,十分惊讶,不確定的重复,“棠姑娘你说让我们去做生意?” 沈清棠点头,问:“你们愿不愿意?” 亮子和天天连连点头,异口同声道:“愿意。” 亮子喊完面露忧色:“棠姑娘,我们能行吗?” 这半年有余,他们跟著沈清棠跑腿送外卖,赚的银钱已经让他们能够养活破庙的老弱妇孺。如今还攒了不少银子,想著回头租个像样的院子。 若是真能跟著沈清棠做买卖,別说租院子,说不定他们能买的起住他们那么多人的院子。 天天也跟著问:“我不认字也能做买卖吗?” 他日日在甜品铺子蹲著,知道紫姐姐或者李伯母都是会识字的人。 沈清棠毫不犹豫的点头,“能!只要你们不怕苦不怕累就能!” 亮子和天天齐齐点头,“我们不怕苦也不怕累!” 再累再苦还有当乞丐时苦或者累? 乞丐也分帮派。 像他们这支老弱妇孺乞丐队伍抢地盘抢不过別人,翻大户人家的泔水桶都抢不到第一遍。 时常饿肚子。 平日里除了饱受正常人的欺辱,还要被同行殴打辱骂。 做生意总归是正经营生。 沈清棠把在外经商会遇到的困难和麻烦跟亮子他们细细讲了一遍。 亮子和天天还是拍著胸膛保证没问题,他们不怕。 沈清棠这才拿出地图。 地图是她根据秦渊他们的舆图所画,相对来说精细许多。 沈清棠用铅笔在地图上点了几个位置,“我想在这几个地方开店。 你们要做的就是替我打头阵。 你们对水铺子比较熟。那就从卖甜品开始。 我先给你们一部分甜品方子和一部分启动资金……启动银子。 你们分成几个小组,每座城都安排一个小组租一个落脚的小院。晚上做好甜品,白日里去沿街叫卖……” 沈清棠把计划细细的讲给亮子和天天听。 跟之前在南方的经销商不一样,乞丐小分队除了需要沿街叫卖甜品以外,还要负责市场调研。 要查清楚一座城最繁华的区域是哪儿?这片区域有多少潜在客户? 有没有不好惹的地头蛇?有没有同行?同行生意如何? 若是沈清棠想去租铺子应该租在什么位置合適? 最好是直接打听好乾乾净净往外盘的铺子,到时候沈清棠直接去盘。 第688章 脆皮烤鸭 “怎么样?是不是特別难?你们有没有信心能做到?”沈清棠有些忐忑的问。 亮子和天天再次对视一眼。 还是大一点儿的亮子先开口:“棠姑娘,你……” 见亮子欲言又止,沈清棠目光鼓励,“有话直说。做不到也没关係。” 亮子摇摇头,再开口有些哽咽,“棠姑娘,你怎么这么好?” 沈清棠:“???” 莫名其妙看看亮子再看看天天,有点不明白自己哪里好了? 天天见亮子说不出话,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棠姑娘你为什么肯相信我们?” 亮子补充,“棠姑娘,你知道我们的事。旁人尽给我们冷眼和打骂。是你相信我们让我们送外卖跑腿赚钱。如今……”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物,“我们穿著没有补丁的衣服,还能养活自己和姨姨以及妹妹们都是你的功劳。 我们已经很知足,没想到你竟然还让我们跟著你做生意。” 沈清棠温柔的摸了摸两个人的头,“跟我做生意又不是施捨,某种程度而言还是会很辛苦的事。” “天天的意思是我们感动的是你信任我们。”亮子见天天说不到重点,吸了下鼻子自己开口,“棠姑娘,我们都知道水铺子生意好是因为铺子里卖著其他铺子没有的甜点。 也知道有很多人来问过你想买甜品配方,可你都不曾答应。如今却说给我们。 虽说是让我们帮你做事,可写配方的纸可以还你,学会的东西就是我们自己的。你就不怕我们学会以后自立门户吗?” “对!你还说让我们带一些银子。”天天问,“棠姑娘,你就不怕我们跑了吗?” 沈清棠摇头,“当然不怕。你方才说了,我相信你们呀!从咱们认识开始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人品很好的孩子,长大了也不会歪。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退一万步说,假如你们贪了我的银子和方子,於我而言,不过是损失一点儿財物,却看透了两个伙伴。 可你们呢?输掉的是经商最重要的信用。 纵使你们拿著方子和钱財你们也做不成大买卖。” *** 从北川回来,鸭子已经风乾到位,接下来就是进烤箱烘烤。 家里还没有旋转烤箱,只能用老式泥炉烤箱, 需要勤翻面。 时不时也要再在烤鸭表面刷一层蜂蜜水。 等烤鸭的空隙,沈清棠去摘了两根翠绿的黄瓜和一把小葱切成丝。 又去李大爷家要了一碗麵酱回来,调製成甜麵酱。 沈清棠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面酱是李大爷自己做的,跟现代加足了料的半化工製品不一个味道。 可能没那么好吃,但是回味无穷。 繫著围裙的沈屿之挥著刀问沈清棠,“清棠,大鹅都剁好了,在外面燉还是在厨房燉?” 沈家新院子比较大,新厨房也大,有两个灶。 一个用来煮饭,一个用来炒菜。 院子里还有个適合夏天在外头做饭的移动灶台。 沈清棠想了想,指著门外,“去院子里燉吧!” 要的就是烟火气。 等沈屿之装好锅,李素问也已经发好面,等著一会儿贴饼子。 沈屿之吞了吞口水,“別说!已经快一年没吃这玩意了还真有点馋。” 上次吃铁锅燉大鹅还是过年那会儿。 平日里倒不是捨不得吃,只是人生总有取捨。 条件好了,但是时间少了。 平日里忙的时候,一般都是对付两口,哪有閒工夫做这些麻烦的菜。 林盼儿和林昭儿帮著看孩子。 一个带果果,一个带。 不多时闻见香味,往锅边聚,嘴里感慨著“好香啊!” 沈清棠怕她们烫著,叮嘱:“离锅远一点儿!一会儿燉熟了,管够!” 烤鸭比大鹅先出炉。 烤鸭的精髓在皮上。 而片皮需要好刀法。 沈清棠往书房瞄了瞄,还是提著刀去敲门。 书房里,季宴时、沈清柯以及秦征对坐在桌前谈事,见她过来敲门齐齐看过来。 尤其是秦征,他本就是来蹭饭的,目光越过沈清棠往院子里瞄,屁.股半抬,“你是来叫我们吃饭的?” 大有沈清棠一点头,他就往外冲的架势。 沈清棠摇头,“不,我是来叫你们干活的。我需要一位刀法极好的人,帮忙片烤鸭。” 她举著手里的刀示意,“谁来?” 沈清柯和秦征齐齐指著季宴时,“他!” 换平时,他们也没这么大胆,有沈清棠在,季宴时不会跟他们计较。 果然,季宴时只淡淡斜睨了他们一眼,就起身过来,从沈清棠手中接过刀。 沈清棠知道他爱乾净,又拿了双羊肠手套给他。 长得帅的人做事也同样赏心悦目。 季宴时明明是第一次片烤鸭,却看起来十分游刃有余。 只见他手腕轻动,薄如纸的烤鸭皮一片片飞入盘中,摆放的整整齐齐,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总共六只烤鸭,不过片刻功夫,便皮是皮,肉是肉,骨是骨。 一半自己吃,一半用来送人。 季宴时片烤鸭时,李素问也把饼子贴在了锅边缘。 秦征和沈清柯也不敢真让季宴时干活自己閒著,特別有眼力见的往外搬桌椅。 寒冬腊月,大概也只有温泉附近还能在院子里吃饭。 秦征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搬椅子的时候一点不带犹豫的数上了自己那把。 “嚯!”秦征咬著油脆的烤鸭皮感慨,“真香!没想到鸭子还能这么吃!” 鸭子虽不是稀罕物,却很少被拿来当主菜。 也就是在南方时,经常看见他们拿来煲汤。 没想到烤出来的鸭肉可以这么好吃。 “你这样吃还差点灵魂。”沈清棠现场教学,拿了一张提前烙好的小薄饼。 自己烙的饼没有那么薄但是一样劲道。 沈清棠把薄饼摊在掌心,先刷上一层薄薄的甜麵酱,接著把黄瓜丝和葱丝摆在甜麵酱上,再刷一层甜麵酱,把烤鸭肉和皮一层摆上,再把小饼捲起来,示意眾人,“要这样吃。” 还没等眾人反应过来,沈清棠已经把手里的饼递给身边的季宴时,“尝尝?” 第689章 黄玉弒夫 季宴时显然有些意外,隨即眼里盪起层层涟漪含笑接过沈清棠卷好的饼,“谢谢!” 沈沈屿之咕噥:“白养了十几年。” 他都没吃到沈清棠卷的饼。 沈清柯冷笑,“何谓引狼入室?如是也。” 秦征也跟著抱怨了一句:“重色轻友!” 只有李素问瞪了沈屿之父子一眼,帮腔道:“吃还不堵不上你们爷俩的嘴?!” 季宴时淡声攻击沈清柯,“你要嫉妒的话可以自己娶个媳妇儿回来伺候你。” 沈家父子齐齐败下阵来。 秦征吃人嘴短也不好再说什么。 沈清棠红著脸扒饭。 她方才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以季宴时有洁癖的德行,不会愿意自己动手卷饼的。 季宴时从碗里挑了一块肉多好咬的鹅腿肉放进沈清棠碗里,“你太瘦了。” 沈清棠脸更烫了。 秦征吐出一根骨头,咕噥:“奇怪,这鸭肉怎么是酸的?” 沈清棠:“……” 当晚,沈清棠又是哭著昏睡过去的。 失去意识前,莫名其妙的想。 她这是跟季宴时吵架又和好了吗? 可,仔细想,似乎没哭没吵没闹。 *** 沈清棠难免又起晚了。 她起来时,家里只剩下她和季宴时。 “醒了?” 沈清棠侧头,不意外季宴时能第一时间察觉她醒来。 这男人的耳朵比狗还灵。 她意外的是,季宴时竟然还在家。 隨著年关將近,季宴时比前两个月要忙的多。 经常下大雪,传信的信鸽都换成了白起以及白起的族……鹰。 白起甚至需要每天从北川到云城飞两个来回。 累的一顿吃一盘肉。 白起浑身是白毛,往空中一飞,加上大雪,一般人都很难看见它,隱蔽性极强。 “你怎么没出去?”沈清棠坐起身。 往日这个时辰,季宴时不是在北川县衙就是在大山谷跟秦渊他们议事。 纵使什么都不知道,沈清棠也能感觉到大山谷那边传来的凝重。 沈清棠心中隱有不安,却也不便多问。 藩王坐镇,將帅在此,一万精兵强將驻守。 轮不到她一个小老百姓操心。 季宴时先是从桌上温著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水端到床边递给沈清棠。 待沈清棠接过茶杯,又从桌案上拿了一封信,等沈清棠喝完水,接过杯子,把信递给她。 “黄玉找到林长风了。” 沈清棠倏的坐直了身体,接过信,边拆边问:“我怎么没收到玉姐姐的信?” 这么大事,黄玉不可能不告诉她。 “从南往北,路越来越难走,鏢局运力有限。信鸽同样难经得住北边的气候。商船破不了冰也很难抵达。 黄玉的信就算要来,恐怕也得年后。” 所以他收到信才第一时间告诉她? 沈清棠心下生暖,目光落在展开的信纸上。 信上的內容是匯报口气,言简意賅的阐述了南方发生的事。 黄玉的事占了寥寥几行。 大意是说她找到林长风並且手刃之。 信上其余內容大都跟晟王有关。 其中有一句是说,趁林长风死时大乱,肃清了岛屿之后,把晟王的私自打造的兵器运走,且留了一小部分在岛上,並且引去当地驻守的官差抓了晟王私自铸造兵器的现行。 通篇都是文言文,沈清棠琢磨了半天才猜透其中意思,仰头质问季宴时:“你利用黄玉?” 他的人找不到林长风,但是黄玉跟林长风夫妻十余年,彼此十分了解。 旁人无法察觉的细枝末节,黄玉可以。 所以她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找到林长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季宴时的人就是黄雀。 他私吞了晟王铸造的兵器,还故意引人到现场。 不用想都知道现场一定会遗留非常多晟王的罪证。 而,晟王怀疑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远在云城的“傻”弟弟。 “你也可以说双贏。黄玉纵使为母则刚跟你还是不一样。她远没有你的魄力和能力。没有我的人,她早死在茫茫大海上。 岛是她找到的,夫是她自己杀的。本王利用她什么?不过是坐收了渔翁之利而已。” 季宴时很少在沈清棠面前自称“本王”,明显在不高兴。 沈清棠略一思索,便知道他介意什么。 捏了捏眉心,“季宴时,我不是责怪你。只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季宴时解释人有远近亲疏。 对己方的人其实用不著算计,只需要说出来。 像这次,如果季宴时提前让黄玉知道他的目的,她相信黄玉会做的更好,而不用担上杀夫的罪名。 和之前去拜访陈家一样,有些事,真的不需要算计也能达到目的。 沈清棠顿了顿,近乎无奈道:“季宴时,你该学著信我。” “我信你。”季宴时斩钉截铁道。 沈清棠摇摇头,“你是信,但不够信。” 季宴时抿唇,魅惑人心的黑眸中浮起一层浅浅的疑惑。 沈清棠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改变季宴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放弃这个话题,问他,“黄玉没事吧?” 季宴时摇头,“应当没事。” 早就接受了林长风死的事,如今受到的衝击更小一点儿。 “你知道她为什么杀林长风吗?”沈清棠仰起头看著季宴时问。 信上没写具体原因。 可沈清棠知道,若林长风只是站错队黄玉不会动手的。 但凡有一丝可能,黄玉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没有爹。 一定发生了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事。 季宴时默了会儿才开口:“林长风诈死另娶。” “???”沈清棠错愕的看著季宴时,“什么意思?” 季宴时显然不习惯讲八卦,故事讲的十分不流畅。 早些年林长风为了彻底把那座岛据为己有,故意扮作落水船商,被岛上渔民所救。 后来“偶遇”岛主的待嫁的女儿。 两个人“一见钟情”。 林长风也是好皮相,又会哄女人,说话办事又是个有能力的,深得岛主信任。 於当年,就成了岛主的乘龙快婿。 过了会儿,季宴时又补了一句:“林长风在岛上还有一个儿子,比林昭儿还大一些。” 第690章 给祖母贺寿 沈清棠点点头,长嘆一声。 不难理解为什么黄玉会失去理智对林长风下杀手。 良久,跟季宴时商量,“帮我一个忙?” 季宴时点头,“放心,痕跡已经清理乾净。林长风在外看来是失足落水。也无人知晓黄玉离开寧城的事。” 沈清棠这才鬆了口气,道谢:“谢谢你。” 季宴时並不开心:“你说过,夫妻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沈清棠:“……” 你这会儿倒是好学生了。 *** 腊月十六,晴。 沈家人难得一起吃早饭。 平日里,沈清柯赶著点卯,往往第一个吃早饭后匆匆离开。 沈屿之和李素问多数时候会一起吃早饭。 然后一个去蔬菜棚转悠或者去城里转悠,李素问则去村学转悠或者留在家里做家务。 沈清棠和季宴时几乎就没同时起床过。 多数时候季宴时先起,然后带著一双儿女到书房办公,就怕吵醒沈清棠。 沈清棠有时候会熬夜办公或者被迫熬夜,往往起的晚。 李素问端起碗,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十分感慨:“日子过的可真快!去年这日,咱们还愁怎么拿著寒酸的寿礼上门?会不会被大哥他们嘲笑?! 如今,他们比去岁的咱们还要落魄。” 沈清柯点头,“风水轮流转。他们活该!你们还记得咱们初到北川时都是在衙门赊帐领取的物资吧?”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李素问点头,“当然记得。咱们领的少,还让你大伯二伯两家人好一通嘲笑。” 想起来就生气。 “一年之期到了之后,衙门就有专人上门收缴应还物资。二伯和大伯都没能还上。” “啊?”沈屿之有些意外,“你二伯穷我知道,你大伯也没能还上?” 沈清柯耸肩,“大伯本来应当能还起。只是不知道他把银子挪到什么地方去了。口口声声让衙门再宽限他几日,说他马上就会官復原职。” 李素问翻白眼,“你大伯是想回京想疯了吧?还官復原职?你们通融了?” 她知道如今衙门儿子说的算。 若是沈清柯不想追究,沈岐之想不还也不是不行。 沈清柯摇头,“我让他们公事公办。当场封了大伯一家租住的宅子。房东听说后,赶了过来,对著大伯破口大骂。 把大伯剩余的租金给了衙门顶帐,同时把大伯一家赶出门。” “什么时候的事?”沈屿之拧眉,“前几日我去你大伯家,他们还住在原来的宅子里啊?!” “也不能一到时间他们不还就收房,中间还有一系列流程要走。催促他们、警告他们,跟他们协商,都不成才是封房。”沈清柯心虚低头,“昨儿才发生的事。怕你们担心没告诉你们。” 若是他昨晚回来就说,父母一定会忧心祖母睡不著,说不定还会一衝动到城里去把祖母接回来。 不是他不孝,而是祖母压根不会跟他们一条心。 沈屿之气的在桌下伸脚踢沈清柯,“兔崽子!这么大的事你回来都不说一声?!长本事了你?” 李素问制止沈屿之,“行了!清柯也是公事公办。我看这饭你是吃不下了,去换衣服,咱们早点进城去看看。” 沈屿之二话不说起身去换衣服。 想到母亲寒冬腊月还流落街头,他心里就不舒服。 沈清棠依旧慢条斯理的吃饭。 面对李素问的催促只淡淡回了句,“饭吃快了会消化不.良。” 李素问:“……” 摇摇头,劝沈清棠:“你大伯一家做人做事都不仁义。別说你我也討厌他们。再討厌终归是血亲。 你祖母生养你父亲,他不能管你祖母。 再说,以前在京城时,你祖母对你並无不好。別迁怒於她。” 沈清棠点点头。 她没迁怒祖母,只是越来越不喜欢执拗的老太太而已。 以前在京城时,祖母挺明事理。 就是上次去给她贺寿时,她也还算理智。 谁知如今越来越糊涂?! 在沈屿之连番的催促下,沈清棠才慢条斯理的换好出门的衣服。 一家五口盛装打扮。 確切的说是沈家一家四口盛装打扮,季宴时还是老样子。 他本就穿的华服,气势凌人,无需打扮。 沈家人平日里的装扮都是以方便为主,今日特意穿上最繁复最贵重的衣物。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 沈清棠照著镜子,都有点儿自恋的觉得被自己迷到。 看著沈家人,也终於有点儿他们曾经是京城权贵的感觉。 去年,她醒来时,已经到了流放之地,沈家人才脱下囚服,穿著破烂,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狼狈又可怜,一点儿都不能看。完全看不出曾经的贵气。 之后双手劳作,布衣荆釵。 一肚子诗词歌赋无用武之地,比寻常百姓还不如。 如今丰衣足食,不需要亲自劳作,肤色渐渐养回来,再著华服,一个个派头十足,儼然还是京城的沈三爷和三夫人以及柯公子。 去年给祖母贺寿,只能在里子和面子里选里子。 今年,选面子。 也可以面子里子都要,但是沈清棠不想。 一家五口上了马车,往谷口走。 沈清棠把和果果留在家。 今日去大伯家怕是又得吵架,不適合小孩子在场。 天寒地冻,去了吃不好喝不好,不如留他们在谷中玩儿。 如今谷中人越来越多。 桃源村空著的院落也渐渐都住满了人。 连沈清棠和季宴时之前落脚的院子也给了新来的军属。 秦征的人见状,仗著温泉附近温暖如春,又和泥做了不少土胚砖。 木工们下了很多的板料。 想著趁年前有空再多盖些房子。 还有源源不断的军属往这里赶。 世道越来越不好,大部分地方都有苛捐杂税,老百姓生活越来越困难。 近水楼台先得月。 谷中的將士们,纷纷想方设法把家人迁进谷中。 於是,沈清柯的桃源村黄册一直修不完。 幸好,西城门往外迁移把山谷包了进去,谷中人出入比之前方便了许多。 只是谷中人出入方便,外人还是进不来。 第691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谷口设了阵法,寻常人不知道其中窍门,根本找不到入口。 出了谷口,往前走就是原来的城门位置,如今占了挪城门的光,再不用排队等进城。 赶车的沈清柯,嘴上喊著“驾!”却连鞭子都不拿。 马儿也通人性,不急不缓的往前走。 急的沈屿之连连催促,“快一点儿!” 李素问没什么诚意的安慰沈屿之,“你急什么?上赶著去挨骂?” 她不觉得沈岐之落魄了就会在沈屿之面前伏低做小。 沈屿之轻嘆:“我哪是担心大哥?我是担心母亲。天下只有不是的儿女哪有不是的父母?” “父母也是凡人也会犯错。”沈清棠不认同沈屿之的观念,“爹,你这是愚孝。” “什么话?”沈屿之瞪沈清棠,“倘若流落街头的是我和你母亲,你也要这么待我们?” “不一样。”沈清棠摇头,“你跟我娘没那么贪。不会为了回京出卖儿女。 更不会占便宜。既不会为了我哥出卖我,也不会为了我出卖我哥。 你们以身为镜,教我和我哥如何做人。 你们待我和我哥这样好,我们若冷眼瞧著你跟我娘受苦,便是不孝。 可祖母待你不好,一再苛待於你。而且咱们已经分家了。 这样你还对祖母和大伯一家掏心掏肺就是愚孝。” 沈屿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又闭上嘴。 半晌挤出一句:“就你歪道理多。” 反倒是,一直默默听著的季宴时,若有所思。 沈家的马车到沈岐之之前住的小院时,果然已经人去屋空。 院门上重新掛上吉院出租的牌子。 隱约还能看见封条撕下来的痕跡。 沈屿之跳下车跟邻居们打听沈岐之一家的落脚处。 一连问了几家,才终於问出来,说是沈岐之说要去投奔兄弟。 沈岐之一共俩亲兄弟,不是沈屿之就是沈峴之。 二伯比大伯识时务,早就搬到了西城相对偏远的角落,房租很便宜。 但是人蛇混杂,经常出人命。 沈家人把马车远远的停在胡同口。 没办法,胡同太窄进不去马车,只能徒步 才进胡同就看见二伯家门口围著一群人。 沈清棠一行人喊著“让一让”挤到前面。 二伯家有跟没有差不多的竹大门敞开著。 两家人正在院子里打架。 大伯母和二伯母撕扯到一起。 大伯和二伯也扭打在一处。 沈清丹在一旁哭著喊:“別打了!” 沈清鸣则打著哈欠,顶著鸡窝头看热闹,一双浑浊的眼从大家身上扫过,像是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唯一一个发现沈清棠他们到来的是二伯家的堂姐沈清冬。 沈清冬一身衣物补丁摞补丁,洗的还算乾净。 她小跑过来,硬生生在一脸愁容中挤出笑容,“三叔,三婶儿,清棠……” 她瞥了季宴时一眼,知道他是个傻的,自动略过,“你们来啦?” 沈清棠挽起季宴时的胳膊,“冬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夫君季宴时。” 季宴时似是有些意外,垂眸看著沈清棠,凌厉的眼神霎时柔软。 背脊却更挺直了几分。 “啊?”沈清冬目光往季宴时身上落了落,又看向沈清棠。 她见过季宴时几次,都是一身红衣,只是这次格外华丽。 沈清棠亦是一身红裙。 旁人头上是金银珠釵,她头上只別著两朵鲜艷的蔷薇。 少见的红色蔷薇。 脑中想起一首杜牧的诗。 朵朵精神叶叶柔,雨晴香拂醉人头。 石家锦障依然在,閒倚狂风夜不收。 说蔷薇不追逐名利,以淡泊的姿態在狂风中怒放。 和沈清棠很像。 越是逆境,她越开的美。 “恭喜!”沈清冬含笑祝贺,语气真诚,“你的头真漂亮,和你很般配。” “谢谢。”沈清棠收下沈清冬的祝福。 沈屿之点点头,无心寒暄,问沈清冬,“你爹和你大伯什么情况?” 沈清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大伯说有法子回京,哄著我父亲把偷藏的私房钱拿出来。沈清丹一听就哭了起来,说她不想和亲,应该让我去。 我爹愿意,大伯不愿意。” 她转头,看著院內毫无形象大打出手的父亲和伯父,面无表情像在说旁人的事,“他们吵著吵著就打了起来。我力气小,拉不开他们。” 沈清丹只会哭。 沈清鸣等著要钱。 而她需要做饭,等他们打累了还要吃饭。 沈屿之闻言,二话不说擼起袖子往前冲。 沈清棠伸手拉住沈屿之的衣袖,“祖母呢?” “祖母被气晕了过去,这会儿在屋子里躺著,如姑姑在照看。” 沈屿之二话不说换了方向,直奔茅屋而去。 李素问不放心忙跟上。 沈清棠目光落在沈清冬的手上,从袖袋里掏了掏,拿出一罐冻伤膏递给沈清冬,“姑娘家的手很是娇贵,若是冻伤落了根,以后年年要冻,遭不完的罪。这冻伤膏很有效,你记得涂。” 冻伤膏还是去年孙五爷做的那批。 只是今年沈清棠没那么缺钱,只把方子给了沈炎一份让他配著香皂卖。 多出来的冻伤膏,沈清棠送给了自家几个铺子里的伙计。 尤其是麻辣烫铺子的伙计,经常刷碗,容易冻手。 麻辣烫的铺子虽还在试营业阶段,沈清棠便多准备了些冻伤膏。 隨身也带了几罐,想著偶尔可以送顺水人情。 就像今日这样。 父母打架都能站在原地冷眼相待的沈清冬,用力攥著手中的冻伤膏,哽咽著道谢:“谢谢!” 沈清棠摇头,“都是姐妹,不说这些。” 在京城时,她们俩关係还算不错。 最起码沈清冬从来不做落井下石欺负她的事。 她未婚怀孕,沈清冬没帮她,也没有嘲笑讥讽羞辱她。 立场不同,沈清冬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 “我都没有给你贺礼……”沈清冬终是哭出了声。 沈清棠伸手抱住沈清冬,在她背上轻拍,“不重要。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院內打架的大伯二伯两家人,见沈屿之夫妇跑进房间,终於齐齐住手。 第692章 大伯母和二伯母当街吵架 沈清丹也看见了沈清棠,习惯性想张口,可真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甚至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想让沈清棠看见自己。 去年这时,她锦衣华服和王三小姐一起。 沈清棠穿著最便宜的布衣裳站在她面前。 虽说羞辱沈清棠没占什么便宜,但是论穿著打扮她还是压沈清棠一头。 如今,沈清棠锦衣华服,贵气十足,好看到不像话。 而自己…… 沈清丹低头,粗布衣衫上还有新打的补丁。 她下意识伸手挡在补丁上,不敢再看沈清棠。 沈清棠目光淡淡自沈清丹身上掠过,没有片刻停留。 沈清丹一直敌视她,可她却从来没將沈清丹放在眼里。 只当沈清丹是烦人的蚊蝇。 沈清棠在沈清冬的带领下抬步往房间走去。 季宴时和沈清柯每人手里拎著两个精致的木盒。 围观的人群里有认识沈清棠一家的。 “沈东家怎么来这里了?” “会不会是来送外卖?” “怎么可能?咱们西区有几户人家能吃起沈记外卖的?这户人家也姓沈,八成是亲戚。” “什么亲戚就是一家人。我去年冬天到城里採买恰好看见过他们家的热闹。 听说这家老太太今儿过寿,恐怕沈东家是来祝寿的。” “哦!对!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去年冬天……腊月十六,对,就是腊月十六。棠店主一家被拒之门外,还在街上拉人评理来著。” 有人不信,“你不会是沈家请来的托吧?连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 “你才是托!那日是我儿子的生辰。我当时带他去买寿糕看了会儿热闹。那时候沈东家可没今日这般威风。 穿著寒酸,被里头那几位拒之门外。 一开始我也还以为是沈东家他们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听了会儿才知道里头那几个不仗义。” “是啊!才一年时间,当初锦衣华服的那几位如今破衣烂衫,沈东家一家却成了有钱人家。” “……” 沈清棠在眾人的议论声中,拉开了房门。 二伯新租的这房子极为便宜,自然也没什么空间和舒適性可言。 就两间茅草屋,勉强能遮风,挡不挡雨都不好说。 本来他们一家四口睡著就挤,如今再加上祖母和大伯一家,连地上都铺满了睡人的软草。 沈屿之和李素问进门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沈清棠和季宴时他们更是只能站在门外。 季宴时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在沈清棠身后,帮她遮住一部分风。 如姑姑见状帮著收拾出一条从门口到里面的路。 十几口人乌泱泱堵满了外间。 哪怕没有点碳炉子,哪怕是寒冬。 房间里横七竖八睡了这么多不洗澡的人,味道依旧不是很好。 沈清棠皱了下眉,没说话。 主要插不上话。 沈屿之关切的询问祖母的身体。 “如姑姑,母亲如何?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回三爷的话。”如姑姑弯腰把门口的茅草用脚踢开,“小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今日应当是气怒攻心所致。” 她顿了下,苦笑继续,“如今……哪里请的起大夫?奴婢多少懂点儿药理,將就著给夫人看看。” 如姑姑並不想卖惨,实在是別无他法。 眼下除了三爷,谁还能帮小姐呢?! 沈屿之转头吩咐沈清柯,“清柯,赶著马车到城里去请个大夫来。” 沈清柯应是转身。 “等等。”沈清棠喊住沈清柯。 沈屿之皱眉,张开嘴又闭上。 清棠不是没分寸的人。 “这里条件不好,还是直接把祖母送去医馆吧!”沈清棠建议。 请大夫出诊,诊费並不便宜。 可西区才几个人? 既然横竖要看祖母看病,还不如摆开阵势,做出孝子贤孙的模样。 出了钱,总归赚点名声回来。 顺带也让大伯和二伯两家尝尝当对照组的滋味。 送沈老夫人去看诊,自然没有人反对。 於是几个大老爷们连同沈老夫人睡的铺盖一起抬到马车上。 不包括季宴时。 这种事他不会动手。 沈家人自然上了马车。 车厢很大,沈清棠可不想在外头吹风。 李素问也跟著进了车厢。 沈清柯和沈屿之坐在外面赶车。 季宴时上了车顶。 大伯和二伯两家只能跟著马车疾走。 西城人少,地上冰厚,就算走路,一不小心也要摔倒。 大伯母走了没几步就不小心摔了一跤,沈清丹忙伸手去扶她,“娘,你小心点儿!” 大伯父则皱眉训斥:“怎么走路还不让人省心?!” 丟下话却径直越过大伯母,没有半分要扶她的意思。 大伯母也不是吃素的,当场反击:“你厉害你怎么不像老三一样弄辆马车给我坐?” 大伯父瞬间闭嘴,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二伯母也酸溜溜道:“也不知道老三媳妇儿走了什么狗.屎运。你看那衣裳那行头!” 大伯母语气嫉恨:“也是她命好,生了个厉害女儿。不像我……” 说著推开沈清丹的手,剜了她一眼,“明明能给家人挣得好前程,愣是哭哭啼啼不愿意。不愿意做人上人,那你就跟著別人的马车后头走吧!” 沈清丹眼眶含泪一声不吭。 二伯母闻言跟大伯母商量:“既然清丹不愿意去做这和亲公主,不若让清冬去?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日后等清丹封了公主做了北蛮王妃还能忘了你这个大伯母不成?” “你倒是会接话!”大伯母反唇相讥,“我们清丹自小是怎么培养的?琴棋书画,女红管家样样不落。 连礼仪都是重金请宫里退下来的嬤嬤言传身教。她若做和亲公主,北蛮必然挑不出错处。” 大伯母用满是泥水的手,指了下沈清冬,“再看看你们清冬,长相不出眾也就罢了。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小里小气能拿出手? 要知道这是代表咱们大乾跟北蛮和亲,一个不小心是要掉脑袋的! 婆母和我夫君用尽所有的人脉,才把清丹的名字添在候选名单里递到圣上面前,哪能说改就改?” 第693章 要么她被人弄死,要么她害死咱们 二伯母急了,“你是说婆母把公公生前维繫的人脉用在了推沈清丹当和亲公主一事上?凭什么?这事跟谁商量了? 我们清鸣怎么办?他才是正儿八经的沈家下一代的担当。应该把人脉用在给清鸣铺路上!这么大的事,婆母连个招呼都不跟我们打,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儿?” 说漏嘴的大伯母本有点心虚,听见二伯母要把机会留给沈清鸣,顿时听不下去,“你快算了吧!你们家清鸣如今什么德行?!別说给他铺路,就是八抬大轿抬也抬不到京城去。 就算送去了京城,也不是光宗耀祖而是祸连九族!” 哪个当母亲的能听得了別人这么说自己的孩子?二伯母急眼,“王氏,你怎么说话呢?別忘了,你们昨晚露宿街头 是谁收留了你们?不能端起碗叫娘,放下碗就砸锅吧?我们清鸣最多只是喜欢小赌,你们家清丹又是什么好姑娘?!” “我们家清丹怎么了?”大伯母凶巴巴的看著二伯母,大有二伯母说话不对付,就再跟她打一架的架势。 论撒泼,二伯母也不遑多让,冷笑著数量沈清丹的不是,“真以为你把沈清丹夸成儿她就是了?就算是也是狗尾巴。” “你说自幼培养她琴棋书画?我呸!真当谁都能有才女之名?沈清丹整日里做酸诗,可京城里有一首在流传吗?我一个不懂诗的都看出来她的诗和她的人一样透著小家子气!只能硬著头皮夸。” “女红就更不用说了,拿针比划两下就被丫鬟嬤嬤捧上天。” “至於你所谓的宫里请来的嬤嬤。哈哈哈哈……”二伯母夸张的笑了几声,“我早就打听过,她不过是冷宫看大门的,就因为耐不住寂寞才钱出宫的。 至於她说她贴身伺候的那位娘娘,我也打听过,从进宫到打入冷宫一共就三天。她那半桶水也就能晃荡到你面前。还重金聘请?我呸!你那重金还是沈峴之赚来的呢!” 她会知道,是因为她也想给沈清冬拜师来著,结果托人一打听才知道那嬤嬤什么都不是。 她便等著日后看大嫂和沈清丹的笑话。 却不料,没等到那一天就被流放到北川。 “也就是自家人不好意思笑话你们而已。沈清丹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整日囂张跋扈耀武扬威,其实不过就是个窝里横,只敢跟自家人厉害! 真要让她当了和亲公主远嫁北蛮……呵!”二伯娘冷笑,“要么她被人弄死,要么她害死咱们。要我说,都不如让沈清丹去真不如让我们冬儿去。” “放屁!”大伯娘气爆粗口,只是她惯於端架子,却不习惯做市井泼妇,吟诗作对张口就来,骂人却词穷,只能挥手打人。 二伯娘哪儿会惯著她?架著大伯娘的胳膊,用力推了她一把。 二伯娘打工半年,手上力气比大伯娘大,一把把大伯娘推了个跟头。 大伯娘一连两摔,爬不起来,骂沈清丹和沈清珏:“养你们两个吃白饭的做什么?我被人打了你们就跟木头桩子一样看著?” 年幼的沈清珏,犹豫著看沈清丹。 沈清丹没听见大伯娘的话,两眼淬了毒一样看著沈清棠远去的马车。 方才,母亲和二婶儿吵架时,她看见沈清棠从马车窗里探头往外看来著。 沈清棠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那种不屑一顾仿若她们只是螻蚁一样的目光比打骂还让她难受。 “行了!还嫌不够丟人?”前头的沈岐之见真打起来,刻意掉头回来分开两个人。 “你们两个以前好歹也是当家主母,当街像市井泼妇一样吵闹成何体统?” 真是丟人! 旁边围观的不是流民就是父辈或者祖辈是流民,听见沈岐之的话骂他。 “市井泼妇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我们市井泼妇也不干出卖女儿的事!” “老娘都快不行了,还惦记自己回京呢!我呸!什么玩意还跟市井泼妇比?你们配?!” “……” 人群里不知道谁隨手团了个雪球狠狠地砸向沈岐之。 北川的积雪几乎可以一整个冬天都不化,层层压实后,打人无异於石头。 沈岐之捂著额头“哎呦!”一声,目光四扫,试图在人群中找出扔他的罪魁祸首。 然而一无所获。 可围观的群眾却像找到了乐子。 数不清的雪球从四面八方砸向沈家人。 沈清棠大伯和二伯两家人再顾不上內訌,捂著脸狼狈朝马车的方向跑去。 *** “大夫,我母亲怎么样?”沈屿之神色担忧的问给沈老夫人把脉的郎中。 郎中摇摇头,“这次晕倒只是气怒攻心不要紧。只是老夫人年事已高,应当宽心养身,切记劳神忧心。积鬱成疾才是麻烦事!老夫先开几副舒肝养心的药,回去按时给老夫人吃。” 沈屿之连声应下,让沈清柯隨著大夫去结清诊金和药钱。 “这里不是休息的地方。”沈清棠建议,“麻辣烫铺子离这里不远,暂时还未正式开张,铺子里人少,清净。又有锅灶、桌椅板凳,正好给祖母祝寿。” 李素问点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全。” 沈老夫人嘴唇蠕动。 如姑姑看见了却狠心侧过头当没看见。 她知道小姐什么意思,想说不去三爷家的铺子里。 可,不去三爷那儿还能去哪儿呢? 她把所有的宝都押在大爷身上。 如今连老爷留给她保命的人脉也用了,就为了回京。 能不能回京如姑姑不知道,只知道如今他们连遮身的片瓦都没有。 小姐也就敢跟三爷置气,总想等著三爷哄她。 可三爷冷了心,哪会对她如从前呢? 如今管她,也不过是因为三爷人好心善。 沈老夫人也没有糊涂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 见如姑姑没出声拒绝,也没重复第二次。 骨气往往留给有钱有权的人。 沈清棠一行人才到还未正式营业的麻辣烫店里坐下,大伯二伯一行人也找了过来。 第694章 寿礼抵债 毕竟北川不算大,西区离城中心也不算太远。沈清棠一行人又在医馆耽搁了些时间。 沈岐之才抬脚想进门,沈清棠张开胳膊拦在门口。 沈岐之不怕沈清棠,只是看见沈清棠身后站著的季宴时,硬生生忍下火气。 他没忘这个傻子有多厉害! “沈清棠,你要做什么?” “去年大伯把我们一家拦在外面时说过什么不会不记得了吧?”沈清棠笑里藏刀,“不嫌弃我们家了?” 沈岐之脸色微变,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做梦也没想到才不过一年时间,两家就掉了个。 半晌,挤出一句,“沈清棠,別赚几个铜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很快你就会求著我带你回京城。” “可別!”沈清棠摇头,敬谢不敏,“求求你们千万別带上我。我这人怕死!” 大伯母听不下去,拉下脸训沈清棠,“沈清棠你什么意思?你诅咒谁呢?” “切!”沈清棠翻白眼,“如果诅咒有用,你们早都下地狱了。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李素问听见动静从里头走过来,在沈清棠身边小声道:“今儿你祖母寿辰,多少给你祖母点儿面子。”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点头。 “想进来也不是不行。”沈清棠抓过纸笔,拖了张椅子在门口,“先把要送给祖母的寿礼登记一下再进。” 二伯母不乐意了,“凭什么?寿礼是给你祖母的又不是给你的,凭什么让你登记?” “大概因为……”沈清棠铅笔桿在脸上轻戳,大眼睛眨呀眨的,“你们需要交饭钱呀!” “什么饭钱?”如今的二伯母对银子很是敏.感,一脸警惕。 沈清棠指了指头顶上方麻辣烫的牌匾,笑二伯母天真,“我这里是麻辣烫店。我开门迎客做生意,谁想来吃饭都要收费。 我看你们出来的『匆忙』谁都不像带饭钱的样子,只能先扣下你们要送给祖母的贺礼。 要么一会儿抵饭钱,要么你们回头再拿银子来赎!” 沈岐之听不下去,板起脸训沈清棠,“以前我只以为你小小年纪不守妇道。却不想你如今半点人情味都没有! 你是掉进钱眼里了?自家人都要饭钱?怪不得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如今你一身铜臭没半点人味!” 沈清棠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半天停不下来。 “你……你们”她用手一一点过门前大房、二房的几个人,“跟我谈人味?你们配吗?別忘了,去年我们登门给祖母贺寿时,你们是怎么对我们的?” “你们两家嘲笑我家穷,嫌弃我们登门给你们丟人。寒冬腊月连门都不让我们进的时候,可曾想过风水轮流转,你们会有今日?” “今儿,我们一家是给祖母贺寿。”沈清棠指了指门边放著的四个木盒,“寿礼我们早就准备好。只是没想到祖母让你们气的晕了过去。 我们家掏银子给祖母看病也是应当。不过诊费还得是老规矩,一分为三,咱们三家一人一份。 想必你们如今也掏不出各家应付的诊费,我不得从你们给祖母的寿礼中抵扣? 今儿祖母应当走不了,看起来二伯家里也没张罗给祖母贺寿的事。 我爹是祖母的儿子,给祖母张罗寿宴也是应该,只是我们家没有义务请你们吃饭吧? 另外,咱们已经分家许久。你们不能风光时就跟我们划清界限,有难时就来称兄道弟。 人要脸树要皮,你们觉得呢?” 大伯二伯两家人都空著手,都不像带礼物来的。 沈清棠只是想试试看他们是真山穷水尽了,还是匆忙出来忘了寿礼。 沈峴之两手交互揣在衣袖中,冻得直吸鼻子,目光越过沈清棠直往店里看,“大侄女,有话咱们进去说行不行?外面怪冷的。” “看你这没出息样!”大伯迁怒二伯,“你是聋还是傻?没听见人家说不管咱们饭?” “她说就说唄?又掉不了肉。再说,我跟老三又没多大仇怨。大侄女说算帐主要是跟你不是跟我。是不是大侄女?”沈峴之討好的朝沈清棠笑笑。 沈清棠懒得搭理二伯,但也没反驳。 沈岐之倒背著手,高高的仰起头,想从气势上压过沈清棠,“我有什么帐好算?你一个晚辈敢对长辈这样不敬,还要跟我算帐?我倒要听听,你想怎么算?” “嘖!你从来不照镜子的?自己作恶多端不自知?那我给你数数。”沈清棠食指隔空指著沈岐之,“从哪儿开始说你?从你祸连九族开始说?” “清棠。”安顿好母亲的沈屿之从后院出来恰好听见这句话,出声喊人。 第695章 我当场给沈清棠跪下磕三个响头赔罪! 沈清棠回头。 沈屿之示意沈清棠往后站,“你是小辈往后站。大人的事让大人来说。” 沈清棠点点头,乐得往后退一步,坐在桌前,摆弄起过道上的炭炉。 冬天天冷,为了能让食客安心坐下来吃饭,沈清棠定製了几个碳炉。 下面的碳炉有点像铁桶和铁锅的组合。 下半截是铁桶用来装煤渣煤灰,中间还能烤红薯。 铁桶上方是带盖的铁锅,锅是无底浅口大直径,这样能增加受热面积。 烟筒直上直下,贴著房顶还有一根通到外头的烟道。 店里四个炉子总共两根外接烟道。 原本只点了一个碳炉子,见沈清棠他们过来,店里的伙计麻利的又把剩下三个煤炉都点了起来。 沈清棠守著的碳炉子就是之前点著的那个,她用鉤子把锅盖勾开。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瞬间暖和了许多。 沈清棠两手张开虚拢在碳炉子上方取暖,眼睛看著大门口。 沈屿之代替沈清棠堵在了门口,居高临下望著沈岐之和沈峴之两家。 “正好,今天人多也全,我也想跟大哥你算算帐。祸连九族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你不顾父亲劝阻执意在上朝时说了不该说的话,连累一家老小陪你流放。 本是同根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本无可厚非。 可,你为人自私小气,在京城你为官却不肯像父亲祖父他们一样照拂其余嫡系旁支。 以至於本就对本家积怨已深的旁支嫡亲到北川后,都要分家。 你不但不思悔改,还觉得大家拖累你,大笔一挥,沈家人各奔东西,沈家名存实亡。 单这些也就罢了!你……” 沈屿之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指人的手指都开始发颤。 沈家的铺子地理位置都不错,隔壁是果蔬生鲜超市和熟食铺子,日常总是排著长长的队伍。 大家本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麻辣烫,总会好奇的往店里张望。 今日门口一下挤了这么多人,过路的百姓都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大伯二伯都不是头一回来店里找事,经常在商业街上出没的人都认识他们。 “你连亲侄女都不放过!你推我女儿代替你女儿不说,你还不承认。你不但不承认,你还恶语相向,差点逼死清棠!” 沈岐之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不自在,听见沈屿之的指责,更是不耐烦,“你怎么又提这事?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是沈清棠自己惹的祸与我无关。我没有行贿押解的关差。没有让她替换沈清丹。” “是吗?”沈屿之冷声反问,“我若拿出证据,大哥待如何?” 沈岐之压根不信沈屿之能有什么证据,张口就来:“你若能拿出证据,我当场给沈清棠跪下磕三个响头赔罪!” “光磕头不行。”沈清棠不同意,“最起码你也得在店门口跪三天,还得一直喊『沈清棠,我沈岐之不是人,对不起你!』” 大伯母自是知道真相如何,很不愿意,怒声道:“你们別欺人太甚!” 刚从后院出来的李素问停在沈屿之身边,“大嫂也知道是大哥不对?若是你相信大哥,又何惧打赌?” 大伯母一噎,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人听著开始起鬨。 “要不是做贼心虚有啥不敢应的?” “这两家人可不是头一回来找沈东家的麻烦。从来没贏过,八成就是理亏!” “……” 沈岐之素来就要面子,哪里听得这种话?当场应下,“行!若是你能证明是我害沈清棠,我当场给沈清棠跪下磕三个响头,还在你们店门口跪三天!”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沈清棠也就是收受贿赂的两个官差。 一年过去,那俩官差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就沈清棠空口白牙有什么用? 他才不信老三能找到什么证据。 沈屿之没看沈岐之,面朝围观群眾,“今儿沈某还请诸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 围观的人纷纷喊好。 沈屿之这才收回目光看著沈岐之,“大哥,君子一言駟马难追。希望你说话算话。” 沈岐之很不高兴,“我是一家之主,不至於在这点儿小事上赖帐!” 沈屿之更加失望,对沈岐之这个兄弟再无半分期待,冷声道:“请沈家主慎言!沈清棠的事於你而言是小事。於我而言却是比命还重要的大事!” 二伯冻得不行,搓著手跺著脚催促,“老三,你快点儿吧!要不然让我们进去说也行。在外面冻死个人。” 沈屿之侧头看季宴时,季宴时轻轻点了下头。 李素问更是直接喊:“清柯!你把人带出的来吧!” 第696章 人证物证 沈家大房和二房的人这才想起到城里之后就没再见到过沈清柯。 眾人纷纷探头,顺著沈屿之的目光往铺子后方看。 很快跟后院连接的铺子门敞开。 沈清柯的手继续往前推,直到把两扇门平推开,才向前一步,到屋內后,侧身等后面的人入內。 两名衙役押著两个狼狈的犯人从后院走出来。 他们身上还戴著镣銬。 沈屿之也侧身,让衙役把犯人押到门外跟沈岐之面对面。 沈岐之嫌弃的后退一步,问沈屿之:“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心里却暗暗有些惊讶。 他知道沈清柯在衙门当差,却没想到沈清柯一个小小的文书竟然能差动衙役 。 “沈家主。”沈屿之面容更冷,“你当真不认识这二人了?” 沈岐之闻言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犯人。 这两人身上的囚服不是北川县衙的而是流放犯的囚服。 流放犯?难道是京城的熟人? 沈岐之仔细端详。 这俩人一看就知道在流放路上吃足了苦头,鬍子拉碴,头髮凌乱,神情枯槁,瘦的像要撑不住身上的枷锁和镣銬。 沈岐之端详许久,確定不是自己认识的京官,皱眉问沈屿之,“你从哪儿弄来两个流放犯?我不认识。” “呵!”沈屿之讥讽的笑了一声,问两个流放犯,“沈家主不认识你们,你们可还认识沈家主?” 二伯也探头过来,仔细的看两个流放犯,咕噥道:“我怎么瞅著他们有点眼熟?” 流放犯明显不想说话。 两名衙役不客气的在他们腿窝重重踹了一脚,“问你们什么就答!不想话说是不想要舌头了?” 两名流放犯被踹的踉蹌跪倒在地,嚇得囁嚅著开口。 “沈……沈家主,我是之前押解你们到北川的官差,我叫王全。” “我也是,我叫张来。” 沈岐之脸色突变。 王全和张来就是那晚要押解沈清棠的官差。 沈清棠看见他行贿塞玉佩的就是这两名官差。 房內,已经暖和过来的沈清棠,转身坐在桌前,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她身边坐著的季宴时听见门口的对话,伸手,握住沈清棠放在桌上的手。 沈清棠回神,对上季宴时歉疚的目光,摇摇头,把手从季宴时手里抽回来,转而从袖袋里掏出一枚玉佩。 她起身走到门口,越过沈屿之向前一步,“沈家主可还认识这枚玉佩?” 沈岐之只一眼就脸色大变。 他怎么会不认识自己最喜欢的玉佩。 抄家流放。 最终还能想方设法藏在身上偷出来的定然是最喜爱或者最值钱的东西。 他也记得,玉佩送给了面前这两名官差。 “你……”沈岐之看看沈清棠父女又看看穿著流放犯囚服的官差,“你们……”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为什么玉佩会在沈清棠手里。 沈岐之想问又不敢问。 然而,沈清棠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举著手里的玉佩到围观群眾跟前,让他们能清楚的看见 玉佩上的纹路,以及玉佩上雕刻的小字,顺带给后面看不见的人介绍。 “这枚玉佩是沈家主年幼时,我祖父赠予他的生辰礼。上头的字也是我祖父亲手刻上去的。 一年多以前,沈家流放至云州时,这两位官差要把沈清丹带走。” 沈清棠说到这里顿了顿,解释:“沈清丹就是这位……”她指著羞窘低头躲在大伯母身后的沈清丹,“她是我堂姐。我这好大伯生怕自己的女儿糟蹋,於是用这块玉佩行贿两名官差,让他们放过沈清丹把我送了出去。” 沈清棠身后一臂远的季宴时垂眸,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微微动了动。 李素问红著眼侧过头不忍看也不忍听。 她本不同意沈清棠这样做。 她不愿意沈清棠自揭伤疤。 这样是能惩罚沈岐之,可同样也毁了她的名声。 沈清棠坚持,还说:“犯错的又不是我,我为何遮遮掩掩?是,我若不说,定然能瞒过不相识的陌生人,在北川隱姓埋名过一生。 可哪个旧相识不知道我的过去? 我为什么要为了瞒陌生人放过大伯一家? 再说,如今我嫁的是季宴时,他身份特殊。 早晚我的事要被拿到檯面上来说。比起到时候费劲口舌证明清白,不如现在就自揭伤疤。 虽说会受一段时间委屈,但能换大伯认错,值!” 第697章 我只怕你嫌弃我 李素问哪里不知道沈清棠说的对? 季宴时乃皇子皇孙,將来不论是皇上赐婚还是他称王称帝,他的妻要么得是皇上硃笔御批的圣旨昭告天下,要么得经百官认同。 沈清棠跟季宴时之间的事这会儿爆出来,对將来有好处,可对眼下没好处。 季宴时如今还得藏拙,不便暴露身份。 沈清棠这样自揭伤疤,只能让人觉得她不贞,她的孩子是父不详。 这世道对女子过於苛待。 纵使沈岐之犯错,別人同样嫌弃沈清棠不洁,看不起她。 沈清棠却说,“別人如何看我並不重要。我已经成亲嫁人,又用不著他们娶。” 她还当著李素问的面,问季宴时:“你嫌弃我?” 季宴时低头哄人:“我只怕你嫌弃我。” 李素问:“……” 说不过沈清棠只得妥协。 总归坏事变好事。 沈清柯拍了拍李素问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其实流放犯昨日到北川就应该交接后取下他们的镣銬。 沈清柯故意压著不交接,但是又把人提到了县衙。 为的就是今日。 季宴时不杀他们,也是为了今日。 沈清棠知道两个流放犯会到,却没想到季宴时和沈清柯打算把他们带到祖母寿宴上。 大概想给她个惊喜?!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大概他们也没想到祖母会晕倒吧?! 沈清棠自打穿越而来,一直是顶樑柱般的存在,一直努力保护家人,养活家人。 鲜少有这种被瞒著安排好、保护好的惊喜。 很感动。 家人的好,她早就知道。 季宴时待她好,她以前也知道。 只是此季宴时非彼季宴时。 还是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两个流放犯身子齐齐哆嗦了下。 事到如今,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 是去年之事,东窗事发。 定是那大人物生恼,才使了手段降罪於他们俩。 让他们被流放到北川。 两个流放犯比沈岐之上道,深知在流放路上窝窝囊囊的沈家三房如今已经是他们惹不得的存在。 王全忙道:“对对对!草民作证,那晚就是沈家大郎用此玉佩行贿我二人换人的。” “是是是!本来贵人相中的是沈家千金。说想娶沈家千金为妻。是沈家大郎觉得贵人配不上他女儿,才让三爷的女儿顶替。”张来大声喊。 他不是喊给围观百姓听,而是喊给“贵人”听。 那日,他们临时接到上头的命令,让他们送沈家千金过去。 上头提了一句让他们好好待沈家千金,不能伤不能杀。 当时他们也没多想,只以为上头的人看中沈家千金的美貌。 沈岐之拿著玉佩过来找他们时,他们本不同意。 只是沈岐之说他侄女比他女儿更好看。 事实证明,沈家三房千金洗掉脸上的脏污確实惊为天人。 他们想著漂亮点儿的女人应当更能討上峰欢喜且还有价值不菲的玉佩拿,一箭双鵰,便点头应了下来。 这种事在押解路上屡见不鲜。 他们还押送过比沈家更加厉害的京官,做过更出格的事,也从来无事。 却不想时隔不足一年,他们也成了流放犯。 本来以为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犯了点儿小错就被罚这么重。 如今才知,是报復,不对,是上头的惩戒。 这事办好了,上头出了气,他们指不定还能留一条命。 若上头不解气,他们的命怕是要保不住。 若上头消了气,命不一定能保住,最起码能祸不及家人,说不定还能得个痛快。 该怎么做,他们清楚的很。 沈清棠幽冷的目光看向直勾勾望著官差的沈岐之,“沈岐之,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岐之也是你一个小辈叫的?”沈岐之无法忍受沈清棠连名带姓的喊自己。 “嗤!”沈清棠也没想到沈岐之第一反应是这个,举起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沈岐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在我面前摆长辈的谱?呸!” 沈清棠摇头感慨,“你这脸皮怕是比沈清丹的脸皮还厚。她那脸皮厚的一阵扎下去都不见血,你这脸皮怕是用刀都戳不穿吧?!” 围观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什么东西?为了自己的闺女就推別人的闺女去受辱!我呸!” “什么別人的闺女?那是他一母同胞兄弟的女儿,他的侄女!太不是人了!” “就是。你们还记得棠店主去年挺著肚子摆摊卖山货的事不?这大伯当的也太不是人了。 他用侄女的清白换闺女的清白,却连一个铜板都不留给侄女?!要不是棠店主命大,这会儿怕是也没沈记这些铺子了!” “幸好人在做天在看!苍天有轮迴!终於能还沈东家一个公道。” “对!你方才不是说只要能证明你当初跟官差同流合污就给棠店主磕头道歉吗?还不跪下?” 第698章 割袍断义 “跪下!” “跪下!跪下!” 加入吶喊的围观群眾越来越多,终至吶喊声整齐划一,响彻北川。 沈岐之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 却不肯跪。 沈屿之也连名带姓的喊沈岐之:“沈岐之,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至於说话跟放屁一样,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吧?” 大冬天,风都割的脸生疼。 沈岐之额头却开始冒汗。 他侧头给沈峴之使了个眼色。 沈峴之眼睛转了转,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利弊开口:“大哥,这事做兄弟的也得说你两句。你是个长辈还是一家之主,属实不该如此自私。 方才也是你自己亲口说,若是你当初真做了对不起沈清棠的事就给她磕头赔罪。 咱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得算话吧?! 都是一家人,你好好认个错!老三一家宽厚,定会原谅你。” 心想大哥一再说沈清丹能和亲公主,他们一定回京。 可是,和亲公主虽不是美差,也轮不到他们这种流放犯。 反倒是老三一家,眼见在北川混的风生水起。 若是日后能跟老三处好关係,最起码吃喝不愁。 沈岐之气得破口大骂:“老二你个墙头草!谁得势你就巴结谁!也不怕哪天从墙头上掉下来摔死!” 沈峴之撇嘴,“我会不会摔死是我的事。大哥你就別惦记了,你还是先把头磕了吧!” 说罢他也踩上节拍,隨著眾人一起呼喊。 “磕头!” “磕头!” “磕头!” “……” “沈岐之,当日.你口口声声说清棠不自爱,污了名声,不配苟活於世。 我们好不容易救下她,你却以她不洁为藉口,非要把我们三房逐出族谱。 依我看,该是你被逐出家门!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你身为一家之主,小肚鸡肠、自私自利!为了一己私慾全然不顾族人性命,不顾家人安危!我沈屿之不屑与你当兄弟!”沈屿之怒声批判,目光四扫,从衙役腰上把佩刀抽出来,在自己袍子上割了一刀。 “之前是分家。只是分开单过!今日咱们割袍断义 ,从此再也不是兄弟!” 沈清柯闻言开口:“父亲,母亲,有一事,还未来得及告诉你们。我和沈炎堂哥写了请柬请沈家嫡系旁支到家里一聚。 他们本该到了。只是没想到大伯父突然无家可归,更没想到祖母临时昏倒,又换了地方。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想必其他族人过会儿就到。” 沈清棠闻言诧异看向铺子里。 她看的不是沈清柯而是季宴时。 这种未卜先知、未雨绸繆的计策应当是出自他手。 这男人! 从头到尾都没跟她提一个字。 沈屿之连声应好:“好!好!做的好!做的对。应当让族人来评评理,看谁才该被逐出族谱?!” “你们是不是疯了?”沈岐之又急又怒,“我才是沈家家主!你们还想逐我出家门?我告诉你们,召唤沈清丹进京的圣旨马上就到。 倘若你们真要得罪我,那就在北川留一辈子吧!休想我会带你们回去。” “谁想跟你回京?!”李素问红著眼开口,“我只想让你给沈清棠跪地磕头赔罪!” 她可怜的女儿遭此无妄之灾。 沈清棠更是开口讥讽:“沈岐之,你不会堂堂七尺男儿说话跟放屁一样吧?” 沈岐之的脸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羞的,通红,嘴上不肯认:“谁知道你们从哪儿找了两个犯人来冒充官差? 押解犯人的官差怎么会成流放犯?你们休想合谋坑骗我!” 押解犯人的官差大部分跟普通的衙役差不多,很多根本没有编制,就是所谓的庶民。 流放往往用於官身。 不是说律法对普通官差包容度高,而是普通官差尤其是编外的,真要犯了大错,大概会被直接弄死。 小错一般用不上流放罪。 沈清棠晃了晃玉佩,“你的意思是连祖父亲刻的玉佩也是假的?” “谁知道你从哪儿弄了块玉佩来冒充?我们可是抄家流放,怎么还会有玉佩在身上?”大伯母帮腔。 沈清棠也不跟她爭辩,只把玉佩递到沈峴之面前,“二伯应当也识得祖父笔跡吧?这玉佩是真还是假?” 拉一踩一,才能离间他们。 二伯都示好了,她不介意松鬆手,让二伯日子稍稍好过一点儿。 她十分期待,大伯眾叛亲离的模样。 第699章 嫉妒你被亲生父母卖去和亲? 沈峴之如今很懂得眉眼行事,看都不看就点头,“对!这是你祖父的笔跡。这玉佩就是在京城时你大伯日日佩戴在身上的。 旁人不认得,我天天跟你大伯打交道还是认得的。” 沈清棠很满意二伯今日的表现,又指著跪地的流放犯问他:“那二伯可认识他们?” 二伯痛快点头,“认识!就是押解咱们的官差之二。” 沈家几百口人流放,自然不能只有俩官差押解,一行有数十人。 沈岐之还是不肯承认:“老二你和老三坑壑一气,以为你们这样我就会上当吗?” 沈清柯倚在门口,从沈屿之肩膀上方探头,“沈岐之,你不认没关係。一会儿沈家族人就到了。到时候你总不能说所有沈家人都同流合污。 若真是如此,你被驱逐出沈家也不冤枉。” 沈岐之颧骨动了动,没说话。 他不信沈家族人知道他要回京城的事还会帮著老三一家说话。 沈清丹嫉恨的看著沈清棠,脱口而出:“沈清棠你就是嫉妒我!” 沈清棠:“……” 沈清丹永远这么欠揍。 明明已经尘埃落定了,她非得跳出来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 只是如今的沈清棠已经懒得再理沈清丹这个跳樑小丑,只怜悯的回头看著她说了一句,“嫉妒你被亲生父母卖去和亲?” 是,和亲公主能给家人给国家带来足够的利益。 可和亲公主本身就是一个悲哀。 沈清丹脸色一变,捂著脸哭著跑走。 大伯母见状忙去追。 可不能让沈清丹有什么闪失。 沈清丹如今是他们全家唯一的希望。 “天寒地冻,劳烦诸位父老乡亲帮清棠主持公道。我家族人怕是还有一会儿才能到。这样,我让店里给大家准备一些热辣滚烫的串串,大家可以吃点儿暖和暖和。”沈清棠朝围观群眾福身后,穿过店里走向后院。 前院的动静多少能传到后院来。 如姑姑立在门口,面色忧虑,见沈清棠到后院,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都多余。 后院支著几口大锅,锅里是滚烫的骨头汤。 麻辣烫里的青菜大多易熟,一烫就能吃。 肉丸、鱼丸、鸭肉、鸭肠等也是熟製品。 像肉片这类生肉,切的很薄,几秒就熟。 店名叫麻辣烫,但是为了方便食客带走,也做了一部分关东煮。 伙计们知道沈清棠宴客,早已经准备好足够的食材。 沈清棠让他们烫了些串串,装进竹筒里,拿给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们分一分。 竹筒里有的加了少辣,有的加了多辣,有的没加辣。 原味的是绿竹筒。 少辣的是刷了一点儿顏色的黄竹筒。 多辣的是红色竹筒。 每个竹筒里都放了五六根荤素搭配的串串。 伙计们把竹筒摆在托盘上端了出去。 沈清棠跟著一起,她示意伙计们手里的托盘,“这托盘里装的叫关东煮。大家可以当作是方便打包带走的麻辣烫。有的放了辣椒,有的没放,大家可以根据口味自选。” 怕大家不知道什么叫辣椒,沈清棠把新鲜的辣椒和干辣椒都拿了点儿给大家展示,同时讲解了辣椒的味道和优点。 二伯趁机也拿了一个竹筒,跟做贼一样藏在背后看沈清棠。 沈清棠装没看见,其余人也就没说什么。 二伯这才鬆了口气,拿起一根串串吃了起来。 二伯母见状也拿了三个竹筒。 她自己一个,给沈清冬和沈清鸣一人一个。 她拿的匆忙,没注意辣不辣,没想到拿了一个最辣的。 吃了一口就辣的咳嗽起来。 二伯拿的是原味,连声夸好吃。 “好吃!真好吃!嚯!大冬天吃点儿这个,人跟胃都暖和起来。” 围观人群也纷纷附和。 “对!真好吃。咸淡適宜,有荤有素,热乎乎的。” “你那是原味。我这个是微辣。没想到辣椒还能当调味品?!別说吃下去,比喝了烈酒还暖和。” “沈店主,你这麻辣烫铺子什么时候开张?到时候我一定来捧场,你可得给我便宜些!” 沈清棠笑著应下:“好说!到开张时,诸位来店里吃饭,都打八折。” 眾人纷纷喊好。 沈峴之已经狼吞虎咽吃完自己那份,意犹未尽的舔著唇,望著已经空了的盘子,討好的问沈清棠:“棠丫头,能不能给二叔再来一份?” 他们家吃食本就不富裕,昨儿突然多了大哥一家,更是连一顿饱饭都吃不到。 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第700章 逐出家门 沈岐之忍著阵阵心慌的飢饿,闻著风中传来的咸香味,听著耳边大家嘖嘖有声的吃喝夸奖,悄悄吞著口水对抗著想討要食物的本性。 听见沈峴之如此没出息的諂媚,顿时有了发泄口,“老二,你怎么那么没骨气?为了一口吃食对著晚辈像只摇尾乞怜的狗!” “切!”沈峴之也不惯著如今比自己还穷的大哥,“你有骨气!你有骨气你把侄女推出去?你还嘴硬不承认?亏你还是个带把的,你太有骨气了!” 他指著跪在地上的两名流放犯,“虽说他们如今大变样,朝夕相处两年多,你真认不出他们?大哥,我读书少也知道『骨气』二字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你这叫软骨!叫自私!站著撒尿的大老爷们连个丫头都不如,还看不起別人?我呸!我还看不起你呢!” 本想装没听见二伯加餐的沈清棠立刻回头吩咐店里的伙计,“给他再来一份关东煮。”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最起码这番话就是值一份关东煮。 沈清柯凑到沈清棠身边,指著地上两名流放犯,“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他们都很清楚,若不是为了让这俩官差多受些折磨,他们压根活不到现在。 沈清棠回头看了默默为她挡风的季宴时一眼 ,抿唇思索片刻道:“待沈家族人来了再说。”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连串的“让一让!” 其中有几个声音甚是熟悉。 沈清棠转过身,往发声处看去。 层层叠叠的围观人群,被另一群人一分为二。 带头的是沈炎和孙姨娘。 后面跟著文姨娘、姨娘、沈清紫以及其他几个沈清棠认识的姨娘。 更多的是她不太熟悉的沈家远亲和旁支。 人嘛!都是自私的。 流放一路上大家都没少打架,弄的很不愉快。 一到北川沈家族人就借著沈清棠闹分家的风波各奔东西,都怕对方再连累自己。 哪怕明明北川城並不大,一年来,也互不联繫。 像祖母寿辰这样的大日子,也没有人来跟前贺寿。 显然,恨毒了沈岐之。 沈屿之和李素问心善,家里条件好起来以后,若是路上遇见沈家族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也算结了几个善缘。 但是,仅有几个善缘显然不够。 最起码不够让沈家族人来的这么齐。 並不算宽阔的路被沈家族人和看热闹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沈清棠转脸看沈清柯。 很好奇他用了什么法子让族人前来。 他们请族人这事她也不知道。 沈清柯越过沈清棠去招呼族人,擦肩而过时,用只有沈清棠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 沈清棠恍然。 原来是银子买来的。 难怪人来的这么齐。 沈清柯大概也是做过功课的,能精准的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彬彬有礼的问好。 既然是银子买的,结果毫无悬念。 眾人纷纷站在沈清棠这一边,指认两名官差。 仅存的两名不太有权威的族老,更是搬出沈家祖训训斥沈岐之,说他自私自利、无才无德、刚愎自用等等,表示应当把沈岐之逐出家门而不是沈屿之。 沈岐之气到不行。 抖著人一一点过沈家眾人:“好!好!好!你们都这么对我是吧?我告诉你们,你们別后悔!不日我將返回京城,你们一个也別想跟著我!” 一个沈清棠叫不上名字的旁支婶子毫不客气的嘲笑沈岐之:“那可谢谢你的不带之恩。如今还能落条命,倘若跟你回去,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家族人空前团结,一致要求要把沈岐之逐出家门,从族谱上划掉。 於是当场设案焚香,请族谱。 眾叛亲离的沈岐之大笑:“一群外人还要请族谱?別忘了,如今族谱在我手!” 沈清柯从袖袋里掏出一本册子置於案上,示意硕果仅存的族老,“您请!” 沈岐之脸色大变,就要衝过来抢族谱,“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竟然敢偷族谱!你们就不怕祖宗惩罚吗?” 季宴时手指微动,沈岐之就凭空跌了个狗吃屎,额头在香案一角重重撞了一下才跪落在地。 沈清柯冷声道:“偷?大伯,你不妨好好想想,你最后一次见族谱是什么时候?你狼狈逃跑,被人赶出宅子,却连族谱都不带。 是我同僚自大街上把沈家族谱捡回来的。 真要问罪怕是得先问你保管不力的罪。沈家祖先就算要罚也该罚你!” 第701章 给我磕头赔罪 “我……”沈岐之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 被房东轰出来时,有很多人在看。 他只觉得丟人,想著赶紧离开。 哪还顾得上一本有名无实的族谱? 早在到北川那天,他为了摆脱这些累赘,把族人连同沈屿之一家一起从族谱上划掉。 如今的族谱有名无实。 沈岐之想到这里再次嘲讽的笑了起来,“就算你们拿到族谱上又有什么用?族谱上压根没有你们的名字!你们都是外人!我……” 他倒转食指指著自己,“才是一家之主。” 沈清柯闻言重新从案上把族谱拿起来,掀开其中一页,置於沈岐之眼前,“你好好看看,这族谱上可还有你?” 沈岐之眼神聚焦,发现这本族谱压根不是他弄丟的那本。 被划掉的沈家人,包括沈屿之一家重新回到族谱上。 而他的名字被划掉,后头硃砂標记:逐。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写著哪年哪月哪日因什么事逐出家门。 沈岐之怒不可遏,指著沈清柯破口大骂:“你竟然篡改族谱?!沈清柯你这样做不怕天打雷劈吗?” “雷都还没劈死你,又怎会劈我?”沈清柯收回族谱置於案上,回头看著沈岐之冷声道:“再说,我何曾篡改族谱?是你把族谱丟於地上弄脏。我只是把族谱捡回来重新誊抄了一份,顺带把你划掉而已。” 族谱確实是捡的,但不是在泥水里捡的,是在沈岐之之前租住的宅子中。 他不过戳重新誊抄了一份,因为被划掉的人实在太多,若是再划掉沈岐之,沈家族谱约等於无。 沈清柯去请族人时,徵询过大家意见。 同在异乡为异客。 大乾讲究名门望族,若是门户中不团结,旁人也会欺负。 於是几家做主的人一商量,还是要恢復沈家族人身份,只把沈岐之逐出家门。 至於沈岐之要回京的事,沈清柯也给大家分析过利弊。 省的有那眼皮子浅的再被沈岐之三言两语扰乱心神。 於是没有任何意外的,沈家族人当著沈岐之的面,不顾他急赤白脸要把他驱逐出族谱。 沈清棠看著跪坐於地,失魂落魄的沈岐之,唇角扬起。 古人特別重视家族。 往往一个家族的人也会非常团结,否则也不会动輒就罪连三族,罪连九族。 沈岐之可以看不起沈家族人,不把大家当回事。 但是他需要族人对他前呼后拥。 需要有人为他跑腿做事。 而今,就算他能回京也是孤零零的回京。 要是被逐出家族的事传回京,沈岐之就会成为京城行走的笑话。 不,都不用回京。 围观的老百姓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平民百姓也是讲究家族姓氏的。 被逐出家门从族谱上划掉,对一个男人来说可谓奇耻大辱。 沈岐之受不了被群嘲,又无力还击,起身想逃。 季宴时隨手从香案上拿了一粒果子,精准的打到沈岐之腿窝,打的他跪倒在地。 沈清棠慢悠悠开口:“逃跑之前,你得先兑现承诺,给我磕头赔罪。” 沈清柯给两名族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年轻力壮的族人转身拎著沈岐之换了个方向,迫使沈岐之对著沈清棠跪了下去。 沈清棠垂头。 在心里念:你可看见了?你大伯给你磕头了。 沈清棠看著还愤愤不平的沈岐之开口:“今日这错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你若老老实实兑现承诺呢?我不介意你带著沈清丹回京奔你的前程。” 当然,是真前程还是真死局,那是另外一个故事。 “可今日.你要撕破了脸皮跟我撒泼耍赖,我不介意让我夫君……”沈清棠指了指身后的季宴时,“把你的腿打断,跪在我家门前。只是……”沈清棠朝沈屿之粲然一笑,“不知道有个断腿父亲的沈清丹还能不能当和亲公主呢?! 就算能……在大乾,断腿的残废应当不能当官了吧?” “你威胁我?”沈岐之愤愤。 “威胁?”沈清棠嗤笑,“你配吗?我只是陈述事实。” 第702章 互跪 沈岐之目光流转,看向沈屿之,“老三,这也是你的意思?你就纵著女儿这么对你亲兄长?” 沈屿之摇头,“在你推清棠替清丹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没有兄长了。” 沈岐之目光四扫,想在人群中找几个为自己说话的。 沈峴之避开他的目光,沈家族人也都居高临下淡漠的看著他。 沈岐之突然有些慌,有种喘不过气的憋闷。 这就是眾叛亲离的滋味吗?! 无助且绝望。 沈岐之目光最终落在鹤立鸡群的沈炎身上。 “沈炎,你敢这么对你父亲?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老子!你伙同外人对付你亲爹?” “儿子不敢。”被点名的沈炎,鬆开扶著孙姨娘的手,“身体髮肤受之父母。是以,儿子愿意跟父亲同甘共苦,一起被族谱除名。” 沈炎说著向前一步,落后沈岐之半步,面朝沈清棠跪下,“您犯错,当儿子的管不了,只能陪您一起给堂妹认错赔罪!” 孙姨娘下意识上前一步,伸出手,看看沈炎再看看沈清棠,缩回手又后退了一步。 对沈炎来说,沈岐之再不是,也是他爹。 他无从选择。 而沈清棠是他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同样不能对不起。 沈炎这一跪,反而坐实了沈岐之之错。 沈清棠唇动了下,到底没说什么。 沈炎的意思她懂,她不能拂了沈炎的好意,也不想为难沈炎。 “沈屿之,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一行人齐齐望向铺子里。 沈老夫人在如姑姑的搀扶下,从后院走出来。 她是被抬到马车上的,没带轮椅。 沈屿之低头,“母亲。” “別这么叫我!你都能把你大哥从族谱上划掉,怎么不乾脆把我一起划掉?我这个老不死的还活著做什么?”沈老夫人捶胸顿足。 “母亲,我知道你自幼偏袒大哥。有些事我可以让著他,但是有些事,不行! 作为母亲,你愿意为了大哥四处打点,倾其一生为他谋算。 我不能说你不对,只是我除了是您的儿子我也是一个父亲。 身为一个父亲,我同样需要保护我的儿女,为他们筹谋。 第703章 非沈家妇,又如何葬於沈家墓? 沈老夫人受不了沈屿之的反抗倒是对沈清棠的出言不逊有些习惯。 能不习惯吗? 自从她逼著沈屿之要香皂配方开始,沈清棠就鲜少再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 事到如今,沈老夫人才悟出一个道理,有银子傍身才有挺直腰杆说话的底气。 就像沈清棠对她这样。 可惜她没有银子了。 不管珍藏的首饰还是京中亲朋好友寄给她的贴不,都被她在了打点沈清丹为和亲公主的事上。 就连夫君积攒多年的人情也一次性用光。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她横竖要跟著沈岐之回京的。 才张开嘴,还未等她出声,就听见沈清棠又补了一句。 “祖母,可別怪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你若是选择和大伯同甘共苦一起被逐出沈家,从沈家族谱上划去姓名的话,您日后若是归西,可就无法跟我祖父葬在一起了。毕竟你已经不是沈家妇!” 沈老夫人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抓著如姑姑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指著沈清棠命令沈屿之,“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给我掌她的嘴!反了!反了!一个不贞不洁的小丫头片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还安排起我身后之事来了?” 沈屿之跟著起身,却只是摇头,“母亲,儿子做不到。再说,清棠没有不贞不洁,她只是命运不济生在沈家被当了挡箭牌而已。 况且,清棠没说错,您若是自愿被逐出沈家,就非沈家妇,又如何葬於沈家墓?” 沈老夫人怔住。 半晌后颓废的倒退两步,在如姑姑的搀扶下,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嘴里喃喃念叨:“老了!老了!什么都管不了了!人老了,就无用了。谁都敢踩一脚。” 人老真的悲哀,看著三个儿子在自己面前打架却毫无办法。 沈清棠听见沈老夫人还是执迷不悟,总想找客观原因,忍不住又刺了一句:“我之前在书上看过一句话。 一个家里,若是兄弟姊妹不和,必然有偏心的父母。” 沈老夫人猛地抬头,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却没再搭理沈老夫人,和李素问一起招呼沈家女眷进店落座。 外头怪冷的,人家大冬天过来帮忙,总不好一直让人家站外头。 男客由沈清柯父子招待。 实在坐不下的就带到后院。 后院还有几间屋舍,摆上桌子就能坐人。 店小二见客人到了,拿著菜单过来,让大家自己选配菜和口味。他一一记录之后,转身回厨房。 不一会儿,麻辣烫店门外就只剩跪著的沈岐之和尷尬的沈峴之一家。 季宴时没坐下,他立在门口,眼睛隨著沈清棠动,余光却盯著门外跪著的沈岐之。 沈岐之也不是自愿老实一直跪著,不过是害怕季宴时,才不敢起身。 沈峴之单纯是不太敢进店。 两个流放犯被衙役带回衙门。怎么处置是寿宴之后的事。 沈岐之看著蠢蠢欲动想抬脚的沈峴之,心里鄙夷,嘴上却道:“老二,我没骗你。不日我就能借著清丹的光回京。咱们兄弟俩一起回去,还像以前一样,我走仕途你经商,咱们重振沈家辉煌……” 他目光移向店铺门,透过门上通亮的玻璃,看著里头说笑著等吃饭的沈家族人,恨恨道:“让这些有眼无珠的玩意儿,后悔今日站错队!” 沈峴之有点心动,两手交互拢在袖子里,吸了下鼻子,凑过来低声问:“大哥,你说实话,你真有把握能让沈清丹当那和亲公主?” “当然!”沈岐之篤定点头,“这回我和母亲可是把能用的银子都打去打点,把父亲积攒的人情也一次性用光。背水一战,哪有不成的道理?” 沈峴之心道:那可不好说。 他低头看看沈岐之又转头看向麻辣烫店铺里。 沈家族人按照远近亲疏,自动分坐在不同的桌前。 烤著火炉,吃著咸香麻辣滚烫的麻辣烫,说说笑笑。 看著都让人心生暖意。 这才有一家人的感觉嘛! 一边是回京的诱.惑,一边是看得见摸得著的族人亲情。 实在是难以抉择。 沈清棠安顿好女眷,正打算喊季宴时吃饭,恰好听见沈岐之的话,当即推门出来。 “大伯倒是会画饼?!之前沈家住的宅院是沈家祖產,家中財富亦是沈家几代人积累所得。 如今你就算回京又能如何? 祖宅被没收,家產被充公,你何处落脚?当官需要人情往来四处打点,你有银子?做生意也要本钱,你有吗?” 第704章 你休了她! 沈岐之被沈清棠的三连问,问的哑口结舌。 他还没想过这些,只想著能早日回京。 回京,就是支撑著他从京城流放到北川,又在北川忍辱负重一年有余的唯一念想。 却也知道沈清棠说的这些都是即將要面对的问题。 沈峴之却清楚沈清棠这三连问背后代表的辛苦,越发纠结。 半晌,沈岐之嘴硬著挤出一句:“沈清丹是和亲公主,皇上总归要赏赐一些金银財宝的。还怕不能东山再起?你不用嚇唬我,我再怎么也比你一个丫头片子懂得多!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们能回京!这样,你好声好气给我磕个头求我原谅。我就既往不咎,带你一起回京如何?” “不如何!”沈清棠不屑拒绝,“我还是对你跪在我家铺子门口更感兴趣。” 和沈岐之盼著回京一样,她盼著沈岐之跪她这一天也盼了许久。 麻辣烫门再一次被打开,刘美珠挺著大肚子出来,她一手拿著装满串串的竹筒,一手拎著一个摺叠小木椅,腋下还夹著一个厚厚的垫子。 她打开小木椅坐在沈炎身边,把垫子放在沈炎膝盖下方示意他跪在垫子上。 沈炎下意识看向沈岐之。 刘美珠不乐意了,“你膝盖要跪坏了谁养我们母子?难道指望孩子从来没见过的爷爷? 只管生不管养算哪门子爹?也不知道你陪著跪的什么劲儿! 不是都逐出家门了?为何还陪著跪?你这个呆子!” 沈炎拗不过刘美珠,便把垫子放在膝盖下方,確实舒服很多,比冰凉的地板还暖和不少。 刘美珠这才满意,拿起一根穿著肉丸的串串就往沈炎嘴里塞,“大冷天,吃点热乎的!你说堂妹怎么多样?弄的这个串串真好吃!我开始还以为就是涮锅子,没想到完全不是一个味道。也没想到辣椒还能这么吃!” “你还怀著身孕!”沈炎抢过刘美珠手里的串串,“少吃些辣。堂妹说孕妇不易多吃。” “堂妹没说。大夫也没说。”刘美珠故意装怒。 沈岐之哪里容忍庶子的妻子对自己出言不逊,转头皱眉质问沈炎:“哪里来的乡村野妇?大呼小叫,对公爹出言不逊!沈炎,这就是你选的妻?” 自由娇生惯养的刘美珠才不会惯著头一次见面的公爹,抢在沈炎前头开口回击:“公爹?你是谁家公爹?我和沈炎成亲时可曾给你敬过茶?你可曾给我改口银? 不要以为管生不管养就能当现成的爹! 你被逐出沈家门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冤枉。我婆母生病垂危你干了什么好事?你休了她! 我和沈炎成亲时你在哪儿? 这会儿跟我摆公爹的架子?”刘美珠单手拿著竹筒,另外一只手掌心朝上,伸到沈岐之面前,“先把该给的聘礼补上,我就让你摆公爹的谱!” 沈岐之词穷,脸涨的通红,却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围观的百姓,在沈家人都进店之后已经散了大半,这会儿剩余的人听见刘美珠的话又开始对著沈岐之指指点点。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看他长得人模狗样,说话办事真的连咱穷苦老百姓都不如!” “要是好人能流放到咱们这里?不过有些人確实不可貌相,有个词叫什么来著衣服……衣冠禽.兽!对,衣冠禽.兽。”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人真的没救了!怪不得沈店主骂他自私自利卑鄙无耻,真没骂错!” “……” 沈岐之总不好去跟路人掰扯,只能对著沈炎摆父亲的架子,“沈炎,你就纵著你媳妇儿对我如此不恭敬?” “父亲,你又做了什么让人恭敬的事呢?”沈炎终於开口。 沈岐之再次被懟的无言以对。 他目光四扫,竟无一人帮腔。 视线再次落在沈峴之身上。 沈峴之没看他,看著沈清棠,小心翼翼的往店门口的方向走,想试探沈清棠的態度。 沈清棠自然不会因为沈峴之识时务就对他有好感,正想伸手朝沈峴之討要饭钱,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一行人齐齐看过去。 一队人马快速靠近,最终在麻辣烫门口停了下来。 为首的一人,目光落在门前眾人身上,问:“谁是沈店主?” 沈清棠上前一步,“我是。” 立在门边的季宴时上前一步,停在沈清棠身后一臂远的位置。 “跟你打听个人,你知道沈岐之住哪儿吗?” 沈清棠垂头,看向地上跪的沈岐之。 第705章 特赦沈家九族 沈岐之想起身,却因为跪了许久,腿已经麻木,才想起身又跌跪了回去,呲牙咧嘴的开口:“我就是沈岐之,你们找我什么事?” 一队人齐齐翻身下马。 后面跟著的马车里,一个太监被人扶下来。 他手里托著一卷明黄捲轴,尖著嗓子高喊:“沈岐之接旨!” “皇帝詔曰……为示两国交好,特封沈清丹为和亲公主,於二月初六嫁往北蛮。 其父沈岐之教养和亲公主有功,官復原职。特赦沈家九族,从此不再受限制,可以一起回京……钦此!” “草民接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沈岐之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接过圣旨,激动的声音发颤,像是要哭出来。 他终於得偿所愿能回京了! “沈大人,您最好还是马上启程,可別误了公主出嫁的时辰。否则好事变坏事,就不是流放这么简单了!是要诛九族的。” 沈峴之一听,立马转头,快步走到沈岐之面前,把他扶起来,“大哥,你回京可要带上弟弟。” 沈岐之不好当著传旨太监的面跟沈峴之爭辩,什么都没说。 铺子里的沈家族人听见动静纷纷出来,跪地谢恩。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说话,却也没人面露喜色。 相反,不少经歷过官海沉浮的人皱紧眉头。 沈清柯和沈清棠对视一眼。 沈清柯上前两步,塞了个颇有分量的红包给宣旨的太监,躬身道谢:“辛苦公公千里迢迢走这一遭!一点儿炭火钱,希望公公別嫌少。” 传旨太监掂量了下荷包的份量,满意的点头,“咱家应当的。” 他在宫中地位低下,否则千里迢迢来边关传旨的事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本以为这一趟是空手而归的苦差事。 抄家流放到边关的罪民,早就里里外外被人盘剥好几遍,哪还有油水可捞?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对沈清柯十分和顏悦色。 沈清柯趁机说了分家的事,问公公:“您看,我们今日才分家。大伯官復原职是好事。只是我们也不能做人这么势利眼,看大伯得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想问下沈家其余人是不是不用必须回京?” 传旨太监眼睛转了转,做犹豫状,没说话。 沈清柯再度塞了一个更有份量的荷包进传旨太监的手中。 传旨太监这才笑著开口:“皇上的旨意只说赦沈家九族无罪,並未说诸位必须得与沈大人一起回京。 咱家回宫復命时,也会提一句,宣旨后,沈家人把沈大人逐出沈家的事。” 沈清棠听得嘆为观止。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瞧瞧人家多会说话。 若是宣旨后,沈家族人再跟沈岐之断绝关係,那就意味著沈家族人从此是平民百姓,是自由之身,天下之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也不用受之前的限制。 愿不愿意回京是他们的自由。 若是宣旨前,沈家族人就跟沈岐之断绝关係,那得益的只是沈岐之一家而已。 跟沈岐之断绝关係的事要在皇上那儿备了案,从此沈家族人就能跟沈岐之分开。 沈岐之若是再惹祸端也不会连累沈家人。 当然,沈家人也无法沾沈岐之的光。 不过,既然已经把沈岐之从族谱上划掉,沈家人明显也不打算沾沈岐之的光。 沈清柯再次躬身道谢,又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给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上马车离开时,眼睛都笑的眯成一条缝。 沈家大战迫於圣旨,匆匆告一段落。 沈岐之带著沈老夫人匆匆离开,他们需要回去收拾东西,接上沈清丹母女启程。 沈屿之到底还是捨不得沈老夫人受罪,借了一辆马车给她代步。 沈清棠差了个伙计赶马车,再三嘱咐把送人送到就把马车赶回来。 沈岐之一家连一辆马车都没有,她怕沈岐之刘备借荆州,扣下她的马车不还。 二伯一家本就是墙头草,如今见大伯得势,二话不说强上了马车,要跟著回京。 沈老夫人临走时,目光倨傲的扫过沈家眾人,问:“你们后悔还来得及!” 眾人齐齐沉默。 硕果仅存的两位族老作为代表回拒沈老夫人,“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沈老夫人气哼哼的放下帘子。 过了会儿又掀开帘子,望向沈屿之,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如姑姑微不可见的轻嘆一声。 小姐再偏心,终归是个母亲,还是想让三爷一家跟著一起回京。 她也清楚,三爷一家如今在北川扎了根,又不想跟大爷有关係,自然不会跟回去。 是以,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第706章 命都给你! 入夜。 沈清棠哄睡两个孩子,起身到书房。 季宴时还在批阅公文。 临近年关,他反而更忙了起来。 白日陪她折腾祖母的寿宴,晚上就得加班。 季宴时知道今日祖母的寿宴必定不安生,便放下手中事,像之前中蛊时一样伴在她左右。 季宴时知道沈清棠很少无事会来书房,放下手中的笔,伸手勾住她的腰,卷到自己怀里,置於自己的腿上,柔声问:“怎么没睡?找我有事?”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就是心里有些疑问难入睡。” 季宴时很上道,“你问。” “皇上会选沈清丹当和亲公主的事是不是有你的手笔?” 被沈清棠选去赶马车的伙计是个机灵的。 沈岐之一家刚下马车,他就扬鞭赶著马离开,完全不给沈岐之霸占马车的机会。 伙计把马车赶出胡同,找了个地方停下车,又倒回去看热闹。 年年有从京城流放至北川的,却鲜少有从北川再回京城的。 一条胡同里的人大都是犯了流放罪的,见沈岐之他们要回京,都围过来看热闹,满脸满眼的羡慕。 沈岐之和沈峴之两家人更是十分开怀,只带好路上换洗的衣物就迫不及待的离开。 他们没有马车,还是老太太把仅剩的出门撑场面的头面当了,换了两辆简朴马车。 又小又挤,能坐人,不保证舒服。 而沈清丹是哭叫著被五大绑扔上马车的。 来传圣旨的太监,等都没等沈家人,自始至终连马车都没下,反而他手下人频频催促沈家,让他们別误了正事。 从传旨太监的態度就能看出很多事。 若是祖父的关係起了作用,来人定当会找祖母和沈岐之邀功,並且对他们客客气气。 季宴时点头,“有。” 觉得只回一个字过於敷衍,又补充道:“人走茶凉。你祖父已经去世三年有余,沈家也已经在京城消三年。 京城那地方,一日便可以天翻地覆,三年已经是沧海桑田。你祖父当初留下的那点儿恩情,早已经淡到人家只会帮顺手忙,而非真出力。 你大伯和祖母凑的那点儿银子,连官员家的门房都看不上,怎能打动朝为他们办事? 我怕他们不成事,便推了一把。” 沈清棠靠在季宴时怀里,柔声道谢:“谢谢!” “不怪我?”季宴时低头,有些诧异。 他记得,沈清棠上次还为此恼他。 沈清棠摇头,仰头枕著季宴时的胳膊跟他对视,“我上次是恼你什么都不跟我商量就悄悄安排一切。不是我不知好歹。 我是不想让大伯一家过好日子。我想大伯眾叛亲离,举目无亲。想沈清丹尝尝我曾经吃过的苦。 但,如果短暂的忍耐能给他们换来更大的报应,我还是能接受的。” 族人都能想明白沈岐之回京不是好事,沈清棠又何尝不明白?! 季宴时看著嫣红的唇开开合合,像是无声的邀请,喉结上下滚了滚,终於忍到沈清棠说完,不客气的低头亲吻她。 沈清棠侧头躲开季宴时的吻,娇声控诉:“我还没说完呢!谢谢你为我费心谋划。我知道那两个官差会被流放到北川是你的手笔。 沈家族人这次能这么齐心也是你的功劳。” “夫人打算怎么谢本王?” 沈清棠:“……” 你倒是会抓重点。 沈清棠眼波流转,双手圈上季宴时的脖子,“你想我怎么谢?” 季宴时单手撑著沈清棠的身体,另外一只手去解她衣领处的盘扣,“夫人,以身相许如何?” 沈清棠没躲,腾出一只手挑著季宴时的下巴,学著女流.氓的架势,调.戏他,“命都给你!” 季宴时眸色瞬间变深,像是黑色的漩涡要將她吞没。 热情的沈清棠难以招架,悔不当初。 她不知道短短的几个字对季宴时的影响这么大。 仓惶想逃,却被季宴时勾著腰肢抓了回来。 他同样气息不稳,惩罚似的在她鼻尖轻咬,“想逃?晚了。” 沈清棠艰难的喘息著,“你公务忙完了?” 季宴时不答,用行动告诉沈清棠他的选择。 书房的窗户,同样换成了玻璃。 沈清棠坐在书桌边缘,望著玻璃上起伏的倒影,又羞又急,却连一句完整的抗议都说不出口。 呜咽著骂了一句“狗男人!”,换来变本加厉的磋磨。 外头天寒地冻。 屋內春.色无边。 第707章 一句话骂三个人 祖母寿宴上闹那一场,无意中给麻辣烫店打出了gg。 沈清棠藉机在腊月十八开业。 开门不过一刻钟,店內就坐满了桌。 门外临时支起的关东煮摊位前也排满了长队。 麻辣烫走的是亲民路线,定价不高,大家都买的起。 几枚铜板就能吃一串关东煮。 大冬天,一碗热辣滚烫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尤其是走南闯北的车夫、鏢师等人,最是喜欢这麻辣烫的味道。 沈清棠心满意足的看著街上越来越多的沈记铺子,心想:回什么京城?在边关赚钱不香吗? “沈东家。” 沈清棠闻声回头,是天天和亮子。 “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沈清棠有些意外。 她知道他们最近在忙离开北川出去开拓市场的事。 天天看亮子。 亮子开口:“我们是来跟你辞行的。” “辞行?”沈清棠惊讶,“你们去哪儿?不是说好过完年再走?” 亮子摇头,“我们都是孤儿,过年不过年的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区別。在哪都一样。” 沈清棠沉默。 若不是谷中情况特殊,有秦家军在,她都想接这些孩子到谷中过年。 她伸出双手,分別摸著两个孩子的头顶,“不是还有其他小伙伴?还有嬢嬢她们一起过年?怎么说走就走?” “就是因为有她们,才想早点出发,早日赚钱回来买大房子接他们一起。”天天脆声道。 沈清棠劝不动,只得答应。不过她还有一个顾虑:“我本答应你们每一组人配一到两个鏢师。如今鏢师还未到,只你们出门,我不放心。” 世道並不太平,最不值钱的大概就是人命。 买一个孩童甚至都不一定有一头成猪值钱。 亮子拍拍自己的胸膛,“过年我就十三岁,是大人了。我可以保护自己。” 天天也跟著开口:“秦少说会给我们配上护卫。” 於是沈清棠转而去找秦征。 秦征这会儿在衙门。 最近衙门成了他们议事的地方。 听见沈清棠来找自己,秦征第一反应是去看季宴时。 这傢伙醋劲儿大的很。 “你要不要一起?”秦征试探。 季宴时伸手把要“越狱”的女儿拎回来放进摆满玩具的围栏里。 为了方便季宴时边带孩子边办公,沈清柯让人在房间装了地龙,地板上铺上厚厚的垫,用包了垫木头做了一圈围栏,围栏里放了各式各样的玩具。 纵使这样,也挡不住对外界的嚮往,时不时就会尝试越狱。 倒是果果文静些,专注的玩一些费脑子的玩具,比如简易版九连环。 “她来找你。”季宴时淡声开口。 秦征:“……” 那你找她去?你这么冷颼颼的针对我有什么用? “一起吧!开这么久的会,出去透透气?”秦征热情相邀。 沈清柯听不下去,朝季宴时翻白眼,“季宴时,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此刻的嘴脸?像极了被拋弃的怨妇!” “总比你一把年纪还当光棍好。”季宴时立刻反唇相讥。 迟迟没等到秦征出来的沈清棠,到县令办公室门口,恰好听见这几句幼稚的对话。 她象徵性的敲敲门板,立在门口,“你们三个加起来差不多也得甲之年了吧?幼稚不?” 以季宴时和秦征的耳目,没有人能瞒过他们悄无声息的靠近。 沈清棠的敲门声,大概只有沈清柯有些意外。 沈清柯纳闷的问沈清棠:“今日不是新铺子开业?你怎么有空过来?” 还是过来找秦征。 秦徵才掰著手指头数完,不认同的抗议:“哪有甲之年?我们加起来也不过刚过知命之年。” 沈清棠:“……” 目露怜悯的看著秦征,“我要是你,我都不跟他俩坐在一起。” 秦征没反应过来,问:“为什么?” “我怕被卖了还得帮他们数钱。” 秦征先是一乐,“就知道咱俩是一伙的!” 笑容很快在季宴时和沈清柯怜悯的目光中凝住,顿时反应过来。 沈清棠是骂他傻?! 沈清柯:“……” 又想说他们心臟? 头一次听沈清棠说这个词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更不明白心怎么还是骂人的话。 后来才知道,心臟要分开读。 脏是骯脏的脏。 当时,沈清棠是在骂季宴时,说玩政治的心都脏。 季宴时:“……” 宠溺的勾了下唇角,“还是你厉害,一句话骂了三个人。” 秦征和沈清柯同时鄙夷的看向季宴时。 这样还能夸? 有没有点儿骨气? 第708章 新的沈家族长 季宴时没搭理他们,拍拍身边的位置,“坐?” 沈清棠摇头,“不了,我还有事。就过来问秦少爷件事。” 脸转向秦征,“你答应给天天他们人手护送他们离开北川?” 秦征点头,“对!之前我训练的时候发现几个不错的好苗子。我想把这个好苗子留在秦家军中。作为交换,我挑几个喜欢做生意且身手不错的换给你。正好他们路上也有个照应。先说好只是借用,等其他地方的铺子开起来,我的人还得还回来。” 一换一也不行。 “这样啊!”沈清棠点头,转身就走,“那我就放心他们明日出发了。” “等等。”沈清柯喊住沈清棠,“你是说天天和亮子他们明日就走?怎么这么著急?不是说过了年?我还找了几个年轻族人,想著让他们一起。” “嗯?”沈清棠转回身,不太明白,“什么族人?为什么一起?” “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沈清柯解释,“是我跟父亲商量的。” 之前,他们三房分家,不在族谱上自然不用管沈家其余族人的事。 这回为了对付大伯一家,请来族人们帮忙,诱他们站队。 以至於族谱发生了顛覆性的变化。 沈岐之被驱逐出沈家,而其余人都又回到沈家族谱上。 既然沈家人和好了,总归不能再像之前成一盘散沙。 首先就得推举新的族长。 目前来说,就沈屿之一家在北川混的好。 流放路上,沈屿之的仁义,沈家族人也都看在眼里。 毫无意外,沈屿之被推举成了新的沈家族长。 沈屿之当族长不能跟沈岐之一样,只当官不管事。 他想著为族人做些什么便找沈清柯商量。 沈清柯想著对目前的沈家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赚银子。 有了银子,沈家年幼的下一辈可以入学读书。青年一辈可以参加科举。 老弱妇孺也能有吃有穿有住。 也不是所有沈家人都適合读书,沈清柯想从中挑一部分能干的人跟著天天和亮子他们到其他地方开沈记连锁店。 “咱爹当族长是什么时候的事?”沈清棠惊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那天的事。那天你回山谷的早,昨儿又留在城里筹备开业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沈清柯解释,“本来想晚上回去再跟你说的。” 沈清棠:“……” 合著选族长什么的,只需要组里男人决定唄?! 她倒是无所谓沈屿之当沈家族长。 只是觉得担任族长就得负起责任,怪麻烦。 既然已经成既定事实,沈清棠也不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驳沈清柯的面子。 她皱眉问:“那怎么办?你去跟你选出来的人商量商量明日出发的事?或者我去跟天天他们商量一下改改日子?” 沈清柯起身,“我先去找族人商量商量吧!” 天天他们也不是临时动身,想必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临时再让他们更改不合適。 “行。我在这里等你消息。” 沈清柯应声后离开。 沈清棠自然的走到桌前坐下,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若是沈家人真能用,倒也不是坏事。 毕竟大企业往往会从家族企业开始。 有时候血缘关係还是有用的。 沈家族人,嫡系旁支加起来还有上百人,能用的不过三分之一。 以后该让他们干什么呢? 想著想著,沈清棠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哪儿,回神后,目光看向桌对面的两个男人,歉意道:“走神了!我出去等,你们忙。” 季宴时和秦征谈的都是国家大事,不適合她在。 季宴时伸手拉住沈清棠,“你我夫妻,没什么你不能知道。只是怕说话声打扰你思考。” 他们才没开口。 沈清棠摆摆手,“不过是生意上的小事,不妨事。你们討论你们的。” 都不是外人,秦征也不客气,指著地图上的一点儿,“这是北川城最薄弱的位置。估摸三五百兵力就冲开。” “让你做戏,不是让你真打。你把北川弱点亮出来,不怕引来真北蛮兵注意?” 季宴时这话,秦征还能接受,季宴时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他受不了,跳脚,“你那什么眼神?假戏真做是不是你说的?做戏做全套是不是你说的?怎么好赖话都让你说了?” 沈清棠举手,弱弱道:“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 她目光落於地图上,“你们俩是在商量怎么攻打北川?” 是她耳朵坏了吗? 第709章 两国相爭,百姓遭殃 季宴时没说话。 秦征点头,“对。防守北川的兵力,我们已经悄悄换了一批。还远远不够。得把整个北川的守城兵都换成秦家军才行。” “为什么?” 秦征看季宴时。 季宴时看著沈清棠开口:“前日宣旨时你应当听见了。二月,公主和亲之时,亦是换城之际。到时,北川就要成为北蛮的城池。 以北蛮士兵素来的作风,北川百姓必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只水深火热最起码还活著。就怕大多数百姓都得丧命。”秦征补充纠正。 沈清棠还是不解,“既然两国互换城池。北川给了北蛮,就是北蛮的国土,为什么他们还要残杀无辜百姓?不应该是想方设法驯服北川百姓?” 上次,沈清柯也提过这事。觉得她不应该买这些铺子,会砸在手里。 那时候,沈清棠多少觉得沈清柯有点危言耸听。 如今,季宴时和秦征的郑重让沈清棠意识到,沈清柯说的都是实话。 可能,实际情况比沈清柯说的还要严重一些。 只是沈清棠想不明白,北蛮为什么要这样做?! 损人不利己?! 季宴时招手,示意沈清棠到她身边。 沈清棠抿了下唇,还是拖著椅子坐在了季宴时身边。 季宴时拿起手边的细木棍,在地图上北川的位置点了点,问她:“会看地图吗?” 秦征没说话,只是笑。 心道:你这夫人厉害著呢!不但会看地图还会画地图。 从南疆到寧城的一路上他可是见识过的。 沈清棠没著急回答,目光仔仔细细在地图上看了一遍才点头。 確切的说,桌上的不是地图是舆图。 地图和舆图在古代有不小的区別。 古代受限於技术,地图主要依靠人工测量和描绘。 只考虑平面测量,不考虑地球表面的曲度,精度很低。 而舆图作为军事地图,绘製精度要高。 还需要列明详细的地形和军事部署信息。 舆图上用不同的符號和线条,精准的標出山脉、河流等,对军事作战很有作用。 季宴时细棍在舆图上连点几下,“你看这几座城池,能看出什么?” 沈清棠虽然不懂军事,但是曾经也是学过歷史和地理的,很快就猜测道:“这几座城池就是阻挡北蛮攻入大乾的天堑。” 在打仗作战时,有先天的地理优势。 秦征不由自主打了个响指,夸她:“没想到你连舆图都懂!” 他以为沈清棠只会经商呢! 沈清棠总是能给人惊喜。 感受到季宴时阴惻惻的目光,秦征清清嗓子,正襟危坐。 “若是这几座城池被夷为平地呢?”季宴时收回目光,继续问。 沈清棠仔细想了想,脸色勃然大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惊恐:“你是说北蛮人要把这几座城池都夷为平地?” 既然是天堑,这几座城池都多山。 用军事词语叫易守难攻。 若真要夷为平地,一般来说就两种办法。 第一种,用炸药把山炸塌。 据沈清棠所知,目前大乾还不具备能炸塌山的相关技术。 第二种,靠人力推平。 肯定不能像愚公那样一点点的移山。 需要人不要命的挖空山底,直到山塌。 再想想之前沈清柯说过的北蛮人的行事作风。 侥倖不死在山底的人,也得死在铁蹄之下。 沈清棠很想再问一句“为什么?” 都已经是北蛮子民,是北蛮的城池,为什么还要费力炸山? 话还未出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如今大乾、北蛮、西蒙三国对立,属大乾兵力最为强盛。 这次和谈,大乾愿意跟北蛮互换城池,不是因为打输仗,纯粹因为那帮玩政治的朝臣和龙椅上那位惦记秦家军的兵权。 想藉机收拢秦家军。 倘若真要如他们所愿,必定会为了军功,再次把城池夺回来。 可,小算盘谁都有。 大乾有大乾的盘算,北蛮有北蛮的將计就计。 北蛮绝对不会给大乾再把城池收回去的机会。 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 趁大乾內斗,將换来的城池全部夷为平地。 到时,就算大乾想攻打北蛮,不占地理优势,没有天堑阻隔,想收回城池也是难如登天。 况且,那时已经没有城池,只有供养北蛮铁骑的牧草和便於北蛮作战的平原。 其中厉害,沈清棠能想明白,季宴时等人自然更明白。 第710章 將在外,有所不受 秦征突然笑了。 笑的很夸张。 抱著肚子半晌都停不下来。 平时,最討厌噪音的季宴时难得没出手收拾秦征。 沈清棠也没吭声,皱眉看著平摊在桌上的舆图,目光笔直的落在北川的位置,像要盯出一个洞。 秦征笑够了,斜靠在椅子扶手上,用手背抹了把眼泪,讥讽道:“看,连女人都懂的道理。那些朝臣们竟然不懂!为了兵权,置十城百姓性命於不顾。” “他们不是不懂。”季宴时纠正他,“只是觉得普通百姓的命贱如螻蚁,不足为惧而已。” 也以为能在北蛮把边关城池的山夷为平地之前,就能把城池收復回来。 沈清棠不管朝臣怎么想。 京城的事太远,庙堂的事太高,都不是她能够到的 她只想知道这事还有没有缓。 “你们怎么商量的?你们想了这么久是不是已经想出对策了?” 沈清棠目光灼灼的看向季宴时,“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麻辣烫店是后开的。 盘店时,季宴时没拦她,沈清柯也没拦她。 季宴时微不可见的轻嘆一声,开口:“目前还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说试试。” 他伸手拉著沈清棠的手往自己挪。 沈清棠顿时明白了季宴时的意思。 沈清柯之前拦她是不想家里损失过大。 季宴时不拦是因为他不觉得损失几个铺子是什么大事,反正他有把握保住沈家人的命。 她想折腾就纵著她折腾。 沈清棠渐渐冷静下来,只要沈家人的命能保住,其他都好说。 她点点头没再追问。 季宴时是藩王,十城百姓都是他的子民。 秦征是秦家军下一代的领军人物。 说归说,闹归闹,谁也不会拿百姓的命开玩笑。 秦征主动开口:“能想到的办法我们都尝试了。攛掇西蒙,派人暗杀北蛮君主,偽装成大乾士兵攻打北蛮……” 他摊手,“西蒙前任君主才死,王子们忙著爭权夺位,压根无暇顾及大乾和北蛮的事。对他们来说,只要不打到他们家门口就不叫事。” “去北蛮暗杀的死士已经三波了,无一人生还,也没有北蛮君主遇刺的消息传出来,估计悬。” 沈清棠听著秦征说悬,却没有半分意外。 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 刺杀一国君主相当於死马当活马医。 古代君王,遇刺跟吃饭睡觉一样,几乎是日常,肯定有足够的自卫手段。 若这么容易被杀,也不能当君王。 “至於攻打北蛮……”秦征摇头,“目前有想法,还未付诸於行动。” “为什么?”沈清棠追问。 反正一定不会因为怕死。 “秦家军作战风格很独特,我们常年跟西蒙和北蛮交手,只怕一出手他们就能猜到是我们。”秦征嘆息一声,“若真被坐实就麻烦了。” “为什么非得要秦家军?”沈清棠不解,“找些死刑犯或者抓些山匪去不就行?” 小说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我们也想过这个办法。北蛮人又不是傻子,真弄些乌合之眾过去,人家一眼就能识破。 就算不能,或者假装不能识破,隨便派支骑兵就能把乌合之眾给灭了。 和谈换城一事,本就是两国各怀鬼胎,北蛮更占便宜。 就算真打一架,他们为了到嘴的肥肉也不会吭声。” 沈清棠不说话了。 所以,大概只有小说或者电视剧里才能强行降智。 现实中,是一国比一国心眼多。 压根不好对付。 目光落在地图上,沈清棠问:“你们方才商量自己攻打北川是为何?” 单单只为排除异己也没用。 纵使北川守城兵全部换成秦家军,只要换城的圣旨下来,秦家军就得乖乖让行。 否则,就是叛国谋反。 一直没说话的季宴时淡声开口:“將在外,有所不受。若北蛮接城之时,在城內屠杀百姓,秦家军可以先斩后奏。” 先杀敌再说。 后头还有他兜著。 福灵心至,沈清棠想起了林长风那批武器,问季宴时,“你劫了晟王那批武器,就为了这一步?” 季宴时点头,“晟王恶意破坏两国交好,出兵北川攻打北蛮,想藉此拉拢民心,造反!” 第711章 遇到你,拥有你 沈清棠:“……” 默默给晟王点了一炷香。 连罪名都给他定好了。 “可是……”沈清棠皱眉,“哪怕一切顺利,也是应急手段,改变不了结果。” 一个藩王谋反,能给两国和谈添多大的乱子? 秦征摊手,“这不是还在討论?” 这段时间,能想的办法都想了。 但凡能破坏两国的手段能用的他们也都用了。 目前为止没有很好的效果。 眼看马上过年,等过了年,换城的圣旨必下。 到时候,恐怕更无力回天。 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沈清棠点头,总算明白为什么最近秦征很少凑热闹了。 连祖母过寿那么大的热闹,他都没出现。 也明白为什么季宴时有时候彻夜不归。 確实棘手。 季宴时突然起身,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傢伙从围栏里拎出来。 沈清棠挑眉,不明所以。 说正事呢!他莫名其妙跑去抓孩子做什么? 倒是秦征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见沈清棠一脸茫然,主动给她解惑:“到点儿,该把尿了!” 沈清棠:“……” 和果果已经养成了定点上厕所的习惯。 並不需要人把尿,只是需要带他们到他们的小马桶旁即可。 沈清棠目光追著季宴时的背影,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秦征像是抓到沈清棠的小秘密,夸张道:“看你春心荡漾的模样!不就是带个孩子,你至於吗?” “为什么不至於?”沈清棠反问,“你看如今世道,哪个男人会亲力亲为带孩子?” 秦征张了张嘴又闭上。 没有。 最起码他从小到大的接触的男人里,除了季宴时没有男人会亲自带孩子。 无论是宫中的皇后、贵妃,还是世家主母,哪怕寻常百姓家。 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带孩子也是女人的事。 秦家亦如此。 大乾的生存法则,是真正的男主外,女主內。 男人负责养家,女主只需要操持好家庭,带好孩子即可。 秦征默了会儿,强行挽尊,唾弃季宴时:“丟男人的脸!” 沈清棠正色道:“他丟不丟男人的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觉得幸福,我们的孩子也会觉得有父亲陪伴很幸福。”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秦征,“你猜以季宴时的耳力,他能不能听见你说的话?” 秦征脸色突变,二话不说,起身就走,“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那丫耳朵比狗还灵,虽说隔了三间屋子,但,万一能听见呢? 季宴时抱著孩子回来时,就看见沈清棠自己趴在桌子上,拿著支铅笔,写写画画。 他目光扫过空著的桌子,问沈清棠:“秦征呢?” 沈清棠很痛快就出卖了秦征,“他说你给男人丟脸,怕你听见揍他,跑了。” 季宴时:“……” 跑得了和尚还跑的了庙? 不过,跑的挺好,让他们一家四口有独处空间。 季宴时把孩子放回围栏,找了两块点心给两个小傢伙,走回沈清棠身边,“在写什么?” “在努力回忆看过的书。”沈清棠单手执笔,另外一只手捏著太阳穴。 努力回想歷史课本上学过的知识。 中华上下五千年,总该有相关的事例。 遇到这种情况,老祖宗都是怎么解决的来著? 季宴时食指中指併拢,取代沈清棠的手在她太阳穴处按压,目光落在沈清棠面前的纸上,只见上头写著: 合纵联合。 二桃杀三士。 挑拨离间。 围魏救赵。 …… 每一个成语下面都有相应的解释。 比如合纵联合,下面小字写的是: 借西蒙之力,破北蛮之谋。 譬如,让秦家军偽装成西蒙军攻打北蛮兵。 后面是沈清棠自己打的叉號。 叉號旁写著,秦家军不易暴露。 挑拨离间后头写的是: 大乾有內乱,西蒙有內乱,北蛮是不是也可以有內乱? 后头画了个大圈,圈里写著北蛮皇子四个字。 季宴时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 合著,这是把兵法都列出来了? 沈清棠抬头恰好看见季宴时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一时羞窘,倒打一耙,兴师问罪:“你在笑我?” “不敢。”季宴时敛了笑,正色道:“只是没想到夫人有天纵之才,会经商懂军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简直是人间瑰宝。” “我要真这么好,你笑什么?” “笑我命好,遇到你,拥有你。”季宴时从背后圈住沈清棠,下巴搁在沈清棠肩膀上,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耳侧。 第712章 还没在里做过,试试? 沈清棠本来就发烫的耳朵,越发炙热,还伴著轻微的酥和麻。 他是故意的。 她知道,却无力反抗。 耳朵如此。 心亦是如此。 季宴时圈在沈清棠腰上的手渐渐上移。 不轻不重的抓了一把。 沈清棠顿时清醒过来,一只手住著季宴时的手腕不许他动,另外一只手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下,“別闹!” 胡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季宴时头微抬,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还没在公署做过,试试?” 沈清棠像被烫到一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压低声音训斥:“想得美!” 这是能隨便试的? 沈清棠起身的动作过大,引得围栏里两个小傢伙齐齐看过来。 发音略清晰些的,再次试图“越狱”,嘴里嘟囔著不清楚的“凉!凉!” 不难猜,是要来救她娘。 素来犯懒的果果,爬到脚下,嘴里咿咿呀呀的,示意踩在自己背上往外爬。 沈清棠:“……” 头一次觉得过去近两年的苦没白受。 十月怀胎。 哺育一年。 在这一刻,都值了。 眼见沈清棠要感动的哭出来,季宴时也没了不该有的念头。 鬆开沈清棠,指著两小只,转移话题:“这俩小傢伙马上周岁了。他们的周岁宴,你有什么想法?” 沈清棠“啊?”了声,“周岁宴?” 是啊! 真快,过完年,两个小傢伙就要过周岁了。 沈清棠不太懂大乾的规矩。 毕竟原主连婚都没结。 “你想怎么办?”沈清棠把问题拋回给季宴时。 “当然是风光大办。” 沈清棠不客气地送了季宴时一对白眼,“你连名字不敢用真的,还想周岁宴风光大办?” 再说风光大办能用在这个地方? 听著彆扭。 “什么风光大办?” 秦征声音自门外响起的瞬间,季宴时就鬆开了沈清棠。 沈清棠岔开话题,问推门进来的秦征:“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只是去了趟茅厕。”秦征一屁.股坐在之前的椅子上,仰头看看季宴时又看看沈清棠,纳闷道:“房间里有这么热吗?” 怎么两个人脸都通红?! 沈清棠心虚的转过身子,对著围栏,眼见要爬出围栏,沈清棠伸手抱起她,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季宴时眯起眼问秦征:“你方才说我丟男人的脸?” “你听错了!我说你就是男人的典型!”秦征睁眼说瞎话,且快速转移话题,指著画圈的字问沈清棠,“你圈起来的字是什么意思?” 沈清棠把小放回围栏里,重新走回桌前,见秦征指的是跟北蛮皇子有关的,“哦!”了声,解释:“我不了解北蛮。北蛮有几个皇子?大乾皇子们为了皇位可以手足相残,北蛮皇子们就能和谐相处?兄友弟恭?” 她不信。 季宴时听见“手足相残”四个字长睫微颤,侧眸看沈清棠。 见沈清棠只是隨口一说,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开口。 “怎么可能?!”秦征嗤笑,“他们爭的可比咱们厉害。只不过他们和咱们不一样,咱们一国一主,基本算是车同轨,书同文。北蛮就热闹多了……” 北蛮地广人稀,有不同的部族。其中以白罗族为首。 白罗族占地面积最广,地理位置最好,人高马大,族人凶悍,喜欢战斗。 只是白罗人所处的位置比北川还要北上许多,天寒地冻,一年多数时候都是冬天。 粮食很难种,百姓经常吃不饱饭。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於是白罗人四处征战,將周边不同的民族打了一个遍,全部收到自己麾下。 可是那些部族地理位置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经常饿肚子。 於是白罗人把目光对准了相邻的西蒙和大乾。 西蒙是游牧民族,比白罗人更擅长骑射,且同样地广人稀。 两国交战,常常是你追我赶。 跑的累,追的也累。 却很难兵刃交接。 活动量越大,自然越容易饿。 於是两国联手,齐齐磨刀向大乾。 第713章 金三角 可惜与两国接壤的边关城池,要么是天险阻隔,要么是秦家军驻守。 这么多年,两国愣是没占到分毫便宜,於是开始怪对方。 就像一对百事哀的穷夫妻,总是觉得对方不爭气,吵著吵著就打起来。 当然,打仗是一件劳民伤財的事。 哪个国家也不会死命的硬打。 僵持期间,必然会使些小手段。 像沈清棠在纸上写的这些,挑拨离间,纵横联合,佯和实打等三国彼此间都用过。 挑拨可以挑拨一国內斗,也可以挑拨两国相爭。 纵横联合,就是三国之间,两国合伙打另外一个国家。 总之,有三十六计,就用三十六计。有七十二计,就用七十二计。三国使尽浑身解数各显神通。 有些能成功,有些必定失败。 直到秦家军出事,三国平衡被打破,趁火打劫的北蛮被別有用心的大乾主动议和。 不客气点儿说是大乾主动割地赔款。 “你说的挑拨皇子之间互相爭斗不適合北蛮。”秦征提笔在沈清棠画的圈上打了个叉號。 “为什么?”沈清棠有些好奇,为什么秦征会否决的这么快。 “北罗王三年前继承王位,今年才三十岁,膝下最大的儿子也不过十岁。” 沈清棠:“……” 纵然皇家孩子早熟,也不能十岁就敢爭皇位。 北罗王属实过於年轻,正值野心勃勃的年纪,揍儿子跟玩儿一样。 事情確实棘手,难怪以季宴时之才,这么久还没有合適的计策。 沈清棠伸出食指在地图上描绘。 只是无意识的举动,脑子在飞快的运转,恨不得把从初中开始学的歷史全部背一遍。 季宴时见沈清棠食指来回在一个地方摩挲,主动开口:“你指下的两座城池分属西蒙和北蛮。”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细棍从一条细线上划过,最后落在跟北川接壤的地方,“三座城池成鼎立状,平时互不干扰。” 沈清棠眼睛因为惊讶睁圆了几分。 这不就是金三角? 沈清棠眨眨眼,纳闷道:“不像你们风格啊?臥榻之侧竟然能容他人酣睡?” “被逼无奈而已。”秦征指著三城中间不起眼的一点道:“这里有一座山。山很大,又高又陡。 不是一般的陡,是直上直下的陡。除了少数轻功比较好的人能上去,其余人想也別想。 这座山形状和位置也很奇特,恰好把三座城分开。三城谁也见不到谁,谁也轻易別想打到对方。” 沈清棠点点头。 山,远古就存在。 充其量说是三座城池选择了这座山。 若是没有这座山…… 沈清棠目光沿著黑点扫了一圈。 黑葡萄般的大眼亮了起来,“若是没有这座山呢?” 若是没有这座山,三城就能坦诚相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重点是没有这座山,北川还有群山为天堑,其余两座城可没有这么好的地理优势。 尤其是西蒙,往后数十里都没有阻隔。 若是这座山真没了,那帮朝臣若还坚持换城,与丧权辱国何异? 只是沈清棠能想到的,季宴时以及其余两国的守將也能想到。 秦征想也不想就摇头,他再次点了点不起眼的点,你以为为什么这个点看起来这么小?不是因为山小,而是三座城离山比较远。远到山塌地陷也不会伤到城里的人。 三国三城都防著敌国突然从山顶上进攻。” 会轻功的人少,不是没有。 哪怕有一小队人爬到山顶,往下投石,射箭,都够山下的人死一回。 三城都默契的建在山顶攻击不到的地方。 “何况这座山又陡又尖,山顶上最多容纳十人站立。就算能上去也成不了大事。军械物资也运不上去。” 沈清棠不说话了。 难怪都说古人只是古不是傻,她能想到的,人家古人也都能想到。 古今最大的差別,无非就是经验的积累,科技的进步。 说到科技,沈清棠眯起眼,盯著这个黑点。 目光一直没离开沈清棠的季宴时突然开口:“你有想法?” 秦征莫名其妙的看向季宴时。 谁有想法? 沈清棠? 第714章 阴谋阳谋 他们一王一將,外带各自的谋士、军师都没有办法,一个不懂朝政和军事,只懂做生意的女人能有什么办法? 质疑归质疑,秦征的目光也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不是一般女人。 旁的女人没有办法,不代表她也没有。 万一,她能破局呢?! 沈清棠食指按在黑点上,跟季宴时和秦征確认:“假如这座山塌了,確定也不会砸到下方城里的百姓对吗?” 季宴时点头,“不会。” 沈清棠再问:“这山最下面有多宽?山体多坚硬?我的意思山体是土还是石?” 季宴时看秦征。 秦征摇头,“单山最宽约八百丈。这山其实不是单山,而是像三座山拼在一起。其实中间是空的,而且特別高,高也五百丈有余。” 沈清棠有点想像不出来,抬头看季宴时:“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季宴时抿唇。 他很少会拒绝沈清棠,除非对她不好。 良久,吐出一个字:“冷。” 高处不胜寒。 北川已经够冷。 几百丈高的山顶上不止冷,还让人呼吸困难。 “若是能看看,我说不定有办法。”沈清棠坚持。 “说说看?”季宴时还是不想沈清棠冒险,除非別无选择。 沈清棠也不藏著掖著,“说不定我有办法把这座山弄塌!最不济也能在山底掏个洞,方便你们穿山而过攻城。” “怎么可能?”秦征摇头,“你说的办法別说我们,其他两国也都试过。山体根本挖不动。真要挖也得费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工夫。劳民伤財不说,要被发现还容易激的另外两国联手围攻。得不偿失!” “若是费数日弄塌山或者把山底弄空呢?”沈清棠追问。 秦征还是摇头,“不可能的!不是我吹,我们秦家军的精锐无论意志还是武力都远超常人。即使这样,也做不到。 先不说去挖山的难度,从北川到山脚这一路就不好走。 冬天有厚厚的积雪,一不小心就得掉进雪坑。 春夏有毒虫猛兽,有些地方还有沼泽。 连人带工具都还难过去。 就算全北川百姓全部当劳工也得费数年。” 而且还是在朝廷痛快拨款的前提下。 季宴时直接问沈清棠:“你直说需要多少人手多少银子做成这件事?” 沈清棠摇头:“人手倒是不需要多少。银子我有,只是需要你买几样东西。” 她看著季宴时,“以你的轻功从北川到山脚难不难?” 季宴时摇头,“不难。” 秦征点头,“不算难,我也可以。” “山谷里的人,有你们这样轻功的多吗?” 秦征摇头,“跟我差不多的有,跟他差不多的没有。能负重顺利到山脚下的不过百人。” “应该够了。”沈清棠点头。 秦征惊了,“你真有办法?”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一定,不过应该试试。” “可是……”秦征看了季宴时一眼,又闭上嘴。 怕挨打。 沈清棠见秦征憋得难受,好心接茬:“你该说就说。我本就是外行,必然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秦征又瞄了季宴时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开口:“诚然如你所说,山能塌,或者能快速挖出一条通道。然后呢?对北蛮和大乾的和谈有什么影响? 况且,我敢打赌,京中那些人一定不支持我们去攻打另外两座城。” “咦?老百姓捕猎不小心弄塌了山还需要跟朝廷匯报?再说匯报有什么用?罪魁祸首不是已经“死”在塌方里?”沈清棠反问。 秦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古人诚不我欺。 “至於对两国的影响。假如这三城都能归北川,大乾的朝臣还敢把北川给北蛮?皇上就不考虑下百姓的抗议? 退一万步讲,就算大乾和北蛮愿意,其中还有西蒙一城,西蒙就没意见?” 秦征眼睛迅速亮了起来,“西蒙肯定不同意!那帮奸臣也不敢卖国卖的这么明目张胆。” 一直未开口的季宴时,思量许久后才道:“此计虽好,缺点也明显。” 第715章 你想看日出? 季宴时说著拿起细棍在地图上黑点前方点了点, “攻城需要粮草需要兵马。秦家军无。” “自家城池贸然被夺,所属国家必然有所反应。北蛮乐意不代表西蒙乐意。若是西蒙反攻,势必会在此有一战。” 季宴时手中习惯再往前点。 秦徵才亮起的黑眸迅速暗淡下去,“虽说秦家军不惧跟西蒙翻脸,但……” 他长嘆一声,“如今秦家军的主將不是我爹。咱们不可能无声无息调动军队去打仗。” “为何要调兵?”沈清棠眨眨眼,“明明是西蒙不满两国合作炸塌了独山並且趁机把北川和北蛮的边城一併攻下,跟秦家军有什么关係?” 秦征也眨眨眼。 他突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沈清棠的话,每个字他都认识,合在一起却不知何意。 就连季宴时也挑眉看沈清棠。 沈清棠耸肩,“別看我,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不会指点江山。我就是觉得季宴时能玩一手金蝉脱壳还会唱双簧,人在北川还能遥控云城,还能让我哥没有县令头衔却有县令实权。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指不定也能做到人在北川,明面上是西蒙人掌权,实际上还是你说的算呢? 至於怎么做,能不能做到,那可不是我该考虑的。” 秦征朝沈清棠竖起拇指。 敢这么跟季宴时耍无赖的她是头一个。 偏生,说的还都对。 先不说他是將军季宴时是王爷,就是俩普通大老爷们,也不该让沈清棠一个女人拿主意。 显然,季宴时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眼睛在地图上盯了会儿,问沈清棠:“若是我给你一百武功高手,把路程控制在三天之內,你需要多久能把山弄塌?” 沈清棠摇头,“我没见过那座山,我不清楚。我也不清楚我能不能做出来需要的炸药。” 秦征:“……” 逗我们玩? “怎么能確定?”季宴时追问。 “我得亲眼看看那座山,或者先试试能不能做出威力足够大的炸药。” 季宴时点头,“需要什么列个清单出来给季十七。明早我带你去看。” “看什么?”秦征下意识追问。 “看日出。”沈清棠没好气道。 没带脑子也就罢了,还没带耳朵?! 当然是看山。 秦征:“……” 季宴时:“你想看日出?” 沈清棠:“……” 得,俩钢铁直男。 气得她转身就走,只丟下一句:“二傻子才大冷天看日出!” 她怕不否认,季宴时半夜能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去看日出。 然而沈清棠还是低估了钢铁直男的属性。 季宴时没半夜捞沈清棠,他忽然消失了。 沈清棠也顾不上找季宴时,从县城回来,一头扎进书房里,写写画画。 眾所周知,穿越三宝之一就是炸药。 关於炸药,几乎是所有穿越客必须懂的事。 最起码得知道跟炸药有关的口诀:一硝二碳三硫磺 加点白大伊万。 一硝二碳指的不是配方比例而是序號。 其他穿越秘诀,沈清棠能直播或者录播成小视频,但是炸药不可以。 要她敢在现代鼓捣一硝二碳三硫磺,可能在直播过程中就喜提银手鐲一副。 沈清棠如今也是头一次实践,十分忐忑。 她趁夜准备好材料,想著第二天从山上回来之后就试试看。 材料只有一丟丟,因为大乾已经有烟爆竹,一部分材料同样是违禁品,不太好买。 另外古代的没有工业製品,以至於炼技术很差,压根没有高纯度的白。 沈清棠还得自己做白。 谁知沈清棠醒来后发现季宴时不见了。 她平时起床后也很少会看见季宴时,但季宴时一般会把两个早起的小傢伙一起带走。 沈清棠一边给果果穿衣服一边想季宴时为什么没带孩子? 很快她发现季宴时不但没带孩子,他压根就没在家。 沈清棠也没工夫找季宴时,她也忙的很,连早饭都没吃,就匆匆进城给天天亮子他们饯行。 两小只有李婆婆她们帮著带。 沈清柯昨日协调好了几个族中青年,今日一起出发。 第716章 炸药 下了多日雪的天,终於放晴。 一支由乞丐、族人、秦家军等多职业组成的沈记市场开发团队等著沈记铺子后门。 沈清棠望著这些人,十分感慨。 本来以为每座城只有两三个人,没想到临出发,每个团队最少有五个人。 沈清棠一手执壶,一手执杯,朝大家举了举,“天冷,我也不废话。祝大家一路平安,旗开得胜,用麻袋装银子!我先敬大家一杯!” 她一饮而尽,杯口朝下示意。 “谢谢东家!”眾人异口同声,但参差不齐的回答。 “在大家出发前,我再重复一遍,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做什么的,加入这支队伍就是沈记的人。咱们之间不是僱佣关係是合作关係。 赚钱了大家一起分,赔钱我一力承担。 但是,我也丑话说到前头,各位的职责我已经划分清楚。你们每个小队中,谁是小队长,谁负责关帐,谁负责管钱都定的一清二楚。 日常支出、消费支出怎么走流程我也写的一清楚二楚,已经发放到每个小队的队长手中……” 团队里的人,尤其是沈家族人,沈清棠並不熟悉,不知道他们能力如何,性格怎么样。 但是沈清棠相信沈屿之和沈清柯挑人的能力。 天天亮子已经合作半年有余有信任基础 ,秦征的人不用说,军纪严明。 沈清棠不怕他们卷著钱財跑了只担心他们谁也不服谁。 特意写了一些规章制度,把小队中每个人的权利和职责规定的一清二楚。 她不放心的又强调了一遍,才挥手示意:“走吧!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每个小队根据路途远近不同,带的银两也不一样多。 最少得一百两银子,最多的上千两银子。 十几个小队,掏空了沈清棠最近赚的银子。 沈清棠目送队伍走远,匆匆返回山谷。 硝石家里有,夏天做冰的时候经常用,备了不少。 硫磺的事秦征说会给她弄来。 木炭、麵粉好找,白不好弄。 沈清棠没有费劲的从原材料开始处理,而是用现成的红开始提纯。 在大乾,北方一般流行穀物做的,比如麦芽。 如今,沈清棠还在山谷中种植甜菜,提炼。 南方以甘蔗为主,做成没提纯的黑砂块。 甘蔗和黑砂块都在沈清棠南方和北方的交易名单里。 黑砂块放进锅里融化后,先用黄泥水吸附掉黑汁中的杂物就是简易白。 或者说是黄,色发黄。 接下来再用木炭二次吸附黄色和杂质。 得到的白不能跟工业白比,但是最起码比黄泥水过滤的白顏色要正的多。 来送硫磺的秦征被沈清棠临时抓了壮丁,负责烧火。 等白结晶的过程中,秦征把硫磺、硝都拎到山谷最偏远的位置。 炸药实验必须远离人群。 等白结晶后,沈清棠和秦徵到山谷一角开始实验。 为了实验炸药的威力,沈清棠把材料先装进一个半封闭的木桶里。 最原始的火药配比是百分之七十五的硝加上百分之十的硫磺还有百分之十五的木炭。 但是这种火药可以做烟炮仗,用来打架就差点意思。 而白就是神来之笔。 最起码以目前的火药技术来说,白就是灵魂。 在卡桑火箭弹中,硝酸钾占百分之六十三,白占百分之二十七,硫磺占百分之十。 沈清棠把自己知道的几个配方,分別配比,放进木桶中。 一个一个实验。 沈清棠装好原料就躲的远远的,秦征点燃手搓的引信。 砰! 一声巨响,嚇得秦征一哆嗦,回头。 木桶已经被炸的四分五裂,拼都拼不起来。 放木桶的地方还有一个坑。 “臥槽!”秦征盯著坑看了好一会儿,问早早捂著耳朵的沈清棠:“这是我知道的火药?” 他玩过烟也点过炮仗,可没这么大威力。 沈清棠轻扯嘴角,“应该是吧!” 其实炸药的配方全球公布,人均知道。 可又有多少人能手搓出威力巨大的炸弹? 真正用在军事上的配方绝对不是沈清棠一个网红所知道的这些。 不过沈清棠的功课也没白做。 其中一份比例的炸药,威力大到秦征咂舌。 第717章 三人行,必有人被弃 秦征蹲在炸出来的坑前“嘖!”了半天,“你这些东西我都认识,怎么不知道威力这么大呢?” 沈清棠心想你不知道的东西多著呢! 她这些配方,大部分都是从网上搜来的,威力也就一般般。 但让秦征感慨的这个配方是意外得来的。 沈清棠直播团队里有个干苦力活的老哥祖上是盗墓的。 事实上他都因为盗墓进去过。 有一次他搬著东西挡著视线没看见沈清棠,撞倒了她, 连带也撞掉了沈清棠的手机。 老哥帮沈清棠捡起手机的时候看见屏幕上的內容,摇头:“你这炸药也就听个响。真厉害的炸药可不是这配方。” 出於好奇,沈清棠就问了一嘴,“你知道配方?” 这事老哥肯定不敢说,连连摇头。 当时沈清棠也没多想,后来又一次团建。 沈清棠看见正跟人吹牛聊祖先的老哥,又问了一嘴配方的事。 老哥张嘴就报了一个配方。 沈清棠顺手记了下来。 只是准备工作做了八成,但是团队最终决定放弃这个主题的直播。 毕竟危险係数高,且影响不好。 要是弄个封號什么的,得不偿失。 其实她自己也被嚇了一跳,喃喃道:“术业有专攻。” 一小撮炸药,炸飞木桶,还炸出个深五十公分的大坑。 不愧是盗墓的。 其实不同的火药配比,用途不一样。 打仗用的火药以破坏性为主,主要为了摧毁敌人的车、船等。 矿上用的炸药则以精准爆破为主。 盗墓的配方应该和矿上用的有异曲同工之处。 “要拿这玩意去炸山的话,好像也还行?只是这得用多少炸药才能炸塌山?”秦征皱眉,“感觉很有难度。” 沈清棠耸肩,“我又没见过那座山。”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季宴时的存在。 “你男人去哪儿了?” “你家王爷呢?” 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对方。 又互相摇头否认。 “不知道。” “没看见。” 秦征唾弃:“关键时候不靠谱!” 沈清棠想也不想反唇相讥:“比你靠谱!” 秦征:“……” 捂著心口,故作伤心状,“咱俩朝夕相处这么久,你就这么拋弃我?唉!果然,男女之间容不下第三人。” 以前,他跟季宴时是兄弟。 以前,他跟沈清棠是朋友。 如今,他们成亲后,他成了秦多余。 沈清棠懒得跟秦征耍贫嘴,转身往回走。 秦征屁顛屁顛跟上。 “你去哪儿?” “回家熬白。你让人把地窖里的甜菜也都弄出来。”沈清棠头也不回的吩咐秦征。 若像秦征所说,得需要很大的量,她手里现有的黑砂和甘蔗都不够。 甘蔗冬季易存储,从南方运到北方就是稀罕玩意。 適合有钱人家在家里偷著吃。 因为古代贵妇都要面子,万万做不出大庭广眾之下抱著甘蔗啃的事。 於是,本就忙碌的桃源村和大山谷的人再一次开始加班加点。 把做白流程化。 甜菜要洗净削皮切丝,热水浸泡。 七八十度的热水能够把甜菜丝中百分之十五的量溶解到水中。 然后先后两次用二氧化碳和石灰反应形成的碳酸钙沉淀物吸附杂质。 之后再沉淀过滤经过木炭吸附再次过滤。 最终得到需要的白。 只是甜菜出率跟甘蔗完全不能比,只能以量取胜。 秋天用来收谷的场院中支上一口口的铁锅,用来加热甜菜丝。 头一次弄,沈清棠得现场指挥,半天下来,口乾舌燥。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季宴时踩著最后一抹阳光回的山谷。 肩膀上挎著一个包袱。 沈清棠古怪的看著季宴时,“你去哪了?” 她不是质问,只是有些想笑又怕季宴时恼。 一个芝兰玉树的公子哥,謫仙一般的做派,应当摇著扇子缓缓走来。 偏生他胳膊上挎著一个布包,过於违和,也有些搞笑。 季宴时没答,只是把手里的包袱递给沈清棠,“试试。” 沈清棠莫名其妙的接过包袱打开。 第718章 你是不喜欢睡觉吗? 包袱里是一件貂裘。 货真价实的貂皮,还是最顶尖的紫貂。 这玩意沈清棠没见过真的,毕竟在现代號称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买卖相关野生动物要吃牢饭。 哪怕纯纯的外行,沈清棠也知道这件貂皮大氅价值不菲。 出手光滑、生暖。 明明天色已暗,这件貂裘皮毛还隱隱发亮。 可见不是凡品。 沈清棠爱不释手的摸著光滑有质感的皮毛,“哪来的?你今日不在谷中是去找貂了?” 大冬天,想找貂可不容易。 都说狐裘珍贵,跟紫貂裘却也不能比。 原因无他,以貂的体型,想要做成这样一件貂裘需要多少只貂?! 得一件极品紫貂大衣可比狐裘大衣难能可贵的多。 季宴时见沈清棠不动,单手抓起大氅一抖,给沈清棠披在身上,嘴里淡淡的“嗯”了声 。 只字不提过程如何艰辛。 他目光上下扫过沈清棠,满意的点头,“合適。”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好看!” 沈清棠:“……” 她以为像季宴时这样文采斐然、满腹诗书的人,夸人好看时会诗词歌赋论著用。 事实证明,有些不爱说话的人,惜字如金,就喜欢言简意賅。 而她,没出息的脸红了。 以至於忘记追问好端端的季宴时为什么要送她一件貂皮大氅。 还是顶级的那种。 等知道时,已经为时已晚。 沈清棠是冻醒的。 她睁开眼时,人在季宴时背上。 头上的帽子被风颳掉,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想不醒都难。 沈清棠皱眉,“你要带我去哪儿?” 她目光四扫,月光照在皑皑白雪上,亮如白昼。 只是目之所及,都是陌生景物,显然不是在山谷中。 “看日出。” 沈清棠:“???!!!” 她有病还是他有病? 谁家好人寒冬腊月看日出。 刚想张嘴,想起前日在衙门时的对话。 沈清棠咽下斥责季宴时的话,懊恼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为什么嘴欠要提日出?! 难怪会送她一件紫貂大衣,合著是怕她看日出的时候冷? 沈清棠用痛苦到极致的语气问季宴时:“我说不想看,想回家睡觉还来得及吗?” 季宴时没说话,倒是身后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哈哈哈!来不及了!你后悔不?痛苦不?哈哈哈哈……” 沈清棠回头,没有半点意外的看见了秦征。 本著自己不高兴也不能让別人高兴的心態,沈清棠问季宴时,“咱俩看日出,你带上个电灯泡做什么?” 秦征:“……” 两口子没一个好人! 沈清棠听著瞬间止住的笑声,心情好了那么一丟丟。 转头嘲笑秦征:“你笑啊?怎么不笑了?是不好笑吗?再说,我们起大早就是为了看日出,你这么早跟著干什么?你是不喜欢睡觉吗?” 秦征:“……” 他愤愤指著季宴时,“你问他!” 沈清棠不想问,怕会不痛快。 伸手把掉落的帽子重新拉回头上。 得承认,贵的东西往往都有贵的原因。 这貂皮大衣是暖和。 待脸上暖和了些,沈清棠再次探头去看周围的景色,却发现周围的景色一点点在视野里顛倒。 沈清棠:“???” 她两手勾著季宴时的脖子,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往前。 果然。 他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爬山。 沈清棠终究还是忍不住哀嚎,“季宴时,你还有没有人性?我子时才睡啊!” 眼下不过三更天。 季宴时显然已经从秦征和沈清棠的对话中知道自己误会了沈清棠的意思,道歉:“抱歉。” 现在道歉跟杀人后道歉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无效。 已经在爬山了,总不能再回去。 沈清棠轻嘆一声,问出心中猜测,“咱们是往三角山去?” 季宴时淡淡“嗯”了声。 秦征补充:“你不是说想亲眼看看山,才能有数能不能弄平山?” 季宴时问沈清棠:“听说你弄出了很厉害的炸药?” 不用问都知道他听谁说的。 秦大嘴。 沈清棠点点头,下巴在他肩头一点一点的,让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季宴时。” “嗯。”季宴时两手轻轻往上託了托沈清棠,好让她舒服一点儿。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第719章 慈不掌兵义不掌財 “你说。” “我做的炸药威力可能会很大。將来用於战爭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死伤无数人。它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沈清棠说到一半想起秦征的存在,改口:“你答应我,以后若非逼不得已不要用它。就算要用,也儘量避免人员伤亡。 不管是己方还是对方。尤其是要避开老百姓。” 季宴时挑了下眉,他没见过沈清棠弄的东西,不知道其威力如何,轻转脖子看秦征。 秦征单手遮住飞下来的雪粒子,注意到季宴时的视线,点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炸药。若是加以改良,用在军事上……” 秦征双目隱隱有些兴奋,“以后攻城会轻而易举。” 什么样的城墙能抵挡的住这样的威力? 之前攻城,要攻城车,要长梯,要攻门木或者攻门石。 几乎可以说是用人命铺路。 若是有这样的炸药,置於城墙下,轰一下就是一道大豁口。 想想都兴奋。 只是…… 秦征侧过头看了沈清棠一眼,“若是足够的量置於人群,怕是瞬间尸骨无存。” 季宴时讶异的轻挑眉梢,想了想问沈清棠,“这是你没有把配方给秦征的原因?” 秦征虽说帮著打下手,但是具体配重他不清楚。 换以往,沈清棠早就写下来给他了,这次却只字不提。 她不说,秦征也不好意思问。 毕竟这种配方还是比较机密的。 “嗯。” 秦征提气,加快速度追到跟前,跟沈清棠並肩而行,“你说避开百姓我理解,难道打仗还要顾忌对方將士的伤亡?” 要真如沈清棠这般想法,世上便也没有战爭了。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大多数的战爭都是源於上位者的纷爭,他们才是该死的人。拿咱们大乾的军队来说。 包括秦家军在內,数十万將士,其中又有多少是自愿从军?他们被逼上战场,打仗只是为了活,何错之有?” 古代军队跟现代军队最大的区別大概就是被迫和自愿。 在现代,是和平年代,甚少有战爭。就算有多数也是没有硝烟的战爭。 入伍待遇极好,年轻人都爭著抢著入伍,往往因为人多,还得设下极其严苛的条件来层层筛选。 在古代自愿入伍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强制徵兵。 古代战爭频繁,贴身肉搏,动輒非死即伤。 站在大乾来说,对面的都是敌军。 可是站在对面来说,那些人拿起武器也非本意。 季宴时不认同,“慈不掌兵义不掌財。清棠,我不能有妇人之仁。” 他如果像沈清棠这样瞻前顾后,坟头草怕是比她还高。 “我不是反对战爭。”沈清棠解释。“当然,我反对不反对不重要。不过,我知道你们在打仗的时候,也不是一定非要弄死敌军,主要是让削弱对方的战斗力。” 就是在打仗的时候,射对面的敌军,瞄准时不一定必须一箭射死,可以射腿或者攻击其他能让人丧失行动力的部位。 这样,受伤的战士还需要战友搀扶或者治疗,能有效减弱地方攻击力。 “哪怕缺胳膊少腿总归大概率能捡回一条命。可一旦用上炸药,他们就没有再活著的机会。” 沈清棠不会圣母的在这个时代大喊“和平万岁”,只是心疼那些普通將士。 他们本只是普通百姓,在这乱世想活著而已。 若是因她带来的超前武器殞命,还是大批量殞命,她会不安。 季宴时沉默了许久才点头:“我答应你。” 战爭是必要的,死亡不一定是必要的。 秦征也觉得沈清棠的说的对。 能活著总归比死了好。 只是,有些时候,没得选。 秦家军没得选,对方的敌人也没的选。 只有他们死,他们的家人才能活。 三个人说话间,就到了山顶。 这得归功於季宴时和秦征出类拔萃的轻功。 高处不胜寒。 沈清棠拢了拢衣襟,打了个寒颤,觉得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著冰刺。 第720章 这山怕是不好炸 季宴时把沈清棠帽檐往下拉试图遮住她的脸。 沈清棠仰头,把帽檐往后甩,“你带我来是做什么的?脸不能挡。” 不让她看事,她怎么判断? 沈清棠不懂军事不懂地理,她只是想来確定一下这山如果被她炸塌了会不会伤及普通百姓? 如果想炸得需要多少炸药。 她目光四扫,只见白茫茫的一片。 这山就跟雪山似的。 “能不能炸塌我不知道。”沈清棠吶吶道,“但是,想引起雪崩跟玩一样。” 而且,以沈清棠对雪崩粗浅的了解,这个距离的话,雪崩应当不会伤及城中百姓。 一是距离足够远。 二是城墙垒的足够高。 不过雪崩只能崩一面,另外一面不知道是因为风的关係还是日晒的关係山上只附著了一层层的薄薄的雪。 沈清棠环视一周,目光落於自己脚下。 像之前秦征所说,这山顶十分狭窄,也就是能放一张双人床的空间。 沈清棠抬脚,正想迈步丈量一下具体尺寸,就被季宴时勾住腰拉了回来。 他低声警告:“別乱动,中间是空的。” “嗯?” 秦征已经付诸於实践。 他在附近树上折了一根树枝下来,用力往中间一杵。 木棍不见了。 沈清棠:“……” 她盯著秦征戳出来的洞,嘖嘖称奇,“为什么底下是空的,上头还能有雪?” “不是雪,是浅浅的一层冰。秦徵用內力戳穿的,你没注意。”季宴时解释。 沈清棠眨眨眼,还是不太理解。 为什么只山口结冰? 符合自然规律吗? “往年我们经常会来这里训练一段时间,为了防止雪把里头填满,一般我们会在下雪前来这里一趟,在上头放一块冰。没意外的话基本一年都不会化。”秦征补充。 “在这里练兵?”沈清棠左瞧右看,怎么都没看出来这是练兵的地方?! 若是好地方,只怕三国人早就爭破头。 “我们日常不是攻城就是守城。尤其是攻城时,需要攀爬城墙的同时还要避开敌人的攻击。这里足够深,洞口够窄,易守难攻。 如果將士们能从里头攻出来,又有什么城墙能难倒他们?” 沈清棠:“……” 魔鬼训练不外乎如此吧? 她低头指著下方,“能不能把冰弄开?我想看看。” 秦征二话不说又找了根棍插进方才的洞里,用力把周围撬松,最后再用棍一挑,一块直径一米,厚约五公分的冰块被秦征挑了起来,置於一旁。 季宴时掏出火摺子点燃置於洞口。 沈清棠弯腰往下看。 什么都看不见。 “这洞太深了,底下又宽又深。” 沈清棠看季宴时。 不等她开口,季宴时就已经知晓她的想法,揽著她的腰纵身一跃。 秦征:“……” 这么著急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殉情呢! 他嘟囔著站在洞边,没下去的意思。 干他们这行的,不会因为觉得没意外就放弃防守。 这样有进无出的山洞,必须得有人看著,以防被瓮中捉鱉。 *** 快速失重的感觉很奇特。 小腹一紧,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沈清棠死死搂住季宴时的脖子。 感觉蹦极也不过如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季宴时开口:“到了。” 沈清棠睁开眼,借著季宴时手中的火摺子看向周围。 光能到的地方就是视线能到的地方。 山洞远比沈清棠想像的更大。 隱约能看出来有生活过的痕跡。 大概是秦征他们练兵时,一时半会儿出不去的將士们在这里生存过。 下面很大,比大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还要大。 只是坑洼不平。 季宴时引燃了两根之前留在这里的火把。 沈清棠拿了一根火把,四处照著看。 逛了一会儿,她觉得秦征说的不对。 之前秦征说,这是三座山靠在一起,只是缝隙小而已。 可是沈清棠觉得,这不是三座山,这是一座山。 一座喷发过的火山。 而且不止一次喷发,融化的岩浆落在火山外头还不等流落就被冷却,才会变成这样又高又抖的模样。 见沈清棠停在一处不动,季宴时走过来,问:“怎么了?” “我在想,这山怕是不好炸。”沈清棠轻嘆。 第721章 石油味的年 难怪说山体结实。 一遍遍的掏空地底的岩浆浇筑能不能结实? 不但结实还越来越高。 “嗯?”季宴时挑眉。 沈清棠抬头,望著如同天上星辰一般渺小的洞口,“这洞太深了,得多少炸药能填满?” 跟无底洞一样。 就算是季宴时也不能无声无息弄这么多炸药进来。 炸药如果量少,根本炸不透这么厚的山壁。 太难了! 季宴时点头,问沈清棠,“上去?” “额……”轮到沈清棠诧异,“你就这么放弃?” 不像季宴时风格。 “不算放弃。之前想过要借山而行,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今日失败了也不算意外。”季宴时伸手拿过沈清棠手中的火把熄灭。 把自己手里的也熄灭,一手勾著沈清棠的腰,纵身一跃,足尖快速在又直又陡的山壁上借力,转著圈的往上升。 出山洞时,恰好看见旭日东升。 不得不承认,確实很美。 一轮橙色的红日从雪线升起。 是不同的美。 在日出的暖光中,沈清棠开口:“我想到了炸山的办法!” *** 过了腊月二十就是年。 北川城里早已经有了浓厚的年味。 家家户户开始张罗年货。 街上的摊贩也比平日里多上许多。 郑老伯去採买年货回来还特意到沈家来道谢。 说去年这时候还在大街上卖灯笼。 若是没有沈家人,他如今都不一定还活著,更別说活的这么好。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他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土埋到脖子,反而过上了好日子。 孙子有学上,小儿子也在身边,儿媳妇儿孝顺体贴。 若说有什么遗憾,就是想让小儿子跟大儿媳妇儿凑合。 他也试图撮合过,可惜两个人彼此都没有意思。 一个觉得自己嫁过人生过孩子,配不上小叔。 一个觉得自己刀尖过活,不適合娶妻,更何况还是娶长嫂。 只余兼祧两房的事,季十七觉得没必要。 反正郑家已经有后。 沈屿之扶起絮絮叨叨道谢的郑老伯,脚步匆匆往外赶,“老哥,咱都认识这么久,实在无需这么客气!我不留你喝茶了,得去给闺女帮忙。” 郑老伯一拍脑门,“哎呦!把正事忘了,我也去。我家还有俩不用的木桶,拿上去装黑黄金正好。” 北川城里年味十足,可山谷里却没有年味。 大家忙的热火朝天,哪还顾得上过年? 目前桃源村的村民们,几乎还没有去採买年货的。 倒是村里的杂货铺看见商机,去城里批发回来所有过年需要的物资,等著过几天人们忙完来买。 不用问,杂货铺也是沈清棠开的。 沈清棠更忙。 忙著开炼油厂。 早些日子,看见石油之后,沈清棠尝试著用蒸馏法分离石油各种成分,勉强来说是成功的。 之所以说是勉强,因为设施设备不行,炼油技术也不行,只能做简单的过滤和蒸馏分离。 了这些天,日夜赶工,终於弄成了大型的蒸馏塔。 说起来还得感谢林长风。 冶炼武器需要铁,而林长风丧命的岛上有铁矿。 季宴时想方设法运了一些铁进山谷进行简单提炼后,又挪到了山谷外给沈清棠搭建蒸馏塔用。 沈清棠说炼油有危险,一不小心如果炸了,会误伤人,所以把炼油挪到外头。 蒸馏能把原油按照沸点不同分离成多种化合物。 当然,想要分离原油,一定得注意安全,需要不同的管道,不同的材质確保安全。 此次沈清棠最需要的是最上层的气体,也就是煤气。 在大乾铁比较值钱,不能像现代战爭那样,用钢管装了煤气就能去打仗。 最后在沈清棠跟季宴时说了煤气的特徵之后,季宴时提议用动物的皮做成筒装煤气。 沈清棠再三强调:“煤气不是水,虽然看不见摸不著,如果发生泄漏,只需要一点火苗就能炸死人。” 她怕季宴时不信,用羊肠做了个类似气球的小囊,往里面灌入煤气后,放进桶里,扔了个火摺子进桶。 没有意外的。 桶没了。 嗖一下,就炸没了。 季宴时头一次见煤气爆炸,很是意外。 他没想到那些黑乎乎的东西,还能有这样的威力。 忍不住回头看向蒸馏塔的方向。 第722章 炼油厂 沈清棠说,第一层是煤气,第二层就是汽油,但三层是柴油,第四层是燃料油,最后的是润滑油、石蜡以及沥青。 前四层都能燃烧,若是大面积接触火,就会发生不同程度的爆炸。 所以分离工作一定要做到仔细、严密,方圆几公里都要禁菸火。 纵使如此,季宴时还是没想到会如此威力巨大。 季宴时亲眼见识到煤气爆炸的威力,自然上了心。 他上心,下头的人自然更上心。 据说做好的薄皮桶,柔软轻便且滴水不漏。 沈清棠没见过。 因为为了安全起见,薄皮桶只要灌满,就会立刻被送走。 煤气很轻,一人能拎两个薄皮桶。 前后两个人必须分开走,两个人之间必须相隔一公里以上,沿途不能有半点菸火。 到山顶后,用绳子把煤气筒轻轻放置於山底,接著返回。 来和去,必须走不同的路。 为的就是避免万一出意外会被一锅端。 好在沿途空旷,人跡罕至,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蒸馏塔附近也是严禁菸火,所有人必须按照沈清棠出的规定认真操作。 大家都得穿著防静电的衣服,还得戴著防毒面具。 在蒸馏塔干活的没有普通百姓,只有秦家军的精锐。 因为山谷里的人,只有他们真正能做到令行禁止。 蒸馏塔跟发现石油的地方以及山谷成三足鼎立状分布。 以防蒸馏塔出事祸及另外两地,也以防原油被人点了祸及其余两地。 沈清棠不放心,留在蒸馏塔盯著。 除了她,这里没有人知道石油的危险。 她在,季宴时就在。 季宴时不想让沈清棠以身犯险,却也明白沈清棠是对的。 除了她別人都玩不转她口中的“石油”。 他在,就有把握在危险来临之前,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当然,沈清棠对外不喊“石油”喊黑黄金。 她说石油本来就是地下黄金,叫黑黄金没毛病。 秦征觉得黑黄金好听,不客气的把这个名字广而告之,成功推了出去。 蒸馏塔分离出来的煤气直接被送走,危险少了一半,但是汽油和柴油都在。 蒸馏分离只是初步分离,还不能直接作为汽油使用。 当然,大乾也没有汽车,纯不纯也不是太重要。 沈清棠建议汽油装桶后,埋入他们之前挖好的山窖,待来日有用时再取。 同理,存放之地必须远离人群、山谷、原油地以及蒸馏塔。 秦征想了想,让人偷偷摸摸在靠近敌城的位置挖了一排雪坑,把汽油和煤油埋了进去。 山炸塌了最好,炸不塌,也得用这些汽油、煤油实验一下威力震慑一下对面城池的人。 桃源村的村民们只是帮著干点儿没有危险的活。 比如帮著把石油挖出来,装到容器里,送到蒸馏塔所在地。 比粮食还依赖人力运送。 没办法,这里都是山,又是冬天,四处都是雪窝子,牛和马乾不了活,只能靠人。 有人用肩挑双桶,有人用爬犁拉。 总之,所有的人忙的热火朝天。 一直忙到年底。 真正的年底。 大年三十。 景和廿八年最后一天。 村民们才扔掉被黑黄金染了的衣服,换上乾净的新衣,筹备过年的事。 沈家有李素问坐镇,早早就准备好年货。 然而,一直到中午都只有她自己在家。 也不算自己,还有果果陪著她。 沈清柯和沈屿之进城去跟族人一起吃饭。 父子俩在云客来包了一层楼,宴请沈家族人。 沈清柯和沈屿之都觉得应该让人家人一起进谷。 要跟沈家族人商量此事。 若是他们答应,等开春就进谷盖房。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適合进谷,像沈炎,已经开门立户,在城里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老丈人一家也在县城。若让他进谷,显然更不方便。 沈清紫和她娘也在被邀请之列。 听闻可以和其余沈家族人一样能在山谷中安家,母女俩抱头痛哭。 第723章 家族聚会 沈清紫觉得还好。 毕竟沈清棠给了她足够的银钱,娘俩在城里买栋房子都不是难事。 她母亲觉得母女俩势孤力单,独门独户过日子也容易担惊受怕。 能和族人一起,自然是好的。 是以哭的停不下来。 她没想到沈岐之已经休了她,她不算沈家人,也只有一个女儿傍身,还能分得一个住处,还能被沈家人接纳。 人终归是群居动物。 其余族人也是不同程度的委屈和感动。 委屈跟著沈岐之受的冤屈,感动沈屿之当了族长后,竟然真的为他们打算。 尤其是旁支。 在沈岐之当族长时,旁支在他眼里就像打秋风的穷亲戚。 想进沈家门都难,更別提求他办事 。 大多数沈家人衣食无忧,自是不会没骨气的求到沈岐之面前。 却没想到鱼没吃到,倒是沾了一身腥,最后被连累流放到北川。 沈岐之他们多年经营,哪怕被抄家,也能想方设法留些钱財傍身。 到了北川之后,还有以前的姻亲或者门客、忠僕给他们打钱。 如果他们不是过於折腾,本可以安心过活,且活的很滋润。 可沈家其余族人压根就没家底,流放到北川后跟沈屿之一家一样都是从零开始。 有青壮年的家庭还好,最起码能去修城墙换取银钱。 家里没男丁的日子才叫苦,飢一顿饱一顿。 有些人家和沈岐之一家一样,连欠衙门一年的租子都没还起。 这些人家还不是少数。 沈清柯在看见需要催缴的名单上有沈家人时,二话不说自己掏钱把他们的帐平了。 这也是沈家人愿意来给沈清棠作证的原因之一。 酒过三巡,整个云客来二楼,笑声中夹杂著喜极而泣的哭声和道谢声。 新任族长沈屿之端起最后一碗酒,“这碗酒,祝大家新年身体健康!財源广进!心想事成!” 一片回祝的声音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也不知道沈岐之和沈峴之怎么样了?” 问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不是为了关心。 而是自己开心的时候,想听到他们不好的消息。 沈清柯目光望向京城的方向,笑著朝族人举杯,“除夕过完才是年。大家別急,善恶到头终有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再等等。 会有好消息的。 沈清棠想要的好消息。 她才是受大伯连累和祸害最狠的人。 目光移向另外的方向,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沈清棠和季宴时一行人在三角山。 他们用时数日,用煤气把整个山洞填满。 能不能行,在此一举。 季宴时本不想让沈清棠过来,沈清棠不放心坚持过来看看。 只是坚持过来了,但没看见。 因为季宴时给她找的位置实在太远。 远到她都能看清楚整座山。 沈清棠气鼓鼓的瞪著季宴时。 而季宴时不为所动。 对她万事听从的季宴时,大概也只有这种时候不会惯著她。 沈清棠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可…… 这个位置,还不如站在桃源村附近的山上看,那里最起码高看的远。 两个人正在置气,秦征从山上跑下来,气喘吁吁的停在沈清棠面前,“都按你说的准备好了,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么大的事,他也有些紧张。 太多不確定性。 炸不塌山不要紧,別把自己人祸害死就行。 单一个煤气包的威力就那么大,整整一山谷的煤气包,秦征都不敢想后果如何。 沈清棠摇头,侧头看了季宴时一眼,“若是你们不想让另外两座城的人发现,就多等一会儿。等到中午再点。” 大年三十,中午吃饭,要放烟爆竹,声音可以遮盖一部分。 秦征看了看天色又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点头。 很快就到了正午,能隱约听见三个方向传来的鞭炮声。 以山为盾的三座城,风俗习惯差的不是很多。 秦徵得到季宴时的首肯后,奔向前方。 “小心!”沈清棠双手成喇叭状抵在嘴边大喊。 “你在这里別动,我去看看。” 说到最后一个字,季宴时已然追上秦征。 第724章 我爱你 不知道季宴时说了什么,秦征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她又看看已经越过他向前的季宴时,往前走了两步,又倒回来,再往前走两步。 三番两次之后,季宴时已经不见踪影,秦征垂头丧气的回来。 “怎么了?”沈清棠不明所以的望著秦征。 秦征愤愤告状:“季宴时说我技不如他,嫌我耽误时间,让我回来保护你。” 沈清棠望著只剩一个小红点儿的背影,抿紧了唇。 她和秦征都知道,季宴时不是嫌弃秦征。 只是怕让秦家绝了后。 他们都见过爆炸的威力。 填满山腔的煤气,到底有多大的力量,谁都不知道。 沈清棠也不知道。 秦征红著眼看向山的方向,“他一直都这样!明明应该是个矜贵人,却和我们同吃同住。没危险的时候拽成二五八万,天天追著我打。一肚子坏水就会算计人。 可……” 秦征吸了下鼻子,“每次面临生死,他从来都是一言不发冲第一个。还说什么王就是要在最前头,否则凭什么当王?!” 沈清棠还是没说话。 她明明满腹担忧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捏著衣角暗暗祈祷。 这一次最大的危险就是未知。 没多久,就听见“轰隆!”一声。 沈清棠有生之年,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雪崩。 雪如洪水般呼啸而下,一直到西蒙的城池边上才停。 沈清棠觉得西蒙这座城的创建者一定很熟悉雪崩,才能把城池建的如此堪堪好。 不过,虽然雪没进城,但是把城半包围了起来,属於外头的人进不去,但是里头的人也休想出来。 雪崩势头才堪堪减小,又是一声巨响。 比方才那一声更响。 地动山摇。 沈清棠觉得自己脚下的土地、身边的树木都在摇晃。 晴天白日,火光还是映红了半边天。 那座山肉眼可见的快速消失在沈清棠的视野里。 秦征二话不说,施展轻功全力提起速度奔向山的位置。 同时边跑边吹响別在腰间的哨子。 他的哨子是特製的,穿透力十分强。 秦征吹的很有节奏。 沈清棠下意识跟著秦征往前追,走了两步又停下。 她没有武功,不会踏雪而行,万一掉到雪窝子里,不但帮不上忙,还需要人救就本末倒置。 沈清棠焦急的看著山底突然窜出乌泱泱的人群,冲向仅剩的那座城池。 沈清棠背后是北川,左前方是西蒙的城池,右前方那一座城池就是北蛮的城池。 虽然没人告诉她,她也没见过,可她知道那些在山塌后衝出去的一定是秦家藏起来的十万精兵中的一部分或者全部。 其中有一万人就是跟她在山谷里朝夕相处的人。 也许是扛著钉耙笑嘻嘻喊她夫人的张三,也许是餵牛刷马的憨厚汉子李四。 也许是在村里路过,会被妇人们追赶打骂的刘五。 沈清棠忍不住双手合十。 祈祷他,以及他们都平安归来。 她突然有些害怕再也见不到这些熟悉的面孔。 无论什么时代,战爭都是残酷的。 冷兵器时代也不例外。 天上飘起了雪。 沈清棠知道自己该躲,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挪,脚下像生了根一样动不了分毫。 在她这个位置,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沈清棠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里终於出现了一抹熟悉的红色。 季宴时来的速度很快,像是一抹红色的流星亦或是红色的闪电。 沈清棠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直到季宴时到她跟前。 “別哭。”季宴时垂眸,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搓了搓,待到指尖发热,才抬手轻轻抹去沈清棠的泪。 然而,眼泪越抹越多,越抹越急。 素来泰山崩於眼前都面不改色的季宴时,难得语气慌乱,“脸怎么这么凉?嚇到了?” 沈清棠不同於一般女人,她平日里过于坚强,鲜少掉泪,越是这样,哭起来越让人心疼。 沈清棠摇摇头,又点点头,身体终於有了知觉,努力抬起麻木的胳膊抱住季宴时。 “季宴时。” “在。” “我爱你!” 第725章 你要点脸 季宴时给沈清棠擦眼泪的手停住,低头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仰著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望著他,不像表白倒像宣誓。 季宴时不由自主的低头。 手搂上沈清棠柔软纤细的腰,薄唇覆上菱唇。 麻木过去是酸疼。 浑身疼。 腿脚尤为严重。 沈清棠却顾不上酸疼,手勾著季宴时的脖子,上半身后仰,脚跟抬起,一度变被动为主动。 像是要通过肢体的接触来感知他的存在。 季宴时被沈清棠的情绪感染,逐渐失控。 呼吸越来越沉重。 搂著彼此的手越发用力。 已经渐渐不再满足唇齿交融。 突然。 季宴时猛地推开沈清棠,素来的平稳的呼吸变得凌乱,脸別到一边。 还没反应过来的沈清棠茫然的看著季宴时,委屈和恼意一点点升起。 他推她? 他竟然推开她?! 他竟然在这种时候推开她?! 正想张口算帐,就听见季宴时幽幽感慨:“地方不对。” “什么?” “你会冷。” 沈清棠眨眨眼,在季宴时遗憾的眼神中读懂了“地方不对”和“你会冷”的意思。 脸瞬间涨得通红,抬手捶他胸膛,“你要点脸!” 她担惊受怕半天,手脚都冻麻了,他竟然还有心思考虑这里適合不適合……野战。 “要你就够。”季宴时大掌把沈清棠的手包住,放在自己的心口。 掌心传来震动。 原来,季宴时也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心都跳乱了节奏。 天寒地冻,实在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季宴时把帽子给沈清棠戴上,抱起她往回走。 “嗯?”沈清棠仰头往后看,“不用等秦征他们?” “不应该先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回来?是贏了还是输了?” “你能回来就是贏了。” 季宴时低低笑了笑,“那你还担心的脸都白了?” “我是冻的。”沈清棠不承认,“你们把我扔在这里就跑了。我又不敢乱动。” “下次把你掛腰带上带著。” 沈清棠不说话了,只抬头看著季宴时。 两手用来抱她,季宴时只能挑眉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沈清棠伸手,不轻不重的在季宴时脸上捏了一把。 “造反?” 沈清棠笑,“应该没换皮囊。” “什么意思?”季宴时低头。 “你跟平时不一样。” 平时的季宴时做的多,说的少,更不会这样言巧语。 季宴时莞尔,“帝王尚且能被红顏魅惑不早朝。美人投怀送抱,本王乱了方寸也情有可原。” 沈清棠红著脸移开视线,“你才是红顏祸水!” “方才,为什么哭?怕我回不来?” “嗯。” 等待最是煎熬。 漫长的等待中,沈清棠想过无数可能。 时间一秒秒过去,一些不好的念头不受控制的浮上心尖。 她从紧张变成害怕。 怕季宴时回不来。 怕秦征回不来。 怕再也见不到那些熟悉的面孔。 怕计划失败后的反噬。 怕北川被铁蹄踏平。 怕昏庸的帝君拿沈家人和整个北川赔给北蛮和西蒙。 最怕的就是再也没机会跟季宴时表明心意。 她知道,他没有安全感。 他一直怕她推开他。 人生苦短,纠结、犹豫,也许就会抱憾终身。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沈清棠把所有的顾虑拋之脑后,只剩本心。 “有你和孩子,到了阎王殿前,我也会打回来。”季宴时承诺。 “嗯。”沈清棠唇角的弧度又大了几分。 “方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什么?” “你抱住我的时候,说的那三个字。” 沈清棠故意装听不懂,“哪三个字?季宴时?” “后头那三个字。” “不记得了!”沈清棠耍无赖。 “说不说?”季宴时低头,眼神威胁。 “就不说。” “等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726章 除夕团圆 季宴时和沈清棠回到北川时天已经黑透。 山谷里一片喜气洋洋。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门口的红灯笼喜庆又温暖。 季宴时把沈清棠放在地上,两个人並肩往桃源村里走去。 沈清棠走了几步停下,转头看向大山谷的位置。 本以为大山谷中会漆黑一片,毕竟秦征他们都不在。 意外的却看见了同样的喜庆温暖。 注意到沈清棠的目光,季宴时解释:“钱越他们是军师,不適合奔袭作战,留守谷中。除了他们,谷中还留了一小队人。 若是万一我们没回来,他们会护送你们离开北川。” 沈清棠听得心里像喝了蜂蜜柠檬水一样,又酸又甜。 他们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却给沈家以及其他村民安排好了退路。 “秦征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一路都没开口问战况的沈清棠,终於忍不住问出口。 季宴时侧头往北蛮城池的方向看了眼,“最快得天亮之后。应当会轮番回来休整。” 城虽攻下来,但是需要时间善后而且必须速战速决。 否则,若是走漏风声,所有人都別想活。 他们必须得以雷霆手段接管禹城。 禹城,就是秦征他们今天才攻下来城池的名字。 沈清棠点头,“娘一定做了不少菜,你去叫钱越他们一起过来吃年夜饭吧?” 季宴时:“……” 见季宴时立在原地不动,沈清棠叉腰,“怎么?不听指挥?” 在外头他是说一不二的王爷,在她面前他只是季宴时。 “哪儿敢?”季宴时无奈道:“我去叫,他们不敢来。且,有我在的地方他们吃饭也拘谨。” 沈清棠一想也是,谁愿意跟领导一起吃饭? 便也不再坚持。 回到家,沈清棠觉得像跨越了时空一样。 从战爭时代跨越到了和平时代。 堂屋里满满的人,满满的节日喜庆和热闹。 沈清柯坐在案前写写画画。 李素问和沈屿之一人抱果果一人抱著,你追我跑的在玩打仗的游戏,逗的两个小傢伙咯咯直笑。 向春雨、李婆婆还有孙五爷坐在桌前,笑眯眯的看著两老两少打闹,閒聊。 桌上摆满了已经做好的饭菜,饭菜之上用同样的碗盘扣著,用以保温。 屋子里的蜡烛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十分明亮。 “爹,娘。”沈清棠提著裙摆跨进门。 季宴时跟著沈清棠进门,微微頷首,“父亲,母亲。” “你们回来啦?”李素问把果果递给离她最近的孙五爷,“快去洗手来吃饭!” 向春雨和李婆婆也跟著起身张罗著把上层的碗盘收起来。 沈清柯听见动静抬头,目光从沈清棠和季宴时身上扫过,不动声色的鬆了一口气,问:“你们此行还顺利?” 季宴时点头,“还行。” 沈清棠:“……” 一天时间,製造了一场雪崩,炸了一座山,攻下一座城。 管这叫还行? 真能装! 沈清柯点头,放下纸笔,收拢文书,感慨:“看样子能过个好年了!” 满满一桌菜,满满一桌人。 除夕,团圆。 不外乎是如此。 李素问感慨:“真快!一年过去了!” 沈屿之点头附和,“嗯,去年好像也是咱们一起过的年?” 今年又多了个李婆婆。 不对,还多了两个小傢伙。 果果和。 也算是三世同堂。 十分圆满。 去年是沈屿之这个大家长先提酒祝词,今年添了季宴时,尊卑有序。 沈屿之示意季宴时提酒。 季宴时摇头,“这是家宴,父亲才是家长。” 两个人推来让去。 沈清棠看不下去,“要不,我来?” 季宴时没意见,“夫人说的算。” 李素问嗔怪道:“你就惯著她吧!” 沈屿之也没意见:“我闺女想说话,怎么就不行?清棠,你来!” 沈清棠:“……” 她只是开个玩笑。 她也不矫情,当即举杯:“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希望明年过年的时候,咱们这一桌人都还在!希望所有的人平安、健康。” 季宴时跟著举杯,“祝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沈清棠看季宴时:“咱俩说的难道不一个意思?” 李素问胳膊肘往外拐,“能一样?宴时的话多文雅?!” “娘,我还是不是你怀胎十月生的?”沈清棠幽怨道。 沈清柯点头,“你不是,我是。我跟大姐都是。” 一句“大姐”让沈屿之和李素问的笑容瞬间凝固。 第727章 说你爱我 李素问自顾自抿了一口酒,望向京城的方向,“也不知道你姐在京城怎么样?希望清兰的夫家不会因为被咱们所累苛待於清兰。” 沈屿之默了会儿,“大过年的,夫人,你不要乱想!来来来,我提一个:捧劝大家相祝愿,何言。但愿今年胜去年。” 沈清棠撇嘴。 又来。 整上宋词了还。 纵使沈家人平时与寻常老百姓无异,一到逢年过节就又像在京城一样,拽诗词。 李素问跟著举杯,“我的愿望小,也自私,我已经当上了外祖母,希望今年能当上祖母。实在不行,能当婆母也成。” 沈清柯:“……” 冲我来了? 沈清棠幸灾乐祸的笑不停。 季宴时目光落在沈清棠的笑顏上,越发柔软。 沈清柯忙转移话题,“到我了。我希望今年大家都能得偿所愿,所思所想皆为现实。往小说,我希望自己今年能一举夺魁,顺利过乡试。往大说,我希望大家都能得偿所愿,所思所想皆落於现实。” 李婆婆等大家鼓掌声渐歇,举杯,“祝福大家的话你们都说了,我就不废话了。我愿望也很小,希望和果果平安长大。” 和果果很喜欢这种氛围,尤其是小,简直就是捧场王,谁说话她都鼓掌,呲著没长全的牙傻乐。 果果淡定些,趁忙著鼓掌,偷偷把火焰往自己的方向扒拉。 火焰只有一只,两个人都喜欢。 时常发生爭抢。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火焰应当完全感受不到两个人爭自己的快乐,因为两小只不是用手抢就是用牙抢。 往往一人抱头,一人拽尾巴。 火焰日日感受撕裂的爱,对两小只怕到一见他们就躲。 除了沈清棠一般没人救它於水火。 所以火焰格外亲近沈清棠,见果果伸手,跑到沈清棠脚下趴著,远离小魔头。 向春雨和孙五爷又因为谁的祝福语好吵了起来。 李婆婆无奈摇头,一脸惭愧道:“让大家看笑话了。” 谁让她是向春雨的师姐呢?! 眾人齐笑。 饭桌上的菜比去年还丰盛。 去年是烧烤、火锅、燉大鹅。 今年以炒菜为主。 李素问、李婆婆、向春雨分別贡献了自己的拿手好菜。 就连孙五爷都出了两道菜。 一顿年夜饭吃的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吃过饭,眾人商量著去泡温泉。 沈清柯和季宴时去了书房商谈公务。 沈清棠说把两个孩子哄睡再去。 不知道是外头鞭炮声过响,还是晚上玩的亢奋了,两小只迟迟不肯睡。 反倒是沈清棠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自己似乎换了个位置,鼻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接著感觉自己的衣服被脱下。 一双温度略高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 掌心的薄茧划过葱白的肌肤,留下一片因为战慄引起的鸡皮疙瘩。 沈清棠闭著眼抓住那只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的大手,“季宴时,我困。” “你睡你的。” 话是如此,季宴时反而变本加厉,一只手变成了两只。 一只在上,一只在下,嘴也没閒著,在她耳垂上轻舔。 浑身的弱点都在他手里,沈清棠哪里睡的著,人渐渐清醒过来,委屈巴巴的控诉,“季宴时,我都十天没睡过好觉了!” 从季宴时强行带她看日出开始,她就再也没睡过囫圇觉。 不是忙著炼油就是忙著生意。 “一会儿再睡。”季宴时在她唇角轻吻,诱哄,“你不是说要一起守岁?” “我没说这样守岁!”沈清棠欲哭无泪。 季宴时不再说话,也不让沈清棠再说话。 很快沈清棠的抗议变成一连串无意义的吟哦。 修长纤细的手指张开,不是向上攀在季宴时的背上就是向下扣紧床单。 闭著眼,还能看见烟时。 沈清棠听见外头响起鞭炮声。 新的一年到了。 “清棠。”季宴时哑著嗓子低声唤她。 “嗯。”沈清棠闭著眼,眼角是不由自主的泪水。 “再说一遍。” “嗯?” “说你爱我。” 沈清棠不肯,装没听到。 有些话在面临生死时,轻易能出口,但是平时难以启齿。 季宴时哪里容许她像回来的路上一样逃避,身体力行的磋磨她。 一遍遍在把她送上云端之际,再拽回来。 沈清棠哭著求饶。 在床上的季宴时从来不会心软,“说你爱我。” 沈清棠认输,勾著他的脖子,含泪在他耳旁轻喃,“我爱你。” 然而,换来的是他变本加厉。 “季宴时,你大爷!” 第728章 借粮草 正月初一,要早起拜年。 被硬生生从床上挖起来的沈清棠哈欠连天。 眼角因此凝结了不少生理性的泪水。 她幽怨的看著身旁的季宴时。 同样熬夜,凭什么他就没事人一样精神十足? 她不明白,为什么出力的是他,腿软的却是她?! 季宴时把李素问刚盛好的水饺盘放在沈清棠面前,“饿了?吃吧!” 沈清棠:“……” 她现在只想吃人。 生吞活剥那种。 在沈家,大年初一的饺子必须得吃。 意味著长岁。 不管大人还是孩子,只要吃了大年初一的饺子就算长大了一岁。 沈清棠对此嗤之以鼻,难道不吃饺子还不长岁了? 真要这样的话,她一个都不想吃,永葆青春多好?! 当然,心里抗议,身体服从,老老实实吃饺子。 否则李素问会念叨到她耳朵起茧子。 饭碗还没放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问好声。 “沈叔,李婶儿,我来给你们拜年了!” 沈清棠讶异回头。 似乎是秦征的声音。 果然,秦征穿著一身新衣,后头跟著钱越他们几个,乐呵呵的跨进院子里。 李素问和沈屿之忙放下碗筷,迎出门。 寒暄了几句,秦征表示要离开。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放下筷子跟出去,“我去送送他。” 李素问看著沈清棠追出去,拦都没拦住,咕噥:“没听说拜年还有送的。” 沈清棠追出门,就看见秦征没有正形的立在墙边。 一看就是在等她。 秦征见沈清棠出来,乐道:“哈哈!我就知道你得追出来。” 见秦征一如既往的贫,沈清棠不自觉的鬆了口气。 还能犯贱,证明禹城已经可控。 不过,看他眼下乌青,想必一.夜未睡,沈清棠也不好意思像往常一样挤兑他。 “新年好!” “別!”秦征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防备,“你就是给我拜年,我也没有红包给。” 他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谁要你红包?”沈清棠被秦征的小气样气到,“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他们……” 她指著大山谷的位置,“不回来过年了?” 秦征点头,“能回来过上元节就不错了。” “你们乍然过去,吃喝怎么办?”沈清棠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她知道昨天去攻城的將士,非官方行动,没有军餉,也没有粮草。 事发太过突然,大概只有季宴时从晟王那儿偷回来的武器。 就算占了城池,也没什么粮食抢。 边关城池,大都是苦寒穷之地。 “从驻兵手里抢一部分。今天还得回来一批。那边不能留那么多人。我来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可能有半数人马得在山谷留宿一段时间。”秦征正色道。 “好。”沈清棠点头,“我会跟我爹他们说的。” 昨晚季宴时也跟她提过,十万將士换防的事。 秦征懵了,上上下下打量沈清棠,“你就这么答应了?” 沈清棠没好气道:“要不然呢?那要不你先给我磕一个我再答应?” 秦征:“……” “我不是这意思。想当初,我这一万人进谷,你还推三阻四,处处为难我。怎么这回如此痛快?先说好,来的可不止一万人。”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和当初能一样?”沈清棠翻白眼,“当初你们莫名其妙就要来一万人。也没说是秦家军,再说我又不了解秦家军。谁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若你们是反贼呢?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日子才过好些,再让你们连累的掉脑袋?不清不楚,不明来歷,谁愿意收留你们?!” “如今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別想跑。来就来唄!” 秦征点头:“说的倒也是。既然这样,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秦征,你別得寸进尺!”沈清棠低声警告。 “我求你帮忙还不行?”秦征一向能屈能伸,立刻低头弯腰作揖。 沈清棠:“……” “你看,这会儿天寒地冻,没有厚衣再没有吃食,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秦征抖了抖衣服。 第729章 別教坏孩子! 沈清棠摇头,“我可没有那么多给你们做衣。 这事她也无能为力。 若是不著急她还能想想办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不著急,季宴时就会想办法了也无需秦征来求她。 “我知道衣不够。你看能不能想办法匀一批粮食给我?或者买也行。你先记帐,回头再让季宴时还你。” 沈清棠听到前头已经在想去哪儿给他们弄粮食,听到最后一句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给你粮食记我夫君的帐?” “我夫君”三个字被沈清棠咬的极重,像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秦征心虚的摸摸鼻子,“他是我们的主子,就该他负责。” 见沈清棠脸色不太好,忙改口:“记我的帐,我还!” 大不了,回头去找季九要。 沈清棠一眼就看穿秦征的小算盘,“嗤!”了声,懒得再跟他掰扯,“你要多少?” “十万兵马,一个月的粮草。” “什么?”沈清棠受到了惊嚇。 秦征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警告:“有话好好说,你別喊!” “我不想喊,我只想剁了你。你看卖了我能够换你们十万人一天的粮食吗?”沈清棠气到极点,语气异常平静,唇角掛著冷笑,语气讥讽。 秦征苦著脸求饶:“姑奶奶,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求到你面前。你想想从看日出那天到如今总共才十天光景。我能把人调齐已经不错了,上哪儿再给他们找吃食去? 我们这边秋收一共收了多少粮食你也有数,肯定不够我们这么多人嚼用。重点是粮食跟旁的不一样。 就算拿著银子我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採买啊!” 一下买这么多粮食,想不引起官府注意都难。 “你怎么不去找季宴时?”沈清棠纳闷,“你方才说了他才是你的主子。这种事不应该他这种大领导拿主意?找我一个平民老百姓干什么?” 秦征笑而不语。 沈清棠:“……” “季宴时让你找我的?” 秦征下意识往沈清棠身后看,没看见跟出来的季宴时,才点头,“倒也没明说。” “切!”沈清棠撇嘴。 没明说就暗示。 她转身往院里走,“我找他去。” 秦征在身后幽幽开口:“夫人吶!是你自己追著我出来的。” 找季宴时说什么? 沈清棠:“……” 驻足回首,“他算准了我会出於担忧追出来问你?”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秦征点头补充,“还说只要我开口你必定会生气,但是不会拒绝。” “呵!”沈清棠不服,“他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不会拒绝?我又不会变魔术,一下能变出十万粮草。” 说罢转身就走。 这回一直到她消失在沈家院子里,秦征都没再开口挽留。 沈清棠进了院门气鼓鼓的看著站在连廊下抱著孩子的季宴时,恶狠狠的低声咒骂:“狗男人!” “別教坏孩子!”季宴时淡声嘱咐。 沈清棠:“……” 我可去你的吧! 她刻意压低声音,就是为了只让有狗耳朵的季宴时能听见。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管?”沈清棠抬头问出心中疑惑。 “凭,你捨不得让將士们吃苦。” 沈清棠恨恨的瞪著季宴时。 季宴时含笑回望。 良久,沈清棠指著季宴时,“从今天起,你不许回房睡!” 说罢不待季宴时回答就转身,再次走出院门。 沈清棠本就不痛快的心情差到极点 。 因为她看见了还在等著她的秦征。 显然,这对主僕料到她会出来。 这种感觉很不爽。 相当不爽。 秦征见沈清棠脸色实在不好,挠挠头,“要不,我先去给我爹拜年?一会儿再说?” 他怕沈清棠来挠他。 沈清棠沉声道:“不用。跟你没关係。前阵子大棚里刚下来一批红薯和马铃薯。我忙著跟你们弄炼油厂的事也没顾上给大家普及它们用途和吃法。” 沈清棠说著率先往前走。 秦征跟上。 第730章 亩產五千斤 红薯放在离温泉不远处,临时搭建的草棚中。。 红薯喜暖,放在寒冷的地方容易冻坏。 沈清棠带著秦徵到存放红薯的草棚前,掀起盖在最外层的软草。 秦征倒吸一口气,“这么多?” 他最近比沈清棠还忙,已经许久没过来这边。 之前远远看见过这里堆著草还以为是草垛,没想到是堆积如山的红薯。 “嗯。红薯,就是咱们从寧城带回来的番薯,產量极高。桃源村的人头一次种没什么经验,管理的不是很好。幸好山谷里土壤肥沃,温湿適宜,收成算是一般。 郑老伯说亩產量大概在五千斤左右。” “多……多少?”秦征惊的话磕巴起来。 “亩產量五千斤。”沈清棠重复,“这还是一般收成,若管理得宜,应当能收到七八千斤。就算贫瘠之地,亩產量也能在两千斤左右。” “臥槽!”秦征倒吸一口气,口吐芬芳,“难怪你当初坚持南下要找这玩意。” 当初就是因为找红薯走错路才误到寧城的。 哪怕后来黄玉的事解决了,沈清棠也没忘记去採买红薯和马铃薯。 想到这些,秦征问:“马什么豆,也是这样的產量。” 沈清棠没好气道:“是马铃薯,別名土豆。” 记不住名字也就罢了,还带给人家瞎起名。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土豆和红薯薯一样,也是高產量作物。 水稻亩產量四五百斤。小麦只有二百斤。 红薯和马铃薯的產量是普通农作物的十倍还多。 就算是我之前一直在种的杂交水稻,產量也不过千余斤。比马铃薯和红薯还是差的远。” “臥槽!”秦征被惊的已经找不到其他言语来形容。 “红薯和马铃薯都是淀粉作物,吃了顶饿。食用方法也简单。” “像红薯可以蒸著吃、煮著吃、烤著吃,甚至能生吃。也可以去皮切块和米粥一起熬煮。 土豆一样可以煮著吃蒸著吃烤著吃,但是不能生吃。不过可以做菜,把土豆去皮后,可以切丝,焯水后凉拌,也可以和辣椒、醋一起爆炒。也可以切片炒。如果想切成块可以和其他食物一起燉著吃,比如鸡、骨头等。 而且土豆比红薯皮实,易保存。在冬季能储存很长时间,適合青黄不接的季节。” 秦征眼睛越听越亮,看著堆满草棚的红薯山,“都是好东西呀!” “是灾荒时的好东西,用来应急没问题,但是不能长期代替主粮。一直吃这些容易胃酸胀气。不过,让你的兵们解一时之急还可以。”沈清棠补充。 秦征连连点头,围著红薯山转了一圈,皱眉:“这些红薯虽不少,但养活我的人远远不够。” 他有十万兵马,这些红薯也五万斤。 再加上马铃薯也不过十万斤。 省著吃,也不够大军三天的口粮。 “我也没说要养你们一个月。我最多让你们撑半月,半月之內你们得自己想到解决的办法。”沈清棠嫌弃的看著秦征,“你倒是不贪心,还想让我管你们一个月?” 真把她神仙了?! 其实当初沈清棠之所以种了这么多马铃薯和番薯,本是为了那一万將士准备的。 之前就说过完年他们就离谷。 所以沈清棠按照每个人十斤的口粮准备给他们路上吃的。 谁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 秦征摸摸鼻尖,识相的没有討价还价,追问道:“那剩下十二日的口粮呢?” “之前我想著冬天要大力推广红薯和马铃薯,特意跟黄玉约好了给我送一些过来。应该有二十吨左右。” 秦征掰著手指头算,“一吨等於两千斤,十吨等於两万斤,总共四万斤?那也差的远。” 沈清棠纠正他,“是土豆和番薯各二十吨,应该是八万斤。” 秦征嘆息一声没说话。 十八万斤粮食听著嚇人,供养十万大老爷们半个月太有难度了。 沈清棠抿唇。 她清楚秦征的意思。 也知道天寒地冻,人的身体得需要更多的热量来抵御寒冷。 尤其,精兵们大都是强壮的中青年,饭量本来就比寻常人大。 这些確实吃不到半月。 第731章 还生气? 可临时让她筹集这么多粮食,她又没有什么过硬的金手指,比如能存放粮食的空间什么的。 属实有些束手无策。 沈清棠目光四扫,看见圈里的牛、羊、猪,鸡、鸭、鹅,抬手指过去,“把它们也给將士们添了口粮吧!眼下正值过年,饭菜里正好添些肉。” “这……”秦征下意识婉拒,“不好吧?把它们吃了熟食店怎么办? 他知道熟食店里的猪下水、烤鸡、烤鸭都是靠这些傢伙。 “熟食店过年得休沐一段时间。先把眼前难关过了再说。”沈清棠斜睨秦征,“亏你还是將军,將士的命重要还是做生意重要?” 秦征:“……” 我这是为谁考虑?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对了!”沈清棠指著嘎嘎叫的鸭子们,宰杀鸭子的时候,把它们身上的羽绒留下来,加上之前烤鸭店积攒的,大抵给战士们做些羽绒背心或者羽绒护膝。比保暖。” 话音还未落,就见秦征扑通跪在她面前。 沈清棠嚇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秦征本就因为熬夜充血的双眸,通红到嚇人,语气有些哽咽,“我替十万將士谢谢你!” 说罢就要弯腰磕头。 沈清棠忙伸手托住他,“秦征,你差不多点儿!咱们之间说这些就见外了。再说,平山、攻城本就不在你们计划之內。是我瞎出主意打乱了你们的计划,如今才让眾位將士面临眼下的困境。 说到底我也有责任。” 秦征摇头,却因为过於激动,满腹感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沈清棠把秦征扶起来,“时间不等人,你先去安排吧!不要苛待大家,大过年的,得吃好喝好。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对了,之前我让大家醃製的那些麻鸡蛋、松蛋还有咸鸭蛋,你也都让人带上。钥匙在我娘那儿,你就说我要的。” 秦徵用衣袖擦了把脸,“嗯!”了声,快步离去。 沈清棠留在草棚前,看著地瓜山,忍不住长嘆一声。 话好说,事难做。 她又能有什么好办法能筹集够十万將士十天的口粮呢? 让白起往寧城送信? 就算白起日行千里,路上得要两三天。 黄玉还需要时间去筹备番薯和马铃薯。 问题是如今马铃薯和番薯都不是普及性的农作物,一时间也难以筹措许多。 大面积购买粮食也不现实,一来扎眼,二来沈清棠也没钱。 怎么办呢?! 她来回踱步陷入自己的愁绪,就连季宴时到了跟前都没发现。 还是没有眼力见的火焰扑到沈清棠脚下,她却恰好抬脚。 火焰被踢了个倒仰,委屈的哼唧才让沈清棠回神。 “火焰?沈清棠弯腰把火焰抱起来,“你怎么来了?” “凉!凉,抱!”吃醋的从季宴时怀里往沈清棠的方向挣扎。 果果也朝沈清棠伸出手。 沈清棠可没季宴时的本事,能一手抱一个,乾脆谁都没抱,只把脸凑过去在他们的小脸上各亲了一口。 季宴时挑眉,“我呢?” 为什么不亲他。 沈清棠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完全不想搭理他。 一遍遍跟他说,夫妻之间不要算计,有什么明说。 结果怎么说都不好使,又来算计她。 沈清棠方才生气就是气季宴时 。 难道提前明说,她会拒绝? 夫妻一体,她还能不把他的事放在心上? “还生气?” “呵!”沈清棠冷笑,“不敢。” 转身就走。 季宴时怀抱两个孩子亦步亦趋跟上。 小火焰屁顛屁顛跟在后头。 沈清棠也没什么目的地,就是单纯瞎逛,主要是为了想解决办法。 跟季宴时的帐等粮草解决再说。 她在心里默算谷中剩余的粮食能挪出多少支援將士们。 沈家开荒中的粮食並未出售。 最初是想著留给秦征那一万士兵吃。 后来谷中军属越来越多。 他们从大乾各地奔波而来,自然没有什么粮食。 於是沈家让他们帮工来换粮。 如今,桃源村村民越来越多。 沈家秋收的粮食能动的属实不多。 若是不能动沈家的粮食就只能冒著危险採买。 第732章 交工资卡 北川城小,不可能大批量採买粮食。 得到其他州县小批量购买再运回来。 可惜天天、亮子他们都已经出远门了,否则可以让他们跑腿到周边代为採买。 不对。 沈清棠停住脚步,看向桃源村。 村里的百姓,都是军属。 他们的亲人就在十万將士里。 他们本就是各处而来,没有比他们更適合外出採买的人。 如今村里能出门的半大孩子和不够年迈的老人加起来一两百,每个人买一石粮食,也能给战士们的肠胃添砖加瓦。 沈清棠停的突然,季宴时停晚了一步。 他怀里的两个始终身子往前倾得孩子终於够到了自己的娘亲。 “凉。凉。”伸手抱住沈清棠的脖子。 “娘。”发音更清晰的果果伸手攥著沈清棠的头髮往自己这边扯。 “哎呦!”沈清棠痛呼,“我不是火焰,你们不能这样抢。” 季宴时手指轻动,和果果齐齐鬆手。 小孩的直觉最灵,哪怕没有证据也知道是季宴时迫使他们鬆手的,齐齐討伐的看向季宴时。 “不许这样对娘亲!”季宴时板著脸训。 果果和对视一眼,委屈巴巴的看著沈清棠,到底不敢再伸手。 想了想,討好的抓起脖子上的玉牌给沈清棠,“凉。凉。” “这是什么?”沈清棠纳闷的接过玉牌,从脖子上把绳子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打量。 一块很精致的圆形玉牌,上头有沈清棠不认识的纹。 “这玉牌,能进大乾所有有同样徽记的铺子。不管是当铺还是钱庄亦或是粮铺等。”季宴时解释。 “你的意思是这块玉牌可以任意调用你大乾所有的物资?” 季宴时点头。 沈清棠再问:“能让我在一周之內筹齐十万大军一个月的粮草?” 季宴时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若是调用到极致,应当可以。” “呵!”沈清棠把玉牌掛回的脖子上,“所以,你明明可以轻鬆解决十万大军的粮草问题,却给我设陷,让我自己跳。为什么?” 季宴时不语。 “季宴时,我们之前是不是说好了,夫妻之间要坦诚?你有话可以直说!两口子相处必须得这样?是,我知道你厉害算无遗策,最是懂人心。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秦征,其他人都会自觉的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最终也一定会是你想要的结果。 可是,这样,你累不累?你还没坐上那把椅子呢!就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 沈清棠说完转身就走。 她回到家里,把自己关进房间。 在床上躺著生了一会儿闷气,爬起来伏案疾书。 有些后悔。 后悔方才逞强把玉佩还给了季宴时。 其实,冷静下来,她隱约能明白季宴时的意思。 她也清楚,深谋远虑是季宴时的习惯。 他在为她,为他们的以后铺路。 像李素问最初知道季宴时身份时发愁说的那样,以沈清棠如今的身份,怎么能让皇上点头指婚? 就算季宴时爭气,凭本事自己当了皇上。 那皇后之位又岂是好坐的? 朝臣们平日勾心斗角,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 可一旦损害他们共同的利益,他们都不介意一致对外。 只会经商,远远不够。 沈家人什么都没说,却都悄悄在努力。 沈屿之和李素问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种菜开店。 他们是想赚更多的钱,將来给沈清棠把嫁妆置办的丰厚一些。 哪怕明知道再怎么丰厚也敌不过皇家的聘礼。 沈清柯每日处理完公务还得熬夜点灯的读书,就是为了考取状元。 其实,沈清棠知道,自从沈清柯在书局帮忙开始,想考回京城的心思越来越淡,渐渐安心於在北川的平凡生活。 但是,自从他知道季宴时的身份之后,又重新开始拿起书本。 陆思明说,他们两个一起跟著陈老读书,明明他时间更多,可总比不过沈清柯。 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沈清柯学的太拼命。 似乎非要那个状元不可。 沈清棠当时就猜到,沈清柯要的不是状元,他是要当官,当大官。 大到足够能让她在吃人的后宫有所依仗的官。 大到就算季宴时有一天想负她,也得掂量掂量的官。 第733章 招婿 如今的季宴时同样如此。 他不动声色的推她到十万將士面前。 在他们饥寒交迫时,她送上万石粮食、家禽家畜,让他们大过年的吃饱喝足。 人心都是肉长的。 连秦征都感动到跪在沈清棠面前,十万將士必然会更感动。 他们虽不会叛国,可是绝对敢在沈清棠朝臣刁难时,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身后。 季宴时要的是若真有需要的那一天,秦家军,就是她的娘家人。 沈清棠是在秦征跪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季宴时的良苦用心。 明白是一回事。 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沈清棠是现代的灵魂,受的是新时代独立女性的思想教育,怎么甘心当棋盘上任人摆弄的棋子?! 这一次,要么季宴时妥协。 要么,他俩就此结束。 同时,也下定决心,用自己的办法为十万秦家军筹得粮食。 让季宴时明白,她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她从来都不是温室中不经风雨的。 她要做和他並肩齐驱的女人,而不是躲在他的羽翼下,卑躬屈膝。 沈清棠缓缓吐出一口气,摊开纸张,提笔写信。 一张张信纸快速被黑色的墨跡涂满,晾在一边。 待到最后一封信写完,沈清棠又把信纸一一摺叠好塞进信封。 要寄出去的不是信,是將士们的口粮。 还没装好信,就听见门板被敲响。 沈清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清棠,咱们得去拜年。你有空吗?” “嗯?去哪儿拜年?” “城里。咱们得去给族中长辈拜年。” 沈清棠把最后一封信封好口,所有的信合在一起,拿在手里,拉开房门,纳闷的问站在门口的沈清柯:“给长辈拜年需要我去?” 就算以前在京城,也是沈清柯他们去给族中长辈拜年。 府中女眷也会拜年,但是要单独一组,也只是去给族里的女性长辈拜年。 总之,男女之间分的那叫一个清楚。 沈清柯点头,“父亲说,这是北川,不是京城。不用管京城的规矩。” 沈清棠笑,“爹还说什么了?恐怕不止这句吧?” 就这句话可不能让二哥来敲她的门。 还从爹改口到了父亲。 沈清柯也笑了,“还说你是招婿,与旁的姑娘不一样。你才是户主,理应去拜年。” 沈清棠憋了半上午的不快,在听见招婿时终於烟消云散。 像是占了季宴时莫大便宜。 开开心心的上了进城的马车。 沈清柯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沈清棠,又掀起身侧的车窗往后看。 沈清棠扯了沈清柯一把,重重把窗户一关,“冷!” 沈清柯摸摸被揪疼的胳膊,歪著头打量沈清棠,“跟季宴时吵架了?” 昨儿不还你儂我儂,抱著回家的?! 今天就翻脸? 小孩过家家呢? “没有。”沈清棠快速否认,小脸绷著。 “嘖!”沈清柯抚额,“敢惹咱们户主生气?一会儿罚他跪祠堂。” 沈清棠脸绷不住,笑了出来。 沈清柯见沈清棠心情好了不少,问:“你俩为什么吵架?” 他以为这辈子都看不见这俩人吵架。 不是因为他们感情足够好,而是这俩人都太冷静。 恐怕吵架都得掰著手指头仔细的罗列对方的过错以及己方的考量。 语气是那种波澜不惊的平静。 就算打架也得是冷战。 嗯,这会儿似乎就是冷战? 沈清棠摇头否认,“没吵架。” 见沈清柯不信,强调,“真没吵架。” “好。没吵架。”沈清柯从善如流,“那说说你为什么不高兴?” 沈清棠:“……” 见二哥不依不饶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沈清棠犹豫了下,告状,“他太霸道。” “嗯?”沈清柯茫然。 纵使他没有同姑娘打过交道,也知道“霸道”也不是个吵架的理由。 三分好奇变成了七分,“展开说说?” 沈清棠无语,跺脚,“二哥!” 沈清柯失笑,“我没有別的意思。我没结过婚,不懂成亲的烦恼,按理不该胡乱劝说。但是我了解你。自从来北川之后,你从来没使过小性子。气成这样必定是季宴时不对。” 沈清棠听著二哥不由分说的偏袒自己,抿直的唇角又缓和了些。 第734章 劝架 “只是……”沈清柯话锋一转,“清棠,季宴时的性子我们都清楚。他之前虽说是生病,可我觉得那样的季宴时才是真正的季宴时。那时才是他本来的性格,话少,单纯。 如今的他背负著太多人的性命、期望,在刀尖上行走,需要步步为营,算无遗策。 他说出来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必定都是思虑再三。 大概只有跟你和孩子在一起,才能稍稍放鬆。” 沈清棠面容又缓和了两分。 沈清柯端起特製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接著道:“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但是一定是对你们有好处的。” 沈清棠顿时又像只生气河豚,鼓著腮帮子反驳,“不是对我们有好处的事就能做。最起码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的做!是不是也得问问我的意见?” 沈清柯后背贴著车厢壁,神情肃穆的点头附和,“妹妹说的对!” 行,这下知道为啥了。 “哼!”沈清棠哪看不出来沈清柯在哄她,別过头连他也不搭理了。 沈清柯又倒了一杯茶推到沈清棠面前,“这是蜜茶,你尝尝,甜的。” 沈清棠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还嘴,“这是我泡的茶!我当然知道是蜜茶。” 沈清柯故作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泡的茶。你看,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沈清棠张开口,又闭上,愤愤的瞪著沈清柯。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话。 沈清柯指了指手中的蜜茶,“你看,一杯茶的小事,沟通不到位都能生成误会。我不是替季宴时说话。你知道的我討厌他。 咱俩就事论事,他那嘴比我还笨,肯定想到了做到了不一定会说到。 別说我们,咱爹,沈屿之沈三爷,京城有名的紈絝,能说会道吧?不还是经常惹娘生气、掉眼泪?”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沈清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是试验品。 她想试著做茉莉蜜茶。 味道还是欠一点儿。 就像她跟季宴时。 “爹娘这么多年没少吵架,可至今感情越来越好。你觉得是为什么?他们是盲婚哑嫁一定不是因为你和向姐常说的爱情。 最起码在流放边关前不是因为感情好。” 沈清棠垂眸,看著茶碗里的涟漪,沉默。 沈清柯只好自问自答,“我觉得爹和娘,一个哄的及时,不管什么原因先认错。另外一个性子如水,会哭会撒娇还会见好就收。” 会哄人的自然是沈屿之。 沈屿之每每见李素问生气,第一句就是:“夫人,我错了!” 李素问呢?哭归哭,该討伐的一句不少,得到想要的见好就收。 沈清棠掀眸,目光不善的看著沈清柯,“你哪头的?你说谁不懂的见好就收?” “我是你哥。我说季宴时不懂的见好就收,不懂的认错!” 沈清棠被逗笑。 过了会儿轻嘆一声,“谢谢二哥。我都知道。” “知道不等於做到,否则就不在这里生闷气了。娘说,两个人成为夫妻,就得此消彼长,才能相处和谐。 因为习惯一个人到习惯两个人,都得有所取捨。” 沈清棠心里舒坦了些,嘴上却不饶人,“你说得头头是道,我看是已经准备好给我添个嫂子了。我瞧著陈小公子的姐姐就不错。要不,回头让季宴时去给你说个媒?” 沈清柯:“……” 瞪了沈清棠一会儿,掀开马车门帘,朝外面喊:“季宴时,赶紧过来把你媳妇儿抱走。” 季宴时没把沈清棠抱走。 只是跟沈清柯换了马车。 沈清柯带著两小只坐在后头的马车厢里。 见季宴时进马车,沈清棠板著脸侧过头,不看他。 季宴时微不可见的嘆息一声,“我错了!” 沈清棠不说话。 这歉道的跟被逼无奈一样。 然而,季宴时说完这三个字也没再开口。 大概是还没准备好说辞就到了目的地。 沈清棠也不好在外人面前继续跟他斗气,装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 族人大都在西城,离山谷比较近。 沈清柯拎著伴手礼走在前头,沈清棠和季宴时抱著孩子跟在后头。 一家一家的拜。 第735章 再到陈家 沈清柯和沈清棠只是拜年,最多聊两句閒话再商业互吹几句。 族人夸果果可爱,夸沈清棠有福,夸季宴时和沈清柯风姿卓越,夸季宴时和沈清棠郎才女貌。 沈清棠和沈清柯就夸族中长辈保养得宜,红光满面,身体健康显年轻,家中小辈孝顺,聪明。 季宴时依旧不爱说话,只负责高冷。 没有人问为什么不是沈屿之和沈清柯来,而是沈清柯和沈清棠来。 在北川这一年,沈清棠的表现有目共睹,有些话不需要说到明面上。 沈清棠登门拜年本身就是一种態度。 一家拜完,在门口因为伴手礼互相拉扯一下,就去下一家。 大概一个多时辰,一行人便把应当去的沈家长辈家里都拜了一个遍。 沈清柯让沈清棠和季宴时先回家,他得去给老师拜年。 他如今的老师就是陈老太爷。 沈清柯都去了,季宴时这个学生不去也不合適。 於是,沈清棠又被裹挟著到了陈家。 陈家院墙外头看著高门大户,拒人千里之外、高不可攀,其实门里头热热闹闹。 小孩子们在庭院里打闹。 大人们有在亭子里围炉煮茶的,有在屋子里閒聊的。 沈清棠三人两娃,穿过前院。 季宴时和沈清柯抱著孩子去书房找陈老。 沈清棠拎著伴手礼去找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畏寒,冬天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土炕上。 看见沈清棠进来,橘皮脸上浮起亲切的笑,“要不说是年轻好?!你看,你一进来,我这灰扑扑的屋子里就有了顏色,像是春天来了!” “老夫人还是您会说话!夸得我都脸红不好意思了。”沈清棠把手里的礼物递给一旁伺候著的嬤嬤,朝陈老夫人躬身行礼,“老夫人,过年好!” “好好好!”陈老夫人连说三个好,从背靠著的被褥下面隨手摸出一个红色的小荷包递给沈清棠,“压岁钱,拿著玩,別嫌少。” 沈清棠也不推辞,收了荷包,在陈老夫人的授意下,脱鞋上炕,盘腿在陈老夫人身边坐下。 “这么冷的天还让你们跑这一趟。有这心就好,不必费劲。”陈老夫人不是客套。 她这把年纪早已经不再看中那些虚礼。 “家兄和夫君都是陈老太爷的学生,我不过是跟著来添乱的。老夫人你可莫嫌我!” 陈老夫人对一旁的嬤嬤说,“你瞧瞧!我就说这丫头討人喜欢吧?別说我那些不成器的女儿,就是孙女和重孙女绑在一起都不如你会哄人。” 房子可能不太隔音。 窗户外面正在打雪仗的小姑娘,闻言跑过来,脸贴在窗户玻璃上,挤的五官变了形,娇声抗议:“祖母,我怎么就不討喜了?今早我给你拜年的时候,你还说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糰子!” “是,我是说你天底下最可爱的糰子。可没说你是最討喜的糰子。” “哼!”糰子故意隔著玻璃呲牙咧嘴做鬼脸。 逗的房间里的老老少少笑不住声。 陈老夫人才缓了笑,指著窗户上的玻璃道:“听说这琉璃窗也是你做出来的?” 沈清棠摇头,“我可不敢居功。这是旁人的本事,我不过是学了一二。” “你呀!就是谦虚稳重。这要还只是一二,那十成十得什么样? 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大半辈子都是透过窗纸看外头,每年冬天都像笼中的鸟,被困在这院子里。” 陈老夫人说的院子是指这一圈回形的房子。 整个院落里房子成口状,外头是大院,里头是小院。 陈老夫人一般不会出这一圈房间。 “今年冬天倒是跟你沾了光,用上这琉璃窗,能晒太阳也能赏景。儿孙怕我看腻了景,隔三差五就把院子里的草换一茬。” “那您是有福的。跟我关係不大,是您养育了一群好儿孙。”沈清棠十分清楚老人喜欢听什么。 “瞧外头那皮猴子了没?”陈老夫人下巴微抬,適宜沈清棠看方才隔著玻璃做鬼脸的小姑娘,“我家老三的么女若若。 老三一家留在京城,每逢过年就让小辈回北川小住几天。” 沈清棠知道陈老夫人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家里的小辈,跟著往外头看。 第736章 打雪仗 方才小姑娘脸贴在玻璃上,看不出本来模样,这会儿她离开玻璃站著,沈清棠才发现小姑娘好像也没那小,大约跟自己差不多年纪。 只是应当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少女的娇憨还未褪.去。 果然,陈老夫人接著道:“我听说你大伯和二伯两家已经回了京城。你若是想问问他们的情况,就把若若叫进来。或者可以隨她一起道京城玩几天。放心,有若若在,不会让你给人欺负了去。” 沈清棠摇头,“谢谢老夫人为我著想。只是我们家已经和大伯、二伯两家分家断亲。虽说家丑不应该外扬,但,要辜负老夫人的好意只能坦诚。” 陈老夫人显然不意外沈清棠会拒绝,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又跟沈清棠聊了一会儿,听见外头传来阵阵笑闹声,道:“那些男人凑在一起就有谈不完的政事。你陪著我这个老婆子也无趣的很。 若若他们在外头玩的欢。我看你俩年纪差不多大,去一起玩吧!” “这……”沈清棠有些犹豫。 陈老夫人摆摆手,“去吧!去吧!你要是过意不去,把你家那俩小傢伙给我送过来让我解解闷。” 她记得那对龙凤胎可是討人喜欢的很。 “和果果在季宴时那儿。我去给您抱过来。”沈清棠说著起身。 她確实有事想问若若。 “別!不用。”陈老夫人摆手,“你玩你的。抱孩子让底下的丫头去就行。” 沈清棠也不推辞,道谢后,穿鞋下炕。 走到门边,又倒回来,“老夫人,那本日记我打开了。您还要吗?要的话我回头给您送过来。” 陈老夫人摇头,“这么久你都没来问我也没来送,可见那本子里也没写什么有用的东西。你留著吧。” 沈清棠想了想,好像確实没什么,最多有点穿越秘诀,陈老夫人也用不上。 她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外头院子里打雪仗的並不是只有若若自己,还有两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以及两个年纪略小点儿的少年。 沈清棠发现陈家人真的很有意思。 说他们不讲规矩吧?对外时,从下人到主人,一言一行俱挑不出错处。 之前沈清棠几次过来送菜还觉得陈府是那种老而沉闷、规矩大到嚇死人的府邸。 说他们讲规矩吧?不管是陈小公子还是眼前的若若都敢跟陈老夫人没大没小。 当然,只是撒娇的没大没小。 仪態处处让人挑不出错。 陈家在非正式的场合也不讲究什么男女不同席。 眼下,半大的少年和马上及笄的少女还能在一起打雪仗。 沈清棠走到跟前,站定。 她从年头忙到年尾,甚少有这种玩乐的时候。 若若先发现沈清棠,二话不说朝她扔了个雪球。 沈清棠忙侧身躲开。 若若笑个不停,朝沈清棠招手:“姐姐,站那儿会冻成雪人的,一起过来玩啊!” 沈清棠点点头,弯腰抓了一把雪团在一起,朝若若砸过去。 几个人年纪依次相差个三两岁,倒也能玩到一起。 沈清棠凑到若若身边,“若若妹妹,跟你打听个人。” “你说。” “你知道户部侍郎夫人沈清兰吗?” “嗯,知道。”若若应的非常快。 快到沈清棠都有点不信,诧异的看她。 “我听她跟母亲说过话。这半年她也经常来我家做客。”若若弯腰捧了一捧雪放在手里团了起来,站起来朝另外一个姑娘扔过去。 见打中了人,得逞的拍手。 “呢?你们很熟?她气色看起来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沈清棠迫不及待的问。 这一年,沈家生意蒸蒸日上,每个人都在忙。 只有吃晚饭的时候往往一家人才能坐在一张桌上聊会儿天。 就连晚饭沈清柯也很少出现。 在饭桌上,大家会说说笑笑,交流想法,但,有两个人大家默契的却绝口不提。 一个是大姐沈清兰。 不但不提,一年来,连一封信都没往京城去过。 最初是怕连累沈清兰,不敢写。 怕她担心,怕她婆家迁怒她。 在大乾,连坐现象还是蛮严重的。 后来家里有了钱,日子也好起来,山谷里却来了一群外人。 当时,他们並不知道那是真秦家军还是假秦家军。 万一是反贼呢? 於是,又把跟沈清兰联繫的念头压了下去。 有时候,一封家书也会要人命。 还有一个人不能提。 流放路上,夭折的幼弟。 这是沈家人共同的伤。 第737章 是你们太没用保护不了她 若若正想回答沈清棠,就被雪球砸了个正著。 她打雪仗是无差別攻击,引起了公愤,被群起而攻之。 沈清棠有求於人,只好跟若若统一战线。 二对四。 不一会儿,沈清棠也暂时把沈清兰的事放进心里,玩了起来。 从陈老太爷书房出来,来给陈老夫人拜年的季宴时和沈清柯顺著连廊拐过来恰好看见这一幕。 季宴时驻足,目光追隨著沈清棠。 鲜少看见沈清棠如此活泼的一面。 沈清柯跟著停下脚步,感慨道:“许久没见清棠这样玩闹!以前在京城总感觉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整天傻乐呵,不是撒娇就是耍赖。 到北川之后,她像是突然长大,弱肩挑重担,撑起了沈家的生计。 我还以为她是当了娘,为母则刚,为母则强。 原来那个小姑娘还在。” 季宴时淡声道:“不是为母则刚。是你们太没用保护不了她。她只能咬牙自己变强大。” 他只是中蛊,不是真傻。 沈清棠怀孕期间失眠,对著他说的那些话,他一句都没忘。 虽说她没抱怨沈家还很满足沈家人对她的好。 他却知道,沈清棠没得到过足够的宠爱,才会这么容易满足,才会凡事习惯挡在所有人前面。 沈清柯:“……” 话虽刺耳,他却无从反驳。 半晌,点头,“你说的是。不过,纵使如此,也不代表你能欺负她。季宴时,不论將来你只是个閒散王爷还是成为九五之尊的帝王。 若是你负她,哪怕被诛九族,我也要一定跟你拼到底。” “放心。不会诛你九族的。”季宴时抬步向前,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沈清棠,“我不会让你连累我一双儿女。” 沈清柯:“……” 快步跟上季宴时,得意的显摆:“那又怎样?他们姓沈。如今在沈家族谱上。” “很快就换族谱了。”季宴时篤定道。 沈清柯默了瞬,收起了玩笑,“你想好了?” 季宴时点头,“我想跟她成为光明正大的夫妻。” 他收回目光,看著沈清柯正色道:“放心,安排妥当之前,我不会让她置身於危险之中。” 沈清柯点头,“我二月参加完乡试,去云城找你。” “不用,我要你考完乡试就进京赶考。” *** 玩了一会儿,大家都累了,中场休息。 院子中间有一座亭子,亭子四周裹上厚厚的帘子,里头一直点著碳炉子。 几个姑娘一起往亭子里走。 明明手和脸都几乎冻的没有知觉,身上却出了汗。 若若和沈清棠並肩而行,不待沈清棠开口,主动回答方才沈清棠的问题。 “我上次见清兰姐姐是户部尚书家办的上赏梅宴上。她和之前我见她的几次一样,都是来跟我母亲打听你们的事。 你放心,她挺好的。最起码看起来不错。户部侍郎一家还算仗义,没有迁怒她。当然,也有可能是做给我们这些外人看。” 沈清棠听出其中关键,“我姐姐每次宴会都找你母亲打听我们?” “嗯。其实以前我们两家並不熟悉,也没什么交集。最起码我不认识她。两家也不走动。自从去年开始,清兰姐姐应当是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我们家有亲人在北川,便在宴会上来问我娘,能不能帮忙打听你们的下落。 我见她可怜,去年来时还跟祖母打问过你们。祖母说不认识。 回去告诉了她,她有些失落,但还是会鍥而不捨的打听北川的事。 直到上一次祖母在家书提过你,母亲还把信给她看了。” 沈清棠听得心里有些难受,“她怎么说?” “她没说什么,只是躲起来偷偷哭了。从那以后就没再问你们。这回我来,母亲还特意让我去问问清兰姐姐有什么要带给你们的? 清兰姐姐摇头,还说不要让我去找你们,说只要你们平安就好。” 若若一脸纳闷,“清兰姐姐每每总是打听你们,真知道你们的下落了,为什么反而要装不知道?” 第738章 寧王得醒 沈清棠跟若若挨著坐在石凳上。 石凳上面绑著厚厚的垫子。 “因为姐姐怕我们担心。她跟你们打听我们的下落是担心我们,想知道我们过得好不好。 既然我们过得好,却不联繫她,她就知道我们是怕连累她。所以她也不会主动找我们。” 彼此牵掛,彼此害怕。 若若似懂非懂。 半晌摇摇头,“一家人搞那么复杂做什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京去看看她?” 沈清棠摇头,“还不到时候。不过,我想请你帮我带点儿东西给她。等我准备好,给你送过来。” 若若一口应下。 *** 从陈家出来时,沈清柯很自觉的抱著两小只到后头的马车。 沈清棠站在马车门口挡住要上车的季宴时,喊沈清柯,“二哥,我有话跟你说。” 沈清柯不为所动,把两小只塞进车厢后,自己也弯腰进了马车,只留下一句“回家再说!”隨风传来。 “叛徒!”沈清棠愤愤的咕噥,却依旧拦在季宴时面前,不让他上车。 “清棠。”季宴时看著她,语气里隱隱透著无奈,“我明日就要离开北川。” 沈清棠怔住。 季宴时趁机把她推进车厢,自己也跟著弯腰进来。 赶车的车夫明面上是秦家军的人,实际上也是季字开头的护卫。 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的抬手把马车门从外头带上,很有技巧的挥动鞭子驱赶拉车的马儿前行。 被推进车厢的沈清棠还没等坐稳,又因为惯性往后倒去。 “小心。”季宴时伸手扣住沈清棠的后脑勺,整个人隨之前倾。 沈清棠枕著季宴时的手半躺在车厢里,季宴时一只手撑地,跪趴在她身上。 姿势过於曖.昧。 沈清棠却顾不上这些,问他:“你去哪儿?” “回云城。”季宴时回答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会儘量在和果果周岁宴之前赶回来。” 沈清棠很想赌气说一句“你永远別回来!”话到嘴边,却成了,“怎么这么突然?禹城的事不是还没解决?” “大年三十,东北方向天雷地动,震感传至云州,痴傻的寧王竟然清醒一瞬。” 沈清棠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季宴时这牛马不相及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清棠。我想光明正大八抬大轿娶你回府。我想昭告世人你是我的妻。所以,我的『病』必须得好。”季宴时解释。 沈清棠这才明白过来,季宴时的意思是说,炸塌山的那一声巨响,將会以“天雷”传至云城,传至京城。 傻了多年的寧王,被劈的病情见好。 听起来很是荒唐。 可有些时候,就需要这种荒唐。 沈清棠有些感动。 不是有些,是很多。 她知道,只这短短一句话要付诸於现实,得多少人力物力去布置去筹谋。 感动归感动,她还是不希望季宴时成为一个“恋爱脑”昏君,问他:“那禹城怎么办?” “有秦將军和秦征在,不会有事。十万精兵强將看不好一座禹城,他们也没脸活著。” “他们是兵,打仗可以。治城是两回事。” “我把裴鼎调过去。这两年他应该也歷练够了。该懂得取捨。” 沈清棠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裴鼎是谁。 那个耿直的税官愣头青。 恍然:“原来愣头青是你的人?” 难怪得罪完摊贩商家又得罪同僚和上峰还没被人弄死。 原来后台强大。 季宴时点头,“他有能力,也会是个好官。就是特別轴,不懂变通。” 所以才把他下放到北川磨礪一番。 自从收税之后,夹在官府和百姓之间怎么做都对也怎么做都错的裴鼎终於学会了变通。 跟旁人还不能比,比他自己进步了许多。 “另外,我还得跟你借一个人。” “陆思明?”沈清棠想也不想就开口。 “嗯。”季宴时点头,“陆思明有治国之才,只是他没当过官,在禹城辅佐裴鼎,当锻炼一下,日后我会把云州交给他。” 沈清棠抿唇不语。 季宴时低头,在沈清棠额头上吻了一下,轻声哄劝:“我知道你用他顺手,捨不得给我。但,你也是惜才之人,愿意埋没他当个帐房先生?” 第739章 朝局 “当个帐房先生怎么就是埋没他?”沈清棠愤愤反驳,“我们沈记將来是要开遍大乾开遍大陆,他將来是跨国集团的財务总监,怎么就埋没了?” “嗯,我说错话了。”季宴时从善如流的道歉,“借你的帐房先生屈尊来云州当一个小小的知州。” 沈清棠不说话了。 知州,要按现代体制换算,高低是厅局级的干部吧? 季宴时低头,吻落在沈清棠唇角,“今晚,我身体力行好好『补偿』夫人!” 沈清棠顿时不爭气的红了脸推他,“谁稀罕你陪?赶紧走!永远別回来。” 季宴时没说话,如他所说,“身体力行”的“道歉。” 不一会儿,沈清棠娇声怒喊:“季宴时!这是马车上。” 外头赶车的护卫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挪,脸几乎贴到马屁.股上,屁.股只剩一点儿坐在车辕边。 恨不得再戳聋了自己。 *** 清晨,天还未亮。 沈清棠被抠著眼皮弄醒。 “季宴时!把你闺女弄走!”沈清棠捂著脸转身,改平躺为侧躺。 “凉,臭。凉,臭。”不依不饶的爬到沈清棠身上。 沈清棠一听要拉臭臭,瞬间清醒,坐了起来。 浑身酸疼。 床边拦著熟悉的枕头,枕头的主人却已经没了踪影。 沈清棠这才想起,季宴凌晨就离开了。 沈清棠把抱到厕所,放在她专用小马桶上,又回来把果果也抱了过去,靠著门边等他们拉粑粑。 捂著嘴打了个哈欠,理智逐渐回笼。 昨晚,几乎一.夜未睡。 季宴时一遍又一遍的折腾她。 不管她怎么抗议、求饶都无效。 他只用一句话驳回她:“最起码半月要见不到。” 以至於沈清棠忘了自己还在生他气。 李婆婆敲门进来,“夫人再去睡会儿吧?!我带他们就行。” 两小只的作息从几个月前就变得很有规律。 早晨大概五六点钟就会醒,醒了就得拉臭臭。 一天一到两回大號。 上午一觉,下午一觉。 除此之外吃饱喝足就会傻玩。 一般从吃过晚饭开始一直到早晨都是沈清棠夫妻俩带孩子,一直到早饭才会交给其他人。 李婆婆会来,想必是得了季宴时的吩咐。 沈清棠也不跟李婆婆客气,道谢之后转身回到床上。 她这会儿站著腿都哆嗦。 心里骂著“狗男人!”闭上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著。 季宴时说的轻巧,但是他想做的事落到实处又会多难? 他的王府里,几乎半数都是京中各方势力的人。 最多的是皇上的人。 他傻著,这些人都只是懈怠的僕从。 他若清醒过来,恐怕衣食住行用全都变得不乾净。 致命的不乾净。 晚上睡觉恐怕都不能闭眼。 想把这些人无声无息的换掉就不是容易事,更何况,如今他突然改变计划,原本很多在准备的事都被打乱,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 沈清棠也问过季宴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改变计划? 两个人的关係见光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季宴时说,他和沈清柯跟陈老太爷商討了半天,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过年期间,朝中也会放假。 往年都是元宵节之后开始上班。 今年估计上班头一件事就是要宣布两国和亲、互换城池。 若在这之前,把三城统一,同时一直痴傻的寧王清醒。 两国和亲和互换城池的事都得按下暂停键。 云州是寧王的番地,他若醒来,就算是皇帝也得问问他的意见。 而且百姓们若知道三城都归大乾,在大乾有绝对优势的情形下,再签丧权辱国的条约,必须引起百姓的不满。 再昏庸的帝王也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最起码明面上不会跟老百姓过不去。 同样,是机会也是危险。 皇上不会愿意清醒的寧王属地上有一支他都不能完全控制的军队。 那些为了各自利益打的一手好算盘的朝臣们,不但无法借和谈抢夺秦家军的兵权,更没有机会再收復城池。 如今秦家军的兵权虽然交了出去,但是因为失火的关係,如今秦家军的人数都还没补齐,来接管秦家军的监军和元帅正夹著尾巴做人,生怕別人注意到他们。 第740章 咱们流放的是身,她流放的是心! 总之,季宴时醒来,朝中格局还会再次发生变化。 原本季宴时的计划是等著鷸蚌相爭,他们渔翁得利。 如今他以身入局,谁都不知道会引起怎么样的变化。 沈清棠嘆息一声,再次翻身。 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思来想去,只有赚钱。 她也只会赚钱。 赚很多很多的钱。 造反,很烧银子的。 不对,造反之前还得先餵饱十万秦家军。 想起这事,沈清棠再也躺不住,起身穿衣洗漱。 到厅堂里吃早饭时,沈家人都在。 正围在桌前吃早饭。 李婆婆和李素问一人抱著一个孩子餵。 向春雨还在,孙五爷跟著季宴时离开了。 季宴时中蛊时间太长,心脉受损严重,需要慢慢调理。 从寧城回来,一直都是季宴时到哪儿,孙五爷跟到哪儿。 一日三餐一样的按时喝药还有各种滋补的汤药。 不过,沈清棠觉得自从结婚后,季宴时吃的那些补药都用在了她身上。 “娘,婆婆。”沈清棠拿起筷子,“等过几天,和果果周岁之后,我给他们断奶。” 李素问“啊?”了声,低头看看怀里的,有些不捨得,“他们才一岁就断奶?” 李婆婆倒是同意,“我觉得可以。夫人哺育他们两个,奶水早就不够吃。两个孩子如今都能正常吃饭,还有夫人做的奶粉添补,我觉得断奶也没什么。 断了奶,大人和孩子都能睡个整觉。 夫人平时操劳,晚上也一直休息不好,时间长了对身体也不好。” 听见会影响沈清棠的健康,李素问也鬆口:“说的也是。要不咱们请个奶娘怎么样?” 沈清棠摇头,“不行。若是和果果小的时候请个奶娘还行,如今他们怕是不能接受吃旁人的奶。” 大户人家都有请奶娘的习惯。 可沈清棠生孩子时,家里条件並不好,请不起奶娘,当时也没办法请奶娘。 如今孩子大了怎么可能吃娘亲以外的人的奶水? 再者,沈清棠私心里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去吃其他女人的奶水。 “倒也是。”李素问放弃挣扎,“断吧!断了你也可以安心忙你的。” “嗯。”沈清棠低头吃饭,吃到一半,想起昨天在陈家的事,“娘,我昨天去陈府的时候,看见他们家一个京城来的亲戚,就跟她打听了下姐姐的情况。” 李素问手一抖,半勺米粥撒在桌上,却顾不上擦乾净,看著沈清棠追问:“你姐姐她怎么样?” 沈清棠拿起搭在桌子下沿的抹布,把桌子擦乾净,柔声道:“娘,你別担心。姐姐挺好,气色也不错。只是掛念我们。因著一直不知道咱们具体位置,打探不出来。自听说了咱们的消息之后,还大哭了一场。如今才放下心来。” 李素问本就红了眼,听见最后一句忍不住落泪,“咱们流放的是身,她流放的是心!苦了她了。” 沈清棠掏出手帕递到李素问面前,“娘,你別哭!咱们如今也已经恢復自由身,不如跟姐姐恢復联繫?” 李素问哽咽著点头,“对!咱们都已经是自由身了,还怕什么?写信,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写。” 沈清棠点点头。 没说大年初二,写了信也不好往外寄。 其他地方还好说,寄往京城的信件限制多。 她想托若若带回去。 顺带也帮忙带一些北川和南方的玩意给姐姐。 吃过饭,沈清棠就去村里找人帮忙。 她把村里身体康健还能下地干活的人组织到一起。 一部分人去大山谷,把他们还未卖的粮食,不管小麦还是大豆通通磨成面。 街上的磨坊不开门,他们得自己干这活。 一部分人去北川以及附近镇上或者县里买些吃食回来。 吃食可不止是粮食,包括猪肉、鸡鸭。 在能一天往返的距离,有什么买什么。 沈清棠才安排妥当,就见秦征带著一队人马回来。 大概四五万人。 他们得轮流休整。 其中还有一两千伤员。 伤员住窑洞,其余人就地扎帐篷。 大山谷离温泉远,温度低。 本就吃不饱的將士们在低温下,会又冷又饿。 第741章 只要是秦家郎,要么打贏,要么战死 沈清棠找到秦征,“你找人去挖些黑黄金回来,用桶装了放在帐篷里点燃能取暖。” 秦征见识过煤气爆炸的威力之后,对黑黄金相当敬畏,闻言挑眉,“用黑黄金取暖?会不会有危险?”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头,“原油危险性低一些,还耐烧。当然,不能说没有危险,只能说相对煤气等危险性低。 但是就像咱们烧炭一样,在密闭的房间里会有中毒的可能,也有不小心引燃其他物品造成火灾的可能。 黑黄金可能比烧炭还要危险一些,若是通风不及时,也会造成中毒房间里的热气也掺杂著煤气,容易被引燃。 不过咱们搭建的帐篷往往密封性不太好,说透风撒气都不为过。理论上来说,应急用用没问题。 或者,再直白点儿说就是两相其害取其轻。 要么选冻死,要么选可能会炸死或者毒死。” 秦征:“……” 咱就是说,非死不可吗? 如果非选不可,炸死或者毒死总归比冻死好受,於是秦征立即安排让人去挖石油回来。 並且再三强调注意安全。 在秦征去安排人的时候,沈清棠看见了伤兵號。 有些还能自理,裹著脏兮兮、浸著血的布,或拄著拐杖,或吊著胳膊,等在背风处。 严重点儿的都躺在担架上,让人抬著,发出疼痛难忍的哼唧声。 沈清棠怔怔的站在原地。 她从未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过战爭的残酷。 之前看到这种画面都是在电视里。 要么是天然灾害引起的大范围灾难,比如地震、火灾。 要么是新闻上严重的交通事故等。 再不然就是电视剧里夸张的情节。 还是头一次,直面这么多伤员。 缺胳膊少腿已经算好的,更严重的是那些只剩一口气吊著的士兵。 古代对当兵的年龄限制不多。 这些伤员里最小的不过才十岁出头,年纪最大的头髮白。 秦征找过来时就看见沈清棠罚站一样,红著眼看著那些伤员。 “怎么了?” 沈清棠指著其中一个小孩问秦征,“不是说你这十万人都是精兵强將,为什么还有孩子和老人?” 秦征抿了下唇,“少年是我堂弟,老人是我三爷爷。” 换言之,老幼都是秦家人。 沈清棠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秦家人这么小要上战场?为什么这么老也要上战场? 秦征淡淡道:“若是有的选,我们又何至於如此?!不如此又如何能服眾?!秦家没有懦夫,只要是秦家郎,要么打贏,要么战死。” 秦征走到小孩前,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问他:“痛不痛?” “痛。” “下次打仗还去吗?” “去!” 沈清棠错愕的看著秦征的堂弟。 他额头上裹著厚厚的药布,一条腿也缠著厚厚的布。 前一刻沈清棠还看见他因为军医上药疼的哭喊,这一刻,他却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的跟秦征说他下次还要去打仗。 沈清棠瞬间明白了秦家军强大的原因。 明白了为什么將士们听令的是秦家人而不是皇上。 为什么秦家军戍守西北跟朝中其他军队一样有自己的番號,世人却只知秦家军。 为什么陈老和秦老將军让季宴时隱姓埋名去跟秦家军並肩作战。 能被秦家军认可的,都是踩著敌人的尸骨站在顶峰的人。 眼前这个小男孩若是侥倖在一场场战爭中活下来,待到他成年必定又是一位秦將军。 一位百姓爱戴,將士信服的秦將军。 沈清棠由衷敬佩道:“秦家军是大乾的骄傲!” “我们还是皇上的眼中刺和朝臣们嘴边的肥肉。”秦征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目光如开刃的宝剑,“都想除我们而后快。 全然忘了,半个大乾的安危都是秦家人用时代人的命换来的。” 刀剑无眼,去打仗哪有不死人? 秦家人也不是刀枪不入,同样会因为战爭伤残或者死亡。 到秦征这一辈,族中只剩寥寥数个男丁。 和他一个爷爷的,他已经年龄最大的一个。 否则纵使是秦家人,又如何捨得让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 第742章 我命给你,要不要? 沈清棠长长嘆息一声没说话。 这一刻,她终於明白了为什么以忠心为名的秦家军会选择季宴时而背弃君主。 秦家人的心,大概比这北川的雪还冷吧?! 沈清棠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说炸药的事。 若是没有她的提议,最起码他们会藏在某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这个年。 而她,还没想出解决他们未来一段时间衣食住行用的办法。 沈清棠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沈清棠。”秦征小跑追过来。 “怎么了?” 秦征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你直说。”这会儿的沈清棠爱屋及乌,因著对秦家军的敬仰,连带对秦征都容忍度高了不少。 “你能不能……”秦征挠挠头,乾脆闭上眼,快速说完后头的话,“想办法弄一批药来。” 沈清棠:“……” 深吸一口气。 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拥军!拥军!拥军! 还是忍不住出口讥讽,“秦征,我是人不是神。而且我只是大乾百姓中的一个,受秦家门庇护才一年。就算拥军,给你们十万斤粮食不少了吧? 你这十万人马的粮草我还没凑齐呢!你还要药?我命给你,要不要?” 秦征连连摇头,“你的命我可不敢要,我怕季宴时打死我。” 沈清棠再次深呼吸,然后转身就走。 也不知道秦征是怎么做到双重人格切换自由的。 他是秦小將军时,格局大到沈清棠都会对他刮目相看。 他是京城紈絝时,要是杀人不犯法,沈清棠都能一天砍他三回。 秦征没再追,只在后头欠欠的喊了一句:“我替几千伤员谢谢夫人!”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终是忍住回头骂人的衝动,从快走变成了小跑,又从小跑提速变成快跑。 只怕再跑慢点,秦征又提什么要求。 跑回桃源村,沈清棠先去找了向春雨。 “向姐,孙五爷跟著季宴时走了,你能不能配一些便宜又能止疼快的伤药。” 向春雨毫不犹豫的点头,“没问题。保证药到命除。” 沈清棠第一反应是向春雨说错了字。 第二反应才明白她的意思。 人死了,可不就不疼了?! 没好气道:“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啊!”向春雨把放进围栏,起身看著沈清棠,“我是毒医,只会毒。哦,还是乳医,会接生。但是不会治病救命。” 沈清棠:“……” 忍不住看向李婆婆。 不等沈清棠开口,李婆婆就道:“我是她师姐。” 言下之意,我们同门师姐妹,都会一样的东西。 沈清棠嘆息一声,就近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向春雨少见 沈清棠这么挫败的模样,有些好奇,“你这是怎么了?你哪里伤了?要是你的话,我可以试试当个不用毒的大夫。” “谢谢!”沈清棠敬谢不敏,“不是我,是秦家军那些伤员。” “他们不是有军医?”向春雨反问。 “可他们没有药材。”沈清棠解释,“军医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向春雨长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穷的军队。打仗全靠化缘。” 军需、军备、粮草、武器什么都没有。 以前是不够,如今是没有。 沈清棠替秦家军辩解:“也不怪他们。这十万人是因著季宴时的命令才化整为零的。他们都不在兵部的名册上,怎么可能有军需武器? 再说就算在名册上,朝廷不也一直剋扣他们的粮草、军餉?” “这倒是。”向春雨想了想,“孙五爷跟我提过,这附近山上有不少野生的草药,很多都是止血化瘀止疼的。 我可以带著军医上山採摘一些。” “可是……”沈清棠拧眉不同意,“如今大雪封山,可不是找伤药的好时候。” “那你说怎么办?” 沈清棠没有办法。 “放心,我们也算是深山里长大的,对山况相对熟悉。不会有危险。不过……”向春雨摇头,“其实伤痛还好,最怕的是伤后高热不退。 那才要命。很多人都是连续高热才殞命。” 第743章 酒精消毒 沈清棠瞬间就明白了向春雨的意思。 伤口发炎。 如今是冷兵器时代,打仗都是用铁製武器。 又是野外作战,伤口极易感染。 伤后,伤口没能及时消炎杀菌,才会引起高热不退。 沈清棠起身,拉著向春雨往外走。 向春雨鞋都没能提上,就被拽出来,一边艰难的在行动间维持著平衡提鞋,一边问沈清棠:“去哪儿?就算是著急採药,也得等我拿上工具。” “先去看伤员。” “看伤员有军医。” “我不认识军医只认识你。” 向春雨:“……” 没毛病。 於是,两个人再次到了大山谷。 沈清棠让向春雨检查伤兵们的创口,是否清理乾净,是否有肿胀感染的情况? 向春雨根据沈清棠的描述,挨个查看重伤患者。 一大半都出现了沈清棠所谓的伤口发炎情况。 向春雨检查完最后一个伤兵,在外面抓了一把雪来净手,“没想到你还懂医术?” “我哪懂什么医术?我就知道日常感冒,不是风寒引起就是病毒引起。而病毒引起的往往都会发炎,需要消炎药。道理一样。” 其实不一样,沈清棠只是胡诌。 向春雨对现代词语不是很理解,追问沈清棠,“那怎么办?” 她医术真的很一般。 “得先消炎。” “需要什么药材?我去采。”向春雨很痛快。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需要什么药材你得去问军医。向姐你去帮我看看库房里还有多少大蒜,拿一些给我。我先去酒坊。” 沈清棠说完就往商业街走去。 桃源商业街春节不打烊。 商业街上的酒馆,有沈清棠的一家。 虽说不大的商业街上有两家小酒馆但是不衝突。 一家卖的是大乾流行的酒。 沈清棠的酒馆卖的是蒸馏过的高度酒。 酒馆里的店员也是桃源村的村民。 “东家,您来了?家里要喝酒?你看要什么样的我给你拿?” 沈清棠指著架子上的一坛酒,“给我店里最烈的酒。” “好。”店员去拿分装酒的小罈子,“东家你看要几斤?” “这一坛我都要。” “要这么多酒?待客?” “不是。”沈清棠摇头,“提纯酒精。 店员听不懂酒精什么意思,也不好再追问,“东家,要去哪儿我送你。” 连坛带酒,有五十斤。 店员怕沈清棠搬不动,表示先暂时闭店给她送去。 沈清棠也不客气,让店员把酒送到蒸馏房。 这些酒是给人喝的,度数还不够高。 她想再蒸馏几次,让白酒的度数再高些。 高到可以称之为酒精。 还没等弄好,秦征又找上门。 沈清棠看见秦征就头疼,“你怎么又来了?” “我听说你带著向姐去看伤患?”秦征捂著嘴打了个哈欠,小心翼翼的问,“是我或者我的兵哪里做的不好惹到你了?” “嗯?”沈清棠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那你让向姐挨个看伤患的伤口什么意思?”秦征赔笑,“我要惹你不高兴了你收拾我就行,別对他们下手。他们怪不容易的……” 沈清棠打断秦征的话,“他们都伤了我还能怎么他们?我只是让向姐看看他们的伤口。” 有点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向姐的人设过於深入人心,还是她不得秦徵信任。 竟然怀疑她们对伤兵下手。 秦征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追问:“看他们伤口做什么?” “看他们伤口发炎了没。”沈清棠指著开始凝结的酒液,“你来的正好,省的我去找你了。一会儿你把蒸馏好的酒精……酒精就是白酒烈到不能人喝的纯酒。 你把酒精拿回去给军医,让他用乾净的布沾著白酒给把伤兵的伤口重新处理一遍。 可能会很疼,但是,想要活命只能忍著。 或者军医要还有麻沸散也可以用些。” “白酒洗伤口?”秦征头一次听,很是疑惑,“只能洗?喝点儿行不行?” 沈清棠没好气的翻白眼,“你当这是药呢?外敷內服都可以?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跟你开玩笑瞎折腾。 你要是不信可以找俩轻伤员对比。 一般来说不管大伤、小伤,在伤后十二个时辰之內就会开始发热,这都是发炎的表现。必须先杀菌消炎。 白酒洗伤口,疼一时,但是能让伤兵好的更快。” 第744章 大蒜素消炎 秦征知道沈清棠不会在大事上开玩笑,立刻点头,“我信你!我这就去办。” 沈清棠注意到秦征两眼通红,眼下乌黑,“看你黑眼圈已经很重。是不是这几天都没合眼?你忙完去休息会儿吧! 季宴时回了云城,怕是这里还有很多人得指望你做,你可別倒下!” “看不起谁呢?这才哪到哪儿?小爷最多能撑到十天不合眼。”秦征“哼!”了声,“算他跑的快。若大的城池打下来他就跑。小爷是武將不是文臣,不会治城。” 但凡季宴时跑慢一点儿,他用得著在这儿为难沈清棠? 他何尝不知道沈清棠如今还没有能养活十万大军的能力。 “还有……”沈清棠懒得听秦征对季宴时的不满。 有哪个打工人能满意老板的? “你回去跟军医说一声,等他们给伤兵清理完创口,让他们过来找我拿消炎药。” “消炎药是什么?”秦征不懂就问,“你现在拿给我,我一块儿捎回去不行?” “我都还没做呢!给你什么?你让军医晚点找我。”沈清棠轰人,“去去去!別碍事,你等著拿酒精,我去看看向姐找到蒜没?!” “嗯?你做?”秦征惊了,“你还会做消炎药?” 他真受到了惊嚇。 他有十成把握可以確定沈清棠压根不懂医术。 沈清棠也没让他失望,摇头,“不会。只能说试试。” 秦征:“……” 拦在即將出门的沈清棠前头,“別的事都好说。你不能拿我的兵试药。” “你那些高热不退,军医束手无策的兵呢? 若我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救活他们,你试还是不试?” 秦征犹豫了下,让开门口,“试!” 不试,必死无疑。 试一试,总归还有活的可能。 毕竟,每次打仗,都有因为伤口感染,高热不退致死的士兵。 沈清棠也不废话,急急忙忙去跟向姐匯合。 杀菌消炎,最好使的应该是青霉素。 但是,就算不考虑青霉素过敏的问题,沈清棠也不敢保证一次就能做出来复杂的青霉素。 退而求其次的古代消炎药便是大蒜素。 这也是穿越指南必备的技能之一。 现代提取大蒜素有复杂的工业设备。 古代条件不允许,只能用简单粗暴的办法。 沈清棠知道的一共有三种。 第一种最是常见,直接把大蒜捣碎,敷在患处。 但是一般用来敷在肚脐上,用来治疟疾等引起的肠胃不適。 沈清棠不能把蒜碎末去敷在士兵的伤口处。 她是想救人,不是想折磨人。 只能用另外两种办法。 第二个办法还是先把蒜捣碎,但是捣碎后还得进行好几个加工流程。 捣碎后的蒜末,用小火炒干,研磨成粉,泡於提纯的高度酒中,最后得到味道浓郁的酒液中就含有大蒜素。 第三个办法还是需要捣碎蒜,捣碎后进行蒸馏。 蒸馏温度不能像炼油或者提纯酒精一样。 控制在沸点以下。 但是古代没有酒精和试管,沈清棠不保证能成功。 她需要时间试错,所以才跟秦征说,让军医忙完再来。 大蒜素在古代实用性上最大的缺点就是时效性过短。 一旦没有了相关的物质,就起不了杀菌消炎的作用。 沈清棠实验成功后,就把方法教给了军医。 让他分批次的做大蒜素,务必在得到两刻钟之內,把大蒜素用在伤口处。 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 大年初三到了。 距离十万士兵断粮,又近一天。 村民们带回来了不少粮食,但对十万將士来说是杯水车薪,一人一碗粥都巴结。 纵使如此,他们依然用看菩萨的虔诚看著沈清棠道谢。 早晨,沈清棠带著村民去大山谷送粮食时,一路看见的將士见了她都会停下行军礼。 “夫人好!谢谢夫人!” 语气虔诚、神態恭敬。 他们都知道,他们的粮食是沈清棠给的。 大年初一吃到的肉、蛋也是沈清棠给的。 哪怕眼下的容身之处也跟沈清棠有关係。 伤患们更是对沈清棠感激不尽。 “谢谢夫人!我的伤口用了烧酒,真的不肿了!” “夫人,我战友他用了大蒜素今天就退烧了。” “谢谢夫人!夫人你是我们的恩人!” “……” 第745章 筹粮借钱 沈清棠含笑一一回应。 对季宴时的生气又少了几分。 明白他的苦心和看见他的苦心落於现实是两回事。 而且,两个人都没能好好吵一架,就急匆匆和好分开。 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怎么样? 昨晚,沈清棠给洗澡,看见了季宴时留下的玉牌。 就是那块號称能调动全大乾所有同款徽记商铺资源的玉牌。 沈清棠晚上就是双手抱著玉牌贴在心口睡著的。 不过,她决定除非万不得已不用季宴时的玉牌。 就算不为赌气,也不想用。 季宴时筹谋多年,钱財都有其用途。 贸然调用,只怕他其他地方的计划得被迫中断。 就像她把地瓜和土豆都给了秦征,自己店里就没得卖一样。 养这么多兵都得拆东墙补西墙。 还不一定能补足窟窿。 前天沈清棠加急送出去的信,想必今日应该有回应。 最著急的一封信,她是让白起去送的。 白起一来一回,最快三天。 算算时间,今天应当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白起的翅膀在她窗户上拍的啪啪响。 沈清棠到厨房拿了块肉给白起,趁它吃肉时把竹管解下来。 一个小竹管里,塞了三张纸条。 一张纸条来自黄玉,上书:“汝之所求,三日之內发走。吾女平安。” 一张纸条来自乔总鏢头,上书:“五日必达。” 还有一张纸条是田卿的,上面也是寥寥几字:“定会竭尽全力,不负东家所託。” 沈清棠让白起送的信也同样是一根竹筒里有给不同的人的信。 她找黄玉要粮食和肉。 直接调集粮食必然会引起旁人怀疑。 所以沈清棠要的是面。 方便麵。 她让黄玉儘可能的购买小麦和麵粉,全部做成方便麵,快马加鞭运过来。 黄玉回答是三日之內就准备妥当沈清棠要的数目。 至於怎么运,找乔总鏢头和余青和。 黄玉最后两个四个字是说林盼儿和林昭儿平安抵达寧城。 林长风已死,黄玉成了寧城林家新的掌权人。 上次来信解释了她杀了林长风的事。跟季宴时说的大差不差。 不过杀林长风不是因爱生恨,纯粹不想让他连累两个孩子。 林长风乾的是诛九族的祸事,杀了他才能保林家无恙。 既然已经解决了麻烦,黄玉当然早点跟女儿团聚。 便让沈清棠把两个孩子托人带回了寧城。 沈清棠写给田卿的信是要钱。 暂停铺路,调动寧城所有能调动的银子全部运送到北川。 重点是速度要快。 沈清棠找乔总鏢头也不止是为了让他帮忙运送方便麵,还希望他帮忙护送田卿筹集的银子过来。 同时还让乔总鏢头帮她在大乾各地採买粮食。 和黄玉一样,把买到的粮食全部做成方便麵再运到北川。 除了方便麵还得买肉。 猪肉、牛肉都可以,买来后全部做成肉乾、肉脯、肉鬆。 因为这些便於存放也便於將士们携带。 当然,买归买,沈清棠没打算给他们钱。 她没有钱,打了张借条给他们。 让他们垫资先把她需要的粮食和银子给她运过来。 其余的日后再说。 不过,沈清棠如今有点后悔打那么多欠条,最起码不该打乔盛的。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季宴时给她的玉牌会眼熟。 因为她在寧城见过。 溪姐儿的怡红院和乔总鏢头的鏢局上就有同款徽记。 早知道乔总鏢头是季宴时的人,她才不打欠条。 其余几封信,一部分给了去大乾以及邻国的天天和亮子他们,让他们想办法帮忙採买粮食,银子不日会送到他们手中。 还有一部分信,是给东望国三王子的。 请他们帮忙提供一部分物资。 总之,沈清棠用尽了所有这一年之內经营下的人脉和资源,儘可能调动所有的关係来筹集粮食。 也几乎暂停了所有的商业扩张。 筹集完的粮食还需要时间运送过来。 纵使余青和的船马力全开,到北川需要最起码一周的时间,加上筹备粮食的时间。差不多得十天。 而沈清棠倾尽北川所能只有一周。 这样一来有三天的粮食缺口。 三天,最起码十万斤粮食。 第746章 都是头一次当人,凭什么她要让著他? 正一筹莫展之际,李素问来书房找她。 “清棠。”李素问抱著个木匣子立在门边,“我能进来吗?” “娘,你怎么这么客气?”沈清棠放下笔,起身迎过来,抱著李素问一条胳膊往里带。 李素问摇头,“什么客气?我这是怕打扰你。再说,这书房又不是只有你在用,你哥和季宴时也在这里办公。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怕弄乱你们的东西。” 沈清棠哭笑不得,“娘,我也是妇道人家。” 妇道人家又怎么了? 比他们男人差什么? “不一样。”李素问把木盒子放在桌上,抬手在沈清棠的脸上摸了摸,“你如今巾幗不让鬚眉,可是咱们女人的骄傲! 不过,若是有的选,娘可不希望你这么辛苦。” 哪有姑娘家活成沈清棠这样的? 能干是能干,就是太辛苦了。 之前好不容易养了点儿肉,这两天眼看著又掉了去。 知道李素问心疼她,怕她再掉泪,忙转移话题,“娘,你来找我做什么?” “看我!只顾著閒聊忘了谈正事。”李素问说著打开桌上的木匣子,里头整整齐齐摆满了金元宝。 “你哥昨天说漏嘴,说你最近在为大山谷那些將士的口粮发愁。我跟你爹一合计,把家里能动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换成了方便携带的金子。 总共一千两。听著很多,给十万人吃穿用度连塞牙缝都不够。总归聊胜於无。” “娘……” 沈清棠才开口就被李素问摆手制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难事咱们一起扛。何况这又不是坏事是帮人。帮他们等於帮我们自己。你別推辞!” 沈清棠眼睛有些酸。 她清楚沈清柯一定不是说漏了嘴。 沈清棠眨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就听见李素问接著道:“你哥和你爹也出门了。你爹去找沈家族人,说要带著他们到周边城镇上买粮食和肉。 你哥起身去禹城,他说,季宴时让他去禹城跟当地的首领谈判。 今天他们走的早,怕吵到你,让我跟你说一声。” 还没憋回去的眼泪,顺著眼角流下。 沈屿之和沈清柯哪里是怕吵醒她? 他们是怕她阻拦他们。 “娘!”沈清棠一把抱住李素问,“有你们真好!”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傻丫头!都是一家人。是你太要强,什么都喜欢闷在心里。 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了解你,你爹你二哥也都知道你的性情。 但是季宴时不一定知道。 你俩遇事都喜欢在心里盘算不爱说。这样可不行! 夫妻相处,就要多说话……” 李素问絮絮叨叨著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沈清棠的手里。 “这封信是季宴时临走时交给我的。他嘱咐我今日再给你。” 沈清棠:“……” 忍了又忍,还是用力捏著信封抗议:“娘,你说的对。夫妻之间是该多沟通,可也不能我单方面沟通吧?” 看看季宴时乾的是人事吗? 临走不叫她就罢了,给封信还让他丈母娘代交。 代交也罢了,还得掐著时间给? 防谁呢? 就怕她怎么生气季宴时都不会改! “两口子不能较劲,季宴时硬你就软著点儿。他不会低头你先改……” 李素问话还说完,沈清棠就愤愤质问,“凭什么?” 都是头一次当人,凭什么她要让著他? 哦!她是两世为人。 那也不行。 “你看!这不就顶起来了?”李素问失笑摇头,“你呢!被我们宠著惯著长大,不能说不缺爱,最起码比他有人情味对不对? 他那成长环境註定他不容易相信人。你稍稍退一步,多点包容。 相信娘,你给他点时间, 他必然会离不开你。 虽说我不了解他,但是听李婆婆说季宴时受王妃影响颇大,是个痴情种,只是不会信任人。你要先走进他心里。 待到你真进去了,离不开的就是他了。” 沈清棠抿唇,没说话。 谁不缺爱了? 她又不是原主。 “行了!”李素问摸摸沈清棠的头,“你好好想想,我去大棚里看看。” 李素问走了许久,沈清棠才赌气似的拆开信。 第747章 季宴时的后手 季宴时的信上开头第一句话就是: 【又生气了?】 沈清棠:“……” 恼羞成怒,把信扔到地上。 鼓著腮帮子盯著信。 “又”字什么意思? 说她小气? 过了一会儿,沈清棠还是又忍不住把信捡起来。 【你说我应该跟你商量。若是一件事我明知道说了你会反对,但是做了对你有好处,该如何抉择?】 沈清棠食指在这句话当季宴时的脸,使劲戳,“你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反对?” 然而,下一句就是。 【我还是替你做了决定。你去找太傅帮忙。】 沈清棠:“……” 好吧! 如果跟她说,她確实不会同意。 后头季宴时大概解释了下什么叫找他太傅帮忙。 沈清棠也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未雨绸繆。 之前,她当时小看了季宴时。 季宴时或许没料到她有本事把三角山炸了。 但是以他走一步看十步的本事,定然也不会让十万大军行动时缺衣少粮。 提前就在布局。 虽说炸三角山一事不在计划之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季宴时说的太傅,就是陈老。太傅的孙女,就是沈清棠拜年时才认识的若若。 她此行並不是单纯探亲。 事实上,不止若若,陈家人每一次来北川都不是单纯的探亲。 陈老家整个院子下方都是被挖空的。 每一次陈老家在京城的亲戚从京城来的一路上都会有计划的採买粮食,运到北川后,囤於地下。 从京城到北川两千里余路,他们每过一座城池都会买上两三石粮食。 数量不多,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到北川之时,便能积攒上千石粮食。 积少成多,数年时间,陈家地下堆满了粮食。 晒乾的粮食,做好防腐防霉的措施后,可保数年不坏。 这些粮食足够十万將士嚼用三个月。 每一次探亲的陈家人,数十辆马车从京城出发。 世人只当是晚辈载著一行奴僕以及各种礼物到北川。 实际上礼物不足一马车,剩下的全是铜板。 一贯贯的铜板装在礼盒中置於马车上,够份量,也免去金银上的印记。 一路走,一路买,铜板换成粮食。 马车的车辙印还是拉著中午的痕跡。 零散的铜板出去,流於民间,无影无踪。 纵使偶尔有人看见,也可以说陈老曾经路过当地,说此地的米粮好吃。 回家探亲路过,买上一些。 除了粮食,陈府还备有各种金疮药、止血药等。 也都是日积月累攒下来的。 沈清棠看完信,突然有些后怕。 幸好,她不是季宴时的敌人。 一口气看完信,对季宴时的怨也散了八分。 能不散? 她急到抓耳挠腮,口舌生疮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在季宴时那里从来就不是事。 他故意推她出来,单纯就为了给她收买人心的机会。 若是季宴时坦诚相待,说陈老家里有粮食,打死沈清棠也不会费劲筹粮。 她怎么可能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愿意倾家荡產? 可事到如今,木已成舟。 沈清棠把谷中所有的家禽、家畜除了能干活的都给將士们填了肚子。 欠条写了一堆,人情该欠的已经欠了。 纵使她想喊停,以如今的通讯也拦截不了任何一方。 重点是,到了年初三,沈清棠已经想尽了所有能想的办法。 还差三天的粮食缺口堵不上。 她算到的,季宴时也算到,才让李素问掐准时机给她信。 如今,信给了沈清棠,相当於他坦诚相告,给沈清棠抉择的机会。 沈清棠相信,此刻只要她去陈家,一定会满载而归。 可去了,就算认同了季宴时的做法。 被將了一军。 沈清棠很不爽。 却没得选。 她可以生季宴时的气,但是不能拿將士的生命开玩笑。 沈清棠一口贝齿咬的的咯咯作响,死死的盯著信纸上的黑字,像是要把信烧出个窟窿。 瞪了一会儿再次把信扔了出去,恶狠狠道:“谁稀罕你兜底?不就是三天缺口?我有办法堵上。” 说罢,抱著李素问给的木匣子起身。 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转回身。 第748章 笑话 沈清棠弯腰在地上捡起已经被揉到皱皱巴巴的信纸,细细的抚平上面的摺痕,一张张整齐的摆在黄金上头。 是,季宴时的所作所为是让她生气。 可是这封信也意味著他在给出他对她的信任。 季宴时坦诚这些陈家作为若是捅出去,对陈家来说是灭顶之灾。 当然,若她真去告密,陈家可能一把火烧了府邸。 只是,能主动告诉沈清棠他的筹谋,对季宴时来说,已经难能可贵。 毕竟陈老一家对他有恩,他断不会给旁人伤害他老师的可能。 娘说的对,万事开头难。 慢慢来,不著急。 不,很著急。 第二日一大早,沈清棠就抱著木匣子进了城。 她敲开了沈炎家的门。 刘美珠已经离產期不远,托著腰挺著肚子拉开院门,看见沈清棠十分意外,“清棠?你怎么来了?是找沈炎吗?他跟三叔一起出去了。” “不是。”沈清棠摇头,“我来找你。有事相求。” 刘美珠把沈清棠让进屋子里。 他们家如今在城里买了套二进院子。 一家三口,即將四口,住在一起。 白日,刘美珠看著铺子,沈炎四处跑生意和送货。 孙姨娘还在做接生婆。 不过才一年时间,她已经是北川赫赫有名的接生婆,档期能排到明年末。 房间里收拾的很乾净,也很温馨。 刘美珠把倒扣在茶盘里的茶碗翻正放在桌上,往里头倒了些茶水推到沈清棠面前,才落座,“咱们之间说求可太见外了。你直接说什么事。只要能办,我绝对不推辞。” “我们家特產铺子里卖的一种面叫方便麵,你见过吧?” 刘美珠连连点头,“见过的。我还吃过呢!有次我路过,三婶儿塞给我的。很独特,我很喜欢。就是最近胃口不好,吃什么都感觉饱才吃不得。” “那是因为月份大,孩子顶到胃了。以后想吃你招呼声,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今日找你想说等过了年,我要把方便麵卖到全大乾,所以现在需要提前做麵饼。做麵饼得需要麵粉。你知道的,咱们北川一年里有半数时间寒冷。粮食產量有限。 我想著你们家原来做生意的,可能认识的多,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买些粮食回来。” “嗐!”刘美珠手里的帕子挥了挥,“你这么严肃我还道多大事?!我们家不是做家具生意的?我爹经常游走附近各州府採买木头。 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帮忙採买一些粮食就是。你要多少?” “能买多少算多少。” 刘美珠点头应下。 沈清棠鬆了口气,人在撒谎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心虚。 真怕刘美珠刨根问底。 幸好,刘美珠虽出身商家,但对经商一事兴趣不大,反而喜欢八卦。 她很快把话题带到了回京的沈岐之和沈峴之两家上。 “大伯和二伯两家到京城了你知道吗?” 沈清棠点点头。 初一拜年的时候,听若若提了一嘴。 不过见她兴趣不大,若若也没细说。 “你是不知道,他们初到京城才不过数日,已经成了京城有名的丑角。”刘美珠掩唇笑。 生旦净末丑。 丑角在京剧里是通过丑化角色来逗人乐的。 和小丑有异曲同工之处。 “什么意思?”沈清棠茫然。 她是真不知道。 从沈岐之和沈峴之两家离京开始她就再也没关注过他们。 別说他们,被流放到北川的那两名曾经押解沈家人的官差她都没有空收拾。 反正有季宴时在,他们就翻不出什么浪。 刘美珠未语先笑,忍不住的那种,“大伯和二伯两家人都以为回了京城就和以前一样。 却不知人情冷暖世態炎凉。 你们流放到北川来之前,是先被抄的家。 这回圣旨只让沈家人回京,却没说把宅子还给沈家。 那两家人到京城第一日没有落脚的地方不说,连传旨太监垫付的马车钱都还不上。 我一个边陲小民都知道,宫里的太监是最不能惹的。 太监哪能吃这种亏?虽不敢直接告到皇上面前,却敢给宫里的娘娘们、宫外的朝臣们当笑话讲……” 第749章 山外来客 沈清棠忍不住打断刘美珠,“怎么会?就算沈家的祖宅不归还,总归还有大伯娘和二伯娘的娘家不是? 尤其是二伯,之前在京城经营数年,总不能真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吧? 买一辆马车才多少钱?不至於还不起吧?” 她记得,二伯很多铺子都放在二伯娘家亲戚名下以及他心腹的名下。 就算之前那些人以为大伯、二伯回不去京城,敢把二伯的铺子霸占了,以亏损之名不给二伯银子,难道二伯回京了,他们还敢耍赖不成? 刘美珠摇头,“不清楚。毕竟咱们这里离京城实在太远。消息传来的慢,而且路途遥远,一些事传到这边也变了味。 他们说和亲公主並不是什么没差,也不是很重要的事,皇上也没放心上,只是让大伯官復原职,其他一概没说。” “那也不对啊!圣旨到那天不是还有很多赏赐?” 沈清棠虽也在接旨之列,可那些文縐縐的名词她听不太懂。 “那些赏赐是不少,可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听著好听,看著好看,却都打著御赐的印记,用不能用,卖不能卖。”刘美珠摇头。 沈清棠:“……” 还是皇帝会算计。 “大伯娘和二伯娘虽都有家人。可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沈家妇。若是夫家有用他们可能多帮衬一把,若是夫家无用,姑爷也登不了岳家的门。 至於其他亲戚朋友相处,其实跟我们做生意差不多。能看见利益回报就多投入一点钱,看不见利益也不会来往。” 这些沈清棠知道,只是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和亲公主再怎么也是公主,皇家为了体面不会让大伯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京城的官员们是现实,可再现实也会在不伤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帮衬沈岐之一把。 不为別的,万一沈家重振呢?百八十两银子的事就能买个善缘,他们还是会做的。 除非…… 有人在中间作梗。 若真有这么个人,不用问,必得是季宴时。 沈清棠唇角忍不住微微勾了勾。 他说让大伯一家先蹦躂几天,却到底顾著她,一天好日子也不让他们过。 刘美珠絮絮叨叨著道听途说来的大伯和二伯一家在京城如何的窘迫,如何像跳樑小丑一般游走在京城贵族之间。 或许其中有夸张的地方,但是沈清棠知道,没有比京城更现实的地方。 无权无势之人,在京城官场確实寸步难行。 不管怎么说,听著挺解气。 沈清棠事办了,乐子听了,心情很好的上马车回山谷。 山谷里除了伤兵们,帐篷又空了大半。 也不知道人都去了哪儿。 倒是自家门口多了两个老相识。 季九和春杏。 他们远远站在门口,火焰趴在大门前,朝他们呲牙咧嘴。 半岁的火焰有五六十斤,呲牙咧嘴的时候还是有点唬人。 当然以季九和春杏的身手也不是真怕火焰,不过打虎看主人才配合的站在外头。 季九还好,他负责经商,季宴时不放心她,把人送她身边来帮忙沈清棠不算意外。 能再见春杏,沈清棠著实有些惊讶,“春杏?你怎么来了?” “夫人,我已经出师,如今排名一百零柒。您可以称呼我零柒。” “零柒?”沈清棠重复了一遍,“恭喜你!” “谢谢夫人。”春杏躬身行礼,“王爷怕你出门不安全,让我跟在你身边。若是夫人不喜欢,还可以再换。” 虽然春杏模样没变多少,言行间稳重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沈清棠摇头,“你就很好。” 毕竟是之前用的过人,省的再磨合。 沈清棠又转头看向季九,“不知道九公子来有何指教?” 季九连连摆手作揖,“夫人你可莫要折煞我!” 让王爷听见他小命得不保。 “王爷说让我听命於夫人。夫人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季九態度一向很端正,他回头指著不远处停著的马车,“另外,我还护送了两个人过来。” 沈清棠身为主人得迎客。 跟著季九到马车旁请人。 她有些好奇,这时候来山谷的能是什么人? 第750章 火焰捕猎 马车门打开,从里头出来一位满头白髮的……青年。 说青年可能有些不妥,但看脸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 季九伸手扶人下车,顺带给沈清棠介绍,“王梓衡王师。陈岑先生的学生。” 沈清棠想起来了,陈老太爷看过她的火车草图之后,说要给她介绍一个懂机械的学生来著。 没想到是位这么特別的人。 沈清棠俯身行礼,“王师好,辛苦您走这一趟。” 王梓衡摆摆手,“老师给我看过你的图纸,很厉害的车。若是能落於现实……” 王梓衡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发著光,“將会改变大乾的现状。” 季九小声给沈清棠解释:“王师平日里话不多,但是一谈机械就容易停不下来。” 车厢的另一人不等人扶,自己就麻利的跳下马车,朝付清棠躬身行礼,“夫人好,久仰夫人大名。” “这位是骆元骆师。他擅长的是火药。” 只一句,沈清棠就明白这位是来做什么的,福身回礼,“先生客气了!” 如今桃源村暂时没有空宅,只能把两位暂时安置在大山谷中。 可这两位属实有点过於敬业,明明舟车劳顿,满脸疲色,却不肯休息,让沈清棠有空的话给他们讲讲 火车、炸药和石油。 沈清棠想了想,能做的已经做了,大都是等结果的事,也不太著急,就跟著他们去了大山谷。 先讲的是火车,把火车的构造、运行原理……反正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个遍。 关於火车,沈清棠真的只会纸上谈兵。 就算是网红,她也不可能为了流量去做一列火车出来。 她只是网红不是机械师。 该说的都说了,就看这位王师能悟透多少吧。 沈清棠跟骆元讲的要多些。 毕竟炸药相关的知识沈清棠知道的也多些。 春杏悄悄告诉沈清棠,骆元本是江湖之人,他是雷门子弟,擅长暗器,做的火弹威力巨大。 其实,季宴时早就试图把火药用在军事上。 只是做出来的东西伤人没问题,真用於战爭就有些不够看。 如今沈清棠做到了一个团队研究了一两年还没弄明白的事,可想而知对他们的打击多大。 说骆元是打败了一组人,才抢来这个跟沈清棠学习的机会。 沈清棠:“……” 难怪骆元看她的眼神那么……古怪。 她这属於作弊,跟他们压根不在一个起跑线。 沈清棠才从窑洞出来,就看见火焰偷感很重的从地上站起来,嘴还忍不住吧唧。 她有些好奇的示意骆元等著她,往火焰跟前走了几步。 因为和果果喜欢火焰的关係,半年来,家里都不让火焰吃外面的东西。 火焰心虚的哼唧,前爪无意识的扒拉两下,试图掩盖“罪证”。 可兽到底是兽,不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清棠走到跟前,看见地上是还剩一半的野鸡。 鲜血淋漓。 一看就是刚抓来的。 沈清棠:“……” 老虎就是老虎,怎么也养不成狗。 总是从小圈养,也改变不了野性。 火焰以为自己犯了错,垂著头,走到沈清棠跟前,头在她裤腿上蹭了蹭。 像是在撒娇认错。 一只老虎抓鸡吃能算什么错? 沈清棠弯腰摸摸火焰的头,“你吃鸡没事,吃完回家要洗澡漱口,否则不能跟果果玩。” 有向姐在,她不怕火焰开了生口,会伤人。 火焰见沈清棠没生气,兴奋的叫了两声。 开始还和狗似的,一声一声的叫。 渐渐找回老虎的本能,开始仰天长啸。 沈清棠也没多想,转身想领著骆元和季九到原油產地去看看。 结果看见骆元吃惊的望著她身后。 沈清棠下意识回头。 见几只山鸡和野兔从山上跑下来,瑟瑟发抖的停在火焰跟前。 沈清棠:“???” 大冬天,哪来的这么野鸡和野兔? 別的山她不知道,这附近的山,山上野味应当不多。 毕竟大山谷里住的都是驍勇善战的將士们,缺衣少粮时没少上山打猎。 听李素问说,夏天的时候他们还打死过一头熊。 还没等惊讶完,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第751章 百兽之王 野鸡和野兔瑟瑟发抖的停在火焰跟前。 半岁的火焰胃口还不算大,沈家又从来不苛待它,才吃饱出来的,又添了半只野鸡,明显对吃没兴趣。 它不著急吃野鸡和兔子,呲牙朝野鸡和兔子发出两声很低的咆哮。 野鸡和兔子战战兢兢的排成了一排。 “嚯!”沈清棠惊讶出声,“火焰你还有这本事?” 大概听懂沈清棠是夸它,火焰骄傲的摇摇尾巴,像是显摆一样,又低叫了几声,像是给兔子和野鸡下命令。 它叫一声,兔子和野鸡就走一步。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沈清棠:“……” 惊讶之余,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像秦征他们平时练兵的模样?! 沈清棠:“!!!” 大山谷近山,秦征他们也时不时会把火焰带过来玩。 夏天的时候还试图带火焰进山捕猎。 不过当时的火焰还太年幼,就是跟著瞎跑。 没想到捕猎没学会,倒是学会练兵了! 不知道秦征看见这一幕作何感想?! 然而,兽终究是兽,火焰现在也就能做到这样。 驱使野兔和野鸡走了两步,就得意的摇著尾巴到沈清棠跟前求夸奖。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沈清棠蹲下身。 季九和春杏立刻上前,站在沈清棠左右。 才吃了野鸡的火焰,万一伤人怎么办? 他们要敢让沈清棠受伤,季宴时就能让他们比死还痛苦。 然而火焰只是像只大猫一样,在沈清棠挠他后颈的时候,舒服的伸展身子。 “火焰。”沈清棠边摸火焰,边问它:“你能御兽吗?你再叫两只野兔来我看看。” 她想知道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火焰立即起身,又开始仰天长啸。 不一会儿,又从山下钻下来两只野兔。 火焰骄傲的看著沈清棠。 “火焰你真棒!”沈清棠半点不吝嗇的夸它,“不愧是百兽之王!真厉害!” 季九:“……” 有生之年,他在一只老虎脸上看见了得意忘形。 更气人的是,这老虎还朝他露出了一个显摆的表情。 仿佛在说:同是雄性动物,我行,你行吗? 沈清棠摸摸火焰的头,“我先去办点事。你要不要跟我去?” 火焰连连点头。 置身后的野鸡野兔於不顾。 沈清棠示意季九把它们抓起来。 开玩笑,她连钱买来的家禽家畜都给秦家军吃了,难不成还会放生这几只野生动物?! 做善事当菩萨的前提是能填饱肚子。 往原油矿区走的一路上,沈清棠尝试让火焰继续从山上往山下召唤动物。 火焰不知道是年龄小还是冬天的动物不好召唤。 召唤下来的大都野鸡、野兔、大雁、蛇、鼠等体型比较小的动物。 最大的一只是鹿。 不知道是瞎猫碰见死耗子还是真本事。 不管如何,这对沈清棠来说都是意外之喜。 火焰能召唤动山间小动物的话,十万將士们还可以加个餐。 当然,沈清棠研究火焰这个百兽之王的能力时,也没忘记此行的正事。 给骆元和王梓衡普及什么叫原油,应当怎么开採,有什么用处。 又带著他们到炼油厂去看煤气、汽油、柴油、沥青等是怎么被分出来的。 煤气能燃烧能爆炸。 汽油、柴油都可以作为机械的动力使用。 “我给陈老看的车叫火车,是需要蒸汽驱动才能沿著固定的轨道运行。 我还知道一种车叫汽车,靠汽油或者柴油驱动,可以不按照既定轨道,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跑的很快。” 沈清棠见骆元想开口,抢在他前头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只知道叫汽车,外观长什么样。因为我看见的是一本残卷,里头没写动力系统长什么样。” 她要是能徒手造汽车,別说在古代,在现代她也得是大佬级別的。 可惜她只是个网红,还是个只会开自动挡的新手女司机。 骆元只能又把嘴闭上。 沈清棠的意思很清楚,她只提供思路,怎么实现是他们的事。 留下季九陪著他们参观,一再嘱咐炼油厂严禁菸火的注意事项之后,沈清棠带著火焰和春杏回沈家。 沈清棠和季宴时结婚之后,偏房就空了出来。 让春杏住正好。 第752章 粮食危机解除 接下来几天,对沈清棠来说都是好消息。 最快回来的是沈家族人,他们从附近各地採买了一大批粮食回来,又给十万將士们续了半天命。 再配上火焰召唤下来的野味,能让他们不用挨饿,还能打打牙祭。 沈清棠这几日,一得空就去开发火焰的潜能。 发现它不只能召唤野兽,还能精准的在冬天捕到猎物后,就乾脆把它丟进山里,让它努力抓能抓的猎物回来,多多益善。 纵虎归山作为成语也是有原因的。 火焰简直有点乐不思蜀。 不过每天到了晚上,还是会自觉的跑回沈家。 別看两小只总欺负火焰,它回家洗完澡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果果和。 被他俩揉搓一顿,才会心满意足的趴在床边入睡。 沈家人来送粮食,沈清柯和沈屿之趁机跟族人说了让他们来谷中的事。 大部分沈家人都很开心的同意,只有一小部分人在北川混开了,想留在城里。 接著是刘美珠的父亲,动用他在商场上的关係,几马车几马车的陆陆续续下运了不少粮食到北川。 眼看这些粮食还还是不够,季九又想办法採买了一部分粮食运来。 將士们不等饿肚子,天天、亮子他们的粮食支援也到了。 就这样磕磕绊绊坚持到了南方的粮草运过来。 余青和也很给力,不让船空著,除了黄玉他们採买的粮食之外,他还就地採集了一批瓜果蔬菜运了过来。 当然,也是他自掏腰包。 至此粮草问题算是勉强解决。只是沈清棠未来两三个月都是入不敷出的状態。 有这些粮草,整个正月,他们就不用再为粮草的事发愁。 忙完粮食交接,差不多就该到上元节了。 上元节离和果果的生日只差两天。 正月十三上午。 沈清棠坐在书桌前,在晾乾的信纸上又添了一句话。 【孩子周岁,你还回来吗?】 吹乾墨跡,放进小信桶,绑在白起的腿上,看著它振翅飞走,消失在蓝天白云中。 ***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沈清棠忙著筹集粮食的这十来天,其余人都在各自的领域忙碌。 沈屿之带著村民忙著扯尺量地。 过了年,村里要再规划一部分宅基地出来给沈家族人以及新来的军属盖房子。 另外,秦家军不会再继续种地,一行人商量过后,决定把大山谷的土地按人头分发给桃源村的村民们,让大家都有地种。 沈清棠大概算了下,差不多人均一亩地。 除此之外还要再选一个村里正出来。 沈清柯说,桃源村的村志他已经修的差不多。 有利就有弊。 好处是,桃源村过了明路,从今以后大家都能有黄籍,有竹牌,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出北川。 坏处是,桃源村变成北川县的下辖村之后,这些土地也需要登记在册。 如果日后还像沈家刚来那样偷偷开荒种地算自己的土地,就不可能了。 重点农民种地都是要交赋税。 以后不管沈家还是桃源村其他村民,收秋之后,需要按照规定把一定的粮食上交。 比对下来,还是好处更多一些。 县衙休沐到上元节之后,沈清柯除了帮沈清棠筹集粮食就是在读书。 过了正月他得去府城参加府试。 李素问知道家里其他人忙,尽职尽责的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需要她做饭,就做饭。需要她带娃就带娃。 总之,任劳任怨的当一个家庭主妇……不是,沈家主母。 有春杏跟著沈清棠,李婆婆专心带娃。 向春雨则帮著军医治伤兵和採药。 第一批伤兵还没好,紧跟著就跟上了第二批。 禹城才完全控制下来,把西蒙攻打的禹城的消息放出去之后,秦征直接掉头堵在盘城门口。 盘城就是西蒙那座城。 之前盘城被雪崩把城门口堵了,经过盘城人大半个月时间坚持不懈的努力,终於把雪清出了一条路。 就在雪清理出一条路的当天,秦征亲自带队,又把盘城攻了下来。 第753章 寧王痊癒 打仗,就会添伤兵。 盘城比禹城富裕些,多少能有些粮草给秦征他们补消耗。 尤其是盘城產药材,伤兵需要的药基本不用向春雨四处採买。 接下来几天,就是安抚城中百姓,把原来城中的將士,不降的杀,投降的打散编进秦家军中。 武力镇压之后就是文臣登场。 裴鼎管禹城,陆思明管盘城。 沈清柯管北川的同时还统管其余两城。 局势控制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按照既定计划,把消息散了出去。 比三角山崩塌后三城的统一消息更快传遍大乾的是寧王大病初癒的消息。 说痴傻十多年的寧王,在一声天雷过后,突然有好转的跡象。 更神奇的是,三不管的三角山一夕之间崩塌。 就好像以前寧王痴傻是因为这座大山压住了寧王的魂魄,大山倒塌之后,寧王灵魂归位。 也不知道是季宴时的意思,还是谣言传著传著变了味。 说季宴时是神仙转世,被厉鬼用了诅咒之术才压於山下云云。 反正传的有点邪乎。 沈清棠作为半个当事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可老百姓们信以为真。 一心等著灵魂归位的寧王带他们过上好日子。 寧王也不负眾望,甦醒后表示心疼子民,愿意减免三年赋税答谢老百姓的厚爱。 当然,寧王也说了,这些税钱该上交国库就上交国库,减免的赋税金额由寧王府补上。 別人不知道,季九自是知道寧王府的帐本是什么样。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他听到“传言”后,就乐不可支的跑来跟沈清棠分享他的快乐。 “哈哈哈哈,估计王府里那帮別有用心的玩意们这回都傻眼了。” “皇上这些年为了表示对寧王的重视和偏爱,可赏赐了不少值钱的玩意给王府。 那些各方势力派进王府盯梢的蛀虫们,仗著寧王不通人事,大贪特贪,值钱的玩意都据为己有。他们觉得反正寧王痴傻也不会来跟他们对质。就肆无忌惮的做假帐,如今寧王醒了,他们就要完了!哈哈哈哈……” “你不知道寧王府日常有多热闹。守著寢室和厨房的大都是皇上的人。尤其是厨房油水多。其余像各宫娘娘、各路大臣的人就盘踞王府其他地方。 总之,別看寧王府位於偏远的东北,但是府里明爭暗斗不亚於朝堂之上。可惜,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我们王爷会醒,哈哈哈哈……” “……” 沈清棠跟季九也打过一段时间交道,他算是除季十七以外,沈清棠知道的季姓护卫里最稳重的一个。 从来没见过这样接近失態的季九。 可见寧王府里那些人多过分。 护卫尚且如此,身为主子的季宴时这些年又都是怎么忍的?! 不,季宴时除了中蛊那段时间,可没吃过亏。 他也许有仇不当场报,但是报仇的时候一定会数以十倍甚至百倍的还回去。 想到这里,沈清棠问笑出眼泪的季九:“季宴时手里是不是有他们贪墨王府財產的证据?” 单凭一本帐簿可不够。 只一本帐簿,最多会出现一个“畏罪自尽”的帐房先生或者管库房的小吏。 总之,一定要死无对证,所有的人才能安全。 可,以季宴时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他是不可能允许他们全身而退的。 季九摇头,“我平时在外经商,少在王府,不清楚。一般季一和季影在王府的多。” “季影?”沈清棠“咦?”了声,“他是做什么的?和你们不一样吗?” 季一,她不惊讶,一听就是季姓护卫们的头头。 季影的名字很是特殊。 “我家王爷的影子护卫。一般情况下他都会跟在王爷身边保护。” “一般情况?上次去南疆算特殊情况?”沈清棠反应很快。 “嗯。中蛊的王爷不喜欢人跟著。另外,当时皇上召王爷进京,是替身去的。季影得跟著。” 一保护二监视。 有些人替身当久了会滋生野心。 他家王爷不会给替身这个机会。 沈清棠点点头,快速在心里权衡一番,笑了,“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此刻的王府应该真的姓季了。” 第754章 原来,思念一直在 “嗯?”季九没懂,“什么意思?” 王府不应该复姓百里?! “虽然没见过季一,但是能当第一必有让你们信服之处。他手里一定有王府所有人的把柄。 季宴时突然醒来並且要免税补税就是要把王府那些贪赃的人放在火上烤。” “他们要么想办法把亏空补上,要么乾的坏事就得大白於天下。 到时候王府、皇上以及他们的主子都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自己死都是轻的,只怕还会连累家人。 如果这时候季宴时对他们招安,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季九想也不想道:“会对王爷俯首称臣,卖主求荣。” “对!这样你家王爷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拿王府的掌控权。 守王府的还是那些人,但是传回京城的消息该是什么就由你家主子说得算。” 沈清棠微不可见嘆息一声,“论算计还得是你家主子。不愧是季宴时。” 真能忍啊! 如果是她,但凡能动弹,早就一个个把他们都杀了。 季宴时一忍就是十余年。 真正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季九止了笑,正色道:“王爷是我见过的人里最能成大事的人。” 成大事之人,能忍不过是其中之一。 沈清棠看著迷弟一样的季九並未反驳,她也有同感。 “你家主子不会真打算把亏空补上吧?” 季九想也不想就摇头,“不可能!这些年养著我们这些人和秦家军的人,赚的银子没什么结余。 別看云州偏僻,但是占地很大,一年下来要交不少税。 一个痴傻的王爷,这些年不经营,不应该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王府要填补的话,我们得借钱过日子。我们家王爷不会这种……事的。” 在那些人眼里,王爷的银子都被他们了或者贪进自己口袋里。 沈清棠听的出来季九硬生生咽回了一个蠢字。 对此她表示很认同:“是,他是不会拿。他会让这些人吐出来大半,说不定还会想办法让皇上免了云州的赋税。” 沈清棠摇头“嘖!”了声,“你家王爷虽不是商人,可也不会做吃亏的买卖。比奸商还奸诈。玩的一手好空手套白狼。再等等看,他一定还会有后手。” 季九朝沈清棠拱手,“虽王爷和夫人认识时间不长,却是夫人最了解王爷。” 沈清棠:“……” 我了解他什么? 我只是让他坑多了。 *** 今年的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同样去比年热闹的多。 谷中商业街晚上也营业。 不管是桃源村的村民还是暂时在谷中休整的秦家军將士都来商业街逛逛。 沈家照例出了猜谜送灯笼的活动。 谷中人大多不识字,谜题出的非常简单,就是图个喜庆。 不少小孩子都过来参加。 沈清棠手里的事情太多,本不想来,是李素问硬把她叫出来,说再忙也得休息。 主要,她最近忙的都很少陪孩子。 “季宴时不在,你也忙。两个孩子只有每天临睡觉能跟你相处一会儿。 趁著上元节陪陪他们。” 李素问一句话把沈清棠的负罪感勾了出来,老老实实来陪一双儿女。 人多的地方,小孩子大都不愿意自己走,也不愿意坐在推车中。 沈清棠试过,站在他们的高度只能看见凌乱的裙摆,感觉確实不太好。 突然,沈清棠抱著的身子前倾,嘴里还喊著“虎青,虎青” 虎青是父亲。 新学会的词。 季宴时都没来得及听。 不用问,肯定是李婆婆和李素问教的。 沈清棠顺著挣扎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中年男人肩膀上驮著个比大一些的小姑娘。 难怪她要找父亲。 毫无徵兆的。 沈清棠有些难过。 就像一直积压的思念突然像决堤的大坝倾泻而出,拦都拦不住。 季宴时离开后,沈清棠觉得自己忙到压根没空想他。 只是偶尔某个间隙,会习惯性开口:“季宴时,你……” 或者吃饭时,习惯性把季宴时喜欢的肉夹起来,因为没有落筷子的地方,蹲在半空神游几秒。 亦或是晚上哄睡和果果时,会揉著发酸的腰想季宴时在就好了。 这些细碎的想法,几乎填满了她所有繁忙的空隙。 原来,思念一直在,只是她不想面对。 沈清棠伸手摸摸的小脑袋:喃喃道:“你想季宴时了?我也想他。” 第755章 周岁宴 正月十七。 果果一周岁。 整个山谷空前热闹。 这是沈家的大事,亦是全山谷的大事。 於桃源村的村民而言,这是为数不多,他们能光明正大回馈沈家的机会。 平日,都是沈家人对村里人多照拂。 可沈家人不缺什么。 就算村里人帮工,也都会足金支付他们的工钱。 大概也只有和果果的周岁宴,能让他们也跟沈家人情往来一回。 爆破手骆元,做了不少烟和鞭炮助兴。 村里人自发的来沈家帮著做流水席。 知道沈家把几乎全部家当都拿去给秦家军的將士买粮食之后,村里的人来沈家帮忙,除了自带餐具、厨具还自带了食材。 村里的人家,基本都实现了温饱,过年过节还能有些盈余。 沈家其实也没真穷到这份上,最起码每个人都还有私房钱。 这一年,沈家的收入越来越高,每个人的例银越来越多,但是甚少有需要银子的时候。 沈屿之还会偶尔偷偷补贴一下老夫人或者给李素问买点儿首饰。 沈清柯一个人领双份钱,又没有对象,私房钱不完,根本不完。 沈家人只是不想驳了大家的好意,全盘接受还配合著道谢。 沈清棠作为孩子的母亲,可以沾光不用干活。 什么都不用干难免有些无聊,无聊的沈清棠轻轻捏了下女儿的小脸,“小,你说你和果果这样算不算是吃百家饭啊?” 百家饭在大乾並不是好话,一般是形容乞丐的。 李素问听见曲指在沈清棠头上敲了一下,“別胡说八道!你要实在没事干閒得慌,就去把和果果抓周的包袱找出来。 我们果果將来吃什么饭要自己说的算。” 沈清棠:“……” 我又没说將来吃百家饭,我只是说周岁宴吃百家饭。 可惜这种说辞在李素问眼里等於狡辩。 沈清棠只能起身回房。 抓周用的小物件,提前两三个月季宴时就开始张罗。 亲手採买的。 別人家抓周用的小算盘、小锁头可能是木头的也可能是铁或者铜的。 果果和抓周用的小物件,大都是纯金打造。 而且还是一式双份。 各人抓各人的,还不带重复利用。 前几日筹备粮草,银钱上有缺口时,沈清棠真的动过心思想把这些小玩意给卖了。 毕竟,抓周就是个仪式。没必要非用金的。 只是,到底没捨得。 很多抓周的物件,都是季宴时亲自画的图样。 大部分都有收藏价值。 沈清棠打开床头的木箱,却怎么也找不见两个一模一样,用来装包袱的木匣子。 “奇怪!”沈清棠一边翻,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我记得收在这里来著?怎么不见了呢?” “要不……你试试找找床上。” 沈清棠想也不想就摇头否决,“不可能!我又没放在床……上。” 说到最后,头倏的扭过去看向床上。 季宴时侧躺在床边,一手支著头,一手勾著两个包袱。 床尾摆著那俩沈清棠怎么都找不见的木匣子。 沈清棠维持著半蹲在地上的姿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一会儿。”他从怀里摸出两块沈清棠觉得眼熟的玉牌,“本想偷偷摸摸放进抓周的包袱里,谁想你回来了。” 季宴时幽怨的瞥向沈清棠,“我以为我是你的惊喜,没想到你压根就没看我。” 他用掛著玉牌的手,轻扯了下床边的纱幔,“亏我还多此一举的把床帐放下来。” 沈清棠目光落在季宴时手中的玉牌上,“这一对是果果出生时你送的无事牌?” “无事牌?”季宴时把玉牌递给沈清棠,“什么叫无事牌?” “就是指这种无雕饰的玉牌,谐音“无事”,寓意平安无事。你……咦?”沈清棠接过玉牌发现玉牌上有了雕饰。 正面是龙凤,一龙,一凤。 背面上是不同的字,一个刻著知礼,一个刻著知意。 “你刻的?”沈清棠问,后头的字像是季宴时的字。 季宴时点头,“字是我刻的,图案不是。” “知礼和知意什么意思?” 第756章 季知礼,季知意 “和果果的名字。” 古人喜欢晚起名字,说这样预防夭折。 才出生的孩子一般就起个乳名。 和果果已经相当正式。 有的只给数字,比如哥儿、宝儿、三丫这种。 名字要几岁后才起。 季宴时显然没打算按照传统来。 “沈知礼?沈知意?”沈清棠喊了一遍,感觉还算顺口。 季宴时单手把沈清棠从地上提起来,顺带纠正她,“是季知礼,季知意。” 沈清棠顺势躺进季宴时怀中,抗议,“我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才生下孩子,他们凭什么跟你姓?” 季宴时翻身,跟沈清棠上下顛倒,换了位置,胳膊支在沈清棠身侧,跟她商量,“再生一个跟你姓沈?” 沈清棠推他,没好气道:“你爱跟谁生跟谁生!嫌我命长?” 季宴时惩罚性的在沈清棠腰上捏了一把,“不生可以,让我跟別人生?嗯?几天不见胆子肥了?” 沈清棠“哎呦!”一声,想躲,被季宴时掐著腰拖回来。 他低头在沈清棠唇上轻啄了下,“不生也行。一个姓沈,一个姓季。” 沈清棠倒也不是非要两个孩子姓沈,纯粹是不想顺著季宴时,见他执著让孩子姓季而不是百里,有些好奇:“你为什么非要孩子姓季?” 季宴时长睫垂下,敛去黑眸中的万般情绪,“季家受我和母亲所累,已经无后。” 沈清棠:“……” 眼神和心一起变得柔软,她抬头主动吻了季宴时,允诺:“好,让和果果姓季。季知礼和季知意。” 季宴时虽无卖惨的意思,但很享受沈清棠的投怀送抱,不客气的反客为主,掐著沈清棠的腰反客为主,攻城略池。 “別!”沈清棠气息不稳的別过头,躲开季宴时的唇,双手抓住他解她衣带的手,“今天是和果果周岁,外头很多人呢!” 就说话的工夫,窗外都走过两拨人。 “你小点儿声。”季宴时手一翻,把沈清棠抓自己的两只手拉过她头顶。 沈清棠:“……”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又羞又急,这人怎么还不分场合的发情?! 季宴时一手擒著沈清棠双腕,一手灵活的解开她繁复的衣裳。 沈清棠气急,抬头咬他,“季宴时!” 是她小声不小声的事吗? 先不说她能不能忍住,青天白日是干这种事的时候? 就算不怕別人看见也够羞耻的。 “在。”季宴时低声笑,“夫人,好这口?” 沈清棠:“……” 她好哪口? 还没等张嘴问,他就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气得沈清棠抬腿踢他,压低声音骂:“季宴时,你还是个男人吗?” 还打女人?! 咬也不行。 小肚鸡肠! 睚眥必报! 季宴时表情和语气一样无辜,“我以为夫人好这口。” 沈清棠:“……” 原来是这口。 隨即更气,“你才是变態!” 季宴时也不说话,嘴和手都忙著,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忙,沈清棠也得跟著忙。 顾上顾不了下,也开不了口。 最终哪也能没护著,眼看著自己衣服一件件落地。 沈清棠唯一能坚持的就是掩耳盗铃的闭上眼。 *** 沈清棠从房间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手上还掛著那一对玉牌。 想了想,又倒回去,季宴时正在穿衣裳,听见动静挑眉看她,“怎么回来了?食髓知味,再来一次?” 沈清棠气得想把手上的玉牌砸他脸上,可惜玉牌太贵重,不捨得,只能选择性耳聋,全当没听见季宴时不要脸的话。 她回来是为了问季宴时这对玉牌,“这玉牌你来山谷时还是一整块。是不是对你有什么特殊含义?就这么送给孩子?” “这是我周岁宴时母妃送给我的。之所以什么也没刻,是不知道该刻什么。和果果是我的孩子,给自己的孩子有什么捨得不捨得?” 沈清棠摇头,“如果有需要,对他们可以以命相护。但是不代表什么都要给他们。若真对你有特殊意义,你应该留著。” 季宴时摇头,“从一分为二的那一天起,它们就有特殊意义了。” 第757章 你眼尾泛红求我的时候更美 沈清棠怔了下,才明白季宴时的意思。 那一天,意味著他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父亲。 “所以,送玉牌的时候你是清醒的?” “嗯,清醒了一小会儿。”季宴时坦诚。 沈清棠:“……” 默了会儿转身离开,临出门丟下一句:“狗男人!” 季宴时的声音追著她出来,“你还是眼尾泛红求我的时候更美!” 沈清棠知道季宴时用的是只有她能听见的传音之术说的,却还是难免做贼心虚,四处张望,见左右无人才鬆了口气,拍拍发烫的脸颊,往外走去。 来北川一年多,有改变的不止是沈清棠。 沈家人也都从事事依赖沈清棠渐渐到都能独挡一面。 像今日的周岁宴,全程是李素问操办。 沈清棠本还怕李素问累著,结果被李素问一句话挡回来,“你娘我虽无用了些,好歹也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千金。 从小便学掌家,其中就包括置办宴会。咱们如今在村里,顾忌少,办起来轻鬆许多。你就当让我练练手。 省的哪日真回京了,真操办起宴会,我再给你丟人。” 沈清棠倒不怕李素问丟人,更多的是觉得李素问是愿意操持宴会的。 大乾也是比较典型的男权封建社会。 后宅妇人斗来斗去,不就是为这点儿掌家之权? 像操持宴会的,基本都是当家主母。 这不是单纯的劳累,还是身份和主权的象徵。 想通这一点,沈清棠把两个孩子的周岁宴全权託付给李素问。 李素问说到做到,从宴请宾客的名单,到厨房里用的碗筷,她事无巨细的过问,安排的妥妥噹噹。 沈屿之则端起家长的架子迎来送往,招呼亲朋好友。 所以,沈清棠消失这一两个时辰,大家並未觉得有何异样。 沈清棠见大家都没有多看她,才慢慢把心放回肚子里。 季宴时也施施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完事后,他拧了湿毛巾给沈清棠擦洗乾净,给她穿好衣服,才轮到自己。 季宴时的人看见他,都起身行礼,被他一个手势按下。 许久不见果果,季宴时第一时间去找到孩子。 沈清棠看见季宴时在听见喊“佛青”时,眼尾也有些红。 搂搂的有些力气失控,听她喊疼才鬆手。 沈清棠走过去,不动声色的握住季宴时的手。 季宴时张开手跟她十指相扣,对她道:“沈清棠,谢谢你!让我有了家,有了亲人。” *** 司仪是秦征和沈清柯一起担任。 抓周,是周岁宴的重头戏。 眾人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包袱上摊著一模一样的东西,都在偷偷议论,以为是沈家的大手笔。 沈清棠和季宴时一人抱起一个孩子,把他们分別置於两个包袱上。 出人意料的,拿起了一把小金剑,果果抓起了一串金佛珠。 李素问急了,“果果你快换一个!” 可不能当和尚。 果果才学会走,抓著佛珠串起来,晃晃悠悠、极其艰难的穿过眾多抓周的物件,朝沈清棠奔过来,老远就举著小手喊,“凉!凉!” 沈清棠弯腰接过果果手里的佛珠,“给我的?” 果果点头,小大人似的背起手,“买!” “嗯?”沈清棠疑惑,“买?” 是她想的那个买吗? 平日里带两个孩子最多的李婆婆点头,给沈清棠解惑:“是买。前段日子,你不是忙著採买粮食顺带给他们断了奶? 他俩找你的时候,我们都会解释说你去买吃的了。 他可能以为你饿。挑了个他能拿动的最大的金子给你。” 佛珠足足一百零八颗,在孩子眼里,这是包袱上最值钱的玩意。 沈清棠顿时也红了眼,抱起小果果,“乖儿子!” 太感动了! 小见状跟著学,弯腰捡起一枚金簪。一手握金剑,一手握著金簪晃晃悠悠走过来,也喊著“娘,娘!” 她平日话多,如今发“娘”的音已经比较清晰。 沈清棠弯腰把果果放下,蹲下身子。 小拒绝他人的帮忙,执意要亲自给沈清棠簪发。 第758章 小別胜新婚 然而她只是看多了猪走路,没吃过猪肉,压根不会簪发。插的没有章法,在沈清棠头上瞎戳。 又控制不好手上的力气,戳的沈清棠有些疼。 季宴时看不过去,握住的手给沈清棠把金髮簪簪好。 沈清棠摇摇头,晃动髮簪上的流苏,问:“好看吗?” 季宴时、、果果连同李素问齐齐点头。 伸手,把手里的剑给了季宴时,嘴里喊著“胡亲。” 季宴时也是受宠若惊,儿女都奔沈清棠去的那点儿吃味顿时烟消云散,抱起小,“没白疼你。” 果果大概觉得给了,他不给不好,往后退了几步,站在抓周的包袱边缘,隨手抓起一个金碗递给季宴时。 態度敷衍的,所有人都能看懂 。 眾人鬨笑起来。 季宴时挑了下眉,还是收下了。 自己生的,还能怎么办? 最终,抓了一把金算盘,果果选了一枚印鑑。 *** 和果果周岁宴一结束,季宴时就要离开北川。 小別胜新婚。 分开半月的小夫妻,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爱。 恰好果果还在断奶期,晚上也不跟著沈清棠睡。 季宴时更是半点顾忌都没,往死里折腾沈清棠。 他自小练武,武功高强不说,最起码也身强体壮。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沈清棠呢? 流放就是她受过的最大罪,从小娇生惯养,哪经得起他磋磨? 只能哭著討饶。 季宴时不放人,“又要分开了。下次还不知道多久见?!” “不分开。”沈清棠哽咽著,摇头,“我跟你一起走!” “嗯?”季宴时不信,“骗我?” “真的。”沈清棠趁机抢回自己的手,抵在他身前,“之前就说过会跟你一起走。最近这段时间也在忙著布置。” 解决秦家军的粮草之后,她就在筹备去云城的事。 当然,去云城之前,得陪沈清柯先去考试。 鑑於目前她处於下风,这事先略过。 “大棚里新一茬蔬菜又快长成了。过两天果蔬超市照常能开门营业。熟食铺子可以进货加工。” 就是些家禽、家畜的滷味,不一定需要自產自销,只是利润薄了一些。 “村里的土地、房屋问题,我哥会处理妥当。等族人搬进来,我爹也会多些帮手。” “南方的事都已经按部就班,还上欠债也不过两三个月的事。最多就是修路的进度暂停一两个月。” “山谷里,王梓衡在研究造火车。骆元在研究炸药。” 確切点儿说,骆元不在山谷里,他只是回来山谷睡觉,白天会跑到之前的三角山那边儿去实验。 沈清棠给炸药配方就是网上流传的基础配方。 骆元需要根据沈清棠给的这个配方,一点点修改其成分、比例,直到研究出他需要的威力,並且能控制爆炸范围和爆炸威力。 光能爆炸不算,得精准定向爆破,说炸城门就只炸城门,连门后的人都不能伤著。 “我这边的生意有紫姐姐帮我打理记帐,陆思明说也帮忙兼著。我就成了甩手掌柜,当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季宴时还是不信,“为何你之前只字未提?” 他回来已有两日,沈清棠可从来没说过要跟他走。 怕不是为了不让他碰,骗他。 沈清棠嘟嘴抱怨,“本想给你个惊喜的!” 谁知道你这么狗?! 季宴时想了想,还是低下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不能半途而废是不是?总得让我……出来。” “季宴时,明儿你自己走吧!” *** 沈清棠是在马车上醒来的。 醒来难免又发了一通脾气。 怪季宴时霸道,都没让她跟爹娘好好告別一番。 季宴时等著沈清棠他作完才开口:“是父亲和二哥帮我把你抱上车的。母亲……情绪有些不稳定,也跟你说再见了。” 沈清棠:“……” 她知道季宴时力气大,抱她轻而易举用不著旁人帮。 这句话的重点在於,沈家人是知道她走的,並且送过她了。 沈清棠想到全家都醒唯她独睡的场面就觉得尷尬。 第759章 过家门而不入 而始作俑者就是坐在自己身边这个男人。 沈清棠不解气的抬脚踢了季宴时两下。 季宴时没吭声也没动,由著她发泄。 沈清棠恶向胆边生,踢了第三下。 季宴时依旧没有还手的意思,只是淡淡问她:“夫人可是休息好了?不如再来一次?” 沈清棠:“……” 你牛!你厉害! 你了不起。 她怂,她认输。 气鼓鼓的单方面宣布跟季宴时冷战。 过了会儿突然想起来,问季宴时:“孩子呢?我二哥呢?他不是要考试?” “孩子在后头的马车里。”季宴时別有深意的看著沈清棠,“你想他们,我让人抱过来。” 沈清棠:“……” “你那什么眼神?!” 说话就说话,別总整话里有话。 季宴时轻笑,“没什么,你比我预计的反应小。” 沈清棠茫然的眨眨眼。 季宴时这种人最討厌。 他说一句话,往往你得往话中话中话听。 她琢磨了一会儿。 季宴时的意思是以为她醒来会大吵大闹? 怕两口子吵架嚇到孩子才没让孩子跟著他们? 那比想像中反应小什么意思? 她发火轻? 那笑什么? 笑她昨晚乐在其中才发火轻?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气鼓鼓的瞪著季宴时,“我不去云城了。我要去府城!”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二哥说知道你要去府城开店。他说这一年他也偶尔帮你打理生意多少学了些经验。让你放心把府城开店的事交给他。不管是麻辣烫店还是琉璃馆或者水铺子,他都帮你开起来。” 沈清棠目露鄙夷,“季宴时,你是不是头一回叫我哥『二哥』?” 怕是有求於人才喊的吧? 今日就连喊两次。 季宴时瞥了沈清棠一眼,“第二回。” 上次是让沈清柯承认他俩的关係。 沈清棠“切!”了声,懒得再搭理季宴时,闭上眼休息。 纵慾过度,真会死人的。 古代的路多崎嶇,纵使马车豪华,也难免顛簸。 沈清棠这一觉睡得异常难受。 半梦半醒。 感觉像睡了好几觉,醒来才不过中午。 季宴时的车队,人和马都不多。 但,马是好马,人也是高手为主。 除了沈清棠娘仨算是拖后腿的之外,其余人行进速度很快。 沈清棠有些累,却也咬牙没吭声。 寧王才“大病初癒”,云城云州势必乱成一团,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试探真假。 季宴时需要赶回去坐镇指挥。 大人好將就,小孩子不会委屈自己。 吃饱喝足睡够就不甘心困於马车上,闹著要出去玩。 每每这时,季宴时就抱著他们上马,策马奔腾。 只要有感兴趣的,其实小孩子也很能吃苦。 就这样紧赶慢赶,在第三日傍晚,进了云城。 春杏偷偷跟沈清棠说,其实,这已经是为了照顾沈清棠放慢速度,比预计晚回来了一整个白天。 今时不比往日,寧王才“大病初癒”,府上人来人往。 沈清棠怕给季宴时耽误事。 春杏本意是想告诉沈清棠季宴时怜惜她,万不敢让她內疚,忙道:“夫人,別多想!王爷身边能人异士多。 云城乃王爷的大本营,晚归一日半日无妨。” 沈清棠这才鬆了一口气,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 云城不愧是省城,天都已经黑了,还异常热闹。 要知道南北方最大的特点就是北方有宵禁,每每晚上街上就空无一人。 鲜少会这么热闹。 云城和北川离的不算远,口音差不多。 但是明显生活条件比北川好上许多。 街上摊贩眾多,货物琳琅满目。 刚从马上下来,进到车厢里的季宴时见沈清棠往外看,道:“待明日,我陪你逛逛。” 沈清棠摇头,“你忙你的。我自可以自己逛。” 说著,就看见了寧王府的牌匾,而马车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咦?”沈清棠放下帘子,侧头看季宴时,“这是去哪儿?” “回家。” 沈清棠:“???” 寧王,过自己家门不入,说回家? 很快,沈清棠便知道为何。 马车在寧王府后面的巷子里停下,在一栋不算起眼的府门前下车。 第760章 狡兔三窟 单从外头看,不过是云城城中一个平平无奇的院子,中规中矩,不算很大,地理位置也不算很好,虽说背靠寧王府,但是府门开在另外一条街上,相当於跟寧王府隔了两条街。 这么多年寧王有同於无,宅院並不会因为挨著寧王府就升值,相反,离得近,偶尔还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总之,远观不过是个大户人家但是又没那么有权势的一户人家。 进到院子里才发现別有洞天。 这院子跟前后左右的院子全部打通,相当於多进不同风格的院子拼在一起。 最中央的才是主院。 主院比进门的院子要大上许多,看著也低调。 主院里到处都是沈清棠的熟悉的景致。 不等到房间,沈清棠就开口问季宴时:“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嗯。”季宴时明显很高兴沈清棠能猜对,笑著解释,“府里眼线太多,说事不方便。一般替身睡在王府,我在这边。进出也方便些” 沈清棠意外也不意外。 狡兔三窟。 就这院子的布局,用“进出方便”些形容,太屈才! 用四通八达形容都不为过。 而且大都是暗门。 季宴时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 沈清棠只是有些意外季宴时竟然连王府都不住。 真不知道前些年他是怎么过的?! 心里,不由升起些疼惜。 都说女人,天生有母性的柔软。 可以对孩子,也可以对男人。 季宴时推开门。 房间很大,布局也很季宴时风格,简约却不简单。 “你们先在这边住著。我会儘快处理好王府的事,早日到京城去请旨赐婚。”季宴时进了臥室把沈清棠拉进怀里。 沈清棠摇头,“不用。”瞥见季宴时敛了笑容,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筹谋多年,不该为了一道圣旨乱了计划。 我们虽未过皇家的旨,却已经在山谷中办过婚礼,也有了一双儿女。早已经是各种层面的夫妻,这样,不挺好?” 季宴时默了会儿,“终归还是差那一道圣旨。我不想你受半点委屈。” 哪个女人不爱听这种情话? 沈清棠也难免红了脸,伸手推他,“你快回王府忙你的。” 季宴时挑眉,“过河拆桥?才到地方就轰我?” 沈清棠瞪他,“我还生你气呢!你就算回来也只有睡书房的份。” 季宴时低低笑了两声,贴著她的耳朵道:“没良心的女人,不是哭著求我快点儿那会儿?” 换来的是,沈清棠红著脸,伸手捶她。 这点儿疼对季宴时不疼不痒的,他低头在沈清棠唇上轻啄,叮嘱:“舟车劳顿,你多休息会儿。我今儿不一定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別等我!” “你放心,我会早早把门拴上。”沈清棠“哼!”了声,“你才是最该防的那个!” *** 沈清棠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醒了之后,看著陌生的帐顶,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身在何处。 她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床。 已经没有余温。 想必季宴时很早已经起床。 他忙起来的样子沈清棠见过,一天都睡不了两个时辰。 沈清棠没打算去打扰季宴时,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起床后,饭桌上已经摆满热腾腾的饭菜。 哪怕连沈清棠自己都不知道这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 更不清楚这饭是提前备下一遍遍加热等著她,还是说一直在现做。 看菜色,不像是加热过的。 春杏一边布筷子,一边跟沈清棠解释:“王爷怕夫人吃不惯云城的饭菜,就多准备了几样。 王爷还说,您要有什么需要的儘管吩咐我,我安排下头的人去做。” 春杏顿了下,又补了一句:“夫人,之前是王爷在这个院子里住,没有婢女伺候。这两日就会安排婢女来伺候夫人,还请夫人暂时委屈一二。” 沈清棠点点头,没说什么。 如今的春杏处处妥帖,说话办事跟之前判若两人。 她指了指桌上的菜,“以后不用这么铺张,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別浪费!饭菜加热一下也能吃。” 第761章 初到云城 若是刚穿越那会儿就过上这样的日子,沈清棠指不定会很开心。 就像曾经的网络名句说的那样:等我有钱了,豆浆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可如今的沈清棠才因为给十万秦家军筹粮,差点倾家荡產。 深知富人的奢靡,大都是用穷人的骨血供养。 若这些穷人与她无关,尚能理所当然。 在她跟將士们同甘共苦之后,很难再奢靡的如此理所当然。 最起码在他们拿到理应得到的待遇、福利之前,沈清棠做不到。 春杏摇头:“夫人不必多想。虽说饭菜做了不少,大都却是寻常早餐。夫人未起之前,做好的饭菜已尽数送到王爷的书房。 王爷和各位爷以及谋士在书房中开会议事,也需要用早膳。” 沈清棠这才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就说季宴时也不会浪费不该浪费的银子。 只是,还是会感动於季宴时的体贴。 从春杏的话不难猜测,厨房一点点的做早餐,赶上沈清棠起床就留下,赶不上就往季宴时那边送。 相当於他们要一个接一个的吃饭,直到她起床。 若说季宴时和之前痴傻时有什么不同。 大概就是如今的季宴时,他的好,他的体贴需要品。 因为大都藏在细节中。 不像没脑子那会儿,表现的明明白白。 吃过饭,沈清棠让春杏喊上李婆婆,她们一起去逛街。 三个女人,两个孩子和一只老虎。 满了一岁的和果果越发的懂事,已经不会再动不动就掐头拽尾的抢火焰。 他们跟火焰相处越来越和谐,两个人一只虎,形影不离,走到哪儿都得一起。 连晚上睡觉,也得並排躺在一起。 火焰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老虎。 一般的老虎,半岁左右,体型会长成正常老虎大小,只是心智跟不上身体成长的速度,两岁之內都算幼崽。 可火焰明明已经半岁多,体型却只有成年虎的一半。 看起来危险性不高,反倒是有些萌萌的。 不过,跟火焰打过交道的人很清楚,不能被它的外表骗了。 它捕猎时可不是萌宠。 未成年的百兽之王该有的凶狠和震慑力它一样不缺。 季宴时知道火焰能御山中百兽之后,最近只要有空就会亲自训练火焰。 不管火焰將来如何,如今就是和果果的宠物。 怕火焰走在街上回头率太高,沈清棠还让人给火焰做了一套萌萌的衣服穿在身上。 没想到回头率更高了。 大乾,就连富贵人家都还没流行给宠物穿衣服,火焰依旧因为过於时髦洋气回头率超高。 高就高吧! 没有好办法的沈清棠只能认命。 反正她也不做什么,只是逛街而已。 云城跟同为州城的海城差別巨大。 海城像是一位温婉的江南女子,衣著华丽,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俱是柔情蜜意。 在海城经商,拼的是做生意的头脑、人脉。 就算爭也爭的文雅,百般手段用尽,也不过是杀人不见血。 云城则像一位北方大汉,糙的理所当然。 清灰色的巨砖垒砌的城墙巍峨震撼,箭楼高.耸,旗帜猎猎,城门洞开,车马人流如织。 没有绿色植被的点缀,只有头顶湛蓝的苍穹为冬日添了些许温柔。 云城的街道也比海城宽阔不少,鳞次櫛比的商铺门前,各色的招幌就是云城全部的色彩。 铁匠铺里传出叮叮噹噹的响声。 路过的摊贩,推著独轮车沿街叫喊。 “磨剪子来……戧菜刀!” 茶馆里说书人说到精彩处,醒目一拍,引来阵阵喊好声以及掌声。 沈清棠恰好经过,嚇了一跳。 和果果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探头探脑要往里头去。 沈清棠便带著他们进了茶馆,要了一个雅间,点了些茶水蜜饯。 说书人恰好讲的就是寧王的故事。 当然,给说书人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寧王府脚下说书。 故事中的人物被改名换姓。 皇室中人非小老百姓能议论的,通通变成大户人家的老爷、夫人、公子哥等。 第762章 算人心 沈清棠有些意外的是,说书人的故事中对已故的王妃的评价很高,而茶馆里的客人们对此並无任何异议。 可惜的是,说书人对王妃只是匆匆几句带过去,只是对书中的家主老爷著重描述。 说这家主老爷是个窝里横,胆子小、懦弱,有事时卖妻求荣,无事时打妻骂妾。 沈清棠品著茶,听的眉头微皱。 这皇上在百姓心中的人设不行啊! 春杏见沈清棠皱眉,以为她嫌弃茶不好,主动开口:“夫人,咱们云城不產茶,茶叶大都是南方运过来的。被官商把控著,坊间难有好茶。下次出门,我会记得带上咱们自己的茶叶。” 据她所知,沈清棠並不爱喝茶,也就偶尔会喝些自己做的奶茶。 出门才没想到带茶包。 沈清棠摇摇头,放下茶杯,“没事,不是因为茶叶,我是感慨说书人的故事。” 春杏欲言又止,瞥了李婆婆一眼,终究没开口。 李婆婆给两小只擦了擦口水,劝道:“不过是说书,夫人不必当真。” 沈清棠垂眸,没说话。 不必当真。 却不一定是假。 很快,说书人提到了大户人家的傻公子。 说傻公子生下来时並不傻,相反,十分聪慧。 只是有一次,大户人家的老爷打被圈在外院子中的夫人时,小公子上前护母,被大户人家的老爷一巴掌打到头上,给打傻了。 沈清棠下意识看向李婆婆。 李婆婆垂眸避开沈清棠的视线,专心给两小只擦手。 果果和从开始添辅食吃的就是新鲜水果。 对蜜饯兴趣不大,更多的是用来磨牙。 咬碎,吐掉。 吐的围嘴上都是,李婆婆在细心给他们清理。 沈清棠目光微动,双手用力捧著茶杯。 她无比希望这件事是假的。 说书人对傻公子的事著重描写。 说傻公子丧母之后,在家里如何被下人欺辱、艰难长大。 说家里下人都是豺狼虎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傻公子。 说起大年三十北川的那一声平地惊雷。 痴傻多年的公子哥,被这一声惊雷唤醒了沉睡多年的神智。 一醒来就布施百姓。 沈清棠轻轻转著手中茶杯。 这说书人是寧王府的人?! 说书人还说,那住在城里的大户老爷听见圈在院子里的公子哥病好了十分开心,赏了公子哥很多金银財宝不说,还表示布施老百姓的银子他出,且,未来三年连续布施老百姓。 “嗯?”沈清棠抬头看春杏。 春杏压低声音解释:“这是真。皇上说王爷醒来他很高兴,还说云州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不能让王爷出钱。於是下旨减免云州百姓三年赋税。加上今年总共四年。 老百姓这几年深受赋税所苦,如今听说寧王醒来让他们减免了四年赋税,激动的天天到王府前磕头。” “什么时候的事?”沈清棠竟然不知。 “就这两日消息传到云城,还没到北川。夫人您……舟车劳顿,便没听见这些。” 沈清棠:“……” 旁人不知道,春杏定然知道她不是舟车劳顿。 不由有些脸红,心中暗骂季宴时男色误人。 她清清嗓子,起身,“两个孩子,坐不住。咱们再去別的地方逛逛。” 心下再次佩服季宴时的算计。 他一定提前算好了皇上的心態,才敢说要自己出云州赋税。 皇上怎么可能给季宴时拉拢民心的机会? 这个好人,皇上要自己当。 却不想正中季宴时嚇坏。 季宴时养著这么多不该养的人,王府里更是趴著一堆蛀虫,他哪来的钱出整个云州的赋税?! 不过算的皇帝的心思。 李婆婆和春杏同时低头看了看爭著骑火焰的果果和,默契的应“是”,没质疑半句“孩子怎么坐不住?”一人抱一个孩子起身跟上沈清棠。 云城和海城一样,有不少异邦商人。 这些商人,比本就身材高大的云州人还高大一些。 深目高鼻,牵著满载各种动物皮毛的马匹行走在大街上。 这些商人不是西蒙人就是北蛮人。 第763章 想你们 大乾对南方的边关贸易控制的比较严,没有官府背书,海上的商品很难上岸。 但是对北方边关商贸管控不严。 大抵因为,边关的城池大都贫瘠,气候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能互换的商品不多。 一般就是北蛮的商人用皮毛跟大乾的商人换些茶叶、布匹之类的商品。 西蒙的商人会用羊和马匹等物来交换。 商用的马匹大都是只能用做日常耕地、拉车的普通马匹,根本不能做战马。 总之,都是些不会影响正常民生、三国局势的商业贸易。 *** 在云城有一条街叫番货街。 番货街顾名思义,街上的摊贩或者商家大都是洋人,卖的都是洋货。 在这条街上能买到来自波斯的地毯、古罗马的琉璃瓶、玳瑁的珊瑚,最多的便是各种各样的动物皮毛,或者跟动物有关的饰品。 比如象牙鐲、牛角杯、各种皮草还有珍贵的宝石、香料等。 沈清棠一行五人一虎,一直逛到暮色四合,城门要关闭之时,才意犹未尽的打道回府。 回家时,季宴时竟然已经在家。 虽然手边一摞厚厚的公文,总归人坐在桌前。 沈清棠有些意外:“你忙完了?” 最近这段时间,季宴时应当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应付著各路人马的试探、陷害、刺杀等,还得布局如何一步步从幕后走到台前。 季宴时摇头,“陪你和果果吃晚饭。” 沈清棠眉眼霎时柔和,“这么忙,没必要两边跑。” 再近,从王府过来也得两三公里。 没办法,王府很大,这几栋院子合起来的宅院也不小,直径两三公里还是沈清棠保守估计。 毕竟她还没去过王府。 “想你们。” 再忙,也想看他们一眼。 沈清棠春心荡漾的想,现代的姐妹说的对。 男人只要心里有你,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陪你。 *** 接下来几天,沈清棠除了抽空陪季宴时吃饭或者睡觉,就在逛街。 季宴时的忙肉眼可见。 现实版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说是一起吃饭,其实也就能一起吃一顿晚饭。 因为季宴时往往半夜才回房。 大概年轻,又刚开了荤。 忙一天还有精力折腾沈清棠。 季宴时让沈清棠受的最大的伤害大概就是半夜弄醒她。 不过也不会太过分,一般也就一回。 因他总共就那么两个时辰休息。 收拾乾净两个人,眯一会儿就又起床去忙。 而沈清棠往往会睡到日上三竿。 给两个孩子断奶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睡整觉。 从闭上眼睡到自然醒。 睡醒,早午饭一起吃,然后就去逛街。 一直逛到傍晚饭点回来。 中午饭在外面吃。 沈清棠不饿,但是两个孩子还有春杏和李婆婆需要吃饭。 一连数日,都是这么过来的。 春杏到底年轻,还是沉不住气,好奇写在脸上。 三番几次欲言又止。 沈清棠都替她憋的慌。 这日中午,一行五人,在番货街上找了一家异域风情的饭馆吃饭。 不太饿的沈清棠主动开口对春杏道:“想问什么就问吧!別回头憋出个好歹。” “夫人你怎么不做生意了啊?” 春杏是真好奇。 她之前虽跟沈清棠的时间不长,但是看得出来,沈清棠很喜欢经商而且並不喜欢逛街。 难道是因为嫁给王爷转了性子? 沈清棠一脸莫名其妙,“谁说我不做生意了?一直在做啊!” 春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摇头,“夫人,我不是说原来的生意。我是问你来云城怎么不做生意了?” 她知道沈清棠在北川和寧城都有生意。 沈清棠靠在椅子上,伸手把窗户开了一条缝。 窗外鼎沸的人声瞬间清晰了起来。 “做呀!一直在做。”沈清棠笑。 春杏两眼迷茫,却不好意思再追问。 她不敢再像之前仗著沈清棠好说话就问个没完。 沈清棠主动给春杏解惑:“在你眼里,我这几日都是怎么逛街的?” 春杏想了想,並没什么头绪。 沈清棠是真的在逛街,像是初来乍到对什么都好奇。 逛遍了云城大街小巷。 每条大街,每条小巷子。 从头逛到尾。 每一条都是! 这几日除了说书的茶馆,去的地方几乎没有重合。 只是每日例行去茶馆坐一会儿,听听当日的故事。 这两日说书人换了故事。 第764章 三村爭霸 说书人不再讲王府的事,改讲镇上三个村子的明爭暗斗。 说在某个小镇上,有个三岔路口。 这三岔路口中间有一个沼泽,以沼泽为中心附近有三条路分別通往三个村。 其中土地最多、人口最多,村里百姓也相对富裕的是前村。 另外两个村,北村和西村各有优劣。 三个村子是宿敌,村里正时不时就领著村民跟其他村的人干仗。 后来为了和平,三个村里正分別在自家村头的路口筑起高墙,以防其他两个村偷袭。 每个村还安排一队人专门守在高墙下头。 这么多年,一直还算和平。 直到前村发生了內斗。 说是前村的里正生了几个儿子,都想要这里正之位。 各自在村里拉帮结派。 村里的会计、小队长等村干部都想著趁机中饱私囊。 村干部们想方设法糊弄著里正悄悄把村里的土地和公帐上的钱瓜分乾净后又把目光瞄向了守墙小队。 村干部们想著既然村里的钱赚光了,不如再把守墙小队的位置爭过来,这样有机会赚其他两村的钱。 而且他们觉得守墙小队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就需要在城墙下走两圈,村里就给他们发工钱,这钱赚的太容易! 说不定別的村还会给守墙小队钱。 於是村里几个村干部就联合到里正面前告守墙小队的黑状。 说小队长中饱私囊、联合其他两个村的人对前村图谋不轨。 里正信以为真,就换了守墙小队的领队。 但是村干部怕守墙小队回来跟里正告状,去接管村墙的同时还要弄死守墙小队的队长一家。 可是他们即使接管了城墙也没有跟北村人一战的勇气,便又攛掇村里正跟北村结盟。 说三村鼎立不是个事,还不如和北村合伙儿推倒西村的城墙。 为表合作的诚意,前村先把城墙推倒,把村西头跟北村挨著的一条街的几户人家都送给北村。 北村呢则把村南头挨著前村的几户人家给前村。 除此之外,两个村还要联姻。 就在两个村要宣布合作的时候,三岔路口的沼泽突然炸了。 听说还炸倒了北村和西村的墙。 前村守墙小队趁机占了北村和西村的村头,把三岔路口据为己有。 但是前村的守墙小队却对外宣布是西村因为不满北村和前村合伙,趁机占了北村和前村的村头。 如今三个村的人都对三岔路口虎视眈眈。 前村跟北村的换户计划暂停,但是联姻已成事实,前村的姑娘已经嫁去了北村,无法再反悔。 西村的人连夜派人派兵去接管三岔路口,听说兵马都已经在路上。 如今南村守墙小队苦苦守著三岔路口,等著自己村里的村干部开会。 村干部们商量来商量去,眼看大半个月过去了,还没商量出个四五六。 再耽搁下去,消息暴露,守墙小队一家就得面临北村和西村的同时攻击。 村干部们心里都十分憋屈。 他们如意算盘落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之前想的是他们派人接管城墙,再谎报跟两村斗殴损伤大,多报点费用。 眼下是真要打仗,说不定得两个村打们一个村。 村干部们呢很痛苦。 他们既想要守墙小队的补助,又不想去打仗。 过了多年和平日子,早忘了扛著锄头跟人打架的感觉了。 再说当年冲在最前头的那伙人都老了。 村里新长成的年轻人压根没经歷过三村群殴。 无知者虽无畏,可他们也没经验。 这些年一直在外头跟人打架的只有守墙小队一家。 他们为了夺权,设陷害死了守墙小队队长家里所有的男丁,包括还未及冠的守墙小队队长家的小儿子。 而守墙小队家的女眷都还在村里。 要知道这事是他们干的,一定会闹到里正面前。 打还是不打? 不打,除了把村头那几户人家拱手让给西村之外,还得再挑十户人家赔给北村。 毕竟之前商定好的是跟北村换人换地。 可是,村里的人都不愿意换到贫瘠的西村和北村。 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 大有里正要强行换村民和耕地,就把里正换了的意思。 里正本就是村里人选出来为老百姓办事的。 坏了老百姓的利益,里正可不得下台。 里正当然不想下台,但是村干部们的意见他也得考虑。 恰逢此时,他失踪多年的小儿子归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65章 逛街的秘密 沈清棠就为了听这个下回分解,天天往茶馆跑。 春杏同样不明白,沈清棠明明可以直接问王爷,为什么要来茶馆听这种不知道传了几手,早已经变调的消息。 沈清棠听的津津有味,每天按时按点儿的来听,听到兴处还会给赏钱。 不过沈清棠只是听,听完就走,不討论不好奇不八卦。 除了听故事之外,就是逛街。 多数时候只问不买。 就算偶尔买东西也是买给李婆婆、春杏或者搜罗些新奇有趣的玩具给和果果。 若是真碰见稀罕的小玩意,还会买给季宴时。 沈清棠逛街不就是隨便逛? 春杏茫然摇头,“夫人就是四处逛?” 其实若不是考虑尊卑有別,她都想说沈清棠在瞎逛。 没有沈清棠不去的店。 她甚至去过棺材铺和寿衣店。 李婆婆听不下去点拨她,“夫人可不是单纯的逛。你呀,跟著夫人且有的学。” 春杏:“……” 越发茫然,越不敢问。 怕沈清棠嫌弃自己笨再退货。 第一次退回去,还能说她没出训练营,是训练不到位,能回炉重造。 再来一次,她就没脸见人了。 李婆婆摇摇头,好心提醒春杏:“北川、寧城你都陪夫人待过,觉得这两城如何?” 春杏想了想道:“北川是边关,贫瘠,老百姓大都生活不易。但凡能离开北川的很少会选择留下。除非像之前王员外一家那样。” 她在北川时间並不长,但是一进城就能听说夫人的事。 夫人在北川就是神话。 也是北川年轻姑娘们的偶像。 越来越多的北川姑娘不肯再认命,纷纷想著要博一博。 像沈清棠这样未婚先孕、流放边关,被逐出家门天崩开局的姑娘都能成为北川赫赫有名的女东家,她们为什么不行? 最起码比沈清棠起点好些吧?! 就是抱著这种心態,越来越多的北川姑娘走出家门。 春杏皱眉回忆了下跟沈清棠去过的寧城,总结道:“寧城虽看起来安居乐业,但是离海近,盐碱地多,老百姓靠耕种难以为生,大都会种果树或者经商为主,再靠海边的会以捕鱼为主。” “你看你之前没去过这两城,却因为跟著夫人去过,通过一些事看到了这两城的特点。”李婆婆解释,“如今夫人初到云城,自是需要通过方方面面来了解云城。” 春杏想了想还是摇头,问沈清棠:“夫人当初也是头一次到寧城?可是一到寧城就做起了生意,並且生意很好。 当时夫人无根基尚且如此,如今在云城有王爷庇护,做生意不是更如鱼得水? 且,夫人之前的生意都已经经营的不错,只需要盘个门面,照办过来不就好?” 沈清棠笑著摇了摇头。 春杏忙认错:“夫人,奴婢只是单纯好奇。夫人不必解释。” 沈清棠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好学是好事。 她的摊子越铺越大,手下需要的人越来越多。 春杏算是季宴时给她的助理。 当助理只会武可不行。 “因为云城和寧城和北川都不一样。”沈清棠解释。 “像你方才说的,北川贫瘠,留在北川的大都是离不开北川之人。王员外是极少数能离开却不离开的人。因为他这种人其实没有大本事,手里有点小钱,又仗著有个稍微有权势点儿的府城亲戚,才敢在北川作威作福当个土皇帝。 我们被流放至北川,为了活命.根本没的选。 就像贫瘠土壤里扎根的植物,慢慢生根发芽,长大。不甘心被打压,努力垫高脚尖想要捅破北川的天。” 沈清棠说著眯起眼,透过窗户打开缝隙看向远处。 第766章 我不想做季宴时身后之人 时间过的真快啊! 不知不觉,仿佛发生在昨天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一年。 哪怕去寧城也是七八个月之前的事。 沈清棠笑著回忆:“在寧城那会儿完全是意料之外。我本无意在南方做生意,只是想借你们家王爷的路去南方寻几样东西。没想到意外结识了玉姐姐,又因为一时怜悯买了那些超出我经济能力的芒果子。 被逼无奈只能一边赚钱一边消化芒果子。 另外寧城和海城天高皇帝远,哪怕只表面看起来安居乐业,也算是个適合经商的地方。 晟王在南州一手遮天,军、权、財一把抓。 民间没有太大的势力作祟,纵使有……诸如林家也还是晟王的爪牙。 我又只是个游商,没有店铺,有林家派系之爭在前,我藏於其后,打游击,快很准的捞了一笔块钱之后,又有黄玉所掌的林家做了靠山,最终才在寧城站稳脚跟。有了厂子和铺面。” 厂子和铺面都是在沈清棠离开南方后,黄玉帮著张罗的。 “如果说北川生意的成功归结为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所得,那么寧城的生意属於运气加成,实力次之。 而云城……” 沈清棠目光再次从窗户缝隙里向外看去,“跟之前都不一样。这一次,我得小心再小心。 诚如你所说,有你家王爷的庇护,不论我做什么都如鱼得水,有他在背后护我周全,可以无所畏惧。 可夫妻一体,他处处为我考虑,我也得为他打算。” “季宴时虽强大,这些年却也如履薄冰。寧城是他的地盘不假,可在他年幼之时就已经被各种势力渗透的如同筛子一样 我若贸然在此经商,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万一连累季宴时怎么办? 若我贸然经商,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纵使季宴时能为我善后,万一被有心之人抓到他把柄怎么办? 这些天,我在云城听、看、逛,就是为了摸清云城商界的情况。 我想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多少势力?我做生意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我的竞爭对手是什么情况?!谁背后有人,背后的人又是谁?考察完我才能下手。” 沈清棠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停下来了喝了口茶水才继续:“咱们逛街这些天,我可不是只带著你们吃吃喝喝。云城商界比我之前去过的三个城市都复杂。 经商的势力有三种。 第一种是官商。这些官商要么表里如一是实打实的官商,要么是朝中某方势力借皮经营。官商们除了赚钱还为了打探消息。 所以云城大半的酒楼、茶肆背后都是朝中大员。 第二种是蛮商。这一部分商人有外邦商人也有本土商人,这一部分商人最大的特色是群居。 他们成帮成派,靠抢地盘来爭生意。 官家不涉猎的生意,他们便靠武力爭夺。打贏了就拥有这一片区域的经商特权。 第三种是散户。普通小老百姓为了生存,挑著货担,走街串巷。在官商和蛮商之余努力赚个谋生的小钱。 因为是蝇头小利,官商和蛮商才放任不管。” 春杏没想到沈清棠逛个街,还逛出这么多东西,惊嘆:“难怪王爷总说夫人聪慧。夫人你真太厉害了! 不过,夫人,我还有个问题。既然不好破局,你为什么不接九公子的活?他都来求你好几次了。 以你的本事,定能让生意翻上几番。” 沈清棠不答反问:“可你家王爷却一次都没提过让我接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春杏仓皇垂头认错,“夫人,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多嘴。” 沈清棠轻嘆,“春杏,我不吃人,你不用这么害怕。只要你诚心待我,我不会赶你走。” 脱胎换骨的春杏,性子沉稳了不少,只是似乎有点矫枉过正。 “你是不是猜你家王爷不想让我接手?” 春杏点点头又摇摇头,“王爷很在意夫人。” 可是像沈清棠所说,季宴时没有开口提过让沈清棠接管生意。 最起码没有当著他们的面提过。 “他私下跟我说过一回,被我拒绝了。”沈清棠自问自答,见春杏和李婆婆都惊讶的看著她,笑了笑,“看样子,你们都很意外。” 鲜少多话的李婆婆都忍不住问沈清棠:“夫人这是为何?王爷信你,有你掌財,王爷要成之事必能事半功倍。 况且,自古以来男女分工不同,王爷主外,夫人主內。不是应当?夫人本就善经商,为何要拒绝?” 据她所知,季宴时连调遣全国商號的令牌都给了沈清棠。 “因为,我不想做季宴时身后之人。” 第767章 小作精 对上李婆婆和春杏茫然的表情,沈清棠语气很淡,却很坚定的表示,“我想做和他並驾齐驱之人。 他有能力护我是他的事。 可我不想把一生荣辱都系在男人身上。既然我有能力有本事为何要屈於人身后? 想要什么我可以自己爭。” “季九为季宴时打理生意这些年,全国所有商號都习惯他的行事风格,跟他建立了默契。 各地主事也都信服季九。季九舒服,主事们也舒服。 若贸然换成我,他们必然不服我一个女人统领他们。 纵使他们迫於季宴时的命令屈从听命於我,也不好说是不是阳奉阴违,或者不情不愿的做事。 要是再碰见个刺头,就想给我找点麻烦好看看我的本事,或者想让季宴时看看我有多『无能』,该怎么办? 我不怕麻烦,可我怕给季宴时惹麻烦。 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千里之堤溃於蚁穴。 万一关键时刻,恰好碰见这种糟心小事,说不得你家王爷整个计划都要崩盘。” “是以,我暂时不会接手季九手里的活。我想靠自己在云城破局,等我的店铺开满大乾之时,便是我接管季九手里的生意之时。”沈清棠掷地有声。 *** 沈清棠从正月逛到二月。 直到这一天,说书人又开始说三岔路口的故事。 三岔路口的故事,从上次“且听下回分解”开始,一直到今日才终於有了新內容。 新內容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里正让久未归家的小儿子处理这件事。 也就是说,皇上把烫手的山芋丟给了季宴时。 沈清棠听完说书,没再继续逛街,回到宅子里开始写信。 从中午写到暮色四合,一封封信,绑在信鸽的腿上,从宅院飞往各个方向。 这是季宴时的地盘,自然瞒不过季宴时。 晚上吃饭时,季宴时问沈清棠:“怎么?想好怎么做了?” 沈清棠半点都不意外季宴时会知道她的动作。 別说她,恐怕云城上方飞过一只苍蝇,季宴时都知道公母。 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季宴时面前。 季宴时回来的晚,孩子们都吃过饭,饭桌上只他们两口子,沈清棠不想让人伺候,就让人都下去。 沈清棠摇摇头,拿起自己的碗也盛了一碗汤,“还没太想好。只能说有点头绪。” 季宴时“嗯”了声,拿起调羹勺,端起沈清棠刚给他盛的汤,喝了点儿。 她的心意不能辜负。 轮到沈清棠好奇,她顿住筷子,问季宴时:“就『嗯』?没什么別的要说的?” “你想听什么?” 沈清棠放下筷子,瞪季宴时:“什么叫我想听什么?正常情况下,身为一个夫君,你不应该说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儘快开口!』或者『你要什么我帮你张罗!”之类的?” “我以为你不需要。” “不需要跟你不说是两回事。” 季宴时默了会儿,从善如流的开口:“你看我帮著做点儿什么?” 沈清棠气鼓鼓的用筷子戳著碗里的米饭,“晚了!这时候问还有什么意思?!” 季宴时:“……” 饭桌上没了动静。 两个人吃饭都是比较有教养的人,连筷子、勺子、碗盘相碰的声音都几乎不会发出。 房间里很安静。 而现在的季宴时早已经不习惯这种食不言寢不语的餐桌礼仪。 他放下筷子,轻声哄沈清棠:“我不是不管。我只是觉得在家门口,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有我在,你就算把云城的天捅破了也没事。” 沈清棠“哼!”了一声,还是不正眼看季宴时。 季宴时摇头失笑。 这会儿的沈清棠,大概就是她常说的作精。 每每这时候,才会觉得沈清棠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平时的她太过冷静。 当然,什么样的沈清棠,他都喜欢。 第768章 交心 “夫人。”季宴时轻唤,“你来云城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却迟迟没有动作。我猜定然是顾虑我。 我不说不劝不是不在意你。只是……” 沈清棠迟迟没听到下文,抬头看季宴时。 温暖的烛光在他冷白的面颊上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沈清棠挑眉。 害羞?! 好端端的谈她做生意的事,莫名其妙害羞什么? 季宴时垂著眼,语调很轻,“除了母妃,还未曾有人如此待我。我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对孩子好,不求回报。 况且那时他还年幼,也不知道该为母亲做些什么。 后来,师父、师娘都待他极好,可这种好,就是老师待学生的好。 到后来的陈老太爷、秦將军以及后来所有的心腹都待他极好。 这些好都別有所求。 唯独沈清棠,看似什么都没做,却处处为他考虑。 他知道,感动,享受,却不知道如何回应。 沈清棠愕然片刻,笑了。 笑容像冬日的太阳,晃了季宴时的眼,晃乱了他的心。 沈清棠笑著道:“以后,有我跟孩子,你会习惯的。” 季宴时喉结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觉得说什么都多余。 沈清棠自己换了话题:“我送出去的信你看了?” 季宴时摇头,“没有。” 下头的人发现信鸽升空,必然会拦,拦下来之后才来请示他。 他让人直接放了。 “我问二哥到府城没?嘱咐他考试前不要乱吃外头的东西,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压力太大。 问他府城新开的店是否顺利?以及族人中能用的都有谁,让他给我举荐几个年轻人过来。” 季宴时欲言又止。 沈清棠猜到他想说什么,“我知道你手底下有一群能人异士可以借与我。 可,包括春杏在內,他们经歷多年魔鬼训练,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不是为了伺候我或者保护我。” 季姓数字们说是护卫,可人人武艺高强不说,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沈清棠不想大材小用。 会留春杏在身边,一来是怕万一日后有人知道她跟季宴时的关係,试图绑架她威胁季宴时。 她一女子经商,出门在外也不安全,確实需要个保鏢。 但,有春杏一个就足够。 “叫沈氏族人过来,也不全是因为需要。我爹当沈氏族长也是为了我。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辜负他们的好意。” 沈清棠不傻,深知沈屿之多年以来早已经把年轻气盛时的抱负雄心磨平。 如今的沈屿之压根没有什么大志向,会大包大揽当族长,不过是为了让她將来有娘家仪仗。 在大乾,或者说自古以来就某种意义而言,女人的娘家有多强大,女人在婆家的腰杆就挺的有多直。 二哥亦如此。 自从知道秦家军的事之后,二哥其实已经对现在的朝廷失望,不再执著於参加科举走仕途。 理想抱负已经从改变一个国家变成了改变一座边关小城。 如今的势在必得以及和沈屿之一起拉拢族人,都是为了她。 二哥想做参天大树为她遮风挡雨。 他是树干,沈家族人就是树上的枝条绿叶。 树干粗壮,才能枝繁叶茂,沈清棠才能大树下头好乘凉。 二哥带著族人走仕途,除了真才实学亦需要金钱铺路。 而沈清棠想把二哥他们的路铺平。 沈清棠知,季宴时亦知。 沈清棠在沈家人心里的地位,他一直很清楚。 季宴时点点头,又是一轻“嗯”。 “剩下的信都是给南方的。开门营业需要货。让他们除了正常供应给北川的货再送一些到云城来。” 季宴时笑,“我信你,不用说这么细。” “我知道你信我,我也想让你知道,我这里没有你不能知道的事。” 季宴时的眸光瞬间变得和烛光一样暖。 碗中的鸡汤明明是咸的,他却硬生生尝到了甜味。 他捧著碗,像是捧著稀世珍宝,一口口饮尽碗中的汤。 取过旁边的帕子,轻拭唇角后开口:“有什么要问我的?” 第769章 小富婆 沈清棠想了想开口:“我观云城商场除了爭买卖还爭地盘。地盘三分,官商一分,番商亦为一分,剩下的就是大乾自己的商人为一分。” 沈清棠在云城逛了这许久,最近又发现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 她之前还以为云城的生意是按照官商、外商、本地商和散户分的。 如今发现並没有那么单纯。 云城的生意人有点儿像古惑仔。 谁拳头硬谁就是这片地方的老大。 沈清棠最初只是发现商界有三种势力,最近又发现这三种势力还有地盘之爭。 官商不必说,有国家作保,整个云城的生意他们都有优先权。 赚钱的几个行业比如茶叶、盐、粮食,几乎都被官商垄断。 番商做的是以物换物的生意,卖的是大乾稀缺的东西。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翻山越岭的过来做生意,彼此的国家也不是太友好,一不小心就有丟性命的风险。 生意人,大都会趋利避害,这些番商多数都盘踞在番货街上。 剩下的才是真正的民间商人。 这些民间商人不按行业爭,按地盘爭。 若是我打贏了,这三条街上除了官方垄断的行业,其余所有的生意归我。 纵使我若不做的行业,你也不许做,只允许平民百姓做。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你打贏了也一样,全部归你。 简单粗暴。 季宴时点头,“对。” “你的生意属於哪一方?我好避开点儿,以免大水冲了龙王庙。” 季宴时摇头,“没有。” “嗯?”沈清棠眨眨眼,惊讶的看著季宴时。 没有什么意思? 没有生意?还是没有大水冲了龙王庙的可能? “云城没有我的生意。”季宴时很少会跟人解释自己的行为,还不太习惯。 顿了顿,又在沈清棠茫然的表情中补充道:“才开始张罗布局生意时,我还年幼。 彼时连寧王府都不能尽数在我掌握更別提云城。 师娘建议我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让我先把云城周边的生意做了把云城包围起来。 后来我手下可用之人越来越多,很多事已经无需我亲自过问。” 沈清棠听熟悉的“农村包围城市”感慨了一句:“可惜我无缘见你师娘。” “著急见家长?”季宴时逗她。 沈清棠挑眉,“不行?” “行!明日我就安排。” 沈清棠摆摆手,“丑媳妇儿也没那么著急见公婆。” 她不丑。 但是婆婆早已经去世。 公爹……还是不见的好。 离他太近不安全不说,还动輒得跪著说话。 季宴时轻哂,没拆穿沈清棠这点儿小心思,“我师娘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沈清棠筷子顿住,抬头看季宴时。 季宴时长睫遮住眼睛。 沈清棠点头又摇头,“不清楚。” 是真不清楚。 毕竟华夏五千年歷史,新国成立还一百年呢! 谁知道季宴时的师娘从哪个年代穿过来的?! 季宴时没再说话。 “为什么一直没做云城的买卖?”沈清棠好奇,“臥榻之侧全是他人?” 不符合季宴时的行事作风。 季宴时摇头,“不清楚。” 他真不清楚。 他只需要知道帐上有多少钱,是否够用。 沈清棠略一思索就懂了。 季宴时的心里装的是家国大事。 做生意只是为了有足够的银钱活动。 下头人接管生意之后大概也没想到过云城没有自家买卖,就继续向外扩张。 以至於最后除了云城,全是“农村”。 农村包围城市嘛! 想到这儿沈清棠问季宴时:“所以云城周边的城池中都有你的买卖?” 季宴时点头,“遍布大乾,邻国也有涉猎。” 敌国的生意不只是生意,还是消息来源。 沈清棠“嘖!”了声,从脖子上掏出之前季宴时给的玉牌,“那我岂不是小富婆了?” 季宴时这人衣服喜欢红的,玉却喜欢白的。 而且审美很在线,基本他隨身佩戴的都是极品白玉。 “你不本来就是小富婆?”季宴时目光在玉牌上落了落。 这玉牌掛脖子上对沈清棠来说有点大。 又补了一句:“回头我给你换块小点儿的玉饰。” 第770章 醃入味了? “我之前是小富婆,如今是大富婆!” 沈清棠强调完,摇头,“不用麻烦。我把玉牌掛脖子上主要怕丟。” 这么矜贵的玩意丟了可不行。 还得吐槽一下当下的防偽措施。 不管是皇帝的圣旨还是调兵用的兵符亦或是季宴时这枚象徵身份的玉饰。 不管玉璽、兵符还是其他,大都是玉製品。 够敷衍的。 虽说可能因为玉用料金贵,一般人难仿。 可坏人那么多,总归有有钱人。 想仿製也没那么难。 有些时候连实物都不用,就要一个印章。 萝卜刻字有同样的功效。 而且认物不认人最大的弊端就是季宴时到他自己铺子里去,恐怕都没人认识他。 就算是玉牌也只有掌柜的才认识,旁人同样不认识。 沈清棠有时候就在想,她拿著玉牌去店里,若掌柜恶意不认,把她轰出来,她上哪儿说理去? 还是现代好,人脸识別,瞳孔验证,大额转帐各种验证码,公户还有密钥。 季宴时没说话,只把换玉牌的事放在了心里。 沈清棠吃饱放下饭碗,“你今晚还要加班到很晚?” “想我?”季宴时反问。 沈清棠:“……” “我就是想跟你聊聊云城的事。” “嗯?” “方才不是跟你说了,云城做买卖都是划地盘的?我大概知道云城被分成几股势力。我想了解一下,这几股势力的领头人的行事风格。” 这种小事季宴时还真不清楚。 他只道:“明早,我让季一过来找你。” 为了见季一,沈清棠特意起了个大早。 谁知道季一比她还早。 沈清棠在丫环的服侍下穿好衣服,问春杏:“季一什么时候过来?” “统领已经在书房等著夫人。” 沈清棠:“……” 这么早?! 沈清棠洗漱完饭都没顾上吃就去了书房。 季宴时待客都是在书房。 来找他的大都也跟工作有关。 沈清棠来了以后整天往外跑,也没待客需求,就没让人收拾一间会客厅。 沈清棠到书房时没看见等著的人,只看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拿著鸡毛掸子在打扫书房,便回头问春杏,“人呢?” 春杏指著打扫的管家,小声提醒沈清棠:“这位就是统领。” 季一显然听见了她们的对话,放下鸡毛掸子,转身朝沈清棠拱手行礼,“夫人好。” 沈清棠挑了下眉。 她认识的姓季的,包括季宴时在內就没有武功差的。 恐怕她还没进门季一就听见动静了。 却还故意扮成下人的样子。 是显摆还是考验? 不过,季一属实让她有些意外。 目前为止,沈清棠见过的季姓护卫,长相、年龄、性格、特长都各有千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年轻。 不管是季六、季九还是季十七包括春杏大都二十来岁。 季一的年龄明显跟二没什么关係,最起码也得三十岁开外。 可能习武的关係,季宴时、季九、季十七他们都属於偏瘦的类型。 季一也不一样,他是个富態的胖子。 怎么形容呢? 就跟在京城时,府中常见的管家別无二致。 拿著鸡毛掸子在书房干活毫无违和感。 沈清棠点点头,拉开季宴时的专属椅子坐了下来。 春杏立在沈清棠身旁。 季一很识时务的和沈清棠隔桌相望,弯腰躬身,笑著问:“不知道夫人有何吩咐?” 季一长了一张笑脸,不说话看著都像微笑,一说话脸上的酒窝会很明显,更显的让人心生亲近。 “吩咐不敢。只是想请教统领几个问题。” “夫人儘管问,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季一犹豫了下,还是道:“还请夫人莫要折煞属下。统领二字是底下人叫著玩的。夫人若不嫌弃,叫我管家即可。” 沈清棠看春杏。 春杏点头,贴著沈清棠耳朵小声解释:“统领对外的身份是王府管家。” 沈清棠:“……” 所以醃入味了? 难怪看著像个管家。 没想到真是管家。 “季管家想必也是杂事缠身,那我不就跟你客气了。我想问问云城蛮商四份势力都归谁?” 第771章 刁难 季一没著急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 “不知夫人关於『云城蛮商四分』的话是从何处听来的? 据属下所知,云城除了官商、番商就是本地商人。 他们喜欢爭地盘。 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这块地界的老大。 因著咱们王府没有云城的买卖,跟他们打交道的不多。 属下只知道官商背后不止是户部还有东厂的手笔。 番商看似团结,实则面和心不和,私下里经常爭斗,只是对外的时候保持一致。 最大的番商头目姓胡,是个马商。 本地商人成火候的大都是背靠官商,只有一伙人例外。” “这伙人的头目叫宋彦,此人是个莽夫,仗著一身蛮力和不要命的狠劲,硬生生在官商的刁难之下占据了一块地盘。也没什么主营的生意,什么都做一点儿。 小摊小贩最喜欢在宋彦所管辖的街道上做生意。 他不收摊贩的保护费,却会保护他们不被欺负。 人称宋爷。” 沈清棠没说话,只笑眯眯的看著季一。 季一想了想,又补充道:“咱们王府和夫人所在的院落这几条街都在宋彦地盘上。” 只这一句,沈清棠就知道宋彦能在云城立足恐怕也不止是靠蛮力和狠劲。 在他背后推波助澜的恐怕就是寧王府的人。 说不得就是眼前这位季管家。 见沈清棠不说话,季一继续道:“宋彦的死对头叫薛林。云城商人以他为首,占据的地盘最大,除了在內城跟宋彦对立,外城的生意几乎能將宋彦包围。 这两年薛林更是一心要围困宋彦,几乎把宋彦周边的街道都爭了去。” 沈清棠还是没说话。 女人大都小心眼。 不管方才进门时,季一是试探和还是考验,沈清棠都想还回去。 她这问题看似简单,却很考验人的情商。 在现代时,她在网上看过一个故事。 说是两个实习生实习到期时,其中一个被辞退了不服,去找领导理论。 “我比另外一个实习生干活多,加班多,工作也比他认真,凭什么辞退我留下他?” 领导吩咐他:“你到市场上去看看今天的西红柿多少钱一斤?” 被辞退的实习生不明所以就去了,很快回来告诉领导:“西红柿两块钱一斤。” 领导又问:“土豆多少钱?” 被辞退的实习生答不上来,只能再去市场问价。 回来匯报:“土豆一块五毛钱一斤。” 领导再问:“冬瓜呢?多少钱一斤。” 被辞退的实习生愤愤:“你不分青红皂白要辞退我,我来问个原因你还刁难我?” 领导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打电话把留用的实习生叫了进来。 他问了留用实习生同样的问题:“市场上西红柿多少钱一斤?” 留用实习生不知道,於是他也去了市场。 回来后,跟领导匯报:“西红柿两块钱一斤,如果要十斤以上可以打折到一块五一斤。土豆要一块五毛钱一斤,整袋要一块钱一斤。旁边有一家土豆略微小一点儿,但是要便宜两毛钱。茄子三块钱一斤……豆角……” 等留用实习生回答完,领导问被辞退的实习生:“你懂你们的差距了吗?” 而季一显然跟留用的实习生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见沈清棠不说话,继续道:“宋彦的地盘不大,可位於云城中央,达官贵人多,有钱人多。哪怕只有七条街的生意,利润足以抵半城。 薛林地盘大……” 季一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的介绍了整个云城商界的情况,著重详解了宋彦和薛林两人的地盘划分,主要业务以及背后势力。 沈清棠这才开口:“辛苦季管家了!” 季一鬆了口气,朝沈清棠拱手,“为夫人分忧乃属下分內之事。” 不愧是王爷看上的人! 气质、谈吐、见识都不俗。 有些人,不需要说什么就能让人知道该知道的。 因为,不说话的聪明,说话的也不是傻子。 季一婉拒了沈清棠客套的留饭,躬身告辞。 春杏长长鬆了一口气,“嚇死我了!” 沈清棠纳闷的问她:“你害怕季一?他负责训练你们?” 第772章 今天可能会见血,少儿不宜 春杏摇头,“我们的教官是女教官,行二十六。我只见过统领两回。” 其中一回就是她被李婆婆退货时。 “那你还怕他?” “你別看他平时笑嘻嘻的很亲切,最会折磨人。甚至他也不打人就能让人觉得活比死痛苦。”春杏打了个寒颤,“我们教官也怕统领。你別看九公子那么贫,见了统领也像耗子见了猫。” 沈清棠很惊讶。 季九她还是稍微有点了解的,挺心高气傲一个人。 竟然会怕季一? 不由对季一又多了几分好奇。 也只是好奇。 沈清棠吃完饭,带著春杏出门。 “走,去逛街!” 春杏如今逛街习以为常,只是纳闷:“夫人,咱们不带上公子、小姐和李婆婆吗?” 沈清棠摇头,“今天可能会见血,少儿不宜。” 春杏:“……” 小马过河的故事告诉沈清棠,凡事要多听多看没有错,但是有些时候还得自己试试深浅。 *** 春杏看看手中的刀,再看看案板上的鱼,目光旁落。 沈清棠正麻利的杀鱼。 春杏还有点不太能接受现实的问沈清棠:“夫人,这就是你说的见血?” 合著见鱼的血? “啊?”沈清棠茫然的眨眨眼,“什么见血?” 春杏:“……” 小声提醒沈清棠:“夫人说此行少儿不宜会见血。” “哦!嗐!”沈清棠隨意的摆摆手。 手中的刀挥的春杏下意识后退一步。 行家出手她不怕,外行拿刀才要命。 “计划不如变化快嘛!”沈清棠注意到春杏的动作,把菜刀剁回案板上,“本来想著去踢馆的。这不正好听见有个机会能见宋彦?” 沈清棠听完季一的话就决定先去探探虚实。 本来她是想先去薛林的地盘上逛逛,找薛林所在的地方踢个馆什么的,看看薛林人品如何。 却不想在路上遇见了宋彦。 云城虽为省城,却也难免会有流民。 沈清棠和春杏路过时恰好看见有个年轻姑娘头上插著乾草,面前摆著一块卖身救母的牌子。 身后的草蓆上躺著一个闭著眼一动不动的中年妇女。 母女二人,头髮凌乱、衣衫襤褸。 大冬天仅著一身单衣。 看著甚是可怜。 沈清棠头一次见这种电视剧上看过的桥段,难免心软。 想著做个好事帮帮这姑娘。 反正自己身边还缺个伺候的丫鬟。 真正的贴身丫环。 春杏虽好,可她学的不是伺候人的活。 沈清棠不是个犹豫的人,决定之后,就准备上前,才迈步就看见有人抢先她一步朝卖身姑娘伸出了援手。 一个蓄著鬍鬚的中年男人,扔了一锭银子在跪著的姑娘面前。 银锭子不小,沈清棠目测最起码得二十两银子。 她默默把刚从袖袋里掏出来的十两银子又塞了回去。 不愧是省城,有钱人真多! 沈清棠正打算带著春杏按既定目標前进,谁知道就看见了戏剧性一幕。 卖身的姑娘捡起地上的银子砸向扔银子的中年人,嘴里还骂著:“滚!莫挨老娘!本小姐用你赎?!” 沈清棠:“???” 错愕的停下脚步。 什么情况? 按照正常情况,姑娘不应该感激涕零的磕头道谢? 既然要卖身葬母总得以身相许吧?! 按照不正常的情况,姑娘也应当先把银子拿到手,想方设法带著银子跑路,俗称骗子。 然而,以上都不是。 更奇怪的是,沈清棠发现来往的路人只是在听见卖身的姑娘和中年男人爭吵时侧目看了一眼,便见怪不怪的该赶路,该忙什么忙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卖身的姑娘成功引起了沈清棠的好奇心。 她在卖身姑娘对面的茶馆,挑了个靠窗离门也不远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普通的茶。 沈清棠和春杏,都不爱喝茶。 春杏知道沈清棠好奇什么,喊住送茶的伙计,“小二,对面这姑娘什么情况?方才我进门前,见有人给她银子,却被她打走?” 店小二下意识抬头,瞥见对面的姑娘,嫌弃撇了撇嘴,“您二位是外地来的吧?”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不待沈清棠和春杏答话,店小二已经接著道:“那姑娘不是真卖身,她是等宋爷呢!” 第773章 定向卖身救母 “宋爷?”沈清棠问,“宋彦?” “嗯。”店小二指著斜对角华丽的三层楼,“宋爷每年二月份都会来百凤阁小住几日。尹文月……就是那卖身救母的女人。 她不知道打哪儿听到的消息,提前来这里守株待兔等著宋爷。” 不知道是觉得沈清棠和春杏是外地人还是因为她们两个是女人,亦或是这会儿店里没什么客人,店小二明显耐心不错,主动细细的给她们介绍。 “这尹文月是山七街胭脂铺尹东家女儿。年前,他们家的铺子被薛林抢了去。尹东家被薛林的人失手打死,尹夫人连气带嚇一病不起。” 春杏皱眉:“当街打死人,衙门不管?” “管。最起码明面上管。人也抓了钱也赔了。可这尹文月不甘心,非要找薛林报仇。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家,拿什么报仇?就凭薛林赔给她的三瓜俩枣? 不知道打哪儿听说宋爷是薛林的死对头,就瞄上了宋爷,想让宋爷帮她,这不……想著自荐枕席!” 沈清棠看春杏,春杏从袖袋里掏出一角碎银子塞到店小二手里,“谢谢小二哥!” 店小二得了赏钱又得了一声哥,越发殷勤起来,主动给沈清棠和春杏泡茶。 一边用开水洗茶壶茶碗一边接著给沈清棠和春杏讲尹文月是如何自荐枕席的。 “尹文月一开始不是这態度,她趾高气扬试图找宋爷谈判,连宋爷的人都没见著就被挡了回来。 中间吃过几次亏,人老实了不少。 反正不知道打哪儿听说宋爷最受不了『卖身葬父』、『卖身救母』的戏码。但凡碰见必定施以援手。 就开始掛个牌子等在宋爷去百凤楼的必经之路上。”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她的事,总有好心人或者別有用心的人,上前想买她。最初她还婉言相劝,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破口大骂。 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她的事,便懒得理她了。” 店小二说完,茶也泡好,朝沈清棠躬身说了句“夫人请慢用!”之后就拿著托盘拎著开水壶退下。 见沈清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春杏忍不住问她:“夫人,咱还去踢馆吗?” 沈清棠目光落在尹文月身上,不答反问:“你说,这尹文月为什么非要跟著宋彦?” “嗯?”春杏莫名其妙道:“方才店小二不是说她是为父报仇?” “若真只是报仇,有的是法子。她可以买凶杀人,可以委身能收拾薛林的达官权贵。可她都没有,一门心思要见宋彦。 不惜拖著生病的母亲陪她大冬天在街上守株待兔。 这样可就有点捨本逐末了。” 春杏捧著茶杯,思索了一会儿问沈清棠,“夫人是说这尹文月本就是衝著宋彦这个人来的?” 沈清棠耸肩,“不好说。看起来是这样。” 她托著下巴看见尹文月又轰走一个想要买她的人。 “我突然有些好奇宋彦这个人了!” 春杏立马正襟危坐,放下茶杯,神情警惕的劝道:“夫人,好奇心害死猫!” “嗯?”沈清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王爷。”春杏不敢说季宴时小心眼,只隱晦的提醒。 沈清棠越发莫名其妙:“关季宴时什么事?” 春杏咬牙,想说的更白一点儿。 要不然,万一王爷知道夫人对其他男人好奇真会弄死她。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由远及近的“宋爷来了!”的喊声传进茶馆。 沈清棠好奇的走到门边,探头往外看去。 春杏只能把话咽回去。 劝自己,她是夫人的人,只要夫人不点头,王爷就不能弄死自己。 沈清棠看见了很神奇的一幕。 按照季一的说法,宋彦应当算是个混混头子,用现代词形容就是黑帮老大。 这样的人不应该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或者畏惧的自他经过前一刻钟就赶紧闭门谢客。 怎么也不该像眼前看见的这样。 第774章 黑老大还有道德底线? 街旁的摊贩爭抢著把自家的商品递给人群中打马而过的男人。 “宋爷,新蒸的包子,要不要来一个?” “宋爷,刚煮的餛飩,吃一碗再走?” “宋爷,这是南方特有的果子,你要不要尝尝?” “……” 旁边林立的商铺中,掌柜们也纷纷拎著自家商品衝出来。 “宋爷,慢一点儿,我给你挑了一块今年的新布,你拿回去做件衣裳。” “宋爷,我新得的把件,您把玩把玩?” “宋爷,店里新到了一批文房四宝,您拿一套?” 旁边立刻有人吐槽,“宋爷不识字要你的文房四宝做什么?!宋爷,看我!我这个时下最流行的头冠……” “……” 马蹄声眨眼到了跟前,沈清棠终於看清了马上的人。 忍不住吹了一声流.氓哨。 自打穿越过来,看见的男人要么是沈清柯、季九这种文縐縐书卷气重的,要么就是典型的糙汉。 季宴时……他是个例。 中蛊时,是高岭之,不食人间烟火的謫仙。 清醒时,是矜贵王侯,高高在上等著被顶礼膜拜。 总之,可远观不可褻玩焉。 有时候跟他翻云覆雨,沈清棠都觉得自己是拉神仙入劫的魔女,罪孽深重。 就像在现代对著短视频、短剧里的帅哥流口水、舔屏一样,马上这人完全是在大多数女人的审美上反覆横跳。 像极了言情小说中的痞帅男主角,邪魅一笑,顛倒眾生。 沿街摊贩中、逛街人群中但凡有女人的,都发出了不同频率的动静。 当然,沈清棠一这声口哨尤为別致。 別致到行动受阻,皱起眉有些不耐烦的马上青年朝她看过来。 春杏一边祈祷附近没有王爷的人,听不见夫人这一声口哨,一边挡在沈清棠身前。 沈清棠欣赏的是美色,可她清楚,马上这个可不是好惹的。 毕竟,若是没点儿真本事也不能在龙蛇混杂的云城立足。 马上青年目光快速掠过沈清棠之后,又调转目光看了沈清棠一眼,眼里的兴致盎然在她髮髻上落了落,便失望的移开。 沈清棠不由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头髮。 在北川时,她怎么舒服怎么梳发。 压根不在意什么少女发还是妇人髻。 到了云城,有丫鬟伺候,大家的称呼也成了统一的“夫人”。 夫人自然就得梳妇人髻。 有人梳头,沈清棠才不管梳什么。 没想到宋彦会因此嫌弃她?! 他人妻不可欺? 黑老大还有道德底线? 沈清棠又想吹口哨。 没来得及,就见黑老大悬崖勒马,不是,平地勒马。 变故突生。 一直在卖身的尹文月衝到宋彦马前,“宋爷,求求你,帮帮我!我愿意为奴为婢……” 马受惊扬起前蹄。 黑老大怕伤人,强行勒马,马吃痛扬起前蹄,近乎站立,怒声打断尹文月,“你不想活別让老子的马受惊!” 沈清棠:“……” 美顏滤镜瞬间碎了一地。 长著霸总的脸,却说著糙汉的词。 好不容易控制住受惊的马,宋彦跳下马,心疼的摸著马脸哄:“宝贝乖!嚇到了吧?没事的。就是个拦路的狗!” 尹文月脸上的楚楚可怜瞬间石化。 围观人群倒是见怪不怪。 有人趁机把菜篮递给宋彦,諂媚道:“宋爷,给您的爱马吃点儿新鲜的大白菜压压惊?” 也有人嘲笑尹文月,“活该!早跟她说宋爷不吃这一套还不听!” 沈清棠:“……” 就挺难评的。 尹文月长得挺漂亮,在宋彦眼里还不如一匹马。 宋彦检查一番,见爱马无事,低头驱逐回过神来哭的梨带雨我见犹怜的尹文月,“没听见?好狗不挡道!起开!” 沈清棠眼尖的看见尹文月的脸白了两个度。 好在她心理素质好,佯装没听见宋彦的辱骂,跪在地上,哭的更加悽惨,“宋爷,求求你!救救我们母女吧! 我们家铺子被薛林所夺,我父亲被薛林害死。母亲也染上重病。还请宋爷行行好,救救我母亲!只要您肯定收留我们母女,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您!” 第775章 夫人,去砸哪家的招牌? 宋彦单手牵著马,垂眸扫过牌子上的字,执马鞭的手指著前方的百凤楼,不解道:“你要卖身不去百凤楼来找我做什么?我又是老鴇!” 热闹的街上有一瞬间安静到极点。 连呼啸的西北风都似乎停止了一瞬。 沈清棠听得都嘆为观止! 不懂怜香惜玉的黑老大! 让人家卖身去青楼?! 尹文月显然没想到宋彦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又羞又恼,真哭了起来。 假哭是梨带雨楚楚可怜,真哭是张著嘴眼泪鼻涕一起流。 最气人的事宋彦说完,重新跳上马,擦著尹文月策马离开。 不考虑他方才毒舌的话,上马的动作很帅。下马的动作也很帅。 十米开外就是百凤楼。 宋彦把马丟给门童自己进了百凤楼。 “在云城逛了这么久,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么有意思的人呢?!” 没听清沈清棠低喃的春杏追问,“夫人您说什么?” “我说你去结帐,咱们去踢馆!” 当了这么久的贴身丫鬟,春杏听见终於有自己大展身手的机会,丟下一锭碎银子,追出茶馆,雄赳赳气昂昂的问:“夫人,去砸哪家的招牌?” 沈清棠抬手,指著百凤楼的招牌:“砸它!” 春杏:“……”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雄心壮志顿时折了半截。 她伸手拦住沈清棠,“夫人,这个不能砸。主要砸了没用。” “什么意思?” “这是青.楼啊!”春杏颇为羞耻的压低声音,“这个馆不能踢。” 她知道沈清棠踢馆是为了做生意造势。 就好比武林中,一个新人想要快速成名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挑战名人。 打败一个名动武林。 打败两个就是黑马少年。 打败三个就是练武奇才。 …… 沈清棠又不能开青.楼。 “这个馆可以踢。”沈清棠兴致勃勃的看著眼前的百凤楼。 之前来逛街,路过百凤楼,本想进去转转,却被李婆婆打岔带到了前头。 一家店不逛又不打紧。 那会儿还不到营业时间,百凤楼二楼的走廊上还没有姑娘出没,沈清棠不知道百凤楼是妓院。 现在看来,当时应该是李婆婆刻意阻拦,不想让她进青.楼。 “这个真不能踢!”春杏苦著脸拦在跃跃欲试的沈清棠面前,“夫人,王爷会扒了我的皮!” “没事。”沈清棠拍拍春杏的肩,“不扒我的就行。” 春杏:“……” 夫人,你变了! 沈清棠在春杏幽怨的目光中笑了出来,“逗你的。不过这青.楼我是肯定要进去的。如果你不想走正门,那咱们就走后门。” 春杏还以为沈清棠说的走后门是利用特权进百凤楼,谁知道是到后厨应聘。 沈清棠上次路过他们院后的街看见在招厨娘 。 今日百凤楼为了招待宋彦大设宴席,后厨特別缺人手。 沈清棠和春杏只被简单询问了两句跟身体健康有关的话,就录取了她们。 到了后厨,她们俩连偷跑去前厅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人塞了一把刀和一条鱼。 春杏望著手中的刀感慨:“看的出来他们是真的缺人手了!”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沈清棠已经重重一刀拍在她的鱼头上。 也不知道鱼被拍晕了还是拍死了,一动不动的躺在案板上,任沈清棠给它开膛破肚。 可不就是见血了?! 春杏既惊讶沈清棠杀鱼的熟练,又纳闷沈清棠要见宋彦做什么? 还得追到百楼来。 “你不觉得宋彦是个特別有意思的人吗?”沈清棠麻利的处理好鱼內臟,又开始刮鱼鳞。 春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委婉的劝道:“夫人,你这样王爷下次就不让你出门了!” “你不说他不就不知道了?” 春杏欲哭无泪,学著沈清棠的样子狠狠一刀拍在鱼头上,“夫人,这是云城,是王府附近。” 王爷想知道什么用得著她匯报?! “来都来了!”沈清棠麻利的把鱼收拾出来,却没著急洗下一条鱼,目光在后厨扫,嘴上也没停,“总得试试看能不能完成计划再走不是?” 第776章 色还是不色? 百楼的后厨很大。 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压根顾不上身边的人在做什么。 沈清棠端起案板,朝还空著的灶台走去。 春杏忙扔下鯊鱼刀跟在沈清棠身后,压低声音问她:“夫人你去哪儿?去前院的路在这边。” 说著指了指反方向。 沈清棠脚步不停,“初次登门,不能空手。我打算给宋彦带份见面礼。” 春杏:“……” 在宋彦的青.楼,用宋彦的鱼,给宋彦一份见面礼? 沈清棠显然就是这么想的,並且还打算这么干。 两个人走到最边上的空灶前。 附近灶前忙碌著的厨师下意识看了沈清棠和春杏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大概反应过来,又侧头看沈清棠和春杏。 似是纳闷怎么会有两个厨娘在灶前。 这一排大灶前忙碌的都是男人。 正想开口,就听见身边的徒弟催促:“师父,再不出锅就糊了!” 那厨师立刻低头,再无暇顾及沈清棠。 沈清棠和春杏倒也没因为別人探究的目光乱了分寸。 春杏是艺高人胆大。 她进来时就观察过,后厨里都是普通人,没几个会武功的,一起上也打不过她。 沈清棠是心有应对之策。 若有人问她,就说是宋彦今日带她们来后厨做特色鱼的。 反正她和春杏是新面孔,旁人都不认识。 她不信有人会为这点儿事去找宋彦。 就算找也无所谓,她来就是为了见宋彦。 春杏见沈清棠把洗好的鱼放在灶台旁的案台上,又一一检查装调料的罐子,就知道这鱼沈清棠非做不可。 她自觉地坐在灶台旁,点火。 后厨里做饭多,灶台上都有风箱,点火容易。 古代的调料实在有限。 沈清棠朝春杏伸手,“把包袱给我。” 春杏“嗯”了声,把一直背在身上的包袱解下来递给沈清棠。 包袱是早晨出门前,沈清棠递给她的,连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目光好奇的跟隨沈清棠的动作。 只见沈清棠纤快速把包袱解开。 包袱里头是几个精致的白瓷罐,如果她猜的不错,这应当是孙五爷的宝贝。 至於是孙五爷主动送的还是被动送的不得而知。 除了小瓷罐之外还有几个布包,以及新鲜蔬菜。 白菜、菠菜、豆芽等。 北川每日都会有蔬菜运到云城,暂时不对外开售只是王府专供。 王府指的是沈清棠在的暗王府。 春杏:“……” 合著她背了一上午的菜? 难道夫人本就打算中午自己做饭? 注意到春杏不敢置信的表情,沈清棠压低声音解释:“我做的生意大都跟吃有关。不管熟食、蔬菜还是麻辣烫或者甜品都是吃食。 我想著咱们来踢馆,不一定用上哪样,就提前都准备了点儿。” 春杏朝一手拉风箱,一手朝沈清棠竖起拇指。 沈清棠做了一道酸菜鱼。 除了鱼是百凤楼的,其余食材都是沈清棠自带的。 不仅如此,沈清棠还从单独的布包里头拿出了一根油纸包著的火腿肠,切了一盘。 春杏端著鱼,沈清棠端著火腿,两个人往前院走。 沈清棠还不忘嘱咐春杏:“一会儿你记得提醒我。不管买卖能不能谈成,这顿饭的本钱得要回来。” 春杏:“……” 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沈清棠到底大方还是抠。 大约因为穿著厨娘的衣服,又因为她们手里端著菜。 到前厅一路上遇见的几个人,无一阻拦。 前厅人也不多。 大概因为中午逛青.楼的人不多。 沈清棠边走边想:这宋爷是色还是不色? 说他色,他把送上门的女人拒之门外。 说他不色,他上午就逛青.楼。 “站住!” 走神的沈清棠回神,见一个护院模样的人拦在前头。 “你们两个不在后厨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来给宋爷送菜的。”沈清棠把自己端著的盘子往护院面前送了送,“我们是跟著宋爷来的。他说让我们教后厨做这两道菜。 这不,菜做好了,先来送给宋爷尝尝。” 第777章 我不喜欢少妇只喜欢少女 护院瞧著沈清棠和春杏端著的碗盘里確实是他没见过的菜色,略一犹豫还是放了行。 倒不是怕她们行刺,主要怕她们来投怀送抱。 宋爷易变,今儿喜欢这种,明儿喜欢那种。 很难说是不是今天又喜欢厨娘。 要是宋爷满意还好,不满意他得倒霉。 反正,就算放错人,宋爷最多数落他几句,这才把人放了过去。 沈清棠讶异的挑了下眉,道谢后往二楼走去。 心到:大人物的保鏢这么不敬业? 宋彦独占二楼大厅。 他闭著眼斜躺在榻上,榻前长桌上摆满了水果。 屏风后,有琴娘在抚琴。 还有三四个妙龄少女围在宋彦身边,捏头、捶肩、揉腿。 宋彦听见掀珠帘的动静,以为是来端茶送水的丫环没动。 紧接著鼻尖窜入一股奇怪的食物香气。 以及,高手的气息。 宋彦倏地睁开眼,坐起身的同时推开身边服侍的丫头,脸转向进门的方向。 两个陌生的厨娘端著装食物的碗盘走进来。 宋彦的目光先落在春杏身上。 隨即皱起眉。 似乎就是个普通的厨娘? 感觉错了?! 他目光又移到沈清棠的脸上。 似乎有些眼熟? 哪里见过? 沈清棠见宋彦没吭声,单手端著盘子,腾出一只手把宋彦面前的长桌清理出一块空地,把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宋爷,尝尝。这是北川沈记的火腿。” 春杏没说话,紧隨沈清棠把酸菜鱼碗放在桌上。 沈清棠拿起筷子递给宋彦,介绍:“这是酸菜鱼。宋爷,您尝尝。” 宋彦没接,英挺的眉皱起,一侧唇角微勾,邪肆的笑了下。 “今儿唱的哪一出?扮演厨娘?你们又是哪家的人?指使你们过来的人没告诉你们,我不喜欢少妇只喜欢少女?”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宋彦目光有些遗憾的扫过沈清棠,“你倒是长的挺对我胃口,可惜是別人碰过的。”目光又落在春杏身上,更为嫌弃,“你太丑!” 春杏气的磨牙。 你才丑!你们全家都丑。 沈清棠不动声色的按住春杏的手,笑著道:“我们对不对宋爷的胃口不重要,重要的是桌上这两道菜是否对宋爷的胃口?” 她不是不恼,只是看得出来宋彦是故意如此。 辱骂她们的帐,她会连本带息討回来。 不急这一会儿。 宋彦眼尾上扬,又看了沈清棠一眼,这回目光中的欣赏更甚几分,说出来的话更欠揍,“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让我吃,是在碗里下药了?” “是啊!”沈清棠答的真诚,“宋爷不敢?” 宋彦:“……” 哪来的女人? 怎么比他还不要脸? 宋彦身旁几个伺候著的女人都目光不善的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只看著宋彦,眼里满是挑衅。 良久,宋彦嗤笑一声,拿起调羹勺舀了一勺汤放进嘴里。 隨即,整口喷了出来。 一边咳嗽一边找水。 之前给宋彦捶肩的少女,忙把茶杯递给宋彦。 捏额头的少女则对沈清棠怒目而视:“你给宋爷吃了什么?你真下毒了?” 沈清棠不搭理她,只看著宋彦把喝进去的茶水也吐了,纳闷道:“有这么辣?” 她做的是微辣版啊? 沈清棠自己拿了一双乾净筷子,夹了一片嫩滑的鱼肉尝了尝,很满意:“挺好吃的啊!” 宋彦终於缓过来,先对少女道:“她没下毒。没人会把药放在这么难吃的菜里。”隨即皱眉嫌弃沈清棠:“你做的什么破鱼?又酸又……”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怪味。 “辣。”沈清棠接口,“我方才说过,这叫酸菜鱼。” 她放下自己用过的筷子,用公筷给宋彦夹了一块鱼肉放进面前小盘里,“宋爷,敢不敢再尝尝鱼肉?” 宋彦当然不肯,一脸莫名其妙:“你谁啊?不早晨不中午的让我吃什么酸菜鱼,安的什么心? 做的还这么难吃! 就是想走抓住男人的胃这一招,你们是不是也得先练练厨艺?做的什么玩意就敢往我面前端?” 別说春杏听不下去,沈清棠都听得忍无可忍,把筷子往桌上一扔,隨手扯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轻嘆:“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778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被无视的捏头少女衝到沈清棠面前,扬起巴掌:“哪来的乡村野妇敢这么说我们宋爷?!” 方才春杏就不想再忍,见沈清棠拉椅子的架势就知道,扮厨娘的游戏结束。 不待沈清棠吩咐,闪身就给了捏头少女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成功打断了捏头少女的喋喋不休。 也打得宋彦眯起眼。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感觉没错,这丫头是个高手。 这耳光看著重,听著响,却收著力道,没真的伤人。 否则,环环大概得吐血,说不定还得掉两颗牙。 沈清棠先侧头看著环环,语气锋利:“知道为什么打你吗?不是因为你对我们出言不逊,而是因为你身为女人不该为难同为女人的我们。” 她抬手,纤纤玉指指著宋彦,“你喜欢他,可以在他身上用手段!为难其他女人来討好他是最蠢的办法。 况且……”沈清棠讥讽的笑了笑,下巴微抬,示意宋彦,“他也只是把你当丫环而已。若一个男人真喜欢你,怎么捨得让你大冬天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给他捏头?” 环环在青.楼,迎来送往,也是懂得看人脸色的。 她方才对著沈清棠囂张,是因为知道宋彦想试试她们的心思。 这一巴掌打下来,她脸疼,心也疼。 她不是不想还手,是动不了。 而宋彦,完全没有要给她撑腰的意思,反而兴致盎然的看著沈清棠。 宋彦“嘖!”了声,“杀人诛心!夫人张了一张利嘴!” 沈清棠摊手,一脸无辜,“我也不想这样。有些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彦:“……” 气笑了,“怪我了?” 沈清棠点头,一脸通情达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是宋爷觉悟高,不愧是成大事的人。认错都快!” 宋彦:“……” 一直知道自己不要脸,却还是头一回见比自己不要脸的人。 宋彦挥手示意身边伺候的少女退下,“夫人费尽心机来找我,若不是自荐枕席,怕也不是专门来请我吃饭吧?” 沈清棠摇头又点头:“你比我男人差太多!我看不上。不过,我就是来请你吃饭的。宋爷既然不怕我下毒,不若再尝尝?” 宋彦:“……” 突然有点相信沈清棠是厨娘了。 他再次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片火腿肠放进嘴里。 沈清棠从宋彦拿起筷子,就仔细的看著他的表情。 宋彦的表情从小心翼翼的防备到服毒一样的决绝,再到最后眼睛一亮,眉眼舒展,细细咀嚼。 沈清棠暗暗鬆了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后背靠在椅背上。 宋彦吃完火腿肠,犹豫了下,夹起方才沈清棠给他放在盘中的鱼片,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咬了一小口。 很小一口,恐怕刚学吃饭的婴儿都比他一口大。 宋彦细细品了下,又咬了一口,表情逐渐舒缓。 沈清棠见状往前挪了挪椅子,跟宋彦面对面坐著,拿过酸菜鱼旁边放著的米饭,盛了些汤进去,放在宋彦面前,“汤要泡米饭才好吃。” 宋彦一改方才的態度,二话不说端起饭碗。 开始还小口小口的吃,后来狼吞虎咽。 沈清棠中途感慨的“嘖!”了声。 宋彦放下碗时,明显还意犹未尽,问了一句:“就这么一小碗米饭?” 孩童都吃不饱吧? 沈清棠想翻白眼,“宋爷是不是忘了,这百凤楼是宋爷的。我只是借献佛。” 宋彦:“……” 你不提我都忘了。 宋彦目光落在被他吃的有些狼藉的酸菜鱼上,“夫人,这回可以说来意了?” “我是来跟宋爷谈生意的。” 宋彦顿时觉得有点撑,一脸敬谢不敏,“我不跟女人谈生意。” 沈清棠並不意外,宋彦的言行很一致,他轻视女人。 她目光往碗盘上落了落,问宋彦:“不知道宋爷听没听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句话?” 宋彦並不接受道德绑架,“总不能吃你几片火腿肠就任你予取予求。你说个数,我给你钱就是了!” 酸菜鱼是用他的厨房他的食材做的。 最多能给个辛苦费。 顿了下,又习惯性的嘴欠补了一句:“难不成,你就请我吃顿饭还妄想我能娶你?” 第779章 就这么看不起女人? 沈清棠也不恼,侧头吩咐春杏:“看来宋爷没学过好好说话,你教教他。” “是!”春杏点头,抬手就要扇宋彦。 沈清棠:“……” 我也没说这么教?! 打人不打脸! 宋彦:“……” 难怪都说女人的脸六月的天,说翻就翻。 上一刻还请他吃饭,后一瞬就要打他脸。 宋彦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环环,不会等著春杏的巴掌落在自己脸上,一个侧身翻下矮塌,躲开春杏的同时还还手。 沈清棠看著宋彦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架势,起身坐在方才宋彦坐的榻上。 二楼空间很大,理论上来说,他们俩不会再打过来。 宋彦选的这个地方著实不错,能遍览整个大厅。 沈清棠看著宋彦和春杏你来我往。 一开始两个人出招都还收著,大概存的是试探的心思。 慢慢的,招数越来越猛,后来带上了內力。 大厅里一些装饰性的物件被无辜波及送了性命。 再后来,连桌椅板凳、舞台上的纱幔、柱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 沈清棠惋惜的摇头。 这百凤楼,今日怕是不能营业了。 最起码二楼这个宴会厅不行。 沈清棠不懂武,看不出他们谁更厉害,只知道你来我往打的很热闹。 只是热闹。 不像偶像剧里的慢动作那么优美,也没有拳拳到肉的痛快。 大概一个是靠著拳头打到今天的地位,一个闭关苦练,学的就是杀人的招数。 没有一个是架子。 他们甚至很少会碰到彼此,往往一招用到一半就会换招数。 沈清棠看了会儿失了兴趣,倒是仰头时看见收在头顶的彩带。 五彩斑斕的丝带卷在屋顶。 看样子像是被机关控制的,沈清棠目光四扫,在墙上看见了一个不起眼但是有些多余的装饰物,走过去轻轻按了下。 藏在屋顶的彩带同时落下。 沈清棠在这个二楼大厅不是整二层,而是中间鏤空的,方便楼上的人看一楼。 她立在护栏旁,仔细的看著垂至一楼的彩带。 彩带大概一尺宽,两丈长。 彩带上是姑娘们的画像,画像下方还有字。 沈清棠离得远看不太真切,通过看见的一小部分字连蒙带猜,大概是姑娘的名字,以及特长什么的。 她数了下,总共七根彩带,七种顏色。 如果画像都是写实的话,那这七个姑娘应该是百楼的招牌,一个个年轻又貌美。 別说,这百楼弄的挺有意境。 沈清棠两手握著栏杆,往下探头,还没等看清楚,就听见春杏喊她,“夫人,小心!” 最后一个字,儼然已经到了她身边。 沈清棠回头,“打完了?” 春杏点头,有点骄傲,“他死了!” 沈清棠微微挑了下眉梢,不算讶异,却还是朝春杏竖起拇指,一脸惊喜:“春杏你真厉害!” 春杏比宋彦年轻,但是自幼就在接受魔鬼训练,学的都是致命招数。 宋彦招数野,都是在一场场实战中学会的亡命招数。 所以两个人很少能碰到彼此,碰到了,也意味著结束了。 沈清棠朝宋彦侧目。 宋彦捂著喉咙看著她们。 沈清棠想了想抬步走到宋彦跟前,“宋爷,这回可以谈谈了?” 她可是先礼后兵,诚意十足。 宋彦脸色不是一般难看。 像春杏说的,她如果不是点到为止,他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 他这两年是养尊处优,日子过的太好,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了? 他收起了吊儿郎当,也收起了霸总的邪魅,一双眼如出鞘的刀一样锋利,狠狠的盯著沈清棠,问:“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沈清棠不高兴的拉下脸,“我发现你这人不是一般的大男子主义!就这么看不起女人?怎么?我背后就必须有人?除了这身衣裳……”沈清棠扯了扯身上的厨娘服,“我还有哪儿让你觉得我是给別人鞍前马后跑腿的?” 宋彦沉默。 没有。 即使穿著这身厨娘装,沈清棠也像个大家闺秀,不论长相还是举手投足都不像个以伺候男人为生的女人。 他点点头,“行!愿赌服输。你们想要什么?” 第780章 没有卖身契的青楼 沈清棠不太惊讶宋彦的態度转变。 按照之前看过的古惑仔来说,往往这些“大哥”们,除了讲义气就是能屈能伸。 输了就输了。 她目光环伺,问宋彦:“我若是想要你这百凤楼呢?” 宋彦皱眉,默了会儿,略略低头,放缓了声音跟沈清棠商量:“能不能换一样?” 这个角度,宋彦的脸顏值非常在线。 沈清棠怀疑宋彦在用美人计,儘管她没有证据。 “我要不答应呢?”沈清棠故意刁难宋彦。 宋彦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些,才开口,开口时语气带了三分请求,“我这百凤楼不同於其他青.楼。楼里的姑娘签的都是活契。 倘若她们想离开,还请夫人不要为难。 若是她们继续留下,也请夫人尊重她们的意愿,让她们自由择客。” 沈清棠惊了,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跟宋彦核实:“你的意思是,这里的姑娘都不是被迫卖身?想不想接客,想接什么客都是自己说的算?” 宋彦毫不犹豫的点头,“对!她们都是些苦命的女子,来百凤楼也是为生活所迫。” “为生活所迫不也是卖身?” “才不是卖身!”抚琴女从屏风后出来。 方才宋彦跟人打斗之时,揉肩捶腿的少女们都退了下去。 是退,不是逃。 显然经常见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 只剩抚琴的姑娘在屏风后,不疾不徐的抚琴。 甚至在春杏和宋彦打到水深火热时,换了一首激昂的琴曲给他们助兴。 沈清棠回头看向抚琴女。 年轻貌美。 还有点眼熟。 哦,想起来了,抚琴女的画像在七彩条幅上。 抚琴女走到沈清棠跟前,福身行礼。 看举动要么被大户人家出来的嬤嬤教过,要么本身就出自大户人家。 “抱歉,琴音擅自打断夫人和宋爷的对话。非琴音不懂礼数,实在是听得著急。” 沈清棠没说话,只静静地听著。 “我们百凤楼和其他妓.院不一样。虽说都是以身侍人,但我们都是自愿的。 我们和百凤楼签的不是卖身契,而是跟普通丫鬟和僱主家签的用工契书差不多。 百凤楼给我们提供食宿,我们卖艺也好,卖身也罢,得来的赏银跟百楼对半分。 百凤楼的姑娘们进楼之前大都得到宋爷或者楼里的资助。 我们还清债以后,隨时可以走。 在楼里,想不想接客,想哪天接客,基本都是自己说的算。” 沈清棠抓住重点,重复:“基本?” 那也就是说,自由是有限制的。 这回开口的是宋彦,“百凤楼也是不搞慈善的。这么大的场地运转都是需要银子的。 若是来投奔百楼的姑娘,一进了楼就把我这里当避难所,白吃白喝白住不干活怎么办?” 自然是需要约束。 只余约束手段,得分人。 有些姑娘需要每个月还百楼多少钱,只要还够了,剩下的日子可以不接客。 有些姑娘则需要说接多少客,赚多少流水,否则就会被轰出百楼。 沈清棠点点头,表示明白和理解。 琴音忐忑的看著沈清棠:“夫人,哪怕这样,您还对百凤楼有兴趣?” 沈清棠似笑非笑的看著琴音,“你是希望我有兴趣还是希望我没兴趣?” “我……”琴音改口,“奴家不敢。夫人和宋爷议事,哪有奴家说话的份?奴家继续为二位抚琴。” 说罢退回屏风后。 沈清棠点头讚赏:“不愧是七彩条幅上的美人!” 说话做事有分寸。 宋彦看出来沈清棠对百凤楼的兴趣不大,追问:“不知夫人到底想要什么?” 沈清棠嫌弃的看了宋彦一眼,“我从一进门一直在说啊!我想跟你谈生意。可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打一架才肯好好说话!” 宋彦:“……” 你是会杀人诛心的。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夫人,要不换个地方聊?” 第781章 我叫沈清棠。北川沈记的东家 大厅里一片狼藉,不適合谈事。 沈清棠没意见,示意宋彦安排,她客隨主便。 宋彦引著沈清棠往三楼走。 沈清棠跟在宋彦身后,嘀咕了一句:“好好的大厅砸成这样,得损失不少银子吧?!” 宋彦听出来,沈清棠这是没打算赔。 当然也没打算要他的百凤楼。 他鬆了一口气,忙表態:“夫人放心,这损失宋某会一力承担。另外,感谢夫人成人之美。” 沈清棠笑了笑没说话。 宋彦多少有点恼羞成怒,红了脸。 他明白沈清棠为什么笑。 不外乎那句: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清棠听著宋彦上台阶明显变重的脚步声,嘴角扬的更大。 三楼包间很大。 每个包间之间都有一小块空地,摆满了草或者奇珍异宝。 明显是为了让包间和包间之间隔开,这样包间里的客人方便谈事且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沈清棠跟著宋彦进的包间很大。 房间里烧著地龙,比二楼暖和许多。 门口两边分別站著一个小廝和一个婢女。 婢女似是有些意外宋彦会带女人进这个房间,看向宋彦。 宋彦朝她命令:“去!拿两壶茶来。挑女人爱喝的奶茶来一壶。” 落座后,宋彦先开口:“夫人,折腾半日,夫人,可以说明来意了?” 不等沈清棠开口,他又补了一句:“我知道夫人是来谈生意的。不妨直说要谈什么生意?” “你觉得我做的鱼如何?” 宋彦:“……”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他听过,却还是头一次深有体会。 瞥了沈清棠身后的春杏一眼,按捺下骂人的衝动,耐著性子道:“好吃!味道独特。以前只知道鱼要么浓油赤酱要么清蒸,今儿才知鱼还能有酸辣口的。” “火腿肠呢?好吃?” 宋彦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再忍忍!再忍忍! 方才输给春杏固然有轻敌的原因,但想毫髮无伤的贏春杏可能性也不大。 重点是,人家对自己很了解,自己对人家却一无所知。 “好吃。” “我可以提供菜谱、新鲜的食材或者半成品,咱们合伙如何?当然,我说的菜谱可不是只有酸菜鱼和火腿肠。” 见沈清棠终於说正事,宋彦也认真了几分,想了想点头,“可以!百凤楼的菜单也该更新一些菜式。只是不知道夫人想如何合作?哦……” 宋彦一拍脑门,“还未问过夫人姓名。” 气糊涂了。 “我叫沈清棠。北川沈记的东家。” 春杏崇拜的看著沈清棠。 做女人做成夫人这样真好。 时下有哪个女人出门被人问起姓名,不是报夫姓就是报父姓。 大概只有沈清棠,不说自己来自京城沈家,也不提季宴时,只说自己是沈清棠。 宋彦也意识到这一点儿,再次吃惊的看向沈清棠,“夫人就是东家?” 他以为沈清棠是来帮人谈事情的。 没想到她自己就能做主 沈清棠点头,“如假包换。” 正想介绍一下沈记的经营范围就听见宋彦说:“我知道北川的沈记。是能在冬天种出新鲜蔬菜的沈记?” 沈清棠点头,“对!不止是冬天卖新鲜蔬菜。还卖新鲜的水果以及各种熟食。我们还有甜品铺子和琉璃馆。 尤其是得夸夸我们的琉璃馆,不比蛮商的琉璃製品差!” 番货街上有琉璃铺子。 既然是同行,沈清棠逛街时必然会重点光顾。 得承认洋人做玻璃製品的工艺要先进许多。 但是他们受限於时代或者路途运输,能运到云州的琉璃製品大都是工艺品。 比如瓶、琉璃碗等。 沈清棠和秦征的琉璃铺子走的是工业路线和饰品路线。 要么卖大块玻璃,要么把琉璃加工成手鐲、耳环等首饰。 以现代眼光来看,玻璃饰品俗不可耐还廉价,但是在当今,琉璃首饰可是奢侈品。 所以她的琉璃铺子同样有绝对的核心竞爭力。 宋彦大马金刀的坐在圈椅上,一只脚的脚后跟踩在椅子边缘上,脚尖悬空。他表情有些疑惑:“既然沈东家在北川有生意为何跑到云城来? 就算夫人想到云城拓展生意,以沈记的经验,大可以直接租个铺子直接干,跟宋某人合伙图什么?” 相当於把钱分他一半。 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 经验告诉宋彦,天上掉的往往不是馅饼而是陷阱。 第782章 都怪宋某皮相好 方才站门口的婢女进来,拎了两个茶壶。 一个是普通的茶壶,另外一个是琉璃茶壶,透明的玻璃茶壶里装的褐色的奶茶。 春杏主动伸手把装奶茶的茶壶接过来,半点都不避讳的当眾试毒。 试完直接给沈清棠倒了一碗奶茶。 “本想让夫人尝尝新鲜。既然遇到正主,还请夫人指点一二。”宋彦比了个请的手势。 沈清棠只抿了一小口,细品了下,点头:“仿的不错!有那个味,但是没有灵魂。” 其实她也是装腔作势,奶茶说白了就奶和茶,无非是茶的味道不一样。 当然,比例不同,口感多少也不一样。 沈清棠注意到宋彦的表情,明显有些不信,“虽不知道宋爷从哪儿得到的奶茶配方。跟沈记奶茶比,只是比例不太一样。但是宋爷可知这奶茶前头还有二字名曰珍珠。” 珍珠奶茶才是经典中的经典。 前年沈清棠才穿越过来时,受制於原材料,没能做成珍珠。 但是去年夏天去寧城之后,找到了做珍珠的原材料。 看来,奶茶流至云城后,没有及时更新新配方。 或者说无法更新。 宋彦尝过奶茶,除了甜兮兮、奶唧唧的,没尝出什么珍珠不珍珠的。 他一个大老爷们对女人们喜欢的东西並不感兴趣。 沈清棠如此说,他便如此听就是了,只道:“夫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家是流放至北川的,在北川起家属於谋生。年前幸得皇上特赦,这不才想把生意往云城挪一挪?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至於为什么不直接在云城盘铺子?宋爷这实属於明知故问。 我若直接砸钱盘店营业,恐怕不等客人进门就得先重新装修吧?” 宋彦摇头,“夫人谦虚了。您身边的丫环都有这等身手,开门营业也未尝就怕有人来砸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並不打算钱买教训。 我登门前,已经在云城转了大半个月。据我所知,云城与其他州城不一样,鱼龙混杂,水深的很。 我一个弱女子初来乍到,怕淹死。还是寻个人带路的好。” “为什么选我?”宋彦追问。 还是强买强卖。 沈清棠摊手,“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我听说的宋爷是位侠肝义胆的商人。做的是为民除害,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义商。” 宋彦也不傻,精准挑出沈清棠话里的重点,“听说?” 沈清棠把奶茶杯推到一旁。 再喜欢奶茶也搁不住自家做奶茶生意。 喝腻了。 她伸手,把婢女给宋彦满上,他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拿了过来,喝了一口。 嗯,確实是好茶。 就知道婢女给宋彦拿的茶定然会是上等。 “是啊!”沈清棠把两个茶杯都放在自己面前,“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 宋彦:“……” 怎么觉得沈清棠在含沙射影,说他不配传言? “哼!”了声,“不知夫人眼中的宋某人是何模样?” “尖酸刻薄!不尊重女人。”沈清棠说完,想到方才琴女的话,又追加了一句,“言语上不尊重女人。” 若琴女说的是实话,宋彦不是不尊重女人,而是相当尊重女人。 只是不论方才在街上对著尹文月还是在二楼对著她,说话的语气和內容都挺欠揍。 宋彦:“……” 訕訕解释:“宋某人也是为了自保。”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怪宋某皮相好。” 沈清棠:“……” 够自恋的。 宋彦也不是真自恋,贫了一句就拉回正题,“夫人確定要跟宋某合作?要知道宋某人的生意盘子在云城其实有点不够看。 你可能不清楚,在云城,除了官商,生意做的最大的是薛林。夫人该找他合作。” 怕沈清棠误会,又添了一句:“不是宋某看不起女人。我知道沈记的买卖很赚钱。”宋彦指著桌上的奶茶,“单这小小一壶奶茶,一个月的利润不比酒水少。” 他最心动的是冬天可以卖的新鲜蔬菜。 第783章 给我抢几间铺子 宋彦都不敢想,若是百凤楼能在大冬天供应上新鲜的蔬菜,利润能再翻几番。 “我选合作伙伴也是要看人品的。”沈清棠摇头,“薛林不在我合伙人的考虑范围。” 沈清棠的意思宋彦听的明白。 她可以选的合伙人不止他一个,但是薛林绝对不在其中。 宋彦態度又端正了几分,踩在椅子边缘的脚也放了下来,清了清嗓子,“方才宋某失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夫人想怎么合作?” 沈清棠是有备而来,不假思索道:“第一,我可以给百凤楼两道独一无二的菜谱,还可以提供沈记的甜品、新鲜蔬菜。 菜谱算我提出合作的诚意,分文不取。 其余甜品、蔬菜、食材,按批发价结算就行。我不占宋爷便宜,也不染指百凤楼。” 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暂时不染指。 先拿出诚意是为了打消宋彦的戒备。 果然听完沈清棠的话,宋彦也笑得真诚了许多,“这个自然。” “第二,帮我盘几间铺子,位置要好。你愿意割爱也行,不愿意割爱去薛林的地盘上给我抢几间铺子我也没意见。” 宋彦脸上的笑僵住。 古人诚不我欺。 果然天上掉的不会是馅饼。 事到如今,他清楚沈清棠没骗他,她真是来跟他谈生意的,並且先给出了诚意,才又提的要求。 要求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他想了想,试探道:“你確定我若真去薛林的地盘抢几间铺子回来,你能守得住?”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沈清棠默然片刻,摇头,“抢几间铺子回来確实不好守。这样,你帮我抢一条街回来。这样,守起来容易一些。” 宋彦:“……” 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一条街能比几间铺子好守? 显然他没有耳背,沈清棠也不像说错。 她是认真的。 宋彦没著急回答,背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一条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曲起,摩挲著下巴,两腿敞开,不停的合拢又分开。 片刻后,沉声开口:“不知道夫人跟薛林结的什么仇?” 沈清棠摇头,“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放心,我不是尹文月,没有杀父之仇要你报,也没有把你当刀借你杀人的意思。 非得要个原因的话,我觉得如果必须得选一个合作伙伴才能在云城立足的话,我还是更喜欢选个人品好的。 毕竟重情重义总好过过河拆桥的白眼狼。” 宋彦笑:“夫人对薛林的评价真中肯。” 对他的讚美也很中肯。 “那宋爷是想跟我合作还是想把我推给对家?” 宋彦苦笑,“听起来我好像没的选。” 沈清棠微笑。 “不知道夫人相中哪条街?” “川七街。” 沈清棠答的太过痛快,宋彦不得不怀疑:“看来夫人是有备而来。今日我若不识时务,夫人的选择是不是就会从川七街变成山八街?” 云城南北路共分十六条街。 从山一街到山八街,再从川八街到川一街。 宋彦现在占的是山五街、山六街、山七街、山八街和川八街五条街。 五条街听起来没多少,实则都是云城的中央街道。 而且山字街或者川字街中央还有些断路,比如突然出现的丁字路口。 看似五条街,实则八条街也不止。 沈清棠还是微笑,“不好说。” 心里想的却是:就算宋彦不配合,自己也不会去爭宋彦的街。 最起码暂时不会。 她需要宋彦的团队。 但,谈判最忌讳过早亮底牌。 像大伯那样,得点儿钱財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人还是少数。 宋彦又沉默了许久,“夫人,打算什么时候要?” “看你时间。你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想把街道给我,我就什么时候要。” 沈清棠的意思很明白。 別指望我会帮忙! 沈清棠给了诚意,还要看他的本事?! 这个认知让宋彦连討价还价都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应下:“好!” 沈清棠朝春杏伸手,脸是对著宋彦的,“口说无凭,我们立字为据。” 春杏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接过来直接给了宋彦。 第784章 在野蛮之地,有野蛮之法 宋彦莫名其妙的看接过来,打开一看,牛皮袋里是两份“合同”。 他翻著纸页问沈清棠:“合同是什么?” “契约、契书的意思。大概就是约定我们双方的权利和义务。你可以仔细看看再签。” 宋彦挑眉,“你初次登门就把契书准备好了?若是我不答应跟你合作呢?” “不会。”沈清棠篤定道:“既然你们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那么你一定会跟我合作的。就算你不肯也没关係,我可以换个合作伙伴,不耽误签同样的合同。” 宋彦:“……” “既然如此,你乾脆直接打上门就是了,还装模做样办什么厨娘?” “那不行。”沈清棠摇头,“我是文明人。得文明办事。老祖宗说了,得先礼后兵。” 其实不只因为如此。 她混进百楼后厨还是为了看看百楼的真实情况。 食品卫生、管理情况和员工流动情况。 就她为数不多的厨娘体验,百楼並不苛待工人,给打工人足够的佣金,劳动也不算太过繁重。 厨房中的器皿都洗的很乾净,调料和厨具分门別类的摆放著。 为数不多的缺点应该是管理层不到位。 她跟春杏混进来混的太轻鬆。 要是有人投毒下药怎么办? 除此之外,可以看的出,百楼老板算是资本家里比较仗义的。 “切!”宋彦显然不认同沈清棠的说法,不过,他既然答应了合作也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反悔。 宋彦识字不多,写自己的名字还行。 房间里有笔墨纸砚。 门边等著伺候的小廝,很有眼力见的把墨磨好,连同纸笔一起用托盘端到桌前,一一摆好。 见宋彦提笔就要签名,沈清棠伸手盖在纸上,不让他签。看著宋彦满脸的疑问问他:“你都不看看上面写的什么就敢签?” 宋彦“嗐”了声,“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了。”他眼神示意沈清棠把手拿开,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在云城,这玩意没有约束力!也就是你们女人家家喜欢契书。 在云城做生意,合作伙伴就像男人的心,契书不过是废纸一堆。我们信奉的是谁拳头硬就听谁的。” 沈清棠:“……” 在野蛮之地,有野蛮之法。 不过,那是以前。 既然这里即將成为她的家,这里的规则得由她说的算。 沈清棠笑笑,看著宋彦签完字,把一式两份的合同留给宋彦一份,拿起自己那份轻吹宋彦名字上的墨跡,“不管私下如何,明面上该分清楚的还是要分清楚。比如我……咦?你不是叫宋彦?怎么是宋焰??” “起名的时候,家里人希望我走仕途,起了个文縐縐的名字。我觉得当大哥叫宋彦太没气势,就改成了宋焰。 放心,我已经去官府更正过户籍,宋焰就是我真名,不是瞎写。” 沈清棠点头,由衷夸讚:“宋焰这名字更適合你!” “是吧?!”宋焰一脸骄傲,“我自己起的。” 沈清棠露出蒙娜丽莎的微笑。 起的真好。 跟我家狗,不是,老虎同名。 *** 晚上,沈清棠照例在熟睡中被迫醒来。 她抓著季宴时作乱的手,带著重重的鼻音跟他商量,“我今天累了,休息一天行不行?” 季宴时反手把沈清棠的手拉过她头顶,气息略有些不稳的贴著她耳朵问:“跟我就累?对著其他男人就洗手作羹汤?口哨吹的比采.贼还响?” 沈清棠顿时清醒过来,倏地的睁开眼看著季宴时控诉:“你让人跟踪我?” 借春杏两个胆,她也不敢这么告状。 “这是云城。夫人的动向还需要我安排人跟踪,那本王的尸体早就成为皇宫里的肥了!” 沈清棠:“……” 是是是,你的你地盘你是老大,你最了不起! 沈清棠用还能自由活动的手抵住季宴时的胸膛,心虚的解释:“我那不能叫『给其他男人洗手做羹汤』,我那是出於商业需求,让客户品鑑。人家不尝尝怎么知道我的东西好不好?不尝怎么能跟我合作?” 第785章 女戒、女则倒背如流的好女人 季宴时又把沈清棠剩下的一只手拉过头顶,单手握住她两只手,“是吗?我还以为是我太忙忽略了夫人,以至於让夫人慾求不满,对著別的男人垂涎欲滴。” 沈清棠连连摇头,“那不能!绝对不能!我是个有道德感的女人,女戒、女则倒背如流的好女人。最是会相夫教子,以夫为纲……” 她在季宴时的笑容中闭上嘴,愤愤道:“你笑什么?” “你?女戒、女则倒背如流?来,背一句让本王听听。” 沈清棠能背出一句都算他输。 沈清棠死鸭子嘴硬,“背不了一点儿!我就出于欣赏的看看帅哥怎么了?我既没精神出.轨更没肉.体出.轨! 你要……就快点儿。我困!” 季宴时闻言黑眸又黑了几分,语气越发危险,“快点儿?对著別的男人吹口哨,对著我困?沈清棠,我是不是太纵著你了?” 沈清棠秒怂,討好的朝季宴时笑,“王爷最是纵著我是宠我。就知道王爷心疼我。不若王爷放开我,换我来服侍王爷如何?” 好汉不吃眼前亏。 在床上,季宴时从来不会“怜香惜玉”,很是捨得折腾她。 季宴时没错过沈清棠滴溜溜转的大眼,一看就没什么诚意,却还是鬆开手,点头,“好啊!说起来夫人还没主动过,本王很是期待,夫人会如何我服侍我!” 沈清棠伸手推压在自己身上的季宴时,“王爷,你先躺下。你这样影响我发挥。” 季宴时从善如流,躺在沈清棠旁边,静等她发挥。 沈清棠获得自由的瞬间,朝季宴时反方向滚了一圈,抬腿就要下床。 脚刚著地,身体还未离床,腰上就多了一只大手,耳边是更危险的一句:“夫人这是要去哪儿?临阵脱逃?还是说,夫人喜新厌旧已经不屑於跟本王同床?” 狗男人,反应这么快做什么? 沈清棠心里骂,脸上却扬起甜笑,“哪能呢?王爷如天人之姿,看都看不够怎么会厌倦?王爷不要自渐形秽。 我只是去如厕……如厕。” “本王陪夫人一起。说起来最近本王忙於公务,疏於陪夫人,理应好好陪同。正好,夫人如厕后,我们一起沐浴。 咱们还没试过在浴桶里……” 沈清棠突然伸手捂著小腹:“我好像来月事了。” “是么?”季宴时不信,“本王检查一下。” 沈清棠又急又气,“我说的真。没骗你。” 可惜,她在季宴时这里信用破產了。季宴时勾著她的腰一个用力就把人勾回了怀里。 “嗯,本王也没试过浴血奋战。”季宴时单手扣住沈清棠的手,抬腿压在她的腿上,制止她挣扎,手挑开她的腰带…… “嗯?”触感不对! 季宴时收回手,借著昏黄的烛光看见自己指尖殷红,“真来了?” “哼!”沈清棠委屈巴巴的控诉,“让你不信我!” 心里却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季宴时这人有时候醋意有点过大,她再如狼似虎也吃不消。 等她把自己收拾好回来,季宴时已经睡著。 非自愿醒来的沈清棠却了无睡意,侧躺在季宴时身边,单手支著头,借著昏黄的灯光仔细端详季宴时。 冷白皮在烛光下镀了一层暖色。 高挺的鼻樑遮住另外半张脸。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遮出一片暗影,却遮不住黑眼圈。 回云城以来,季宴时每天睡眠不足两个时辰。 確切的说,自从他体內蛊毒解除,就几乎没有睡过囫圇觉。 夜色滋生荷尔蒙,黑暗容易放大的人的欲.望。 长长的、弯弯的睫毛,弄得沈清棠心里有些痒。 沈清棠舔了舔唇,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上季宴时睫毛,嘴里小声的念叨著网络梗:“想在哥哥睫毛上上盪鞦韆。” 手沿著高挺的鼻樑下滑,“想在哥哥鼻子上滑滑梯。” 再往下,是可以养鱼的锁骨。 沈清棠指尖在锁骨窝轻戳,“想在哥哥的锁骨窝里游泳。” 还有什么来著? 沈清棠指尖顿住,想不起下一句。 这时,一声低低的轻嘆。 第786章 想在哥哥的眼睛里数星星 沈清棠作为的女人的直觉,让她秒往回收手。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指尖被大手攥著,“我本想放过你,是你自己不想睡的。” 看见季宴时黑亮的眼睛时,沈清棠想起了剩下的一句:“想在哥哥的眼睛里数星星!” 被压住的瞬间,沈清棠討饶,“我来月事了。” 季宴时想了想,抱著沈清棠翻身,成了她上他下的姿势。 “夫人方才说要伺候本王?” 沈清棠重复,“我不方便。” “没事,取悦本王也可以用手或者用……”季宴时食指在沈清棠唇上轻点,“这里。” 沈清棠仰头往后躲,“不要!” “夫人觉得,你还有自主权?” 沈清棠:“……” 她这点抵抗的力气,跟鸡季宴时扣著她后脑勺的大掌比,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眼看头就要被按向他的腰带,沈清棠举手认输,“我选手!选手!” 季宴时有些遗憾的鬆开对沈清棠的钳制,颇为遗憾的目光落在沈清棠菱唇上,感慨:“本王突然觉得,有时候太识时务了也不好!” 沈清棠:“……” 形势比人强,只能暂时性耳聋。 红著脸,伸出手。 *** 等宋焰消息期间,沈清棠也没閒著。 她寄出去的信,渐渐都有了回復。 一车车, 一船船的物资从不同的地方出发,不日將抵达云城。 信件总归比货物快些。 沈清棠得准备库房卸货。 季宴时身为藩王有封地,封地上自然也有耕地。 之前初到北川时,沈清棠找季宴时租了两个庄子,在耕地上盖大棚。 如今大棚盖好,菜籽已经下地。 月余之后就能有蔬菜供应。 按照季宴时的意思是把庄子送给沈清棠,但是沈清棠不肯。 送,就意味著庄子的契书要更名换姓。 沈清棠想在明面上跟季宴时划清楚关係。 沈清棠除了监工云城大棚的施工进度,处理寧城和北川的生意,以及遥控代理商和沈记连锁店的营业情况,还不忘关心沈清柯。 算算时间,二哥已经进了考场。 府试之后是院试,过了院试是乡试。 乡试每三年一次,恰逢今年有乡试。 过了乡试,才能参加明年二月的会试。 府试在二月,院试在五月,乡试在八月,会试在明年二月。 也就是说二哥未来一年时间,不是在考试就是在考试的路上。 其实按照大乾的科考规定,二哥去年是县魁首,今年可以越过府试直接进入院试。 只是去年北川县令和王员外以及陈家三方斗法。 二哥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好占了大比例。 决定按部就班的参加府试。 府试每年一次,不限制参加考试的次数。 沈清棠写了一封信给二哥,让他放平心態,结果没那么重要。 除了二哥的事,沈清棠最掛念的应当是秦家军。 如今北川山谷里已经成了真正的村落,父母在谷里有村民照拂,她不担心,但是秦家军依旧很危险。 粮草问题暂时得以解决,但是危机並未解除。 包括季宴时在內,都不能说这十万將士是秦家军。 毕竟这十万將士已经不在名册之上,他们不该出现在边关。 总不能跟皇上说,怕十万將士受到迫害,所以让他们诈死,化整为零藏於民间。 还有秦將军和秦征,如今都应该是“死人”。 幸好三城都在秦家军控制下,对外就称是他国俘虏。 身份暂时还瞒得住,只是十万將士的武器、军需、粮草还得自行解决。 於是他们抢了秦家军。 不是有秦征和秦將军的秦家军,而是被朝廷抢走的那支秦家军。 之前从京城来接管秦家军的武將叫伍善,监军是杜公公。 他们莫名其妙得了一个“攻占”边城的功劳,偏生还不敢说实话,心里慌得很。 兵部的名册被烧毁,兵士跑了大半,却连一个逃兵都追不回来。 这些事都被伍善和杜公公隱藏下来。 杀头的罪名,谁敢上报?! 他们是自己人,京城那边博弈后选出来的武將。 物资方面,朝廷自然不会亏待新秦家军。 源源不断的军餉和粮草从京城运过来。 谁知粮草、军需、武器才进云州就被劫走。 第787章 烫手的秦家军 而被劫的伍善和杜公公也不敢声张。 丟了粮草、军需是死罪。 丟了秦家军更是死罪。 可是,以他们自己的能力又查不到粮草是被谁劫的。 还不敢大张旗鼓的查,生怕引起有心人注意。 毕竟对秦家军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 伍善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可依旧没有半点头绪。 眾所周知,云州龙蛇混杂,最是混乱。 藩王痴傻,官府不作为。 正在伍善和杜公公互相推諉责任狗咬狗时,传言中痴傻的寧王醒了。 紧接著皇上又下旨让寧王处理三国边城问题。 伍善和杜公公齐齐鬆了一口气。 替罪羊这不就来了?! 他们之前在京城时为了爭著来接管秦家军,明爭暗斗,打破头才抢来了秦家军的兵权。 谁知道才交接完就遇到大火烧了文书库。 十万將士的名单不见了。 还没等抓到足够多的壮丁弥补著十万人的亏空,粮草和军餉也被劫了。 简直倒霉到极点。 如今,他们只想把秦家军的兵权交到寧王手上,好连夜打包回京城。 最近季宴时焦头烂额的就是怎么处理好三国的衝突,怎么重新让秦家军回归,以及怎么弄死伍善和杜公公。 这些事季宴时从未瞒过沈清棠。 只是沈清棠上辈子到底只是个普通人。 纵使有通晓今古的本事,也只是在生活和工业上占点便宜。 不管是政治还是军事都不在她能力范围。 沈清棠思来想去,唯一的能做的就是赚银子。 赚多多的银子。 造反烧银子。 哦,造反还需要武器和兵马。 武器和兵的事沈清棠解决不了。 但是“马”的事,沈清棠能解决一部分。 黄玉来信说,最多再有半年,轨道就能从寧城铺到海城,海城铺到海边。 她问沈清棠,路铺好了再如何做? 沈清棠没著急回復黄玉 ,而是给王梓衡去信,问他造火车的进度。 王梓衡迟迟没回信。 沈清棠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北川去看看。 春杏拿著一封信过来找她。 说是宋焰派人送来的。 宋焰的字並不好看,还很潦草。 不过寥寥数字,沈清棠研究了半天,才弄清楚上头写的是什么。 【你要的川七街拿下。什么时候来接?】 沈清棠沉吟片刻,问春杏,“王府里有多少你这样的『护卫』?”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春杏他们。 私下里都是叫季姓护卫,但,不能当人家面还这么喊吧? 春杏怔了下,才明白『护卫』是指上次护送季宴时一行人南下时对外的称呼。 解释:“我们隶属赤月司。赤月司目前在册人数大概有四百余人。 赤月司下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 青训营也归赤月司管,但是未通过考试的人不计入赤月司。 从青训营出来的按照其特长和成绩分配至四部。 玄武掌財,朱雀掌情报和暗杀,白虎掌刑堂和机械,青龙主政,负责明卫。” 沈清棠十分惊讶:“这是可以说的?” 这种事不应该保密?属於上刑都不能说的事? 怎么跟八卦似的就突突出口了? 春杏正色道:“王爷说,只要夫人想知道的都可以说。” 沈清棠:“……” 默了会儿问春杏,“那你属於哪一部?” 春杏摇头,“我和李婆婆一样,都只是夫人的人。赤月司没有我的名。” “跟著我,委屈你了!”沈清棠有些不忍,“你若想回赤月司,我可以去跟季宴时说。” 春杏扑通一下跪在沈清棠面前,神色惶恐,“夫人,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又不要我了吗?” 沈清棠弯腰扶春杏,“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 春杏这才顺势起身,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我还以为夫人又不要我了。” “怎么会?”沈清棠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们那个训练营跟寒窗苦读似的,又累又苦,熬了又熬,好不容易熬出头,却成了个贴身保鏢。大材小用是一,我也替你委屈。” 就像现代大学生,从幼儿园读书读到大学整整二十年,一毕业却干了普通的保姆。 不是说看不起保姆,只是有点浪费前二十年吃的苦。 第788章 沈记银行 春杏摇头,“我不委屈。我喜欢在夫人身边。我不觉得过去的苦和累白受。我能在夫人身边保护夫人就够了。” 沈清棠也很感动,不知道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春杏见不是沈清棠不想要自己,八卦之心又起:“夫人,你问赤月司有多少人做什么?” 沈清棠轻拍额头,“一打岔差点把正事忘了。 宋焰把川七街抢回来了。我打算明天过去接手。 川七街乍然归我一个默默无名的女人所有,薛林定然还会动手抢。 第一战,我得镇住他!所以想找季宴时借几个人。” 其实,如果可以选,她更想问秦征借人。 秦征的人大多数都是普通將士,跟寻常百姓无异。 衣服一换,演痞子像痞子。 季宴时的人大都是以一敌十甚至是以一敌百的高手,装痞子有点大材小用。 春杏想了想,道:“可以从训练营里抽调一部分人过来。他们正好实战一下。” 沈清棠:“……” “记得別挑太厉害的。” 她没忘记当初在寧城还未通过考核的春杏有多强。 春杏点头,我从快淘汰的人里选。 沈清棠:“……” 也不用那么差。 “需要我跟季宴时打招呼? 春杏摇头,“这点儿小事,我能做主。” 春杏去训练营,沈清棠则去找沈家族人。 云城离北川相对而言近一些,沈清柯收到信之后写了一份可用名单给沈清棠。 都是族中青壮年,有嫡系也有旁支。 沈清棠原封不动把名单寄给了沈屿之。 沈屿之再徵求了他们的意见之后,把愿意来云城跟沈清棠混的年轻人送了过来。 此时,人都安排在別院。 总共十一人。 全部都是识文断字,说话做事都是比较活络的人。 好好培养一下,都是当掌柜的好苗子。 二哥,很会选人。 沈清棠很满意。 沈清棠到的时候,这些跟沈清棠有或远或近亲戚关係的人正无聊的在院子里斗鸡、下棋打嘴仗。 “清棠来了?”来人辈分最大的是沈清棠一个太爷爷的小叔沈毅之。 沈清棠点头,“小叔好。” “可是有事安排我们做了?”沈毅之问。 其他人听见动静纷纷围了过来。 沈清棠点头,“对。我让人帮忙抢了一条街过来。可能需要麻烦各位每个人负责一间商铺的经营。” 沈清棠话音还未落,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嘆声。 “抢……抢了一条街?” “每个人负责一间商铺?” “我不会经商啊!” “对……我也不会。” 沈毅之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沈清棠不由多看了沈毅之两眼。 在京城时,沈家和沈毅之这一脉已经很少走动。 因为沈毅之的爷爷,就像如今的沈屿之一样,属於家里吃閒饭的。 沈毅之的父亲更远离沈家中心。 到沈毅之这一辈已经几乎被沈岐之列为沈家旁支。 沈岐之看不起穷亲戚,沈毅之这一脉又比较心高气傲。 两家除了类似祭祖的大日子,已经少有走动。 只是因为九族流放才又被迫一起。 沈屿之分家后,沈毅之紧跟著提出了分家。 虽说叫叔,但是沈毅之年龄並不算大,才二十八岁。 他跟沈屿之有三分像。 沈清棠没想到短短几日,这位小叔已经成为这些族人的领头羊。 沈家人大都是读书人。 大乾重文轻武,读书人普遍心高气傲。 能让一群心高气傲的人俯首称臣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沈清棠朝沈毅之俯身行礼,“辛苦小叔!”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见外了。”沈毅之並不以长辈自居,给沈清棠还了半礼,“需要我们如何做,棠姑娘直接吩咐就是。” 沈清棠也不客气,直接说明来意:“沈记目前经营的商铺种类大家也都清楚。果蔬铺子、琉璃馆、熟食铺子、麻辣烫店、甜品铺子、琉璃馆以及南方特產铺子。 这是现有的七种铺子。一条街上不能只有七种铺子。我打算照搬桃源村的商业街。 再上酒水铺子、风味小吃馆、异域风情馆、文具店、当铺、香皂铺、浣衣铺等。 除此之外,我还想开一间特殊的铺子叫沈记银行。” 第789章 野心不大,统一天下 “沈记银行?”沈毅之茫然重复,“银行是做什么的?” “大概跟钱庄差不多。不过沈记银行发行的纸幣不叫银票叫纸钞。面值分为一元、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等……” 沈清棠一一把现代纸钞的概念和幣值给沈家族人讲解。 至於是一个铜板等於一元还是一两银子等於一元,沈清棠还没想好。 想开银行不是才有的念头,早在寧城就有了想法。 只是一直没有落实的机会。 连纸钞的样式沈清棠都已经让季宴时给她画好图样打好了版。 沈清棠来自未来,自有不同的防偽標识,一般人很难模仿。 沈毅之听得皱眉,“若是这样,开一家钱庄不就可以?非要弄这个什么银行?” 沈清棠点头,“就得要银行。我要沈记发行的钞票,將来是全大陆通用货幣。” “棠姐姐威武!”一个远房堂弟率先喊好鼓掌,“跟著你做事痛快!” 其余人也跟著陆陆续续鼓掌。 最近沈家人空前团结,大家对沈清棠做的事有些了解,知道她虽为女儿身却比很多男子都厉害! 半点不觉得跟她经商有什么不妥。 沈毅之没动,他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摇头,“我认为这事不急在一时。听棠姑娘方才说抢了一条街?如果是我理解的『抢』,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护好地盘。” 他们初到北川之时,沈清棠已经把逛云城的心得跟他们分享过一遍,还建议他们也多逛多观察。 沈家人对云城的商业格局有个大致的了解。 知道这边流行爭地盘,买来的铺子守不住一样会是別人的。 沈清棠点头,“我和小叔想法一样。只是未雨绸繆,想提前准备而已。要推行百姓认知以外的纸钞,难度有多大我很清楚。 这事得慢慢来,不急在这一时片刻,但是也得提前著手准备。” 一个远房堂兄在后头举手,示意他要发言。 “堂兄,请说。” 堂兄苦著脸,“咱们不说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是能打之人。能护好你抢来的街吗?” 沈毅之补了一句:“不知棠姑娘抢回来的是哪条街?” “川七街。之前薛林的地盘。”沈清棠先回答了沈毅之的问题,才又对那位不熟的堂兄解释:“堂兄请放心。打打杀杀的事不用你们出面,我会安排好人。 你们只需要把铺子经营好就行。” 堂兄鬆了一口气。 沈毅之的心却提了起来,“川七街?薛林的街?北城最不好惹的小人?” 沈清棠眨眨眼,毫不吝嗇的夸沈毅之,“小叔总结的真好!” 沈毅之:“……” 我是让你夸我?! *** 川七街是云城分割线,由南至北整个贯穿云城。 当然,沈清棠是生意人,说的川七街是指商业街路段。 只取最繁华的一段,南至黄河三路北到黄河八路。 这段路上足足有近百间大小不等的铺子。 一大早,沈清棠就等在街口。 沈清棠不会武功,小身板经不住寒风,只能在马车里等。 豪华的马车像个移动的小房间,炭火烧的旺盛。 她打著哈欠,半歪在榻上。 脚边趴著火焰。 沈清棠特意带上的火焰。 火焰身量没怎么见长,气势却越来越足。 早已经不是被小迷糊追著咬的小可怜。 带著火焰让沈清棠很有安全感。 春杏坐在沈清棠对面,借著马车里的碳炉子热了一杯牛奶和一些点心,摆在沈清棠面前,“夫人,吃点儿东西垫垫吧!还不知道今日要熬到几时。” “再等等吧!”沈清棠摇头拒绝,她还不饿。 这一等,等到快中午,才见宋焰姍姍来迟。 他骑著他的高头大马,身后跟著一群小弟。 沈清棠听见动静,掀开车窗。 宋焰打头,身后小弟列成两排,各个都骑著膘肥体壮的马。 能不能打沈清棠不知道,气势反正很唬人。 已经等了半天的沈清棠一看见宋焰就没好气道:“你再来晚点儿,天都黑了!” 第790章 谁家女人养老虎当宠物? 宋焰怔了下,从马背上俯身,问沈清棠:“你什么时候来的?” “城门一开,我就来等著了。” 季宴时选的宅院有一个院子的院门就开在川七街,出门就是。 等城门开,是为了等人。 宋焰:“……” “你来这么早做什么?” “你不是说今天把商业街交给我?薛林要来抢怎么办?我不得提前等著?” 宋焰嘴角抽动,“你见过谁晴天白日打群架?是嫌衙门的人不抓我们? 我们都是晚上打架。而且薛林的主要生意都是见不得光的赌场、赌马、妓.院等。 他忙一晚上还来跟你抢地盘,他图什么? 再说,这川七街我才抢过来。他的人这会儿半数都受伤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杀回来?就算要打也是晚上打。” 沈清棠:“……” 说的也是。 她瞧著宋焰憋的脸通红,没好气道:“要笑就笑吧!我这不是头一次参与黑帮行动没经验?” 宋焰顿时笑出声,在马背上笑的前俯后仰停不下来。 沈清棠脸由红转青,渐渐恼羞成怒。 就在沈清棠即將忍不住下去之时,宋焰“哎呦”一声,扶著腰,疼得此呲牙咧嘴止了笑。 沈清棠瞬间心情大好:“活该!” 宋焰:“……” 马鞭指著沈清棠,“没良心的女人!要不是为了给你抢地盘,小爷会被伤到?”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薛林的人躺下,他的人也站不住。 要不是沈清棠言明以后川七街的生意利润分他三成,他才不会跟薛林拼个你死我活。 本来宋焰挺看不上沈清棠的三成红利。 他自己握著几条街,每天躺著进帐也有几千两银子,哪里看得上一条街的三成分润?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可是沈清棠拨著算盘给他算了一笔帐。 三成利润比他几条街都高。 宋焰心动了。 至於沈清棠是不是骗他,他也思量过。 纵使沈清棠骗他,於他而言,不过是受些伤。 反正他跟薛林经常干架抢地盘,你来我往,打架是家常便饭。 大不了,再把川七街还给薛林就是。 可若沈清棠说的是实话,他將有更多的银子可以招更多的小弟,抢更多的地盘。 说不定就能干倒薛林把他的地盘也抢过来。 总之,还是值得赌一把。 沈清棠不客气的拆穿宋焰:“为我抢地盘不假,说到底不还是为了能让银子进你的兜。 如今虽看起来你跟薛林半斤八两,两个人不相上下。 实际上他地盘越来越大,你被他包围在圈子里,还时不时被咬一口。 你想扩张都找不到出口。 再这样下去,不出五年,你的地盘就会比现在少一半,说不定就被薛林抓住机会一口把你吞了。 而我的出现,成了你们之中的变数。 我若贏了,你能分银子,也能藉机反吞薛林的地盘,最起码他不能隔著我的川七街蚕食你的街道。 我输了,对你也没什么损失,说不定你还得把我献给薛林,求个和。 总之,输贏你都不吃亏。” 宋焰目露讚赏,“你比我想像的还聪明!我真越来越喜欢你了。” “敬谢不敏。”沈清棠抬手摸摸自己的妇人髻,“我可是他人妻。” 宋焰邪魅一笑,“我还没尝过人妻的滋味,说不定真会为了你破戒。” 沈清棠伸手拦住要出手的春杏,低头,“火焰,咬他!” 同类相残才有趣。 名字都带焰,打起来才好看! 火焰二话不说从车窗里跳出去朝宋焰扑过去。 宋焰听见“咬他!”还以为沈清棠养了一条狗,没放在心上。 谁成想从车窗里跳出来一只老虎。 宋焰只是嚇了一跳,可他胯.下的马受到了惊嚇,不受他控制的嘶鸣要逃。 老虎可是百兽之王。 再好的马在它面前都是弟弟。 別说宋焰只是个黑帮老大。 秦征他们的坐骑见了火焰还会两股战战。 宋焰一边试图控制马,一边还得躲避火焰的攻击。 一时间十分狼狈。 就这样,宋焰那嘴依旧很欠。 “沈清棠,你还是女人吗?谁家女人养老虎当宠物?” 宠物就宠物吧! 还起个跟他一样的名字。 他怀疑沈清棠是故意的。 第791章 本王是那么小气的人? 心情大好的沈清棠胳膊肘抵在车窗下边缘,掌心托著下巴,看著宋焰左右支拙笑的很是开怀。 听见宋彦的话,沈清棠不以为意道:“我是不是女人我爷们知道就行!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是任人揉扁捏圆的麵团就行。 合作就要有合作的態度,莫要把对方当傻子。” 百凤楼的合同是签的很痛快。 但是,他们双方都不信任彼此。 谁都存了试探对方的心。 宋焰的算盘怎么打的沈清棠知道。 可沈清棠的算计,宋焰却猜不透。 作为云城的外来客,沈清棠是崭新的面孔。 对云城商界来说他们都在明,只有沈清棠自己在暗处。 看似是朵无害的小白,说不定就成了带刺的玫瑰。 宋焰顾不上还嘴。 他的马没出息的前腿一屈就跪在了火焰面前。 本来还够不著他的火焰,趁势扑过来。 宋焰再顾不上马,足尖在马背上一点,腾空而起。 就这样,还被火焰咬掉了半只鞋子。 “臥槽!”落於旁边商铺二楼护栏上的宋焰破口大骂,“沈清棠,你个毒妇,你这是真打算要我的命?!” 幸亏咬掉的是鞋,要是这大虫再跳高点儿,他宋家还不得绝后? 沈清棠当然不承认,“怎么会?宋爷若是这么容易就死了,又怎么会在云城有一席之地?” 宋焰气得翻白眼,嘴里直喊:“毒妇!毒妇!” 用脚趾头都能听出来沈清棠这话说的多没诚意。 听著像是恭维他厉害。 实则就是说他被老虎咬死也是因为没本事。 气死他了! 怎么就被沈清棠三言两语,忽悠的上了贼船呢? 沈清棠听不见宋焰磨的后槽牙响,召回火焰,放下车帘,回家补觉。 临走朝宋焰留下一句:“辛苦宋爷值个班,我得回去补个美容觉。女人睡眠不足可是容易老的!” 宋焰:“……” 有一句麻麻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沈清棠走了,但是训练营的人留下了,她放心的很。 沈清棠一觉睡到天黑。 睁开眼时,房间里已经亮著灯。 季宴时在桌前批阅公文,听见动静第一时间回头,“醒了?” 沈清棠揉著眼坐起身,“你等很久了?” 季宴时摇头,“今日休沐。晚上我不去议事厅,陪你和孩子。” 沈清棠挑了下眉,“这话听著新鲜。我来云城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见你说休沐。” 季宴时勾了下唇角,没说话。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问季宴时:“你不会又听见什么风言风语吃醋了吧?” 季宴时不承认:“本王是那么小气的人?” 沈清棠心道:不是才怪! 嘴上却说著相反的话:“当然不是!寧王殿下最是心胸宽广。” 季宴时放下公文,朝床边走过来。 沈清棠警惕的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神情防备,“你干嘛?” 季宴时狭长的眼尾眯起,“夫人这是在防我?还是在为谁守身如玉?” 沈清棠:“……” 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別? 还有,你不是说你不小气? 沈清棠討好的朝季宴时媚笑:“王爷,我中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实在有点饿!可否容许我先去吃晚饭?” 季宴时在床边坐下。食指挑起沈清棠的下巴,“夫人这么笑,是在诱.惑本王?说要吃饭,是暗示本王秀色可餐?” 沈清棠杏眼瞪的溜圆。 这回不是装的。 她受到了惊嚇。 这是高岭之该说的话?! 滤镜会碎一地。 沈清棠伸出一只手在季宴时面前晃了晃,“季宴时,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还是又中蛊了?” 季宴时握著她的手別在她身后,薄唇在她唇.瓣上轻啄,“我是不是忘记教夫人,什么是妇德?”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鑑於形势比人强,赔笑:“不用麻烦。我妇德很好,不用教。” “是吗?”季宴时顺势把沈清棠推倒,“那本王可要检验一下。” 沈清棠扭动著抗议,“季宴时,我大姨妈还没走呢!” 季宴时没说话,低头吻住她。 “夫人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更美些。” 第792章 又双叒掇吃醋 两个人吻到难分难捨时,一阵突兀的腹鸣声在房间里响起。 季宴时鬆开对沈清棠的钳制,低低笑了起来,哑著嗓子抱怨:“夫人是懂如何扫兴的。” 沈清棠恼羞成怒:“我跟你说没说过我饿?” 季宴时见沈清棠著恼敛了笑,“是本王的错。”说著起身弯腰朝沈清棠伸手。 沈清棠恼羞成怒的抗议:“还来?我真饿了!” “只是抱你去吃饭,不碰你。本王又不是禽.兽。” 她又是月事又是饿的,他得多飢不择食?! 沈清棠哼了一声,没拆穿他。 也不知道是谁逼她用手。 重点是不止用手。 季宴时把沈清棠抱到外间坐好。 不用季宴时吩咐,下人们就把热腾腾的饭菜送上来。 沈清棠在丫环的伺候下,净手著筷,准备吃饭。 必须得承认,养尊处优的生活確实能消磨人的意志。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理想的生活。 见饭桌上只有他们夫妻,纳闷道:“孩子们呢?” “李婆婆她们带著呢!放心。” 沈清棠点点头,低头吃饭。 “那宋焰很帅?”季宴时突然开口。 帅是沈清棠经常会掛在嘴边的词。 沈清棠:“……” 幽怨的瞪季宴时,“你非得在吃饭时聊这个话题?我要消化不.良怎么办?” 季宴时虚心请教,“夫人觉得,这话题什么时候聊合適?床上?” 沈清棠:“……” 什么时候聊都不合適。 当然,她不会傻到这时候说会惹恼季宴时的话。 耐著性子解释:“我跟你解释过。我只是跟宋焰只是合伙做生意。” 著重在“只是”两个字上咬了咬。 “你可以不合伙。就算合伙,云城有很多人可以选。”季宴时並不认同沈清棠的话。 沈清棠试图说服季宴时:“我只是看他人品好。” 季宴时挑眉,“你的意思是他不仅长得帅,还人品好?” 沈清棠:“……” 你是会总结的。 也是会找醋吃的。 沈清棠放下饭碗,看著季宴时,近乎无奈道:“寧王殿下不如直说,你想怎么办?” 季宴时不说话了。 沈清棠无语的想翻白眼。 这会儿那傲娇劲儿又上来了? 不就是想让她哄? 问题,他们俩到底谁是男人谁是女人?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哄他? 沈清棠有时候有点想不明白,就算季宴时原生家庭不太好,但他缺的应该是亲情不是爱情吧? 谁不是头一次谈恋爱?凭什么她得让著他?! 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沈清棠腹誹半晌,眼看季宴时夹菜的筷子要停下才试探著问:“王爷方才说今日休沐?” 季宴时点头。 “我一会儿得去川七街。不若王爷陪我一起?” 季宴时满意了,“吃完饭再说。” 沈清棠:“……” 你可以再傲娇一点儿。 明明就他自己想去,还非要她请。 盲猜所谓的休沐也是季宴时临时起意。 吃过饭,夫妻俩上马车来到川七街。 云城有宵禁。 但不管什么朝代,律法只对普通老百姓有约束力。 宋焰等人照样打马而过。 沈清棠和季宴时到的时候,恰逢两军对垒,喊狠话的阶段。 以宋焰为首的守擂派和以薛林为首的攻擂派,都手持武器,恶狠狠的瞪著对方。 沈清棠的到来,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乱了节奏。 沈清棠在春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故作惊讶的“咦?”了声,“你们大人物打群架还要亲自动手?” 季宴时在车上没下来。 他一直不喜欢人群,更何况如今在云城,多有不便。 沈清棠站在两队人之间,左瞧瞧右看看,“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薛林指著沈清棠问宋焰,“你特么打架带个娘们来?让她滚!要不然別怪我不手下留情。” 宋焰看了沈清棠眼,幸灾乐祸道:“你敢骂她?哈哈!你完了!我跟你说,这女人小心眼的很。” 沈清棠回头对著马车告状:“夫君,有人骂我!” 眾人目光齐齐隨著沈清棠看向马车。 除了薛林。 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却还是没扛住看不见的压力,双.腿一软面朝沈清棠跪了下来。 第793章 下跪 眾人的目光又齐齐移向薛林。 都觉得莫名其妙。 薛林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因为沈清棠一句话,就给她下跪呢? 宋焰眯起眼看向马车。 他也感受到了內力的攻击,只是没伤他,像是警告。 马车里坐著高手。 內力高强的高手。 能够隔空使力的武功高手並不多见。 他目光再次移向沈清棠,眼睛眯起。 看来还是小瞧了她呢! 若说之前只是把沈清棠当破局的棋子,这一刻起,他不敢再掉以轻心。 明儿得让人去查查沈清棠的底。 沈清棠往前走了两步,笑眯眯的弯下腰打量薛林,“早这態度不就好了?” 薛林比宋焰年纪大的多,两个人最起码相差十岁。 下巴上蓄著一綹鬍鬚,面相白净。 看著不像坏人。 薛林像是顶著千斤重担,缓缓抬起头仰望沈清棠。 大冬天,额头和鼻尖上的汗珠在火把的光亮下清晰可见。 他动了下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道歉倒也不必磕头。听说这条街之前是你的,不过你送给了別人,別人又送给了我。如今这条街姓沈! 这样,我数三个数,你要没意见的话,这事咱们就这么定了。” 沈清棠不紧不慢的开始数数。 “一!” “二” 每个数字之间都会间隔一小会儿,沈清棠没错过薛林眼中的杀气,甚至能听见他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 猜他应当在抵抗季宴时的內力。 可惜,没用。 季宴时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应该没有人能比沈家人清楚。 毕竟认识之初,沈家人都被扔了很多次。 她身为一个孕妇都未能倖免。 沈清棠慢腾腾的报出最后一个数字:“三!既然薛东家没意见,这事怎么就这么定了?” 说完往马车走去,“夫君,既然薛东家诚心赔礼道歉,你就高抬贵手?” 不管宋焰心里怎么想,面上少不了幸灾乐祸,“薛林,不过年不过节的给人家小娘子行这么大礼?” 薛林依旧动不了,说不出话。 等沈清棠到了马车跟前,薛林倏的站了起来。 就好像有个人一直按著薛林的肩膀,薛林用力反抗,但那人突然收回力道,薛林措手不及,用空了力。 薛林没搭理宋焰,用左手按著右肩揉捏著,目光阴沉沉的看向马车。 他身边的人凑到他身边问:“薛爷,您认识那娘们?这街咱还收不不收?” 好端端的薛爷怎么会给一个小娘们磕头? 那这街是不是就不要了? 薛林二话不说回头就给了问话的人一巴掌,“废话!还不赶紧去给我查!把这小贱人……还有马车上那人的底细都给我查清楚了!” 那人被一脸懵,不是被打的,只是不清楚薛林方才还给人磕头道歉,怎么这么快就翻脸又不认人了呢?! 宋焰乐不可支,“吆!原来薛爷不认识沈东家啊?那你还给人家磕头?总归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吧?怎么?头都磕了这条街还不捨得给?” 薛林摸不清沈清棠的底细不敢贸然动手,但是不代表他会惯著宋焰,指著宋焰命令身后的人,“去把他牙给老子拔了!拔一颗牙赏金百两!” “嚯!”宋焰瞪圆了眼,“一颗牙百两黄金?那这样,咱俩打个商量。我总共二十八颗牙,我都拔给你,你给我兑换成金子如何?” 嘴上说著话,动作也不慢,快速后掠,打手势让下头的人撤退。 “不给就不给!怎么还动手呢?我不要了还不行?” 宋焰跳上马,调转马头往薛林的反方向跑去,临走还不忘朝著站在马车门前的沈清棠挥手再见,“沈东家,我就是来凑热闹的,既然你来了,那我就撤了啊!” 他跟沈清棠的约定里只说了他帮她把街抢回来,可没说还得替她守著。 之前跟薛林的人抢街时,他三分之一的弟兄都受了伤,现在还在院子里养著。 当然薛林的人伤的更多,要不然他不能今天带这么点儿人来找场子。 依著宋焰对薛林的了解,他上来就在沈清棠面前吃了暗亏,今晚肯定不会再动手。 第794章 她知道他认识他,抢的就是他! 既然没热闹看,不撤难道要留在这里喝西北风? 沈清棠也朝宋焰挥手,“宋爷別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就成!” 宋焰先是一怔,他答应她什么了?隨即反应过来她这是给自己挖坑,让薛林误以为沈清棠是他请来的。 下意识想反驳,话到嘴边,看了眼纹丝不动的马车,又咽了回去。 拍马离开。 薛林的目光如毒蛇般缠上沈清棠,“不知道这位夫人是什么来路?薛某可曾得罪过沈东家?” 方才听宋焰喊这个来歷不明的女人沈东家,只能跟著喊。 沈清棠摇头,答的痛快,“不曾。” 薛林皱起眉,右肩上的痛处提醒他马车上还有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只能按捺下火气,“既然薛某不曾得罪过沈东家,那沈东家又为何攛掇宋焰来抢我的地盘?” “你的地盘?你是说川七街?”沈清棠诧异的挑了下眉,朝薛林伸出手,“既然如此,不妨把地契拿出来看看?若真是你的街道,我立马走人。 若是你说的地盘是指街道两边的铺子,烦请薛东家一起把房契拿来我瞧瞧。” 薛林唇抿成一条直线,恶狠狠的看著沈清棠。 川七街是官道,他怎么可能有地契? 两边的铺子他倒是有一些,可大部分都不是他所有,况且他也不会把房契带在身上。 最重要的是,沈清棠的態度很明白:她知道他认识他,抢的就是他! 落后薛林半步的心腹凑到薛林耳边问:“老大,要不要我去教训教训这妇人?兄弟我已经许久都没开荤了!” 薛林本想说“你想去死你儘管上!”,话到嘴边改了口,“行,她就赏你了!” 他想藉机探探马车上之人的底细。 心腹平日里跟在薛林身边欺行霸市,为非作歹,早已经习惯了別人敬畏於他,压根没多想,连握在手中的棍子都往腰后一別,朝沈清棠露出猥琐的笑,“小少妇,来,让爷好好疼你!” 沈清棠没搭理他,跟死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果然,下一瞬心腹像是让人当胸踢了一脚,倒飞出去,重重撞上不远处的石柱,抽搐了几下,再也动不了。 薛林脸色大变。 咬牙下撤退的命令,“走!” 临走时,又看了沈清棠一眼。 沈清棠没看薛林,拉开车门,对著里头悄声抱怨,“你这样是便宜他!你应该弄他个全身粉碎性骨折,还不能断气!有些时候活著比死了痛苦的多。” “下次。”季宴时从善如流的听取建议。 沈清棠见季宴时情绪似乎有些不对,挪到他身边坐下,“你怎么了?” 方才不还好好的? 因为薛林和他手下骂自己? 可他已经出手教训过他们。 嘍囉也已经弄死。 薛林身为黑老大,最好面子,让他在宋焰面前给沈清棠下跪,別弄死他还让他难受。 再说,不过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外人,不至於能惹恼季宴时吧? 季宴时其实没什么表情。语气也跟平时一样。 可沈清棠就知道他这会儿不开心。 季宴时伸手把沈清棠拉进怀里,双手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沈清棠很少见这样的季宴时,有点被嚇到,声音又柔了几分,“生气了?” 耳旁传来微微的痒意,肩膀上是轻轻的摩擦感。 他在摇头。 沈清棠没再问,也没再说话。 车厢里变得很安静。 过了会儿,季宴时一声轻嘆,“本王这藩王做的真够失败。” 沈清棠试图侧头看季宴时,却被他制止。 “就在本王的眼皮底下,本王的王府门口,小人得志成这副德行!本王的子民想要做买卖討生活,得交税,交保护费,还要討好这些人。他们明明有店契却还做不了主。” 季宴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说长句的时候更少。 沈清棠伸手往后,越过自己的头摸了摸季宴时的后脑勺,“別自责!不是你的错。” 一个连自己王府都不能做主的“傻”王爷,又如何左右番地?! 若季宴时为了护一方百姓不管不顾,恐怕像他说的,他已经成了肥。 第795章 本王和宋焰谁更帅? 季宴时又沉默。 他目光看的太远反而忽略了脚下。 没想到王府的大门前才是最没有王法的地方。 “季宴时,反抗强大的前提是自己要成长,保护別人的前提是自己要强大。 你从需要別人保护到能保护別人用了十余年,如今羽翼渐丰,反击才开始。 等你夺回云州实权,我相信到时,云城的百姓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也不会再出现今日当街群殴抢地盘的现象。”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事情一直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不是吗?” “你看,你已经想办法让包括北川在內的十城免於战爭。又在收拾王府蛀虫之时免了云州百姓三年赋税。” “你还救下来了秦家军十万將士 。” “退一万步说,就是这片黑吃黑的商业街之爭中,你不也选择了帮正义一些的宋焰?” 沈清棠清楚,宋焰或许有点本事,但是他就是草根出身,压根不能在群狼环伺中夺下云城小半中心街道。 是季宴时和他的人,暗中帮扶了他。 季宴时轻笑,“原来本王在夫人心中这般强大?” 沈清棠知道他是听进去了,顺著他道:“嗯,寧王殿下玉树临风、才高八斗、足智多谋、胸襟开阔……” 她把自己知道的夸男人的四字词语说了一个遍。 终於说的身后之人低低的笑了起来,贴著她后背的胸膛传来轻轻的震动。 “既如此……”季宴时开口,“本王和宋焰谁更帅?” 沈清棠:“……” 不是才夸完你胸襟开阔怎么这就又小心眼上了? 心里腹誹,嘴上答的飞快,“当然是寧王殿下帅!寧王殿下芝兰玉树、高岭之、天人之姿!” 季宴时满意了,微微侧头,对著沈清棠的耳朵轻声诱.惑:“本王还有更帅的,你想不想看?” 沈清棠:“……” 不想。 真不想。 再好吃的菜也不能天天吃啊! 会消化不.良。 *** 大概是亲眼看过宋焰,判断出他对自己没有威胁,只休沐了一个晚上的寧王殿下拍拍屁.股又开始加班加点的办公生活。 而沈清棠也开始忙著张罗著开店。 鑑於薛林自己说在这条街上有几家铺子,沈清棠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攛掇宋焰再次抢了薛林的铺子。 街道都抢了,还差几间商铺? 本来沈清棠很大方的表示宋焰出力多,两个人四六分,沈清棠只要十家铺子里的四间。 可宋焰敬谢不敏的表示铺子都给沈清棠。 沈清棠知道宋焰怎么想的。 不外乎觉得这川七街她拿不住,早晚得还给薛林,懒得折腾。 既然有便宜捡,沈清棠当然不可能去给宋焰展示己方实力来证明自己能守好这条街,装作贪得无厌的妇人,痛快把铺子都改成了带有沈记徽记的招牌。 十间铺子,有大有小。 依照沈清棠之前的计划,分別布局成为果蔬铺子、熟食铺子、琉璃铺子、甜品铺子、当铺、酒馆、麻辣烫店、家具馆、南方特產店。 最后只还余街中心十字路口一栋挺大的三层小楼不知道该做什么买卖。 依著沈清棠是想开成宋记银行,但是如今季宴时如刚破茧还没完全从蛹蜕变成蝶,浑身都是弱点。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还能做什么呢? 沈清棠想了三天,有了主意,开成沈记商场。 就像现代常见的那种大型商超一样。 一楼是柜檯,有首饰柜檯、生活超市、服务台等。 二楼主要是服装店、鞋店、家纺、文具店、小商品等。 三楼为美食城和娱乐场。 有了想法,想落地还是有难度。 不得已沈清棠又给沈炎去信,希望他能到云城走一遭,帮帮自己。 沈炎多次帮沈清棠装修,相对其他人来说,更容易了解沈清棠想要什么。 信才发出去,又追加了一封信让沈炎等刘美珠出了月子再来。 忙忘了,刘美珠应当马上要生了。 可惜信鸽不能撤回,要不然她不想麻烦沈炎了。 开店不是一句话的事。 从装修到营业差不多得个把月。 这期间川七街上人流量少了大半。 第796章 宋焰的女人? 其余商铺纷纷闭门。 他们害怕薛林来报復。 沈清棠也怕。 从筹备装修开始,每个店里就配上一个掌柜和两个伙计。 掌柜是沈家族人。 伙计是训练营的人。 其余训练营的人都扮作游客每天在街上晃荡。 然而一天、两天,一周时间过去,薛林还没现身。 別说等著大展身手的训练营学生们,就是沈清棠也有点犯嘀咕。 思来想去,她叫上春杏带上火焰,再次杀到百凤楼。 难怪尹文月能在百凤楼的必经之路上堵宋焰。 宋焰雷打不动每十天去一回百凤楼。 这回沈清棠不用扮厨娘,报了姓名就被迎进百凤楼。 下午的百凤楼已经有客人,只是稀稀拉拉的並不多。 看见沈清棠,都纷纷投以惊讶和探究的目光。 还有人视线一直跟隨沈清棠上二楼。 来百楼的女人不多。 像沈清棠这样衣著华丽,头饰繁复的贵妇更不多见。 偶尔有之,必是来捉姦。 而来捉姦的妇人大都是娘家有权有势的人家。 这些妇人往往在家中十分强势,才会不顾男人脸面到百楼来闹。 寻常妇人纵使知道自家夫君到百楼偷.腥,也只能捏著鼻子假装不知道或者偷偷在家哭。 最多夫妻床笫之间埋怨、哭诉两句。 没想到一个十分漂亮、看著温婉的女人竟然会来百楼。 大家都好奇什么样的男人能荒唐的把这样的女人逼来百楼,更好奇什么样的男人会放著家里如此尤物来百楼找庸脂俗粉。 一直到目送沈清棠消失在二楼大厅。 那是宋焰在的地方。 这是宋焰的女人?! 沈清棠一个经歷过未婚怀孕受尽白眼和辱骂的人,哪里会在乎这点儿异样的眼神? 目不斜视的上了二楼,进了大厅。 大厅里琴声悠悠。 宋焰依旧像上次一样,躺在榻上,身边围著一群捶肩按腿的少女。 不同的是,面前还跪著一个。 跪著的这个沈清棠还见过,尹文月。 沈清棠不由多看了尹文月两眼。 天底下是没男人了吗? 这个姑娘怎么就跟宋焰槓上了。 而且她真够执拗的。 宋焰之前在街上可半点没给尹文月留脸,她还能厚著脸皮来找宋焰? 到底图什么? 只是图报仇的话,就她这份忍性和耐性,想取薛林的项上人头也没那么难吧? 宋焰看见沈清棠如蒙大赦,对尹文月道:“你快走吧!我说过,我们百楼不收良家妇女!你娘还活著,我不可能让你进百楼。 我有客人来了,你走吧!” 沈清棠“啊?”了声,远远的在旁边坐下,“没事,你忙你的,我不急,可以等。” 她虽不爱八卦,送上门的热闹该看还是要看的。 宋焰:“……” 尹文月回头感激的朝沈清棠頷首之后,又往前膝行两步,跪在宋焰脚下,双手落於宋焰的膝盖上,“宋爷,求求你吧!我是自愿卖身。 就因为我娘还活著,她病重需要看大夫需要吃药,这些都需要银子。 我家情况宋爷最是清楚,薛林吞占我家铺子,打死我爹。 我一介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卖身如何赚银子给我娘治病?” 宋焰还是不肯,“以你的姿色,就是去有权势的人家为妾也是可以的。伺候一个男人总比伺候一群男人的好。” 沈清棠眼皮动不了动,目光从尹文月身上转到宋焰身上,又从宋焰身上转回尹文月身上。 其实尹文月也就一般姿容,不过大户人家的姑娘娇生惯养长大,倒是有些大家闺秀的气质。 她还精心打扮过,乍一看是不错。 况且一白遮三丑。 尹文月很白。 尹文月连连摇头,“我不想以身伺人。我只想卖艺。去给人做妾与卖身何异?家中朱母可以任意打骂发卖。 我卖身给百楼还有赎身之日。若嫁与人为妾,这辈子还有自由之日吗?”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倒是个头脑清晰的姑娘。 宋焰显然也被说动,犹豫片刻道:“你非要来百凤楼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许在我面前出现。” 第797章 十个你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夫君一指头 一直说话条理分明的尹文月瞬间破防。哭著质问宋焰:“为什么?为什么你对別的女人都那么好,唯独对我这么苛刻?” 她回头指著沈清棠,“你喜欢她这样的?” 沈清棠:“……” 怎么还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宋焰皱眉,“跟她有什么关係?我们不是说你的事?尹文月,我就纳闷了,为什么老追著我不放?我不可能娶你的!” “你明知道我倾心於你,却还总是把我往外推?我知道当年我爹对不起你。可那不是我的意愿!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吆!还有旧情? 沈清棠自发从果盘上拿了一个石榴剥著吃,还分给了春杏一半。 手忙著,眼睛和耳朵也未曾閒著。 宋焰瞥了沈清棠一眼,红了脸,从榻上坐了起来,大声道:“別总提以前的事!你都说了那是以前!以前!以前!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你要是愿意就下楼去找王妈妈签契书,你要是不愿意,就可以走了!” “为什么?”尹文月激动的站了起来,“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的对我?我们明明曾经两心相悦……” 宋焰不耐烦的打断她,“我说过別提以前!以前是我瞎了眼!你要是再不走,別怪我让人赶你出去!” 尹文月看著宋焰,见他偷瞄沈清棠,像是抓姦的正室,“你还敢说你不是为了她?你看她的眼神和你当年看我一样!” 宋焰彻底烦了,“尹文月你有毛病是不是?我当初才几岁?怎么可能用男女之间的眼神看你?你別有臆想症!” 说罢扬声喊人:“来人!把尹文月扔出去!从今以后不许她进百楼的大门!” 尹文月扑通又跪在宋焰面前,抓著他的衣摆哀求,“別赶我走!我错了!我签!我不缠你还不行?能让我远远的看见你我就知足了。” 沈清棠皱眉。 恋爱脑?! 等尹文月被人拖出去,沈清棠才开口打趣宋焰,“宋爷艷福不浅啊?!” “你一个女人家家的怎么老往青.楼跑?有事你让人传个话不就行?”宋焰没好气道。 “传话怎么能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幕?”沈清棠把石榴丟回桌上,拿出帕子擦了擦沾染了石榴汁的指尖。 宋焰扯了扯唇角,“你有事说事!” “宋爷这是恼羞成怒?”沈清棠起身往宋焰跟前走,“有美人投怀送抱不应该是开心的事?” “无福消受!”宋焰翻白眼,“你来干嘛的?不会就是为了看我热闹吧?还是说……” 他拉长了声调,“沈东家吃醋了?” 沈清棠:“……” 认真道:“你还是答应了尹文月吧!你俩挺般配的!” “怎么说?”宋焰扬眉,怎么就看出来他俩般配的? “脸皮都挺厚。” 一个死缠烂打,一个够自恋。 宋焰:“……” 恼羞成怒:“谁脸皮厚了?跟你们这些女人比起来,我脸皮薄的很!你们自荐枕席的招数少吗?” “把『们』去了。没有们。我可没自荐枕席过!我有夫君。”沈清棠故作审视的上下打量宋焰,“十个你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夫君一指头。” 宋焰本想懟沈清棠,想起薛林那一跪,到底没反驳,只是越发羞恼,“沈清棠你到底有事没事?百凤楼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没事赶紧走!” 沈清棠一拍脑门,故作惊讶,“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说正事。这人啊!上了年纪就是爱忘事。” 宋焰:“……” 合著我一遍遍的问你都是对牛弹琴? 见宋焰真快恼了,沈清棠才说明来意,“你知道薛林最近的动向吗?” “嗯?薛林?”宋焰摇头,“不清楚。他去哪儿,干什么怎么会跟我匯报?” “你少来!”沈清棠才不信,“你敢说他身边没有你的人?他的行踪在你这里应当不是秘密吧?” 同理,宋焰的行踪在薛林眼里一样不是秘密。 见糊弄不过去,宋焰也不心虚,理直气壮道:“我凭什么告诉你?我们的契书上可没有让我帮你监视薛林这一条。” 第798章 我长得像老鴇? 沈清棠突然换了话题,无比真诚的看著宋焰,“其实我还有个特长一直忘了跟宋爷说。我还热衷於当媒婆。就喜欢看有钱人终成眷属。 尤其是碰见那种痴恋男人的迷途少女,我总是不忍心的想帮一把!” 宋焰眯起眼:“你威胁我?” “怎么会?我难道不是在做好人好事?”沈清棠摊手。 春杏上前一步,紧挨著沈清棠,大有要跟宋焰打一架的准备。 宋焰深吸一口气,妥协,“薛林的人去北川查你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沈清棠眼睛动了动。 难怪薛林没动静,看来是想知己知彼,才去北川查她底细。 她看著宋焰的眼睛,“你的人也去了?!” 疑问句,肯定的语气。 宋焰也不心虚,斜睨沈清棠:“难道沈东家会跟来歷不明的人真心合作?” 他可以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冒险,但是要真想合作,还是得知根知底,知己知彼。 春杏给沈清棠搬了把椅子,放在宋焰对面。 沈清棠坐下,虚心请教,“宋爷可查到什么了?” 宋焰摇头,看沈清棠的目光有些复杂,“我头一次看不懂一个女人。” “正常。”沈清棠故意误会宋焰的意思,“从古至今,有几个男人能懂女人?” “你別装傻!”宋焰也不好糊弄,“你的经歷清清楚楚和你说的一样简单。” 沈清棠没接话,她知道宋焰还有后话。 果然,宋焰短暂的沉默后接著道:“我的人比薛林的人到北川的早。如你所说沈记在北川很出名,在街上隨便问个人都能打探到。 所有的沈记铺子生意红火的不像一座边陲小城。 你没有骗人,你们沈家是九族流放至北川,年前因为你堂妹成为和亲公主才举族被赦。你是正月到的云城。” 沈清棠笑,“都说了,我不骗人。” “不骗人不代表说实话。”宋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把酒杯捏在手里把玩,桃眼半眯著,“你们沈家到歷时两年才到北川,你到北川时已经怀有身孕。 听说你们一家因此被从沈家分了出来。一群在京城养尊处优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四体不勤五穀不分,又身无分文,按理说在北川这种地方活不过三个月。 尤其是你,顶著族人的辱骂、旁人的轻视,能活著都需要莫大勇气。 可你不但活了,还活的挺好! 你靠卖山货起家,不知道从哪弄了香皂配方赚了一笔开了你们家第一间铺子。卖的是不知道怎么在大冬天种出来的新鲜蔬菜。” 宋焰举杯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接著道:“奇货可居,物以稀为贵。尤其是你们沈记还有个什么会员制度,因此你们铺子开了一家又一家。 直到得罪北川的地头蛇,几乎算是同归於尽。你寻了律法空子溜去南方,再回来就开始出售南方的新鲜水果、蔬菜。” 沈清棠朝宋焰竖起拇指,“不愧是云城商霸之一,打探的消息还真不少!” 宋焰翻白眼,“你的事很难打听?在北川,恐怕连街边的小孩子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吧?我还知道你们沈记所有的买卖都是以你为主。” 沈清棠点头,朝宋焰眨眨眼,“对!这会儿有没有觉得能跟我合伙做生意是件特別骄傲的事?” 宋焰:“……” 我骄傲个毛线! 宋焰的表情过於明显,沈清棠摊手,“你这什么表情?活像我是逼你接客的老鴇!我跟你说过我很会做买卖,你跟我做买卖不亏!” 宋焰又抿了一口酒,別有深意道:“跟你合伙能不能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不小心就得让你卖了!” “什么意思?”沈清棠摸摸自己的脸,左顾右盼试图寻找一个反光的物体看自己脸,“我长得像老鴇?” 宋焰:“……” 不能不提老鴇? 你像老鴇我是什么? 小倌? “沈清棠。” “在呢!”沈清棠放弃寻找,重新坐正,看宋焰。 “我能查到的是人人都知道的,可,別人不知道的呢?”宋焰目光隨著语气变得很锋利。 天生含情脉脉的桃眼,像是淬了冰。 第799章 知己知彼 “什么旁人不知道的?”沈清棠一脸莫名其妙,“这查到的还少?我又不是皇帝,身边还得跟著个史官记录我的一言一行!你们都把我祖宗八代查出来了,还想怎么样?” “祖宗八代好查,你本人反而不好查。我的人还查到你为了南下跟一个傻子成了亲,让他当了便宜爹……臥槽!” 沈清棠不等宋焰说完,端起面前的茶杯泼向宋焰。 宋焰慌忙躲开。 捶腿按肩的少女们猝不及防都被掀翻在地。 一个接一个的连声尖叫。 “去去去!都下去!”宋焰嫌吵,摆手挥退少女们,才转身抹掉脸上溅上的水,质问沈清棠,“你泼我干什么?” “嘴不乾净,就好好洗洗!第一,我夫君不傻。第二,他也不是便宜爹。你要再詆毁他一句,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而且……你也顺便可以感受一下你没查到的关於我的实力。” 宋焰的怒火在沈清棠最后一句话中熄灭。 他的人查到了沈清棠的家人,查到沈清棠的铺子,查到她经商的模式,却查不到她家的住处。 他的人说在北川西城门外扩之前,沈家人住在城门之外。 去年夏天城门外扩之后,就成了北川城桃源村的村民。 可整个北川,没有人能说的出来桃源村在哪儿。 最起码他撒出去的人没查到。 一个流放的、未婚怀孕的少女,一年之內置办下半条街的商铺,斗倒了在北川横行几十年的地头蛇,还能毫髮无伤。 就算沈清棠是女人,谁又敢小瞧她?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最起码宋焰不敢。 薛林的人迟迟未归就因为还在查这些他没查到的事。 查不清楚,薛林也不敢动沈清棠。 憋了半晌,宋焰开口:“薛林的人还没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取决於你藏的秘密有多大。等他回来你就该小心点儿了。 薛林人送外號『眼镜蛇』,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沈清棠摇头,“我不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我是问他除了逞凶斗恶,还会用什么手段?” 北川是她的地盘。 进来一只蚊子她也得知道公母。 何况北川最大的秘密可不是她沈清棠。 宋焰的人也好,薛林的人也罢,一进北川,消息就会送到秦征和陆思明那边 。 他们收到等於她跟季宴时收到。 他们能打听出来的,也都是沈清棠让他们打听出来的。 宋焰嫌恶的瞥了眼被沈清棠泼湿的软榻,又拖了一把椅子,坐在长桌短边旁,“你要这么问的话,还真不好回答。” 宋焰重新拿了一只酒杯,倒满酒示意沈清棠。 待沈清棠摇头后,他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口。 不知道酒辣还是为难,眉心蹙起。 沉吟片刻才开口:“薛林要出手的话,你还真不太好防。” “怎么说?” “不好说。”宋焰摇头,“反正都是拿不到檯面上的手段。怎么下作怎么来,怎么噁心人怎么来。” 沈清棠不算意外,“难怪你出力大却不肯要薛林的铺子,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焰坦然点头,“对!我可不想为他做嫁衣。我劝你也別费劲拾掇!你辛辛苦苦费时费力费银子把店铺装潢好,再被他抢回去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清棠上下打量宋焰,“没看出来你这么怕薛林啊!” “我不是怕他!”宋焰辩解:“我只是足够了解他。我跟他互砍没问题,谁都只有一条命,死了也不能借別人的命。” 沈清棠心道:那可不一定。 我就是借命而生。 “你以为我是怎么跟薛林斗了这么多年还不落下风的?我没有他厚顏无耻、下作,但是我比他敢玩命。他怕死,也不敢逼我太狠。你就不一定了。” 沈清棠没反驳。 她还是怕死的。 日子蒸蒸日上越过越好,哪捨得死? “我知道你今天的来意。你放心,为了我那三成利,只要薛林一回来我就告诉你。” 沈清棠摇头,“我不是怕他突然回来。” 薛林的人离开北川,她会清楚。 “我只是不想川七街继续冷清下去。” 宋焰默了会儿,“晚点儿我去打招呼,明日川七街会恢復如初。” 第800章 蛰伏 宋焰说话算话。 翌日起,川七街关门的商铺又重新营业。 街上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春杏跟在沈清棠身后,纳闷道:“夫人,宋焰是怎么做到的?他能控制商铺还能控制顾客?” “哪有那么容易?”沈清棠摇头,“能在云城开铺子的掌柜哪个是好相与的?尤其是川七街的掌柜,可都是在薛林手下討饭吃的。 商人逐利,怕是宋焰许了他们什么利益。” 春杏想了想又问:“宋焰为什么要给他们利益?” 仔细想来,除了那道酸菜鱼和一盘火腿肠是宋焰实打实吃到嘴里的之外,似乎还没从沈清棠这里拿到过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用沈清棠的话叫,只得到了她画的大饼。 为什么还会一直帮沈清棠办事? “几天之前,宋焰或许不会当好人。但是他的人已经从北川回来了。我如果猜的没错,他的人会把我描述成一个行走的造银机。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做生意想赚钱,不投点儿本钱怎么行?” *** 时间一晃进了三月。 阳春三月下扬州。 对云城或者北川来说,三月虽是初春,却连雪都没完全止住。 偶尔还会下雪。 不过也只是偶尔,路上的冰已经化乾净,泥土松鬆软软,护城河里的水光粼粼,小草偷偷藏在枯萎的乾草中露头。 沈清棠依旧忙的脚不沾地。 云城沈记陆陆续续开张。 沈清棠没著急推出会员制,而是试探性搞了几个试营业的活动。 她想试试云城的水也想试试薛林的反应。 薛林的人已经从北川回了云城,可他却还是没有动静。 他没动静,沈清棠也只能沉住气。 铺子一家接一家的开。 眼看十家沈记开了九家,只还剩下沈记商场。 商场装修麻烦,还得一个多月。 是沈炎亲自过来盯的装修。 沈炎如今是北川、云城两边跑。 刘美珠给他添了个大胖儿子,乐得孙姨娘推了半年的接生预约,专心在家照顾刘美珠母子。 刘美珠一出月子就让沈炎到云城来帮忙,她自己搬进了桃源村。 她喜欢热闹。 沈炎也没意见,他觉得桃源村更安全。 安顿好刘美珠,沈炎就成了马上飞人,在云城待两天,一有空,就快马加鞭再回北川待几天。 他一个人一匹马速度快,一天就能到家,若是顾忌身体和马匹的健康,就多一天时间。 有沈炎在,沈清棠就轻鬆许多。 也只是和之前比略显轻鬆,还是忙的不可开交。 忙到和季宴时都快成了半夜夫妻。 晚上见一面,吃个饭,睡一觉,白天谁也不见谁。 两小只则像父母离异的可怜娃,有时候跟沈清棠,有时候跟季宴时。 端看谁有空些。 除了晚饭,想凑齐一家四口很难。 沈清棠不问季宴时他在忙什么,却也能从说书先生那里听说一些。 这说书先生虽不知是何方人士,但是朝中之事都能在他嘴里化为乡村、大户人家的故事。 沈清棠在忙,也会抽空去茶馆坐坐。 有新故事,她就坐下听听。没有新故事,她放下茶水钱就走。 三个村子的故事在二月底有了更新。 边关三城都落在大乾的事在二月底终於暴露。 西蒙和北蛮同时屯兵边关向大乾施压,希望大乾归还边城。 守將伍善急的嘴角起了一圈燎泡。 边关总共驻守了三十万秦家军。 按理说边境线长,三十万兵马不多,而且时有战爭需要经常补充新鲜的將士。 可朝廷为了限制秦家军发展,不但不给补充新兵,如果有战爭,伤亡了也不许补人。 剩下这些將士里其中半数都要守著城防不能动,能动的二十万將士里有一半没有名单的將士还没补齐。 十几万將士听著不少,真用来打仗很是捉襟见肘。 伍善听说西蒙和北蛮各在边境屯兵二十万时,急的恨不得连夜逃回京城。 一天三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奏报往京城里送。 可送回去的军情,都如泥牛入海。 在边关,天高皇帝远,很是自由。 同样,有难时,在边关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还有和亲公主沈清丹。 第801章 沈清丹 沈清丹本就是非自愿离开北川的。 她也心心念念想回京,也不想当和亲公主。 沈清丹再傻也知道当和亲公主不是好事。 若是好事为什么皇室不出真正的公主而是要册封一个民间公主? 在父母和祖母跟她提及想让她当和亲公主时,她就抗议过。 然而一向宠爱她的父亲却不肯让步半分。 她试过绝食、哭、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不出门。 换以前,父亲或者母亲早该轮换著来劝说自己。 可这一回,谁都没有哄她。 父亲还骂她不懂事。 圣旨下来那天,是沈清丹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天。 祖母寿宴,一大早沈清丹换上自己最华丽的衣裳。 她知道如今家里落魄,比不过三叔家。 可她就是不想比沈清棠矮一头。 不止是她,家里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父亲、母亲都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 只是他们家最好的衣裳还是去年买的,款式旧,衣裳也旧。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她的衣裳很少会穿第二回,一般都只穿新衣服。 看见二伯一家穿的比他们寒酸,沈清丹心里才好受些,甚至找回了一点儿久违的优越感。 可是这些优越感在三叔一家登门时彻底粉碎变成了疯狂的嫉妒和不甘。 三叔他们衣著虽还比不上在京城时华丽,但是身上的衣服料子已经是北川时下最流行的。 三婶儿头面都是金的。 沈清丹看的眼都红了。 別说她,连祖母手里都拿不出一样金首饰。 不对,她们已经没有头面。 她没有,母亲没有,祖母也没有。 更让沈清丹无法接受的是沈清棠。 沈清棠坐著华丽的马车,下车时还有丫环搀扶。 她身边依旧跟著那个如謫仙般的男人。 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尤其是沈清棠,她的头面不是金的。 甚至不能叫头面,除了一支看不出什么材质但是明显十分昂贵的步摇之外,她头上大都是鲜。 沈清棠出落的越来越美。 她比刚到北川时,胖了一些,终於不显的枯瘦如柴,脸色红润,眼波流转间带著一抹不自知的媚。 彼时沈清丹还不清楚沈清棠这种媚是什么。 只知道很嫉妒。 待她嫁到北蛮,经歷了男女之事后,才明白沈清棠那种像经过雨水滋润后的千娇百媚意味著什么。 纵使不知道也足够沈清丹嫉妒。 嫉妒的她咬牙切齿,指甲掐进掌心,更想掐上沈清棠的脖子。 然而,根本没有她发挥的余地。 沈清棠看她的目光如同看螻蚁。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小时候在她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堂妹变得高高在上,像是习惯发號施令、高高在上的贵人。 像曾经在沈家说一不二的祖母。 不,比祖母气势还盛。 凭什么? 凭什么她们越过越落魄,而沈清棠越过越好? 沈清丹十分不甘心。 甚至生出了去当和亲公主也挺好,最起码是个公主能压沈清棠一头的公主。 沈清棠一到家里直接跟父母对上。 嫉妒像是万千蚂蚁,一点点的啃噬著她的心。 可,跟沈清棠对战她从来没贏过。 和亲的圣旨终於下来。 沈清丹顿时忘了想要借公主的名头压沈清棠一头的心思。 对北蛮人的害怕占据了上风。 她再次哭闹哀求。 却换来了父亲重重一巴掌以及祖母狠狠地教训。 凭什么? 她才是金尊玉贵的沈家千金,为什么会这样? 被绑上马车的时候,沈清丹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 日思夜想的京城成了她最不想去的地方。 可是车队赶的非常快。 来时用了两年的路,去时只用了不到两个月。 京城还是沈清丹熟悉的京城,她却不再是曾经的沈家千金。 別看圣上金口玉言亲封她为和亲公主,却连召见她都不曾。 他们回曾经的府邸,上头却还贴著封条。 沈家查封的祖產一样都未归还。 最后他们暂时在如姑姑的院子里落了脚。 如姑姑在京城有一栋不大但是位置不错的院子,是当年她拒绝当妾后,祖母送她的养老宅院。 如姑姑没有卖身契不是沈家人,她的房產自然没被查封。 第802章 碰壁 在北川住惯了二叔家的茅草屋,甚至觉得如姑姑家挺宽敞的。 沈清丹生出一种能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可,这只是她的想法。 其余人不这么想。 一到京城,父亲和二伯就开始奔走。 父亲先去找的瑞王。 他就是为了瑞王才被抄家流放的。 然而,父亲回来时,脸比没有星辰的夜色还要黑几分。 不,不是纯黑还是淤青和红肿。 他连瑞王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瑞王府的人打了出来。 瑞王府的人怪他乱说话,害他家王爷吃皇上的罚还差点失了盛宠。 沈清丹忽然想起来,离开京城前,父亲是打算让她嫁给瑞王的。 父亲回来把在瑞王府受的气撒在她身上,怪她没有用! 沈清丹很委屈,辩驳了两句就被甩了一耳光。 沈清丹躲在总算属於自己的房间里哭的肝肠寸断,终於明白了一件事。 她被父亲放弃了! 以前在京城时,父亲想让她嫁给瑞王所以宠著她,对她最好。 在北川时,父亲想通过嫁了她回京,哪怕最苦最难的时候都没让她干过活,力所能及的把她打扮的乾乾净净。 可是回京后,父亲动輒就对她发火。 在北川是她头一回挨父亲的巴掌。 回京后,挨巴掌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沈清丹终於明白,自己就像未婚怀孕的沈清棠一样,被父亲嫌弃了。 她从最初抗拒成为和亲公主,渐渐变成不平衡。 她自幼在京城长大,是见过和亲公主的。 纵使为了皇家脸面,也会给和亲公主最基本的尊贵。 念不到头的赏赐,豪华的府邸。 可以说出嫁前一段时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出嫁时更是被冠上“为了两国和平”的荣耀,皇上会亲自相送。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还没有活著回来的和亲公主。 沈清丹不平衡的是,哪怕“迴光返照”式的荣耀都没给她。 他们一家跟著车队匆匆往回赶。 最终赶在正月里赶回来,就像被遗忘了一般。 宫里不传旨,不召见。 沈家人回京的喜悦渐渐淡了去。 父亲一家一家的跑,去找以前相熟的官员,找祖父以前结交的好友。 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 有些直接被门房赶了出来,有些像打发乞丐一样给了些银两打发出来。 哪怕这样,父亲也得接著。 要不然家里只有父亲的俸禄,根本不够一大家子开支。 毕竟这是京城不是北川。 父亲虽有俸禄,却迟迟还未能上朝,官服官印都还没发放。 去问就说让等安排。 二叔那边也不顺利,他曾经那些掛在岳家亲戚或者心腹名下的铺子。 不是被贪了就是倒闭了。 毕竟曾经生意红火是因为沈家的地位。 二叔四处撒泼耍赖,要回来的银子还不够全家置办一身新衣裳的。 这期间一家人更是受尽冷眼和嘲讽。 祖母年纪大,受不了连日奔波的劳累,又病倒了。 还是祖母的娘家人偷偷给她请了大夫。 偷偷的意思是,只请了大夫,人没来。 母亲和二婶儿也试图回娘家求助过。 二婶儿连娘家门都没能进,母亲只得了些银两和衣物。 就在沈家人日子熬不住的时候,皇上终於召见沈岐之和沈清丹。 沈岐之终於拿到了他的官印官服,官復原职。 沈清丹主动打扮,穿上最好的衣服,戴上最好的头面。 和亲公主,总归比弃子强。 然而,却没有沈清丹想像中数不完的赏赐名单,只象徵性的给了一些华而不实的玩意。 也没有长长的嫁妆单子,只说礼部会准备。 总之沈清丹三言两语就被打发出来。 沈岐之比沈清丹晚出来了会儿,出来时脸阴沉的像暴风雨来临前。 他们父女回家时,一家子老少都巴巴的等在院子门口。 沈清丹母亲更是迎出门,“夫君,丹儿,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二婶儿和二叔则踮起脚往沈岐之身后看。 沈峴之便问沈岐之:“大哥,赏赐的队伍没跟著你来?” 按照惯例都是一起啊! 一般皇上都会赏一些金银財宝给和亲公主的母家。 是补偿也是安抚。 沈岐之脸色更难看了。 忍了一路的沈清丹扑进母亲怀里,“母亲,女儿后日便要跟著北蛮的队伍离开京城了!” 第803章 后悔 宋氏惊了,“怎么这么快?” 不应该这样啊! 和亲公主从册封到出嫁往往会留两三个月时间。 纵使因为他们从北川赶回来,浪费了些时间,怎么也得剩一个月吧? 怎么这么匆忙? 沈峴之也皱眉问沈岐之,“大哥,怎么回事?” 沈岐之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摇头,“进去说。” 两家人难得围坐在一张桌上。 所有的人都巴巴的看著沈岐之。 沈清丹藉口身体不舒服回了自己房间。 沈岐之进宫折腾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上。 先灌了一杯茶水才恨恨的开口:“两国和谈的事怕是要黄。” “什么意思?”沈峴之不解,“去年两国和谈了这么久,不是已经谈拢了条件?怎么会完?” 沈岐之摇头,“具体怎么回事我没打听出来。只知道还牵扯到了西蒙。” 沈岐之和母亲一样,心心念念想回到京城。 真回来才发现,即使官復原职也没用。 耳聋心瞎。 他百般打听,也只打听到边关不稳,皇上准备重启秦家军。 如今秦家军主帅下落不明,小將军只剩半口隨时咽下的气约等於死人。 还听说皇上准备让刚刚清醒的寧王接管秦家军。 不管怎么说,和亲虽是板上钉钉,但是两国还能不能和平共处不好说。 “啊?”沈峴之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清丹还要和亲?这岂不是羊入虎口?” 沈岐之闭上眼长嘆:“羊入虎口只是送命。就怕还要背上破坏两国和谈的罪名!” “那咱们不还得再被流放一次?!” “流放是轻的。”沈岐之绝望的笑了笑,“这回,怕是会掉脑袋!” *** 沈清丹大概是大乾歷史上最狼狈的和亲公主。 只有一支不到二十人的送亲队伍,队伍里只有个礼部小官带头。 出城门时也只有沈家人相送,皇室中人连面都没露。 沈清丹和母亲抱在一起哭的肝肠寸断。 哭归哭,沈清丹满心的绝望中还一个小小的野心。 万一,走到半路两国再次和谈了呢? 万一,她入了北蛮君主的眼被封为大妃呢? 那时候的她,就能让沈清棠跪在她面前行礼。 对,她就是要高沈清棠一头。 这个念头升起后就再也压不下去,就像祖母和父亲执拗的要回京城一样。 可惜野心终归是野心,现实是,她们连哭都不能尽兴。 话都没好好说两句,就要和亲队伍就要出发。 沈清丹这次不用绑、不用劝,礼官一催促就上了和亲的马车。 如今日子已经过成这样,不搏一把,最后一定会像沈清紫一样被父亲卖了换取好处。 与其被动的等著还不如拼一把。 沈清丹的雄心壮志只维持了不到一天就变成了后悔。 北蛮人是名副其实的北蛮子。 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十分蛮横,整支队伍行进速度非常快,半点都不顾及沈清丹这个和亲公主。 除了路途顛簸的让沈清丹抱著痰盂恨不得把苦胆都吐出来之外,连吃饭时间都不给。 北蛮人一般就在马上或者马车上解决。 大乾人叫苦不叠。 被安排来伺候也是监视沈清丹的婢女嘟著嘴抱怨:“你们沈家怎么混的连陪嫁婢女还要宫里出?!” 之前的和亲公主都是自己带。 哪个千金没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 沈清丹虚弱的都没有回嘴的力气,只是暗暗把这个婢女记在心里。 待她有机会,一定弄死这个婢女。 虎落平阳被犬欺。 连一个宫里的婢女都敢当面挤兑她?! “下车!下车!” 车壁被拍的啪啪作响。 婢女掀开马车帘,语气还是不太好,“吃饭都不让下马车,这会儿下去干什么?” “前面是大山,马车过不去,得步行!” 沈清丹抱著痰盂,苍白著脸往外探头。 很大的一座山矗立在面前。 上头还覆盖著厚厚的积雪。 二月对北蛮来说还是冬天。 沈清丹虽未裹足,却也不曾受这样的苦。 流放路上苦可也不用爬这样的山,而且会给吃饭睡觉的时间。 要不然怎么走完两年。 沈清丹后悔了。 不想当和亲公主了。 於是,她下车后转身就跑。 第804章 又要小別 沈清棠从沈记商场走出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了眼。 她看见季宴时站在路边。 每日为了能一起吃饭,他们夫妻不管多忙,每到傍晚都会放下手里的事一起吃饭。 但,也仅仅是一起吃饭。 季宴时睡觉都是奢侈来接她更难。 沈清棠眨眨眼,季宴时还立在路边。 天边最后一抹阳光也变成了红色,和他一身緋衣相呼应。 季宴时看见沈清棠过来,唇角微微扬起,迎向她。 只他自己,没带护卫。 “你怎么来了?”沈清棠停在季宴时面前,还是很惊讶。 “来接你回家。”季宴时伸手。 沈清棠把手放进他的掌心。 两个人十指相扣,並肩往回走。 季宴时主动开口解释:“自从你来云城,一直没时间陪你逛逛,便没让马车过来。” 他想和她一起逛逛。 沈清棠点点头,“正有此意。” 沈清棠和季宴时男的俊女的俏,尤其是季宴时在一片片灰扑扑中红的格外醒目。 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朝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 但,也只是看一眼。 季宴时气势过於强大,没人敢跟他对视。 倒是沈清棠有些忐忑,“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走没有事吗?” 季宴时是有替身,可替身跟他也有五分像。 偶尔进京,季宴时戴著的面具也是更像替身。 季宴时摇头,“放心。” 沈清棠不是很放心,拉著他走的飞快,“你今天不忙了?” 她等了会儿没等到答案,转身看著季宴时。 季宴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脸上,有几分不舍。 不舍? 沈清棠挑眉。 “好想把你绑在腰带上,带走。” “带走?” 季宴时微不可见的轻嘆一声,目光四扫,拉著沈清棠闪进旁边无人的小胡同里,低头吻了下去。 沈清棠:“……” 这么迫不及待? 都等不及要回家了? 满肚子的疑问,以至於接吻都分心。 被季宴时在她下唇上咬了一下。 沈清棠吃痛,推搡季宴时。 季宴时鬆开沈清棠,“我得进京一趟。” “啊?”沈清棠皱眉,“进京做什么?皇上找你有事?” 理论上来说,藩王无召不能回京。 “我病了这么多年,终於大病初癒。父皇自然是要表现一番父爱如山。”季宴时淡声道。 显然不意外会有这样的结果。 轮到沈清棠嘆息,“真要父慈子孝,你又如何会在云州长大?真要表现父爱为何你大病將好的消息传了两三个月才召你回京?” 季宴时没说话。 沈清棠也不是真的需要答案。 胡同头上风大。 季宴时牵著沈清棠的手出了胡同继续往家走。 沈清棠开口:“会有危险吗?” 季宴时摇头,“暂时不会。” 沈清棠经常去说书人的茶馆听故事,就像在现代看新闻联播一样,消息延迟归延迟,总归有些真內容在其中。 她思索片刻问季宴时:“皇上叫你去总归不是真关心你的健康吧?是不是想把边关的烂摊子给你?” “嗯。”季宴时点头,“我猜是因为秦家军的事。” 伍善和王公公肯定都扛不住。 虾有虾道,蟹有蟹道。 他们俩分属不同的阵营,上头都有人。 求救的信肯定早已经送给各自的顶头上司。 这次三城中间的山突然塌了,北川捡了个大漏。 但是,同样也要面对北蛮和西蒙联手攻打大乾的可能性。 懂行的都知道,临阵换將是大忌。 同样,临阵练兵一样得完。 之前抢著爭著要秦家军兵权的朝臣们,又像扔烫手山芋一样往外扔秦家军。 然而,无人接手。 寧王適时的被有心人反覆提及。 三角城恰好又在寧王番地。 这事自然也非寧王默属。 处理好了,是藩王分內之事。 处理不好,是藩王无能。 沈清棠摇头苦笑,“这会儿我都不知道该同情那些朝臣们还是应该同情你。” 朝臣们机关算尽,自以为把烫手山芋扔出去,却恰好中了季宴时的计。 让他有机会能光明正大的把秦家军收回来。 季宴时样样算准却也不见得是好事。 他一个藩王,能被朝臣们推出来当挡箭牌,说到底还是因为皇上不重视他。 第805章 你怎么还吃完人的错又吃铺子的醋? 於別人而言,最多就是不得圣宠。 於季宴时而言,还意味著父爱的缺失。 他谋算人心的本事,是沈清棠所见最强。 哪怕算的是他自己和他的父亲,一样定位精准。 季宴时莫名其妙,“本王有什么好同情的?” 沈清棠忽然就有些理解为什么连带她去尊长也要算计。 他习惯了! 沈清棠停下脚步,顺带也把季宴时扯停。 季宴时回头,疑惑看她。 沈清棠踮起脚尖在季宴时唇上轻轻吻了下。 季宴时轻挑眉梢。 “季宴时,我原谅你了。” 季宴时:“嗯?” 原谅他? 他似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吧? 沈清棠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季宴时死个明白,“我原谅你之前算计我的事了!” 季宴时:“……” 还记著呢?! “不过,我是原谅你,不是同意你这么做!你以后要再算计我,我还是会生气的。” 季宴时唇角轻勾,点头允诺:“好!” *** 夫妻俩边走边逛,回到府邸时,两个小傢伙已经睡下。 吃过饭,沈清棠去沐浴,季宴时去看两小只。 他回来时,沈清棠已经洗完澡换了睡衣,皱著小脸在床上坐著不知道想什么。 “怎么了?”季宴时问。 沈清棠听见声音抬起头,一脸担忧:“季宴时,你这次去会不会有危险?” 季宴时默然片刻,摇头,“不会。” “你犹豫了!骗人。” 季宴时坐在床边,抬手抚上沈清棠的光滑的脸,“確实不会。最起码这一次不会。不管是父皇还是朝臣,都等著我去解决三角山的危机。 西蒙和北蛮都陈兵边境跟大乾要说法。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大乾罪人。 他们都不想面对,自然得把我这个藩王推出去。 就算要对我如何,也得等这次的危机过后。” 沈清棠点点头,眉心蹙起,显然很不放心。 “不放心?”季宴时问,“要不,你跟本王一起去见父皇如何?我藉机请旨,让父皇赐婚於你我。” 沈清棠摇头,推开季宴时的手,“你若真敢这时候提成亲的事,怕是你那好父皇第一个要解决的是我。” 一个痴傻了多年的藩王,醒来第一件事是要求娶一个罪臣的侄女? 怎么解释? 是季宴时装傻?还是沈家人攛掇瑞王之后又想攛掇寧王? 季宴时当然知道这次不是好时机,只是听见沈清棠拒绝的这么痛快,又有些不爽,“这么想跟本王分开?” 沈清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什么时候说想跟你分开了?想是一回事,现实是另外一回事。你去京城定要快马加鞭,回来更要快马加鞭,带上我是累赘。 再者我的铺子才开起来,薛林的人已经回来十余天却还迟迟没动手,我怎么敢在这时候离开云城?” 季宴时低头,惩罚性的在沈清棠唇上轻咬了下,“说到底,我还没你的生意重要?” 沈清棠吃痛,摸著自己的唇抗议,“你怎么还吃完人的错又吃铺子的醋?我哪儿说你不如生意重要了?你回来打仗是不是需要银子? 你造反是不是需要银子?” 最后一句话出来,房间里顿时安静的诡异。 半晌,季宴时先笑了起来,一开始还是低低的笑,很快笑的停不下来。 “沈清棠,有时候你大胆的让我都觉得吃惊!” 恐怕除了她,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把“造反”两个字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沈清棠瞪他,“可你並不惊慌也没多吃惊。” 他不一定要造反,但是肯定权衡过造反的事。 “以前我烂命一条无所谓,反不反的,痛快了就行。如今,我有你有孩子。能不造反就不造反。” “嗯。”沈清棠许诺,“如果,你要是夺位失败,被贬为庶民,我养著你!” “嗯!”季宴时笑,突然有些好奇:“你到底来自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是说你变成沈家三房千金之前。” “一个跟大乾完全不同的世界。大乾对我们的世界来说愚昧、落后。我那个世界没有帝王,走的是共產主义路线……” 第806章 糖水铺子被砸 小別之前,难免依依不捨。 依依不捨具化在行动上就是纵慾过度。 每每沈清棠抗议,季宴时只轻轻一句“我明日就走了!”沈清棠就没出息的投降。 最后都不知道是睡著还是晕过去的。 醒来后,季宴时已经离开。 只留了一封信给她。 信上字不多。 大意是让她有事找季一,和孩子好好在云城等著他。 薄薄的纸上不过寥寥数字,沈清棠却看了好几遍,看到鼻子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自从到了云城,两个人每天见面的时间並不长,基本就是一起吃一顿晚饭,然后晚上会深入交流。 季宴时离开,沈清棠还是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长长吐出一口气,沈清棠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穿衣下床。 才分开,思念就像发酵的酒,一点点变浓。 为了不乱想,沈清棠吃饱饭,陪儿子女儿玩了一小会儿就出门去川七街。 怕薛林隨时来闹事,她已经许久没带两小只了。 一般都是李婆婆和夏荷带著两小只。 夏荷是春杏的同期,也是赤月司的人,被调过来保护两小只的安全。 夏荷是沈清棠起的名字,跟春杏相呼应。 两小只长得飞快。 一岁三个月的走路已经很利索,会说的话越来越多。 果果依旧比小一点儿,才会走路,说话也没有利索。 有时候沈清棠都有点仇,怕他被蛊影响,以后也这么矮。 季宴时说不会,他这么高他儿子不会矮。 沈清棠想了想表示认同,“个子隨你是好事。別说话也隨你!” 那聊天可费劲死了。 季宴时也是跟她说话稍微多些。 对著其他人,连“嗯”“啊!”都少。 多数时候就点头或者沉默,下达命令也没有半句废话,把言简意賅发挥到了极致。 怎么又想他了? 沈清棠甩甩头。 春杏看著沈清棠一会儿笑一会皱眉,张了张嘴又闭上。 沈清棠跟自己比到川七街比前些日子早,跟旁人比,还是晚了些。 街上已经很热闹。 街边的铺子大多数已经开门,小商贩也都在路边支好摊子开始吆喝。 来往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沈清棠撩起车窗帘子探头。 正想让车夫在茶馆停,就见不远处沈记水铺子还关著门,门前已经等了一堆人。 沈清棠改口:“到仕女阁停一下。” 车夫应声。 春杏天天跟沈清棠在一起,很了解沈清棠的行程,听见第一站竟然不是茶馆十分惊讶,跟著撩起帘子往外探头,看见那么多人在门前排队,“咦?”了声,“什么情况?仕女阁竟然还没开门?” 沈清棠没说话。 这个时间还没开门,肯定是出事了。 车夫把沈清棠和春杏送到后门。 沈清棠匆匆赶到厨房,只见厨房里一片狼藉,掌柜的吩咐人去採买后又来催著厨娘赶紧收拾。 “大家动作快一点儿!外面顾客太多了!一会儿沈店主来咱们可没法交……沈店主?”掌柜说到一半看见沈清棠。 沈清棠点点头,目光四扫,“厨房里是怎么回事?” 厨房像是经歷过一场大战。 瓶瓶罐罐歪倒在橱柜或者地上,全部开口的歪倒。 各种粉末液体撒了一地,混在一起难看不说还难清理。 盛水的水缸从底部破了个口,水漏光了。 装麵粉的布袋口不鬆散开,歪倒在地上。 装甜品用的纸盒、 琉璃盏等也都在地上。 纸盒沾染了脏东西必然用不了。 琉璃盏、白瓷碗都摔的稀碎。 一些做好能存放不止一天的点心、发酵中的酸奶、备用的冰块、做好的珍珠……所有的一切都被砸的稀烂。 掌柜摇头,“厨娘们和往常一样,鸡叫起床来上工,厨房就已经这样。他们喊我过来,我已经第一时间安排了几个人去重新採买食材。 我想著先把厨房收拾好,把今日糕点、水做出来再说別的。” “报官了吗?”沈清棠弯腰检查倒在地上的布袋。 上面有黑手印。 沈清棠在北川时就规定后厨的人必须带手套,况且这么大的黑手印可不是厨娘们能有的。 第807章 报官还是私了 掌柜点头,“已经安排人去了。” 他犹豫了下,又补了一句,“店主,也別太指望官府。” 掌柜说的隱晦,沈清棠却很清楚什么意思。 云城的官场季宴时还没来得及出手整顿,不说官匪勾结,但也別指望他们多公正。 再说,就算官府的人清正廉明,现场已经被破坏。 侦查手段睏乏的古代,想查到凶手更是难上加难。 沈清棠直起身子,拍著手上的麵粉道:“报不报官是咱们的態度问题。能不能抓到凶手是官府的问题。” 掌柜点头应是。 一个工人匆匆跑进来,人还没进门,急切的声音先至,“掌柜的,不好了!买不到食材。所有咱们做甜品常用的食材都买不到。” 掌柜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抿唇。 是薛林出手了。 看见凌乱的厨房时她就有此猜测。 如今听见所有食材都买不到,更是確定心中猜想。 沈清棠思索片刻,“擬份告示贴出去,就说后厨升级,明日营业。另外准备一些优惠券发给外头等著的顾客。 明日来买甜品免费赠送一份,今日去沈记其他铺子打八折。” 掌柜躬身应是,“我这就去办。” 走到门口,回头问沈清棠,“店主,这官还报吗?” 他看的出来,沈清棠已经猜到是谁干的。 不止沈清棠他也猜得到。 “报!”沈清棠斩钉截铁道,“我说了,报不报官是我们的问题,能不能抓到贼是官府的问题。” 若真是云城官府不作为,说不定正好给季宴时一个收拾他们的理由。 掌柜点点头离开。 去採买回来的厨工苦著脸问沈清棠,“东家,买不到食材咱们明日也开不了张啊!” “食材的事我来解决。”沈清棠目光扫过后厨里忙碌的眾人,“大家今日辛苦了!等清理完可以去找掌柜多领一日工钱。” 本来因为打扫卫生心生埋怨的厨娘和厨工们纷纷朝沈清棠道谢。 沈清棠摆摆手,离开后厨。 春杏这才开口,“夫人,食材的事你想好怎么解决了?” 沈清棠点头,“麵粉、蜂蜜、白、盐这些都有备用的。新鲜的果子每日都现成的从港口运过来。 无非就是院子里的烤箱、灶台需要重新垒砌。” 沈清棠敢跟这些匪商作对,一些基本的应对方案必然得有。 像砸铺子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必然是他们的惯用伎俩之一。 沈清棠当然有防备。 她落脚的宅院是几栋院子拼在一起,能储物的仓库多的是。 她不止备了水铺子的食材,其余铺子都有。 包括碗盘。 只是,沈清棠也不想当冤大头承担被砸的损失。 能负担的起是一回事,索赔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官府查不到,沈清棠也不打算放过薛林。 只是,跟薛林算帐之前,沈清棠得先保障沈记正常运转。 不过,薛林都忍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会在这时候下手? 薛林迟迟未动手,无非是怕沈清棠是他惹不起的人或者等著沈记商场开张时放大招。 忍到一半突然动手?! 不太像薛林的风格。 沈清棠回府里,安排人把备用食材送到水铺子之后,再度去找宋焰。 今儿不是宋焰到百凤楼的日子,想找他有点儿麻烦。 宋焰这人爱好广泛,斗鸡赌马都玩,也喜欢美食。 这个季节还適合围猎。 沈清棠找宋焰扑空了几次,乾脆给他留话,约他明日说书的茶馆见。 自己转身奔向沈记商场。 商场里沈炎在带著工人干活。 他耳朵上別著铅笔,手里拿著图纸跟施工的人商討。 沈炎比初来云城时瘦了一大圈。 沈清棠有些过意不去,想著回头多给沈炎一些酬劳。 不过如今沈炎没有金钱上的困扰,不一定会要。 沈炎安排完工人,一回头看见沈清棠立在门边。 满地都是木材,她那绣鞋不好下脚。 沈炎迎到门边,“你来了?” 沈清棠点头,“安排了的话,咱们出去吃饭?边吃边说。” 沈炎犹豫了下,点头,“那我再去嘱咐两句。” 第808章 火车研发 沈清棠把沈炎带到了茶馆。 沈炎:“……” 说好的边吃边谈呢? 也不是贪图沈清棠一顿饭,主要是他昨天赶在宵禁前到的云城,来不及回落脚地乾脆睡在商场,这会儿又累又饿。 不止是他,干活的工人们也经常睡在店里。 云城有宵禁,晚上不让乱跑。 他们便住在店里,好方便晚上加班干活。 沈炎目光四扫,这里似乎就是个普通茶馆,无非就是生意好点儿。 有两层楼,中间挑空,二楼四周一圈隔间。 一楼大厅是不设防的桌椅。 他跟沈清棠坐在二楼半开放的包间中,位置正对说书人,视线无阻。 说书的人台上,头顶是处理过的,声音能传很远。 在讲的故事已经到了尾声,下一个就是新故事。 沈清棠朝春杏伸手,春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茶包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放进壶里,自己倒上热水泡茶。 沈炎错愕的看著沈清棠的举动,满脸满眼的不解。 到茶馆里喝自己带的茶?还得自己泡? 春杏也没閒著,她一直斜挎著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沈清棠在泡茶时春杏开始从斜挎包里往外掏东西。 她先是拿出了三个纸盒。 纸盒大约二十公分长,十公分宽,五公分高,带著盖子。 春杏把纸盒一一在桌上摆好,掀开盖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盒子里头是精致的糕点。 春杏摆好糕点,又把手伸回布包里,又掏出一组三个纸盒。 这回里头是洗好的水果。 春杏再次伸手掏进包里,还是掏出三个纸盒。 纸盒里是油炸糕、蒸饺、肉包子。 春杏把最后三盒摆在沈炎手边,“这是夫人为公子准备的。” 沈炎更惊讶了,问沈清棠:“你知道我昨日回来?” 他昨儿回来並未见到沈清棠。 沈清棠摇头,“不知道。算算时间你应当要回来了,便每日让春杏把早点带在身上。你若回来给你吃,你不回来就让工人分了。” 反正也不会浪费。 沈炎笑了,笑容温暖感激,“堂妹有心了!” “堂兄你这样说话就见外了!不说以前你帮我们的,就是眼下为了沈记商场你付出的也不是两盒糕点能表达谢意的。我都还没说谢谢呢!” 说谢谢太过匱乏。 沈炎这两个月频繁往返北川和云城,本来不太好的马术如今练的比秦征的骑兵还厉害。 只是凡事都有代价。 沈炎很长一段时间走路都是八字,一抬脚就呲牙咧嘴。 都说大恩不言谢。 沈炎明白沈清棠的意思,摇摇头,“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不道谢,她也不需要。 沈清棠没再爭辩。 有些事,不適合说適合做。 她换了换题,“我嫂子和大侄子可还好?” 听沈清棠提起妻子和孩子,沈炎眉眼又温柔了许多,不说话都带著浅浅的笑意,“好著呢!小傢伙能吃能睡。 我每回去一回他就胖一圈。 你嫂子也很好,她喜欢桃源村。 说三叔三婶儿对她颇多照顾。 村民们也对她很好。” 沈清棠轻嘆:“你再说,我就要哭鼻子了!我都出来两个月了,可是想家的紧。” 嚇得沈炎忙转移话题:“还忘了跟你报喜,清柯府试依旧是第一,过两个月就来云城参加乡试。” 沈清棠点头,“我知道。我二哥真厉害!” 別的事季宴时或许不会主动告诉她。 沈清柯的事一定会让她第一时间知道。 她贺喜的信和礼物已经寄了回去。 沈炎点头,“他一直是我们兄弟里最会读书的一个。差点忘了。” 他说著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两封厚厚的信递给沈清棠。 “这是王工和三婶儿给你写的信。” 沈清棠接过来,拆开。 趁沈清棠看信,沈炎开始吃东西。 沈炎再不受宠也是在官家长大,该有的餐桌礼仪一样不缺。 吃饭近乎无声。 桌上的糕点都不適合边吃边说话。 给沈炎倒了一杯茶之后,沈清棠拆开信封 一边听说书人讲故事一边看信。 沈清棠先拆的是王梓衡的来信。 上次她特意写信到北川问他火车的事,他迟迟未回信。 今儿才回信,必然是火车的事有了眉目。 第809章 高科技餵鸡 果然,如沈清棠所猜测的,王梓衡在信上写的都是火车相关。 写他研製火车遇到的各种问题以及解决方案。 通篇看下来比大学时的论文还让人难受。 幸好,王梓衡不是秦征那样的话癆,说话简单易懂。 跟沈清棠说,火车头能沿著轨道正確行走之后又加了几节车厢开始实验。 实验就在山谷里进行的,平地一圈轨道,半坡一圈轨道,还有一条爬山下山的轨道,三条轨道交织,还在耕地中穿过,想等过阵子收小麦再试试。 平地上没什么问题,半坡载重时发生了翻车。 空车爬山都费力,载重根本上不去。 等这些问题解决之后,车厢从三节变成了五节,里头装满了石头。 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目前还待解决,不过之前有了经验,王梓衡觉得新问题解决起来会容易些。 这次的问题再解决之后,就需要真正实验。 沈清棠无意识的咬了咬下唇。 她走之前,王梓衡就已经把火车头做出来了。 只是当时不完善。 在山谷里用的火车跟游乐场里小孩子玩的火车头差不多大小,比真正的火车小很多。 王梓衡说的真正实验,就是等比例放大,在真正的轨道上运行。 北川到云城的铁路才修到一半,从云城到海港的铁路刚刚动工,可不具备实验条件。 倒是寧城可以。 她想著晚上给王梓衡回信提一下这事,另外让王梓衡多注意一下枕木。 现代铁轨是真铁轨。 古代铁是战爭资源,不能隨意买卖,也不会奢侈的让沈清棠拿来修路,都是用木轨代替。 为了减轻木轨的负重,枕木下方也铺满了碎石子。 可,沈清棠担心木头终究是木头,满火车皮负重,会压坏。 第二封信是李素问写给她的。 大抵是问她在云城过的好不好?会不会水土不服? 嘱咐她让著季宴时一点儿。 还说如果她跟季宴时都没有空照顾孩子就让她把孩子送回北川。 说桃源村越来越大,再扩张下去,就不是桃源村要成为桃源镇了。 说村民们都很好,选举沈屿之当了村长。 说今年桑树长得很好,村里的妇女们已经准备好养蚕。 许诺说给沈清棠做一件纯手工的蚕丝裙。 还说王梓衡的小火车很有用,她现在餵鸡、鸭、鹅都是坐火车。 说村学里上学的孩子如今越来越多。 …… 总之都是些日常琐事。 沈清棠却看的津津有味。 过年那会儿为了秦家军,把养了一年的鸡鸭鹅、猪、羊全部宰杀了给他们添菜。 一直做的枣木烤鸭也没能做成。 秦家军粮草一解决,李素问就又重新买了一批小鸭、小鸡、小鹅、小猪、小羊回来养著。 还买了一些蛋,放在温泉边上孵化。 因为是散养,平日餵起来很麻烦。 沈清棠便学著网络上一些网红鸡舍扎起了地笼。 就是用竹子在地上扎起五十公分高的小棚子,上头盖上渔网。 这样鸡能跑,却不能乱跑。 餵食也容易些。 如今有了小火车,沿著地笼有火车轨道的话,餵食不是一般的方便。 沈清棠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才把信合上,都递给春杏保管。 沈炎大概是饿坏了,把三盒早点都吃完了,又开始吃甜点。 沈清棠给沈炎添了些茶水,便专心听说书人讲故事。 说书人一个故事讲完,休息了几分钟,喝了点儿水润了润嗓子。 再次一手拿惊堂木一手拿摺扇。 “今儿新故事讲的不是土財主和傻儿子的故事,也不是三村之斗。 咱讲个桃色故事如何?” 底下人齐齐喊好。 “不过大家也別太激动。”说书人合起摺扇,轻轻下压,示意大家安静,“我要讲的可不是才子佳人忠诚眷属的故事,而是说一个父亲卖女求荣,这女儿如何在婆家挣扎生存之事。” 沈清棠眉梢挑起。 怎么还换风格了呢? 她来云城两个月,头一次听见说书人要讲爱情相关的故事。 直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 这位中年说书人,可不是个喜欢儿女情长的。 用现代词形容,应当是个军事迷加政治迷。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清棠竖起耳朵。 第810章 说书人的秘密 “话说,有一个继承了自家商铺的商人,跟人谈买卖时,因为不善经商,中了圈套,以至於落个倾家荡產,只能从繁华的京城搬回老家小镇。 习惯了京城的繁华,哪过得惯小镇的苦日子? 这位商人老爷开始卖女儿。 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无论对方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还是家有十八房小妾的淫贼,他都会把如似玉的的女儿嫁给对方。” 沈清棠拧起绣眉,听著怎么熟悉? 是说他大伯? 沈清棠侧头看向沈炎。 沈炎不知道什时候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糕点,捏著一方擦嘴用的绣帕,垂著头。 显然,他也怀疑。 “当然,不是所有女儿,他还留了一个亲生女儿作为筹码。让他东山再起的筹码。 直到一年后,还真让这曾经的富商找到了这么一个机会。 在京城有个贵人,风水先生跟他说得把女儿嫁到北蛮才能旺宅院。 这个贵人捨不得自己的女儿,便想认个义女代嫁。” 沈清棠“嘖!”了一声。 实锤了。 说大伯一家没跑。 “认义女说著好听,其实就是一宗交易。大户人家给落魄富商一笔钱,算是买了他女儿。” 一楼桌上有人扬声催促:“不是说好不讲国家大事吗?我们就想听男女之间的故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其余人纷纷附和。 一楼起鬨声音大的都听不清说书先生说什么。 说书先生重重一拍惊堂木,吹鬍子瞪眼,“想听就安静的听!不想听就出去!捣什么乱?讲故事不得有起承转合?!” 沈清棠瞄了说书先生一眼。 她来云城后,听说书已经听了小两个月。 还是头一次见说书先生说“故事”以外的话。 说书人四十来岁,留著一把下鬍鬚,面相有些普通,声音……多变。 他会口技。 没想到他不止书说的好,脾气还这么大! 要知道开门做生意的哪怕心里不高兴也很少会把顾客往外赶。 更何况一句话得罪一片。 除非,说书只是爱好,开茶馆也不是为了赚钱。 不差钱的、有专业技能的、不怕事的、要是恰好也会武功而且还不弱的话…… 沈清棠看向春杏,“他是季多少?” 春杏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三十六。” 沈炎茫然的看著沈清棠主僕。 什么季三十六。 沈清棠解释:“季宴时的护卫,都是按编號排的。说书这个排三十六。” 沈炎:“……”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惊讶哪件事。 季宴时有护卫? 还有很多护卫? 季宴时的护卫在说书? 季宴时的言行举止透著贵气,有护卫按理不该惊讶。 可季宴时本身武功就高的嚇人,要护卫有点多余。 多余的护卫跑出来说书了? 沈炎心思百转千回,沈清棠只是一声轻嘆。 合著在云城折腾俩月,连一分钟都没离开过季宴时的眼皮子底下。 好不容易就对这家茶馆说书的感兴趣,结果还是赤月阁的人。 沈清棠顿时兴趣散了大半,正想招呼沈炎换个地方,就听见说书人讲到了沈清丹的遭遇。 “说这名为牡丹的姑娘,才认下乾爹匆匆从小镇赶回京城,好日子一天没过上就被带离京城,临走时连送別的亲人都寥寥无几。 牡丹姑娘也不在乎,上嫁车时那叫一个义无反顾。 大抵以为是要嫁到北蛮过好日子。 可惜她没想到,单单在路上,她小名就差点丟了。 先是爬山差点掉进陷阱。 差点的意思是这牡丹姑娘不是个心善的,危难之际把来拉她的丫环给推进了陷阱里保下自己的小命。 在她眼里这丫环就是大户人家派来监视她的。 可惜的是丫环有武功,没有死只是受了点儿伤。 从陷阱出来后恨毒了牡丹姑娘。 原本还做做样子照顾牡丹的起居,从陷阱事件后,连样子也不做,反而会仗著身手好对牡丹呼来喝去!” 这故事新鲜,大家都是头一回听,茶馆里有些安静,只有零星杯盏相碰的声音。 连沈清棠也忘了要离开的事,隨手捏起一片糕点,边听边吃。 第811章 悽惨的牡丹 “牡丹叫苦不叠。她自幼没做过粗活,即使流落边陲小镇,落魄富商也没亏待过她。 何曾有过伺候人的经验? 更何况还是伺候一个婢女。 牡丹当然不愿意,但是她的反抗只能换来丫环对她的打骂。 丫环会武,下手又重又黑。 牡丹终於受不了,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逃跑!” 一楼一片譁然。 大家都为牡丹姑娘捏了一把冷汗。 只有二楼的沈清棠轻扯嘴角,露出一抹解气的笑。 这才是沈清丹该有的现场。 不过,听说书人的语气这才只是开始。 旁边的沈炎一声长嘆。 沈清棠侧头看沈炎,“堂兄心疼妹妹了?” 沈炎摇头,“我不过一个庶子哪有心疼嫡小姐的资格?就是有些欷歔。” 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自立门户或者去参军立下赫赫军功,好让父亲看在自己有出息的份上对娘好一点儿。 若是能让他把娘接出来养老那是最好不过。 到北川时,梦想就变成能养活母亲和自己。 不过两年间,天翻地覆。 他如今成家立业,能孝顺母亲还有妻子和孩子,生活算是吃穿不愁。 可父亲一家…… 听著曾经趾高气扬敢对挥马鞭的嫡妹落到如此下场心中是五味杂陈。 有不忍、有庆幸更多的是解气的痛快。 天知道他的童年是怎么样的。 打有记忆起,母亲又过的是何种日子。 沈清棠比沈炎直白的多,幸灾乐祸表现的非常明显。 明显到素手一挥,喊来店小二,“去,每人一壶茶,一碟点心,我请客!今日来茶馆的人人有份。” 又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和一锭碎银放在小二手里,“大的你给说书先生送去,碎银你留下。” 店小二连声道谢后下楼。 临下楼时还看了沈清棠一眼。 他认识沈清棠,这两个月几乎天天都来茶馆。 给座钱,不喝茶馆的茶,有时候听故事有时候不听。 自带丫环也不用他伺候,平时也不会给赏钱。 没想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这么大方! 春杏也看沈清棠,表情相对要复杂一些。 看的沈清棠想装没发现都难,扭头问她:“怎么了?” 春杏组织了下语言才开口:“夫人,王……老爷待我们不薄。例银给的很足。” 沈清棠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春杏的意思,笑:“嫌我给少了?” 春杏摇头,“夫人喜欢听就是他的福气。不用赏他也说的很开心。” “知道他不缺银子,才给了十两。让他沾沾喜气!” 春杏:“……” 头一回听说沾自己喜气的。 楼下的人纷纷起身朝沈清棠道谢。 说书人看见店小二送来的银子愣了一瞬,抬头精准的看向沈清棠。 春杏侧脸躲过说书人的目光。 沈清棠兴致勃勃的回望。 说书人:“……” 朝沈清棠拱拱手,把银子揣进袖袋里,一拍惊堂木,继续讲他的故事。 “再穷的千金也是千金,同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时里过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都不一定认识路,更何况是从未到过的蛮荒之地。 牡丹逃跑出数米就被丫环发现,告诉了北蛮人。 北蛮人立刻追过来。 牡丹看见北蛮人越追越近,心里一慌跌倒在地。 她是从山上往山下跑,跌倒后直接往下滚,一边滚一边尖叫。 还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雪崩。 把自己埋在了里面。 等北蛮士兵把她挖出来时,还剩一口气。” “北蛮队伍里並没有女人,只有大乾去送嫁的婢女和嬤嬤隨行。 从礼官到婢女到嬤嬤都十分討厌牡丹。 本来两国局势就不太好,若是牡丹真跑了,他们这些人都得陪葬。 哪怕隨行的御医也不想好好给牡丹治病,只吊著她一口气让她病怏怏的躺著不能作妖。” “幸好翻过最后一座大山之后就到了北蛮地界,北蛮有使者在边境等著接人。 他们又重新坐上马车,一路往北蛮王庭走。” 沈清棠托著腮,静静的听著。 她有八成把握送亲队伍里有季宴时的人。 可能还不止一个。 第812章 兼职说书 要不然沈清丹不至於这么惨。 “就这样牡丹被吊著一口气带到了北蛮最大的富商家里。 到达之前,丫环才牡丹治好,以防她作妖。 可惜为时已晚,连日路途奔波加上生病折腾吃不下睡不好,牡丹姑娘已经从一朵盛开的牡丹成了快要凋零的残牡丹。 消瘦的不成人形,像一具行走的骷髏,脸色蜡黄,头髮枯槁,走路摇摇晃晃。 可惜激不起男人半点兴趣,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嫌弃。” 形容的这么到位? 沈清棠侧头问春杏,“三十六见过沈清丹?” 否则怎么能描述这么清楚。 春杏摇头,“奴婢是夫人的人,已经不算赤月阁的人。” 所以不清楚赤月阁的事。 说书人还在继续,“若换平时北蛮富商、富商的兄弟、哪怕儿子都说不定会对牡丹感兴趣。可惜恰逢富商的地盘被抢。北蛮、西蒙、大乾三国最大的富商同时抢一桩生意。 谁要是抢到这生意,谁就能同时掐住另外两家的喉咙。 富商哪里还能顾得上牡丹,让人把她关在后院就没再搭理。” “若这牡丹只想活命,安安分分在后院说不定能平安到老。 可她野心勃勃,想当富商的正妻。 富商乃不惑之年,除了娘家十分强大的正妻之外,还有六房妾室,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而且,眾所周知,北蛮人是个战斗民族,十分好战。 哪怕后宅妇人也不会像咱们大乾后宅妇人一样。 咱们大乾后宅妇人都是明爭暗斗,伤人性命也在无形。 北蛮不一样,有仇当场就报了。” “牡丹在后院里休养了一段时间,说是休养,不过是被关在院子里有人定时定点送饭,保证她暂时饿不死。 牡丹隨父,实力不行但是野心不小。 待到身体略微养的好了些就开始不安分。” 说书人抬头朝楼上看了看,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一楼一片叫骂声。 二楼的沈清棠没什么特別反应。 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她跟沈清丹交手不止一次,哪次不是打的沈清丹哭爹喊娘? 可沈清丹就是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敢来她跟前蹦躂。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恐怕沈清丹到死都改不了这副德行,不作个大的浑身难受。 只是不知道又在北蛮做什么。 春杏低声问沈清棠:“夫人,要不要我把三十六叫上来,让他单独给您讲一段?” 沈清棠摇头,“不用。叫上来他也讲不了新的。 从腊月到今日不过才三个多月。 我大伯一家从北川到京城,沈清丹再从京城到北蛮。 还要养身体,算算时间也就刚刚够开始作妖的,甚至还没开始。” 春杏恍然,“难怪今日的故事讲的格外短,原来是没新货。” 说完摇头,皱眉,“没新货就敢讲?不像三十六的风格。” 沈清棠若有所思道:“可能不是三十六的意思,说不定是某人觉得把我丟在云城不好意思,想哄我。” 春杏不说话了。 这“某人”沈清棠说得,她可不敢说。 只在心里想王爷对夫人可真好!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沈炎这才开口:“某人是指季宴时?他没在云城?” “嗯。出个差。” 对上沈炎疑惑的脸,沈清棠忙找补了一句:“就是出去办事。像你本是北川人到云城来做完事还要回去,就叫来云城出差。” 沈炎:“……” “还有这说法?” 沈清棠点头,理直气壮不带半点心虚道:“刚学的。” 沈炎点点头,见故事已经听完,问沈清棠,“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 总归不能是专门来请他喝茶听故事。 大家都忙的很。 沈清棠抬手在自己头顶轻拍了下,“吃瓜吃上癮,忘记正事了。我的水铺子被人砸了!” 沈炎:“……” 铺子被人砸了你还有心思听说书? 铺子被人砸了你还能忘记? 铺子被人砸了你还请我吃饭閒聊? 太过无语,沈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813章 以暴制暴 正常来说,这时候他应该关心一下沈清棠,问问“是否伤到人?”“她有没有事?”“报官没有?” 可,沈炎觉得这些都是废话。 最起码不適合问沈清棠。 於是,他想了想,问了一句:“报官没?” 沈清棠点头:“已经让人去报官了。不过我出来的时候还早,工人说衙门还没开始办公。” 事实上,商业街上的铺子也有很多还没营业。 营业的大都是跟早点有关的铺子。 还有这家特殊的茶馆。 以前不知道为何一家茶馆大清早就开门。 沈清棠一度以为老板是南方人,所以要做早茶。 现在知道茶馆早晨就开始说书讲故事是因为三十六是兼职。 他早晨说书,中午说书,晚上说书都是兼职。 其余时间他要上班。 沈炎一听立马起身,“这会儿衙门也该上班了,咱们去店里看看。” *** 水铺子前已经没有了排队的顾客。 有一个店员等在门口,有顾客过来问,就道歉送券请对方明日再来。 別说,沈清柯挑人是有眼光的。 目前沈记铺子大都是沈家人在当掌柜,这些店员和厨工都是各个掌柜自己面试招到店里自己培训的。 他们当掌柜之前,沈清棠也给他们简单培训过。 都是管理人才,学的快,挑人眼光不差,训练的员工也不错。 沈清棠满意的想,看来沈记全国连锁铺子开起来指日可待。 后厨也已经打扫的差不多。 厨工们忙活著卸从暗王府运来的食材,后院里工人忙著修復烤箱和重新垒砌灶台。 烤箱只坏了上层,修修还能用。 灶台坍塌严重,锅也被砸漏了得重新垒砌。 沈清棠看过早晨的现场对眼前的局面只感到很欣慰。 大家效率挺高。 沈炎倒吸一口气,气得握紧拳头,“这云城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一群生意人怎么这么野蛮?” 做生意凭的是本事,是经商头脑和经商手段才对。 怎么还能这么蛮横的打杂抢?又不是土匪。 沈清棠淡声道:“暂时,可不就是没王法?寧王病了多年,不理政事。寧王府像筛子一样渗透进朝中各方势力,更何况是云城? 来这里的官都是想著捞一笔算一笔或者明哲保身熬到任期结束谎报政绩后调离。 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员平均一年换一次。 每一次官员更替就意味著云城各方势力要重新洗牌。 一来而去,大家发现指望官员庇护自己不如指望拳头。 慢慢就都靠武力说话了。 长年累月,这种风气也蔓延到商界。” 沈炎惊讶的看著沈清棠,“你才来云城两个月,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现在连云城的街道都没认全。 沈清棠指指茶馆的方向,“没事多去茶馆转转,保你成为云城百事通。” 沈炎:“……” 听说书还能听成百事通?! 沈清棠隨手拦住一个进出的厨工,“去报官了吗?官府的人怎么说?” 厨工表示不是他报官的,他去把报官的伙计叫到沈清棠面前。 伙计朝沈清棠拱手,“回店主,是我去报官的。衙门的人说等会儿过来。” 沈清棠听著伙计语气不对,追问:“等会儿是什么时辰?” 伙计一脸为难道:“我觉得他们不会来。” “嗯?”沈炎问,“为什么?大乾律法有规定,有民告就得受理。” 伙计轻嘆,“您二位都不是云城本地人,我就说句斗胆的话。大乾的律法管不到云州来,更管不到云城来。 在来咱们沈记之前,我在其他的商铺里干过杂役和店小二。这么跟你们说吧!只要东家后台不够硬,就算人赃俱获,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沈炎拧眉,目光四扫,语气愤愤:“怎么这样?他们就是这样当父母官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沈清棠让伙计去忙,安慰沈炎:“堂哥,你先別急!常言道虾有虾道,鼠有鼠洞,咱们初来云城就得守人家的规矩。 如果报官没用,咱们就入乡隨俗,学他们以暴制暴就是了!” 多大点儿事? 第814章 打杂抢 沈清棠不是嘴上说说。 在她再三表示“有事一定会找他!”才把依旧不放心的沈炎送走。 送走沈炎后,沈清棠叫来掌柜让他再去衙门走一遭。 还让他带上碎银,该打点的打点,该见的人要见。 结果如何不重要,態度必须要到位。 掌柜回来后,脸色不是很好看,却也不好对著沈清棠抱怨,只说:“东家,衙门说得空了过来。”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水铺子也没等到“衙门有空”。 掌柜的脸已经不是一般难看,只是沈清棠还在店里他不好发作。 沈清棠伸个懒腰,起身招呼春杏:“走,下班!回家带娃去!” 掌柜快步追上沈清棠,“东家,那铺子被砸的事就这么算了?” “怎么会呢?”沈清棠回头看著掌柜,“你看我像个会做赔本生意的人?还是我像个会忍气吞声的人?” 掌柜:“……” 都不像。 沈清棠在北川干的事他听说过,跟她共事这一个月也看得出她的能力和野心。 不管怎么说,绝对不是个捏著鼻子任人宰割的弱女子。 “那不就得了!您呀!心放在肚子里。我保证铺子损毁的损失明日会出现在柜檯上。你该下班下班,该回家回家。” 掌柜想也不想摇头拒绝:“不行!我要走了,他们再来砸店怎么办?” 沈清棠保证:“您放心,他们今日绝对不会来。” 掌柜正想问“你怎么知道?”还没等开口就听见沈清棠幽幽补了一句,“再说,您就是在店里守著,他们来了您是打的过还是管的了?” 沈家多文臣,就算旁支也没有几个习武之人。 而且在京城,混的再差也不至於跟云城一样,需要打打杀杀。 最起码不会明著打杀。 掌柜:“……” 打不过也管不了。 “您就安心回去睡觉。店里的事我会处理好。”沈清棠保证。 掌柜虽然不知道沈清棠为什么说的这么有把握,但是他知道自己確实帮不上什么,只得点头,转身回店里安排让大家下班的事。 铺子今日没营业,可以早下班。 出了店门,沈清棠就吩咐春杏:“你们训练人的人这会儿都忙什么呢?” “他们不敢来见您。都是因为他们懈怠才会让水铺子被人砸了。这会儿一个个躲著您呢!” 春杏很理解他们。 当初在寧城,她闯了祸也是这样的感觉。 “躲我有什么用?能免了回去挨罚?”沈清棠摇头,“还不如將功补过。” 赤月司有自己的规矩,不是她说情就能免了他们受罚。 但是,可以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春杏立刻躬身,“属下替他们谢谢夫人。” 她才从训练营结业不久,深知他们如果回去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这么多人连一家铺子都守不住,將来如何能为王爷分忧? “你让他们分成两组,一组分散在各个铺子中,做到守护剩余的铺子尤其是沈记商场不会再被打砸抢。 另外一组主动出击,去薛林的地盘上,挑他铺子里值钱的东西,能拿回来的拿回来,拿不回来的就地砸了! 比如说当铺,如果他们不留金银在柜上,就把活当的物件砸了或者拿走。” 据沈清棠所知,按照如今当铺的规矩,死当的物品可以任由当铺售卖。 但是活当的物品在约定的期限到达之前,当铺无权处理。 若保管不利造成物件损毁的需得根据抵押物的价值三倍或者十倍赔偿主家。 薛林可以耍无赖不赔,但是再蛮横的匪商或者黑商也得需要客户。 他的当铺太黑,旁人就不会再进他的当铺。 打归打,商人的名声还得要。 “再不然……” 乍然出门,沈清棠冻得打了个激灵。 春杏给沈清棠拢了拢衣衫,招手示意车夫把马车赶过来,自己站在上风口给沈清棠挡风。 沈清棠继续说完后半句:“他怎么砸的咱们水铺子,咱们就怎么把他的酒楼给砸了!觉得砸酒楼不过癮,也可以把他名下那两家青.楼的后院也给砸了。” 第815章 小心眼的狗男人 春杏闻言眼睛变得十分亮,摩拳擦掌,“还有赌场!还有马厩!都砸了!” 沈清棠摇头,“赌场先留一留。马厩也先別动。 过招嘛!要你来我往,不能一下子逼急了。” 话落,恰好马车到了跟前。 春杏把沈清棠扶上马车。 马车里的炭火一直未灭,车上暖呼呼的。 小炭炉子上还放著冒热气的开水壶。 趁沈清棠脱大氅时,春杏用热水泡了壶茶放在沈清棠面前。 晚上不宜饮茶,茶壶里只放了几片茶叶,不过是为了让水有个清香味。 否则水会涩。 沈清棠抱起茶杯。 大冬天,不渴,只是冷。 北方是真的冷。 没有暖气的北方更是要命。 之前在北川好歹有个温泉,冬天本就不冷,院子里再接上温泉水管,有时候还会热。 到了云城,没有了地利,只能靠强大的財力取暖。 季宴时置办的宅院里,之前住的都是大老爷们,他自己武功高强、內力强大,大冬天都是一袭单衣。 也就是偶尔会穿穿李素问做的衣,为的不是保暖是那份象徵著母爱的心意。 或许可以在宅院里安土暖气? 不止宅院,沈记商场里也要加装土暖气。 正走神,就见春杏双.腿一屈跪在自己面前。 沈清棠嚇了一跳,茫然的看著春杏,“怎么了?” 春杏眼角含泪,“谢谢夫人!替我自己也替那些师弟师妹们谢谢夫人!” 沈清棠:“……” 伸手扶起春杏,“我还道什么事?!你嚇我一跳。 这次的事本来就不怪青训营的人。 別说他们还没出师,我一个专业做生意的不也没想到薛林会来砸店?” 薛林的人从北川回来已经有一段日子。 最初沈清棠也好,青训营的队员也罢。 大家都小心提防。 可一天天过去,这份警惕也慢慢放鬆。 连沈清棠都觉得,薛林是个小心的人,在查清楚她底细之前不会动手。 谁知道薛林突然就出手。 她想了一天,大概猜到薛林的意思。 他一直查不到沈清棠的底细,急了。 这份急躁不单是因为查不到沈清棠的底牌,还因为手下的质疑。 薛林不是一个人,作为头领,一整条街落到一个女人手中,他还没有动作,底下的人怎么想? 那些跟著他混还给他交保护费的人怎么想? 薛林挑了个他认为最不起眼的铺子砸一下,就为了看看沈清棠的反应。 看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再做反应。 沈清棠嘱咐春杏,“你跟青训营的头领说,这事不怪他们是我没安排好。希望罚他们的时候也考虑下我的请求。” 春杏连连点头,“夫人,我一定会带到。” 到宅院,沈清棠仰头望著空空的大门上方,吩咐春杏:“你让人做一块牌匾放上去。就写『沈宅』二字。” 春杏:“……” 躬身应是。 不管心里怎么想,夫人的命令都是第一位。 两个人朝夕相处这么久,沈清棠也算了解春杏,问她:“纳闷为什么要写沈宅?” 春杏点点头又摇摇头,“王爷说了,只要夫人开心,怎么样都成。” “你们王爷这六拼宅院,四通八达,他在其中一个院门口掛了季府的牌匾。还剩下五个门没有牌匾。 如今我在云城经商,少不了会有合作伙伴会来拜访,总得给人家一个地址不是?” 春杏点头,“还是夫人考虑到的周到。一会儿我去找季管家,跟他说在这个院门再安排个跑腿的嬤嬤或者粗使丫环。 “嗯?不是有门房?” 还要嬤嬤做什么? 沈清棠本只是隨口一问,谁知春杏不但没回答还垂下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她不得不多想。 也不用想太多,就猜到原因:“季宴时吩咐的?” 春杏摇头,一板一眼道:“季管家吩咐的,说是家里的男僕大都是粗人,贸然进內院衝撞了夫人不好。” 沈清棠懒得辩解,只点点头,继续往內院走。 心里腹誹季一敢这么办不是季宴时授意就是季宴时默许。 以季一的圆滑不可能会贸然伸手来管她的事,定然受季宴时的影响。 小心眼的狗男人! 第816章 捉迷藏 回到內院,就看见李婆婆和两小只在门前长廊里等著她。 长廊上都加装了透明玻璃,地面上加装了火龙。 是季宴时怕他一双儿女著凉连夜让人改造的。 两小只看见沈清棠激动的拍著玻璃,笑著喊叫。 “凉!” “凉亲!” 沈清棠进门后把大氅脱给春杏,自己蹲下身朝两小只张开胳膊。 健步如飞,眼看就要小跑起来,朝沈清棠飞奔过来。 果果没有底子好,摇摇晃晃的,慢两步扑进沈清棠怀里。 沈清棠一手搂一个,在他们小脸上各亲了一口,问他们:“是不是想娘亲了呀?” 点头,搂著沈清棠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一口,连同口水一起印在沈清棠脸上。 果果相对来说文静许多,扶著沈清棠的肩膀,在她侧脸上轻轻碰了下。 沈清棠一手牵一个,领著他们进了內室。 桌上已经摆好饭菜。 春杏和李婆婆知道沈清棠不喜欢太多人伺候,打发了丫环,一人餵一个。 吃过饭,沈清棠陪著两小只玩了一会儿“睁眼瞎”版捉迷藏。 她让两只藏好自己去找。 才问了一句“藏好了吗?娘亲要开始找咯!”就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果果倒是沉得住气,只是到底年龄小,跟鸵鸟一样,顾头不顾腚。脑袋钻进桌布下方,屁.股还露在外头。 沈清棠只能装听不见、看不见,睁著一双大眼,边找边喊:“我开始找了哈!” “咦?这里没有?” 听见沈清棠“扑空”笑的更大声,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果果也不停地蛄蛹。 “呀!这里也没有?这么会藏呀?我的宝宝们藏在哪儿呢?” 再也忍不住,从床帐后面露出头,“凉亲,这儿!这儿!” 意思是,娘亲,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沈清棠忍俊不禁,走过去摸摸的头,“哎呀!我们这么会藏呀?娘亲都没找到呢!” 的小脸仰著,那叫一个得意。 “,帮娘亲一起找哥哥好不好?” 点头,屁顛屁顛往果果藏身的地方走去,一把掀开桌布,指著果果喊沈清棠,“凉,得得。” 娘,哥哥。 “呀!果果也这么会藏?我都没看到呢!” 果果也露出还没长全的小牙,笑的很开怀。 接下来轮到沈清棠藏,两小只找。 沈清棠隨便找个地方一蹲就算藏好。 两小只很快找到她,开心到不行。 玩闹了一会儿,两小只就呵欠连天。 李婆婆帮著沈清棠给两小只洗完澡,放在床上。 自从断了奶,沈清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跟两小只一起睡。 季宴时刚开荤不久,癮大的很,哪肯跟一双儿女分享她。 最多在臥室加了一张床,让果果和睡在旁边。 两小只跟沈清棠在一起也很兴奋,明明哈欠连天,还不肯睡。 尤其是小搂著沈清棠还问:“爹?” 她发音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沈清棠能听懂。 “你爹爹出差了,去京城一趟。过两天才能回来。” 小拍拍自己的心口,“想。” “嗯。娘亲也想爹爹。这样,娘亲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你俩躺好快睡。谁要是睁著眼睛,我就不讲了哦!” 小孩子是最好哄的,两小只用力闭上眼。 五官都因为用力过度皱在一起。 沈清棠忍俊不禁,含笑给他们讲蓝星的故事。 “有一个星球叫蓝星,蓝星上有很多的国家。 其中一个国家叫龙国,人称龙哥,外號兔子。还有一个国家叫大漂亮,大漂亮的国家的首领叫鹰酱…… 这些国家爭抢著蓝星上的资源,时不时就要打架。 龙国有一段时间因为生病发展的很慢。 於是鹰酱带著其他的国家跑来龙国打杂抢……” 沈清棠讲到两小只的表情舒缓,小睫毛不再乱颤才停住。 她自己还了无困意。 床还是那张床,床上却少了那个能让她安睡的人。 沈清棠轻嘆一声,认命的起床,坐在桌前,给让她越来越依赖的某人写信。 第817章 抢人 事实证明,没有季宴时捣乱,沈清棠可以醒的很早。 然而,有人比她醒的还早。 她起床时,两小只已经被李婆婆抱了出来,才拉完臭臭洗漱。 沈清棠陪著两小只吃完饭,就带著春杏出门。 在马车上,春杏跟沈清棠匯报了昨晚的战况。 “我们阻挡了三波敌人,店里一样东西他们都没能破坏。 他们到沈记商场的人最多,看样子不想让咱们正常开张。” “咱们去薛林的街上大干了一票。据小队长说,昨晚给薛林造成的直接损失能到万两银子。能带走的都带回来了,带不走的能砸的就砸,能烧的就烧。” “烧?”沈清棠绣眉拧起,“別伤及无辜。” “夫人您放心。烧的不过是些房契、地契以及青.楼姑娘们的卖身契之类的。而且打杂抢也只抢了薛林名下的铺子、妓.院,没有动別的,也没有伤及隔壁商铺。” 沈清棠点头,“干得好!跟季一说,该罚的罚,该赏的也別忘了赏。” 春杏用力点头,“谢谢夫人!” “他们现在在哪儿?” “在茶馆等著夫人。” 沈清棠头一次对青训营的队长起了好奇之心。 很会揣摩她的心思。 就说季宴时手底下没有无用之才。 在沈清棠经常坐的包间里,她看见青训营这次出任务的小队长。 不出沈清棠所料是个年轻姑娘。 昨晚春杏说的很清楚,干活的能是男人,跟沈清棠打交道的一定是姑娘。 以前也不见季宴时有这臭毛病。 秦征跟在她身旁时间可不算短。 等他回来,得问问他。 小队长起身朝沈清棠行礼,“秋霜见过夫人。” 沈清棠笑了,“春杏,夏荷,秋霜?都谁起的名字?” 春杏羞涩举手,“我。” 沈清棠:“……” 土到极致就是潮。 秋霜靦腆的笑了笑。 沈清棠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是秋霜而不是秋菊了。 小队长不笑的时候冷若冰霜,笑起来却像秋日暖阳。 一笑脸先红,羞答答的,像个靦腆的邻家少女,让人生不起半点防备。 不愧是青训营的佼佼者,出类拔萃的很引人注目。 秋霜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夫人,这是从薛林住处搜出来的银票。” 又从背上解下来一个包袱放在沈清棠面前,小声道:“这里头是昨晚搜集到的所有金银珠宝。” 说著把包袱解开,露出一个小口,方便沈清棠查看。 沈清棠没伸手,只问她:“够咱们昨天的损失?” 秋霜毫不犹豫点头,“够买下整条川七街的铺子並且全部翻新一遍。” 沈清棠越发喜欢秋霜,很少有人能用她喜欢的方式解释,由衷夸讚:“你们很厉害!” “谢谢夫人夸奖。也谢谢夫人为我们说话。”秋霜躬身,不明显的行了个礼。 不是普通的侍女礼仪,是赤月阁的礼。 “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沈清棠开口。 “夫人请吩咐。”秋霜垂头,以示听令。 “不是吩咐,是商量。”沈清棠强调,“我想问你愿意跟著我吗?如果你愿意,我去找季一要人。如果不愿意当我没说。” 秋霜二话不说跪在沈清棠面前,“谢夫人赏识,属下感激不尽!” 沈清棠伸手扶起秋霜,“我说了,不是命令是商量。我以前跟春杏说过,现在再跟你说一遍。 听说你们都是自幼就在训练营。 一直很辛苦的训练,淘汰了一波又一波,才能出师。 你们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定是为了出人头地。 跟著季宴时,也许你们將来会扬名立万,说不定还能混个女將军噹噹。 跟著我,只能沾一身铜臭味。 你好好想想再决定。 放心,不管你怎么选我都会尊重你,绝对不会打小报告不会给你穿小鞋,你別怕!” 春杏点头作证:“夫人说的是真心话。你拒绝她也不会为难你。” 秋霜这次没再著急回话。 沈清棠也不催促,只把桌上的银票推给秋霜,“这些银票你拿去跟训练人队员们分一分。这段时间大家跟著我辛苦了。 不管你们缺不缺银子都是我一份心意。 这些金银珠宝我留下,扣除水铺子的损失还要打点用。” 第818章 摆架子 “您还打点呢?”春杏愤愤,“咱们昨个儿报了一天官,掌柜都去了四趟,伙计去了六趟,也不见衙门的人来。” 沈清棠示意春杏把包袱收起来,笑道:“昨儿衙门的人不来,不代表今日不来。” 春杏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们砸了薛林的铺子啊!” 春杏的半信半疑很快变成了对沈清棠的敬仰。 茶馆今日没有新故事。 沈清棠便带著春杏和秋霜回水铺子。 秋霜表示昨夜才砸了薛林的铺子,她怕薛林今日追著沈清棠报復。 薛林背后也有人,王府的人暂时不方便出面,她怕春杏一个人会被调虎离山或者绊住。 被砸了一间铺子,回去的惩罚无非是多加点训练。 若是沈清棠被人擼了去,恐怕他们得集体以死谢罪。 远远的就看见水铺子前很热闹。 水铺子不管什么在什么地方都很受欢迎,新开的铺子前围满顾客不奇怪。 但,连春杏都看的出来,围在水铺子跟前的不是顾客。 更像是看热闹的人。 用沈清棠的话形容叫吃瓜群眾。 春杏和秋霜一左一右把沈清棠护在中间,靠近水铺子。 最外头挤了一群看热闹的云城百姓以及其他铺子的掌柜或者店主。 再往里头是衙门的捕快。 看服侍应当是巡检司的人。 巡检司大概相当於派出所,典史和捕快相当於公安局和刑警队。 还有五城兵马司,相当於市辖区公安局,但是只限於京城有。 其余地方没有这个部门。 还有保甲制,大概相当於社区联防或者网格管理。 水铺子店门开著。 巡检坐在正对门口的椅子上,一脸不快。 巡检是巡检司最高长官,归吏部管。 职责是统管辖区治安、稽查通关文书、督率弓兵巡缉盗贼。 权力也不小,可以拘捕嫌犯、调解民事纠纷。 但是重大案件得移交县衙。 沈清棠他们都是小商户,暂时不够格惊动衙门。 掌柜躬身站在巡检身边,赔笑解释:“刘巡检,您看,我们也不知道您来,否则早就通知我们东家在店里等著您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巡检司办案还得提前跟你们店主打招呼?” 掌柜往自己嘴上拍了下,“看我这不会说话的,让您误会了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东家不知道您来,即便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了她,她往这里赶,也耽误您时间。来,您喝茶。这是我们店里的特色茶饮。” 掌柜说著给巡检倒了一杯热果茶。 巡检並不领情,“你有跟本官磨磨蹭蹭的工夫不如去把你们店主请来。拖延时间有什么用?你们铺子不想开了?” 掌柜苦著脸作揖:“小的不敢。只是您也说了要请的是我们店主。沈记有这么多家铺子,小的也不知道店主此刻到底在哪儿。正差了人一家一家的找呢!” “真当本官脾气好?我再等一盏茶的时间,若是你们掌柜的还不来,我就把你拘走。让你们店主到巡检司要人去! 说不得还得到衙门巡你。”巡检司说著端起掌柜倒的茶。 意思很明显,他什么时候喝完这杯茶就什么时候带人走。 这杯茶就是他额外的开恩。 掌柜连连討饶:“小的不敢。只是小的真不知道我们东家在哪儿。您在通融通融。” 巡检不语,又抿了一口茶。 碗里的茶水便又少了一分。 留给掌柜的时间便又少了一点儿。 掌柜的见送不走巡检,给伙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找宋焰过来救场。 伙计刚出门就跟沈清棠撞上,“沈店主?” 说完忙捂著自己的嘴,眼神示意沈清棠快走。 然而铺子里的巡检已经听见伙计的话。 他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沈店主好大的架子。” 沈清棠笑,“不及巡检十之一二。” 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齐刷刷看向沈清棠。 试图在她脸上看见说错话的懊恼。 这话是能说的? 沈清棠这么呛摆明要来找事的巡检? 是不想在川七街混了? 还是她不知道里头坐的是谁? 第819章 找死 伙计也这么想,一脸急色的压低声音提醒沈清棠,“店主,里头坐的是刘巡检。巡检司的长官,分管咱们这片的。” 然而沈清棠一脸坦然的提起裙摆跨进铺子里,同时回答伙计的话,“我知道。昨儿咱们得人总共跑了十趟巡检司,打点的银子送出一荷包,不也没等到刘巡检? 要论摆架子,我甘拜下风。” 沈清棠语气很诚恳。 要是请教学问这话没毛病,可她是当面打巡检的脸。 还把行贿的事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找死! 这是现场除了沈清棠主僕三人以外其余人共同的想法。 刘巡检眯起眼看向沈清棠。 很惊艷的一张脸,比他见过的姑娘都美的多。 美的只一眼,他心里就开始痒痒。 然而沈清棠说出口的话,比刺还扎人。 她一脸真诚的问:“刘巡检今日是来处理沈记水铺子被砸的事还是来退还我银子的?” 刘巡检:“……” 巡检司的人:“……” 围观群眾:“……” 这是能说的? 反正他们不敢听。 一个个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假装自己是瞎子是聋子。 可是还捨不得走。 毕竟,敢当眾顶撞官员的人不多见。 敢当眾顶撞官员的老百姓更不多见。 世人都知道一句话:民不与官斗。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刘巡检恼羞成怒,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大胆!你个无知商妇竟然敢如此跟本官说话? 信不信本官把你捉拿归案?”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分青红皂白要带我走,我信。但是你要说『捉拿归案』我可不认。我犯了大乾哪条法律你就要抓我?” “你敢说薛林薛东家的铺子不是你派人打杂抢的?” 沈清棠瞪圆了杏眼,满脸困惑:“薛东家?我俩素不相识我砸他铺子做什么? 再说您也看见了,我就一个弱妇人,杀鸡都不敢,怎么敢砸別人家的铺子? 倒是我们家的铺子昨儿,不,前日夜里才被人砸了。正好,刘巡检您在这里帮著给断断案?” 刘巡检:“……” “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做买卖过於黑心,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惹来他人报復? 再说,你说你的店让人砸了,现场呢? 方才本官可是让手底下的人仔细看过,你这里可没有打砸抢的痕跡。” “是呢!”沈清棠阴阳怪气道:“刘巡检您要再晚来两天,別说被打砸抢的痕跡,指不定我家后厨都没了。” 沈清棠皮笑肉不笑道:“虽说我自京城长大,却不曾想孤陋寡闻到如此地步。从来不曾听过当官的办案,不看现场,不查,不验,只一味给苦主定罪的。 一句『莫须有』的『是不是』不但想我白白蒙受损失还想倒打一耙把我定性为抢劫犯。 果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真是长见识呢!” 沈清棠话音未落外头的围观群眾就开始议论纷纷。 巡检司和捕快们连声警告,甚至掏出武器威胁、驱赶看热闹的百姓。 刘巡检再也坐不住,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沈清棠目光往刘巡检拍过的桌子上落了落,淡声提醒:“刘巡检,我这桌子是上好梨木的,贵著呢!您已经拍三下了,一会儿记得照价赔偿。” 刘巡检本就满腹怒火,还没等发作就听见沈清棠找他索赔,气得七窍生烟,再也顾不上跟沈清棠打嘴仗,伸出肉呼呼的手指头指著沈清棠,“来人!给我把这个罪妇拿下带回巡检司!” 铺子外有两个巡检司的人应声进来。 沈清棠沉声开口:“春杏,轰出去!” 春杏应是后,回头对著进来的人,一人拍了一掌。 进来的两个人同时倒飞出去。 其中一个人撞断了门。 沈清棠不认同的皱眉斥责春杏:“下次注意点儿,你看你把门打坏了,还得让长官赔。多不好意思?!” 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意思。 春杏忍著笑,道歉:“奴婢的错!下次奴婢会注意。” 刘巡检又气得想拍桌子,手落到一半,莫名想起沈清棠让他赔桌子的话,到底没拍下去,改掌为拳,伸出食指指著沈清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要造反不成?” 第820章 抓上他,咱们去报官! “別!我身娇体弱可戴不起这么大的帽子,背不起这么重的锅。”沈清棠一脸敬谢不敏。 “我就是个市井小商人,怎么会造反呢?没那本事。倒是你……” 沈清棠反指刘巡检,“你玩忽职守,罔顾大乾律法,单凭自己片面之词就想给无辜的小老百姓定罪!你对的起你身上这身官服吗?” 她回头指著外头聚集的越来越多的老百姓,“你对得起云城的百姓吗?” 门外被官差用武器逼著后退的百姓,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不但不退反而用身体撞向刀刃。 “说得好!” “沈店主说的对!你这样的人不配当官!” “欺软怕硬!手里的武器只敢对著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 官差见百姓情绪 激动,也不敢太过强硬,往回收著武器,只嘴上厉声警告。 “別动!再往前一步別怪我不客气!” “你们要造反吗?” “我们巡检司和捕房的人到这里就是来捉拿悍匪沈店主的。谁要是再往前一步,就视为沈店主的同伙一起拿下!” 铺子里的沈清棠听见,后退两步,站在门边,“你们口口声声我要造反,请问证据呢?你们句句说我打砸抢证据呢?” “空口白牙就想定我的罪?不好意思,我这人喜欢乾净可不愿被你们泼一身脏水。 既然你们不讲理也不讲法,只想以武服人。那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把我带走?!” 刘巡检自从当了巡检,走到哪儿不是一群人恭恭敬敬,哪里遇见过沈清棠这样当眾拆台辱骂她的? 沈清棠有没有罪已经不重要了,他今日就要弄死她! 不,要把她弄到牢里去,好好尝尝她的滋味。 看她在他胯.下时是不是还这般牙尖嘴利?! 他指著沈清棠对外头的捕快道:“张捕头,这等囂张跋扈的毒妇,还不缉拿归案,你等什么呢?” 气死他了! 一直在一边躲清閒的张捕头这才硬著头皮吩咐下头的人:“你们都是死人呢?没听见刘巡检的话?抓人!” 他一直不动是因为沈清棠太镇定。 他在云城当了这么多年捕头,一般这么镇定的人,尤其是女人,往往都是有恃无恐。 只有背后的人够硬她才敢这么说话。 况且,方才她身边那俩丫环出手时他就在旁边。 这俩俏生生的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 总而言之,不好惹。 刘巡检平日里也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大概是被气昏了头。 可刘巡检跟府尹是亲戚,他也不能不给面子。 捕快们从腰间拔出刀朝沈清棠围了过去。 然而捕快离著沈清棠最起码三尺远,就被春杏拦住。 最前头的捕快警告春杏:“让开!否则別怪我连你一起收拾!” 春杏没说话,只是给了他一拳。 在旁观的沈清棠眼里,春杏真的只是轻轻抬手在捕快肩膀上推了一下。 却听见捕快一声惨叫,倒飞出去,接连撞到三个在他身后跟著的捕快。 百姓们更兴奋了! 纷纷叫好! 沈清棠指著刘巡检对秋霜道:“抓上他,咱们去报官!” 秋霜:“……” 刘巡检:“……” 百姓:“……” 春杏回头问出了大家的疑惑:“夫人,他不就是官吗?” 恰好是管这些事的官。 沈清棠正色道:“那就找能管著他的官告状!” 秋霜二话不说擒住刘巡检,转脸对沈清棠道:“夫人,麻烦您一起移步?” 她不放心沈清棠自己留在这里。 沈清棠点头,率先出门,刚出门就被两个捕快举起刀交叉拦在她脖子处。 “敢用刀指我家夫人你是不是活腻了?”春杏拳打脚踢,把两个捕快揍到爬不起来。 她揍完人抬头看著前头拦路的捕快和巡检司的人,双手十指交叉,用力一握,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最前头两个人对上春杏的视线齐齐后退一步。 春杏往前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 她在前头开路,沈清棠跟在她身后,秋霜压著嘴上一直喊“疼!”“轻点儿”的刘巡检跟在沈清棠身后。 第821章 我要找的就是寧王! 其余捕快和巡检司的人齐齐围过来,保持適当的距离围著沈清棠等人慢慢向前移动。 之前围观的百姓们自动让出一条路,又把捕快和巡检司的人围起来。 像一柄打开的扇子,以扇柄为首缓缓向前移动。 有人喊好:“沈店主好样的!” 有人担忧沈清棠:“沈店主,你要小心!府尹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一直含笑点头的沈清棠听见这一句,脸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道谢:“谢谢!不过,我没打算去找府尹告状。” 最前头的百姓问沈清棠:“府尹就是咱们云城的父母官,你不找他找谁?” 沈清棠摇头,脚步不停,“府尹不是云城的父母官,寧王才是!寧王不但是咱们云城的父母官还是咱们整个云州的父母官。 这事得他管!” 別说围观的百姓,就连被秋霜压著的刘巡检都笑了。 “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大本事呢?原来是无知者无畏!”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张捕头表情也有些复杂。 还以为碰见狠茬子了,却不想是个傻的? 竟然想找寧王告状?怎么想的? 旁边的百姓也都十分无语。 离沈清棠近的百姓隔著捕快的刀,劝沈清棠。 “沈东家,我劝你还是別去告状了!” “就是。咱们寧王殿下自幼痴傻,从来不管事。” “沈东家听说你是从边关来的,你可能不清楚,咱们云城最大的父母官是知州。 他说话比寧王好使。不过……” 那人慾言又止。 旁边的人接话道:“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知州和府尹他们是蛇鼠一窝,你告也白告!” “是啊!沈店主,你別白费力气了。如今你得罪了刘巡检,他日后少不了要找你麻烦,你还是收拾收拾回北川吧!” “对啊!沈店主你走吧!” “……” 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和刘巡检一样不看好沈清棠要去寧王府告状。 沈清棠也不说话,目光和步伐一样坚定的往寧王府走去。 秋霜和春杏同样步伐坚定。 能不坚定吗? 没听说回家告外人状还有不成功的。 川七街离寧王府並不远。 事实上如果从季宅穿过去,简直不要太近。 只是当眾表演,绕了一大圈才到了寧王府正门。 说起来沈清棠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寧王府。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关係,寧王府给她的第一印象是像一座牢笼。 院墙都比旁边的宅院高出许多。 大门紧闭,门口两旁各立著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一组手持大刀,一组手持长矛。 台阶也很高。 沈清棠看士兵还得仰起头。 四个士兵大约头一次见乌泱泱的人群来王府门口,明显都有些懵。 平时路人经过寧王府都会加快脚步,以免触霉头,今日是什么情况? 眼看春杏和沈清棠快迈上台阶,士兵们才反应过来。 持长矛的士兵用矛头对准春杏和沈清棠,“站住!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寧王府?!” 仗著沈清棠在背后,春杏说话也不客气:“谁擅闯了?我们这不是打算来敲门被你拦下了?” “你们是谁?来寧王府何事?” 沈清棠拍拍春杏,示意她让开。 她抬脚迈上一层台阶跟士兵平齐。 两支长矛的矛头齐齐指向她的咽喉。 阳光下,矛头反射著银亮的光芒。却不温暖,相反,寒气逼人。 “我叫沈清棠。沈记商铺的店主。来寧王府是为了告状。还请通传一声。” “告状?”其中一个士兵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出来。 另外一个则目录怜悯,“这位夫人,你来错地方了。这里是寧王府不是府衙。你要告状应该去找府尹或者知州。” 沈清棠摇头,“我没走错。我要找的就是寧王!” 她半转身,手指著被秋霜钳制住的刘巡检,“他番地上的官员为非作歹,庇护匪商,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想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我。这事难道不该寧王管?”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士兵不耐烦道:“我们寧王哪有时间管这点儿小事?去去去!赶紧走!要不然我就按擅闯寧王府治你的罪。” 第822章 强行喊冤 沈清棠半步未退,嗤笑:“真是笑话!几个寧王府看大门的就敢替寧王做主? 连路边三岁的孩童都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堂堂寧王会不知道百姓才是大乾的根基? 你们不在乎寧王的名声,不在乎百姓的死活,你们確定刚刚大病初癒的寧王也不在乎?” 性子急的守卫眉头一皱还要发作,另外一个守卫眼神制止他之后,冷著脸对沈清棠道:“这位娘子莫要乱说话。我们寧王定然不会不管百姓死活。 只是寧王殿下受召进京,此刻不在府里。” 被秋霜钳制著的刘巡检闻言鬆了口气,重新挺直背脊,“听见没?寧王不在!放了本官,本官可以饶你们不死!” 大病初癒的寧王他们谁都没见过,实在不知道寧王是何秉性。 来的一路上,刘巡检十分忐忑,把寧王进京的事给忘了。 寧王不在,还是知州最大。 就算沈清棠再怎么蹦躂也没用。 沈清棠没说话只是朝秋霜使了个眼色。 秋霜单手压著刘巡检被她別到背上的胳膊,移到他侧面,用刚腾出来的一只手朝著刘巡检脸上左右开弓。 清脆的声音让门口的守卫脸色极其难看。 更难看的是刘巡检被打落的牙齿。 沈清棠嫌弃的侧移一步,教育刘巡检,“没事多用布沾了青盐刷牙!” 守卫轰人:“你们还不走?真要逼我们动武?” “这样啊?”沈清棠满脸无奈的嘆息一声,对春杏道:“那只能打进去了!” 守卫:“……” 刘巡检:“……” 捕快们:“……” 百姓:“……” 打进寧王府? 是他们幻听了吗? 不,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好嘞!”春杏应声的同时,伸手握住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守卫的手,用力在他们麻穴上按了下。 两个守卫先是一声痛呼,紧接著手中的武器掉落在地。 后面拿刀的守卫反应过来,挥刀砍向春杏。 春杏单手把沈清棠扯向身后,侧身抬腿连踢两脚,踢掉了守卫手中的刀。 她动作很快。 快到守卫们长刀落地,百姓们提醒的“小心”才传进耳中。 不过,打倒守卫也没用。 寧王府的大门用的上乘木料,又厚又重。 春杏踹了两脚纹丝不动。 反而被地上爬起来的四个守卫围了起来。 秋霜见状二话不说把刘巡检的两条胳膊卸了下来,疼得他满头大汗,连声尖叫“我的胳膊!” 秋霜放开刘巡检,护在沈清棠左右。 除非守卫退到面前,否则坚决不出手。 沈清棠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寧王府大门结实不说,里头的庭院必然也大。 外头的动静,不一定能传到里头。 她想了想,转头大声问围观的百姓,“老乡们,你们谁有锣鼓?” 大家都是临时跟过来看热闹的,哪有人会隨身带著锣鼓?!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摇头。 沈清棠失望的移开视线,倏地又转回头,目光落眾人身后。 一个卖豆腐的老翁正欲路过,却被围观群眾阻了去路,敲得梆子砰砰响,喊著“借过!” 卖豆腐的小贩走街串巷时,为了能让別人知道自己卖豆腐的,都会准备一个经过处理的竹筒,再用小木槌一敲。 竹筒声能传很远。 “老丈!”沈清棠出声,“能不能把你的梆子借我用用?” “啊?”老翁突然被点名,看看沈清棠又看看手里的梆子,有些为难。 “这样,你的豆腐我全要了。”沈清棠往台阶下走。 秋霜忙护著她,捕快们一个个警惕的看著沈清棠主僕,想上又不敢上。 沈清棠拿了一锭碎银子给了老伯,嘱咐他一会儿把豆腐送到寧王府。 老伯感激涕零的接过银子,把梆子给了沈清棠,嘴里念叨著:“谢谢贵人!” 沈清棠摆摆手,拿著梆子先轻敲了下,试了试感觉,隨即重重敲了下,对著寧王府大门喊:“杀人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包括一直跟在沈清棠身边的秋霜。 这又是闹哪出? 夫人行事真的是荤素不忌,神鬼莫测。 第823章 杀人了! 梆子的敲击声穿透力强,却不好听。 没多大会儿寧王府里头就传来脚步声。 “谁找死呢?在大门口敲什么敲?”门房骂骂咧咧的拉开门。 见四个守卫东倒西歪的躺在门口,一个巡检两条胳膊无力的垂著,嘴里骂骂咧咧。 台阶上站著三个妙龄女子。 居中一人,手里一手拎著竹筒一手拎著木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著,嘴里还喊著:“杀人了!” 台阶下方,一群捕快虎视眈眈的看著三个女人,却不敢上台阶。 捕快身后是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门房收回目光,垂头问守卫:“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守卫捂著胳膊肘,想坐也坐不起来,虚弱道:“快!快去知会季管家,有人强行闯王府!” 门房瞬间脸色大变,再也顾不上问外头的情况“砰!”一声把打开的门又关上。 隨即是匆匆跑远的脚步声。 沈清棠轻嘆一声,低头对著守卫重复:“我跟你们说了,我不是要闯王府,我只是要告状而已。” 守卫恨恨的瞪著沈清棠,“你別胡说八道!自古以来王府就不是告状的地方!” “自古以来,王侯將相本来就是为了护佑大部分的百姓而存在。 能称王称帝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为百姓做事为百姓谋福利。 他们是老百姓的英雄! 老百姓们愿意尊敬、供奉他们。 可若一个王爷连自己的百姓都不顾,又如何得民心? 一个王爷连自己番地上的贪官污吏都不处理,还算什么父母官? 你们家王爷特殊,他自幼生病不能自主,大家都不怪他。 可若这次你们王爷还不管,那就是你们王爷的问题!” “说得好!” 底下围观的百姓再次自发喊好,鼓掌。 一些路过驻足不知道前情的百姓闻言也纷纷跟身边人打探。 “这位夫人是做什么的?” “你们聚在寧王府门口做什么?” “这是谁家夫人,怎么这么大气性?” “……” 王府门前的沈清棠听见底下的议论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恢弘的王府台阶边缘脆声开口:“诸位云城的父老乡亲,我叫沈清棠,京城人,之前在北川做生意。 川七街上新开的沈记铺子都是我家的。 承蒙大家一路庇护,清棠感激不尽。这样,一会儿大家可以川七街上逛逛,如果对沈记铺子有兴趣的,提我名,掌柜自会给你们八八折优惠。” 一部分关注点错的人疑惑:我什么时候护佑你了? 一部分衝动的人应声喊好:“沈东家仗义!一会儿我就去。” 只有很少数的几个人还能保持理智的想:这夫人不简单吶!三言两语就把大家说成了和她是一伙儿的。 他们也知道法不责眾。 这会儿看热闹的人多,被裹挟了也无所谓。 沈清棠暗恨没隨身带点儿宣传单或者带点儿自家產品在身上。 眼前是多好的宣发机会? 沈清棠略一犹豫还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凑到秋霜跟前低声问她:“这些围观的人里是不是有你们的人? 能不能让他们帮我传个话?让各店的掌柜用最快的速度送些店里的展品过来。 尤其是水铺子,让他们多准备些热乎乎的茶饮送过来。” 秋霜没立即应下,面露犹豫。 她嘴唇微动,声音却清晰的传入沈清棠耳中。 “夫人,这些暗哨的职责是护卫夫人安全。” 她和春杏不一样,春杏已经是沈清棠的人,处处以沈清棠的命令为先。 可她以及训练营其他人还是赤月司的人,属於王爷的人。 王爷的命令是以沈清棠的安危为主。 沈清棠很清楚这一点儿,点点头也不为难秋霜,转身吩咐春杏:“要不你去把这事办了?” 春杏:“……” 不是,夫人,我才是你的贴身护卫。 春杏看看秋霜,目光又扫过人群,確定沈清棠的安全不会有问题之后,点点头,从一旁绕过人群,消失不见。 秋霜:“……” 错愕的看著沈清棠,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春杏走了,大门前就剩她一个人了啊! 压力有点大。 第824章 夫人勿怪!都是演戏 沈清棠拍拍秋霜的肩膀,“我相信你能行。” 接著用只有秋霜能听到的声音道:“在自家门口,別怕!” 秋霜:“……” 谁在自家门口会被人用刀砍? 王爷都不认这是他家。 腹誹归腹誹,秋霜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不做二不休,把四个动弹不了的守卫士兵的胳膊全部都卸了。 沈清棠:“……” 五个胳膊自由垂在身侧的人在一起,其实比看不见的危险更嚇人。 让她想起了美剧中的丧尸。 沈清棠移开目光看向台阶下方,“云城的父老乡亲们,我们沈记初到贵宝地……” 她滔滔不绝的开始的无稿演讲。 讲水铺子的特色茶饮,讲仕女阁的由来,讲点心是怎么做的。 讲火腿是什么,腊肠是什么。 讲平板玻璃用在门窗上好处是什么,用玻璃做的镜子比铜镜的优点是什么。 讲寧城的特色,讲寧城千里迢迢怎么运来水果。 讲到正酣处,春杏赶著马车回来了。 她坐在头一辆马车上,后头还有九辆马车。 春杏看见台阶上讲到兴起的沈清棠鬆了一口气。 示意马车上的伙计先把给大家准备的茶饮拿下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如今的水铺子已经升级更新好几代產品。 奶茶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奶和茶。 还有各种其他热饮。 比如玫瑰桂圆奶茶、桂山楂奶茶、玉竹雪梨杏仁奶茶、烤红薯芋圆奶茶等適合冬天的热饮。 掌柜和伙计一人提著两个壶从车上下来。 他们路上现做的各种奶茶饮。 最后头一个伙计,拿的是竹筒杯。 他们挨个发杯子,挨个倒茶饮。 幸好围观群眾就几十个人,发的很快。 他们在下头髮,沈清棠就在上头解释:“大家这会儿拿到的应该是我们沈记的烤红薯芋圆奶茶。 用红茶汤和鲜奶做基底,配以红薯泥、芋圆、果等。 冬天来上一杯,人和心不但是暖的,还是甜的。” 沈清棠敢公开配方是因为这会儿的百姓能喝到茶的就不多,能分出来什么红茶、绿茶的更少。 知道红薯、芋圆的人不能说不存在,但是绝对很稀罕。 毕竟红薯如今还叫番薯,並且只在小范围种植。 就这这时,身后大门里传来一道中年男声。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在寧王府闹事。” 沈清棠听著里头的脚步声很杂,应当不止一人。 匆匆把演讲结尾,她指著排队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这些马车上都是沈记的特色商品,有一部分我方才已经为大家介绍过。 但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么冷的天,劳驾大家来陪著我,一点儿心意。 大家吃好喝好。” 沈清棠最后一个字刚说完,她身后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季一被一眾僕人簇拥著走出来。 春杏和秋霜齐齐站在沈清棠身后。 看见季一的瞬间,沈清棠察觉两个丫头的呼吸都停了一瞬,像见了猫的耗子,躲也不敢躲,跑也不能跑。 沈清棠主动往前一步,把她俩挡在身后,朝季一作揖:“您是王府的管家?我叫沈清棠,是沈记的东家。” 季一麵皮抖了抖,受到的惊嚇不比春杏和秋霜小 。 这位祖宗怎么来了? 还登门找麻烦? 他应该怎么办? 王爷,救我! 早知道他就跟季影换换,陪王爷进京。 不管心里怎么腹誹,季一表面还得端著寧王府大管家的架子,冷声质问:“一个个小小的商妇就敢擅闯寧王府,是不想活了吗? 今日.你要不说出个一二三,看我怎么惩治你?!” 话说的凶,却留了十足的余地,还给沈清棠说话的机会。 半垂的眼瞼下,是跟沈清棠告饶的眼神:夫人勿怪!都是演戏。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点头,嘴上却道:“你又是谁?我要见寧王殿下!” “小人乃寧王府总管!纵使我家王爷平易近人,岂是你一介商妇想见就见的? 何况我家王爷受圣上召……”季一朝京城的方向抱拳拱手,“已经进京。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与我听。如果有必要我自会跟我家王爷转达。” 第825章 云城之王 沈清棠比谁清楚季宴时不在王府,只是做做样子。 季一这么上道,把梯子给她搭好,让她很满意。 沈清棠朝季一拱手行礼。 季一头上瞬间冒出冷汗,用尽四十年练武的定力才堪堪没让自己后退。 但,还是装作不经意的侧身躲开了沈清棠这一礼。 他虽已经到不惑之年,却还没活够。 沈清棠不是为了为难季一来的,直接说明来意:“大管家,我想问你咱们云州百姓是不是都是王爷的子民?王爷身为藩王是不是应当护被恶霸欺辱的子民周全?” 季一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点头,“这是自然。” 沈清棠指著脚下,“云城乃王府所在,就在王爷的家门口出现贪官污吏、官匪勾结,这事王爷是不是得管?” 季一微不可见的拧眉,嘴上却道:“若是证据確凿,王爷確实可管,不过……” “不过什么?”沈清棠再度追问。 “王爷虽为藩王同样是陛下的子民。”季一再次朝京城的方向拱手,“一样要听命於陛下。一定官职的官员任免还要陛下决断。” 沈清棠听出来季一是在提醒她。 云州之所以这么乱,除了季宴时为自保装病之外,官员的任免也不都是季宴时说的算。 最起码像知州这样的官员,季宴时想动也得经过朝廷。 最好得有真实且扎实的证据。 沈清棠指著刘巡检,“这位刘巡检不管是县属小吏,却明目张胆的跟匪商勾结,无视王法要抢我的铺子。 这样的事,大管家能否为民妇做主?” 大管家:“……” 夫人,我其实也没这么閒。 面上做沉吟状。 沈清棠加码:“如今云城匪商横行,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谁就能在经商中拥有主动权。 咱们云州多山,气候偏寒,能耕种的土地不多。 若是老百姓连想做个谋生的小买卖都难,大管家觉得云州还能安定多久? 我们小老百姓的诉求很简单,我们就想活著! 能吃饱能穿暖的活著!” “对!我们要活著!” “我们要吃饭!” “我们不想交保护费!” “……” 台阶下方的老百姓,一手端著竹筒杯或者拿著热乎乎的烤红薯,一手握拳举的老高,以示对沈清棠的支持。 季一:“……” 他错愕的目光扫过台下,又落到沈清棠身上,目光有些复杂。 面上不显,依旧一副难以亲近不好说话的语气,“口说无凭。沈东家不会以为空口白牙几句话就想让寧王府偏帮於你吧? 若是这样,以后大家都不想配合官府办案就来我寧王府哭闹一番?!” “大管家,我何时说过我没有证据? 前天晚上我们沈记的水铺子被人砸了,昨天一大早我就差店里的伙计去报官。 可是迟迟不见官差登门。 一整日,我店里的伙计去报官了六次,我们掌柜亲自去了四次。 每次去巡检司,单报案,就要一两银子的报官费。 同一件事报官,只因为我们去了十次,巡检司就收了我们十两银子。” “胡说八道!”刘巡检反驳,习惯性想抬手指著沈清棠骂,被卸脱臼的胳膊却用不上力,还疼的呲牙咧嘴,“本官什么时候收过你的银子?” “你没收不代表你下头的人没收。再说,你只是没收我的,不代表你没收別人的。”沈清棠冷笑,“否则,为何我们沈记的铺子被砸报了一整日的官都不见你踪影。 可薛林薛掌柜的铺子被砸,都没等到官署办公你就开始办公? 而且,你无凭无据,不调查,不盘问,不找证据,到我们店里直接拿人。 请问你秉的什么法?遵的是我乾哪条律?查的是什么案?抓人又是凭何依据? 就凭薛林向你行贿骂?” 沈清棠一口气质疑完,再次转头面相季一,“我之所以来王府求告,实在是求救无门。 刘巡检亲口对我说『府尹是我亲戚,你告也白告!』既如此,我若去府衙告状岂不是羊入虎口? 倒是还有知州,可知州不在云城。 云城能为民妇做主的恐怕只有云城之王!” 第826章 我作证 “你放屁!”刘巡检气得跳起来破口大骂。 只是他两条胳膊不受控,一激动失去平衡,不但没能站起来反而跌了个五体投地。 季一故作沉思片刻,“倘若沈东家所言非虚,寧王府倒是应该管上一管。 只是沈东家口口声声说刘巡检收受贿赂可有证据? 刘巡检和云城府尹互相勾结又有谁能证明?” 还不等沈清棠说话,围观的群眾又开始齐齐发声。 “我能作证。上次我的摊子被薛林砸了去报官,他们確实说想告状先交一两银子。 我做的是小本买卖,一个月也就赚二两银子。 摊子还被他们砸了,货也被抢了哪有一两银子报官? 只能捏著鼻子忍下。” 没说的是,从此他就搬离薛林的街上,到了宋焰的街上。 “我也是。原本我家有间祖传的铺子。”另外一个人悲愤道:“就因为薛林觉得我家铺子位置好,强行租用。 说是租,一年租金一两银子,这何抢有何异? 我也去巡检司报过案,每次都是一两银子的报官费,我足足交够了一百两,巡检司才肯立案。 但,只是立案,却迟迟不给解决。 小人咽不下这口气,变卖家当,托关係找人告到府尹面前。 府尹却说那租契是小人和薛林自愿签署,上面有我的签字画押,他们也没办法。 我们家的铺子在云城最好的地段,足足有三层楼还有一个大院子,怎么可能一年一两租金,且一签三十年呢?! 我倾家荡產没能换来一个公平,只能被迫风餐露宿。幸得宋焰宋东家收留,给他在店里帮工。” “我也作证!我的铺子被砸,去告官也是被要一两银子。前后交了几十两银子,结果巡检司的人来说,我破坏了案发现场,没办法查验。 还让支付巡检司的误工费以及破坏现场的罚金。 大管家,我本就是苦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巡检司,都不来人。我总要吃饭?要开门做生意吧? 我认倒霉自己重新收拾好铺子,补上货,结果才开门他们就来了! 我不但没能得到公平,反而里外里亏了近百两银子,负债纍纍,至今还没还上。 若不是我那铺子还没人接手,真想卖了远走他乡!” “我……” 人群里有过同样遭遇的商人,纷纷开口诉说著自己的经歷。 刘巡检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在大家接连开口控诉时,他就试图站起来。 可惜两条胳膊不但用不上力,还用力就疼限制他的行动。 大冬天硬生生疼出一身冷汗。 喘息间有了主意,就地一滚,终於从趴著变成了仰面躺著。 双脚和腰腹同时用力,几经尝试才艰难的坐了起来。 然而围观的老百姓们已经越说越激动,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你们这些刁民休得胡说!本官秉公执法,你们收受了沈记多少好处帮她说话?还是说你们跟沈记是一伙儿的?” 刘巡检倒打一耙,命令捕快们:“把他们全都拿下带回衙门!” “刘巡检好大威风!”沈清棠终得空开口,“你当这是你的巡检司呢?在寧王府门口你都敢大放厥词可见平日里是什么做派!大管家,您说呢?” 听见“王府”两个字,刘巡检终於冷静了几分,回头对著季一赔笑,“大管家,本官方才只是被这些刁民冤枉的十分气愤,並非对寧王不敬。” “是吗?”季一淡声道:“我还以为是我们王爷病的太久,云城官员都已经忘了谁才是云城的主子了呢!” 刘巡检嚇得白了脸,慌忙、艰难的改坐为跪,“下官不敢!借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对寧王不敬!更不会忘了寧王才是咱们云州的主子!” 听著刘巡检已经从“本官”变成了下官,季一脸色才稍微缓和些,却也还是重重“哼!”了一声,“最好如此。” 刘巡检见状忙喊冤:“大总管,下官绝对没有对寧王不敬!是她……” 第827章 证据呢? 刘巡检习惯性抬手想指沈清棠,却又牵动脱臼处,疼的“嘶!”了一声,忍痛继续道:“是沈清棠这毒妇恶意攀咬本官,还聚眾闹事! 本官只是秉公执法,沈清棠不但让她身边两个会武功的婢女殴打本官,还以百官的性命为威胁,让捕快们不敢擅自乱动,又让同伙引著不明真相的百姓来王府闹事。 大管家,您可千万別被她这副无辜的模样骗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你?你都不会被人骗反而我蠢的分不清正邪?”季以刁钻反问。 “下官不敢!”刘巡检低头认错,“下官绝无此意,只是用自己的切身经歷和感受给大管家您一点儿提醒。” “我还没老糊涂!”季一不再搭理刘巡检,脸对著沈清棠问:“沈店主,你口口声声说刘巡检受贿,说他不作为,说他跟匪商坑壑一气。 可,你总归得拿出点儿让人信服的证据吧?” 眾目睽睽之下,季一也不好太过偏帮沈清棠,更不能让人觉得他跟沈清棠是一伙儿的。 沈清棠自从百姓激动控诉后,一直静静地听著。 这会儿听见季一问她要证据,才点头开口:“证据可以给。不过,民妇就是一介普通商人,地位低下。 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和利益,我希望大管家您能请个管事的人帮我们处理案件。 或者说,大管家您不止是王府的管家还能做的了王府的主?” 季一:“……” 一句不敢答。 一句也不能不答。 王爷,你快回来吧! 我不想守王府,也不想被夫人刁难。 她,王府的女主人,找我要做王府主的人。 我能怎么办? 季一嘴里发苦,却还得硬著头皮往下装,“沈东家这是何意?信不过我?” 沈清棠摇头,指著刘巡检不客气道:“我只是信不过这个狗官,也是想给季总管减少点麻烦。 毕竟眾目睽睽之下处理,总比背地里解决更能服眾!” “对!我们要求当面处理!” “就是!还请王爷为我们做主!” “……” 季一:“……” 你们还挑上了? 我们家王爷敢来你们敢见吗? 他略一沉吟开口:“沈东家说的对,小人只是王府一介管家,却是管不了官场的事。不过……” 季一说著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牌,“王爷临走时,给小人留了一枚玉牌。” 他举起玉牌面对眾人,朗声道:“王爷说他不在云州,有急事时,本管家可持玉牌代王爷行事!” 倒地的守卫和刘巡检齐齐跪地,高喊:“王爷千岁!” 台阶下方的老百姓和捕快们也齐齐跪地。 “王爷千岁!” 季一看著唯一鹤立鸡群没有跪的沈清棠,眼角微抽,一时间不知道该提醒沈清棠做戏要全套还是该假装没看见沈清棠的“大不敬”。 好在沈清棠反应过来,跟著跪下。 她倒不是以王妃自居才不跪,只是不习惯。 她穿越过来就是刚到边关的流放犯,大部分时间接触的都是郑老伯这样的底层百姓。 连县令都没见几面,一直没机会跪。 唯一一次下跪大概就是在海城时对著瑞王下跪。 那会儿也是被人拉著跪的。 季一鬆了一口气,接著道:“既然沈东家状告府尹和刘巡检,那么本管家会暂代寧王监管办案。府尹得由知州查办,到时寧王府也会监督。 今日寧王府会先督办刘巡检收受贿赂、中饱私囊、帮助他人欺压百姓之事。” “谢寧王殿下!寧王千岁!”沈清棠带头高喊。 台阶下的百姓跟著一起高呼“谢寧王殿下!寧王千岁!” 季一若有所思的眯起眼,隨即笑了。 笑完,高声下令:“来人!请云城府尹到寧王府来!” 第828章 苦主是哪位? 府尹被寧王府的人带过来时,还是一头雾水。 眾所周知,寧王府虽在云城,却鲜少跟外界有走动,不曾干涉过任何政事,更不曾跟任何官员走动。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差人叫他过来。 府尹莫名其妙,不想来,却不敢不来。 寧王可以无视他们,他们不能无视寧王。 以前不行,如今寧王不再痴傻更不行。 最气人的是,王府来的人不但多而且態度十分强硬,连安排人去报信的工夫都不给他,直接强行把他带走。 阵势和架势也不对,知道的是寧王府找他,不知道的还以为寧王府押解犯人呢! 心里十分憋屈,又茫然无措的府尹到了寧王府跟前,看著百姓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的路口,越发茫然。 什么情况?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王府施粥呢?! 怎么还人手捧著一个竹筒? 还有人拿著香气四溢的点心? 王府布施是布施也好了点儿? 不对,就算王府布施跟他有什么关係? 为什么把他弄来? 府尹的茫然在人群分出一条路,让他看见台阶上的人时变成了惶恐。 府尹两条胳膊诡异的垂在身侧,跪在王府门前,浑身打著摆子。 王府守卫从之前的四个人变成了二十人,一边一队从王府大门口一直排到台阶下方。 台阶下方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王府护卫手持长戟把捕快和百姓都拦在台阶下方。 而台阶之上的小平台上,立著王府的管家以及他不认识的人,地上跪著刘巡检,一角还站著三个女人。 府尹认识季一,朝管家作揖,“季总管,好久不见!” 逢年过节,官员们都会象徵性的来寧王府送礼。 往往都是这位季管家接待。 当然,也只是陪著说客套话,再让他们把礼物拿回去。 大家心里都懂痴傻的王爷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 对其余王爷构不成威胁也对这些官员构不成威胁。 构不成威胁同时也意味著帮不上忙。 在人情往来中,帮不上忙约等於无用。 一个无用的王爷,谁又会真心送礼?! 季管家深知其中道理,官员们送到的礼物又被带了回去。 寧王宣布大病初癒时,眾官员也曾拜访。 同样还是被这位季管家三言两语打发回来。 说是王爷病刚好,身体虚弱,不便见客。 心意留下,礼物带回。 难道,寧王如今好了要找他们麻烦?! 府尹在忐忑中开口:“不知道王爷叫下官来是为何事?” 沈清棠眉梢微挑,这府尹段位可比刘府尹高的多。 他对著一个王府的总管,自称“下官”而不是“本官”,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姿態就放这么低。 可见能屈能伸。 季一不敢卖沈清棠,不答反问:“你跟刘巡检有亲戚关係?他当巡检是你举荐的?”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府尹以为是刘巡检说的,恶狠狠的瞪了刘巡检一眼,才赔笑开口:“是有点沾亲带故的关係。 不过我当初举荐他当巡检不是因为有亲戚关係,单纯觉得他这个人还行。 其实我们俩也没那么亲。 若是他哪做的不好得罪了寧王,您儘管收拾他!” 季一半点不买帐,冷哼道:“你的意思是,寧王殿下想收拾一个欺压百姓的贪官还得先跟你请示匯报?” 说话时有意无意的把拎在手中的玉牌在府尹面前晃了晃。 玉牌有巴掌大小,淡绿色,正面刻著两个大字:“寧王”,背面雕刻的是季宴时的专用徽记。 徽记府尹认识,那么大“寧王”两个字,他更是想装瞎都不行。 双.腿一屈就跪在地上,额头触地,连连討饶,“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完全不知道刘巡检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的事! 您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笑话!”季一讥讽开口:“张府尹莫不是做贼心虚?怕事情牵扯自己一激动忘记自己是谁了?” 季一脚尖点了点地面,“这里可是在你的辖区!你的治下有官员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和匪患勾结。你问我怎么办? 你头上这顶乌纱帽用不用我帮你戴一戴?” 张府尹欲哭无泪,强行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季总管您说笑了。既是下官的责任,下官怎敢劳烦季总管?下官自会一力承担。 下官这就回知府衙门,马上去查!” “不用。”季一拒绝张府尹,“就在这里办!在王府,当著百姓的面,当著苦主的面把这事办嘍!” 张府尹深吸一口气,赔笑:“请问季总管,苦主是哪位?” 第829章 贼喊捉贼 沈清棠上前一步,坦荡道:“苦主是我。我叫沈清棠,沈记的店主。要状告刘巡检贪污受贿、跟匪商勾结欺压百姓!” 张府尹方才就注意到沈清棠。 一来沈清棠容顏夺目,二来,她跟王府的人站在一起,张府尹还以为是寧王新纳的妾室。 还嘀咕寧王才大病初癒就纳妾? 没想到竟然是苦主。 张府尹忍不住又多看了沈清棠两眼。 旁边的刘巡检见势不好,膝行到张府尹跟前,討饶,“张府尹,你得救救下官啊!下官冤枉啊!” 张府尹用力抬腿甩开刘巡检,厉声训斥:“放肆!你是吃朝廷俸禄的官员,这样子成合体统? 你好歹也是个九品官,有官服在身,像个妇孺一样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对的起你身上这身官服吗?” 沈清棠半眯起眼,张府尹这是张桑骂槐呢? 说他们欺辱官员? 季一更直接,重重“哼”了一声,將一个狐假虎威的王府总管演的淋漓尽致,“张府尹你什么意思?是说本总管欺辱朝廷官员吗?” 说话的时候,手里的玉牌在张府尹面前晃啊晃的。 沈清棠硬是看笑了。 说来这玉牌也是季宴时的特点。 旁人家的令牌大都是金属製成,主打一个不怕火不怕水不怕摔。 季宴时不一样,大小物件都喜欢用玉。 一般都是白玉。 只是玉也有三六九等。 目前,以沈清棠对玉浅显的了解,曾经掛在季宴时脖子上,后来给了和果果的那枚无事玉牌最是上乘。 季管家手里这块料子不差,只是顏色不够白。 白不白都够张府尹牢牢跪在地上。 不管他情愿不情愿只能跪著认错。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气愤刘府尹作为配不上这身官服。” 窝囊死! 季一立刻道:“喔?原来张府尹也觉得刘巡检作为配不上官服?不知张府尹还知道刘巡检哪些德不配位的行为? 张府尹既然知道刘巡检不配当巡检为何不行上官之职? 不检举不揭发不处理? 还是说你们俩同流合污乃一丘之貉?” 问题一问比一问尖锐。 张府尹嚇得立刻和刘巡检划清关係,“请王爷明察!下官乃知府,平日里压根见不到刘巡检,他平日很少来府衙,下官实在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触怒王爷的事!” 话是自白也是提醒刘巡检。 刘巡检再没脑子也能听懂张府尹的暗示,跪在一旁连连喊冤:“季总管,下官冤枉啊!下官何时有过瀆职之举?都是这个泼妇……” 他抬起下巴示意沈清棠,“她令两个武功高强的婢女去砸了人家薛东家的铺子。 我带巡检司的人以及连同捕快去找她询问核实。 谁知此女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人把我抓了起来带来王府,还把我两条胳膊弄脱臼! 她还妖言惑眾蛊惑老百姓,其心可诛!” 张府尹再次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垂眸看向张府尹,目光不闪不避,唇讥讽勾起,“今儿我算知道什么叫贼喊捉贼了!” 张府尹大抵也弄明白自己被抓过来的原因。 合著就是这个叫沈清棠的女店主女东家把刘巡检抓到了王府来告状。 季总管把他叫来让他断案。 想明白这一点,张府尹暗暗鬆了一口气。 还好,与他无关。 寧王再不受重视也是皇子皇孙。 真要浑起来,要了他的命,他都没地方说理去。 张府尹眼睛转了转,跟季一说情,“季总管,您说的对!既然有民告官咱就得办。 只是这沈东家白身告官是不是也得按流程走? 可否容下官把人带回官署去查? 您放心,属下一定认真督办此事,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覆。” 民告官不能白告。 告对了还好,告不对要挨板子的。 季一怎么可能让张府尹把人带走? 他招了招手。 王府里的下人搬了几把椅子出来。 为了照顾沈清棠,季一给台阶上所有的人都准备了板凳。 他往太师椅上一坐,甩出两个字:“还是劳驾张府尹就地办公吧?!” 第830章 现场办案 张府尹諂媚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季总管,这不合適吧?先不说王府门前並非办公的地方。 就算可以办公,这天寒地冻的,大家也都受不住啊!” 张府尹被从衙署里带出来的,来的非常匆忙,外头就著一身官服,官服里头只有不厚的衣衫。 在室內还好,在外头实在扛不住。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人差不多就已经冻透。 台阶上这些人,除了王府护卫甲冑在身之外也就是沈清棠穿的最厚,裹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大氅。 张府尹方才看过,连季一本人都只穿著一身比单衣厚实点儿的衣物。 他不信季一愿意在外头挨冻。 大概只是迫於百姓的压力不得不在这里。 他搭个梯子,大家都能下来。 季一一个字一个的重复:“我说!在!这儿!办!” 他怎么会不知道张府尹想什么? 可惜,张府尹算盘打错了,他可不怕冷。 张府尹很想翻脸。 姓季的不过是个王府的总管,他乃一府父母官,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换作其他人家,张府尹便也不再忍耐直接翻脸。 可寧王府特殊。 寧王府主子立不住,府里头的下人却不知道分了多少帮多少派。 也不知道哪个下人背后的主子是京城的谁。 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 张府尹思索再三,还是忍了下来,咬牙应是。 心里却给季管家记了一笔。 想著回去后得查查这个季管家背后之人是谁。 要是能得罪的起,看他怎么收拾季管家。 这季管家分明在针对他。 让他办公,不给条案也就罢了! 连椅子都不给他一把! 张府尹实在太冷,哆哆嗦嗦的也不敢废话,问沈清棠为何状告刘巡检。 沈清棠把之前对著季一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张府尹听的差点气死。 什么破事就来找他? 这个刘巡检当真是没脑子,连样子都不装? 还差点连累他! 气得张府尹踢了刘巡检一脚,“你身为巡检就是这么办案的?” 刘巡检胳膊用不上力,被踢倒在地,痛呼著喊冤:“大人,下官真的冤枉啊!都是沈清棠这个毒妇胡说八道冤枉下官!” 他熟练的从地上爬起来,朝张府尹甩著自己垂在身侧的胳膊,“大人,你看她无法无天的都敢当眾殴打本官,卸本官的胳膊!这样的毒妇,她说的话如何能信?” 於是,张府尹朝沈清棠要证据。 季一也看向沈清棠。 方才他也向沈清棠要过证据。 沈清棠没出示。 不知道是没有还是因为话赶话,事赶事没来得及出示。 沈清棠手里捧著暖手炉,全程看戏一样的表情。 这会儿被点了名依旧不急不躁一脸淡定。 她点头,“证据倒是有。只是在出示证据之前,我想问张府尹一句,如果坐实刘巡检收受贿赂,偏帮匪商,欺压百姓,会如何定罪?” 张府尹对著季一忍气吞声不代表他还容忍沈清棠,闻言沉下脸,“沈东家的意思是要干预本官办案?” 沈清棠半步不让,“张府尹这话从何说起?我身为云州百姓,身为苦主,难道连问一句大乾律例都不行?还是说……” 她拉长语调,“张府尹打算包庇刘巡检?” 下头吃著烤红薯喝著热奶茶,不冷也不饿的百姓们,这会儿特別有劲儿。 像是沈清棠僱佣的啦啦队。 一听见她质疑,立刻出声应援。 “对,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张府尹可是刘巡检的亲戚,肯定穿一条裤子的!” “沈东家,你要小心,证据千万不能隨便交出来,否则你就倒霉了!” “……” 张府尹气得七窍生烟。 云城的百姓大都习惯忍气吞声、息事寧人,今日怎么回事?会给一介商妇出头?! 偏生此刻挡在百姓面前的是王府的护卫,他指使不动指望不上。 他一个光杆司令在寧王府门口,能怎么办? 只能忍气吞声。 第831章 大虫 张府尹强迫自己换上亲民的笑容,“沈东家可別给本官泼脏水。本官绝无此意。 只是要刘巡检是否有罪,有什么罪,该怎么判,也不是本官张口就来的。 需要看他到底有没有犯法,犯的什么法,性质严重不严重才能定性。 惩罚可能是降职,可能是夺官,也可能是杀头。 还得看沈东家到底能提供什么样的证据才能判断。” 沈清棠嗤笑:“合著张府尹办案,只能凭受害人提供证据,自己什么都不查?” 张府尹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正想发作,就听见季一清了清嗓子。 他下意识侧头,就看见季一状似无意的晃著那块刻有寧王的玉牌。 只能把“血”咽回去,从牙缝里挤出笑容,“沈东家此言差矣。按正常流程,报案是报到巡检司,若是牵扯到伤人或者命案则由捕快抓人,典史先行审理。 今日沈东家来王府告状,属於特事特办。” 他不自觉的在“王府”二字上重重咬了咬。 “既是特事特办,自然得沈东家先行提供证据。否则按照办案流程,本官得差人先去核实现场,查找证据……这个过程需要一段时间,沈东家能等?” 到底哪来叼妇? 竟能说动寧王府出面。 这么多年,寧王府什么时候管过事? 更气人的是,她空口白牙就想让他定刘巡检的罪。 不定,得罪寧王府。 定了,他得罪刘巡检不说,让这些老百姓怎么看他? 私底下怎么判案无所谓,公开场合是非不分胡乱断案,他是不想要乌纱帽了吗? 他如果真不给刘巡检留活路,刘巡检定要攀咬他。 张府尹只能坚持给沈清棠要证据。 她就不信沈清棠能拿出来。 谁知沈清棠点点头,“行,如果张府尹非要证据的话,我也可以给一部分。不过得劳驾季管家……” 她朝季一福身,又朝张府尹福身,“还有张大人陪民妇去取证据。” 又转头看向底下的老百姓,“大家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陪民妇一起。” 季一二话不说应下,他起身朝沈清棠还了一礼,“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小人愿意跟隨沈东家去取证据。” 底下的老百姓们更是纷纷表示要跟著。 “我愿意去!” “我也愿意!” “我跟著!” “我们都去,以防狗官陷害沈东家!” “……” 张府尹还能说什么? 只能点头应是。 “走之前,还得劳烦沈东家高抬贵手把他……”张府尹指著刘巡检,“胳膊接回去。他这样影响赶路。” 沈清棠点头,“那就给张大人一个面子。” 春杏这才出手,给刘巡检把胳膊接了回去。 疼得刘巡检两声痛呼。 不过也就痛两下胳膊就恢復了正常。 沈清棠从脖子上掏出一个季一眼熟的玉哨。 还没等想明白玉哨为什么眼熟,就听见沈清棠吹响了哨子。 接著大家似乎听见了一声虎啸。 季一想起来了,这是王爷小时候用来训练白起的哨子。 他抬头,不意外的看见白起从远处飞过来。 白起落在房顶。 沈清棠朝它摇摇头,它又扑腾著翅膀飞走了。 季一:“……” 沈清棠没著急带路,而是先解释自己为什么吹哨:“方才说巡检司的人要了我十两报官银,却没有来沈记察看。 刘巡检不服,说没见过十两银子。只是沈记有个习惯,会在银子上做个特殊的记號。 因著是报官,怕有误会说不清楚我还在银子上抹了一点儿特殊的香料。 香料是我自製的,外头没有。得我家大黄的鼻子才能闻到。 还得劳驾大家多等一会儿,等我家大黄过来一起去刘巡检家里。” 刘巡检一听,才有了血色的脸又有些发白。 她竟然在银子上做手脚? 大黄这名字,一听就是狗名,狗鼻子確实灵。 刘巡检有点慌。 就在眾人和刘巡检一样以为大黄是只狗时,听见不远处有人尖叫。 “有大虫!” “真是大虫!快跑!” “大虫来了!” 围观群眾纷纷回头。 后头的人踮起脚来张望。 第832章 谁家好人给老虎起名叫大黄? 台阶上的人仗著地理优势,侧头就看见了一只体型不大的老虎,从街头不急不慢的走过来。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尖叫连连。 看热闹的老百姓也开始尖叫著后退。 你推我,我推你,眼看现场就要乱成一锅粥。 沈清棠怕引起踩踏事件,忙喊:“春杏。” 春杏用內力把声音送出去:“大家別慌!老虎不会伤人。它就是我家夫人养的『大黄』,来帮夫人寻找银子的。” 季一:“……” 我真老了吗? 我记得它叫火焰来著? 张府尹和刘巡检想法跟围观百姓差不多。 谁家好人给老虎起名叫大黄? 谁家好人又会养老虎当宠物? 春杏声音不算很大,但是附著了內力穿透力极强。 不管是连声尖叫的老百姓还是远处仓皇逃散的商贩们都听见了春杏的话。 他们都下意识停下去看火焰。 收拾的东西的摊贩不收拾了。 逃散的路人停止了奔逃。 围观的百姓停止了你推我推你,你往前我往后,你往左我往右的混乱。 所有的人目光落在不紧不慢悠閒踱步过来的火焰身上。 沈清棠暗暗鬆了一口气。 幸好没造成踩踏事故。 还以为火焰这体型只会引起人们的好奇不会引起人们的恐慌。 最先看见火焰的商贩们见火焰只是路过並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相信了沈清棠的话 一个个抚著还失控的心跳小声议论起来。 “老虎真的不咬人。” “见过养猫养狗的,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养老虎的。” “怪不得敢跟刘巡检对著干?!光凭养老虎的勇气就已经远超一般人。” “……” 议论声隨著火焰的步伐一点点传到王府跟前。 討论的人越来越多。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百姓们虽见火焰不伤人,但是骨子里对森林之王的恐惧还是难以控制,不自觉的退到路边,把一整条街给火焰让出来。 停在屋脊上看热闹的白起,愤愤不平的低鸣两声。 似是气愤大家对它的敬畏不如火焰。 火焰头一次被人这么敬畏的看著,步伐越走越稳,越发昂首挺胸,找到了百兽之王的自信。 毕竟在沈家它地位跟小迷糊也没什么区別。 两小只整天薅它毛,季宴时动不动就扔它,也就沈清棠对它好点儿。 但跟对小迷糊没什么区別。 沈清棠嫌弃火焰太慢,叫它:“你快点儿!” 火焰瞬间忘了自己刚找回来的威风,跟小狗一样摇著尾巴奔向沈清棠。 季一:“……” 其余人:“……” 活久见! 老虎还能当狗养! 沈清棠能把火焰当宠物,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纵使看见火焰不咬人,但是它路过之处,人们还是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往后退。 眼看著火焰奔到沈清棠跟前,“纹”著王字的脑袋在沈清棠腿上蹭了蹭。 眾人:“……” 沈清棠弯腰拍拍火焰的脑袋,揪起它的耳朵小声吩咐了几句。 火焰侧头精准的在台阶上的人中找到刘巡检,往他身边走。 嚇得刘巡检白了脸,浑身抖成筛糠,却动不了一步,结结巴巴质问加警告:“沈东家你想做什么?伤害朝廷官员是犯法的!让它走开!” 沈清棠已经懒得再搭理刘巡检,拍拍火焰光滑的背脊,“带路!” 火焰撒欢的蹦起来就要跑。 沈清棠忙喊住它,“慢点儿,我跟不上。” 火焰立即收住,退到沈清棠身边,离她一步远的距离在前头带路。 刘巡检供职的巡检司在川六街和黄河五路路口往北一点儿。 步行大约一刻钟。 为了照顾要跟著一起的百姓,沈清棠放弃马车,一起步行。 巡检司办公的衙署后头是刘巡检住的院子。 不只是巡检司,其他衙门也差不多。 古代公务员不只有俸禄还分房子和宿舍。 沈清棠羡慕的“嘖!”了一声。 还是现代好。 古代女人都没有当公务员的机会,除非出生在“罗马”。 一进巡检司,张府尹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 巡检司的人太不像话了! 第833章 服我也不行! 云城巡检司类似於现代派出所一样的部门。 平日里主办民事案件,刑事案件都归衙门管。 按理说应当很热闹才对。 別说古代,就是现代的派出所,民警们整天也是忙忙碌碌的接警。 一般还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是王奶奶家猫丟了就是赵爷爷家狗找不到了。 亦或是网上兼职被骗了。 再不然就是喝醉酒的、个別打架闹事的。 巡检司日常处理的也都是类似情况。 可巡检司的大门四敞大开,却一个苦主都没有。 巡检司的人倒是很忙。 有忙著围坐在桌前,推牌九的,打叶子牌的。 有在火炉边上,铺个褥子睡觉的。 有下棋的。 还有聚在大厅一角划拳喝酒的。 桌上摆著酒楼外送的食盒。 食盒上刻著酒楼的名字。 是薛林街上很出名的一家酒楼。 沈清棠含笑回头,问刘巡检,“原来刘巡检你们平日里就这么办公的?” 季一则问责张府尹,“张大人平日里就这么管教下属的?” 张府尹脸色不是一般难看。 这场面任谁看见都会觉得不像话。 见刘巡检低垂著头不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重重一脚踹过去,“哑巴了?这就是你管的巡检司?!” 刘巡检吃痛“哎呦!”一声。 隨机惊讶的摸上自己的喉咙。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些下属平日里是什么德行。 方才到巡检司大门前时,他就想大喊,提醒里头的人。 谁知道才一张口就觉得脖子后面痛了一下,摸摸脖子再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这会儿又突然能说话了。 可他寧愿自己像方才一样哑著。 面对数双愤怒的眼睛,刘巡检哪敢装聋作哑,厉声朝衙內大喊:“你们作死吗?竟然趁我不在在司里胡作非为?!” 沈清棠讥讽侧目:“刘巡检这会儿忙著推卸责任是不是晚了一点儿?” 刘巡检梗著脖子反驳:“他们趁我不在司里,偷奸耍滑怎么能说是本官的责任?” “门口连个放哨的都没有,显然压根不怕你突然回来。”沈清棠指著火炉旁呼呼大睡的人,“若临时起意又怎么会连被褥都准备好? 被褥下方铺的草蓆明显是防潮之用,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她目光环视司內,“牌九、叶子牌没有一样是新的,可见並不是头一次玩。咱们在门口说话声音並不小,你看有人看咱们一眼了吗?” 就是刘巡检那句怒骂都没能换来一个人侧目。 刘巡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张府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胆太肥了! 他堂堂府尹都不敢这么玩。 狠狠地给了刘巡检一巴掌,从牙缝里挤出他的名字:“刘!世!茂!” 刘巡检当眾被打又羞又急,偏还不能发作,只能迁怒。 脱下鞋子朝司內的人砸了过去。 恰好砸在一个推牌九的人头上。 那人“哎呦!”一声,捂著后脑勺,不耐烦回头斥责:“哪个孙子不想活了敢打小爷……巡检?” 在看见刘巡检之后脸色大变,再看见府尹后倏地扔下牌站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府……府尹?” 旁边的人没听清,还挤兑他:“服我也不行!不要以为提巡检你就能逃过一劫!输了就得认。” 那人急的说不出话,抬手拍两边的队友。 他巴掌落的又重又急,旁边的人想不回头都不行。 一回头也倏地把牌撂下,站了起来,“府……府尹,您怎么来了?” 其余人这才意识到不对,齐齐看过来。 紧接著是桌椅板凳挪动或者倒地的声响。 地上睡觉的人也被附近的人一脚踢醒。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个平日里跟刘巡检关係不错的人被人推了出来。 他恨恨的瞪了旁边人一眼,弯腰低头赔笑:“巡检,府尹来了您也不提前吩咐,看这闹的……” 刘巡检气得把另外一只鞋子也脱了下来朝说话的人砸过去:“府尹过来,本官还得提前给你们打报告不行? 你们一个个的趁我不在想翻天不成?” 第834章 来人,上板子 那人不敢躲,但头脑还算灵活,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鞋底擦著他的头飞过去落在后面的桌子上。 “卑职知错!卑职罪该万死!请府尹赎罪!”他额头点地,心里咯噔一下。 刘巡检的话哪里是骂他? 当时让他担主责。 可府尹不是刘巡检不是府尹的亲戚? 是因为后头那个富態的胖子?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可惜不管是胖子还是女人他都没能看清楚。 其余人也纷纷跪地求饶。 刘巡检舔著脸跟府尹告饶,“张大人,今日司里没有案件。我又没在司里,下头人趁机放纵一下,虽不对,但也没影响公务,能不能从轻发落?” 张府尹没想到刘巡检这时候还敢给下头的人求情,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抬手又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还有心思为旁人求情?” 刘巡检哪里是菩萨心,只是一直跟下头的人同流合污,他又怎么能撇乾净自己。 沈清棠感慨:“原来巡检司的人平日里是这么忙公务的?难怪我们的人来一天报案十次都看不见人。” 季一也適时感慨:“我家王爷自幼身体不好,无心政务。没想到他眼皮子底下的官员是如此糊弄於他,糊弄於圣上。 我一定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至我家王爷手上。虽说我家王爷才大病初癒没管过俗事,但正好我家王爷恰好在京城,可以像圣上请教一二。” 沈清棠嘴角微抽。 季一说了一堆,翻译过来就是:让我家王爷到皇上跟前告你们的状去! 张府尹脸色几变,却不知道能怎么为刘巡检辩解更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又是一脚蹬在刘巡检身上,把他踢到在地,“刘世茂你可知罪?” 刘巡检仓皇抬头对上张府尹壮士断腕的表情,到嘴边的辩解咽回去,改成:“下官知罪!都是下官御下不严,还请张大人恕罪!” 他知道张府尹马上要捨弃他了。 他管好自己的嘴说不定最多只是一顿罚或者丟官。 若是他说了不该说的,不止是他的命保不住,恐怕家里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而他的家人此刻就在后院。 张府尹见刘巡检还算识趣,面色稍微缓和了几分,厉声斥责:“我看你这巡检是不想当了!来人,上板子……” “慢著。”沈清棠开口打断张府尹的话,“张府尹莫要忘了咱们来是做什么的?” 只一个驭下不严,处罚定然不疼不痒的。 不是罚几个月俸禄就是勒令检討思过。 沈清棠既然出手要的可是刘巡检头上的乌纱帽,一顿斥责或者一顿板子。 张府尹狠狠地瞪了沈清棠一眼,“沈东家倒是好记性!” 那你最好记住得罪我的事。 沈清棠当没听出张府尹的言外之意,蹲下身轻拍火焰的头顶,“去,找出来!” 火焰吸了吸鼻子,往前走。 沈清棠跟上。 春杏和秋霜贴身保护。 丁一不紧不慢的跟在她们身后,且状似无意的压慢速度,把张府尹以及刘巡检等人挡在后头。 就算谁想趁机偷袭沈清棠也做不到。 后院是刘巡检家人住的地方,后头的小廝看见火焰闯入也难免惊慌失措的逃跑。 紧接著是內院的丫鬟、主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嚇。 事关家人安危,却怎么也绕不过丁管家无法追上前的刘巡检只能扬声喝止沈清棠,“沈东家,你把大虫叫回来!衝撞了本官的家人看本官怎么收拾你?!” 丁一回头,朝刘巡检讥讽道:“刘巡检还是先想想自己会怎么被张大人收拾吧?!” 刘巡检:“……” 沈清棠不是个乱迁怒的人,没有纵容火焰嚇人,只让火焰速战速决。 很快火焰就在刘巡检的书房低吼唤人。 沈清棠跟过去。 火焰先是抬起前爪在床的位置拍了拍,又掉头到书架前拍了拍。 丁一不懂就问:“它什么意思?” 沈清棠没答,转脸看著刘巡检,“刘大人,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让人拿出来? 你拿可能只拿我想要的,我如果拿,可不一定会拿出来什么。” 第835章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刘巡检明知道沈清棠不可能放过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抱著侥倖心理往前迈步。 也许沈清棠是诈自己呢? 一只老虎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有多少宝贝? 重要的是,如果被他们翻的话,別说乌纱帽,连脑袋都保不住。 刘巡检哆哆嗦嗦掀开被褥。 眾人齐齐探头。 春杏“咦?”了一声。 普通的人是床,是床架子上头架著木板,木板上头再铺蓆子褥子等。 刘巡检的床架子只有一个框,中间应该放床板的位置是两口和床同宽的木箱。 他快速掀起其中一个木箱,迅速拿出一个小匣子后,又飞速把木箱合拢。 他转身,把小匣子打开。 小匣子里是大小不一的银锭。 最小的是碎银,最大的起码有二十两。 刘巡检把木箱举到沈清棠面前,“你口口声声说行贿於我,这是我多年省吃俭用攒下的俸禄,哪有你说的报官银?” 按照沈清棠的说法,她的人总共给了十两银子。 可这木箱里一两的银子有几十锭,成色都大差不差的新。 他就不信沈清棠能精准的挑出她的银子。 沈清棠目光往刘巡检身后的木箱上落了落,讥讽道:“那刘巡检可算是高官厚禄呢!能攒下这么多银两。” 谁都不是瞎子。 刘巡检这匣子只是隨意放在一角,底下金灿灿的一片,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什么。 刘巡检不接茬,又把木箱往沈清棠面前推了下,“你挑还是不挑?” 沈清棠也不废话,低头快速的从刘巡检匣子里往外挑。 离沈清棠和刘巡检最近的张府尹和季一,眼看沈清棠飞快从匣子中挑出几锭一两的银子扔给春杏。 挑到六锭银子之后,速度略微慢了些,需要翻找几下才往外拿。 找到八锭之后,速度更慢了些。 找到第九个之后,看著沈清棠在匣子里仔细在匣子里翻找了两遍 ,肯定道:“这里没有,还缺一锭!” 刘巡检气的不行,“我这匣子里这么多一两的银子呢!你说哪个是你的哪个就是你的?凭什么?” 还缺一个! 糊弄鬼呢?! “既然刘巡检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送你一程!火焰!” 听见沈清棠命令的火焰,“嗷呜!”一声跳了起来,用嘴从书架第三层叼了一本书下来。 確切的说,是叼了一本书脊下来。 一本只有书脊的书。 缺失的书脊后又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木匣子。 这回不用沈清棠开口,春杏快人一步,抢到书架前伸手去抓挡在木匣子前的书籍。 结果,除了第一本和最后一本都只是薄薄的书脊。 一个空格里放著两个木匣子。 春杏把两个木匣都拿下来。 刘巡检下意识想上前拦,却被秋霜挡住。 春杏把两个木匣子並排摆在地上,同时打开。 一个里头装的是碎金子,另外一个装的是金元宝。 季一似笑非笑的看著刘巡检,“没想到巡检司俸禄这么高,看的我都眼热了呢!张大人看看季某能不能胜任?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银。』没想到巡检司也不遑多让。” 刘巡检额头上的汗,顺著鼻尖往下流。 他慌忙抹了一把汗,硬生生在一片空白的脑子中找出一个理由。 “这不是我的,这是亲戚寄放在我这里的。” 沈清棠故作恍然状,拉著长长的尾音,“哦~亲戚的啊!” 刘巡检觉得这个藉口很好,连连点头,“对,就是亲戚的。” 沈清棠弯腰在一堆碎金块中扒拉了下,扒拉出了一锭一两的银子。 一两的银子在刘巡检这一箱黄金中真的很小,裹在里头很难发现。 刘巡检看见沈清棠手上的银子都怔了一瞬。 他一箱金子里怎么会混进一两银子? 沈清棠吹了吹银子,拇指在银子上抹了抹,认真的看著银子表面,嘴上却轻飘飘道:“我听说,刘巡检在云城確切的说在云州有且只有一个亲戚?” 刘巡检这会儿恨透了沈清棠,哪肯耐心回答沈清棠,“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沈清棠点头,“可是,关咱们张大人的事啊!” 第836章 阿拉伯数字 沈清棠抬头,朝张府尹笑的近乎幸灾乐祸,“毕竟,张大人不就是你的亲戚?” 她指著两个小木箱,意有所指的对张府尹道:“张大人俸禄不少啊!” 张府尹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刘巡检说这两木箱黄金是亲戚的,而在云城只有他是刘巡检的亲戚。 换言之,这两箱黄金是他的。 別说这两箱黄金不是他的,就算是真是他的,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认。 张府尹气得抬脚踹在刘巡检腿上,把刘巡检踹倒在地,“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两木匣子黄金是我的?” 换平时,刘巡检给他这两箱金子,他二话不说就开心的收了。 眼下,就算真是他的,他也不敢要。 也不看看这会儿多少双眼睛盯著?! 刘巡检是慌乱之下说的,哪里想到这一层? 这会儿反应过来,捂著被踹疼的腿,连连改口:“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是……是……” 事发突然实在编不出藉口。 刘巡检抬头,看见沈清棠嘴角噙著嘲讽的笑,手里把玩著那锭不知道为什么跑进黄金箱的银子,顿时恼羞成怒的质问:“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两箱子黄金的来源?还有,你口口声声说你行贿本官,给了本官十两银子。 本官这么多银子,你隨手在本官的匣子里捡几锭银子就说你的?! 本官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这么污衊本官?” “什么仇什么怨刘巡检不知道?你不是要跟我 说这两箱黄金的来源,你需要跟所有云城百姓说这两箱黄金的来源。需要跟寧王说清楚这两箱黄金的来源。需要跟圣上说清楚这两箱黄金的来源。” 沈清棠顿了顿,低头看著自己手中的银子,“至於我凭什么说这银子是我的,因为这银子上我刻了记號啊!” 她弯下腰,一手捏著银子,一手指著银子上一个小小的“划痕”对刘巡检道,“你看,这就是我做的记號。” 沈清棠確定刘巡检看清楚后,又举著银子挨个给张府尹 、季一、等人看。 这是刘巡检的后院,普通老百姓都留在了前头衙署里。 刘巡检捂著腿起身,“就一个小圈,你说是你做的记號就是你做的记號?” “可不是小圈呢!”沈清棠摇头,“这个圈念0,是阿拉伯数字0。” 她把银子递给春杏,又从她手中隨便捻起了两小锭银子,指著同一位置的標记,“这道丨,念1,是一的意思。这个念6,是陆的意思。” 沈清棠给刘巡检看完,又一一展示给张府尹和丁一。 丁一点头,“我认识这个阿拉伯数字,確实是陆。” 张府尹没说话,他並不认识。 沈清棠含笑收回银子,“大家不认识也没关係。偌大的云城有不少外邦人,也有不少能人异士,总有人能认识。可以贴个悬赏公告,我愿意以这十两银子作为奖赏寻能识阿拉伯数字之人。” 刘巡检颓废的坐在地上,怔怔的望著沈清棠手中的银子,怎么也没想到一道不起眼的小划痕竟然是劳什子记號! 张府尹还是没说话。 事到如今,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他们不说,沈清棠就自己说:“刘巡检,你口口声声说没见过沈记的银子,可我的银子却出现在你的书房里。难不成是这银子自己长腿跑来的?” 刘巡检垂死挣扎,“谁知道你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故意来陷害本官?” 沈清棠摇头,“我就一个小小的商人,哪有刘巡检这么多肠子?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毕竟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同一个案子,报一次官,要交很多次银子。” 刘巡检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季一见状侧头看著张府尹,“张大人,你怎么看?” 张府尹知道他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怎么对寧王。 深吸一口气,朝季一拱手,“都是下官管教不严,才会纵容出刘巡检这样的祸患。等王爷归来,我自会登门认罪。” 季一笑眯眯道:“我会如实转告王爷。” “谢过季总管。”隨即对外扬声高喊:“来人,给我好好翻刘世茂的院子!” 第837章 还觉得夫人配不上王爷? 刘巡检不过一个九品官。 在他的住处总共搜出了万两白银,千两黄金,古玩、字画、珠宝价值万金。 张府尹想包庇他都不敢。 他属实没想到总是跟他哭穷的的刘巡检敢贪污这么多金银珠宝。 张府尹当场下令抄家,把刘巡检的官服扒了,人要押回知府大牢,择日问斩。 刘巡检听见张府尹想要他的命,急眼,“姓张的,你非要做这么绝?你就乾净吗?这些年我给了你多少好处?” 张府尹实在没想到刘巡检这时候还敢攀咬他,气得又踢了刘巡检一脚,“除了逢年过年,正常的亲戚走动,本官什么时候收过你的好处?你休得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我告诉你,我……”也是记了帐的。 谁还没点儿防人之心。 张府尹不等刘巡检说完,就衝到刘巡检跟前,重重给了他一耳光,“再胡说八道冤枉本官,本官就把你的牙都拔了!” 大声威胁完,贴著刘巡检的耳边小声道:“想想你老子娘,你夫人孩子还用不用本官照顾?” 刘巡检顿时蔫了,再不敢说话。 沈清棠手往袖袋里伸,“张府尹,我……” 季一重重咳了两声。 沈清棠侧头看他。 他微不可见的摇头。 沈清棠又把手从袖袋里拿出来,“我谢谢张府尹秉公执法。有你这样的父母官在,云城百姓才能安稳度日。” 张府尹没搭理沈清棠。 他堂堂知府,被沈清棠一再出言不逊,不治她的罪已是他大度,还想让他和顏悦色? 门都没有。 沈清棠也无所谓,目的达到,没什么诚意的道谢完就领著春杏和秋霜离开。 季一没著急走,笑眯眯的指著满地金银珠宝问张府尹,“不知道张大人打算处理这些赃物?” 张府尹能坐到知府的位置,又怎么会听不懂季一的言外之意。 心里暗骂:死胖子,你怎么这么贪? 面上却赔著笑:“还得辛苦季总管帮忙带回王府暂时保管,等王爷回来后再行定夺。” 季一故作犹豫。 张府尹一边在心里骂老狐狸,一边还得说好话继续劝季一,“下官知道这不太合规矩。只是,刘巡检贪污的都是咱们云城百姓的血汗钱。 王爷才是云州百姓真正的衣食父母。取之於民用之於民这事还得劳烦王爷安排。 本来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可下官跟这刘世茂乃远房亲戚,需要避嫌。” 他刻意在“远房”二字上重重咬了咬,以示自己跟刘巡检也不那么亲。 季一当然知道张府尹和刘巡检的关係,不过面上不显,只点点头,“张府尹確实为难。那我就僭越一次,把这些赃物先带回王府保管。” 张府尹咬牙切齿的千恩万谢。 临走还塞给季一些许“辛苦”钱。 来时,大家都是步行,但是沈清棠的马车和王府的马车都远远跟在后面。 此刻,季一都上了马车,沈清棠的马车还没走。 不是她不想走,是老百姓们太热情。 围著她问东问西。 有问她刘巡检最终什么下场的。 有问她铺子还招不招工的。 有问她有没有张府尹的罪证?要不要一起告的? …… 沈清棠挑著能回答的,边回答,边往马车旁移动。 “刘巡检最终的处罚,知府衙门会出公告。” “沈记还招工,想应聘的可以到川七街上沈记的铺子里找掌柜。 沈记还有一家商铺待开张,想应聘的也可以去。男女都要。” “我就是个小小的商女,没有背景,也不敢跟官斗,这次只是被逼急了!我不建议大家跟我学。眾所周知民不与官斗。 別拿自己的生命挑战人性的恶!” “……” 季一上了马车,马车里等著一个病怏怏的青衫人。 他品著茶,似是在认真倾听外头的声音。 季一在青衫人对面坐下,“你似乎对夫人有所改观?还觉得她配不上王爷吗?” 第838章 莽撞 青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夫人是比我预想的好些。可是,主子眼下的位置和將来要站的位置,都不是夫人能够到的高度。 我不是討厌她,也没觉得她配不上王恶意,只是觉得她跟王爷成亲,对她对王爷都不是好事。” 一个跟的累,一个护的难。 眼下还好,等將来到了深宫,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一个有几分小聪明的商女该如何存活? 季一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摇头,“先生,还是小瞧了夫人。” “嗯?”青衫人问,“怎么说?” “论谋略,论治国,先生是大才。但,在看女人这方面,先生还是略逊一筹。”季一说完一口气干了杯中茶。 青衫人嫌弃:“你如此牛饮,糟蹋了我的好茶。” “你隨口评论,还贬低了夫人呢!”季一不客气的回懟。 青衫人“咦?”了声,很是意外,“我记得你之前也不太好看夫人,如今怎的改观如此大?” 季一以前的態度他是知道的。 承认沈清棠这个实质上的“王妃”,不过是因为对季宴时的服从。 赤月阁的人,除了一身堪比武林高手的武艺之外,人人都有至少一个特长。 不管是不是看著平易近人,实则並不然。 他们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凭藉数年时间撒下无数血泪才有了今日的本事,怎么可能看谁抬头? 而季一,作为季姓数字第一人,不说眼高於顶,但,没点本事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哪怕是王妃沈清棠。 嘴上叫著“夫人”不代表心里认同。 “最初只有季十七接触过夫人,他那人老实,看谁都像好人。 后来季十一、季六、季九都对夫人评价不错。 春杏,被退回来,可是结业后,依旧愿意跟著她。 李婆婆、向姐、孙五爷、余青和……总之,王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跟夫人相处过之后,都对她评价不低。 我原本只以为她用了经商的手段討好这些人。或者有些小聪明,最近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是我狭隘了。 不说別的,以王爷的心性,又怎么会单单因为夫人生了两个孩子就娶她为正室? 要知道,王爷是皇子,正妃就算是朝中一品大员之女都不未过,就算是侧妃家世也不能太低。 再怎么也不该是一个流放犯。” 然而,王爷不但要娶,还要明媒正娶,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到北川追人。 季一之前多少对沈清棠有点埋怨,觉得她是仗著孩子和貌美引诱了初尝人事的王爷。 青衫人深以为然的点头,追问:“如今呢?为何改观?” 季一想了想,“就最近这段时间夫人给我的感觉,聪慧、理智、有心计、有手段。 善良,不过是有原则的善良。有分寸,不缠人,不闹人……” 不像他之前见过的那些恃宠而骄的女人,总喜欢缠著男人要这要那。 青衫人静静地听著。 他是谋士,跟內宅无接触。 季一说的口渴,又端起茶杯来一饮而尽。 心疼的青衫人顾不上思考,忙把小火炉上的茶壶拿到自己的手边,嫌季一糟蹋自己的好茶。 季一也不在意,接著道:“说旁的你可能不清楚。就今日之事,你觉得夫人处理的如何?” 青衫人想也不想就摇头,“莽撞。” “哦?”季一挑眉,“何谓莽撞?” “夫人既然决定按云城商界的规矩办事,跟宋焰合伙抢了薛林的铺子,就该想到薛林会报復。 她要赤月阁训练的人,也给了她两小队人。 被报復了难道不应该是打回去,为何要闹到官府? 闹到巡检司得不到想要的公道,还领著人到王府来闹? 她明知道王爷不在,却还来。不就是仗著你定然会为她出头? 说到底还是恃宠而骄。 当然,我也承认,夫人是有些小聪明的,好歹坐实了刘巡检的罪。但,也得罪了张府尹。 等著以后云城各个衙门找沈记麻烦时,来找你给收拾烂摊子吧!” 青衫人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说的口乾舌燥,也学著季一的样子,牛饮一通。 第839章 近墨者黑 季一不客气的反唇相讥:“先生不还是一样牛饮?同样牛饮,你就不糟蹋好茶?” 说著伸手越过桌面,把茶壶提到自己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青衫人愤愤,却无法反驳,只道:“近墨者黑。” 季一给自己斟满茶,又给青衫人斟茶,同时点头:“你说的对,近墨者黑。王爷这样的性子身边又怎么会有他討厌的那种女人?” 季一放下茶壶,微微掀开车窗上的帘子,让外面的声音传进来。 “方才我就说过,先生把对女人的偏见带到了夫人身上。先生所言都是带有恶意的揣测,並无平日分析朝中局势时置身事外的公正。” 青衫人不语,只一味喝茶。 眼见马车还无法行进,季一也不好下车轰人,閒著也是閒著,不疾不徐的讲自己的看法。 “你说夫人被抢,应该按照云城商界规矩打回去这话倒也没毛病。且,夫人也是如此做的。她不但打回去,还以十倍还了回去。 她不止让人打砸抢了薛林十家铺子后院,还专挑赚钱的铺子砸的。 砸完抢完,还派人盯著薛林的动向。 我如果所猜没错,薛林行贿刘巡检和张府尹的证据如今也在她手中。” “夫人若是不报官,薛林也会报官。这些年你也见到过不少官匪勾结的事。 否则,今日刘巡检为何带人去夫人的铺子中拿人? 刘巡检的巡检司去人是应当,捕快们一般只管刑事案件,他们又为何也到了现场? 你跟王爷下过棋,知道王爷是走一步棋看十步的人。可夫人若没点儿本事又为何能让王爷另眼相看?” 青衫人想了想,问季一:“你的意思是,夫人手中有张府尹的罪证却没往外拿?为什么?夫人既然有自保的手段不需要王府撑腰又为何来王府闹?”还说不是恃宠而骄? 见青衫人满脸写著“我看你怎么编?”,季一摇头,“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在跟女人有关的问题上偏见太深。 旁的女人我不清楚,但是你再继续用这样的態度看待夫人,先不说王爷会怎么收拾你,单是夫人这边也够你喝一壶。 小瞧夫人,並非善事。” 季一顿了顿,才开始回答青衫人的问题,“你只想这夫人到王府闹是恃宠而骄,是篤定我会以王府的名义给她撑腰。 却没想过夫人是在王爷铺路,为她和王爷的將来铺路。 她执意要弄刘巡检,不是她不懂行贿那一套,而是她要在云城的官场撕开一道口子,好让王爷光明正大插手云城乃至云州的事务。” 青衫人喝茶的动作顿住,目光从车窗缝隙里往外看去。 沈清棠在春杏和秋霜的护卫下,笑语嫣然的裹在人群中艰难的往自己马车方向移动。 她看起来清冷,笑容並不热切,却又细致认真的回答著老百姓们喋喋不休的疑问,还会注意避开夹杂在人群中的孩子。 能回答的回答,不能回答的也会一语带过,不会让人觉得冷落。 看似是被人群裹挟,实际上主导权在沈清棠手里。 她步伐快,人群就移动的快,她步伐慢,人群就移动的慢。 她回答的最多的问题是跟沈记有关的问题,说起自己的铺子,滔滔不绝却不会唾沫横飞。 真的是他小看了沈清棠吗? 季一注意到青衫人的目光,接著道:“夫人流放边关时未婚却有身孕,咱们身为男子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能想像出来她那时遭受的、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境遇?! 她绝地翻身,一双素手做出北川独一无二的甜品,扳倒了北川霸主和县令。 她在盈利之处就知道去给县令送鱼、送肥皂,又怎会到了云城变成愣头青莽撞的来告刘巡检? 夫人,能从上山采山货开始白手起家,把沈记的铺子开了一家又一家,又怎会不懂怎么跟官府打交道? 她若真不懂,又为何在不该给的报官银上做手脚?” 青衫人无法反驳。 最起码无法用印象中女人的思路反驳。 第840章 一见钟情 季一见青衫人思考,悄悄又从青衫人视若珍宝的茶筒里捏了些茶叶放进壶里。 茶叶再珍贵也不能这么泡,都淡的没味了。 “云城什么样,我清楚你也清楚。是从根上开始烂,大大小小的官员就没一个乾净的。 想为民做事的官员来到这里要么近墨者黑,要么就横死。 后来王爷注意到,就想方设法把人救下来,或者送出云城。 可你也清楚,之前王爷不能光明正大管这些,如今倒是可以管了,还是王爷怎么下手呢? 各路官员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动一发则牵连全身。 王爷提前走到台前,咱们很多地方还没有部署到位,不是动云城官员的好时机。” “你方才还夸讚夫人帮王爷撕开了一道口子,这会儿又说不是动云城官员的好时机。岂不是前后矛盾?”青衫人抓到季一话里的漏洞,“你想帮夫人说话我理解,圆谎不好圆吶!” “谁说谎了?”季一瞪眼,“我也不是前后矛盾。我说的是『夫人帮王爷在云城官场撕开了一道口子』以及『如今咱们不是动云城官员的好时机』。 咱们不能动,不代表老百姓不能动。 倘若犯的是眾怒,是民怨,你觉得京城的大人们会为了一个九品巡检惹上一身腥吗?” 不会。 青衫人很清楚。 他明白了季一的意思。 沈清棠此刻不是寧王的夫人,甚至表面上跟寧王没有任何关係,只是云城万千商贩中的一个。 她是百姓,也能联合百姓,代表百姓。 所以,她可以揭发刘巡检。 刘巡检背后的人察觉刘巡检只是得罪狠了老百姓,而不是政敌,便也不会出面保刘巡检,以免给政敌攻击自己的机会。 青衫人想了想,“既如此,夫人为何不直接找知府告状?或者说既然来了王府告状,也说有知府的证据,为何不把知府一起扳倒? 只扳倒一个小小的巡检有何用?” 季一笑著摇头,“先生,往高处看久了也记得多看看脚下。否则一些治国之策便无法切合百姓心意,到时,引起民愤就得不偿失了。” 青衫人一稟,看向季一。 季一似只是隨口说了一句玩笑话,接著道:“夫人来王府告状不单是为了告知府,也是为了跟寧王府扯上关係。 別忘了,她如今在世人眼里跟王爷没有半点交集。 以前皇上就想给王爷赐婚,只是那些朝臣们觉得王爷痴傻,又是边关番王,不想女儿嫁给王爷受苦。 如今王爷醒来,再得了秦家军,恐怕那些朝臣们又会爭著抢著把女儿嫁给王爷了。” 青衫人点头,深以为然,“我说过,王爷此次去可能就会被赐婚。” “可王爷心里只有夫人。他不但得想办法拒绝皇上的赐婚,还得想办法让世人知道他和夫人相爱。 相爱的前提是得先遇见。 走投无路的商妇来云城做生意,被官匪联手欺压,被逼无奈只能求助於寧王。 事后,商妇来王府谢恩,恰遇从京城归来的寧王。两个人一见钟情……或者王爷对夫人一见钟情!” 青衫人听不下去,“你可以编的再离谱一点儿。” 都什么玩意? 一个堂堂的皇子,对一个商妇一见钟情?还是个带著两个孩子的商妇? 皇子是没见过女人吗? 季一摊手,“你別管扯不扯,京城的那些人信就行。再说,王爷被边关一道惊雷劈醒,就不扯了?” 青衫人:“……” 行吧! 更扯。 季一问青衫人,“本来夫人是要接著举报张府尹的,我本来也有这想法,可是看见刘巡检贪污的那些金银財宝,我制止了夫人。” “为什么?” “因为我猜到张府尹的背后恐怕不止是知州,他应该是瑞王的人。朝臣可以惹,皇子们还是得先避著点儿。尤其是瑞王,他这人睚眥必报,最是小心眼。 没有铁证动张府尹怕是会得罪瑞王。夫人来云城时间短,手里那点儿证据也不过是薛林行贿的金银珠宝。 夫人只抓到一次,能有多少?” 第841章 將计就计 “张府尹不会蠢到像刘巡检这个守財奴一样,把贪污的所有金银珠宝都放在书房中。 抓到一次两次,还抵不过瑞王一句说情。按不死张府尹徒惹一个敌人,还让对方有了警惕之心,得不偿失。”季一摇头。 他犹豫了下接著道:“其实,有一件事我心存怀疑,还没来得及找夫人核实。 按照常理,就算夫人在银子上做了標记也没什么用。 巡检司那么多人,夫人的人並不是把十两银子都给了一个人。 若是巡检司十个人,每个人收了一两银子呢? 法不责眾不说,刘巡检也最多落个治下不严的轻罪。 可夫人的十两银子一两不少的都在刘巡检的箱子中,其中一锭银子还跑到了装金的箱子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么是刘巡检太抠,他自己吃肉半点汤都不分给下头的人。 要么是夫人提前让人动的手脚。无论刘巡检贪不贪,今日也会在他府里找到大量金银珠宝。 数量大到什么都不用说就能给刘巡检定死罪。” 青衫人思付片刻,开口:“那你应该等夫人拿出证据,去知府家里再搜一圈不就知道了? 我对张府尹还是有所耳闻,这人狡猾的很,不像別的官员,不在知府后院住。他是真正的狡兔三窟。 要是能在他家搜到大量不明来源的金银珠宝,我倒是也有法子不怕得罪瑞王。” “我也纠结过。”季一轻嘆,“我不敢。若是让夫人冒险,得罪了云城这么多官员,等他们报復起来,我怕万一保护不利,王爷能把我阉了。” 青衫人笑:“我以为你整天掛著个季总管的头衔已经提前適应了太监的生活!” 季一:“……” 磨牙:“江!文!聿!” *** 沈清棠艰难的回到马车上,才鬆了一口气。 无论古今跟官家打交道都不是容易之事。 春杏憋了半天的话终於能问出口:“夫人,你真神,你怎么会知道巡检司下头的人收了银子也会上交给刘巡检? 不过是一两一两的银子,我还以为底下的人会揣进自己荷包里。” 沈清棠把脱下来的大氅交给春杏,从秋霜手里接过温在炉子上的果茶抿了一口,才回答春杏的话,“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上樑不正下樑歪』? 刘巡检都这么贪,底下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把所有的银子都上交?必定会有人瞒著他把苦主打点的银子都揣进口袋里。” “啊?”春杏茫然眨眼,“那为什么咱们那个阿拉伯数字从0到9的银子都在刘巡检家里。” 沈清棠看秋霜。 得到授意的秋霜开口:“我放的。沈记水铺子被砸那天来报官,夫人就让我安排人跟著。不只是跟著报官,还得看咱们给出去的行贿银到哪儿。 大多数都被下头的人揣进自己口袋里,只有刘巡检在的时候,有二两银子上交给了他。 不过是二两银子,他回家就扔给了小儿子让他拿著玩。 我和队友趁黑找到他藏银子的地方,做的记號。金子里头那一锭银子也是我放进去的。 我把夫人那十两银子拿走,在刘巡检之前贪污的银子上做的手脚。 还趁机找到他所有藏起来的金银財宝,换了个比较明显的地方藏。” 要不然,哪能这么轻易就都被搜了出来。 春杏愕然片刻,朝沈清棠竖起拇指,“不愧是夫人,总是这么算无遗策!” 沈清棠摇摇头,抱著茶杯,等著外头看热闹的人群慢慢散去,马车也缓缓往前移动。 春杏想了想,又有了新的疑问,见沈清棠面露疲色,便未开口。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沈清棠闭著眼开口。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春杏就算跟去年比稳重了许多,还是相对衝动一些,心里藏不住事也藏不住话,保留著属於这个年纪的好奇心。 不像秋霜,纵使还只是一个没毕业的训练生,依旧沉稳的不像话。 可事实上,目前除了性格不够稳重,春杏都比秋霜厉害些。 “夫人,既然你早有安排。为什么不把张府尹的窝巢一起端了?” 沈清棠想起季一的眼神,摇头,“云城官场是从根上烂的,你们家王爷最初应该是没有能力动,等他有能力的时候,腐败的官场已经盘根错节。动,便伤云城根基,甚至还会竖一些本不该竖的强敌。 若是那些人联起手来对付你家王爷可不是好事。” 春杏想了想明白了沈清棠的意思,又问:“夫人,那你说刘巡检会不会判死刑?” 沈清棠摇头,“大概率会『畏罪自杀』吧?” “嗯?” 秋霜见沈清棠有了困意,从她手中接过茶杯置於桌上,把大氅给她披在身上。 主动开口替沈清棠回答春杏的问题:“普通百姓或者薛林这样的人会行贿刘巡检,同理,刘巡检也会行贿他的上司。包括但是不限於张府尹。 换平时,张府尹会想方设法包庇刘巡检,可是今日这么多人都看见从刘巡检家里搜出这么多金银珠宝。 这些財物已经百倍超过刘巡检应有的俸禄。 人赃俱获,上头的人不会给他机会吐出更多官员的名字。” 春杏想了想,看著秋霜羡慕道:“你好厉害!一堆人里好像只有我笨。” 听出她话中的懊恼和自卑,沈清棠睁开眼,看著春杏:“不要拿自己的短处去跟別人的长处比。你觉得季十七怎么样?” “十七哥很厉害!性子好,追踪、潜伏能力一绝。他以前给我们上过课。不过那时候还不熟,是后来在北川的时候才混熟的。”春杏答的飞快。 沈清棠点头,“可是只是普通老百姓出身的季十七和季一、季九放在一起,你说他会不会也觉得自己不如人?” 春杏眨眨眼,一脸感动的看著沈清棠,“夫人,我懂你的意思了。谢谢夫人!夫人你最好了!” 她的长处是语言。 她不止能说很多国家的话,还会变声,会模仿男人、老人、儿童的声音。 她武功也不错。 跟秋霜擅长的领域不一样,没必要硬比。 第842章 负荆请罪 第二日,刘巡检“畏罪自杀”的事就从知府衙门传了出来。 巡检司的人被从上到下换了一遍。 只是新的巡检迟迟未定。 换以前,一个九品小官,知府就能任命。 可张府尹才接手刘巡检的案子,刘巡检就死在牢中。 平时,这不算事。 这一次,寧王府插手了,刘巡检还这样枉死,张府尹也不敢太过分。 不但把刘巡检贪污的金银珠宝送到王府,还亲自登门负荆请罪,说是有负王爷所託。 季一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张府尹喜欢做戏,季一就配合他。 不但藉口要请示王爷,当著张府尹的面给季宴时飞鸽传书请教,让他在府前跪了一天,还把张府尹送来的金银珠宝,清点后,直接摆在门口,一箱箱金银珠宝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去扎棚施粥分米分面。 眾人见这么多金银財宝连王府的门都没进,就地就“取之於民,用於民”,连连夸讚寧王。说寧王心繫百姓。 同时,来排队的云城百姓,也都看见负荆请罪的张府尹。 排队时閒著也是閒著,百姓们难免对著张府尹指指点点。 “难道咱们府尹也贪污了?” “还用问?听说他是刘巡检的亲戚,刘巡检贪污了那么多,他还能干净的了?” “他贪没贪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刘巡检昨天才抓进去,就死在牢里。说是畏罪自尽,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当官的能有几个好东西?” “说起来,还要感谢沈店主,要不是她,刘巡检那个王八蛋还在帮著坏人坑害咱们老百姓!” “对!沈店主真是人美心善,什么时候再把张府尹这个贪官送进去?” “沈店主就是一个商女怎么能扳倒张府尹?她借的是寧王的势。你还是祈祷王爷早点从京城归来,收拾这个大贪官!” “……” 人们越说越激动,不知道是仗著在王府门口张府尹不敢造次,还是过於气愤,有个人路过跪在王府门前的张府尹时,竟然朝他“呸”了一口。 有人就有二,很快第二个人往张府尹身上吐痰。 有人胆小,不敢自己上,却攛掇著附近玩乐的小孩子朝他扔石子。 张府尹几乎要气炸了! 他来请罪不过是做做样子。 寧王和其他藩王不一样,他没番地实权。 谁想到季管家那个死胖子真敢让他跪在这里? 还装模作样说要请示寧王。 信鸽从云城到京城再快,一来一回也得两天以上,难不成让他跪足两天?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享】 偏生他为了做戏都没带府兵。 寧王府的人冷眼旁观,半点帮他的意思都没有。 张府尹劝自己做戏做全套,要记住这些吐他的人,回头都杀了。 可这些人越来越过分,痰敢往他脸上吐。 小孩子扔他的石头也越来越大,最后拿的石头有他半个头大,一下就把他的头打破了。 张府尹忍无可忍,起身指著排队的百姓以及扔石头的孩子破口大骂。 “你们敢侮辱本官,是不是不想活了?” “信不信本官把你们这帮刁民全都抓起来杀了?” 之前朝张府尹的吐痰的人纷纷从队伍里离开,逃走。 边走边耻笑张府尹惺惺作態,不是诚心认错。 小孩子们也在大人的授意下作鸟兽散。 张府尹看著那些人跑走,连声制止。 可谁又能听他的? 而他在这么冷的天在石板上跪了许久,腿都麻了,也追不上。 最气人的是他今日本来是想来寧王府博个好,想让寧王府不计较他把刘巡检弄死的事。 他很清楚对外宣布刘巡检畏罪自尽,连老百姓都骗不过更骗不过寧王府的人。 谁知道事与愿违,不但没能让寧王府鬆口,如今还把百姓都得罪了。 他虽不在乎这些螻蚁,可虱子多了还咬人呢! 他不想步刘巡检后尘。 更气人的是,张府尹跪著的时候,寧王府大门紧闭。 他才站起来, 季一就开门出来了,看见张府尹气鼓鼓的站在台阶下,一脸惊讶:“张府尹这是要走了?哎呀!怪我怠慢了。 本想著等王爷回信才来请张大人,毕竟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实在做不了主。 可是我左思右想,张大人一心为民,不该让张大人在外头等著,想著先请进来。 没想到张大人已经准备离开,那正好,我就不送了!” 张府尹久居官场,哪里能听不懂季一的阴阳怪气? 想解释无从解释,想跪回去,为时已晚。 旁边的刁民们还窃窃私语的嘲笑他。 张府尹脸色几变,最终愤愤拂袖离去。 从此以后,负荆请罪这个成语在云城就成了张府尹的代名词,成了家喻户晓的笑话。 这事能传遍大街小巷,除了现场的老百姓口口相传之外,还要归功於说书先生。 沈清棠在茶馆听见这段时,笑的很是开怀。 旁边的宋焰本想嫌弃,侧过头,看著笑吟吟的沈清棠,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读书不多,会的诗词也少,想不出合適的词形容此刻的沈清棠以及自己失控的心跳。 沈清棠听完故事,终於有了空暇问宋焰,“宋东家来找我不会是只为了陪我一起听说书吧?” 宋焰点点头又摇摇头,清清嗓子,找回神智,“不是听说你智斗贪官,来关心你一下。你还有心思能听书,证明没什么事。不过,到底什么情况?你怎么还直接跑到寧王府去闹? 如今你得罪了张府尹,以后还想不想在云城做生意?!” 连寻常百姓都知道民不与官斗,沈清棠一个商人,还是个有经验的商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正確的做法应该是跟著行贿,不说能让刘巡检偏袒与她,最起码別让刘巡检偏袒薛林。 沈清棠倒好,一出手得罪了整个云城官场。 他虽欣赏沈清棠的勇气,也怕沈清棠连累自己。 沈清棠闻言上下打量宋焰。 宋焰被看的不自在,摸著自己的脸问沈清棠,“这么看著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还是衣服扣子系错了?” 第843章 我俩之间只能活一个 沈清棠摇头,一脸好奇道:“我只是纳闷,你堂堂七尺男儿,长得人高马大,又一身武艺在身,怎么这么怂?” 宋焰顿时气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指著沈清棠愤愤道:“我这是怂吗?我这叫顾全大局!” 宋焰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一点儿都不想被沈清棠看扁,破天荒的多解释了几句。 “如果只是为我自己,我单枪匹马都敢闯到刘巡检家里,把他脑袋割下来。 可是咱们作为东家,手底下有这么多铺子,就算不考虑赚钱,是不是也得考虑跟著自己混的那些掌柜、伙计? 有多少人指著我给的工钱养活一家老小? 我若跟你一样衝动,云城大街上的流民得比眼下多一倍不止。” 沈清棠仰头看著宋焰,“我就隨口一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怎么这么大老爷们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宋焰:“……” 你这是开玩笑吗? 是玩笑吗? 明明是羞辱人! 偏生沈清棠一脸无辜的看著他,让他一口气憋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 沈清棠笑话宋焰是真没恶意,纯粹逗逗他,也是真没想到他会激动成这样。 但也是真不认同宋焰的话。 见宋焰重新落座,才开口:“以身伺虎,结局会是什么?难不成指望老虎会放过你? 拿我这次的事来说。薛林砸了我的店,我报官,刘巡检不理。我行贿於他,他会如何? 他会去找薛林说,薛林只能给他高於我的行贿財物。 然后刘巡检又回来找我。” “我若不报官,打回去。薛林拿了財物行贿於刘巡检,必然得用上刘巡检,於是刘巡检为薛林『伸张正义』还是来找我。 我若行贿,他或许敷衍了事,或许挑拨薛林给他更多的財物。 总之,攀比行贿,只能让刘巡检的胃口越来越大。 而我跟薛林还是该明爭就明爭,该暗斗就暗斗。 可不管是我俩斗,还是我们比赛行贿刘巡检,银子从哪里来?” 宋焰颧骨动了动,嘴张开又闭上。 羊毛出在羊身上。 不管是被砸被抢的损失,还是行贿的財物都得从店铺盈利里出。 若是店铺亏损,要么得提高商品的售价,要么就得关门倒闭。 过去云城守规矩的商人就是这么一点点倒下的。 也就是他仗著不怕死的狠劲和一帮过命交情的兄弟,跟薛林廝杀,才换得几条街的安稳。 他也得行贿,他也会被薛林打砸抢。 只是他行贿的银子和被薛林抢走的財物,他都是从薛林那儿再抢回来。 反覆几次之后,薛林也发现这么斗两败俱伤,渐渐给他划了界限,只要不越界就相安无事。 其实云城商界成为如今的局面,就是沈清棠说的这种原因导致的,恶性竞爭的后果。 恶性竞爭完,划片之后,曾经也有人试图给商品涨价挽回损失。 但,后果就是老百姓寧愿跑半座城也要省那几个铜板。 或者乾脆为了省钱寻找更平替,不进商铺。 最终还是以商铺倒闭为结局。 因为老百姓也没什么钱。 有钱的权贵都跟官商打交道。 良久,宋焰开口:“你这样做同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只是给自己树立了更强大的敌人。” 沈清棠惹怒了整个云城的官场,宋焰都想跟她划清界限。 幸好,沈清棠不是个没脑子的,知道搭上寧王府这条船。 问题是,寧王府这条船实在太新了。 新到没有人知道他能载重多少,能走多远? 是能把人安稳送到对面,还是半路把人拋进水中呢? 沈清棠笑,答非所问:“我以为宋东家喜欢刺激喜欢冒险。没想到却是个保守的惜命派。没想到,我是看错了! 没关係,宋东家现在跟我划清界限还来得及。” 宋焰:“……” 狠狠地瞪著沈清棠。 来得及吗? 薛林已经把他们看成一伙儿的。 过了会儿,宋焰长嘆一声。 来得及。 他並未过多插手川七街的事,若是薛林为此找他麻烦,他就说是沈清棠逼他的。 虽然不爷们,但能解决麻烦。 只是,宋焰不想这么做。 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站著撒尿的大老爷们,不能干这么缺德带冒烟的事。 宋焰近乎认命的语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沈清棠状似认真的想了想,才开口:“当然是忙沈记商场开张的事。商场已经装修好,等到铺完货,选个良辰吉时,就能放鞭炮开门。” “谁问你这个?”宋焰没好气道:“我是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应对薛林呢?” 沈清棠把手里未嗑完的瓜子放回桌上,瞪宋焰,“你这人可真扫兴!”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清棠很光棍的摊手:“兵来將挡水来土掩。” 敌不动我不动。 敌人都还没出招,她还能怎么办? 宋焰点点头,表情一变,似是突然想起来一事:“听说你养了只老虎当宠物?还起名叫大黄?” 沈清棠摇头否认:“他们瞎说的。” 宋焰鬆了口气,“我就说你这么文文静静的人怎么会养大虫当宠物?” “不是。”沈清棠解释,“我说他们说的不对不是养老虎,而是老虎的名字不叫大黄。” 宋焰:“……” 沈清棠笑,“说起来宋东家听见我家宠物的名字一定会觉得我们缘分深厚,“它叫火焰。” 宋焰:“……” “沈清棠,我没得罪过你吧? 合伙做生意是不是你先找的我?你怎么想的让一只老虎跟我重名?给它改名!” 沈清棠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家老虎是去年夏天我捡到的,那会儿我可不认识你。再说了,焰字也不是你发明的,凭什么你能叫,我家火焰不能叫?” 宋焰深吸一口气,“来,你告诉我,它在哪儿?我俩之间只能活一个。” 沈清棠眨眨眼,问宋焰:“为什么?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吗?” 宋焰:“……” 你才虎。 你们全家都虎。 沈清棠见宋焰真快恼了,忙从袖袋里掏出一张请帖递给宋焰,换了话题,“差点把正事忘了!诺,请你来当贵宾和我一起剪彩。” 第844章 沈记商场开张 “什么玩意?”宋焰接过来,看了看上头的字,大概认识自己的名字、沈记、商场、开张以及跟时辰有关的一句。 组合在一起,能猜出来是沈清棠的商场要开业,请他去。 宋焰把请帖往桌上一扔,嗤笑:“沈清棠,你心是真大!这时候你还敢开张?你以为为什么这么久薛林都没出手对付你?” 沈清棠眨眼,“我太好看,他捨不得下手?” 宋焰:“……” 这么说倒也没毛病。 可,这是重点吗? 宋焰瞪沈清棠。 沈清棠无辜回望。 宋焰站起来就走。 沈清棠喊他:“宋焰。” 宋焰回头,下巴微抬,“知道错了?” 沈清棠指了指桌上的请帖,“沈记商场后天开张,你记得来。” 宋焰:“……” 磨著牙回来重重的抓起请帖。 “哎!你轻点儿。我这请帖用的纸张比较好,怪贵的,你別弄坏了!” 宋焰突然想拧下沈清棠漂亮的头。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第一次,有些同情那个马车上连脸都没看清的男人。 娶这样一个女人,得需要多强大的心臟? “宋焰。” 沈清棠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宋焰停住脚步,没回头,也没接话。 “你记得把茶水钱结一下。你一个大老爷们让我一个女人请客应该会不好意思吧?” 宋焰:“……” 头一次想弄死一个人,偏生不敢。 別说她男人武功有多高。 就是她身边的丫环也不是省油的灯。 宋焰深吸一口气,离开。 木质的楼梯被他踩出重鼓的动静。 沈清棠听的直摇头,感慨:“还是年轻啊!” 春杏:“……” 夫人,您多大? 春杏低头,抿紧唇,不敢笑,也不敢说话。 沈清棠这两日似乎有些火大。 额头上都冒了一粒小痘痘。 外人看著她跟平日里区別不大,春杏身为贴身丫环很清楚,沈清棠最近心情不好。 她私下偷偷请教李婆婆,问沈清棠为什么心情不好?自己能做什么? 李婆婆只问了她一句话:“王爷几天没回信了?” 春杏这才恍然:原来夫人是在生王爷的气。 王爷自从离开后还没有写信回来。 夫人写了两封信,一直收不到回信,便也不写了。 夫人也从来不提王爷,只是这两日对待犯错的人,说话越来越阴阳怪气。 这不,宋东家也被气走了。 沈清棠又等了会儿,见说书人今日没有新故事,便起身离开。 临走时,还把掌柜叫过来,给了说书人一个差评投诉。 说他的讲的故事晦涩难听,且故事內容陈旧。 掌柜也认识沈清棠。 毕竟像沈清棠这样一连两个月,日日都来茶馆的客人不多。 连听两个月,突然嫌难听? 是听腻了?还是今日讲的故事不好? 掌柜茫然的看著一楼连连鼓掌的宾客,看反应,还行啊?! *** 三月二十六,吉日,宜求財、开市。 沈记商场开张,对沈清棠来说算是大事。 沈清棠难得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后,连早饭都没吃就上了马车往沈记走。 开张热闹,还有表演。 沈清棠把和果果也带上。 火焰委屈巴巴的“呜呜”。 它也想跟。 沈清棠摇头,“今日.你不能去。现场会有爆竹声还有很多的人,你一出现大家会害怕,容易引起踩踏事故。爆竹声也许会嚇到你。” 火焰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感觉到被拒绝,没再坚持。 沈清棠看不得它这委屈巴巴的模样,许诺:“晚上回来,我给你带肉吃。” 火焰这才摇著尾巴目送他们离开。 等沈清棠一走,它就朝等在窗前的白起扑过去。 白起:“……” 慌乱的拍打著翅膀飞起来,还尖声叫著。 若是会说人话,大概骂起会骂一句:你一只老虎,为什么这么狗?! 沈清棠要是看见此刻的白起,就会注意到它脚上绑著一只竹筒。 *** 沈记商场对云城百姓来说是一个过於別致的名字。 但是这不妨碍大家对沈记商场的好奇和热情。 如今小半个云城的人都知道沈清棠这个名字。 也知道沈记商场开张的事。 沈清棠坐著马车到商场时,门前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请来表演的杂技团、舞龙队、秧歌队等,被挤在角落,压根没有施展的空间。 沈清棠当机立断吩咐车夫,“去后门。” 从后院进门,沈清棠看著房间里等著的人,瞬间红了眼圈,带著哭音喊出声:“二哥!” 沈清柯转头看见沈清棠走到她跟前,抬手抹去她的眼泪,“怎么还哭了呢?季宴时欺负你了?” 旁边的秦征跳脚,“沈清棠你怎么还是这么没良心?我这么大么个人站在这里你就视而不见的?” 沈清棠破涕为笑,“你们怎么来了?” 说话的同时,沈清棠不忘打量沈清柯。 沈清柯黑了不少,也瘦了些。 不知道是视觉效果还是他真的又长高了一点儿。 沈清柯几乎同时开口:“你怎么又瘦了?季宴时是不给你饭吃吗?” 沈清棠撇嘴告状:“是啊!他都不管我。二哥,你要帮我去打他不?” 沈清柯:“……” 沉默片刻,跟沈清棠商量,“我去骂他行不行?” 打是真打不过。 沈清棠眼角含泪,嘴角噙笑,再次追问:“你们怎么来了?” 沈清柯答:“我六月要参加乡试。收到季宴时的信,他说进京不放心你,让我提前过来。” 沈清棠侧头看秦征:“你呢?来凑什么热闹?边关不是乱著呢吗?” 两国都在边境陈兵。 秦家军的烟雾弹放了一个又一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他们逼著原来城里的守军配合他们说谎。 一会儿说城被夺回去了,一会儿又被抢走了。 惹得边境陈兵朝令夕改,每日几次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往王庭送。 可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早饭要打起来。 秦征身为小將军,不该出现在这里。 秦征朝沈清棠“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哎呦!沈东家还认识我啊?我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把我这个小嘍囉给忘了呢!” 第845章 你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沈清棠:“……” 你看,因果报应这不就来了? 自己刚阴阳完別人,就被秦征阴阳了。 秦征也只是过下嘴癮,也不敢真欺负沈清棠,“我也是被季宴时叫来的。他说云城豺狼多,把你留在云城不放心,让我过来保护你。” 沈清棠之前因收不到季宴时的信,起的委屈和思念带来的坏情绪,瞬间散了大半。 只是,沈清棠心头浮起一个疑问。 云城好歹算是季宴时的大本营。 季一和赤月司很多人都在这里,为什么还把秦征叫回来保护他? 要么是他的人信不过,要么是……他们不服管。 不服她的管。 显然,答案是第二个。 赤月司的人都是精挑细选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培养起来的,对季宴时忠心耿耿。 他们不敢质疑季宴时的命令,但是敢小瞧她。 仔细一想也不难理解。 有本事的人大多有点傲气,不肯服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王妃”夫人很正常。 季宴时这么善於算人心的人,深諳其中的区別和潜藏的危机。 所以他才把沈清柯和秦征叫来。 读懂他的用心,对他的怒意又减了三分。 对季宴时迟迟不回信的生气变成了担忧。 以季宴时的为人,他不该这么久一封信都不回啊?!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说。”秦征抬头看著屋顶,“沈东家,沈店主,你到底藏著多少秘密啊?这个沈记商场又是什么玩意? 之前在北川也没见你弄过。还有……” 秦征幽怨的看著沈清棠,“你做新买卖竟然不带我?” 不赚钱怎么养活秦家军? 不过,最近秦家军暂时没有粮草危机。 全靠半路抢粮草。 沈清棠才不会惯著秦征,掌心朝上伸到秦征面前:“现在带也来得及。入股先投钱。你打算投多少?” 秦征:“……” 他愤愤:“你常说我那句话是什么来著?『说我兜比脸乾净』!你明知道我没钱还跟我要钱?”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没有钱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也不多见。” 秦征理直气壮道:“別以为我不在云城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这铺子怎么来的?不也是空手套白狼?带我一个怎么了?我还带了些人兵过来给你当护卫,你竟然这么抠,我伤心了!” 沈清棠倒是不在乎秦征是不是伤心,只关心他话里的重点:“你带人过来?你的人能光明正大露面?” 秦征“嗯!”了声,“北川新县令是陆思明,让他给准备几张新的身份符牌还不简单?!” 沈清棠想了想,问他:“也是季宴时让的?” “我让的。”沈清柯开口,他解释:“你说在用季宴时赤月司的人。他的赤月司一直在暗处活动。关键时刻说是用来保命的底牌都不为过。 里头的人不管是已经结业的还是正在训练的都是自幼培养。 这些人说不定將来都是散落在各地的种子。给你当打手露了脸,以后就算不是弃子,也绝对当不了暗子。 说不定因此一身抱负不得施展。 再说跟地痞打架,你用高手不是欺负人?” 秦征开始的时候听著连连点头,时不时“嗯”一声或者附和一句“你哥说的对!” 听到最后一句不干了,跳脚:“你们看不起谁呢?凭什么用季宴时的人就是大材小用,用我的人就是正好?你什么意思?” 沈清棠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拱火:“不服的话,你可以派你的兵跟赤月司训练营的人打一架。输的人留下帮我。” 秦征:“……” “哼!我才不上你们兄妹的当!” 单打独斗肯定打不过。 他的兵都是配合阵法上阵杀敌的,是战场上的英雄,跟一群刺客比的什么劲儿? 秦征不想聊对自己不利的话题,催促沈清棠:“你商场不是要开张?还不走?” 沈清棠看了一眼日昇,摇头,“还不到时辰。” 是云城百姓们太过积极,早早就等在门口。 “这样,你不是说没见过吗?我先带你到商场里头去转转?” 秦征应下。 沈清棠拿钥匙打开进商场的后门。 她这商场整体布局都是照搬现代超市的,就是商场略微小了一些。 后门一般是进货用的。 通道只是收拾乾净,並未做过多的装饰。 “整个一楼都是超市。”沈清棠转过身倒退著往里走,面朝沈清柯和秦征,边走边解释。 一楼靠近后门是海鲜区。 海鲜区相对於超市其他地方,需要频繁进出换水,也更容易脏,需要经常打扫。 安排在后门附近就是为了进出方便。 海鲜只有一部分是从海港进来的,大部分是从南方运来的。 海鲜区不仅仅是卖鲜海鲜,还提供海鲜代加工服务。 不需要加工的也会赠送一份相关食材的简易菜谱。 接著是“冷藏区”。 冷藏区没有冰柜,都是自製的冰块。 沈清棠划出一块区域,做好放水之后就用冰块搭建出一块冷鲜区。 冰块下方是放了硝石的水槽,冰块化掉的水会掉进硝石水里,再次冷冻,往復循环,確保冷鲜区足够冷。 冷鲜区分成三部分。 一部分是用来保存鲜肉。 一部分是用来存放鲜奶、酸奶等。 还有一部分是用来存放需要冷藏的食品。 出了冷藏区就是甜品柜檯,接著是蔬菜、熟食、粮油米麵、调料油、零食等等。 这些就占据了一楼大半的地方。 剩下一半用玻璃墙做了半隔断。 玻璃墙上还有玻璃窗,主要用来展示玻璃的。 墙后头是卖金银首饰和玻璃首饰的。 沈清棠如今生意做的大,收回来的黄金、白银完全可以溶了做首饰。 她提供样式,工匠会做。 一楼大概就是这些东西。 二楼是卖生活用品和衣服鞋袜的。 生活用品包括针线、扫帚、簸箕、锅碗瓢盆等。 衣服鞋袜都是成品。 款式呢跟时下流行的衣服略有些不同。 算是改良款,同样是她给效果图或者连说带比划,让裁缝去做。 沈清棠还打算在云城办个“大学”,里头设点不同的专业,其中包括设计师。 第846章 想家了? 不过这事目前还只是个想法,得等生意稳定了再想落於现实的事。 三楼则是娱乐区。 一半是室內快餐。 像学校的食堂一样,分成一个一个的档口。 每个档口卖不一样的小吃。 比如水煎包、凉皮、麻辣烫等等。 定价走亲民路线。 另外一半是给孩子玩的淘气堡。 淘气堡一半是沙池,供婴儿们在里头玩耍。 另外一半是模仿充气城堡,但大乾技术有限,纵使沈清棠在东望岛上找到了橡胶,以如今的工艺很难开发出橡胶的用途。 最终只能用布里塞上软草,硬生生缝製出个大的城堡。 按次收费。 沈清柯还好,比较稳重。 秦征几乎是从一楼“臥槽!”到三楼的。 对著沈清棠来回就几句话。 “沈清棠,你可以啊!” “哇!沈清棠这是你想出来的?” “臥槽!这个厉害。” “啊!沈清棠你带上我一起吧!我要当二股东。” 沈清棠懒得搭理秦征,趁秦征跟逛大观园的刘姥姥似的,便跟沈清柯聊天。 “二哥,爹娘怎么样?” 沈清柯没著急回答,而是抬手在沈清棠头顶摸了摸,“想家了?” 沈清棠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 本来不想承认,怕二哥担心。 可她真的想家了。 上辈子没有家,一个人闯荡倒也无所谓。 这辈子有了亲人,不管去年去南方还是今年到云城,离家久了总是想家。 也许在沈家人眼里,京城才是归宿。 可在沈清棠眼里,北川才是家。 “爹娘很好,他们也都想你。娘还做了些春装和夏装让我带给你。 还在后院马车上。一会儿你拿回去试试。 爹和娘也都很想你,还想两个孩子。 他们说等这茬菜种完,就来云城看你。” 对沈家来说,冬季的蔬菜是暴利,夏季的蔬菜不赚什么钱,便乾脆不种。 把大棚敞开,里头撒上沤肥养地。 沈家如今不缺银子,没必要过度透支土壤的肥力。 蔬菜棚的土地可以从四月养到八月。 耕地僱佣村里的人帮著种。 如今桃源村的人越来越多,又在去年挖的沟渠旁盖了一部分房子,打算再建一个村子。 耕地去年整的差不多,今年村民们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挖渠,想著把渠弄拓宽成一条小河。 这样既方便耕种浇水,也方便村里的百姓用水。 沈清棠静静地听著沈清柯说著桃源村的事。 想家的感觉越发明显。 沈清柯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著村里的事。 从耕地讲到村学。 “之前办村学只是因为空著一套院子,秦將军和爹娘閒著没事就去教教孩子,属於玩闹性质。 今年初沈家族人不是都搬进了桃源村? 咱们族里很多人都是读书人。 我和父亲便从中选了两个身体不適很好的叔伯,让他们当村学的夫子,按月支付工钱。 如今村学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之前的小院子已经不够用。 父亲又张罗著在附近选了一块空地,打算再盖一所大点儿的村学。” “沈炎表哥的儿子虎头虎脑的。” “青紫堂妹又找了人家。这回是她自己选的。是秦家军里的一位將领。她跟著去禹城了。” “……” 沈清柯知道沈清棠想听什么,事无巨细的跟她说著桃源村的事。 从一楼到三楼,逛完,也说完。 沈清棠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瓮声瓮气道:“谢谢二哥!” “傻丫头,跟我还客气上了!”沈清柯在沈清棠头顶揉了一把。“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你身为店主得去张罗开张的事。” “嗯?你不去?”沈清棠问。 “我去找两个外甥。很久没见他们了,想他们。”沈清柯说著快步下楼。 沈清棠知道沈清柯一直对做生意提不起兴趣,加上之前在北川就只让他读书不让他参与生意的事,如今更是不爱凑热闹。 秦征不一样,秦征听见要开门,屁顛屁顛跟在沈清棠身后,“你给我留位置了吗?一会儿我也要剪彩!” 他只跟著剪过一次彩,感觉在眾人的目光中,咔嚓一剪刀把红绸布剪断特別有成就感。 “我怎么知道你今日要来?没给你留位置。”沈清棠不客气的拒绝了秦征。 但是,开门时,她还是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秦征。 秦征並不开心,他不喜欢宋焰,不想跟宋焰站在一起。 第一眼就不喜欢,指著宋焰对沈清棠道:“好啊你!敢趁季宴时不在勾三搭四,你信不信我给你季宴时写信告你的状。” 沈清棠理都不理秦征。 她知道秦征不敢写。 因为一个人脸容易变,字不容易变。 他那手破字,京城认识的不少。 不像季宴时,左右手都能写字,两手会的字不一样。 再说,他告状,季宴时信不信都会收拾他。 当然,也会收拾她。 在床上。 宋焰不知道沈清棠和秦征的关係,信以为真,急了要打秦征,“你胡说八道试试?!” “你算哪根葱?” “你又是哪头蒜?” 於是葱和蒜打在了一起。 待到剪彩时,一个顶著青紫眼圈,一个鼻子里塞著药布,衣衫不整的站在一起,同时挥动剪子恶狠狠的剪开绸布。 那力度,那表情。 儼然把绸布当成了彼此。 司仪一宣布开门。 百姓们就衝进了商场。 宋焰跟著冲了进去。 秦征先是朝人群里打了个手势,才阔公子一样慢悠悠的晃进他才逛过的商场。 沈清棠则吩咐秋霜把赤月司的人撤回去。 二哥说的对,赤月司的人,哪怕只是训练营的人,用在跟商匪们爭地盘上也是大材小用。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秋霜去而復返。 沈清棠纳闷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是我没说清楚?你们都回去吧!” 意思是包括秋霜。 秋霜问沈清棠:“夫人让我选择的事还算数吗?” 沈清棠点头,“当然。” “那我选择跟著夫人。” 沈清棠笑:“欢迎。” 春杏摇头,“不行。” 沈清棠和秋霜齐齐看向春杏。 春杏正色道:“就算要跟著夫人,你也得回去。训练营没有半途而废的人。” 要么被淘汰,去淘汰者该去的地方。 要么顺利升级,成为赤月司的人。 第847章 你们家那么多大老爷们靠一个女人养活? 哪怕想留在夫人身边,该经过的考核也不能少。 秋霜点头,“好。” 说罢朝沈清棠行了一礼,“请夫人等我回来。” “好。” 秋霜不是个话多的人,说罢转身就走。 沈清棠目送秋霜消失,对春杏道:“你去李婆婆身边跟夏荷一起保护和果果。” 春杏迟疑,“夫人,那你怎么办?” 沈清棠指指秦征和宋焰,“有他们在,我没事。我怕薛林急眼了会朝孩子下手。” 想绑架两个孩子威胁她也不是不可能。 平日里有李婆婆和夏荷,沈清棠很放心。 今日商场人太多,和果果又喜欢热闹。 不怕万一怕一万。 春杏知道秦征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便点点头,往李婆婆和夏荷的方向挪动。 秦征见沈清棠落单,很自觉的过来,“你这女人说大胆也真大胆,你明知道今日会有人对你不利,还敢落单?” 沈清棠目光四扫,试图在人群中找到別有用心之人,嘴上道:“我在明敌在暗,不露点破绽给他们,他们怎么敢出手?” 常言道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与其一直提心弔胆,还不如让他们觉得有可乘之机,诱他们出手。 她把春杏打发走也有这部分原因。 最近一段时间,春杏几次出手,薛林的人都知道春杏不好惹。 可他们都没见过秦征。 应该想不到领秦征比春杏还厉害。 秦征闻言,反而放鬆了下来。 左顾右盼,像个閒散的贵公子一样閒逛。 但,始终离沈清棠只有一步远的距离。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商场。 大家都没见过这样的铺子,不管买不买东西都想进来看看。 加上沈清棠不遗余力的打gg,效果超出想像的好。 其余铺子里的展柜要么是木质货架、木质柜檯,要么是砖垒砌的柜檯贴上一层木板。 云城百姓们还是头一次见柜檯是琉璃的。 透明的柜檯里面分了好几次,商品摆放在里头,十分好看。 想看哪个只需要到跟前弯弯腰就能看见,用不著排著队让伙计往外拿。 尤其是甜点柜檯。 绿绿的糕点装在透明的柜檯里,看著都让人想咽口水。 铺子中间还有琉璃柜檯围成一个正方形,四面都对著客人。 大家只需要把想要的熟食、蔬菜告诉伙计,伙计就能给大家拿出来称重算帐。 把需要支付的银钱数额写在纸上,用夹子夹在头顶的细绳上,用力往前一甩。 夹子带著票据回划向收银台。 每个柜檯能否连到收银台。 每层楼至少两个收银台。 收银台收了客户的银子或者铜板,把凭证给顾客,顾客再拿著票据到柜檯取东西。 这法子不是沈清棠想的,是参照的七八十年代计划经济时代,供销社和百货大楼的做法。 在没有网络的时代,这样是最省时省力的流程。 得承认前人的智慧。 沈记商场里的员工都是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培训。 乍然上手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片刻之后逐渐適应过来。 效率和服务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对,服务。 沈记商场的商品都有三包政策。 七天內,质量问题包退,无理由包换。 保质期內,坏了包修。 前提是,非质量问题不影响二次销售。 不过三包政策,沈清棠只是培训过,目前还未在店里应用。 一步步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薛林在侧,沈清棠可不敢一次性把底牌掏空。 已经看过一遍的秦征,望著人挤人的沈记商场,还是嘖嘖有声。 “沈清棠,以前让你在京城当大家闺秀实属埋没你。连这都能想出来!” “早点儿认识你多好?我们家的人就不用天天饿肚子了!” 前头的夸奖,沈清棠还听著很身心舒坦,听见最后一句不乐意了,“秦征,你们家那么多大老爷们靠一个女人养活,你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秦家军数十万人呢! 秦征正色道:“什么男人女人?乱世出英雄。英雄不问男女。你巾幗不让鬚眉分……” 一句话还没说完,面色微变,突然出手。 等沈清棠反应过来,秦征的手已经握在她身旁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腕上。 中年男人痛呼的同时,一把锋利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不难猜,他方才要捅沈清棠。 沈清棠多少还是有些害怕。 附近的人齐齐看过来。 秦征问沈清棠,“沈东家,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送到巡检司去。”沈清棠想也不想就回答。 秦征:“……” 不太確定的重复:“送巡检司?” 沈清棠篤定点头,“对!” 秦征左右看看,见已经小范围引起骚乱,不再问,转手把中年男人扔给他身后三步远的一个汉子,“送到巡检司去。” 汉子点点头,扭著哀嚎不断地中年男人离开。 很快,这个小插曲就过去。 秦征等了会儿,没等到第二波刺杀,放鬆了下来,问沈清棠:“巡检司这会儿恐怕只剩个看大门了的吧?你还往那儿送?” 因著季一代表寧王去巡检司走了一趟,亲眼看见巡检司是如何办案,刘巡检又贪污了多少金银財帛。 巡检司被从上到下擼了一个遍。 连临时工都不剩一个。 把人送过去干什么? 沈清棠淡声道:“我都把巡检司空出来了,季宴时会让巡检司空著?刘巡检才死,巡检司从上到下就已经满员。 从王府请罪回去的张府尹,想塞人都没能塞进去。听说悔的当晚砸了三个砚台。” 別看巡检司对外还关著大门,沈清棠敢打包票,里头的人一个都不少。 最多就缺个巡检。 秦征更好奇的是:“你听谁说的?” “茶馆的说书人。” 秦征:“……” “像季一的风格。” 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他都想像出季一笑眯眯的跟张府尹握著手,说著话。背地里却胖手一挥,抄了张府尹的老巢。 两个人正说著话,秦征又是突然出手,在离沈清棠脖子三寸远的位置,空手夹住一枚泛著蓝色幽光的牛毛针。 这回逮到的是个用毒针的。 第848章 刺杀、闹事 仅开张半天,沈清棠遭遇了五次刺杀。 秦征一边拦,一边嘲笑沈清棠:“你在云城混的不怎么样啊?仇家这么多?我当初在京城被刺杀的频率都没这么多!” 沈清棠也不恼,停下脚步,认真的看著秦征问:“你想要吗?信不信我分你一半?” 秦征:“……” 大可不必。 他连连摇头,闭紧嘴巴,用手虚虚在嘴上打了个x。 以示噤声。 沈清棠便离开商场上了四楼。 这栋商场,还有四楼,四楼是个小阁楼。 被沈清棠装修成办公室。 偶尔会来坐坐。 总被刺杀,会引起顾客恐慌。 大家都休息一会儿。 然而,事与愿违。 沈清棠想休息,可薛林显然不愿意让沈清棠休息。 见沈清棠休息了,便安排人来商场找事。 她跟秦征一杯茶还没喝完,底下的伙计就火急火燎的跑来找她。 “沈东家,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来商场闹事砸场子。你快下楼去看看吧?” 沈清棠认命的嘆息一声,挥手示意伙计先下去,“你先去报官,我马上下楼。” 秦征一听就站了起来,等到门边一回头,发现沈清棠还没动。纳闷道:“你不下去?” “再等会儿。上来的是我的人不是你的人,证明问题不大。先让他们闹腾会儿。”沈清棠又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抢了薛林的地盘,他来找事是意料之中。 沈清棠也想趁机看看掌柜们的应对能力。 每一组柜檯,她都设了一个组长。 鑑於大乾没有组长的称呼,沈清棠统一称呼他们为二掌柜,薪资也按掌柜的开。 是骡子是马,得遇上事才能见分晓。 秦征闻言又坐了回去,“你就不怕他们处理不了?毕竟云城可跟北川大不一样。” 在北川讲道理没用,在云城讲道理更没用。 “你不还在这里呢?”沈清棠理所当然把秦征算进去 ,“你处理不了还有季宴时。我一个弱女子,我下去有什么用?” 秦征:“……” 你长得好看,你说的对。 下午,两个时辰內,闹事者来了三批人。 有说在沈记商场的海鲜吃,吃了中毒的。 有说在沈记商场买了糕点吃了拉肚子的。 有说沈记商场出售劣质商品的。 第一个,號称中毒,浑身起满小红疙瘩的,是海鲜过敏。 掌柜在培训时都学过,立刻请来坐诊的大夫,给他开药。 掌柜也不急眼,好声好气的跟那人商量,免了他买的海鲜,还附赠医药费以及那人三日工钱。 闹事者为的是把沈清棠名声闹臭,怎么可能同意被赔偿? 依依不饶。 掌柜也不怕事,拉著闹事者说去报官,让官府解决。 闹事者却也不肯走,赖在地上闹著要十倍赔偿。 围观的百姓也都不是傻子,渐渐察觉不对。 人群里也有沈清棠的水军,稍稍一带节奏,舆论就一边倒。 “我说你自己海鲜过敏还敢来买海鲜?你不会是对家派来的吧?” 闹事者闻言梗著脖子反驳:“你怎么说话的?我怎么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大部分百姓都站闹事者这边。 “对啊!怎么会有人用命开玩笑。方才大夫说了,要是一个不小心就没命了。” 水军:“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自己海鲜过敏?那你买了海鲜是不是你自己的事?你过敏跑来商场闹,人家掌柜给你请了大夫,给你开了药救了你命,不但给你免了海鲜钱还说给你三倍赔偿,你还在这里闹什么?” 闹事者语塞。 围观的人群深觉有理。 “对啊!人家掌柜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还恩將仇报呢?” “就是,你自己不能吃海鲜,竟然还敢买,怕不是觉得人家新开张过来碰瓷的吧?” “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你不拿赔偿还在这里闹什么?” “……” 掌柜趁机让人写了块標明海鲜过敏症状以及救治方法的木牌子放在海鲜区醒目的地方。 “这次的事是我们没考虑到才被別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如今我们贴出告示,再有明知故买的顾客,本商场一律不负责!” 闹事者哪能同意,“你的意思是你的海鲜吃死了人是別人活该?” 水军:“你別挑动对立情绪。知道过敏还来买海鲜是安的什么心?故意找茬?掌柜的抓他去报官。” 掌柜顺势揪著闹事者要去报官。 围观群眾纷纷声援。 “你这么委屈你为什么不跟掌柜报官呢?” “就是啊!头一次见苦主怕报官的!” “……” 闹事者眼见事与愿违,百姓们不但不嫌弃沈记还帮沈记说话,收了赔偿金灰溜溜的离开。 第二个不意外的是乳不耐,吃了含牛奶的甜点会拉肚子。 沈清棠早有准备,不管大夫还是药都是现成的。 那人也是不依不饶,不承认跟牛奶有关,非说是商场里的甜品有问题。 掌柜直接现场找了十个人试吃这个人买的甜点。 大家吃了都没事。 掌柜指著墙上的卡通画警示牌:“我们柜员在出售甜点时,都会告知顾客甜品里含牛奶,若是有人对牛奶过敏的不要买。” 那人反驳道:“我头一次买你家的糕点,我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牛奶过敏?谁没事老喝牛奶?” 围观的百姓纷纷点头,“对啊!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牛奶过敏?” 掌柜说了几个办法,让大家都回去试一试。 “这样,今日买了甜品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乳不耐的顾客,请你们一会儿排队到柜檯登记,然后每人领一份牛奶过敏的药。 若是谁回去了发现乳不耐,抓紧把药吃了。” 掌柜做到这一步,大部分百姓都能接受。 毕竟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总不能让人家卖家负责吧? 可闹事的不这么想,死活非说糕点里有毒。 掌柜见那人油盐不进,让大家帮忙推荐一个云城最有名的大夫,由沈记商场出资去聘请大夫过来验毒。 为表示公正,由现场百姓隨机抽取三位一起去。 看热闹的大都不怕事大,纷纷表示同意。 第849章 我要沈记商场关门! 三人行里自然也有一个是沈清棠的人。 就在甜品柜檯等大夫期间,成衣铺子里出了第三位闹事的。 宋焰就是这时候找到沈清棠办公室的。 宋焰敲开办公室的门却不进来,倚在门口幸灾乐祸道:“你还能坐的住?你这商场一楼的问题没解决完就轮到二楼了。” 沈清棠问宋焰:“二楼什么柜檯?” “成衣铺,有人说你用的是劣质布料,衣服才买回家就坏了。” 沈清棠笑了。 宋焰也笑了。 秦征莫名其妙道:“人家来闹事,你们笑什么?” 沈清棠没回答,起身招呼秦征,“走,去看看热闹。” 从楼梯下到三楼时,注意到娱乐区,沈清棠吩咐秦征,“抽调个人到小孩子这边,务必看著他们不能磕著碰著更不能打起来。” 小孩一打架,大人就容易衝动。 若大人打起来,再被有心人利用,麻烦就大了。 儿童娱乐区的柜员就是会武功的,只是这会儿人过於多,沈清棠怕两个人看顾不过来。 秦征“嗯”了一声,撅唇吹了几声哨。 脚步未停,一直跟在沈清棠身后,把宋焰隔在最后头。 宋焰並未在意秦征的小动作,只是好奇道:“军哨?你是当兵的?” 不等秦征开口,自己就摇头否认,“看你这小白脸样也不像当兵的,你家里有当兵的还是有当过兵的?” “你才是小白脸!你们全家都是小白脸!”秦征气呼呼的反驳。 宋焰大概也觉得这样说一个男人不太好,並没恼,好声好气的解释:“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说你细皮嫩肉,不像当兵的。” 沈清棠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这样的解释恐怕秦少爷更急。 果然,秦征擼袖子,“来,姓宋的,咱们打一架。” 沈清棠不介意他们打架,但是很介意他们此刻、在她的商场里打架。 只得转移话题,“宋焰,你怎么知道他吹的是军哨?你也当过兵?” 宋焰没说话,脸色有点不好看。 四层到二楼,不过两层楼的距离,说话间就到了成衣铺。 一个打扮妖嬈的女人,正在成衣铺闹。 沈清棠回头看著宋焰,笑的別有深意。 笑的宋焰握紧双拳红了脸。 不是羞的,是气的。 他大步上前,质问女人:“尹文月,你在这里做什么?” 尹文月显然也没想到宋焰会在这里,听见宋焰的声音嚇了一跳。 回过头来时,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慌乱。 “东家?你怎么在这里? “问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宋焰语气明显不好。 尹文月的心虚慌乱在视线对上沈清棠时瞬间变成了嫉恨,对著宋焰语气也硬了三分,“我来买成衣。” 她拎著手里的衣服,晃了晃,“谁想到这家店这么黑!卖的衣服只是试穿就坏掉了!” 尹文月买的是一件烟粉色春装款外罩长衫。 她把长衫腰侧缝合处展示给大家看。 只见缝隙处裂开一条约十公分长的口子,不是崩了线,像是布匹不结实,边缘的布成了丝丝缕缕。 柜檯组长看见沈清棠鬆了口气,到跟前来匯报情况,“店主,这位姑娘大概买的衣服不太合身加上她选的这种布料本身容易脱丝……” 柜檯组长话还没说完,尹文月就急了,打断柜檯组长的话,怒声质问:“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自己穿多大尺寸的衣服还是说我胖? 你看清楚这不是脱丝,明明就是你们店里的衣服不行,没缝合好,反倒赖起买家来了?” 柜檯组长显然不是头一次被这么打断说话,一脸无奈的看著沈清棠,眼神求助。 沈清棠接过衣服,拿在手里仔细查看。 宋焰皱眉,“尹文月怎么哪儿都有你?你不在百凤楼,跑到这里来闹什么?我没记错的话百凤楼日常是会给你们发衣服的吧?” 尹文月听见宋焰一句话不帮她说还训她,眼睛顿时红了,倔著一张脸,看著宋焰,瓮声瓮气道:“东家,上午又不上工,我请过假才出来的。 楼里是发衣服,可那些衣服我不喜欢,我想出来选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有错吗?” “没错。”沈清棠接话,“这衣服的布料確实有些问题,边缘不结实。这样,我把买衣服的银钱退给你,或者你重新选一件?” 柜檯组长站在沈清棠身边小声道:“我方才就是这么跟她商量的,她不同意。” “你们家衣服如此不结实,我可不敢要你换的,万一走在街上坏掉,我还要不要做人?我才买回去试穿就坏成这样,你一句轻飘飘退钱就完事? 幸好这衣服是在我房间坏掉的,若是在路上,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还怎么活?”尹文月抬手抹眼泪,状似无意的任衣袖滑落,露出守宫砂。 沈清棠別有深意的看了宋焰一眼。 尹文月要不是故意来闹事她把衣服吃了。 不过,看样子宋焰並不知情。 真不知道宋焰是怎么在薛林的嘴里夺食的,有时候怎么感觉他脑子不是很够用的样子? 自己的人被別人收买了都不知道。 宋焰注意到沈清棠的眼神不对劲,只是没看懂她眼神什么意思。 难道是怀疑自己跟尹文月一伙儿的? 宋焰忙表態,抢著质问尹文月:“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样?” 尹文月终於等到这句话,却偏偏是从宋焰嘴里问出来的,脸上的表情苦的仿佛当场捉姦的正妻,指著沈清棠道:“我要沈记商场关门!敢卖这样的衣服给老百姓,这不是坑人吗? 她这成衣铺子的衣服明显都是卖给年轻姑娘的,倘若哪个未婚姑娘穿著这样的衣服走在街上,要是当街损坏被人看了,还怎么谈婚论嫁?还怎么有顏面苟活於世上?” 诚如尹文月所说,来成衣铺逛的大多是年轻姑娘或者是有家人陪同的年轻姑娘。 这些姑娘知道尹文月是百凤楼的人,本来都抱著事不关己的態度旁观,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看见尹文月的守宫砂之后,又听见她如此说,难免会带入自己。 第850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一时间群情激昂。 討伐声不绝於耳。 “你们沈记商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一个刚付款的买家要求退款,“给我退掉!我不要了!不敢要!太嚇人了!” “就是,虽说一件衣服不值什么钱,可这样子谁敢穿出门?幸好这会儿天还不够暖和,里头还有其他衣裳,若是夏装,还让不让人活?” “对!太可怕了!一会儿甜点出问题,一会儿海鲜出问题,这会儿衣服也出问题了。你们这商场风水不行吧?!走了,走了!” “……” 围观的顾客嘴里喊著走,却始终没动步子,一看就知道是带节奏的水军。 沈清棠目光扫过他们,拎起手里的衣服扬声道:“首先,我作为沈记商场的东家,因为给大家带来不好的购物体验道歉。对不起!” 沈清棠说著弯腰鞠躬。 出事的时候,不辩解的道歉,总比爭辩更让人心里舒服些。 议论声顿时小了不少。 只剩几个水军不依不饶的声討。 大意是道歉有什么用,关门才行。 沈清棠没搭理他们,把手里的衣服腰线处破口展示给大家看,“诸位可以看见裁缝的针线工艺並无任何问题,是在布料处坏的。 我们初来云城,不知道哪家布庄的布好,便每家都进了一点儿。也都存有记录,我这就让人去调阅进布的记录,从今以后沈记商场不会再和这家布庄合作。” 说著给了柜檯组长一个眼神。 柜檯组长心领神会,立刻躬身离开。 沈清棠这样的態度,又让买家心里舒坦了些。 议论声又小了几分。 只剩几个水军还有尹文月不依不饶。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 “你以后不进布庄的布也是以后的事。我的事怎么解决?” 沈清棠半垂眼眸看著尹文月,半鄙夷半怜悯,“尹文月,我开门做生意,本著和气生財的原则,想著吃店小亏,大家都满意。 既然你不要脸面,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沈记商场绝对不会因为你关门。” 说罢,两手捏著衣服肩膀的位置抖了抖,把整件长衫抖开朝眾人展示了一圈,又对著尹文月道:“咱们女人家日常穿的外衫大都以宽鬆为主。这件长衫比较修身,布料没有弹性,腰身处不算富余,大约也就一尺八。 正常採买外衫时,腰围一尺八的人是不是会买一尺九或者两尺的腰身?这样方便里头添加衣物也方便自己活动。” 大家纷纷喊是。 沈清棠继续对著尹文月道:“我没猜错的话,你腰围得有一尺九吧?你一尺九的腰塞进一尺八的外衫里,把衣服撑坏你是不是也有责任?” 眾人纷纷朝尹文月投以打量的目光。 尤其是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也藉机把目光落在了尹文月的腰间。 尹文月双手护著腰,眼睛恶狠狠的瞪著沈清棠,“你胡说八道!你別为了脱罪就胡乱栽赃陷害我!” “栽赃陷害你?”沈清棠冷笑,“我们成衣铺和其余成衣铺不同,我们柜檯上不只是卖衣服还负责改衣服。 像一些客人买的衣服裤腿长等能修改的小毛病,我们都负责无偿给修改。所以店里有缝纫用的工具,包括量身尺,你敢不敢让绣娘来帮你量身?” 服装柜组组长就是个很有经验的绣娘,一眼就看出尹文月外衫买小了。 尹文月脸色勃然大变,心虚的低下头,復又抬起,“凭什么你说什么是什么?沈清棠,我跟你什么仇什么冤你非要败坏我名声不可? 成衣问题还没解决又想让我当眾量身?是不是不败坏我名声你特別难受?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说到最后,泪眼汪汪,哭得梨带雨 ,惹人垂怜。 果然,看热闹的顾客,屁.股又歪向尹文月。 沈清棠当网红那会儿,可没少见白莲,对此不但免疫,还能从容反击。 她摇头,正色道:“尹文月,我知道你今日为什么到沈记商场来闹。不就是怕宋东家会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我跟你说过,我已经成亲了,我跟我夫君很恩爱,我们还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 我跟宋东家只是合作关係。 方才大家都看见了,开业剪彩的不是特邀嘉宾就是合作伙伴,宋东家可是剪过彩的。 也就是说,这沈记商场宋焰是有分成的,你为了爭风吃醋陷害我,不也是破坏宋焰的生意?” 看热闹的顾客们歪向尹文月的屁.股又重新歪了回来。 毕竟,尹文月追著宋焰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半个云城的人都知道,甚至是见过。 她为了宋焰诬陷沈清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被说中心事的尹文月又羞又恼,下意识看向宋焰。 宋焰拧眉,一脸不爽的朝沈清棠抗议,“说你衣服的事,別扯上我!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尹文月。” 沈清棠摊手,“女人总是喜欢为了男人为难另外一个女人,我有什么办法?” “沈清棠你別欺人太甚!我才不是为了宋焰来为难你。我的衣服开线了是不是事实?” 恰好柜组组长拿著进货单过来,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便没搭理尹文月,把进货单展示给眾人。 进货单如沈清棠所说,清清楚楚的记著哪年哪月哪日在什么布庄布行进的哪种布共多少。 沈清棠指著其中一行,“大家可以看一下,这就是咱们这套衣服所用的布料。这套布料总共进了五匹布料,眼下用了五套衣服的布料。 这五套衣服和剩余布料,一会儿我就让成衣铺掌柜拿到店门口当眾焚毁,从此不会再跟这家店合作!” 成衣柜组並不很大,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挤得水泄不通。 最前头的人能轻而易举的看清楚布庄的名字,並且念了出来,“薛记布庄”。 “薛记布庄?是薛林店主的布庄?” “若是薛记布庄,会这么脆弱也不奇怪。沈店主你才来云城做生意可能不知道,薛记布庄专门產『脆皮布料』,你买的就是这种。” 第851章 三包服务 “就算不是这种也不一定结实。我年前买一块布给家里人做了一套衣服,大年初一头一天就穿坏了。我还以为是我做的衣服尺寸不对或者过年伙食好,家里人吃大了肚子才把衣服撑坏。如今看来,是那布有问题。” “太嚇人了!以后我可不去薛记买布了。” “我也不去了!幸好沈东家是开店的,这要普通人哪赔的起这么多布料?!” “你们买不买布都是之后的事。眼下这个小娘子的做法可不地道!故意买小一號衣服来讹人呢?!” “对啊!人家沈记商场愿意和气生財答应退银子她不同意,让她换一件她也不同意。非要人家沈记商场关门!” “笑死人!她买的这衣服几乎是沈记商场最便宜的衣服了吧?去其他铺子早被掌柜轰出来了,怎么会好声好气跟她商量?要我说她故意买小衣服都不用赔!” “重点是人家宋东家压根就没把她当回事,她一个人在这里爭风吃醋,还陷害沈东家!也不想想,要是一个男人心里有你,怎么会放任你去青.楼卖笑?” “……” 沈清棠看著面色发白,一脸苍白,嘴唇抖著几次开合却说不出一句话的尹文月,轻摇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不仅適用於君主治国,也適用於想借舆论害人的尹文月。 她本想通过舆论来抹黑沈清棠,抹黑沈记商场,却没想到被舆论反噬。 尹文月抬头对上沈清棠半是怜悯半是讥讽的脸,再也忍不住,双手盖住脸,崩溃的喊了一句“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你们都欺负我!”就要往外跑。 “等等。”沈清棠伸手抓住尹文月,“你买的衣服坏了,沈记商场可以赔。但是你败坏沈记商场名声这事怎么算?” 尹文月心虚的哭声都弱了几分,却还是梗著脖子爭辩:“谁败坏你沈记商场名声了?不管怎么说我衣服是不是在你们沈记商场买的?衣服是不是还不到一天就坏了? 我愿意穿贴身外套怎么了?我其他衣服也是同样的尺寸怎么没事?说来说去还是你们的问题。” 沈清棠鬆开手,点点头,“行!你说我沈记商场有责任,我承认。这样,我以沈记东家的身份宣布,即日起,凡是从沈记购买的衣服,若是因为质量问题……就是像这样才买回去就坏掉的衣服,可以凭购买衣服的小票到沈记商场一楼服务台登记,免费退换! 若是买回去的衣物在一个月之內非人为原因损坏的,同样可以凭藉沈记商场的小票到成衣铺来免费给修补一次!” 围观的顾客纷纷喊好鼓掌! 尹文月没想到沈清棠敢玩这么大,脸色越发的难看。 101看书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1??????.???超顺畅 全手打无错站 “还有……”沈清棠一不做二不休,藉机推出三包政策,“沈记商场部分商品都为会大家提供三包服务。” 沈清棠话音未落就有人追问:“什么是三包服务?” 沈清棠也不恼,笑笑解释:“別著急!我会慢慢给大家解释。也会出一个详细的告示牌贴在服务台。 三包就是包退、包换、包修。 当然,这三样都是有前提条件的。 像包退,必然得是不影响商品二次销售,或者像这件衣服这样,確实是质量问题,还没等穿就坏掉的。 我们沈记商场都保证顾客能退货。 包换就是在一定的期限內,不影响二次销售、非质量问题可以换。比如这件衣服,它没有质量问题,你买回家试试,发现没那么喜欢或者买的时候就有纠结的款,愿意要另外一款,可以拿著衣服和小票回来换。 再次强调一遍,包换的前提是不影响二次销售。你不能说拿回家穿了几天,弄的脏兮兮的或者过完水回来找我换。 抱歉,这样肯定不行,我是开店的不是做慈善的。 我们沈记的衣服上都有自家的特殊印记,过水后失效。” “最后一项是包修。这一项包括沈记商场大部分的商品。 比如买回去的家具,在三个月內非人为原因出现开裂、掉漆。鞋子在一个月內非人为原因坏掉都可以凭藉小票或者后期推出的三包卡到沈记来维修。” 说白了就是三包政策的雏形。 当然,沈清棠不敢赌人性的恶。 这是古代不是现代,律法不完善不说,大多数人都没受过教育,不能说素质一定低下,但是爱占小便宜的人不在少数。 七天无理由退货,在这里是万万不行的。 於是沈清棠强调:“还有,我再次申明一下,不是所有的商品都有三包政策。像入口商品,比如海鲜。你不能说回家做熟了尝了尝说,做的不好吃,就来找我退货换货。 哪怕说你拿回家,再回来都不给退。 为什么?因为像鱼,回家后就死掉了! 总之,大部分入口的商品没有三包。” “衣服鞋子可以三包。玻璃、家具都是一包。只包修。总之,具体的政策,很快会贴在商场门口,大家到时候自行查阅。 若是不识字也没关係,可以到一楼服务台问。” 大家都从来都没有听过三包政策。 更没想到买回来的东西还能给修补。 哪怕沈清棠说只有部分商品才有这样的服务,大家依旧觉得很惊喜。 纷纷议论起来。 言谈间对沈清棠对沈记的讚美不绝於耳。 尹文月却听得刺耳,恶狠狠的看著沈清棠,“拿小恩小惠拉拢人心算什么本事?” 沈清棠不客气的回懟:“你恶意小事闹大,无事生非又安的哪门子心?你不说我还忘了!给你的选择你如果不要的话,那咱们就去报官! 正好,听说咱们云城新换的巡检,可以去试试新的巡检是否公平?!” 尹文月当然不肯跟沈清棠去试,咬牙选择了退货退款。 沈清棠亲自给她开的退货票。 眾人见不过是有人蓄意捣乱,便也散了开来。 毕竟,沈记商场这么大,这么新奇,且有的逛。 沈清棠把银子退给尹文月。 在尹文月伸手接银子时,又把手收了回去。 第852章 便宜无好货! 尹文月手落空,愤愤的看著沈清棠,“你耍我?” “不过是几钱银子的衣服,没必要。”沈清棠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想追男人是你跟男人之间的事! 听清楚,仅仅是你和他之间的事! 不要去牵连其他人! 这是第一次,念在同为女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再有下次,別怪我不客气!” 尹文月又羞又恼,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愤愤的质问沈清棠:“你敢说你对宋焰没任何非分之想?若是如此,你为什么非要赖上他? 你身边这么多高手,你大可以自己抢川七街! 你不就是仗著自己美.艷过人,利用男人帮你? 宋焰如此,寧王亦如此。 可惜你才来云城,还不了解寧王动向,不知道寧王已经进京了吧?” 沈清棠轻嘆一声:“难怪都说叫不醒装睡的人!遇到事只会在別人身上找原因的人永远只能生活在悲苦中。 且,不被人同情! 不管我和宋焰什么关係,我们为什么合作都跟你无关。 或者说,不管宋焰身边出现的女人是谁,都不会是你。 你越是这样,越只会把宋焰推的更远。 另外,作为同性,再给你一个忠告,薛林可不是好相与的人,你最好小心点儿!” 说罢转身,丟给宋焰一句:“你的人,你自己处理。”施施然离开。 秦征快步追上沈清棠,“你这事干得漂亮啊!” 沈清棠脚步不停,反问:“我什么事乾的不漂亮?” 秦征:“……” 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不重要,秦征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姓薛的会朝成衣铺下手?要不然你怎么会提前从姓薛的那儿进货?” 沈清棠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薛林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这里吃亏不可能不报仇。 沈记商场开业前一段时间他都很安静没再找沈记其他铺子的麻烦,就证明他在憋著想让沈记商场开不起来的大招。 我不確定薛林会朝沈记商场哪个柜檯下手,所以各个柜组的便宜货都是从薛记进的。 比如衣服鞋子、汤婆子、锅碗瓢盆,全都是。 像方才遇到的这种情况,他敢来祸害我,我就敢让他背锅。” “为什么是便宜货?”秦征继续追问,“你每个柜檯这么多商品你怎么就確定薛林的人一定会挑你进的货?” 两个人说话间,脚步未停。 不多时就到了后院。 二哥来了,沈清棠想早点带二哥回去跟他一起吃饭。 嗯,也可以捎带上秦征。 反正他也会不请自来。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沈清棠边下楼梯边问:“便宜无好货!” 秦征:“……” 有道理! 但,这不是重点。 沈清棠边走边解释:“我让人打听过,薛林其实不擅长做生意,他对名下各个行业都不插手管理,只管他们能上交多少银两。 掌柜实行竞爭制,挣得多的留下,挣得少的走人。 像布庄,工人一样,原材料一样,供货商和出货几乎都一样的情况下,一个掌柜如何比另外一个掌柜挣的多?” 秦征想了想,“多卖货?” “我说了出货差不多。毕竟云城的市场只有这么大。如果没有新增大客户的前提下,很难实现店铺利润的提高。利润不增长的前提上,掌柜又如何能上交给薛林更多的钱?” 秦征皱眉,犹豫片刻,“你的意思是新掌柜为了能赚到足够上交的银两便用假冒偽劣產品?”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有这种可能,但不都是。毕竟人一但没良心了,赚钱的办法就多了。 以次充好已经算是稍微好点儿的了。还有抬高价格、恶意垄断,强买强卖等多种手段。 不过,我选择合作的布庄恰好是以次充好。” 秦征恍然,“你在云城根基不深,怕是很难打听到这些情况。是不是那个叫宋焰的跟你说的?” 沈清棠“嗯”了一声,“就像当初找你合作一样,你们不出钱总得出点儿別的吧?一个个大老爷们总不能吃软饭吃的这么理所当然吧?!” 秦征:“……” 愤愤:“我当初还投了二百两黄金呢!” “宋焰帮我抢了一整条街!” 秦征:“……” 沈扒皮! 沈清棠推开后院的门,等秦征跟进来,又把门栓上。 后院是库房、杂物间和一排员工宿舍。 专门提供给无家可归的员工。 为了和果果突然犯困,还在宿舍区留了一间给两个娃。 房间不大,分隔成里外两间,里头是一张大床,外头放著桌椅和一组柜子。 沈清棠到时,沈清柯正扮高头大马驮著两小只。 肩膀上骑著,背上坐著果果。 大概怕掉下来,趴在沈清柯头上,两手抓著他的头髮。 別看看果果小,就会正襟危坐,只一只手轻扯衣摆,以防自己掉落下去。 乐得咯咯笑,果果只唇角浅浅的勾著。 秦征一只脚踏进屋门,见状又退了出来。 他今日出门可是精心打扮过的,万不能让这个小魔女把头髮抓乱。 沈清棠伸手把从沈清柯脖子上抱下来,“小你是不是对自己的体重没概念?舅舅又不是习武之人,脖子哪经得住你这小胖丫头!” 对胖没概念,两手搂著沈清棠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娘亲!想!” 意思是想沈清棠了。 沈清棠顿时把剩余斥责的话咽了回去。 沈清柯单手把果果从背上抱下来,就势坐在地上的软垫上,把果果放在自己腿上,喘著跟沈清棠抗议:“我没那么弱!” 沈清棠立刻道:“二哥正当年!英勇无比,驮两个小娃娃很轻鬆。是我心疼二哥才这么说。” 门口站著的秦征撇嘴,小声咕噥:“奸商都有一张巧嘴!” 沈清柯又不傻,哪里听不出沈清棠的敷衍,微红著脸转移话题,“事情都解决了?” 沈清棠点头,“明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暗的我也防不住。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咱们回去吃饭?” 第853章 娘亲,不哭! 沈清棠之前跟宋焰討论过薛林可能会有的举动。 宋焰根据两个人过往的交手经验总结了一部分。 他说薛林对付敌人的阴招其实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 诬陷、泼脏水、僱人行凶、砸店或者偷店。 所谓诬陷泼脏水大概就类似尹文月今日的作为,恶意败坏商家名声,导致顾客对店铺產生不信任,从而生意变差。 生意变差则没有盈利,没有盈利付不起租金雇不起伙计,自然倒闭。 若是东家聪明能像沈清棠这般逢凶化吉,薛林的手段就会更恶劣一些。 比如雇凶在竞爭对手的店里杀人,也许是杀顾客也许是杀伙计。 哪怕不用杀,只是伤了人,也会给店家造成很大的伤害。 若是抓不到行凶之人店家有责任赔伤者。 若是死了人,那么商铺就成了凶铺,哪还有人敢进去买东西? 店铺自然得关门大吉。 倘若碰见个会武功的店家,薛林这一招也行不通,就还有最后一招,砸店。 砸店分为明砸和暗砸。 明砸就是雇一帮人,隨便找个理由衝进店里,把店砸了。 十分简单粗暴,但是异常有效。 倘若官府抓不到砸店的人,店主就得自认损失。 有些资金不富裕的店铺就这样直接倒闭。 就算条件好些的店主经此一事也会元气大伤,许久都缓不过来。 说不定还得面对薛林下一波攻击。 除了明砸还有暗抢。 半夜撬门溜锁,进到铺子里把钱和货物一卷而空。 总之都是见不得光的手段,阴损但是有效。 沈清棠听得都觉得嘆为观止。 就薛林这一套下来,沈记商场也扛不住。 不得不防。 只能针对每个柜檯去设想薛林可能会有的动作。 一楼最容易下手。 有海鲜过敏和牛奶过敏可以利用。 还可以说食材不新鲜,装食物中毒来闹。 防这些只需要一个好大夫。 季宴时身体需要长时间调养,孙五爷隨著他进京了。 留下向姐坐镇一楼。 而且有向姐在,谁想下毒来污衊沈记,也得掂量掂量。 除了最容易下手的食物,就还有首饰。 金银首饰可以做假,比如弄些同款假首饰来污衊沈记。 沈记的首饰都不是外面进的货,是沈清棠请了工匠手工打制,每一套首饰上都做了沈记的暗记。 不知道是不是薛林察觉到了,反正今日没在首饰上下手。 二楼就是成衣和鞋子好下手。 沈清棠自製的衣服上都是做了標记,以防薛林以假乱真。 但成衣柜檯不止一组,还有比较平民的成衣。 而且沈清棠也不生產布匹,都需要进货。 乾脆第一批货都是从薛林名下的布庄进货。 进货的是柜组组长,薛林的人不认识,也没防备。 像今日,尹文月构陷不成反而连累布庄的名声,算是让他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所有的柜檯可能会遇到的问题,沈清棠和宋焰反覆推敲演练,最终都一一想出破解办法,並且给各个柜檯的组长都提前做了培训。 告诉他们遇到什么样的状况应该如何处理,以防手忙脚乱被敌人抓钻了孔子。 眼下看来,提前打预防针很有用。 接下来,就要靠各个柜檯的“伙计”出力了。 每个柜檯都配有两名或者两名以上的伙计。 一名伙计是真伙计负责干活的。 另外一名伙计就是秦征的人,负责该柜檯柜员、顾客以及柜檯商品的安全问题。 到打砸抢这一步,沈清棠再留在商场也没用。 至於防打砸抢,商场晚上每层都会留至少两名士兵值班。 但凡沈记商场受到一点损失,她立马会安排人去薛林的铺子里抢回来。 沈清柯听见沈清棠方方面面都顾虑到,鬆了一口气,笑著夸沈清棠,“你做事总是滴水不漏!比我周全多了。 爹娘还不放心你!你抽空写封家书给他们报个平安。” 沈清棠点头,把女儿交给门外的秦征,“秦少,抱著,咱们回去。” 沈清柯犹豫了下,还是对沈清棠道:“要不,咱们在外面吃,我俩住客栈?” 沈清棠和秦征几乎异口同声的问:“为什么?” 沈清柯轻嘆:“你住在寧王府里是因为你跟季宴时成亲。但是,你平日见谁家大舅哥住妹夫家的?” 沈清柯单手抱著果果,腾出一只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大大的、沉甸甸的荷包,“来的时候,娘给我多带了些金子,让我在离你近的地方置办一套宅子。 过两天他们过来住的方便。你回娘家也方便。” 沈清棠所有反驳的话在听见最后一句时咽了回去,满心的感动化作眼角的泪水。 她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让她穿过来了。 大概因为她上辈子太苦,祈求了太多次,所以老天听见了她的祷告,让她成了沈家人。 沈清柯买的哪里是房子,而是她面对季宴时的底气和退路。 不管她需要不需要,她的娘家人都在她身后,永远是她的避风港。 “傻丫头!”沈清柯把荷包扔给秦征,腾出手,用拇指轻拭沈清棠的眼泪,“哭什么?!你要记住,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果果突然张开胳膊抱住沈清棠的脖子,“凉,不……哭。” 也跟著来抱沈清棠,“娘亲,不哭!” 沈清棠破涕为笑。 秦征自言自语道:“突然有点想我娘和我妹妹了!” 沈清棠半侧过身,自己掏出帕子擦乾净眼泪,转移了话题:“你们不用住客栈。我不住在寧王府。我住在沈宅。” *** 沈清柯下了马车,抬头望著朱红大门上方的褐色牌匾。 上书:沈宅。 沈清柯:“……” 还真是沈宅。 秦征:“……” “臥槽!沈清棠你可以啊!才来几天就鳩占鹊巢!季宴时啊季宴时!你可以再不值钱一点儿。” 沈清柯听出不对,问:“什么意思?这里是季宴时的宅院?” 沈清棠一时间也不好解释这五宅六院拼凑的“狡兔三窟”,邀请沈清柯,“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854章 娘家是你的退路 沈清柯参观完以后,只“嘖!”了一声。 除此之外不知道说什么。 六个院子拼在一起,临三条不同的街。 唯一不临街的那一面紧挨著寧王府后院。 之所以说三宅六院。 是六个大院子总共三种风格。 两个大院算一户宅院。 当然,一户宅院是普通人的叫法,在寧王眼里就是一个院子,不过是用途不同。 一个院子居住,一个院子办公,还剩一个院子待客。 沈清棠住的院子自然就是季宴时居住的院落,沿街的门原本没有匾额,如今成了沈宅。 季宅的牌匾在办公用的院门上。 六个大院中还包含不同的小院,每个小院也是不同的风格。 当然,只是细节不同,总体都十分阳刚,跟海城林家的庄园大不同。 若大一圈逛下来,太阳也变成了夕阳。 在秦征和沈清柯的坚持下,晚宴设在了待客院落里。 是的,晚宴。 季一得知秦征和沈清柯来之后,不用沈清棠开口就张罗了满满一桌子菜。 吃饭时,唱曲儿的,抚琴的,跳舞的一应俱全。 晚饭儼然变成了晚宴。 秦征倒是习以为常,但是沈清棠不习惯,把人都轰了下去。 秦征知道沈清棠两兄妹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吃完饭就藉口很累,回了自己的小院。 他不是头一次来季宅,有自己的院子。 李婆婆和夏荷也在两小只吃饱后,带著果果和离开。 春杏说有事,也跟著走了。 若大的饭厅里只剩沈清棠兄妹俩。 沈清柯放下筷子,上下打量沈清棠,见她眉眼间有些疲色,问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是不是很累?”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本来没任何想法,而且还有些开心的沈清棠瞬间又红了眼,有些想哭,哽咽著朝沈清柯抱怨:“二哥,你怎么回事?这么久没见,老惹我哭?” 沈清柯摇头,“你会觉得想哭,只能说你在这里不开心。” 沈清棠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放下筷子,一边掏出帕子擦眼泪,一边辩解:“才不是!我只是有些想你们!” 她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开心。 当然,也没什么开心。 自从来云城,不是在听书就在忙。 一天天时间过的飞快。 来时天气还是严寒,眨眼已经要换春装。 云城的春天特別的短,几乎才完全脱下衣就得换夏装。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季宴时的身份决定了他能陪你陪孩子的时间很少很少。你一个姑娘家,突然到了异乡,住到了別人家。 下人看似听话却大都不忠於你,或者只是表面听你的话而已。 你一身本事,在云城特殊的经商环境束缚的只能发挥一二。 你明明在季宴时身边,所听却都是从说书人嘴里拼凑出来的……” 沈清棠本只是默默流泪,隨著沈清柯的话,越哭越大声。 “二哥,你很討厌!真的!” 她之前都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难受。 他这么一说,她突然就委屈到不行。 沈清柯也不辩驳,见沈清棠帕子湿透了又把自己的帕子掏出来放在她手边,“我討厌是因为我说中了。你一直觉得不委屈是因为你习惯了什么都一个人扛。” 想了想沈清柯又补了一句,“娘亲说,这是正常的。高官贵族家的女儿初嫁人都会经歷这些。 我们也不是想挑拨你跟季宴时的关係。只是想告诉你,娘家是你的退路。 你忙不过来,可以找娘家。 你烦了累了,可以回娘家。 季宴时没空陪你,你也可以回娘家。” 沈清棠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 才想起,李素问曾经也是高门嫡女,她也曾经经歷过沈清棠现在经歷的。 或许过程不一样,但总有类似的感觉。 某种程度来说,李素问比她苦的多。 毕竟沈清棠不用伺候公婆,不用应付妯娌,还可以自由进出。 最起码现在还是自由的。 这么一想,沈清棠才升起的委屈又散了大半,“谢谢二哥!有你们真好。” 沈清柯视线往京城方向落了落,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他轻嘆一声,“知道你能做的了主,这一点你比大姐强。” 大姐沈清兰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大家闺秀,最多能拿捏自己的夫君和孩子。 可以对著妯娌和婆婆,大多数时候只能忍气吞声。 没办法,这是时代问题。 孝道就压死人。 沈清棠虽未见过沈清兰,但是凭著原主残留的记忆,大姐姐也是特別好的人。对她很好很好。 沈清棠想了想,承诺:“等云州的生意稳定下来,等边关的问题解决,我就进京!等我把生意铺到京城,我就是大姐的底气!” 沈清柯失笑:“你呀!自从怀孕之后强悍的跟以前判若两人。事事都要你出头还要我这个二哥做什么?你等我考到京城,我给你们俩撑腰!” 沈清棠破涕为笑:“嗯!咱们一起努力!我等著你飞黄腾达,官至宰相,做我的后盾。我做你的小金库,你想贿赂谁都行!” 沈清柯:“……” 板起脸来训沈清棠:“都说近墨者黑,你可別学他们!还是正道通天!” “是是是!”沈清棠举手投降。 没办法,沈清柯自小学的都是君子所为。 跟她这个散修不一样。 沈清柯见沈清棠应的痛快,反而怔住,默了会儿小声道:“在不损害旁人和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有些捷径也可以走一下。” 沈清棠:“……” 惊得的瞪圆了杏眼。 转念一想,便知道他这念头从何而起。 陈老可不是一个老学究。 一个事事讲究,处处君子的人,是不可能三朝为官,最后全身而退,回到祖籍养老的。 一定是陈老教的。 沈清棠不客气的嘲笑沈清柯:“还笑话我?你才是近墨者黑!” 沈清柯倒也不反驳,“季宴时也是老师的学生。” 沈清棠:“……” 没毛病! 大家都是一个窝里的狐狸,谁也別嫌谁。 只是…… 哭也哭了,抱怨也抱怨了。 突然,沈清棠有些想季宴时了。 第855章 恋爱果然能让人变傻! 不,不是有些。 是很想。 很想他。 他们分开都大半个月了。 季宴时连一封信都不给她。 兄妹俩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聊到半夜才分开。 沈清棠也喝了些酒,有些微醺。 晃晃悠悠回到自己的院子。 月色很好,视野也好。 能清楚的看见白起在啄她的窗户。 嗯? 沈清棠皱眉,弯腰在一旁的圃里抓了一把土扔向白起,“死白起!你怎么跟你家主子一个德行?” 以前在北川那会儿,季宴时也总是这样敲她的窗户。 幸好窗户是玻璃的,要不然糊窗纸早让白起给戳坏了。 白起是动物,警觉性高,在沈清棠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她了,故意啄窗提醒她。 只是万万没想到,沈清棠会有这么幼稚的举动。 抓土扬她? 和果果都没干过这事! 它又不敢抓沈清棠,只能悻悻的煽动翅膀飞走,才掠到空中,意识到自己还没完成任务,又掉头飞回来,落在沈清棠前方两米远的位置,小心的往沈清棠的方向挪。 沈清棠这会儿是微醺状態,脑子反应比平时慢了一拍。 见白起过来还以为是它不服气挑衅自己,掐著腰喊火焰,“火焰,白起欺负我!你咬它!” 白起:“……” 鹰活久了也开眼界。 鹰生数载,头一次见人跟狗,不是,老虎告状。 死火焰也狗,不知道猫哪儿一叫就出来,二话不说张开血盆大口就朝它扑来。 白起只能硬生生表演旱地拔葱,强行起飞。 翅膀用力的扇动,身体晃了几晃。 要不是爪子收的快,它以后就是独爪白鹰。 气得白起升空稳住身体后,连声尖叫。 叫的半个云城的狗也跟著吠起来。 火焰见白起这样也不甘示弱,跳著脚怒吼。 这回更好,不止云城的狗,云城的鸡、鸭、鹅、牛、马、驴全部加入了嚎叫大军。 云城才熄灭的灯火又亮了起来。 人们惶惶出门,以为是敌军来攻城。 不,敌军来攻城,家禽家畜们都没这么激动,得是天灾,甚至是天劫。 沈清棠只是“恨屋及乌”迁怒了白鹰而已,倒是没想到会惹这么大事。 等到秦征和沈清柯来敲门,才意识到这俩畜生到闯了多大的祸。 一句“鹰虎打架”打发走来关心她的人,制止了火焰,放走了白起,脸颊滚烫的回了房间。 酒也醒了七八分。 落在屋檐上的白起见自己爪上的纸筒还没送到,苦恼的歪歪头,看看地上虎视眈眈的火焰,再看看沈清棠紧闭的门窗,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去啄沈清棠的窗户。 得罪沈清棠,最多被拔两撮毛。信要送不到,季宴时能燉了它。 白起才啄了两下,火焰又衝过来。 白起一直防著火焰,见势不好,就飞起来。 反覆两次,房间里的沈清棠终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白起找她有事! 要不然不能这样。 她拍了拍脸,咕噥了一句:“恋爱果然能让人变傻!”起身,开了门,招呼白起过来,“你是不是来送信的?” 沈清棠想自己大概真的醉了,竟然在一只白毛畜生脸上看见了“热泪盈眶”。 白起低低的盘旋了两圈,见沈清棠没有伸出胳膊给自己当落脚点的意思,只能停在稍远点儿的窗台上,一爪著地,一爪儘可能的伸长,好让沈清棠看见自己爪上的纸筒。 沈清棠伸手取下纸筒,见纸筒上的脏污不像是太新的痕跡,问白起,“这信你什么时候带回来的?” 若是其他信鸽,沈清棠早就发现来了信。 白起不一样,它来去自由。 时不时会在沈清棠眼前晃一圈,加上前阵子忙开业和应对薛林,沈清棠也没注意到白起具体消失了多久又什么时候出现的。 事实上,沈清棠一直以为白起留在云城从未离开过。 看见它才没往信上想。 也许…… 沈清棠望向寧王府,是季一收到信又掛在白起爪上给她送来的?! 白起咕咕了两声。 沈清棠听不懂,对它道:“你明早过来拿回信。” 说完砰的把门关上,再也不理外头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互相朝对方呲牙咧嘴。 好在竹筒虽然脏了些,里头的信纸还是乾净的。 信上的字不少,说白了就是一封报平安的信。 说他平安进京,诸事顺遂,让沈清棠不要担心。 公事公办的沈清棠都想把信扔出去。 只最后两个字,少了些克制。 想你。 季宴时说。 *** 京城,寧王府。 季宴时並非自幼在京城长大,皇宫里没有他的宫殿。 上次替身进京住的还是宫里。 脚下的寧王府是皇上得知季宴时病癒后召他进京,才让人给他盖的。 当然时间这么短,不可能盖一栋从无到有的寧王府,是选了一处本就存在的宅子,又按照季宴时的身份改成了符合他身份规制的院子。 会建寧王府大概因为,痴傻的寧王没人在意,清醒的寧王还是得顾忌一点儿。 沈清棠跟沈清柯喝酒时,季宴时也在酒局上。 他几个脸都认不全的亲兄弟非要请他喝酒说培养感情。 大部分皇子在成年后就去了自己的番地。 还留在京城的只有寥寥几人。 首先,是太子。 大乾的储君,自然得留在京城。 其次,体弱的景王。 景王从小身体不太好,不小心磕碰一下都能跟阎王打个招呼。 留在京城是因为看御医方便。 当然,是真体弱还是假体弱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百姓眼里天大的秘密在皇宫也不过是正常现象。 吃人的皇宫里,谁没有两副面孔。 然后是瑞王,瑞王是继后的儿子,虽不是太子,却也是嫡皇子,有皇后罩著,自然不用离京。 最后一位是容王。 从刚成年,他算是皇上亲手教养大的皇子,当然待遇要特殊些。 容王明明已经成年,所有朝臣却像不知道一样,无一人提让容王去番地之事。 不对,还有一位特殊的皇子也在京城。 安王。 安王特殊在他在京城如同不在京城。 因为他出家了! 第856章 皇兄皇弟 就在京郊一所寺庙里。 安王成年之前就已经出家。 为此皇上把他的封地划在京城附近,虽然藩地不大,但是足够富饶。 不管那些去番地的皇子什么心態,最起码留在京城的皇子们没有一个善茬。 而且,人都有排外的习惯。 不管之前这四位皇子在京城斗成什么样,自从季宴时抵达京城的那一刻,他就成为四位留京皇子共同的敌人。 最起码明面上是四位。 毕竟,只有开府的皇子去藩地,还是头一次有皇子从藩地来京城。 若是皇上召见,来京城小住倒也无所谓。 可是皇上偏偏为季宴时单独开了王府。 这些留京的皇子们谁也不知道,季宴时还会不会离开京城。 皇子们连身边的耗子九族都得查清楚,要不然睡不著。 怎么会允许一个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兄弟突然来京? 於是美其名曰给季宴时接风洗尘,宴请季宴时。 可是接风洗尘那日,皇上突然召见季宴时,说要给他接风洗尘,在宫里设宴。 除了出家那位安王,其余皇子都到场。 接风洗尘不假,就是人有点多。 除了皇室中人,还有一些大臣。 人多,嘴杂。 好听的话不要钱一样,隨著酒一杯一杯下肚。 可是想说的话和想听的话,一句也別想听著。 季宴时话少,多数时候只听不说。 不多时候藉口不胜酒力回了房间。 有一就有二。 皇子们怎么会因为一次意外就打消念头? 藉口说家宴,在东宫宴请季宴时。 季宴时前脚到,后脚皇上就跟了来。 皇上说,家宴就得一家人整整齐齐。 於是又下旨把继后以及几个年龄大些的妃子也招了过来。 沈清棠看到这里,眉梢微挑。 又仔仔细细把前文看了一遍。 两次皇子要宴请季宴时都被打断。 偶然? 不,皇宫里哪有偶然?! 要么是皇子们不同心。 有么是季宴时的府邸有皇上的眼线。 沈清棠个人觉得应该是后者。 这皇上也是个有意思的,总是这么恰到好处的出现。 家宴只请皇后和大龄妃子。 是照顾年轻的皇妃们呢?还是提防年轻的皇子们呢? 沈清棠还是觉得是后者。 皇子们也是有毅力的。 不光有毅力也很有想法。 吃一堑长一智。 吃了两堑的皇子们学精了,不再提前给季宴时递帖子。 他们挑了个都有空暇的日子,不告而来。 等到太子下了朝,四位皇子一起,直奔寧王府。 他们都是带著礼物登门的。 美名其曰来给季宴时贺宅。 季宴时的信上还特意解释了一句:贺宅约等於北川的温锅。 可惜,信就到此为止。 季宴时说要招待不请自来的兄弟们,回头再给沈清棠写信。 最后两个字“想你”是匆匆写下的,但是力道最大。 可见其心。 沈清棠轻轻摩挲著最后两个字,轻喃:“我也想你。” *** 季宴时到会客厅时,几位皇子很是熟稔的在院子里逛。 京城四季分明,三月已经进入春天,在户外也不算冷。 看见季宴时出来,太子像主人一样招呼季宴时,“老七,来了?” 季宴时本就没什么表情,脸上有了易容,表情更不明显,只是淡淡点头,拱手,“让皇兄们久等,是弟弟的不是。” “既然你认了不是,是不是该罚酒?”太子借话逼季宴时。 季宴时点头应是,“太子殿下怎么说,弟弟便怎么做,来人!上酒!” 瑞王指著桌上的酒罈,“你不用张罗,我们带酒来的。借你两个碗使使就行。” 季宴时摇头,“皇兄们和皇弟能到府上来做客,已经是弟弟的荣幸。岂能再让你们自带酒菜?会客厅也不是適合招待皇兄们的地方。还请诸位移步!” 季宴时比了个请的手势。 几个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抬脚跟上。 几位皇子来的突然,他们以为得等著厨房做菜上菜,正想找藉口拿出自带的酒菜,却见宴会厅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就位。 所有的一切除了指酒菜,还有歌姬舞姬以及其他助兴的奴僕。 宴席是小桌制,每位皇子单开一桌,分为两组对坐,一组两桌,每桌之间间隔最少一米。 不影响交流,但影响偷袭。 季宴时的桌子不在两组之中,他作为主人,桌是横在两组对立的桌子中间的。 太子落座后,朝季宴时问:“皇弟,你知道我们要来?” 能提前准备好酒菜? 季宴时摇头,“不知。只是跟各位皇兄、皇弟想到一处去了。本打算亲自登门去请,没想到你们就都来了!” 说完,微笑。 太子也笑。 其他三位王爷也跟著笑。 只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笑是发自內心的。 这是偶然还是必然? 单这个问题,就够现场的四个人在心里权衡半天。 不包括季宴时。 他扮“猪”这么多年,突然进了“老虎”圈。 受惊的是老虎们,不是他。 这些老虎们一天查不清楚他,就一天不敢对他下手。 对太子、瑞王、景王、容王来说,季宴时是突然出现的。 对季宴时来说,他们是一直存在的。 三位王爷在宫门前等太子时,他就收到了消息。 四个兄弟对他的好奇並不掩饰。 只是这四人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团结,或者说山里那位安王也没那么看破红尘。 否则,之前两次,为什么父皇来的那么巧? 季宴时先开口,示意太子和王爷们吃菜喝酒,“这些菜大部分都是我从云州带来的。酒是家里人酿的,皇兄、皇弟你们要是不嫌弃乡野之食,可以尝尝。” 其实不是从云城带来的,是他带了一个沈清棠铺子里的伙计,也是沈家之人,来了之后做了一些熟食,备用。 比如说火腿肠、腊肠、滷鸭货、柠檬鸡爪、风乾鸡、酱板鸭等。 以备待客用。 酒是沈清棠提纯的高度白酒。 也是沈清棠让他带著的。 沈清棠说季宴时有內功可以逼出酒水,但是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子不一定有这种本事。 大乾流行的酒水,再好的酒也都是低度酒,没准他们喝点高度酒就能说点儿不该说的。 第857章 不得让他吃点儿好的? 季宴时不这么认为,皇子们,包括他在內,连梦话都不会说不该说的,更別说喝醉酒。 不过,他没说出来,很配合的带上了沉重的酒水赶路。 沈清棠提纯的这些高度酒,不一定能让皇子们说不该说的话,但是一定可以让他们难受。 皇子们被季宴时抢了先,自然不好再拿出他们加了“料”的酒水。 否则就是看不起季宴时这个“乡野”来的皇子。 几位皇子齐齐举杯。 一口酒,就齐齐呲牙咧嘴。 太子皱眉看著杯中酒,“皇弟这酒够烈!” “太子殿下你说的太委婉,这是臣弟喝过最烈的酒!”容王五官皱在一起抱怨。 像个被家里人宠坏的天真少爷。 大家都笑了起来。 可,皇宫里天真的人哪能活到现在呢? 每一句玩笑话,都是深思熟虑。 每一句家常话,都暗藏机锋。 一顿饭吃的比上战场打仗还累。 季宴时低头看著指尖凝结的酒珠,忍不住有些走神。 还是北川好。 他能每日抱著沈清棠,还能看见一双儿女。 才来京城几天,却像过了半辈子一样漫长。 可惜,京城有太多双眼睛。 想寄一封“家书”更是难上加难。 层层偽装,道道转手,才能把信瞒天过海送离京城。 因此不能再像从南方回来时那样,每天都给沈清棠一封信。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顺畅,??????????????????.??????隨时看 】 就算给她写信,也不能写抬头,不能写落款,不敢提孩子。 寧王可以在云城有女人,但是不能有孩子。 “七弟?” 季宴时其实不太適应突然有这么多亲兄弟,更不適应自己行七的身份。 待到太子三唤,才回神。 季宴时歉意点头,自罚了一杯,“抱歉,这酒太烈,臣弟有点不胜酒力。” “原来你自己带的酒你能无福消受?”瑞王打趣道,“我还以为你练就了千杯不醉。” 才敢来灌我们。 皇子们倒是不怕季宴时下毒,这是寧王府,他们真出了事,季宴时第一个得陪葬。 季宴时摇头,白皙的大手支著额头,“皇兄太高看我了!我前二十年都没碰过酒,哪来的机会练酒?” 眾位皇子像是这才想起来季宴时大病初癒。 安王第一个开口:“七哥你现在跟常人无异,我都差点忘记你生病的事了!怎么样?如今可是大好?” 季宴时点头,“大夫说,还得调养一段时间。” 皇上让御医给季宴时把过脉。 把脉的结果他们都清楚,不过是明知故问。 瑞王轻嘆一声:“还以为能捡个漏!太子殿下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你要是无福消受我可就带走了!” 季宴时眼角微抽,直觉不好。 太子殿下拍了拍手,才对瑞王道:“你府上已经有多少美人?还好意思跟七弟爭?七弟那云州挨著西蒙和北蛮。 你们也都清楚西蒙和北蛮的女人长得五大三粗。 就算是云州女子也彪悍的紧,哪有江南女子温婉? 这点儿温柔,你们也好意思跟七弟抢?” 太子的话还没说完,他的隨从就把脚下的木箱打开。 里头臥著一个红衣女子。 木箱並不大,红衣女子像是无骨一样柔软的把自己团起来才能整个塞进木箱。 见木箱打开,红衣女子缓缓坐起身。 换一般人被关在木箱中这许久定然迫不及待的出来。 红衣女子却不然,不疾不徐的起身,每一个动作都风情万种。 她身上衣物不算多,却也不算暴露。 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的像要发光,標准的江南美女。 从木箱里跨出来时,一双玉足吸引了所有皇子的目光。 美女跪倒在地,朝皇子们行礼。 伏地行礼明明是很端庄的礼仪,由她做来,却只让人觉得血脉喷张。 几位端坐的皇子只看得见女人修长的脖颈、优美的背部线条和盈盈一握的腰肢。 耳朵里听见的是一句让人心痒痒的吴儂软语:“民女拜见太子殿下以及各位王爷。” 一向喊“身体虚弱”不近女色的景王,目光都盯著地上的女人,久久不能移开。 半晌后,对太子道:“太子殿下,看出你更偏爱七弟了!” 真下血本。 太子闻言轻斥:“你一个当哥哥的还跟弟弟爭不成?老七头一回来京,不得让他吃点儿好的?老七……” 太子脸转向季宴时,“你觉得此女如何?” 不如何。 季宴时心里嫌弃。 矫揉造作。 红色是她能穿的? 季宴时垂眸,看著自己身上的緋衣。 穿了这么多年的顏色,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抬起头时,却像是过於惊喜,话都说不利索,“太……太子殿下,万万使不得!臣弟不敢夺爱!” 太子满意的笑了。 不敢和不想区別大著呢! 太子笑的很亲切,“什么敢不敢,都是兄弟,有好东西当然要分享。” 听见“东西”二字,地上跪趴著的女人肩膀颤了颤。 季宴时推辞了两句,见推辞不过,点头道谢,“谢谢太子殿下!臣弟就不客气了!” 季宴时身后的季六嘴角抽了抽。 默默给自家主子点了一炷香。 夫人要知道,王爷就完了。 季宴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佯装仰头喝酒时,给了季六一记眼刀。 示意他管好自己的嘴。 心里却有了盘算,想著等离开京城时,就把此女留在京城。 当晚酒席散了之后,季宴时第一句话是吩咐季六:“去找绣娘,给本王赶製一些新衣服,记住不要红色!” 季六:“……” 什么? 不要红色? 您穿了二十年的红色衣服说改就改了? 季六受到了惊嚇。 目光惊恐的看著地上的女子。 夫人都没做到的事,你做到了?! *** 一大早,沈清棠把连夜写好的回信,绑回白起的爪子上。 她不知道信怎么来的,但是清楚白起一定会送到这封信该去的地方。 放飞白起后,沈清棠洗漱完带著两小只到客院找沈清柯和秦征吃早饭。 秦征在,沈清柯不在。 “我哥去哪儿了?”沈清棠问。 秦征打著呵欠坐在桌前,先是摇头,“不知道。” 等哈欠打完,人也清醒过来,又补了一句,“应该是出去找房子了。他昨天好像说过今天去买房。” 第858章 王妃 沈清棠:“……” “不是说不用他买?” “你哥说这里掛著沈宅的牌匾也是季宴时的地盘,得自己买的房子才是沈宅。” 沈清棠:“……” 她站起身,“你知道我哥去哪儿买房了吗?” 秦征摇头,“不清楚,大概去牙行了吧?” 见沈清棠这么激动,纳闷道:“你哥就买个院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以沈家现在的財力,只是在云城添个落脚处而已,又不会伤筋动骨。 沈清棠一边往外走,一边没好气道:“你又不是头一次来云城,不知道云城什么情况?云城的房契有用吗?” 秦征彻底清醒过来。 没用。 云城崇尚武力解决问题。 房契不代表房子的归属,拳头才代表。 否则以沈清棠的手里的钱財也不至於上来就抢薛林的铺子。 沈清柯一个外地人去找人牙子买房,得被坑的裤衩都不剩。 买来的房子就算有房契也不一定是房主的。 沈清棠著急,把孩子还给李婆婆和夏荷。 秦征隨手抓了几个包子跟上沈清棠,还大方的分给沈清棠一个,“诺,有福同享,给你一个包子!” 沈清棠:“……” 你是懂借献佛的。 两个人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沈清棠和秦征找到沈清柯所在的牙行时。 他刚刚签好契书。 沈清棠拿过契书看了一眼,房子跟沈清棠的沈宅就隔了一条街。 沈清柯见沈清棠来还埋怨秦征,“秦征你怎么出卖我?不是说好要给清棠一个惊喜?” 秦征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就怕不是惊喜是惊嚇。” 沈清柯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他买个宅院而已,怎么成惊嚇了? 他在北川当了那么久的县令,对各种文书都有涉猎。 买房的过程虽然过於顺利了一些,但是他看过,手续全部是合法的。 牙行是在衙门备案过的合法牙行,卖家也真的有房契。 去衙门办理过户,流程也全部合理合法。 沈清棠轻嘆一声,拿著新鲜出炉的契书捲成筒状,“这种契书在云城只有官府认。” “什么意思?”沈清柯不解,“官府认不就行了?” 秦征帮沈清棠解释:“官府认,土匪不认。官匪勾结。你这房子买了大概率住不进去。” 沈清柯不服:“那不能!牙行的人领我去看过。很是宽敞的五进院子。” 沈清棠问沈清柯:“二哥你去看宅院时,院子里可有人正在居住?” 沈清柯点点头又摇摇头,“有是有。不过人牙子说房东著急卖房,已经在往外搬了。” 他顿了下,又补了一句,“我去的时候確实看见人来人往,府里的僕从们正在把家里的物件搬到门外的马车上。 为了防止被骗,我还特意甩开牙人,找搬家的僕役问了问。他们说是要搬走。” 因此,沈清柯才相信是自己赶巧了,恰好买到一处合適的院落。 早一天人家都没搬。 可能房东著急用银子,价格也合適。 沈清柯打听过,这一套宅院比市价便宜了两成。 也確实是房东所有,没有官司,没有抵押,没出人命不是凶宅。 沈清棠摇头,“他们確实是要搬家,却不一定是自愿搬家。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是有人要侵占房东的宅院。 房东抵抗无果,只能被迫收拾东家搬家。 为了减少损失,把房子掛在牙行,看能不能找个冤大头接手。” 也是他们运气好,恰好碰见沈清柯这个心疼妹妹,一心要给妹妹安个娘家的沈清柯。 沈清柯:“……” 还是有点不相信,“这云城好歹是府城,就没有点王法了?哪能光天化日之下抢房子?” “我还抢了一条街呢!”沈清棠反驳,“我也没房契。” 从薛林手里抢来的。 沈清柯正色道:“那就是你不对。清棠,別人作恶是別人的事。你可以以恶制恶,但是不能和恶人行一样的事。” 沈清棠:“……” 怎么还上起教育课了?! 沈清柯把沈清棠捲起来的契书,认真铺平,沿著中缝折好。 一折,两折,三折。 折成合適的大小收入怀中。 沈清柯摺纸的动作很慢。 整个过程里却无一人开口。 只秦征给了牙行的人一锭银子,把他们都打发出去。 沈清柯把契书收进怀里,对沈清棠道:“清棠,你是女儿身,自幼除了识字,读诗词歌赋之外,看的是女则女戒。 可我是男儿身,我学的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之前在北川,咱们为生活所迫,做过一些情非得已的事。 可是如今你不在北川,你在云城。 你將来是王妃,是这一城百姓的王后。 你以前只是沈家女,是沈东家,你可以行事无顾忌。 只要不触犯律法,不伤及无辜,你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 沈清棠沉默。 不管怎么说,她確实没想过契书的事。 她这人两辈子都跟野草一样,都需要凭藉强大的生命力从苦难中挣扎出来。 到云城之后,了解云城之后,她也很快融入云城。 云城的商业版图是这样,她也入乡隨俗借宋焰的刀架著薛林的刀夺下了川七街。 包括沈记商场在內,整整十间铺子都是薛林的。 但,薛林的铺子怎么来的,沈清棠没问过。 一来是忙,没顾上。 二来是,每一间铺子都过了很多手,恐怕薛林都不知道这些铺子的店契在哪里。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 沈清柯这样一说,沈清棠觉得好像也有道理。 沈清柯接著道:“清棠,身为一个商人你做的没错。可身为一个王妃,你这样不对! 你要做的不止是虎口夺食。 跟人抢地盘,抢生意都是次要的。 你要辅助季宴时治理这一座城,你要把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解决掉。 把店铺、住宅还给他们本来的主人。” 沈清棠闭上眼长嘆一声:“二哥,你这样说,我会觉得压力很大。” 以前知道嫁给季宴时要付出代价。 如今看来,不止是代价大,做事也得伟光正。 一不小心就得接受道德的谴责。 第859章 冤大头 沈清棠就是一普通百姓,凭什么让她背负全云城的人的生计? 好吧! 就凭她男人是这一城之主。 沈清柯立刻心疼,抬手摸了摸沈清棠头顶的发,“对不起,二哥说话重了!这事本来就不该你一个姑娘家办。等季宴时回来,我跟他商量。” 沈清棠摇头,“是我想少了。” 季宴时再牛也只是一个人,没有三头六臂。 有些事不是他不想管,也不是不能管。 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对季宴时来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边关的军权。 沈清棠也不是矫情的人,很快端正了自己“王妃”的身份,朝沈清柯伸出手,“既如此,就从沈宅开始吧! 把铺子还给他本来的主人。” 沈清柯:“……” 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惭愧,又觉得很是骄傲。 他的妹妹,总是这么优秀! 从来不会逃避,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总是会迎难而上。 沈清棠转身就走。 沈清柯喊住她,“你去哪儿?” “回娘家看看。” 有热闹看的地方怎么能少的了秦征? 秦征二话不说跟上沈清棠,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沈清棠摇头,“没想好。” 是真没想好。 二哥这房子买的突然,训她训得突然。 她都还没能消化刚多出来的道德绑架,哪里有什么解决办法? 三个人步行溜达到沈清柯新买的宅院。 宅院大门敞开。 如沈清柯所说,马车在大门口排成一排。 每辆马车都装的满满当当。 还有人不停地往外搬箱子。 看起来一切正常。 沈清柯鬆了一口气,“我就说嘛!好歹是府城,哪能像你俩说的那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宅。” 沈清棠没说话,目光四扫。 秦征习武,耳目比沈家兄妹敏锐很多。 他微抬下巴示意大门口內侧。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里头站的两个人,一个是这房子的东家,也是刚刚把房子卖给你的人。 另外一个人大概就是你嘴里说的『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宅』的人。” 沈清柯:“……” 兄妹俩目光同时看向大门內侧。 大门內確实站著两个人。 但是以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半截肩膀以及房东的背影。 沈清柯纳闷的问秦征:“他们只是在说话。没准是东家吩咐家里的管家做事情。你凭什么说那人是强抢民宅的?” 不等秦征开口,沈清棠已经抬脚往大门口走去,同时扔下一句:“他属狗的,耳朵灵。” 怕是那俩人的对话,秦征已经听了个清楚。 秦征反驳:“你才属狗的!小爷我这是內力深厚!” 沈清柯见秦征默认,也好奇的跟上沈清棠。 三个人光明正大站在大门口一侧听起了墙角。 这会儿大门口人进进出出,谁也顾不上他们。 就是看见了,也只是多看一眼而已。 门外的人以为他们三跟门內的一伙。 门里的人以为他们三个是房主的家眷。 都看见沈清棠三个人,却也没防著他们。 门里的人不耐烦的催促:“你们快点儿搬!我跟你说,薛爷的家具什么已经在路上,你要是耽误了薛爷入住,知道后果是什么!” 房主苦著脸求饶:“您就行行好,再多给一刻钟!这房子你们说要就要,不给银子总得给点儿搬家的时间吧? 我拖家带口只给一天搬家时间,实在太赶!” “那是你的事!我先说,你不但要搬走,还要把院子都打扫乾净。否则……哼!” 那人冷哼一声,“得罪薛爷的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房主连连作揖,“得罪不起!还请朱管家您在薛爷面前多美言几句。我收拾不好,您也不好交差不是?劳烦您给说项两句,让薛爷再宽限些时间。 一天,真的不够!” “一天搬家不够,卖房就够?別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房子已经找了个冤大头接手。这里本来就不属於你! 依我看,给你一天都多!” 沈清棠和秦征齐齐看向沈清柯。 尤其是秦征,朝沈清柯笑的幸灾乐祸,还用口型朝著沈清柯道:“冤大头!” 沈清柯:“……” 气得提起下摆衝进大门。 別说沈清棠,连秦征都没想到沈清柯也会有这么衝动的时候,伸手慢了半拍没抓住他。 秦征“嘖!”了一声,“没想到你哥还这么衝动?!” 沈清柯在他眼里比同龄人都显得更老成。 不是人长得老,是行为处事老练,性子也更沉稳。 沈清棠朝秦征翻白眼,“还不是让你刺激的?我二哥脸皮薄。头一次独立买房,还掉进了这么大一个深坑。本来就够羞恼的,你还嘲笑他!” 他能不恼羞成怒?! 说归说,脚下不慢,提起裙摆,跨进门槛。 只见沈清柯已经衝到房主面前,举著契书质问他:“这房子是怎么回事?我方才听见你们说话了!你是不是把这房子给他了?” 沈清柯一手举著房契,一手指著房东对面的人。 房主没想到沈清柯这么快来收房子,慌乱之下,质问沈清柯:“不是说让你明日才来收房?你怎么这会就跑来了?” 沈清柯冷笑,“我若是按照约定来,这房我还收得了?” 房主心虚的移开视线。 反倒是站在房主对面的人坦然站在原地,听见沈清柯的质问,上下打量沈清柯,还幸灾乐祸道:“你就是那个冤大头? 难怪人家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古人诚不我欺。 这房子我们薛二爷要了。你不打听打听就敢买?” 落后一步的沈清棠,眯起眼停在在沈清柯身后。 秦征注意到沈清棠表情,小声问她:“你认识薛二爷?” 沈清棠摇摇头又点点头,“听说薛二爷是薛林的弟弟薛森。” “没想到这位夫人倒是个有见识的。还知道我们二爷?”那人听见沈清棠的话,多看了沈清棠一眼。 看清沈清棠的容貌后,一双三角眼眯起来,脸上是藏不住的淫邪。 沈清柯和秦征齐齐移动,挡在沈清棠身前,遮住她。 沈清柯皱眉质问:“你又是谁?我合理合法买来的宅院凭什么给你们二爷?” 第860章 告官 三角眼嫌弃的看著沈清柯:“听你口音不是云城人吧?!难怪会上这当!还合理合法?这么跟你说吧!大乾的法管不了云城的天。” 秦征听不下去,“好大的口气!管不了云城的天?我倒是好奇,云城的天是谁?” 三角眼朝空中抱拳,“当然是我们薛爷。” 目光看秦征和沈清柯像看两个土包子。 他说话时微微踮了踮脚,试图再看一眼沈清棠,却苦於秦征和沈清柯像两座山一样挡在面前。 房主见他们掰扯,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往后退。 小碎步一点点的往后挪。 比起三角眼,他现在更怕的是沈清柯。 都说入袋为安。 可骗人被抓现行,怕是入袋也没用,得跑远才有用。 房主手撑著大门,抬起脚向后跨。 一只脚顺利迈过门槛,又抬另外一只脚。 脚才抬高,维持身体平稳的右手却突然失去平衡。 他掌下的大门正在往后退。 之前大门跟门框成直角,这会儿角度正在缓缓扩大。 房主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张笑吟吟的美人脸。 美人问他:“您这么著急,是要去哪儿?” 被这么一双摄人心魄的丽眼望著,房主脑子里白了下,下意识顺著沈清棠的话回答:“回老家!” 话一出口,意识到不对,清醒过来。 再看,沈清棠一双美眸中满是嘲讽,“你是做生意的吧?一手算盘倒是打的真响!坑完人就想跑?” 房东懊恼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中了美人计?! 他苦著脸解释:“你们別怪我,我也是苦主!日子过得好端端的,薛二爷突然说看上我的宅子。说我的宅子风水好,旺他,非要我把宅子让给他。 昨儿中午找的我,让我今儿中午就搬走。” 房东苦著脸指著院子哭诉:“这么大的宅院最起码值百两金子。薛爷要房子是不会给银子的。我拖家带口得要吃饭吧?一家老少总得有个落脚处吧? 我也是没办法,才想著把宅子掛到牙行去。想著搂草打兔子,不管能不能卖出去,试上一试又没有损失。” 谁能想到运气这么好,他找到牙行时,沈清柯正好到牙行买宅院。 他当然把握住机会,把自家宅院一顿夸,且让利两成。 加上房牙子推波助澜,这事自然就成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明明约好让沈清柯明日过来收房,让他给自己一天时间搬家,並且让他看见自己確实在搬家。 按理说常人会等到明日,谁能想到沈清柯这么快就过来了! 还听到了自己跟薛三的对话。 薛三是薛二爷的心腹。 “你要安家就骗人?就把你的损失转嫁到旁人头上?我买宅院难道不是为了安家落户?”沈清柯本来是同情房主的,这会儿气得咬牙切齿,偏生从小的教养没教会他如何骂人,半晌只憋出一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薛三乐不可支的看著他们吵。 大概觉得事已至此,没有迴旋的余地,房主也开始耍赖,“要脸就没有银子!反正咱们已经办了过户,银货两讫。这宅子已经是你的,能不能住上就看你的本事了!” 薛三抬脚精准的从沈清柯身边伸脚过去,踹倒房主:“你当著我的面就想祸水东引,不想活了?” 被踢的房主连连作揖道歉,拍打自己的脸和嘴,“是我说错话了!” 薛三见看热闹容易惹一身腥,重重“哼!”了一声,“我不管你们俩怎么商量,这房子我们薛二爷要定了! 一会儿二爷的行囊就送过来。到时候若是看见你们还没腾出宅子,別怪我们不客气!” 说罢跨出门,哼著小曲儿离开。 沈清棠看著房主摇头,“难怪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也是真的欠!” 秦征问:“这事该你们想怎么解决?” 沈清柯掷地有声道:“报官!” 沈清棠:“……” 二哥,经歷的风雨还是少。 人间的毒打他没挨够。 房主听见他们要报官反而鬆了一口气,一軲轆从地上爬起来,“报官就报官!走!谁怕谁?” 像这种民事纠纷得找这一片的巡检司。 这一片的巡检司不是管川七街的那个巡检司。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沈清棠状告到寧王府的功劳,好在告状没之前那么难,也没人拦著要银子。 顺利的到了巡检司內。 不过没见到该巡检司的巡检。 总之,可以说云城的乌鸦都是一般的黑。 下头负责登记的人,一边记录一边打哈欠。 等听完经过,问沈清柯:“你们办完过户手续了吗?你拿到房契了吗?” 沈清柯点头,不情愿道:“拿到了。” 巡检司的人皱眉,“你拿到契书,那房子就归你了。你想办法去要回来就是!” 沈清柯:“……” 好像没毛病。 沈清棠反驳:“大人,这事不能这么办吧?这是诈骗!他恶意隱瞒事实,骗我们买下宅院。我们来告状,就是希望巡检司能为我们主持公道,追回银两。” 巡检司的人讥讽道:“追回银两?我问你们,这桩房屋买卖是不是你们自愿交易的?” 沈清柯抿唇不语。 房主点头,“是。” “你们交易的过程是否合法合规?” 沈清柯还是不说话。 房主再次点头,声音也大了不少,“是!是牙行为我们办的手续。全部合法合规,也有牙行的印章。” 如今这年头,牙行想卖出一套房子也不容易。 见有抽成可拿,帮著办手续也是十分痛快周全。 牙行也知道,一旦东窗事发,苦主找不到买家定然会找到他们。 他们若是不想赔银子,就得把所有的手续办的完完整整,挑不出毛病。 巡检司的人摊手,质问沈清柯:“你们闹什么?房屋是你们双方自愿买卖的。手续是全的。我们巡检司是为老百姓办事的,但是不为无理取闹的百姓办事。 你们口口声声说房东骗你们。人家骗你们什么了?你们付了银子,人家是不是也给了房子?” 第861章 抢房 沈清柯气呼呼道:“可是那房子是一女嫁二夫。他还给了薛二爷。一套宅院给两户人家,难道还不算欺骗?我要求撤销我们的交易。” 巡检司的人转头问房主,“你还把房子卖给薛二爷了?” 房主摇头,“並没有。我的房子只卖给了这位郎君。房契给的也是这位沈公子。” 巡检司的人再问:“那人家怎么说你把房子给了薛二爷?” “草民冤枉!”房主摊手,“这位公子去收房,恰好看见薛二爷的人跟我商量借房的事,便以为是我把房子卖给了薛二爷。我也跟薛家人说过宅院已经卖出去了。 倘若薛二爷还是要借房,得跟沈公子『商量』。” “那是商量吗?”沈清柯握紧双拳,“那是明抢!” 房主不干,“沈公子,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我可没说薛二爷来抢房子。当然,如今宅院归你,要不要借给薛二爷您说的算。” 巡检司的人听到这里就要轰人:“我当什么事就来告状!你的宅院你想住就住想送就送。我们巡检司管不了!去去去!我们忙著呢!別鸡毛蒜皮的事就来找我们。” 房主闻言连连应是,就要离开。 沈清棠伸手拦住房主的去路,笑著问巡检司的人,“你的意思是这事你们巡检司不管是吗?” 巡检司的人上下打量了沈清棠一眼,见她跟沈清柯长得三分像,开口语气也不是很好:“我说的不够清楚?你们买房全程都是合法的,我们巡检司怎么管?” 沈清棠点头,“行!你们管不了,那我去找寧王管。” 招呼秦征,“你带上房主,咱们去寧王府告状。” 旁边坐著打盹的巡检司副巡检,闻言倏地睁开眼,喊住沈清棠:“夫人请留步。敢问夫人尊姓大名?” 沈清棠回头,“民妇沈清棠。” 副巡检追问:“可是沈记商场的沈东家沈清棠?” “正是民妇。” 沈清棠话音方落,巡检司里打盹的、打牌的都齐刷刷坐直了身子。 手里的牌九、骰子等都以媲美小偷的速度收进自己袖袋里。 沈清柯和秦征看的嘆为观止,看看巡检司的人,再看看沈清棠。 不太明白沈清棠的名字怎么让他们惧怕成这样。 副巡检笑嘻嘻的走过来,“沈夫人,方才我忙著想其他的官司,没太听清楚你们的纠纷。劳驾沈夫人再说一遍?” 沈清棠言简意賅的重复了一遍。 副巡检眉心蹙起,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难题,原地转了两圈后,吩咐方才轰沈清棠的小吏,“去,看看李巡检忙完没?要是忙完了请他过来走一趟。就说有要事请他拿主意。” 那小吏知道自家巡检压根没什么要事,就是在后院躲懒,应声匆匆往后院赶去。 副巡检让人给沈清棠等人看了座,还准备了茶水给他们。 別说房主,就连沈清柯和秦征都一头雾水。 只是副巡检像个店小二一样,围著沈清棠伺候,他们纵使一肚子疑问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见沈清棠爱搭不理,副巡检又开始跟沈清柯搭话。 问他们从哪里来?到云城来做什么?家里有多少人,都是做什么的? 沈清柯又不傻,沈清棠不愿意回答的话,他也不说。 副巡检又转头问秦征。 秦征倒是配合,问什么答什么。 只是回答的没一句真话。 说自己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少爷,来云城游歷的。 跟沈清柯兄妹只是才结识的朋友。 就在副巡检耐心用尽时,李巡检匆匆从后院赶来。 人未到声先至。 “你们都怎么办事的?怎么能让无辜的百姓受这等屈辱呢?沈夫人在哪儿?本官亲自接见。” 副巡检闻言,忙把刚进门的李巡检引到沈清棠面前,“这位就是沈夫人。” 接著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给李巡检说了一遍。 李巡检亲民的笑容掛在脸上僵住。 看看房主又看看沈清棠。 “这……”了半天,皱眉跟沈清棠商量,“沈夫人,这事在我们巡检司看来確实都是符合咱们大乾律法的。 如果您实在不想要这房子,那我跟房主商量一下,让他把购房款退给您?” 房主闻言变了脸色,“凭什么?你们口口声声说房子交易没问题,又为什么让我退款?这个世道难道就不给我们普通老百姓留活路? 我好好的房子住著,姓薛的来了说轰人就轰人。 我来报官你们怎么说的?说还没发生的事不归你们管。 我把房子卖了,手续合法齐全,你们如今又让我退款?! 为什么?因为这个沈夫人有后台?” 房主指著沈清棠,满脸悲愤的质问,“土匪你们不管。有后台的你们不管!” 啪!啪! 房主拍的胸膛啪啪响,“就能管我们老百姓?就能欺压我们是不是?既然这样,我不活了!” 说著眼睛一闭,躬身咬牙朝离他最近的柱子撞过去。 决绝的表情像是跟敌人同归於尽。 “秦征!”沈清棠喊。 而秦征在沈清棠开口前已经奔向柱子,眼疾手快的扣住房主的肩膀,硬生生拉著他转了个圈,卸掉了他一撞之力。 求死不能的房主,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个四十来岁的北方大老爷们哭的像个孩子。 “我只是想让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活著!怎么这么难?”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没有房子,没有银子,让我一家老小怎么活?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 巡检司的人对房主的哭诉没有太大反应。 倒是都小心翼翼的看著沈清棠一脸为难。 李巡检也不想人死在巡检司里,赔著笑跟沈清棠商量,“沈夫人,你看这事怎么办?” 沈清棠反问李巡检,“你是巡检你问我?这事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薛家吗?你应该去问薛家怎么办?!” 李巡检亲切的笑容僵住,看向沈清棠的目光多了些戾气。 秦征立刻远离房主来到沈清棠身边。 李巡检却没发作,艰难的维持著他亲民的笑容跟沈清棠商量,“沈夫人,这样,中午我做东,请你和薛二爷一起吃个饭。 看看二位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各退一步?” 第862章 做坏事容易,做好事难 沈清棠反问李巡检:“不知李巡检打算让我们怎么退?” 李巡检想了想,跟沈清棠商量,“沈夫人,你看这样行不?大家都各退一步。我让房主拿出三成售房银,再让薛家给您三成房银。 这宅院,您本就八成价买的,相当於只亏两成。” 房主第一个抗议:“我本就是低价出售的宅院,凭什么要再拿出三成?” 李巡检阴森森的看向房主,“留下一半还不知足?你不为自己考虑是不是也得为你家人考虑一下?还是说,你打算把银子都退给沈家,自己去跟薛家商量?” 房主噎住。 他不傻,听的出李巡检话中的威胁。 咬著牙不再说话。 留下五成也比把宅院白送人的强。 房主没意见,沈清棠却不同意。 她摇头,“我们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损失两成买房银?我又不欠薛家的。 再说,您这办法,薛家三成房款得一套院子。房主本来白白丟失一套院子,如今赚回一半。只有我们,什么都没做,什么得到却丟了两成房款的银子。 我是生意人,做不得亏本买卖。” 李巡检深吸一口气,原地转了两圈,才堪堪压住心里的火气,只是亲民的笑再也维持不住,皮笑肉不笑道:“沈夫人,本官知道你跟寧王府有些交情才会跟你客客气气的说话。 只是寧王自幼就不管云城的事,怕是不知道云城的水也多浑。 沈夫人你是做生意的,当知道和气生財的道理。 就算闹到寧王府,不过是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沈清柯短促的“呵!”了声,声音悲愤又失望,“这世道,连官府都只敢欺负老百姓了吗?堂堂巡检威胁完房主又威胁苦主。却只字不提始作俑者,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 “天理?王法?”李巡检嗤笑,“你想要的公平都是掌权者说的算。等你有一天能左右这世道的时候,希望你记得要公平些! 至於你说的始作俑者,本官问你们,房契如今在你们手里,房主已经搬出了宅院,此刻还是空著的对不对?” 没有人反驳。 “既如此,何来始作俑者?你们说薛家强占屋舍,证据呢?”李巡检把手伸到沈清柯面前。 没有证据。 秦征冷哼:“云城我不是头一次来,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当官的。” 他十指交叉,用力一握,关节咔咔作响,“你这样的官,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沈清棠站起来,伸手朝秦征摆了摆示意秦征不要衝动,脸对著李巡检,“李大人说的对!我是个生意人。 既然大人跟我谈生意,那我也跟大人说说我的想法。 房主退给我三成,我要。 他隱瞒宅院存在的隱患和危机,承担一半风险不为过。 我家没打探清楚就买存在问题的宅院也是我们的问题,我愿意为自己的冒失买单。 不过,李大人也说了,屋舍交易手续齐全,过程没毛病。既如此,那宅院明日起就是我们家的。 倘若宅院里多了不速之客,我是不是就可以按盗匪处理?把人抓了来报官?” 李巡检:“……” 他能说什么?能说薛家不是盗匪?还是能说你们不能惹薛家?亦或是不让他们抓薛家来报官说自己惹不起薛家?! 许久才点头,“是的。” 沈清棠点头,“那就这么办。” 回头问房主:“你是要死,还是要退我一半房银?” 吃到嘴里的肉,哪有人捨得吐出来,房主不说话。 秦征冷笑一声,隨手一抬。 一道寒光闪过。 房主都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冷芒贴著他的脖颈飞过。 哆的一声,插在不远处他方才要撞的柱子上。 房主感觉颈侧一痛,伸手摸到一把黏腻,低头一看是血。 再回头,钉在柱子上的一枚茶杯碎片。 眾人齐刷刷看向秦征,才发现他喝水的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缺了一角。 徒手掰瓷杯,精准的擦过房主的脖颈,只是让他破皮以示警告后钉在柱子上。 巡检司內变得很安静。 秦征看著房主道:“欺软怕硬可不是男人该做的事!我们愿意五折买下你的宅院只是觉得薛家太过分,要爭一爭。你胆小如鼠不敢爭把宅院让给姓薛的,却想让无辜之人背负你的损失?! 你逼急了都知道要骗人,你猜我们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事?必要的话,我也可以护送你们回老家。” 回哪个老家就不一定了。 房主脸白了红,红了又白,最终抖著唇点头,“我退。” 一行人离开巡检司,又跟著房主去拿回了一半的购房银。 站在像遭了贼的宅院门口,沈清柯长长嘆息一声,坐在门槛上,颓丧的跟沈清棠道歉,“清棠,是二哥天真了! 早上我不该没了解清楚云城的情况就教育你行要正。” 这世道你不坑別人,別人也会坑你。 危难面前,道德真的不值钱。 沈清棠摇头,“不,我倒是觉得二哥你说的对。云城是季宴时的地盘,我是他的妻,帮他在云城撕开一道口子也是我的……义务。 做坏事容易,做好事难。 若是不我嫁他,我可以跟坏人一起浑水摸鱼。 可我嫁的是他。夫妻一体,他的责任亦是我的。 改变云城並非易事,总得有人来做。 就算季宴时想要整顿云城官场,也得需要一个理由不是?” 像刘巡检那样,废掉他,才能换上为民做事的好巡检。 可一个巡检对抗不了云城乌黑的官场。 一个巡检不行,那十个呢? 沈清柯的沮丧在沈清棠掷地有声的宣誓中渐渐消散,握紧拳头站了起来,“你说的对!那个李巡检说的也对! 站到足够高的位置,有足够大的权力,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走自己想要走的路。” 秦征“啪啪”的在一边鼓掌,“兄妹俩一心为民,目標远大。那请问未来的王妃和內阁大臣,眼下你们打算怎么办? 是打算站在大门口等著薛家人来,来一个打一个?” 第863章 只能说孽缘也是缘分 沈清棠:“……” 沈清柯:“……” 沈清棠想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沈清柯和秦征跟上她。 “去哪儿?”秦征问。 “去吃饭啊!早饭不是还没吃?”沈清棠摸著肚子问秦征,“你不饿吗?” 秦征:“……” 饿,但,这是重点吗? 沈清柯知道是自己冒失惹得祸,再次道歉,“都怪我!” 北川作为边陲小城,已经够乱。 却也没云城这么夸张。 他属实没想到季宴时的眼皮子底下,一个偌大的府城,云州最繁华的地方,会有人明目张胆去抢旁人的宅院。 沈清棠摇头,“二哥,你初来乍到不懂云城正常。我来云城后也是溜达了一个多月才了解这里的情况。” 沈清柯认真反省自己,“不,若我这样入朝为官,恐怕活不过三天。难怪老师说我见的恶太少,还不適合为官。” 沈清柯说的老师是指陈老。 陈老同时教著陆思明和沈清柯。 沈清柯门门功课都比陆思明强。 陈老却说若此时两人同朝为官,陆思明会步步高升,沈清柯会鬱郁不得志,甚至可能有生命之忧。 不是因为沈清柯能力不行,而是他经歷的恶太少。 彼时沈清柯尚且不服气。 他怎么就经的恶少了? 他从一个官家公子成为流放犯。 流放路上两年吃尽苦头,到北川一年也是生活艰难。 受过大伯和二伯的害,见识过王员外和县令的阴毒。 还不够吗? 此时,沈清柯才明白,还不够。 远远不够。 成为流放犯,一路上能欺负他的不过是索要小恩小惠的官差。 大伯二伯虽坏,却也坏在明面上,从不图谋他的命,闹来闹去不过是要回京。 王员外是恶,可他的恶也没针对沈清柯,只是利用了他。更多的是贪婪和对女人的施暴。 沈清柯吃的是生活苦,见的是人间小坏。 却不知,明面上的坏不算坏。 就像此刻在云城,薛家坏,坏在明处,打不过可以绕著走。 可李巡检的恶,是恶在人心。 他不拿刀不杀人,却害死数不清的人,断送无数人的希望。 告官无门,官匪勾结,比刀直接捅在身上还让人绝望。 这还只是云城,倘若在京城…… 沈清柯缓缓吐出一口气,自己还是天真。 他確实不像陆思明,年幼成了孤儿,经歷过大起大落大悲。 见过亲戚为了爭他家財產如何丧良心。 一路北上参加科举,更是尝尽人间冷暖。 他可以笑著朝敌人道谢,背后再捅刀子。 秦征自幼养在京城,假装被往废里养,见过世家望族的骯脏,背地里却血汗一起流,只是为了让自己变强。 一家子妇孺在京城,如履薄冰,唯恐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给皇上收拾秦家军的藉口。 季宴时更不用提,恐怕从小到大,就不知道安稳是什么意思。 对比下来,他天真的像个孩子。 他们都有两副面孔,唯独自己,还是一副。 秦征摆摆手,“你別自责了!说到底错的不是你,再说你不也没酿成什么大祸?市价五折买了一套五进院子。 这么低的价格买这么大一套房子,你们是赚了好吗? 至於薛家,敢来抢房子,打回去便是。 不就看谁拳头硬?” 沈清棠深以为然,点头:“秦少说的对!” 秦徵得意的扬起下巴。 很快又放了下来,看著沈清棠,“话说,巡检司的人怎么这么怕你?” 沈清柯也想这事,跟著问:“对!他们好像很害怕你去寧王府?他们知道你和季宴时的关係?” 沈清棠摇头,简单把那日弄死张巡检的事说了说。 秦征“嘖!”了一声,朝沈清棠竖起拇指,“不愧是你!” 沈清柯则苦笑,“我早上还自以为是的教育你。你比我强的多。” 沈清棠要做的事都做了,却不像自己这般莽撞。 沈清棠心想,我在另外一个时空经歷过的事不比你们这些公子哥少。 至於人性的恶,她不止亲歷过亲情的倒扒还经歷过不止一次网暴。 那些人比李巡检恶的多。 嘴上却安慰沈清柯,“我只是来云城的时间长,比较了解这里的情况。” *** 一行三人再回季宅时,已经日上三竿,不早晨不上午。 不过厨房里一直给他们留著早餐。 李婆婆、夏荷和春杏带著孩子已经用过早饭在客院等著他们。 饭桌上,秦征再次问沈清棠,打算怎么办? 要不要他调人来,收拾薛家? 沈清棠摇头,“不用。房子先给薛家。” 她说完,低头扒饭。 一直没听见回话,纳闷的抬头,却见大家都看著她,一个个表情都很古怪。 秦征不確定的追问:“让给薛家?” 沈清棠点头。 沈清柯问:“为什么?” 沈清棠默默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放下筷子,无奈摇头,“你们非得吃饭的时候聊公事?不怕消化不.良?” 秦征摇头,“好奇会让人吃不下饭。”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薛二爷应当是冲我来的。” “嗯?”秦征纳闷,“冲你?你认识他?” 沈清棠摇头,“不认识。但是我跟他哥薛林最近接触了几次。 我抢了薛林一条街,把帮他的刘巡检弄死了,还让他一起得罪了张府尹。 沈记商场开张,他找人来商场闹事,都被我化解了。 可能……来暗的不行,来明的又怕我跟寧王府有不可告人的关係,所以在我对面安排人监视我?” 秦征小声咕噥:“他们猜的真准!你俩可不就有不可告人的关係。” 沈清柯:“……” “只能说孽缘也是缘分。” 薛家想监视沈清棠,抢了沈清棠对面的宅子。 而沈清柯则拥有了该宅院的官方所有权。 沈清棠嘆息:“你们这样,会让我觉得像红顏祸水。” 都是因她而起。 秦征摇头,“把像去掉。你就是。请问祸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想监视就让他们监视。院子就在对面,他们可以监视我,我也可以派人去监视他们。另外我还有个小想法。” 第864章 你爹教没教过你,骂人不揭短? 最后这句话,沈清棠说的声音不大。 知子莫若母,知妹莫若兄。 沈清柯摇头,“不用顾虑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早晨才教沈清棠要洁好自身,不管旁人,做好自己,不能学坏人,不能坑害无辜之人,就被啪啪打脸。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 “最近这段时间我也想过怎么彻底把薛林扳倒。一直没出手是觉得我做的是正经生意,主打日常吃住行用。 如果我跟薛林你来我往的斗。沈记可能会疲於应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吃个大亏。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但,薛林的主要营生跟宋焰一样,收入主要来源是妓.院、赌坊和保护费。” 这三样都是沈清棠不碰的。 “我当初选择跟宋焰合作,除了想借宋焰的势之外,还想借刀杀人。扶持宋焰推倒薛林。 只是……” 只是盘算之初,沈清棠想的都是如何单打独斗。 沈清棠本人说什么都弄不过薛林,需要借用宋焰的武力。 完全忘记自己已经嫁做人妇,还有男人可以依靠。 她能忘了季宴时,季宴时不会忘了自己。 季宴时借春杏之手把赤月司青训营的人抽调了两队给她。 这样一来,宋焰於她明显有些多余。 宋焰帮她夺了川七街,她亦成了宋焰的供货商,还让他入股了沈记商场。 若用银子计算,明显宋焰在沈清棠这里的获利比她在宋焰那儿的获利多。 沈清棠是生意人,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 最近一直在想怎么把宋焰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今日听见薛家抢了她对面的宅院,终於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秦征迟迟没等到下文,追问沈清棠:“只是什么?” 沈清棠的“只是”后面,跟的是季宴时拈酸吃醋的小心眼。 根据“家丑不外扬”原则,这事不能说。 沈清棠摇摇头,换了个说法,“只是我的想法有点阴损,怕你们两位君子不能接受。” 秦征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君子在战场上是活不下去的。 沈清柯苦笑,“笑话你哥呢?” “薛二爷来监视我,我也可以利用他。赌徒可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 秦徵到底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反应很快,“你是说诱薛二爷去赌?” 沈清棠摇头纠正秦征,“不是诱他去赌,是诱他去输。要他输到倾家荡產,把名下產业都输给宋焰。” 秦征听著沈清棠前半句没反应,听到最后一句,眉梢高高扬起,“给宋焰?为什么?” 沈清柯眉心皱成川字,几次开口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沈清棠没好气道:“不给宋焰,难道你要现开一家赌场?还是你要开一家妓.院?” 秦征:“……” 他要敢碰这两样,他老子能把他三条腿一起打断。 “宋焰专门干这个的,又跟薛林有仇,如果薛二爷真敢把家当输给宋焰,宋焰就敢打上门去要债。”沈清棠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宋焰打不过对方,我们也可以帮一把。” 沈清柯欲言又止,终究只是嘆息一声。 秦征想了想,沈清棠这办法倒也靠谱,只是…… 他沉吟片刻问沈清棠:“你不怕宋焰一家独大后步上薛林的后尘?你不要低估权和財对男人的诱.惑。也不要赌人在诱.惑面前的人性。” 沈清棠见他们不反对她的办法本身,只是担心计策实行过程,重新拿起筷子,摇了摇头,才伸筷子夹菜,“不怕。不是还有你们?就算宋焰恶化,难道你们还打不过他?” “倒不是打不过。”秦征放下筷子,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只是我觉得这宋焰不適合当匪商。他適合战场。” 沈清棠点头,“嗯,那更好。你把他带秦家军去,我接手他的生意。” “你想的美!”秦征翻白眼,“宋焰来秦家军,他的產业就是秦家军的產业,还用你接手?有钱我不会?” 沈清棠筷子尖立在碗中,手执筷子尾,绣眉轻扬,“秦征,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咱们先来算算过年你十万將士吃掉我多少银子,你看看怎么还……” 不等沈清棠说完,秦征举手投降,“给你!都给你!” 见俩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敲定,轮到沈清柯傻眼,“你们问过薛林吗?他同意吗?问过宋焰吗?他同意不?” 人家知道你俩咋想的吗? 几句话就把云城两大势力的地盘和家產分割完。 沈清棠嘴里含著吃的,只摇头不说话。 吃饱的秦征,单手食指顶著自己的手帕中心转圈,“他们同意不同意的,有什么打紧?他们抢民宅时也没问过人家愿意不愿意啊?!” 沈清柯:“……” 你爹教没教过你,骂人不揭短? *** 纵使不打算动薛二爷,该做的戏还是要做。 一大早,沈清棠、秦征和沈清柯拉著几个鼓鼓囊囊的行囊“搬家”。 不出所料被拒之门外。 薛二爷的人动作快的很,不但昨天下午搬进了新抢的宅子里,连头顶的牌匾也换成了薛宅。 看著黑色牌匾上的鎏金大字,沈清棠对沈清柯道:“二哥,等做沈宅牌匾时,记得別用这么土的配色。” 活像个暴发户。 沈清柯:“……” 还没八字一撇的事,有討论的必要? 秦征大声反驳:“怎么土了?这多气派?符合你沈东家的阔绰!” 沈清棠翻白眼,“你喜欢,以后记得在你们秦府上掛一块。” 秦征更大声道:“也不是不行。回头我在附近找个宅院,咱们当邻居!” 秦征的声音加了內力,要说声音其实没那么大,就是刺的人耳膜不舒服。 沈清棠皱眉揉了下耳朵。 总感觉秦征这种行为其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好在宅子內的人同样受不了,很快拉开门。 开门的人长著一凶神恶煞的脸,不耐烦的轰他们:“去去去!一边去!敢在薛宅门口大放厥词,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 “薛宅?”沈清棠故作惊讶的问沈清柯,“二哥,这宅子不是你买下来了吗?怎么是薛宅?还是说卖你房子的人姓薛?” 第865章 那个疯女人真养老虎当宠物? 沈清柯摇头,“卖我房子的人姓王。” 沈清棠看向开门的人,“这宅子是我哥昨儿才买的,怎么就是薛宅了?二哥,你把房契拿给他瞧瞧。” 沈清柯的手掏向怀里。 “原来你们就是买这宅院的冤大头啊?!” 开门的人和昨日的薛三一样,不但没有丝毫抢別人宅子的愧疚和心虚,还幸灾乐祸的嘲笑他们。 “这宅子是我们薛二爷相中的。你那房契也不用掏,掏出来也只是废纸一张。不信的话,你可以拿著房契去巡检司告。” 纵使有了心理准备,沈清柯脸色还是有点不好看。 这里离寧王府只有两条街,他们怎么敢的? 沈清棠相对来说镇定的多,被嘲笑也不恼,只是点点头问:“你的意思是这宅子有没有房契不重要,谁抢到就是谁的?” 开门的人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也没多想,点头:“对!就这个意思。” 沈清棠点点头,后退一步,“行!秦征,上!” 秦征:“……” 你平时是不是就这么喊火焰的? 腹誹归腹誹,还是跳下马车,走到大门口,朝满脸横肉的开门人呲著大白牙笑了笑,然后重重一脚踹在大门上。 开门的人压根没想到有人敢到薛府闹事。 更没想到几个看起来娇滴滴、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贵夫人说翻脸就翻脸,说动手就动手。 还力气这么大。 他被突然弹开的门撞的向后跌倒,狠狠摔了一个屁.股蹲。 和剧痛一起传来的还有秦征囂张的话。 “既如此,这宅院,小爷抢定了!”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贴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秦征说罢,又是一脚,把另外一侧大门也给踹开,长袍一撩率先跨进院內。 春杏紧跟著沈清棠和沈清柯。 有秦征在前头,她只需要保护好沈清棠和沈清柯。 满脸横肉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撑地爬起来朝秦征扑过去。 “哪来的公子哥?毛长齐没就敢往薛府冲?!” 秦征哪能让他抓到,一个侧身躲开满脸横肉的手,还转身给了他一脚,又把他踢出两米远。 满脸横肉终於意识到,秦征能打进来不止是趁他不备,是真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顿时扬声高喊:“来人吶!有人闯进来了!” 同时迅速调整目標,放弃扎手的秦征扑向沈清棠。 他打不过一会武的小白脸还收拾不了娇滴滴的女人? 沈清棠鄙夷的嫌弃他:“大老爷们打不过男人就转头欺负女人?算什么东西?!” 春杏重重啐了一口,“既然这么没种,那就別当男人了!” 说著挥拳挡下满脸横肉的攻击,同时屈腿重重顶向他的襠部。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薛宅。 连同路人一起惊得看了过来。 沈清柯不由自主夹紧腿。 望著春杏的目光有些防备的惊恐。 沈清棠则朝春杏竖起拇指,“说的对!乾的好!” 薛宅的人很快聚拢了过来。 薛二爷也在其中。 总听薛家的人二爷二爷的喊著,沈清棠还以为薛森多大岁数,看年岁估计跟秦征差不多大。 人小,不代表戾气小。 上来就质问秦征:“谁让你们闯入我家的?信不信我弄死你们?” 秦征没说话,只是朝薛二爷竖起食指,然后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食指。 意思不言而喻。 年轻气盛,不是空穴来风。 薛二爷显然受不了秦征的挑衅,“你们给我弄死他!” 沈清棠朝秦征扔下一句“別砸到我们家的东西!”就拉著沈清柯退到一边。 秦征眨眨眼,才明白过来什么叫別砸“他们”家东西。 这院子被沈清柯买了下来,在沈清棠眼里就是她家。 不能砸的当然是这院子里不能搬走的东西。 那能砸的就是薛二爷带来的东西。 “奸商!”秦征咕噥著开始反击。 他在敌军中取对方將领首级都如囊中取物,被几个普通的混混围殴,轻鬆反击的同时还能顺手砸一些不是“沈家”的东西。 比如院子里精致的盆栽。 游廊上掛著的鸟笼。 凉亭里精致的茶具。 厅堂博古架上上古的瓷器。 书房里的笔墨纸砚。 臥室里的金银细软、床幃木柜。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 秦征一边“逃”一边砸。 把薛二爷的住处砸了个遍,像是被一群强盗洗劫过,见除了茅房都祸害了一遍,这才跳著往大门口跑来,一边跑一边招呼沈清棠逃,“快走!他们人多,打不过!” 沈清棠:“……” 沈清柯:“……” 薛二爷:“……” 竟然有人比他还不要脸! 本著以牙还牙的原则,薛二爷带著人拿著刀衝到对面,手指沈宅,“把沈宅给我砸了!” 大哥说,他搬过来就是为了给沈清棠找不痛快。 没想到还没等收拾好去找沈清棠,沈清棠倒是先打上门来。 当真是冤家路窄。 最前头的人提著刀重重撞向沈宅的门。 人还没碰到门,门就从里头打开。 冲在最前头的两组人猝不及防,纷纷跌进门內,叠起罗汉。 后头的人剎车不及,也跟著摔进去。 再后头的人被前头摔倒的人绊倒。 一连十余人跌成一团。 气得跟在最后的薛二爷破口大骂:“废物!一群废物!” 说著自己从下属手里抢过一把刀,踩著地上的下属衝进院子里。 一边冲一边喊:“全部都给我砸个稀巴烂!一件也……”不许留。 最后三个字没说完,就对上一只呲牙咧嘴的老虎。 薛二爷被迫止步,揉了揉眼,不確定的问身边的人:“这是老虎吗?” 旁边的人也不確定的回:“是老虎吧?!” “臥槽!”薛二爷压低声音怒骂,“那个疯女人真养老虎当宠物?” 沈清棠带著老虎去翻刘巡检家財务的事在云城传的沸沸扬扬。 只是除了当日的百姓,谁都没见过。 平日里沈清棠出行都只带一个丫鬟。 沈清棠知道云城不太平,怕果果和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几乎不会一起出现。 就算同时去一个地方,也是她跟春杏一路,李婆婆和夏荷带著两个孩子一路。 而火焰,只在公共场合出现过一次。 第866章 难怪人家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薛二爷听说过没见过,便没当真。 火焰弓著身子,朝薛二爷呲牙咧嘴的低吼。 “二爷,咱……咱们怎……怎么办啊?”手下问。 “当……当然是……是……跑啊!”薛二爷颤声回答完转身就跑。 手下连忙跟上。 所有的人有多快跑多快。 一边跑一边喊。 “快跑!有老虎!” “是大虫!真大虫!” “跑啊!” 大门口那些刚爬起来的下属闻言二话不说调头就跑。 火焰吼了两声,又象徵性的追出大门,扑倒了一个跑得慢的人。 那人当场尿了裤子晕死过去。 火焰嫌弃的鬆开爪子,慢慢踱步回了沈宅。 沈宅大门后面明明没有人,两扇门却缓缓合上。 薛二爷跑回薛宅好一会儿心跳才平復,拍著胸口问手下,“大门关了吗?” 手下连连点头,“关了!关了!” “那就好!”薛二爷鬆了口气,“沈清棠那个疯女人真的养老虎?!” 手下也没想到,附和点头,“太嚇人了!” 薛二爷惊恐的劲儿过去,听见手下的话嫌弃的伸腿把人踹倒:“看你那点儿出息!” 属下敢怒不敢言。 薛二爷缓了会儿,起身,“不行,我得去跟大哥说一声。那娘们有老虎看家,我怎么找她麻烦?得加钱!” 站在房顶上的秦征看著薛二爷他们被火焰嚇得屁滚尿流,嫌弃撇嘴:“怂包!” 太没意思了。 沈清柯坐在院中看书。 沈清棠在石桌前处理商务。 除了云城,她还有北川和南方的生意要管。 田卿和芊芊配合的十分好。 经销商已经从海城朝四周开始蔓延,相继已经在三个州开始布局。 沈记经销商呈裂变式扩张,流水也是翻倍的增长。 每个州,都单独建一个总代理办公地点。 沈清棠接连从沈家族人里挑了几个能干得叔伯派过去。 南方跟北方比,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她能用之人。 自从沈家族人回归,这个问题才迎刃而解。 当然还得感谢沈岐之和沈清丹,解除了沈家不能离开北川的限制。 除此之外就是修路的进展。 黄玉说,海城通港口的路通了。海城到寧城的路也通了。 海城往云州港口的路开始铺设。 北川的生意基本不用沈清棠操心。 北川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那么多流放犯或者被犯事者连累的族人,都是可用之人。 北川最大的问题是局势还不稳定。 北川到云州港口的路也修了大半,从港口到云城的路也在修著。 王梓衡说火车已经造好,他会带著火车头去南方做实验。 若是在南方没有问题,再运回北方实验。 他们南下是跟著余青和的船去的。 来信是报平安。 之前季宴时在桌前批满桌子公文时,她还觉得古人效率低。 轮到自己才发现,跟是不是古人没关係。 纯属因为通讯和交通不发达,想遥控处理公务就会面临各式各样的问题。 想到季宴时,沈清棠微微走神。 不知道他在京城怎么样? 会如履薄冰吗? 不,以季宴时的为人,应当是游刃有余吧? 沈清棠的目光无意识的追逐著两个孩子。 这个季节,有太阳的时候,外头比房间里暖和。 两小只在院子里“探险”。 如今脱了衣,两小只走路都更利索了。 李婆婆在一旁坐著休息。 春杏和夏荷一人一个在后头陪著。 只需要在两小只有“危险”的时候,伸手拦一把,或者快摔著的时候拎一把。 他们太小了,小的对这个世界只有好奇。 看著两个孩子,沈清棠不自觉的放柔了目光。 尤其是果果,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季宴时。 听见秦征的嘀咕,沈清棠回过神来,收回目光往大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在的位置跟大门口还隔著两个大院子一个湖一片林子,压根看不见。 甚至,连大门口的动静都听不见。 於是又仰头问秦征:“薛森来过了?” 秦征点点头,从屋顶上跃下来,在沈清棠对面坐下,“来过了。真不知道薛家是怎么在云城成为霸主的。 又笨又蠢,打架也不行。 火焰就叫唤了两声,便把他们都嚇跑了。” 沈清棠把手里处理完的公文都归整到一起,“薛家之所以有如今的地位不是因为薛森,是因为薛林。 薛森被薛林保护的不错,像个被娇惯坏的孩子,坏归坏却没真的经歷过人间险恶。” 刚经歷过一场人间险恶的沈清柯:“……” 含沙射谁呢? 秦征深以为然,连连点头,“你说的对!你猜那小子被火焰嚇回去之后去做什么了?” 沈清棠想都没想就开口:“去找薛林了?” 秦征打了个响指,“猜对了!” 顿了顿,上下打量沈清棠,撇嘴嫌弃:“沈清棠你真越来越像季宴时了!难怪人家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什么事不用看就都知道,一点儿都没意思。 沈清棠:“……” 关季宴时什么事? 谁家小孩子被揍了不是找大人告状? 不过沈清棠没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只会换来秦征更变本加厉的嘲笑。 沈清棠归整完办完的商务,又开始回復下一封信。 秦征无聊的难受,凑到沈清棠面前问她:“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里乾等著吧?” 沈清棠点头,“秦少也变聪明了呢!” 秦征哪能听不出沈清棠的阴阳怪气,翻著白眼坐直身子,控诉沈清棠:“沈清棠,你变了!你以前不是个这么无趣的人。” 以前跟著沈清棠完全不担心无聊。 事不找她,她也会找事。 跟著沈清棠上山下海,打坏人救好人,连牢都坐过。 要不然他怎么会放弃边关天天有敌人揍的日子跑来云城?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沈清棠知道秦征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从边关过来,也不好意思太打击他,“小孩子挨了揍,回家找家长,家长一般会怎样?” 秦征想了想自己儿时的经歷,“再揍一顿?” 沈清柯:“……” 沈清棠:“……” 兄妹俩对视一眼。 第867章 头一次见女人爬墙 沈清柯开口:“你们家家训不太適合旁人家。” 哪有孩子在外面被揍了,回家告状还被家长再打一顿的? 看著秦征茫然的脸,沈清棠一脸同情的解释:“在正常人家,小孩子被打了回家告状,父母应该是会先检查孩子的伤势。 若是孩子伤的严重,就先带孩子看大夫,再去找欺负自家孩子的熊孩子以及熊孩子的家长索赔。 若是孩子伤的不严重,就直接带孩子去找欺负自家孩子的人家。” 秦征:“……” 所以,他小时候白白挨那么多揍是为什么? 愤愤的站起身,看著沈清柯和沈清棠,瞪了半晌,乾巴巴的反驳:“你们家才不正常!” 沈清棠环胸抱臂,扬眉问秦征:“那要不要赌一把?我赌一会儿薛林就带人找上门!” 秦征想了想,“我也赌一会儿薛林找上门。” 沈清柯:“……” 那我像个傻子?!赌他们不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沈清棠继续忙商务。 沈清柯继续看他的书。 毕竟是个考生。 就秦征上躥下跳的閒不住。 一会儿逗弄果果和,等把两个孩子逗哭,就跳上屋顶看对面告状的薛二爷回来没。 等李婆婆和春杏她们把孩子哄好,再回来逗孩子。 三番两次下来,虽说春杏和夏荷敢怒不敢言,但是李婆婆不客气的数落了秦征一番,领著春杏、夏荷把两小只带回主院。 被训的灰头土脸的秦征摸摸鼻子,再次跃上屋顶。 隨即“咦?”了声,兴奋的低喊:“来了!” 不用问也知道,是薛林他们来了。 沈清棠便把未处理的公务也收拾妥当。 薛林不会像薛森那么莽撞,不会直接打进来。 但是见不到她也必然誓不罢休。 果不其然,没多久重重的敲门声直接传进內院。 秦征朝沈清棠幸灾乐祸:“沈清棠,你这回遇到对手了!” 正常人敲门,是把门环重重扣在铜片上,通过金属碰撞的声响通知院子里的人。 薛林知道自己跟沈清棠的关係,沈清棠不会轻易给他开门。 来敲门直接用上了秘密武器。 两个特大號的锣,扣在大门上,再用木头重重敲击。 否则声音也不会传到內院。 大概秦征的喊声太大,亦或是薛林的人里面有高手。 总之,薛林很快发现了站在屋顶上的秦征。 薛林顺著街道走到秦征站的房子院墙外,朝秦征拱手,“这位公子,烦请通传一声,我要见见此间主人。” 秦征看不看沈清棠,掐著腰懟薛林,“你想见就让你见?你算哪根葱哪根蒜?” 薛林没想到云城地盘上还有普通人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气笑了,“哦?你们家人不想见我就不见。舍弟你们想打就打,薛宅你们想砸就砸?这又是何道理?” “打、砸、抢不是你们姓薛的最擅长的?旁人以牙还牙你们便受不了?受不了不要抢別人家院子!” 薛林眯起眼,侧头先问薛森,“你这院子是抢的他的?” 薛森摇头,“这户人家姓王。不过我的人来收院子时,听说那姓王的把宅子卖给了沈家。” 薛林皱眉,“这么巧?” 他不信。 不管信不信,两家的梁子早已经结下,也不差这一桩。 薛林抬头,问秦征:“沈东家在吗?” 秦征摆手,“不在。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跟我说。” 薛林也不扭捏,直接问秦征:“请问薛某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沈东家?把我二弟的宅院砸个稀巴烂?今日若不给薛某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事怕是不能轻易善了。” 听见薛林的声音,沈清棠招手让一旁伺候端茶倒水的小廝把梯子搬过来。 秦征笑了,蹲在屋檐边上,低头看著薛林,“以前小爷只听说过贼喊捉贼,没想到今儿竟然亲眼见识了。” 他伸手指著街对面的宅子,“这宅子明明是我们买下来的,房契还烫手呢!你们薛家人就霸占了去。抢了我们的宅院竟然还舔著脸来问我们为什么砸你们院子!你搞搞清楚,那是我们的院子!我们的!我们的!” 沈清棠说了,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薛林也不恼,“敢问兄台如何称呼?跟沈东家什么关係?” “关你屁事?” “当然关薛某的事!兄台说这宅院是你们才买下来的,那你们买的时候不知道这宅院已经被房子的主人赠与我二弟了? 你们被人骗了,气不过去报官,官家是不是也没说我们什么?你们不占理就来砸我家是也不是?” “我们不占理?”秦征倒转食指指著自己,不可置信的问薛林,“你们薛家人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你们抢別人的民宅说人家『赠与』你们? 明明是官匪勾结,你却说是我们不占理? 照你们这么说,官方公证的契书意义何在? 真是笑死人!” 秦征和薛林爭论间,小廝把梯子搬了过来,架在房檐上。 沈清柯和小廝一起扶著梯子,连声嘱咐爬梯子的沈清棠“小心!”。 沈清棠一手扶著梯子,还得腾出一只手不停地撩著裙摆。 古代服装虽好看,却渐渐被时代淘汰也不是没原因的。 瞧! 爬梯子多不方便。 等沈清棠像个蜗牛一样慢吞吞的爬上屋顶时,硬生生累出了一头汗。 恰好薛林和秦征进入互骂阶段。 薛林抬眼看见秦征背后的沈清棠,过於惊讶,以至於被秦征骂了也没顾上回嘴。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女人爬屋顶。 记忆里不管是达官贵人家的千金还是村里村妇村姑从来没人干这事。 小孩除外。 不止薛林,薛林的手下也看呆了。 秦征回头瞥见沈清棠,“你过来点儿,別掉下去!” 他倒是听见沈清棠要爬上来,只是他没想到她还真上来了。 这要让季宴时知道,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拇指和食指捏著沈清棠一点儿衣袖,把她往內侧,也就是屋脊的方向拽了下。 其实古代房屋偏矮,都没有现代的平房那么高。 沈清棠往下看不觉得害怕,相反,居高临下看著薛林等人,俯视的感觉让人有些微妙的舒坦。 第868章 看来沈东家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难怪皇帝喜欢把龙椅架在高高的台阶上。 老师的讲台也要比地面高出一截。 站的高,確实看的远。 “沈东家,你的……人口口声声说是我薛家蛮横不讲理,抢了你们沈家的宅院。我问你,你这宅院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 “可这宅院三天前王家人就让给我们了。” 沈清棠冷笑,“薛东家,你这么聊天就没意思了不是?你若不威逼利诱,人家王房东能把房子让给你,自己拖家带口露宿大街? 良心这种没有的东西,就不要废话了!” “行!”薛林后退了两步。 一直仰著头,脖子会发酸。 “就算这宅子的事是我薛家不对。那我问你,你抢川七街之前,我薛家人可曾得罪过你?” 沈清棠歪头想了想,“好像……不曾。” “你伙同宋焰抢了我一整条街,总不至於想让我以德报怨吧?” 沈清棠摊手,“所以呢?你今天来想说什么?说你纯良无辜?你自己信吗? 就说川七街,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们抢了你的地盘。那我问你,我们沈记铺子的契书,你有一张吗?” 薛林沉默。 他没有。 一张都没有。 川七街也是他从別人手里抢过来的。 “人啊!都一样,明明是从別人那里抢来的东西,却总以为是自己的。你能抢別人,別人就能抢你。 总不能,別人跟你讲道理,你跟別人讲武力。別人跟你讲武力,你又跟別人讲道理。 旁人又不是你爹娘,总不能一直惯著你吧?!” “你怎么跟我大哥说话呢?”薛二爷在下头跳脚,“有本事你下来!” “你怎么跟我家夫人说话呢?”秦征斥责薛二爷,“信不信,让我家火焰咬你?” 薛二爷並不知道火焰是谁,却下意识想到了那只老虎。 不由自主往薛林身后缩了缩。 薛林脸色很不好看。 他又何尝愿意在这里跟个市井妇人一样在这里跟沈清棠打嘴官司。 还不是因为上一次,他跟刘巡检告了沈清棠的状,让刘巡检找个由头把沈清棠的甜品铺子关了。 谁知道等来等去没等到沈清棠的铺子关门,反而等到了刘巡检贪污受贿被捕入狱的消息。 不仅如此,刘巡检入狱当晚就畏罪自尽。 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他事后去知府衙门打听过。 一开始张府尹都不肯见他。 他一箱箱金银珠宝抬进张府尹居住的院落后,张府尹才给他开了一道后门让他进去。 张府尹看见他就劈头盖脸一顿训,嫌他这么大个商人跟个商妇过不去。 训完还警告他,“没事別再招惹沈清棠!” 沈清棠去寧王府告状的事他知道,可他们都不知道沈清棠到底跟寧王府什么关係。 最近也有人效仿沈清棠去寧王府告状。 有些状子门房收了,说等寧王从京城回来再行处理。 有一些状子,都没能进寧王府的大门。 由不得他们不多想:沈清棠是不是跟寧王有不可见人的关係? 要来的是薛林自己,他或许就把沈清棠这通骂捏著鼻子认下。 可他身后还有这么多兄弟。 身为老大,他不要面子的? 薛林阴沉著脸,望著沈清棠,警告:“沈东家,我念你是妇人,不想与你计较。你若再不依不饶,別怪我不客气!” “哎呦!”沈清棠捏著帕子抵在心口处,“原来薛家指使人砸了我的甜品铺子去巡检司告状,在我沈记商场开张时,僱人闹事,都是不与我计较? 强抢民宅住在我对面也是不与我计较? 那我倒是好奇了,你不计较都这般不要脸,要是与我计较会怎样?打算杀了我?” 薛林眼神凶狠的瞪著沈清棠,“看来沈东家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沈清棠摇头,“我不吃酒。我喝酒。还得是好酒!” 薛林点头,“好,很好!既如此,別怪我不客气!” 他朝身后的小弟们挥了挥手,“来人,既然沈东家喜欢站在房顶上,那把她家大门拆掉吧! 早上他们怎么砸的我薛家,你们就十倍、百倍给我还回去!” 他身后的人应是,齐齐朝大门奔去。 秦征见状就要沿著围墙奔向大门。 沈清棠一把拉住不让他去,扬声喊人:“春杏、夏荷,家里来客人了!你们招待一下!” 秦征挑眉。 底下的薛林也皱起眉。 沈清棠给他们解释:“杀鸡不用牛刀。打薛家的人,我家丫鬟就够用。” 秦征:“……” 噗嗤乐了出来。 “学会了!” 原来有时候挤兑人不说脏话比说脏话的威力还大些。 方才他跟薛林对骂,越骂越生气,但也只是想砍死对方。 而且,薛林一直很冷静。 沈清棠一句狠话都没说,一句脏话都没骂,却气的薛林方寸大乱。 等下次跟敌军骂阵时,他得跟著沈清棠学一下试试。 毫无例外,薛家的第一批打手纷纷冲跑一下,以肩撞门。 所有人轮番撞了一会儿,一个个捂著肩膀疼得呲牙咧嘴。 却见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薛林当机立断让人砍了一棵碗口粗的树出来,十余人扛著树,一齐用力撞向大门。 可惜,季宴时的大门看似是木头,里头却是一种坚硬的金属。 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不过沈清棠心疼大门。 在他们第二次喊著口號齐齐衝过来时,打了个手势。 大门再次像薛森来时一样,突然快速的从里头打开。 一行人猝不及防,齐齐摔倒在地,又被大树砸在身上。 最严重的一个当场昏迷。 薛林顾不上地上的人,当即下令让剩余的人衝进沈宅打砸抢。 结果,先进来的一波人首先对上的是一只老虎。 火焰浑身的毛竖起来,仰著头长啸。 攻进来的人嚇得齐齐后退,一个个把刀横在身前,压低身子防著火焰。 “一群饭桶!”薛林气呼呼的在挡在他身前的手下头上拍了一巴掌,“你们都拿著刀怕一只未成年的老虎?” 火焰自从到了云城,几乎没怎么长个子,依旧是半大不小的样子。 第869章 原来老虎也怕母老虎! 那手下“哎呦!”一声,捂著头,往前冲:“杀啊!” 他本意是假冲,想让前面的人衝过去,自己再退回来。 谁知道这群同伙,齐刷刷给他让开一条路。 他自己举著刀衝到了最前头,跟火焰面对面。 火焰嗷呜一声,朝他跳起来! “救命!”那人扔了刀,抱著头蹲在地上。 “火焰!”被秦征拎著顺围墙过来的沈清棠及时出声制止火焰。 薛林是坏人,给他卖命的也不一定是好人。 但,有些人是为生活所迫才跟著他。 这些人罪不至死。 火焰看见沈清棠瞬间收起炸了的毛髮,像只大猫一样,哼唧了两声,匍匐到沈清棠身边,毛茸茸的大脑袋在沈清棠腿上蹭了蹭。 沈清棠嫌弃的躲开:“不要!火焰你最近掉毛掉的厉害!別蹭我一身。” 天气暖和了,火焰也该换毛了,脱落的毛髮一抓一把,走哪掉哪儿。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藏书全,??????????????????.??????隨时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薛林:“……” 薛森:“……” 薛家人:“……” 秦征嘴角微抽,咕噥了一句:“原来老虎也怕母老虎!” 被沈清棠扫了一记眼刀。 俗话说,输人不输阵。 薛林当然不能就此收手,命令手下继续砸沈宅。 春杏和夏荷恰好赶了过来。 一拳一个,一脚一个。 薛林自认挑的好手,像是不会还手一样被两个丫鬟打的倒地不起。 眼看站著的薛家人只剩薛林和薛森。 沈清棠笑眯眯的问薛林:“薛东家可还要继续?友情提醒一下,再继续的话,你们兄弟俩只能自己上了!” 薛林看著沈清棠,神色相当复杂,“沈清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薛家作对?” 沈清棠一脸无辜:“不是跟你说过?沈记的店主。一个普通的商妇。” 一个普通的商妇能有这样的本事? 薛林咬牙,却连句狠话都不敢放。 招呼手下:“走!” 等出了沈家的院子,薛林才回头:“沈清棠,这事没完!” 这场子要找不回来,他以后还怎么在云城混?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 人啊,都贪心! 占便宜没够。 *** 薛林也不是个只动嘴放狠话的人,很快发起了对沈家的攻击。 还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攻击。 先是沈记熟食铺子,被人举报食材不乾净。 相关衙门挑著熟食铺子顾客最多的时候,敲锣打鼓来查厨房。 食客们不明所以也跟著看。 然而沈记用的食材、卫生都挑不出毛病。 干活的伙计头上包著头巾,嘴上戴著口罩。 说是防头髮掉进食材里,或者口水落在食物上不安全。 这样的伙计装扮还是云城头一份。 官署的人检查了一番,找不到可以让店铺整顿、关门歇业的办法,只得悻悻离开。 来买熟食的百姓见状买的更欢了。 挑刺的人都找不出毛病的店铺?! 不买等什么? 事情传到沈清棠耳朵里时,她还在沈宅回信。 季宴时来信说,最近被他几个兄弟缠上,隔三差五就得聚,想给她回信难上加难。 不过,有个好消息。 边关危急已经容不得朝臣们慢慢扯皮。 皇上也连续召见他几次,旁敲侧击看他的“病”是真好还是假好。 当然,皇上也没少借关心之由让不同的御医给他把脉。 有孙五爷在,皇上想看什么样脉,季宴时就有什么样的脉象。 所有御医当眾恭贺说季宴时大病痊癒,大乾又能添一年轻得力的皇子。 说云州百姓以后有福了。 一转身却跑到皇上跟前请罪,说寧王殿下的病不同於其他病。 不像风寒感冒,烧退了感冒自然好。 寧王殿下之前患的是痴傻之症,是心病或者脑子有损伤,按理说这种病不可逆。 皇上听不懂一群御医支支吾吾的一堆术语,不耐烦道:“你们直接告诉朕,寧王的病是好了还是没好?” 御医们齐齐跪地请罪。 官最大的院首只得开口:“回皇上,寧王的病好了也是没好。臣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病入膏肓的人迴光返照一样,看似大病初癒,实则命不久矣。 当然,寧王殿下是痴傻之症,不会命不久矣……” 皇上听著太医院元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还是明白了御医的意思。 寧王痴傻之症是好了,但是命不久矣。 他心里既安慰又不舍。 任御医们跪在地上半晌没开口,闭著眼,轻敲椅子扶手,像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然后第二日,皇上在上朝时暗示想让寧王接管秦家军,处理边关事宜。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朝中一片反对声。 皇上虽是九五之尊,行事也不是绝对自由,有时候朝臣们的声音他也得听一听。 只是皇上和朝臣有时候就像夫妻,多数时候都保持著共同利益,偶尔也会有夫妻反目的时候。 季宴时在信上就是用的“夫妻”这种字眼。 说大户人家的老爷想让命不久矣的儿子接管家里的一个很重要的铺子,结果妻妾和其他儿女都不同意。 事情就此僵住。 沈清棠嘴角微抽,总算知道茶馆里说书的季三十六说书的方式像谁了。 信到此为止。 沈清棠知道季宴时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主儿,他在京城的日子身体上或许是舒坦的,但是恐怕夜里连眼睛都不敢完全闭上。 想了想开始回信。 写火焰如何威武退敌。 写果果和走路越来越稳。 写果果会叫父亲了。 写说想爹爹。 说二哥和秦征过来后,日子又像北川一样愜意。 最后,说谢谢季宴时的贴心和对他的思念。 秦征就是这时候来敲门的。 说官署美其名曰为了云城百姓的安危著想,对“入口”店铺进行“抽检”。 沈记熟食铺第一家被抽检的。 “你猜结果怎么样?”秦征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问完以后还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边喝边等沈清棠猜测的结果。 沈清棠没著急回答,不疾不徐的写完最后几个字,轻轻晃动纸张吹乾墨跡,待墨跡干后,一边把信纸摺叠后捲起来,一边回答秦征:“沈记熟食铺顾客更多了?”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第870章 心都脏 秦征显摆不成,惊讶的瞪圆了眼,把还没到嘴边的茶杯又放回桌子上,身子前探,好奇道:“你怎么猜到的?” 沈清棠淡淡笑了笑。 心道这如果是现代市场监管局来查,倘若整个云城有一百家卖吃食或者饮品的铺子,得关闭九十九家。 两个时代对“卫生”、“乾净”、“规范”的標准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以现代標准来要求古代的铺子,那些官差们见都没见过,还想挑刺?! 沈清棠也算到,薛林想让沈记关门,必然会让收买的官差挑顾客多的时候上门。 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云城百姓看见沈记后厨如何脏乱差。 谁承想非但没能如愿查抄沈记,反而给沈记打了个一波gg。 当然,实话不能说,沈清棠避重就轻道:“还用猜?总不能白准备这么久。” 沈清棠从来没小看薛林。 最起码薛林绝对不是那种放狠话跟放屁一样的人。 沈清棠、沈清柯和秦征为此开过好几次会。 每次会议主题都是“假如我是薛林,该怎么对付沈记?” 秦征的思维是最符合云城现状的,他说,集齐薛家所有实力,踏平川七街,不但要夺回沈记十间铺子,还要杀鸡儆猴。 让整个川七街其余店主的铺子都关门,他们知道得罪薛家的下场。 沈家兄妹沉默片刻。 沈清棠轻嘆:“秦征,幸好你从的是军不是匪。” 比宋焰还是亡命之徒。 难怪他觉得宋焰適合战场不適合商场。 秦征摊手:“是你们说的要假设自己是薛林。难不成还指望他做好人好事?” 沈清柯嘴角微抽,“秦少,不做好人好事不代表不给自己留活路。” 秦征光棍的往椅背上一靠,问沈清柯:“那你说该怎么办?” 沈清柯想了想,“首先在川八街或者川六街上仿照沈记开一套或者两套一模一样的铺子。 川七街的沈记卖什么,川八街和川六街的薛记就卖什么。 不但要卖,还要压价格卖。 川七街的顾客一定会被分散去其他两条街。 而川七街孤立无援,沈记也没有强硬的后台,初来云城不久,根基不稳,撑不过三个月就得倒闭。 纵使沈记资金雄厚,不介意降价跟上薛记。 可是没有客流量什么都白搭。 川七街其余店主更跟不起,要么去跟薛家投降,要么关门走人。 等川七街成为荒街,沈记自然就不攻自破。” 秦征愕然片刻,嫌弃撇嘴,“难怪沈清棠说你们从政的心都脏。真阴险!” 沈清棠:“……” 她眨眨眼,“你俩別五十步笑百步,都不是省油的灯!” 沈清柯和秦征齐齐看向沈清棠,“若你是薛林你会如何做?” “我肯定不会赶尽杀绝的。你们说的办法都不太適合。 秦少说纠集人马把所有沈记铺子都砸了。 首先,有你在,有季宴时在,他能砸吗? 其次,就算他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就算你们都不参与,他也不敢这么做。 他敢得罪沈记,不敢扰乱整个云城。 別忘了,云城除了匪商还有官商。 况且薛林敢在云城横行后面也有官方的支持。 他可以抢一条街的地盘,但是不能弄死一条街。 倘若官方看到他如此肆无忌惮,怕他给自己惹麻烦,也会切断跟薛林的关係。” “二哥说的办法倒是不错。但是有两个难题。 第一个难题是技术难题。沈记和其余店铺不一样,不是有钱就能模仿的。 他们不会在冬天种蔬菜。不会做大块的平板玻璃。不会熟食的配方、甜品的配方。也不能从南方运送那些水果蔬菜过来。 这些都是我们沈记独有的,仿不来。 第二个难题是时间。一但打起价格战,最起码得耗三到六个月,甚至得按年算。 薛林不敢。 要知道云城还有宋焰在一旁虎视眈眈。 我们河蚌相爭,宋焰就能渔翁得利。 到时候薛林会得不偿失。 总之,若我是薛林,你们俩的办法我都不採用。” 沈清柯若有所思的点头。 秦征急不可耐的催促:“那你会怎么做?” “我会逐个击破。”沈清棠掷地有声。 秦征皱眉,明显不解,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详细说说。” “首先,我会整合我有,但是沈记没有的资源来针对沈记。譬如官场资源。 让和我相好的官署时不时去查沈记,查食材是否新鲜,查卫生是否合格,查方方面面是否符合要求。 但凡有一点儿不合格,就关门歇业。 隔三差五查一回,隔三差五歇一次。 不用我费神,沈记生意就得一落千丈。 毕竟,顾客们也不喜欢一直出问题的店铺不是?” 秦征默了会儿朝沈清棠竖起拇指。 沈清柯摇摇头轻嘆一声。 他还是不適合做生意。 “第二,我还是会让人轮流去店里闹。 像吃坏肚子啊!穿了衣服身上起疹子啊!买到了假首饰啊! 被拆穿又如何?反正又没证据是我薛林做的。 闹事的人被抓了如何?反正打点一下就放出来。 闹多了,总有信以为真的顾客。 对沈记的名声总归会有不好的影响。” “第三,派一些人堵在川七街各个路口。 谁买沈记的商品就抢谁。 兹要是买了沈记商品的,一律带不出川七街。 打不过你沈记的伙计我还打不过顾客? 用不了多久,就无人再敢到沈记买东西。” 秦征倒吸一口气,身体用力后仰,仰的四条椅子腿只有后两条椅子腿著地,嘴里还嘖嘖有声:“沈清棠,就算你以后跟季宴时和离,我也站你这边!” 沈清柯:“……” 隨手拿了一枚蜜饯朝秦征砸过去:“你盼我妹妹点好行不行?” 秦征微微动了下头,张开嘴接住蜜饯,准的就像沈清柯故意投餵他一样,含著蜜饯含糊不清的反驳沈清柯:“你俩一个姓,你当然不用怕她跟你反目了!你不觉得你这个妹妹很嚇人吗?” 她幸亏是女儿身。倘若是个男儿身还是个针对秦家军的奸臣。 秦征想:秦家军得危! 沈清柯无法反驳便换了话题:“假使你猜的对,我们该怎么防著薛林?” 第871章 脚踏两只船的坏女人 “当然是两条腿走路。”沈清棠显然已经有了主意,答的非常快。 “什么两条腿?”秦征身体往前倾,让椅子又落回原处。 “第一条腿,打铁还得自身硬。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不管卫生、服务、產品质量等各方面都得做到无懈可击。让官府和闹事的都挑不出毛病。 沈记所有的商品都得想办法做上防偽標识。” 沈清棠知道沈清柯和秦征都不知道什么叫防偽,又补充解释道:“防偽標识就是咱们沈记独有的记號或者一种其他人没办法仿製的手段。 像金首饰可以在所有的饰品上刻上很小的沈记徽记。像食品一定在不起眼的位置留一个小小的沈记徽记。其他所有的商品都一样,一定要做好防备標识,这样就能防止薛林的人以次充好。” 沈清柯想了想问沈清棠:“像海鲜这种不好做標记的呢?总不能弄个沈记的徽记纸条让鱼吃下去吧?再说也不是所有的物种都有嘴。比如猪肉?” 沈清棠也想过这个问题:“海鲜进货的时候一定要登记清楚谁家的货,进了多少。有条数条,没条数斤,卖出多少也统计好。 到时候有闹事的,先核对进出货,如果对不上就是假的。 倘若对方心思细腻,作假过於逼真,那就认赔!態度必须要好,必须拿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把损害降到最低。” 就这样经过反覆討论、考虑,一次次给沈记掌柜们开会,强调。 秦征也不断地给他的人强调一定要保护好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其次才是商品。 这不,不意外的等到了薛林第一波攻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书荒,??????????????????.??????超靠谱 】 沈清棠押对了题。 对方率先攻击的是熟食铺子。 沈清棠把信纸折好塞进信筒里,走到门口,吹响了掛著脖子上的玉哨。 等著白起过来的空隙,沈清棠道:“我猜薛林第一步棋落在熟食铺子上是还有其他的考量。” 秦征跟到门口,倚在门框上,抱臂追问:“什么考量?” “他应该也有我哥说的那些想法。想做山寨货。但是沈记熟食铺里的吃食大都是大乾独一份,外面市场上很少有雷同的。 他做不出来,只能偷师。 说不定今日到店里查的官员里就有薛林安排的厨子像趁机偷学。” 熟食铺子里的特色除了猪下水就是腊肠、烤鸭、火腿等。 猪下水稍微好模仿一点儿,调好滷汁就行。 可是剩余的,除了沈记外头买都买不到。 还有熟食铺里十来种丸子。 这些是沈记特色,不偷师学不到。 秦征一听就乐了,“那他们如意算盘可打错了。他们大概没想到沈记熟食铺的后厨里放的是半成品。” 沈清棠从来云城开店就防著別人偷师。 给沈家人安排的宅院里专门弄了个厨房做熟食。 火腿都是做好了,只拿到店里去晾晒。 丸子是调好馅去店里煮。 关键配比都是在居住的庭院里完成的。 白起飞到院子里低空盘旋,找落脚处。 它已经习惯了沈清棠不会伸胳膊给它当架子,看向秦征。 秦征:“……” 人善被鸟欺? 腹誹归腹誹还是伸出胳膊。 白起二话不说落在秦征大臂上,把翅膀收了起来。 秦征看著自己雪白的长袍上多了两个脏兮兮的爪子印,当场炸毛恨不得把白起扔出去,“白起,你家主子不在家你就这么邋遢?” 以前的白起绝对不敢把爪子弄的这么脏。 它敢弄脏季宴时的衣服,季宴时就敢拔光它的毛。 白起心虚的缩了缩头,全当没听见秦征的牢骚。 最近跟著沈清棠已经习惯了像正常鸟一样。 反正沈清棠除了送信收信也不碰它。 它慢慢就不再去洗澡了。 沈清棠把信桶绑在白起爪子上,笑眯眯的拍了拍它的头,“去找你主子吧!也这么抓他的衣服。最好扯下一块布回来。我有赏!” 白起:“……” 秦征:“……” 乐不可支的拍打著被白起弄脏的地方,“你是不想白起活了还是想季宴时想疯了?” 竟然要抓破季宴时的衣服。 沈清棠只是隨口一句玩笑话而已。 打发走白起,沈清棠走进院子里,问秦征:“你自己回来的?我二哥呢?” “你不是说要两条腿走路?你哥想当第二条腿。”秦征跟出来,和沈清棠面对面坐在院子里的桌前。 沈清棠:“……” “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说的是第二条腿是主动出击,诱捕薛森。让你找人去接近薛森,带著他去赌,不管赌鸡、赌马、赌球还是去 赌坊,总之让他欠债纍纍,把他家铺子都输光。 再不然领著薛森去青.楼,怎么钱怎么来。 我哥去干什么?他是会赌还是会嫖?” “啊?”秦征眨眨眼,“这是第二条腿啊?我记错了。这事你哥不能干,你哥要走仕途占上污名以后岂不是留给政敌攻击他的把柄? 这事我亲自出马!你放心,我已经跟薛二爷,化干戈为玉帛,就差结为异姓兄弟了!” 沈清棠:“……” “你?不是才跟薛森打过架?竟然能玩到一起?” 秦征心虚的从凳子上站起来,退后几步,跳到桌旁才变绿的树上,语气很低的开口:“我就假装偶然跟他在酒馆遇见,佯装喝醉。 说你是脚踏两只船的坏女人,欺骗了我的感情!” 沈清棠:“……” “薛森以为这是挑拨离间的好机会,就主动给我赔礼道歉,跟我称兄道弟,请我吃喝玩乐。 投桃报李,我也得请他去赌坊去马市去球场。 一来二去,我俩快结为异姓兄弟了。” 沈清棠:“……”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平静,问秦征:“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哥去哪儿了?” “去找沈记十家铺子的东家了。你不是说要让沈记铺子乾乾净净的?沈兄就出去打听这十间铺子真正持有房契的主人。 今日恰好打听到其中一间铺子的主人,他去跟人家见面了。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人跟著他,不会让他有危险。” 沈清棠点头后,仰头看著秦征,笑:“秦征,你以为爬到树上就安全了?” 第872章 白起会飞,火焰会追! 秦征嘚瑟,“怎么?难不成你还会爬树?” “我不会。”沈清棠吹响玉哨,“但是白起会飞,火焰会追!” 秦征:“……” 最毒妇人心。 本该已经在送信路上的白起以惊人的速度返回,张开翅膀,尖利的叫了一声,俯衝向秦征,要啄他眼睛。 以秦征的身手当然不会怕一个白毛畜生,抬手拍它。 还得控制好力道,爭取让白起懵逼但是不伤脑。 白起自幼被季宴时训练也不是吃素的,察觉到秦征的掌风就拍动翅膀倒飞逃出秦征的攻击范围,虎视眈眈的看著秦征。 从主院赶过来的火焰,浑身炸毛,弓起身子围著树转圈,嘴里发出低低的、很有节奏的吼声撞树。 院子里的观景树既不高大也不粗壮,秦征百余斤的体重压在树上对树来说已经是不堪重负,火焰这一撞,树晃的像要隨时断掉。 秦征只能跃下。 火焰立刻扑上去。 空中还有白起掠阵。 这一鹰一虎虽只是畜生,却也算动物界的王,攻击力不容小覷。 秦征虽武功高强又不能真伤了它们,便略有些狼狈的跳来躥去。 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沈清棠你个毒妇!” “最毒妇人心!” 回到露台上坐著的沈清棠充耳不闻,慵懒的躺在躺椅上闭著眼。 不是睡觉,在想怎么反击。 被动的等待,只会让她跟薛林之间的爭斗变成拉锯战。 两败俱伤的打法可不是沈清棠想要的。 得想个办法,打疼了薛林,或者打疼了帮薛林的官员。 要怎么做呢? 总不能每次都去寧王府告状。 等秦征一头大汗满身脏污的出现在沈清棠面前来指责她时,沈清棠终於有了对策,打断秦征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埋怨,“秦征,我想到反击的办法了!” *** 听说书人说书依旧是沈清棠每日必做的事之一。 其实沈清棠本身对古代的说书没什么兴趣,纯粹拿季三十六说的故事当新闻联播听。 只是这新闻联播时效性还算可以,但是更新频率不高。 有时候等个三五天才会有新的故事。 新故事也不是连续的。 比如甲故事讲到一半说且听下回分解,明日可能就换了乙故事,还是说一半且听下回分解。 自从来了云城,沈清棠最起码有三个故事一直没等到后续。 北上的季宴时,边关的三国爭霸,以及和亲公主沈清丹。 这日,许久没更新的和亲故事,终於有了下一集。 说不安分的沈清丹身体略好一些就想方设法要见北蛮王。 可她一个不受重视的和亲公主在北蛮这种地方压根就没有任何话语权。 住的地方比牢房还不如,就是马厩。 身上没有银两的沈清丹想贿赂下人帮她都做不到,可她怎么能甘心在马厩里过一辈子? 於是,沈清丹思来想去,终於有了办法。 她说她有密旨给北蛮王。 讲到这里,季三十六轻笑了一声,像是忍不住又像是鄙夷到极点。 北蛮的人听沈清丹说有大乾皇帝的密旨,当然得上报。 就这样沈清丹见到了北蛮王。 北蛮王才知道不是密旨,是蜜脂。 藏在黑森林深处的蜜脂。 沈清棠:“……” 秒懂了季三十六的意思。 沈清丹真是半点脸都不要,自荐枕席都这么……別具一格。 不止沈清棠,茶馆里大多数人都听懂了季三十六隱晦的荤话,纷纷喊好。 一时间铜板和碎银像雪一样砸向季三十六。 得亏季三十六武功好,时不时轻描淡写的侧头、耸肩、抬腿躲过银子的攻击。 否则真会成为被银子砸死的人。 大家一边扔赏钱一边催促著季三十六继续。 季三十六待到起鬨的声音渐小,扔来的铜板雨渐停才接著道:“老富商虽然闹牡丹姑娘骗人,却也不是和尚。 对不同於自己国家的、细皮嫩肉的娇.小姐自荐枕席当然不会手下留情。自是一.夜春宵值千金。” 一楼的茶客们不满意,纷纷喊著季三十六展开说说。 季三十六不理,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 他是说书人又不是说黄人。 北蛮人大都人高马大,沈清丹吃不消,伤了下面。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被北蛮王留在了后院没再赶她去马厩。 可身为一国之主,女色真的不重要,没几天北蛮王就对沈清丹的兴趣大减。 对北蛮王来说跟大乾的关係缓和,沈清丹才是暖床的工具,若是跟大乾的关係紧张,沈清丹则是敌方探子。 北蛮王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听说大乾愿意割地赔款,就宠爱沈清丹一番。若是听说大乾不愿意归还城池还想跟北蛮开打,就折磨沈清丹。 把沈清丹关在房间里,各种见不得人却还不看不见伤的方法都在沈清丹身上用。 沈清丹本来身体就还没养好,三番两次折腾下来,捡回来的半条命又只剩一口气吊著。 北蛮王觉得还不到弄死沈清丹的时候,把她扔在后院让她自生自灭,再没进她房一步。 而沈清丹是死是活,端看边关三城如何归属。 眼下,边关三城的谎言全部揭穿,北蛮和西蒙都知道三角山附近的三座城池都归大乾所有。 没有三角山这座天然屏障,一直没建足够牢固城墙的禹城和盘城成了攻击北蛮或者西蒙的驛站。 可以长驱直入。 北蛮和西蒙见势不好,两国互相派使者到对方的国家商量和谈之事。 大乾朝中意见依旧还没统一,秦家军不能让两国和谈。 於是数次派人暗杀两国使者。 可这办法也拖不了多久。 因为北蛮和西蒙宣布要和亲,並且由自己国家的储君亲自送亲、接亲。 秦家军总不能把人家王子都杀了。 人家储君也不是木头,身边护卫层层,也不会给秦家军下手的机会。 也就是说,留给朝臣们爭斗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要么把秦家军让给季宴时,要么自己来边关主持大局。 如今得知秦家军跑了大半且没有名册的朝臣们坚定的站在皇上这边,支持让季宴时接管秦家军。 第873章 捡到宝物 而反对的一派是上次没抢到秦家军兵权,不知道其中利害的一群朝臣。 两派朝臣背后都有不同的王爷。 沈清棠听到这里忍不住嘆息一声。 朝中爭斗胶著,就意味著季宴时还不能回来。 不过他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皇上也不是傻子。 自古以来帝王最擅长最常用的就是制衡之术。 季宴时的信上总是轻描淡写,可在季三十六的新故事里能听的出来他在旋涡之中,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能站在一国最高庙堂上的朝臣,又有哪个是善茬? 他们又怎么会只在朝上斗嘴? 倘若寧王没了呢? 本书首发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0?????????????.??????超靠谱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还需要在爭辩吗? 有时候一国的政治中心,才是这世上最黑暗的地方。 沈清棠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连季三十六换了老故事讲都没注意。 春杏纳闷的低头看向沈清棠。 往日沈清棠只要听见季三十六说老故事起身就走,今儿怎么没动? 只见她看著前方,一动不动。 春杏便知道,自家夫人又在沉思,便没出声打扰。 跟了沈清棠这些时日,春杏明白了一件事,这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任何不劳而获。 沈清棠做的事在旁人眼里看来她很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连秦少和二公子都觉得夫人聪慧过人。 可春杏知道,沈清棠做每一个决定之前都会深思熟虑半天。 沈清棠只是在想季宴时。 想从认识到如今,跟季宴时分开最久是多久? 不知道一个月內季宴时能不能回来。 若是能也比去年他驱蛊时分开的久。 主僕俩各怀心思在二楼雅座发呆。 直到噔噔噔的脚步声打乱沈清棠的思绪。 最先惊醒的是春杏,她有內力在身,一楼有人上台阶的瞬间她就看向楼梯口。 来的人是宋焰。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宋焰一脸“看我厉害吧?!”的表情看著沈清棠。 “找我有事?” “走走走!”宋焰说著转身,招呼沈清棠跟上自己,“破说书有什么意思?走,我带你去看热闹。” 宋焰本身就是大嗓门,说话声音不算低。 但是这里距离说书人季三十六並不近,中间还隔著一群嘈杂的听眾。 按理说说书人不应该听见宋焰的话。 可季三十六在宋焰说“破说书”三个字时,目光精准的锁定宋焰。 宋焰感受到危险看过去,却没找到人。 他也没多想,只回头確定沈清棠已经起身跟过来,就大步跨下楼。 宋焰所谓的“热闹”並不远,就在这条街到隔壁街的路口。 一只老虎慢悠悠的沿街走来,背上托著两个木箱。 木箱是打开的,露著满满两箱金银珠宝。 老虎正是火焰。 沈清棠:“……” 合著看我自己的热闹?! 秦征手里拋著一个翠绿的一看成色就很好的玉鐲。 拋到空中再伸手接著。 看热闹的人大都惧怕老虎,紧贴著街道两旁铺子的墙壁立著,却又出於好奇,伸长了脖子看著。 目光不由自主的隨著玉鐲滑动。 秦征把玉鐲隨意的拋向空中时,眾人齐齐屏住呼吸。 待他伸手接到玉鐲时,眾人才齐齐鬆了一口气。 如此往復。 秦征也不是单纯的拋玉鐲玩,一边走一边喊:“我家火焰捡了两箱珠宝,有失主认领吗?” 这两箱金银珠宝价值不菲,肯定会吸引一些目光短浅的贪婪之辈。 有些人迫不及待的上前认领。 秦征举著手中的玉鐲问他:“你说这些珠宝是你的,那你可知道这玉鐲是什么做的?” 那人莫名其妙,“玉鐲当然是玉做的。” “不不不!”秦征摇头晃脑,“你中计了!这是翡翠鐲子。” 那人一听,急赤白脸的辩驳:“我是被你惹的说错了!就是翡翠做的。” “哦!”秦征拉长声调,“那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翡翠?又叫什么名称?” 那人说不出来,“翡翠手鐲就是翡翠手鐲,能有什么名称?” “当然不一样。根据水种不同,叫法多著呢!”秦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人说不出来,只能訕訕离开。 一路走来,好几波不同的人上来认领。 有人抱著侥倖心理过来討要。 有人想用强。 最后无一人得逞。 大家见文武都不行,便都老实了下来,安安静静远远的跟著看热闹。 而秦征一路拋著那个价值不菲的玉鐲子,像喊“天乾物燥!小心火烛!”的更夫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喊一遍:“我家火焰捡了两箱珠宝,有失主认领吗?” 宋焰见一人一虎到了跟前,才问沈清棠:“你可知这些珠宝是谁家的?” 沈清棠摇头,“不知。” 能不知道吗? 她安排的。 宋焰信以为真,一脸得意的跟沈清棠显摆自己的“知道”,“这是卢巡检家的,但是我赌他绝对不敢认领。” “为什么?”沈清棠配合的问。 她为了说给围观群眾听。 “別装!”不知道內情的宋焰白了沈清棠一眼,“你养的老虎你能不知道?” 沈清棠摊手:“你也看见了,火焰没那么认主,那不是跟著『別人』玩吗?” 宋焰一想也是,点点头:“秦少带著你的老虎在附近转悠,『不小心』进了卢巡检家的后院,捡到了这些珠宝。” 围观百姓:“……” 一句麻麻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喜欢看热闹没错,但你也不能把我们当傻子啊! 卢巡检家又不住地下室,一只不会爬墙的老虎是怎么“不小心”走到卢巡检后院的? 春杏知道沈清棠不擅长演戏,主动接茬:“在卢巡检家后院捡到的不应该是卢巡检的东西?还给卢巡检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满大街找失主?” “谁说不是?”宋焰笑,“这秦少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他就想著去问问卢巡检怎么把两箱珠宝埋在后院的竹林里。 不过他不认识路,又怕带著老虎在巡检司后院走再嚇到卢家女眷,便从后门出来,沿街绕到正门,求见卢巡检。 谁知却被巡检司的人拒之门外。 秦少无奈,只得打开老虎背上的箱子,在巡检司外头大喊『我家老虎捡了两箱珠宝,卢巡检是不是你的?』” 第874章 自作多情也是病,得治! 巡检司的人一听忙打开门,却又不敢让老虎进去,只能把卢巡检请出来。 这一耽搁,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 “卢巡检出来时,巡检司外头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宋焰说到这里,笑的不行,话都说不出来。 沈清棠知道始末,很淡定。 但是围观的老百姓不知道,尤其是离宋焰比较近的人,全程听的一清二楚。 见宋焰停在这里心痒难耐,纷纷追问:“卢巡检怎么说?” “卢巡检说不是他的。他不知道他家后院竹林里为什么会埋著两箱珠宝。”宋焰抓起腰间水囊灌了两口。 说话太多,容易口渴。 不等沈清棠主僕说话,围观百姓们就大著胆子质疑起来。 “怎么可能?你在人家后院挖到的金银珠宝人家还能不要?” “卢巡检又不是傻子。別说是在他后院捡到的,就算不是,送上门他也会收啊!” “对!方才我跟著你一路走来,最起码有七八个人想认领这两箱珠宝。普通百姓尚且如此,何况那些贪官?!怎么会放弃到嘴边的肥肉?” 宋焰目光精准的落在人群中说话的那人身上,打了个响指,指著那人道:“这位兄台你说错了!正常人肯定想要这两箱珠宝,但是贪官不会。 你们要知道,它……” 宋焰指著开路的火焰,“上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人群安静了两息,隨即就有人大喊:“上次出现是在刘巡检家找到他贪污的金银珠宝。” 大家都不是傻子,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卢巡检做贼心虚反而不敢收这两箱金银珠宝?” “难怪他不敢认!是怕大虫后头跟著的这位公子问他金银珠宝来路吧?” “我觉得不是。应该是看热闹的百姓太多,他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认领。倘若这位公子不开箱,悄无声息的送到他家里,你且看他要是不要?!” “……” 见不用自己开口,舆论就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去,沈清棠笑著离开。 她知道,不管秦征转几圈,这两箱金银珠宝的主人都不敢来认领。 宋焰见沈清棠离开,快步跟上她,纳闷道:“你不是挺喜欢凑热闹的?怎么走了?” 沈清棠耸肩,“那也得有热闹看。大街上遛老虎有什么好看的?” 宋焰正想说“遛老虎还不好看?”转念一想,老虎就是这女人养的,瞬间明白过来,一脸恍然道:“你设的局?你太不够意思了,竟然不告诉我一声,亏我还巴巴的跑过来带你看热闹。” “你整天忙著在百凤楼寻欢作乐,我总不能天天去那儿找你吧?”沈清棠反问,“再说,我的事也用不著事事跟你匯报。” 宋焰选择性失聪,当自己只听见了第一句。 “谁整天在百凤楼?我一个月就去三回!我一个身心健康的年轻男人,一个月到三回百凤楼怎么了?再说,我也是去查帐的。 昨儿去是意外,尹文月那个不安分的女人又给我捅篓子了。她把百凤楼一个客人的子孙根给剪断了,我能不出面?” 沈清棠瞠目,“尹文月胆子不小啊?!” “可不是?”宋焰愤愤,“我赔了人家客人百凤楼一个月的收入!” 百凤楼作为云城最顶尖的青楼之一,光顾的客人非富即贵,哪能善了? “那你怎么处理的尹文月?” “当然是把她逐出百凤楼。”宋焰理所当然道:“难不成我还留著这么一个闯祸的祖宗供著?” 沈清棠朝宋焰竖起拇指,“还是宋爷仁义。店里的工人让你赔了万两银子你竟然大度的把人放走!” 宋焰:“……” “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沈清棠,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跟你说……” “你不碰少妇!”沈清棠打断宋焰的话,又冷笑著补了一句:“宋焰,自作多情也是病,得治!” 宋焰:“……” 沈清棠停下脚步回头看著宋焰,“宋焰,我当初选择你作为合作伙伴,是看中你的狠劲和仁义。但不是妇人之仁。 因为尹文月是你的人,上次我沈记商场开张,我没为难她让你带走她。 结果你不但没看好她,还在她闯了祸之后轻而易举的就放走她。 那你跟放一条毒蛇归山有什么区別?还是一条会恩將仇报的毒蛇! 今天我把话放这里,若是尹文月再犯到我手里,別怪我弄死她!” 尹文月要是因为这次剪断別人的命.根子就从良,那她沈清棠的沈字就倒过来写! 尹文月跟沈清丹还不一样,沈清丹坏归坏,可到底是高门里的大小姐,喜欢耀武扬威,却绝对不敢剪男人的命.根子,更不敢亲手杀人。 可尹文月敢。 她敢为了一个男人,把生病的母亲放在街上挨冷受冻,可见其良心了了。 只是可能落魄的时间不够长,还没机会变得更坏。 如今罪恶的手一伸,怕是再难约束。 不除必是祸害。 宋焰显然不以为意,“就一个女人而已,不至於吧?!” “等你死在她手里……”沈清棠摇摇头,“到时候我会去给你上香的!” 说罢继续前行。 宋焰:“……” 他快步追上沈清棠,“你还没说呢!老虎背上那两箱金银珠宝是不是你设的局?” 沈清棠点头承认:“是!” 没想到她会应的这么痛快,宋焰怔了下才继续问:“为什么?你好端端的得罪卢巡检做什么?” “不是好端端,是卢巡检先助紂为虐。”沈清棠解释。 上次没能在熟食铺子找到查封店铺的理由,薛林鎩羽而归。 可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几乎调动了所有他能调动的衙门来找沈记的麻烦。 大乾和现代一样,同样有各个官署对应著现代的市场监管局、卫生局、环保局、消防局等等。 只是名称不一样,职责也略有区別。 可能一个部门身兼多项智能,也可能两个部门凑起来才算现代一个部门。 总之,这些沈清棠都认不全的部门轮番的到沈记各个铺子查验。 第875章 反击 今日查卫生明日查铺子维护后日查果蔬来源。 总之变著法的查沈记。 最多的时候,同一天十家沈记铺子里同时迎来七个官署的检查。 纵使沈清棠准备的再齐全,也扛不住这么多人鸡蛋里挑骨头。 最终有三个铺子分別获得停业整顿、限时整改和一个月不能营业的处罚。 沈清棠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在第一次熟食铺子被查之后,沈清棠就托秦征去办一件事。 沈清棠让秦征去查清楚云城到底有哪些官员跟薛林有牵扯。 还让他这些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和藏脏银的秘密基地全部找出来。 待到秦征告诉沈清棠,所有官署负责人贪污的证据和藏银子地都找到之后,她这才著手反击。 小查沈记的,沈清棠就让秦征把来查沈记负责官员的“小金库”给偷了,来弥补沈记的损失。 一来二去,那些官员们就回过味来,猜到了是沈记乾的。 因为每一次只要他们去查沈记,小金库必然受损。 可他们还无法报官。 若是报官,他们解释不清楚远超俸禄的所得是怎么来的。 再说他们自己就是官,也指使下头的人偷偷查过,可惜一无所获。 再说同时丟的,还有行贿受贿的帐本。 吃了黄莲的小官们意识到沈记也不是他们想的那么软柿子。 看似无害,捏一下满手刺。 於是,薛林再让他们办事,他们纷纷藉口“身体不舒服”、“床前尽孝”、“家中有事”等理由婉拒薛林。 不婉拒行吗?收受贿赂的速度远远抵不过小金库失窃的速度。 一个两个都这样,薛林也意识到不对,了重金问出原委,气得回家以后砸了自己最爱的茶盏。 眼见此法有点行不通,薛林只好下最后一剂猛药,找卢巡检。 云城总共有四个巡检司,分管不同的片区。 能查川七街的总共两位巡检司,刘巡检和卢巡检。 一个负责街东,一个负责街西。 刘巡检已经阵亡,新的巡检只办公不见客,完全不给任何人行贿的机会,同时也不给上官责罚他的机会,整日不是在巡检司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薛林还能用的只剩一个卢巡检。 於是卢巡检在重金的诱.惑下,乱用职权,隨便编造了一个理由抓了沈记一个掌柜还让沈记三家铺子无法营业。 沈清棠能惯著他? 昨天半夜就让季宴时带著火焰去把卢巡检藏在竹林里的小金库全部挖了出来。 挑了两箱最不值钱的金银珠宝,而且还没捨得装满。 箱子底下垫了厚厚的,只上头一层金银珠宝看著唬人。 两箱珠宝里最贵的就是秦征手里拿著的玉鐲子。 所以最安全的也是秦征不断拋起来又接到手里的鐲子。 这鐲子是从卢巡检最喜爱的小妾手上擼下来的。 卢巡检认得。 否则他怎么相信箱子是在他后院里挖出来的?! 可秦征大张旗鼓送上门,卢巡检也不敢收。 他一个月的俸禄只有几两银子,单那一个手鐲就够他一辈子的俸禄,更何况还有满满两箱金银珠宝?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说什么也不敢承认那些金珠宝是自己的。 不但不敢承认,连收到巡检司都不敢。 只能捏著鼻子,咬碎牙把秦征轰了出来。 同时让下头的人把沈记的人放了。 人家都让他枕边人毫无知觉的就丟了手鐲,就能让他在睡梦中丟了脑袋。 能在云城坐稳官位的都不是愣头青,他怎会不懂秦征明目张胆既光明正大又隱晦的暗示?! 宋焰“嘖!”了数声,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沈清棠,半晌挤出一句:“我错了!以后我再不小瞧女人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我从来没小瞧过你。以后,我努力不与你为敌。” 如果可以选他一定不会与沈清棠为敌。 但是过往的经验以及他对沈清棠的了解,沈清棠的野心绝对不是一个川七街能装的下。 她野心很大。 川七街只会是个开始不会是个结束。 倘若沈清棠吞併了薛林的地盘,第一个会不会就是他? 宋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秦征在云城闹市区逛了两圈,最终把两箱金银珠宝连同那枚价值不菲的玉鐲一起送到了寧王府。 既然无人认领,不如交给寧王府。 寧王府的大管家客客气气接待了秦征,当眾收下两箱金银珠宝,却也当眾表示寧王不会收任何来源的金银,和之前刘巡检贪污的银两一样,由寧王府出面买米布施。 百姓们再次对寧王进行歌功颂德。 当然,布施之前,大管家还得从王府库银里掏银两把箱子下面的换成真金白银。 否则,百姓们一定会质疑是不是他贪了王府的银子。 王府库里能动用的银两其实没那么多。 季一一边心疼的开库,一边咕噥:“王爷啊王爷!您挑王妃非得挑这么会做生意的?!” *** 自此官署消停下来,川七街恢復了往日的寧静,再看不见查东查西的官差。 不仅如此,寧城所有的官署都不接待两个人。 首当其衝的自然是沈清棠。 紧跟著的是薛林。 但凡这两人来告官,一律被拒之门外。 薛林恨得找了个画师把沈清棠的画像掛在书房正中央,每日都得拿弓箭射几遍。 纵使沈清棠美若天仙,他对沈清棠再也生不起半点男人应有的衝动,只想把沈清棠千刀万剐。 这口气薛林怎么也咽不下,气得嘴角长了个大大的火癤子。 薛林底下的兄弟见状给他出谋划策:“老大,我觉得你如今变得跟普通商人一样了。遇到事情总喜欢走路解决。可是老大,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是怎么发家致富的?” 薛林“哼!”了一声,“咱们早年是马匪,现在还能跟马匪一样吗?你是怕朝廷找不到藉口除掉咱们?” “老大息怒,咱不能马匪可以当盗匪啊!她沈记铺子遭了贼跟咱有什么关係?” “你以为我没想过?还是没试过?”薛林没好气的反驳,“咱们的人半夜去偷袭,哪次不是被人丟出来?你这办法要有用,川七街也至於至今还姓沈!” 第876章 火烧川七街 薛三眼睛转了转,“老大,我觉得我老五说的对,你还是太仁慈了。咱们进不去沈记的铺子怎么了?那就不进唄!咱们可以水淹也可以火攻啊! 反正咱们现在也拿不回川七街,咱得不到也不能让姓沈的要!要我说,咱放一把火把川七街烧了完事!” 薛林隨手拿起桌上的两个铁球,在手里盘著,认真思考薛三的话。 薛五连连点头,“我同意三哥的办法!咱得不到的也不让姓沈的那娘们得到!只要一把火点了川七街,看那娘们还怎么囂张?! 到时候咱们再攛掇川七街上其他受连累的店主一起找姓沈的索赔! 一整条街的损失,够她赔个倾家荡產!” 薛林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们说这办法,倒是有些可行。但你们別忘了,川七街旁边可是咱们薛家的商业街,要是被误烧怎么办?” 薛三想了想道:“也好办!咱们提前把房子泼湿了,在铺子里放满水,爭取不让铺子烧到川六街。” 薛林手里的铁球转的越来越快,隨即又慢了下来,还是摇头:“那岂不是告诉所有的人,川七街是咱们放的火?” 云城几条商业街比较集中。 尤其是川七街,是一条很纯粹的商业街,街上基本只有商铺没有住户,川七街两侧分別是薛林的商业街和宋焰的商业街。 一条街左右两侧都是商铺,大部分铺子都是木质结构,没道理烧左不烧右。 若是只有他薛林的街没烧,无异於跟所有的人说火是他放的。 薛五跺脚,“大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咋个办嘛?总不能让沈清棠那娘们就这么骑在咱头上拉屎吧?!” 薛林本就阴沉的脸听见薛五的话更加阴沉,犹豫片刻,把手中的铁球重重往桌上一拍,“干他娘的!” 梨木的桌子上瞬间被沉重的铁球砸了个坑。 薛林心疼的抚著桌面,咬牙切齿道:“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连咱们的街一起烧。大不了到时候一起討伐沈清棠。 就说沈清棠是祸害是丧门星是她给云城商界带来了灭顶之灾。 必要的话,可以再加两条人命进去!就说都是沈清棠招来的祸。 有死人,官府就有理由拿沈清棠!” 薛三和薛五对视一眼,眉开眼笑的夸薛林。 “还是老大厉害!这一招就不信沈清棠那娘们还能化解!” “对,老大就是老大!到时候沈清棠哭著求咱们都没用!让她光溜溜的游街示眾!” 薛林没好气道:“怎么收拾她是成功之后的事,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们瞎开心什么? 活生生被烧一条街你们知道咱们要损失多少银子?这几条街最是繁华,两家大妓.院和赌坊都在街上。 沈清棠要是有足够的银子赔还好,若是没有,咱们一年白干!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破办法,不知道你们在高兴什么?!” 薛三和薛五訕訕的笑笑。 薛三心眼多,忙道:“大哥,我这就去安排,这次必定確保万无一失。” 薛林喊住说话间就要出门的薛三,“等等!” 薛三停住脚步回头。 薛林食指指著薛三隔空用力点了点他,“这次的事务必要做好!千万不能让人抓到把柄!一定要確保起火点在沈记,是沈记铺子后厨失火引起的。这样大家才能跟沈记索赔,懂吗?” “好的,老大!”薛三竖起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发誓,“这次再失误,我提头来见!” *** 还不知道薛林要放大招的沈清棠正乐呵呵的带一双儿女在春游。 云城春天很短,得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春.光。 一行人三辆马车,装满了春游用的物资,找了一处好山好水的地方停下。 背后有青山,面前有河流,停车的地方是一片青草地。 沈清棠指挥著跟来的小廝搭了两个大大的帐篷。 帐篷四周都撩起来,摆上桌椅。 桌子上摆满瓜果和各种零食饮料。 附近的树上,分別绑上吊床和鞦韆。 两个小傢伙看见就不走了,吵著闹著要玩吊床和鞦韆。 沈清棠躺在吊床上看著果果和在另外一张吊床上被李婆婆晃的咯咯直笑。 对小孩子来说,露营就是最好的亲近大自然的方式。 跟来露营的还有沈清柯、秦征和宋焰。 沈清柯和秦征在帮著小廝支烧烤架。 府里的小廝没见过烧烤,不会弄。 宋焰也没见过,兴致勃勃的跟在一旁学习。 等到木炭把肉串的香味烤出来时,宋焰吸著鼻子感慨:“你们说她怎么这么多鬼主意?” 她无疑指的是沈清棠。 沈清柯一脸骄傲的宣布:“我妹妹打小就聪明!” 秦征跟著点头,“我合伙人很厉害吧?” 宋焰不甘心道:“她也是我的合伙人。” 微风把男人们的对话吹进耳朵里,沈清棠失笑摇头。 这一幕像极了女主和她的后宫的男人们。 一群美男帅哥为了她爭风吃醋。 可惜的是,她家男人並不在现场。 沈清棠不由自主又开始想季宴时。 这几日季宴时的信又迟迟不来。 沈清棠难免有些担忧。 更多的是泛滥成灾的思念。 一想到季宴时,沈清棠心里的委屈也渐渐上涌。 出来玩是要开心的,沈清棠晃晃脑袋,把季宴时晃出脑中。 从吊床上下来,拿了根鱼竿到河边钓鱼。 钓鱼和写字一样,都是让人静心的事。 也是让人有期待的事。 就像生活一样,从来北川时一无所有,到如今,朋友成群,財富自由。 是的,財富自由。 单单只生活的话,沈记的收入已经足够沈家人躺平,这辈子衣食无忧。 可惜,她找了个野心有点儿大的男人,心里装的是天下。 不小心就想到了季宴时。 沈清棠长嘆一声,放下鱼竿。 他们夫妻这次分开的时间有点久,久到沈清棠无法静心等待。 得再加快一点儿步伐,早点把云城商界扫平,进京! “沈清棠,来吃烧烤了!”宋焰若获至宝的举著两串烤肉朝她奔过来。 第877章 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沈清棠接过一串,道谢:“谢谢!” “嗐!跟我客气什么?”宋焰注意到沈清棠的鱼漂动了,“鱼!有鱼!” 沈清棠立刻咬著烧烤串往上提杆。 一条不算小的鯽鱼。 “你別弄脏手了,我来。”宋焰把肉串叼在嘴上,帮著把鱼摘下来放进旁边的水桶里,一边蹲在河边洗手,一边含糊不清道:“没想到你还会钓鱼呢?!这进度晚上够喝鱼汤了。” 沈清棠点点头正要说话,见秋霜匆匆赶来。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秋霜了。 但,离秋霜从青训营结业也还有段时间,她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清棠把鱼竿扔给宋焰,朝秋霜迎过去。 秋霜比沈清棠快很多,离开河边没多远,两个人就相遇。 秋霜面色有点不好,“夫人,要出大事。” 沈清棠心里咯噔一下。 秋霜歷来是个沉稳性子,能让她如此急切的必然不是小事。 “怎么了?”沈清棠问。 薛林安排薛森跟自家面对面住著来监视自己的事给了沈清棠灵感。 薛林做初一,她就能做十五。 薛林安排人监视她,她也一样能安排人监视薛林。 而且她比薛林贪心,薛林只是让弟弟住她家对面,她则安排人进薛府打工。 都是不起眼的职位,什么厨娘啊、院子粗使甚至是倒恭桶的。 有钱人家,经常使用的房间里也有恭桶。 没想到这些人还真能派上用场了。 “薛林要放火烧川七街。”秋霜言简意賅道。 她面色依旧平静,语气却难掩急切。 “夫人,薛林想烧死人,把责任都推到你头上。” 秋霜的话结束的很突兀,像是“头上”后头还有话,却硬生生咽回去。 秋霜在沈清棠探究的目光中,心虚的低下头。 她想说,“要不,我去宰了他!” 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才戛然而止。 沈清棠没想那么多,只以为秋霜急坏了,明明自己心里也没头绪还安慰秋霜:“別急!他们不是还没得逞?!” 秋霜点头。 沈清棠顿时觉得嘴里的肉串不香了,胡乱把串上的肉咬了下来,一边嚼一边踱步。 无意间看见秋霜还在等自己,指著烧烤炉道:“这里离城里不近,跑过来累了吧?你先吃点东西,我想想怎么办。” 秋霜知道沈清棠思考的时候需要安静,点点头顺从的往烧烤架走去。 不得不承认,薛林这一招是沈清棠没想到的。 她还是低估了薛林的恶以及对她的恨,寧愿自损八百也要伤她一千。 火烧川七街,受损失的还得有川六街和川八街。 他连自己的街都烧? 够狠! 沈清棠重新走回河边拿起鱼竿,戴上斗笠,挑了一处乾净的地方坐下,眼睛看在河面上,心早已经飘远。 云城的房子大多是木质结构,真要烧大了,天王老子来都救不了。 除非让这火烧不起来。 怎么才能让火烧不起来呢? 从青训营借人日夜轮值,守在川七街? 短时间是个好办法,以青训营学员们的身手,薛林的人別想无声无息的纵火。 可人非草木,需要吃喝拉撒,也有人困马乏的时候。 一天可以,两天可以。 三天呢?五天?十天? 总有疏忽的时候。 前日做贼容易,千日防贼难。 老话说,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薛林要放火该怎么进攻? 架水车给整条川七街的商铺浇水? 在大乾富贵人家倒是有引水走房顶纳凉的习惯。 就是把井水抽上来,利用水车等工具,把水送到屋顶上,让水流像雨水一样顺著屋脊流淌而下,降低室內的温度,带走炎炎暑气。 可,如今才春天,属於外头比房间里暖和的节气。 房间里本来就有些阴冷,再往上头浇水?! 就算沈清棠愿意自掏腰包安水车,那些商铺店主也不愿意。 谁愿意在春天梦回秋天呢?! 还有什么办法?把商铺换成砖瓦水泥的? 把一整条街的商铺都换了,得需要足够多的金银和时间。 沈清棠又不是菩萨,总不能帮所有店主重新盖商铺。 就算她愿意,也不见得薛林会给她时间。 要怎么进攻呢?沈清棠望著晃动的浮漂,毫无头绪。 晃动? 沈清棠忙收鱼竿,结果差点被大力道给拽下河。 她顿时顾不上想东想西,慢慢遛鱼收鱼竿。 其他人注意到沈清棠的异状,纷纷跑过来查看。 秦征一双自战场上练出来的腿跑的最快,眨眼间就到了沈清棠身边,从她手中接过鱼竿。 沈清棠出来玩的决定是临时是临时做的,鱼竿也是路上隨手买的,就是普通的竹竿。 韧性不错,但总体没有多结实。 秦征將內力灌注於细竹竿上慢慢收拢鱼线,把遛到泄力的大鱼拉了上来。 一条五六斤重的草鱼。 宋焰看见鱼就一声国粹,“臥槽!沈清棠你可以啊!今晚有鱼吃了。” 沈清柯抱著慢慢跟过来,闻言瞪宋焰,“想的美!吃鱼也是我家吃,有你什么事?!” 同是男人,宋焰用心在沈清棠面前藏起来的那点儿小心思,如若昭然天下。 秦征把鱼从鱼鉤上摘下来扔进木桶里,附和道:“就是,有你什么事?哪儿都有你呢?!” “你又不姓沈!”宋焰不好意思反驳沈清柯不代表他惯著秦征,“关你什么事?!” “行了!”沈清棠制止三个斗起嘴来如三岁孩童的男人,“別吵了!说好了要露营的,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还能多个保鏢。” 一行人,就三个弱鸡。 沈清棠和她一双儿女。 大概沈清棠钓到鱼刺激到了几个男人。 一个个吃饱喝足后,搬著小板凳坐在河边,一个人支一根鱼竿在河边钓鱼。 沈清棠嫌他们吵起来太幼稚,自己回到帐篷里,吃著春杏新烤的肉串,脑子里还在想著薛林纵火的解决方案。 还能怎么让大街都是水? 泼水节? 还穿袷衣的云城,一瓢水泼过去,结下的仇约等於杀父之仇。 沈清棠烦躁的捏著太阳穴,一时间没有半点头绪。 第878章 失火 母女、母子连心,小果果和小摇摇摆摆的朝沈清棠走过来。 嘴里喊著清晰的“娘”或者不清晰的“凉。” 沈清棠把烤串放在一边,一手捞一个,把两个小傢伙捞在腿上抱著。 “娘亲,吃。”抓著平时不让她吃的果往沈清棠嘴里塞,“甜。” 果果对吃的没兴趣,手里没有能借献佛的东西,就搂著沈清棠的脖子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看见不乐意了,也要抱著沈清棠的脖子亲。 沈清棠哪能让蹭自己一脸甜腻?佯装找东西把他们放回了地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河边三个男人只有沈清柯在认真钓鱼。 剩下两个幼稚鬼坐在椅子上像是坐在钉板上,扭来扭去的不说,还互相打嘴仗。 渐渐不满足於打嘴仗,开始动手动脚。 最后丟了鱼竿,扭打在一起。 沈清棠:“……” 这大概也是某种程度的“男人至死是少年”吧?! 可惜了她的鱼竿,掉进了河里。 望著波光粼粼的河水,沈清棠突然计上心来。 *** 四月二十六,月朗星稀。 更夫的梆子突然敲的异常急促还伴隨著更夫惊慌失措的喊声。 “走水了!” “快来灭火啊!走水了!” 薛林也在被吵醒的人群之中。 他坐起身时人还未清醒。 很快他的房门被敲响,“薛爷,川六街著火了,您快起来看看吧!”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报官?就说有人恶意纵火。” 外面的人显然很意外薛林的命令,“报……报官?” “废话,不报官难道还让我去救火不成?” 外头的人犹豫了一会儿才踟躇著离开。 过了会儿薛林彻底清醒了过来。 方才他说的是川几街? 川六街? 那不是他薛家地盘?! “草!”薛林大骂一声,喊人:“来人!掌灯!” 待薛林衣衫不整的赶到川六街时,他最赚钱的青.楼前挤满了人。 外头是看热闹的群眾。 里头是衣衫不整的姑娘和嫖客。 再里头是端著盆、提著桶灭火的人。 火大概被扑灭了,一楼被烧了一半,二楼被熏的乌漆嘛黑。 最气人的是薛林看见沈清棠一行人。 和上次一样,沈清棠又爬到了屋顶上,不止是她,还有討厌的死对头宋焰和上次骂他的小犊子。 云城如今早晚温差有点大,沈清棠披著披风衣袂飘飘的站在屋脊上被她的丫环搀扶著指挥宋焰和那个姓秦的小子。 “宋焰你把水管举起来,你这样会流到下头铺子里。” “秦征,火都灭了你还不把水关了?!” 只一眼,薛林就觉得牙根疼,沉著脸问青.楼的吴妈妈:“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著火的?” 吴妈妈也很狼狈,披头散髮,衣衫不整,往日里精致的妆容此刻里胡哨的涂在脸上像个小丑,哭丧著脸跟薛林解释:“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火是从后院开始著的,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小。幸好没有人受伤。 火势那么大,本以为咱们的兰香楼就保不住了。幸好那几位大侠……” 吴妈妈指著秦征和宋焰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水……水管,把水龙引过来,才把火灭的。” “狗屁大侠!”薛林跳脚,“这火指不定就是他们放的。” 秦征耳朵灵,把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闻言反驳:“薛林,你做生意没良心也就算了,做人怎么也这么没良心呢?! 我们好心好意放下恩怨帮你救火救人,你一句感谢地话都没有,还污衊我们放火?!” 宋焰立刻跟著帮腔:“薛林你是不是爷们?心比墨黑,脸皮比城墙还厚!整个川七街的人都知道我们最近几天在搞消防演习,而且有很多人看著我们呢! 怎么会有空去你的青.楼放火?!” 薛林仰头冷哼,“你们会有这么好心?!八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沈清棠淡声开口:“薛东家,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人心善,看见的是別人乐善好施。有些人心里藏著恶,只想去旁人家里杀人放火,自然也会觉得旁人都如他一般恶。 我与你確实有仇,按理说不该出手相救。可楼里这些伙计、丫头、姑娘和宾客们都是无辜的普通人。 我不能因为跟你有私怨就见死不救。 公道自在人心,我用不著跟你费口舌。” 沈清棠说完招呼秦征他们从屋顶上下去,“咱们走!” “沈清棠。”薛林对著沈清棠的背影大喊:“要是让我查出这事是你乾的,我跟你没完。” 沈清棠回头,一双杏眼泛著如月色的寒光,“薛林,我也警告你。我沈清棠不指望你知道感恩。不过,你若是敢恩將仇报,自己的青.楼失火就想迁怒於我,来我沈记放火,我必然跟你死磕到底。 你听清楚了,从今天起,但凡我沈记有不测,我都会算在你头上。” 薛林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声音淹没。 一群青.楼的姑娘和恩客围著他帮沈清棠说话。 “薛东家,沈东家说的没错,我们的命都是她救的。” “对,东家可別冤枉好人。要是没有她,你今晚损失的可不止这一栋楼,火势那么大,一般的救火队都灭不了。” “我作证。方才我在川七街买东西,沈东家他们都在川七街上搞什么消防演习,还让我们参加了。 说春天天乾物燥,咱们商铺多是木头容易走水。要学会面对失火时该怎么处理以备不时之需。” “我也作证。这边著火的时候我正跟著沈东家学消防知识。 她跟我们说如果走水了不要慌。 倘若不小心陷入火场,应该先找有水的地方,找块布打湿,捂住口鼻,弯腰顺著走廊出来。 要救火也得確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再救火。” “沈东家还说咱们云城消防设施设备不行,没有应对火灾的能力,游说我们这些商铺和她学在后院里挖一个蓄水池,以备不时之需。 这事筹备有几天了,大家都知道。” “……” 第879章 消防演习 舆论一边倒的,薛林想反驳都无从反驳。 甚至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真的冤枉沈清棠了?! 不,不对。 哪有这么巧的事?! 薛林前脚才要放火烧沈记,后脚他的铺子就失火了? 他的人围著川七街转了快半月,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反倒是自己的青.楼著火了? 薛林越想越窝火,朝附近的人吼:“滚滚滚!你们懂什么?別被那人面兽心的女人骗了!她可不是什么纯良之辈。那就是个蛇蝎毒妇!” 青.楼的姑娘们见薛林发了怒瑟缩著躲开。 但是到青.楼的嫖客大都是云城有头有脸的人,而且才从火场中捡回一条命,一个个又惊又怕对沈清棠等人满心感激。 此刻薛林不说给予他们一定的补偿和劝慰,还开口驱赶辱骂他们?! 当即嫖客们就不干了,把薛林围起来质问。 “薛东家你什么意思?我们刚从火海里捡回来一条命,我们不懂?行!既然你懂,你先说说怎么补偿我们!” “我可是我们家里的独苗苗,六代单传,我要是有个好歹,我爷爷能带兵踏平了你们薛家。” “见过不要脸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的青.楼起火,人家好心来帮忙,让你的青.楼避免成为灰烬,还救下这么多人的性命,你非但不感激,还倒打一耙,污衊旁人点火。我呸!你才不是东西!” “我以后要是再来照顾你们薛记的生意我就是狗!什么玩意。” “姓薛的!我告诉你,我今晚带了百两黄金到你们楼里跟人谈生意的。方才这走水走的突然,我著急逃命没顾上我的金子。 你最好祈祷能给我找回来,否则,我一定跟你没完。” 薛林脸皮抖动,想赔礼道歉拉不下脸。 毕竟他如今在云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被一群嫖客呸到脸上,还不能反驳,本身就够憋屈了,还要他道歉?! 门都没有。 想放狠话骂人也不敢。 他这青.楼里来的大都是云城有头有脸的人。 不是达官贵人就是达官贵人家里的紈絝们,总之,十之八.九都是有身份背景的。 斗一个或许无所谓,一起惹恼这么多? 他真惹不起。 憋屈的薛林只能暗暗把这笔帐都记在沈清棠头上。 回头再跟沈清棠算帐。 正当薛林上不去下不来时,听见人群外有人喊:“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薛林鬆了一口气。 活了半辈子头一次这么想见到官差。 因为不涉及人命,来的是巡检司的人和铺舍的人。 大乾没有专门的消防局,但是兵部有个部门叫铺舍也叫火铺。 他们负责救火灭火以及日常防火。 相当於兼职消防工作。 薛林忙甩开不依不饶的嫖客们,迎上去。 暗暗给巡检司的人塞了些碎银,希望他们能检查一个符合他心意的结果。 结果巡检司的人不客气的推开了薛林的手,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笑话,银子是好东西,也得能到,更得有命。 气得薛林心口更疼。 至於火铺的人属於兵部,他平时里也没能早铺路,这会儿也不敢贸然上前塞银子。 主要塞了也没用。 有个嫖客恰好是兵部的人。 看火铺的人的態度,还不是个很小的官。 那人恶狠狠瞪了薛林一眼,对火铺的人命令:“查!给我好好的查!” 薛林听得一哆嗦,心里越发埋怨沈清棠。 他只是一个商人,平时里最多跟云城各个衙门打交道,兵部当真是半点交情都没有。 一句话不敢说的跟在后头。 跟在他后头的是剩余的嫖客们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云城百姓们。 薛林永远会记得这一.夜。 无比黑暗的一.夜。 他以为青.楼失火已经够窝火了,没想到更窝火的还在后头。 火铺的人一番检查过后说是起火点儿在茅坑。 薛林铁青著脸反驳:“军爷,您是不是搞错了?茅坑怎么会是起火点?” 要说是厨房起火他都不意外。 不过反驳的底气也不足。 因为茅坑炸了。 污秽粘稠的液体和固体溅的四处都是。 大家都捏著鼻子远远的站在后院门口,只火铺两个查验起火源的人全副武装在后院。 哦,还有薛林。 薛林捏著鼻子几欲作呕,胃里翻江倒海,偏还得忍著,憋得一张脸呈青紫色。 闻言再也绷不住,鬆开手反驳。 一句话刚说完,弯腰吐了出来。 吐和打哈欠一样,都会传染。 很快院外传来一片呕吐声和乾呕声。 火铺的人虽然带著面罩,但是面罩阻隔气味的作用实在不大。 他们都没搭理薛林,只是快步走出后院,把身上套著的衣物全部脱下来远远的扔出去,乾呕两声才捂著嘴到自家上司身边匯报。 “茅坑里的粪时间久了会產生一种臭臭的气,遇到明火就会发生爆炸。 可能是这家青.楼的茅房里恰好有这种气,半夜茅房黑,若是嫌门口的灯笼不够亮,自己点个火摺子什么的就著了。” 火铺兵的上峰点点头。 薛林反驳:“不可能!若是像你说的火摺子点著了就炸,怎么会没有人员伤亡?这一定是有人蓄意纵火!一定是隔壁的沈记!对,是那个毒妇乾的。” 换平时,火铺兵上峰可能会给薛林点面子。 他从郊外营中来城里放鬆遇上这档子事本就窝火,薛林不但不妥善处置他们这些受害者,把影响降到最低,反而恩將仇报,对隔壁街的女东家不依不饶,火铺兵上峰越发恼薛林,重重“哼!”了一声,“你懂还是火铺兵懂?” 薛林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訕訕低头。 “他只是猜测起火的原因。起火时他们不在现场只能根据经验判断起火原因猜测怎么著火的。 如你所说没有人员伤亡的情况下,应该不是人点了火摺子。那就不能是其他原因? 比如倒香灰或者炉灰的人偷懒,把未完全熄灭的香裹在里头倒进茅坑里,碰见风突然起火也说不定。” 火铺兵听到上峰的猜测忙道:“对。属下確实在茅房中看见灰烬了,还有点未燃尽的香。” 第880章 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 薛林还想反驳,对上火铺兵上峰不耐烦的脸,硬生生改口:“官爷们辛苦了。这样,隔壁茶水铺也是鄙人的。若是诸位不嫌弃请到隔壁先坐坐。 隔壁楼上有雅间,我这就安排人给大家送几套新衣服过来,大家先將就一下。 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见薛林终於转过弯来,火铺兵上峰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 再不识抬举,別怪他不客气! 薛林眼见今晚得破大財才能免灾,十分心疼,又在心里给沈清棠记了一笔。 已经回到自家宅院里围炉吃火锅的沈清棠连打两个喷嚏。 她揉著发酸的鼻尖皱眉:“准是薛林那个王八蛋在骂我!” “没准是季宴时想你了。”秦征胃口很好的又往滚开的锅里下了一份肉片。 沈清棠没说话。 也不是没可能。 宋焰自从知道沈清棠的夫君叫季宴时之后,就十分不待见这个名字,立刻转移话题,“我要是薛林我也骂你。你这招太狠了! 不但川六街上的人都念你的好,连川七街的人都会从中汲取教训,会在后院挖坑蓄水。 等我回去,我也在所有铺子的后院都挖坑蓄水。” 秦征嘴占著,连连点头,“嘶!”“哈!”著把滚烫的牛肉咽下去,附和道:“对!这对薛林来说就是釜底抽薪。 沈清棠,你经常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著?走別人的路让別人无路可走!” “嚯!”宋焰侧头看沈清棠,“看不出来你文縐縐的还能说出这么霸气的话?!” 沈清棠摇头,“书上看的。这次也是巧了。” “少来。”宋焰见沈清棠不承认,挑眉,“发生在別人身上可能是巧合,发生在你身上绝对不是。从你在川七街上搞什么消防演练开始,你就在筹划这一天吧?!” 疑问句,肯定的语气。 沈清棠也没否认。点头笑了笑。 从那日露营开始,她就在为今日之事做准备。 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 既然薛林要点沈记的铺子要烧川七街,为什么她不能先下手为强?! 当然,她跟薛林目的不一样,並不想牵连別的铺子也不想真的造成人员伤亡。 所以得想个办法在川七街上备足够多的水用以快速灭火。 否则,就这些木头店铺一旦火势扩散开,就只有乾瞪眼的份。 若是运气不好,碰上大风,整个商业区都有可能成为一片灰烬。 说不定附近的民居也会受影响。 目的是有了,可是怎么实现是个问题。 首先,怎么才能不引起別人怀疑在川七街备上足够多的水? 怎么让附近的人有防火和逃生意识?! 怎么能精准的只烧一半房子还不祸及人? 怎么能在出事后不让別人怀疑到她身上? 一个个的难题都需要解决。 於是沈清棠一边让秦徵调人十二个时辰守卫川七街,一边想办法攻克难题。 思来想去,沈清棠想到了在现代经常经歷的消防演练。 消防演习能解决她八成的难题。 於是沈清棠在自家后院放了一把小火,火不大,也没真烧什么,就是浓烟滚滚,阵势不小,把左邻右舍都惊了。 沈清棠作为东家,在得到伙计“报信”后匆匆赶到现场,当即表示春天天乾物燥容易起火。 为了以防万一,整个沈记都要进行消防知识学习和消防演习。 因为水火无情,真起火时容易牵连左右,所以沈清棠请沈记商铺左右的邻居一起参加消防演习。 消防演习对於古人是一个陌生的词。 於是沈清棠在青训营挑了一个擅长作画的人,教他用漫画的形式普及消防知识,把科普小册子拓印出来,分发给周围邻居。 沈记十间铺子就有二十家邻居,加起来不是小数。 经过沈家人不遗余力的宣传,带动了不少人在自家后院挖空地做蓄水池。 沈清棠说只要他们挖好池子,沈清棠负责给他们运满水。 或许沈清棠初到川七街时,之前归顺薛林的商户们还牴触沈清棠。 这段时日沈记生意好,带来了更多的顾客到川七街上。 沈记的生意除了商场大都是很特色的东西,不怎么抢他们生意。 不收保护费不说,沈记不卖隔夜的东西,剩的甜点、饮料、熟食不是打折处理就是送给左邻右舍。 小恩小惠受多了,谁还好意思拒绝沈清棠这个对自己有百利无一害的提议呢? 於是越来越多的商户在自家后院做了蓄水池,以免著急时还得从井里提水。 况且还有很多商户压根没有水井。 有蓄水池平日也方便。 沈清棠还写信到北川,让他们做一台蒸汽发动机送过来。 抽水得用发动机。 消防知识的漫画,还有意无意的落到了川六街和川八街。 川八街是宋焰的地盘,川六街是薛林的地盘。 有些商家觉得沈清棠言之有理,也在后院挖起蓄水池。 有些商家不知所谓,就把漫画扔在大街上。 不管如何,沈清棠的计划推行的很顺利。 初步普及消防知识之后就是消防演习。 这日沈清棠让人用浓烟仿造火灾,教川七街的人如何在火中逃生时,隔壁川六街的青.楼恰好失火。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火是沈清棠让人纵的。 骆元,就是季宴时安排到北川去学爆破的人,在沈清棠给的配方上几经调试,如今已经实现小范围精准爆破。 说炸门就不带伤窗户。 说炸茅坑只炸茅坑,连墙都不带破的。 至於香灰什么的,纯属巧合。 总之,一切顺利。 宋焰端起酒杯朝沈清棠举了举,“沈东家,我敬你一杯!我替云城商人们敬你!谢谢你为民除害。谢谢你让云城的商人有了喘息的机会,谢谢你让我知道邪不压正!” 沈清棠没喝酒,端起茶杯轻轻跟宋焰碰了碰,笑道:“別给我戴高帽!我可没那么厉害。只是薛林欺人太甚。再说,我也没为民除害。” 薛林还好好的活著呢! 不过,不著急,慢慢来,日子还长著。 第881章 收网 宋焰摇头,“薛林是还活著,可是未来日子不会好过。你这一招虽是为了自保,却意外『重伤』了薛林。 云城最大的两家青.楼,百凤楼和兰香阁。百凤楼的客人以文人士子居多,而兰香阁大都是暴发户或者沉迷女色的官员。 不管是哪种,大家去寻.欢场总归都不喜欢引人注意。 这次著火,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一个个衣衫不整的从兰香阁逃出来,站在街上让他们眼中的『贱民』对著他们指指点点。比让他们死都难受。 这会儿还顾不上,等缓过来就该出手收拾薛林了。” 沈清棠点点头表示理解。 人都一样,可以干坏事,但是不喜欢別人知道自己干了坏事。 男人寻.欢更是如此,明明好.色又下流,人前却喜欢装正人君子。 沈清棠就是清楚这一点,才故意挑的青.楼放火。 宋焰说注意到沈清棠的表情,顿时恍然:“你故意选的青.楼?!你这女人真的是……”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沈清棠,摇摇头,“对人心算无遗策。我以后一定不与你为敌!” 沈清棠想,近墨者黑,都是跟著季宴时学的。 秦征乐了,举起杯子跟宋焰碰了一下,“巧了,我也跟沈清棠说过一样的话。” 宋焰苦笑:“按理说大老爷们对一个女人说这么怂的话挺丟人的。可事实是如此,得认! 头一次见面时,你就带著一个丫环闯我的百楼。 那时候打死我也想不到短短两三个月你就把云城商霸薛林逼到今日境地。 这些年薛林餵饱了不少贪官,却让你逼的不敢插手你俩的战爭。 今日一把火虽然没烧了兰香阁,却扯下那么多达官贵人的脸面,让他们那么狼狈。 若薛林赔偿不到位,那些人就能整死他。” “而你……”宋焰再次对著沈清棠举杯,“却成了侠肝义胆,以德报怨的云城女菩萨!” 云城商界,人人都知道薛林跟沈清棠正斗的你死我活。 可薛林的青.楼著火时,却是沈清棠灭的火。 最起码大家看见的是这样。 大家都只会看不起暴跳如雷的薛林。 包括他的人。 而沈清棠收穫人心无数。 秦征放下酒杯,胳膊搭在椅子后背上,半侧著身子靠在椅背上问沈清棠:“你说薛林下一步会怎么对付你?” 沈清棠摊手,“不清楚。告官的路走不通,打砸抢的路也没能走通,放火也失败。反正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当然,我不是他,不够恶,也许他还有更恶劣的手段没使出来。” 宋焰摇头,“短时间內他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也顾不上。安抚和赔偿昨晚遭难的那些嫖客都够薛林焦头烂额一段时间。而且,说不定得割肉赔偿。” 沈清棠乐了,“既然这样,那就该我出手了。” 她歪头问沈清柯:“二哥,你那边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沈清柯点头,“沈记十家铺子的店契我收回了九家,还剩最后一家已经有了眉目,快的话明后天就能买回来。” 沈清柯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些铺子原有的主人都没想到还会有人找他们买契书,一个个像是捡了意外之財。最高的才敢开口要铺子五成的价格。” 沈记从薛林手里抢来的这些店铺,最少的也倒了五六手。 拥有契书的那些人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见钱。给多少都像白捡的。 “有一个如今生活困苦的铺主,只开口要十两银子。我给了他一百两。”沈清柯苦笑,“明明他那铺子值更多的银子。 只是被歹人抢了,如今卖我十两,都用小心翼翼的语气。十两银子,是他家人看大夫需要的诊金。” 方才还热闹的桌上突然沉默。 沈清棠长长嘆息一声,“二哥,再辛苦你一下,去联繫一下这十家铺子之前的东家,看看日子过得困难的人家愿不愿意到沈记来帮工?” 沈清柯用力点了点头,“好。” 沈清棠转头看向秦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到你发力的时候了!” 秦征放下筷子,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几张纸递给沈清棠,“放心,没偷懒。再过几天你就能割韭菜了。” 宋焰茫然的看看秦征又看看沈清棠,问:“割韭菜乾什么?包饺子?” 秦征摇头,指著沈清棠道:“她说人傻钱多,总是被资本做局坑了一次又一次的平民百姓像韭菜一样,被割了一茬,没多久换一茬人再被割一遍。” 宋焰:“……” 沈清棠翻著秦征递过来的一沓纸,嘴角缓缓勾起:“看来要到决胜局了!” 这些都是秦征做局诱导薛森在宋焰的赌坊、马场等地方欠下的赌债。 除了几张大额欠条之外还有薛林几家重要的赌坊和马场的契书。 薛林最初是马匪,通过开马场洗白的。 最初做生意薛林没如今这么不讲究,该有的官方文件都有。 像地契、房契一样不缺。 这也是薛林最原始最核心的资本。 也是薛林为数不多真正拥有的东西。 剩下的大都是靠武力抢来的。 秦征点头,“薛森如今跟我比他亲哥都亲,家底早就露给我了。说他家最值钱的应当是他家祖宅。这两日找个机会带他玩把大的。把薛家祖宅的房契也拿来。” 宋焰撇嘴,“要房契有什么用?薛林要是认房契就不会是现在的薛林了。” 沈清棠笑:“他不认,那就打到他认为止。这场战爭要不要开始,他可以说的算。要不要结束得我说的算!” 宋焰:“……” 头一次,有些同情多年的老对手。 非要说些什么,大概还是那句“若是可以,我永远不要做你的敌人。” 想到这里,宋焰试探著问沈清棠,“沈清棠,收拾完薛家之后,你怎么打算?” 沈清棠本想回一句“当然是好好经营沈记!” 注意到宋焰眼中的防备,顿时反应过来他的真实意图。 摇摇头:“放心!选你放合伙人之前,我已经考察过你,你没有干欺压百姓的事。云城只有你所占的街道上,小摊小贩不会被收保护费。 你做生意虽说也没那么乾净,好在你从来不剥削穷苦百姓。 就冲这一点,我不会与你为敌。” 第882章 季宴时,你竟然不穿红色衣服了? 没说的是,薛林青.楼赌坊的生意她不会给宋焰。 沈清棠不喜欢经营这些,但是这些確实来钱快。 她会交到季九手里。 良心,在生死面前,往往会靠后。 她已经体会过一次养秦家军的难。 而季宴时要养的可不止这十万人,要的也不止是他们吃饱饭,还需要他们穿著甲,手持武器,上阵杀敌。 宋焰点头,鬆了一口气,再次朝沈清棠举杯:“合作愉快!” *** 云城的春天真的很短,短到沈清棠觉得新春装才穿上身就得量体做夏装。 不知不觉出门时已经开始无意识的避著太阳走。 照例去沈记所有铺子里巡视一圈,然后去茶馆喝茶听故事。 今日季三十六又开始讲三角村的故事。 借用三角村讲边关局势。 秦家军无论明著暗著都已经再无法阻挡西蒙和北蛮联手。 前几日,两家共同出兵,试探著攻击禹城和盘城。 好在两国虽说结成同盟,但,就像同床异梦的半路夫妻。 心不齐。 二打一吃了败仗。 不过,这一战只是试探。 下一战就不好说会是什么情形。 沈清棠听到就知道,秦征该回去了。 她起身,往楼梯口走。 春杏跟上不解道:“夫人,不听完就走?” 不像沈清棠风格。 “晚了怕赶不上给秦征送行。”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沈清棠到客院时秦征已经离开。 沈清柯把秦征留下的信递给沈清棠,“秦征走的很急,去沈宅找你你没在,他就写了辞行信让我交给你。” 沈清棠点点头拆开信。 潦草的字跡都能看的出下笔之人有多著急。 信上只有八个字。 有事先行,后会有期。 信纸有两张。 沈清棠打开另外一张纸。 是一张房契。 薛家祖宅的房契。 至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东风就是季宴时。 如同秦征走的匆忙一样,季宴时回来的亦很突然。 沈清棠前脚才让白起带信给季宴时,后脚季宴时就出现在她面前。 沈清棠白天很忙,只有晚上才有空给季宴时写信。 往常她写完信给白起掛在爪子上他就飞走,这日却在空中盘旋。 沈清棠瞧著奇怪,便没著急回房间,站在院中仰头看著白起,目光疑惑。 正想吹哨把白起召唤下来,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沈清棠嚇了一跳,就要尖叫。 未等开口,嘴就被大掌捂住,同时耳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別叫!是我。” 沈清棠回头,眼泪不爭气的流了下来,委屈巴巴的开口:“季宴时?!” “嗯,我回来了。”季宴时低头,亲吻沈清棠的眼泪,“別哭!” 沈清棠摇头,“我没想哭。” 她以前真不爱哭的。 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矫情。 尤其是在对著季宴时的时候。 一点点情绪都会被数倍放大。 “嗯。”季宴时好脾气的轻哄,“怪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说还好,一说沈清棠的眼泪像开了闸再也止不住。 她抱著季宴时的腰身,脸埋进他怀里,呜呜的哭出声。 要是问沈清棠为什么哭。 她也说不出来。 许是难捱的思念终於结束。 许是许久未见季宴时激动的。 甚至也许是最近发生那么多事他都不在。 季宴时没说什么,一手搂著沈清棠的腰,一手在她背上轻拍,轻嘆著说了句:“怎么又瘦了?!” 沈清棠泪眼婆娑的抬起头,“你也是,怎么瘦了这么多?” 季宴时笑,“大概京城的饭没有北川的饭好吃。” 沈清棠眼泪又掉的很凶。 季宴时轻轻用拇指的指腹在沈清棠眼下蹭了蹭,“难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怎么这么能哭?!” “你嫌弃我?”沈清棠凶巴巴的控诉。 可惜,泪眼婆娑,威胁性不大,倒是嘟著嘴的样子更让人滋生出欺负她的想法。 小別胜新婚! 季宴时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委屈自己,二话不说打横抱起沈清棠,踢开房间的门。 沈清棠“呀!”了一声,下意识搂住季宴时的脖子,等反应过来,在他胸膛上轻拍了两下,娇嗔道:“季宴时,我给你写的信还在白起爪子上呢!” “没事,我一会儿再看。” 没有他的命令,白起要是敢把信弄丟,他就敢把白起的皮扒了。 沈清棠:“……” 被拋到床上时,沈清棠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哪里不对。 “季宴时,你竟然不穿红色衣服了?” 从认识开始,季宴时一直一身緋红的衣服。 最初还得必须穿云锦,还得是上好的云锦。 不过,这毛病后来改了,普通布他也穿得开心。 再后来她能赚钱了,他的手下也找到了北川,他的衣服又都换成了华丽的、昂贵的緋色云锦。 还是头一次,沈清棠看见季宴时穿玄色的衣服。 一身黑显得季宴时更器宇轩昂,比一身红色少了些迤邐多了几分霸气。 只是他竟然会换顏色? 沈清棠觉得就像天上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稀奇。 季宴时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但,最终也只是“嗯!”了一声。 沈清棠还想追问他为什么,却被季宴时以唇封口。 许久未见,乾柴烈火。 沈清棠只抗议了两下就配合的勾住季宴时的脖子。 季宴时单手搂著沈清棠,另外一只手把床帐的鉤子放下。 桌上摇曳的烛光看不见帐內春.光,急的摇曳。 照的床帐上人影晃动。 越发显得春.色无边。 泛滥的思念和久別重逢的喜悦都在你来我往的廝磨互缠中宣泄出来。 …… 沈清棠汗津津的躺在季宴时的胳膊上,略略喘息就嫌弃的推搡季宴时,“你离我远点儿!太热。” 男人的体温总是比女人高半度。 冬天和夏天,这半度的温差就会有些明显。 季宴时气笑了:“你总说男人无情,提裤子就翻脸不认人。沈清棠你还没穿裤子呢就赶我下床?” 沈清棠耍赖,“不管,我想洗澡。” 季宴时没动,“费那劲儿?洗完还得出汗。” 沈清棠:“……” 抬脚踢季宴时,“你这么远赶路回来不累?” 一次还不够?! 第883章 谋杀亲夫? 季宴时伸手抓住沈清棠的脚,还有些黯哑的嗓子“嗯!”了声,“累。但是想到能快一点儿见到你和孩子就不累了!” 沈清棠的心霎时又软了下来,主动靠进季宴时怀里,表达自己迟来的关心:“你在京城可还顺利?” “还算顺利。秦家军如今成了烫手山芋。没有哪个將领愿意领著半残的秦家军去抵抗两国的攻击。 他们只想要胜利的光环可不想吃败仗。” 秦家军有了十万余逃兵的事在朝中已经不是秘密,大概可能也就是他父皇还被蒙在鼓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带一支这样的秦家军去打仗? 跟送死有什么区別?! 尤其是两国联盟的消息传进京,之前死咬著不肯鬆口的一派二话不说把秦家军给了他。 他们想要军权想要战功,但是绝对不想送命。 季宴时勾唇冷笑,“他们说本王年轻正需要歷练,这个机会正好適合我。还说秦家军恰好在云州地界,应当该本王负责。 好像在本王进京时,这些就不存在一样。 还有本王那好父皇……” 季宴时大掌捏著沈清棠的玉足轻轻摩挲,语调却越发幽冷,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满是冰霜,“听见我命不久矣,才捨得把秦家军给我。” 沈清棠被捏疼,咬唇忍下痛呼,伸手抱住季宴时,“你还有我跟、果果。” 季宴时鬆开手,下巴垫在沈清棠头髮上,轻轻蹭了蹭。 一低头看见沈清棠白皙的足面上五个手印。 季宴时有些懊恼,轻轻给她揉捏:“抱歉。弄疼你了。” 沈清棠摇摇头,“我很开心。” 季宴时挑眉,诧异的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没好气道:“我没有特殊癖好!就是觉得你肯跟我分享这些,才开心!” 之前的季宴时心事藏的太深,都要猜。 这回是他主动开口。 季宴时握拳抵在唇边轻笑,“我什么都没说。” 沈清棠:“……” 可你就是这个意思。 吃了哑巴亏的沈清棠娇嗔的瞪著季宴时。 可惜刚被滋润过的沈清棠瞪起人来只像雨后的玫瑰,瑰丽、娇艷、夺目。 看的季宴时眼神微变。 沈清棠吃过这种眼神的亏,二话不说抬手捏起季宴时腰间一点儿软肉,用力一拧。 季宴时不是现代那种肌肉型男。 事实上他们这种练武的人练的是筋不是肉。 季宴时只一层层薄薄的肌理,没有壮硕的肌胸,胳膊弯曲时也不会有鼓起的肱二头肌。 甚至连腹部也只是不太明显的六块腹肌。 可就算十个型男合在一起也推不倒一个季宴时,让他们车轮战来跟季宴时掰手腕也同样是输。 同理,沈清棠也別想轻易打疼季宴时。 往往她掌心红了,他还不疼不痒的。 多次的失败经验终於让沈清棠找到“惩罚”季宴时的方式方法。 掐他腰间软肉或者大.腿內侧的软肉。 季宴时摸著被掐疼的地方,眉梢尾扬,“谋杀亲夫?” “呵!”沈清棠冷笑,“谁知道是不是假冒的?毕竟我还没见过夫君还没穿过其他顏色的衣衫。” 沈清棠趴起身,一条胳膊横在床上支撑著上半身,另外一只手,食指勾起季宴时的下巴,跟他四目相对,“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 季宴时一侧唇角微勾,“我是谁?夫人方才不是已经检查过?若是夫人觉得没检查好,我不介意再让夫人检查一遍!” 最后几个字时,季宴时微微倾身,下巴抵著沈清棠的指尖向她靠近。 大有只要沈清棠点头,他就会吻下来的意思。 沈清棠收回食指,变拳为掌,盖在季宴时脸上,把他推离自己,“你少插科打諢!还不老实交代?!” 若是旁人,换个衣服的顏色而已,无所谓。 可他是季宴时。 是从小就只穿红衣的季宴时。 季宴时顺势在沈清棠掌心轻啄了一下,啄的沈清棠收回手,才慵懒的把头靠在床头上,云淡风轻道:“穿了这么多年,腻了!想换个顏色。” 沈清棠见季宴时嘴硬,冷哼一声,伸脚抵在他小腹上用力蹬,“出去!” 季宴时:“……” 他倒是可以纹丝不动,只是怕伤著她,还是妥协了放任沈清棠把自己踹下床。 只是有些莫名其妙,不太明白为什么沈清棠说生气就生气。 他自问对人心也算了解,可依旧弄不懂女人心。 难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沈清棠把人轰下床以后,转个身侧躺,面朝墙壁背对季宴时。 季宴时坐在床沿上,身子前倾,手搭上沈清棠的肩膀,轻轻往自己的方向带,“生气了?” 为什么? 沈清棠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別碰我!” 季宴时:“……” 收回手,眉心蹙起,思索片刻解释:“真没別的意思。我以前也不是喜欢红色就是穿习惯了。” 不太习惯跟人解释自己的行为,季宴时的语气有些乾巴,一句说完还会有略长的停顿。 沈清棠没说话,也没催促,静静的等著。 “小时候……日子不是很好。我跟母妃经常吃不饱饭还被人欺负。 那些下人看管我们母子也没什么油水,无聊了就拿我打赌。赌他们打我多少下我会哭出来。” 沈清棠的背脊倏地挺直。 李婆婆当初讲故事时也没有这么细。 可能因为有些细节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季宴时没错过沈清棠的小动作,打蛇隨棍上,和沈清棠一样侧躺在床上,从后面把她拥进怀里。 沈清棠象徵性的挣扎了两下,就没再动。 季宴时有些意外几句童年相关的话就让沈清棠消了气。 季宴时从幼时就过著这样的日子,其实真没觉得有多苦。 毕竟一直一直都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 既然沈清棠愿意听,他也无所谓讲给她听。 “第一次挨打时,我穿的是一件浅蓝色带金纹的袍子。背上的血把浅蓝变成了深蓝。 母妃抱著我哭了很久。 趁我睡著提刀杀了那些打我的人。 没多久,我第一次见到了父皇。” 第884章 季宴时只穿红色的原因 季宴时的声音没有波澜,就像讲述別人的故事,不,连故事都不算,像是在说天气一样。 沈清棠听不下去,从季宴时怀里转过身,抱住他,“不想说,別说了!我不问了。” 季宴时轻笑,抬手在沈清棠头顶摸了摸,继续道:“我真以为父皇见了我会满心欢喜。” 他再一次停顿,像是无声的嘆息。 “没想到父皇雷霆大怒,骂我是杂种是恶鬼投胎。不但打了我,还打了母妃。我衝上去护著母妃,却被他拎起来狠狠砸在地上。” 季宴时抬手指了指后脑勺,“碰到了头,昏迷了三个月。” 沈清棠倒吸一口气,“所以你才『病』了?” “嗯。”季宴时点头,“大夫说人的头是最复杂的,哪怕看起来已经痊癒,却不知道伤到哪里造成我的痴傻。 大夫还说,我也许是头里的病,也许是心里的病。 也许几天就好,也许一辈子都好不了。” 反正母妃一.夜之间,头髮白了大半。” 沈清棠用力抱紧季宴时,低声制止:“別说了!” 以前她或许不懂。 如今她同为人母,深知老王妃当时恨不得去死,恨不得杀了皇上。 可是她不敢。 因为季宴时还活著。 她对抗不了一国天子,只能忍。 除了忍別无他法。 季宴时並没有停,他很清楚,沈清棠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心疼他。 横竖都是心疼,在他嘴里听说比从別人那儿拼凑的好。 疼,就只疼一次。 “其实旁人都说我傻,我觉得我不傻,我能听得懂他们说什么,也能明白所有的人在想什么,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只是我不想搭理他们。” 沈清棠:“……” 怎么听著不像痴傻倒是像突然开了窍? 说开窍都不合適,像是开了天眼?! 季宴时自己也不说明白那种感觉,所有的人在他眼里都变得跟白痴一样,可只一眼他就知道那些人想什么。 明明清楚他们的所思所想,却又觉得他们蠢到搭理他们都是浪费口舌。 季宴时当时明明应该是还不太懂事的年纪,却清楚的知道,无论哭、闹或者用尽手段都不会让他们母子的生活有任何改变。 他和母妃没有权没有银子,无法收买人心。 他尚且年幼也无根基,许诺不了別人好处,无法让別人为他卖命。 挣扎只是徒劳,哭惨只会让人嘲笑。 既如此又何必在意別人或鄙夷或怜悯的目光?! 季宴时可以不在乎別人,但在乎母妃。 既然母妃看见他哭会心疼,那就不让母妃看见不让母妃知道。 那些宫里来的太监或者宫女欺辱他、殴打他,他一声不吭的忍了。 待到他们打累了,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重新理理身上的衣冠回住处。 身上的土能拍乾净,凌乱的衣衫也能整理平整,可是身上的血弄不乾净。 年幼的季宴时还不会洗衣服更不会处理衣服上的血污。 於是母妃还是会看出来,会坐在冬日的院子里用结冰的水给他洗洗不乾净的衣衫,一边洗一边哭。 眼睛和冻伤的手一样,又红又肿。 於是季宴时就开始穿红色衣服,不是正红,是和血一样的暗红。 这样血印在衣服上,就看不出来了。 沈清棠死死的搂著季宴时,从鼻子酸楚、眼睛发胀到无声流泪,再到嚎啕大哭。 哭喊:“季宴时你別说了!我不想听了!呜呜!我不听了!” 掩耳盗铃,就不会心如刀绞,不会心疼那个年幼差点死於非命的无辜小男孩。 季宴时轻笑著抹掉沈清棠断线珠子一样的泪,“哭什么?本王那会儿只有三岁多点儿,也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再说,你夫君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怎么会真吃亏呢? 偷偷告诉你一个別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当年他们打赌,赌我会不会打哭我。九成以上的人赌我哭。我偷了母妃为数不多的金首饰托一个好心的婢女拿到当铺去当掉,然后全部押了我不会哭。 於是我赚的盆满钵满。 几次之后,他们就不会再因为赌打我。 因为他们的银子都到了我手里。” 沈清棠哭著尖叫,“季宴时,我说我不想听了!” 季宴时低头轻吻沈清棠,“乖,忍一忍,就疼这一回。” 这种事他不会想说第二次。 可他了解沈清棠,这会儿沈清棠听的心疼不想让他说。 等过了这个劲儿,又会想知道他到底受了多少苦。 就跟时下很多女人看那些苦命鸳鸯歷经波折却最终没能走到一起话本子,一边哭一边喊写故事的人不是东西,一边说不看了,却又红著眼睛想知道结局。 沈清棠知道结局只是想了解更多的他,了解那个自幼困苦的小男孩。 沈清棠破涕为笑,抬手在他胸膛上轻推,“你好好说话!”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让他说的缠.绵悱惻,惹人想入非非。 季宴时挑了下眉,手从沈清棠颈下穿过搂著她,胳膊肘自然落下,小臂搭在她肩膀上,大掌恰好盖在高软山上。 不轻不重的抓了一把。 沈清棠“哎呀!”一声,抬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 季宴时不以为意,见沈清棠的情绪背分散了些,手像果果揉捏麵团一样,不轻不重的揉捏著,继续开口:“其实,回头去看,那时候確实年幼,很多事无能为力。就像吃肉,我不如此偏执,母妃是不会吃多余的肉。 慢慢,我习惯了,母妃习惯了,其余人也习惯了。 都以为那是我的怪癖。” 沈清棠顿时顾不上他在自己心口作乱的手,心不由自主又揪了起来。 “彼时,我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傻子。没有人会防备一个傻子。 他们赌骰子的时候我就在一边坐著。 他们以为我在发呆,其实我在学他们。 我看了很久,有一次我『走丟了!』,恰好『迷路』在一家赌坊门口。 我穿的好,旁人就以为我是跟大人来的,下注的时候谁也没把我当回事。 我贏了一些银子之后就走了。 有些不怀好意的人跟著我,想抢我的银子。” 第885章 杀鸡儆猴 “正好我看见王府的人正在找我,就走了过去。他们可以欺辱我,却绝对不敢让我走丟。 於是,想抢我的人和王府找我的下人打到一起。我趁机跑了。” “我时不时走丟,时不时在大街上露面。於是云城的百姓都知道本王是个『傻子』,消息传进那些王兄耳朵里,王府里的下人渐渐少了一部分。” “我攒了一些银子,给母妃买了冻伤膏。收买伺候我们的丫环小廝,让他们对母妃好点儿。 可惜那些下人都是府里最下头的末等奴才,没多少月钱。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我也不敢在赌坊里贏太狠。所以银子不算多,也只能让我们的生活稍微好一点儿。” “哪怕这样,也没能维持几天。”季宴时眸光渐深,“几次走丟的事传到了父皇的耳中。他再次到了王府大发雷霆。 不止打的我只剩一口气,还差点打死母妃。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也不敢再乱来。我深知,年幼的我,做什么都没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 於是,我当个安分的傻子,只穿深红色的衣裳,只吃两块肉,其余时间不言语,只坐著发呆。 一直到捡到白鹰,引来了我师父。” “我师父来王府给师娘找鹰。他那样的人只一眼就知道我们母子的境遇。不知道出於怜悯还是出於我救了他们的鹰,反正收我为徒,还让师娘来诊治我和母妃。 师娘的医术……很古怪,她和太医的看病的路子完全不一样。 正常的大夫给人看病都是望闻问切,她不是,她那个奇怪的铁片带个软管放在我心口听听,拿个有点像火摺子比夜明珠还亮的玩意看我喉咙,翻我眼皮。 就说我的伤是皮外伤,重在心病。说我不是傻子只是什么自闭症。” 季宴时说到这里,低头看著沈清棠,“现在想来,我师娘应该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吧?”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一定来自同一个地方,但应来自同一个时空,不过也可能差了几十年。” 季宴时点头,手里的动作不停。 沈清棠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后来呢?” “后来日子自然是好过多了。师娘的徒弟负责照顾我娘,师娘负责诊治我。说是诊治,师娘没给我吃过药,也没给我扎过针。只是让我做些奇怪的事。 而师父每天晚上都会偷溜进王府教我。 他给我启蒙,教我读书写字。”季宴时说到这里忽然嗤笑一声,“说来好笑,按理说在皇家,五岁的孩子早已经完成启蒙,那些有野心的皇子除了骑马射箭说不定已经开始学四书五经。 而我才开始启蒙,在这之前,我只会赌。还是不入流的那种会出千的赌。” 沈清棠顿时鬆开手改搂著季宴时的腰,明知道那只是季宴时的过去,却难免还是会心疼那个小皇子。 季宴时趁机狠揉了两把。 换平时沈清棠一定会拍开他的手,或者推开他。 这会儿却没动,任由他在她身上胡作非为。 季宴时想,要不,以前的事还是別一次讲完了! 留著在“必要”的时候用,估计能做一些平时他想她却不肯的事。 比如在院子里…… 一心二用甚至三用四用对季宴时这样的人来说都不是难事。 他手上动作不停,心里计算著怎么“坑”沈清棠,嘴上还能继续讲小时候的事。 “当时我不知道师父是谁,只知道师父很厉害。真正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文能武,文韜武略无一不精。 於是我白日补觉或者做师父布置的功课,晚上跟著师父上课,练武。 师父教文很认真,教武却只让我练基本功,基本功练扎实后,师父只教我轻功不肯再教多的。 我虽不解,却也照练。毕竟,他们没有全心全意教我的理由。 我也意识到,靠人不如靠己。 於是,已经会点儿轻功的我,又开始爬墙偷溜出王府,我还是会去赌坊,贏来的银子我都用来救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乞丐。跟我差不多大的小乞丐。” 沈清棠心思一动,猜测道:“赤月阁的人都是乞丐?” 季宴时低头,在沈清棠嘴角落下一吻,“夫人总是这么聪明。” 沈清棠:“……” 她开始回忆她五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在现代,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会儿她还没生病,还没被父母放弃。 纵使父母有些重男轻女,该给她的基本生活还是会给的。 能吃饱能穿暖能上学,还有不算多的零钱能些很喜欢的小零食或者小玩具。 会在放学时和同学在胡同里捉迷藏、踢毽子、跳皮筋。 而季宴时,明明含著金汤匙出生,却过的连乞丐都不如。 五六岁的年纪已经开始算计著如何让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们为他卖命。 “季一是第一批孩子?”沈清棠又问。 季宴时摇头,“不是,第一批孩子都没能活。” “啊?” 季宴时笑,只是眼睛里泛著冷光,“別太高看我,那时候我只有五岁,还是太年轻,思虑不够周全。 或者说,所有做事算无遗策、行事滴水不漏的人,都曾经为自己的失误或者莽撞付出过血的代价。” 沈清棠:“……” 年幼的季宴时那时候有贵人相助,学到了一些皮毛知识,一点还不能足以防身的武功,就敢出去收买乞丐,却忘了在王府里没有一个人是善茬。 王府里的太监、宫女、小廝甚至连粗使婆子都是有背景的人。 他们是皇上、嬪妃、皇子、朝臣们安插在王府的眼线。 季宴时的小动作,能瞒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却瞒不了一年两年。 於是季宴时再次见到了皇上。 皇上微服出现在王府时,带著季宴时费尽心思拉拢的几个乞丐。 当然,小乞丐们都已经成了尸体。 死的惨绝人寰。 年幼的季宴时想起了师父新教的一个词:杀鸡儆猴。 无疑,他是那只猴。 同样,季宴时也被打的只剩了一口气。 第886章 季宴时,我爱你! 等入夜师父到王府的时候,季宴时门口有重兵把守。 当然,这些不妨碍师父见他,只是…… 季宴时仰头看著床帐顶,一些那时候不懂的事这时候突然明白了。 “当时师父跟我说他不教我武功就是觉得我野心大,怕我会了武功出去惹事送了性命,只教轻功是关键时候保命用。却还是低估了我的野心,再贸然教我,会让我丟了性命。” 季宴时侧头,垂眸看著沈清棠,“那会儿我还挺委屈。觉得我只是想活命,想保护母妃我有什么错?!为什么师父说我野心大?” 这个年龄的季宴时已经知道答案。 沈清棠亦知晓。 当能力配不上野心的时候,丟的不止是季宴时的命还有他身边人的命。 那一日,对季宴时来说是这辈子忘不掉的刻骨铭心。 因为,那日死掉的除了乞丐,还有他的母妃。 从那日起,季宴时的“病”更重了。 季宴时的师父到底有多大能力沈清棠不清楚,只知道那位“同乡”的夫君,是这个时代难得的清醒之人。 清醒之人亦只做清醒之事。 他师父说季宴时再继续留在王府会丟了性命,想方设法找了个同龄孩子替代他,让他离开王府。 季宴时的师父不再继续教季宴时,而是让季宴时同时认了一文一武两个老师。 文就是陈老,武是秦老將军。 而他这个真正的师父却只教季宴时一些为人之道,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看星象、奇门遁甲、基本的医术,琴棋书画甚至教季宴时如何易容。 而师娘才更像真正的师父,耐心陪他,开导他,给他讲战爭、讲国与国,讲九州大陆上诸国的野心勃勃,讲朝中之人怎样七窍玲瓏,怎么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报酬。 一晃五六年过去。 他从陈老和秦老將军那出师之后,师父却又回到他身边又开始教他。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而季宴时依旧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季宴时。 他只是汲取了之前的教训,做事更隱蔽更稳妥。 陈老教他的除了学问更多的是人心。 旨在教会季宴时有些事远远不是表面看见的那样。 想做成一件事也未必需要自己动手。 做事的过程中会遇到助力,也会遇到阻力。 做事之前,要把助力和阻力都算进去,以及这些变故会对目的造成的影响都要考虑到。 秦老將军教他的不是架子武艺,是生死搏斗。 还教他行军布阵,教他不应以人命为棋,又得以人命为棋。 教他德要配位,教他以心换心,教他拳头才是硬道理。 五年时间过去,彼时的季宴时还不足十岁,却已经创立了足足有百人的赤月阁。 中间习武和学习的过程季宴时一语带过,可沈清棠深知其中艰难。 他用了五年学习了別人十年都不一定能学完的东西。 沈清棠抱住季宴时,“都过去了!” 季宴时点头,“嗯,都过去了。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伤害。” 不会像母妃那样离开。 纵使那时年幼只以为母亲是病死的,可后来已经知晓,母亲死前还承受了怎样的屈辱。 沈清棠翻身压在季宴时身上,主动亲吻他,“季宴时,我爱你!” 季宴时也是人,本来讲以前的事,没多少心思,听见沈清棠的话,一双黑眸瞬间成了能吞噬人的漩涡。 沈清棠没再追问之后的事,没再追问季宴时师父和师娘的去向。 师父和师娘要么是驾鹤西去要么是穿越了时空。 她希望是后者。 两个人再度喘息著分开时,已是天光微亮。 沈清棠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眼皮也重若千金掀都掀不起来。 却依旧了无困意。 还有一件事季宴时还没说。 沈清棠带著哭音喊给她擦身的季宴时,“季宴时。” “嗯。我在。” “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为什么你要换衣服?” 季宴时动作顿了顿,“本王不是早就换了衣衫?你是不是忘了相识之初,你不给我买云锦,让我穿布衣衫的事?” 沈清棠用尽仅剩的力气踹季宴时,“你这人说话好没良心,是我不给你买云锦吗?我那是买不起!话说,你为什么非要穿云锦?又有什么典故?” 反正今晚肉偿听八卦,她牺牲两次,总归得问够本。 季宴时趁机抓住沈清棠的莲足,用拧乾的帕子仔仔细细的给她擦拭,同时回答她:“不是跟你说过,小时候经常挨打,伤口除了会流血染红衣衫,也会被布料摩擦到疼。” 喜欢穿上好的云锦是因为云锦布料柔软光滑贴著肌肤不会摩擦疼伤口,也不会摩疼刚结痂的旧伤。 只是沈清棠和季宴时相识之初,她就破了他的规矩。 用一个人人都想到,却从来没有人想过的办法。 她给受伤的的他上了药。 用药布裹好伤口哪怕穿著粗糙的衣也不会再摩擦疼。 季宴时不怕冷,可李素问做的衣十分温暖。 从身到心都温暖。 那时候起季宴时就已经无所谓穿什么衣服了,只是所有的人都依旧按照惯性思维给他红色的布料。 后来秦征来山谷还给他带来了上好的云锦。 於是,他又像以前一样。 沈清棠掩口打哈欠,“你能换可你也一直没换不是?你不是一直都这么穿的,为什么进京一趟就把衣服换了?” 季宴时轻咳两声,头一次明白心虚的意思。 他不想也不敢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试探道:“那我跟你说了,你不许生气?” 沈清棠回以绵长平稳的呼吸。 她睡著了。 季宴时鬆了一口气,隨即动了动脖子,轻笑出声。 把盆和毛巾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在沈清棠身边躺下,她额头上轻轻落了一吻,“沈清棠,我爱你!很爱很爱!” 第887章 我要跟你分房! 沈清棠醒来时,太阳已经正南。 她望著旁边空著的床,以为只是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春.梦。 一定是太想季宴时了。 沈清棠坐起身。 一动,腰腿酸疼的像是刚上完体育课。 沈清棠呲牙咧嘴的扶著腰,又是笑又是气。 笑,自己不是做梦,季宴时真回来了。 气,季宴时总是这样,索求无度。 季宴时虽说比她还大几岁,可他自幼习武还有深厚內力。 她呢? 这具身体自幼养尊处优,加起来总共吃了三年苦,这三年最大的运动就是走路。 营养不.良都才养好,哪能经得起他这么摧残?! 沈清棠正愤愤腹誹,季宴时端著木托盘进了房间,见她坐在床上,便把木托盘放在旁边的柜子上,“估摸这个时辰你该醒了,饿了吧?起来洗漱吃饭?” 一回头却见沈清棠气鼓鼓的看著自己,纳闷道:“可是嫌我来晚了?抱歉,离开月余又积攒了不少公务,忙起来忘了时辰。” 季宴时態度这么好,沈清棠一腔怒火,发不出来,咽不咽去,瞪了季宴时一眼,重新躺了回去,把被子拉过头顶盖起来。 季宴时莫名其妙,伸手去扯被子。 他没扯动。 虽说他没怎么用力,可是能感觉的出来沈清棠用劲不小,估计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季宴时见状也不敢勉强她,柔声问:“怎么了?下次我早点回来好不好?別生气了!还是你饿了?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沈清棠常说,人饿著的时候就容易心情不好。 沈清棠更生气了,偏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把被子裹在身上转了一圈,从躺著变成趴著,硬邦邦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季宴时挑眉,“昨晚还说爱我,床都还没下就翻脸不认人了?!” 难怪都说女人善变。 沈清棠恼羞成怒,再次掀开被窝,倏的坐了起来,一动又扯动酸疼的腰,“嘶”了一声,扶著腰骂季宴时,“我翻脸不认人还是你太过分?你只顾自己快活都不管我死活?!” 季宴时见沈清棠动作秒懂她生气的原因,坐在床边,大掌按在她腰上。 沈清棠在他手上拍了下,“哼!”了一声,不让他碰,“別碰我!” 说完又有点后悔。 他掌心的热度扣在后腰上很舒服。 好在季宴时也没那么铁直,好脾气的道著歉“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把手重新按在沈清棠腰上,稍稍带了点儿內力,给她按摩。 沈清棠没再拒绝,只傲娇的仰著下巴。 过了会儿,感觉到季宴时的手不怀好意的往下走,拍开他的手,“季宴时,三天之內你不要再想到床上睡!我要跟你分房!” 季宴时这回没应,也没逆著沈清棠说不行。 反正她就是把门栓上也拦不住他。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沈清棠稍稍活动了下,確实舒服了不少,傲娇的哼了一声,推开季宴时要抱他的手,自己著衣下床,洗漱。 季宴时把凉好的粥放在沈清棠面前,等她坐下后开口问她:“今日有什么打算?想去哪儿?” 沈清棠还有气,语气算不上好,“问这些做什么?寧王日理万机,还有空理会我一个小商人?” “你去哪儿我陪你。” 只一句话让沈清棠残存的火气散了乾净,更多的是意外和惊讶:“你陪我?真的假的?方才不还说积攒了一个月的公务? 再说,你不是才领了接管秦家军的差事?不用去北川?” 她方才洗脸时还想,若是季宴时要回北川他们俩还得分开。 薛林垂死挣扎,说不定会做什么事,她得留在云城坐镇没办法跟著季宴时回北川。 季宴时拿出帕子,轻轻在沈清棠唇角上按了按,她太激动,汤匙掉在粥碗里,溅上了她的唇角。 “寧王从京城回来怎么可能是单枪匹马? 一大堆的护卫不说,沿途还有不少官员会拦在路上拜会,最快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到云城。” 沈清棠瞭然的“哦!”了一声,“你是从队伍里偷溜出来的?” 季宴时:“……” 在沈清棠鼻尖上轻颳了一下,“本王才是王爷,什么叫偷溜?本王只是思夫人心切而已。” 他用替身多年,已经有些不太適应前呼后拥的繁琐。 当然,更多的是为了沈清棠。 沈清棠不爭气的红了脸,转移话题,“所以,你半月后去北川?” 半个月收拾薛林怕是有点够呛。 “一个月。”季宴时把沈清棠喜欢的小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催促她,“先吃饭,一会儿该凉了。” 沈清棠惊得哪顾得上吃饭,杏眼圆睁追问季宴时,“怎么会是一个月?不是说其他两国联盟了在边关蠢蠢欲动?你不早点儿去能行?” 季宴时见状,从沈清棠面前把粥碗端过来,舀了一勺米粥隔著小桌伸手餵进她嘴里,回答了一句牛马不相及的话,“在京城的时候,父皇念我大病初癒,专门叫了太医院的太医给我把平安脉。 太医院所有能到父皇跟前的太医都说我痴傻多年突然清醒,类似迴光返照,可能时日无多。” 沈清棠一口粥呛在嗓子里,拿著帕子掩嘴咳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迴光返照? 时日无多? 呼吸才稍微平缓,沈清棠就扔下帕子一把抓住季宴时的手,迫不及待的追问:“真的假的?孙五爷不是跟著你?他医术那么高怎么没说这事? 是因为蛊的事吗?” “別急!”季宴时没想到会嚇到沈清棠,见她脸色发白,抓著自己的手冰凉,忙解释:“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是装的。” 沈清棠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怎么可能是装的?一整个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怎么会都诊错?” “孙五爷给我配的药,能让他们把出错误的脉象。” 沈清棠这才鬆了口气,仔仔细细打量季宴时。 从季宴时出现到现在她好像还没有仔细看过他。 季宴时面色稍稍有些白,红.唇瀲灩,只眼下有些熬夜的青。 他中蛊后,身体大损,看起来也算正常。 心下稍安。 季宴时伸手在沈清棠头顶轻轻摸了摸,“抱歉,不是故意嚇你。我只是想说,做戏要做全套,一个命不久矣的王爷,从京城到云城,周途劳顿,怎么也得臥床休息半月,才能强撑病体赶往北川。” 第888章 不影响你们要孩子 “真的?”沈清棠面色稍缓,却依旧半信半疑。 原因无他,季宴时这人心思太深。 为了不让她担心,真真假假一起说,她著实无法断虚实。 “真的。”季宴时保证,“为了你跟孩子我也不会拿你的命冒险。你若不信,可以让向春雨来给我诊脉。” 沈清棠撇嘴,“她不敢。就算她敢,给我的答案也定然是你想让我知晓的答案。” 季宴时哭笑不得,跟沈清棠商量,“那一会儿,咱俩到街上隨便找个医馆,请大夫帮忙诊脉?” 沈清棠想了下,点点头。 *** 季宴时说话算话,吃完饭真陪著沈清棠上街,还带著一双儿女。 这段时日,为了保护两小只,沈清棠很少和两个孩子一起上街。 不过有季宴时在,这些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大概是血浓於水。 两个明明跟鱼一样记忆短暂的孩子,一两个月未见季宴时,看见他时都激动的哭了起来。 尤其是,抱著季宴时哭的活像是离异家庭里的孩子看见许久未见的妈妈一样,那叫一个委屈。 弄的沈清棠有些吃味:“小,这段时日娘亲我虐待你了不成?” 瞧瞧哭的这样! 小朝沈清棠做个鬼脸,就抱著季宴时的脖子,撒娇,“爹爹抱!” 这一抱,季宴时就多了个人形掛件。 走哪儿抱哪儿。 小不肯下来。 小果果人小孩傲娇,明明也很想要季宴时抱抱,却不说,素著一张小脸,倒背著小手站在地上。 可惜到底年纪尚小,还藏不住事。 眼睛出卖了他的想法。 会偽装的成年人在季宴时面前都能被他一眼看穿,更何况只是个一岁多的小娃娃?! 季宴时一手一个,把他们都抱了起来。 沈清棠在心里感慨:父亲的意义大概就是此刻!换她说什么也不能同时抱起两个孩子。 嘴上却佯装吃味:“季宴时,你变了!你只要孩子不要我,是把我当生孩子的工具了吗?” 季宴时:“……” 看了沈清棠一眼,默默转过身,背对沈清棠矮下身子,开口:“上来,我背著你!” 沈清棠:“……” 她不怀疑季宴时能背动自己。 只是脸皮不够厚,不敢充当第三个掛件出现在眾人面前。 一家四口徒步出行。 天气越来越热,坐马车出门有些闷,不如走路凉快。 何况,沈清棠喜欢一家四口边走边逛。 她找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医馆,带著季宴时进去,请大夫给季宴时把脉。 “公子身体康健,只是伤了內里,亏空的厉害,需要慢慢调养。”大夫知道沈清棠家里有女大夫,问她,“可还需要老夫开调理的药方?” 沈清棠摇头,“谢谢大夫!不用了,家里还有调理的药。” 大夫呵呵笑著把沈清棠一家送出门,小声对沈清棠道:“放心!你夫君虽说伤了內里,但其他无事,不会影响你们再要孩子的。” 沈清棠瞬间红了脸。 大夫自认很小声,可季宴时那耳力,跟大声对著她喊也没什么区別。 出了医馆,脸颊滚烫的沈清棠就把季宴时丟在后头,大步向前。 正好,前头不远处就是茶馆。 沈清棠照例上二楼听说书。 季宴时说了陪著沈清棠就真陪著沈清棠,跟上二楼。 季三十六看见季宴时:“……” 当日,茶馆內所有的客人都注意到说书人的不对劲。 说书人往日伶俐的口齿,绘声绘色的讲述变成了磕磕绊绊、乾乾巴巴。 连沈清棠都多看了季三十六两眼,问季宴时:“季三十六是嗓子不舒服吗?” 季宴时没答。 他自是知晓原因。 很快沈清棠也反应过来,是季宴时的问题。 哪个员工看见集团大boss来看著自己工作能不紧张?! 好在,季三十六今日讲的故事,沈清棠已经知晓。 他就说季宴时命不久矣,皇上任命季宴时接管秦家军回云城的事。 当然,故事里不能出现皇帝、王爷,都换成了地主和他家傻儿子。 沈清棠边听边问季宴时:“你拖一个月才去北川,不怕西蒙和北蛮合伙儿攻打北川?” 季宴时拎起別在身上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因为吃糕点弄脏的嘴巴,摇头,“不会。北川不同於禹城和盘城。 纵使没有三角山,北川也是层山叠嶂,有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 再加上秦家军把守一时半会攻不进来。 至於禹城和盘城,虽然相对好攻击,但是西蒙和北蛮两国联盟就像你以前说过的半路夫妻,想合作是真,防著对方也是真。 若把禹城和盘城比作西蒙和北蛮的孩子,他们都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西蒙怕北蛮趁机占领自己的城池,北蛮也怕赶走大乾士兵后,西蒙鳩占鹊巢。 他们相互忌惮对出兵会慎之又慎。 所以,大概率还是会等大乾的態度。” 季宴时单手拉著,给她餵了些水,接著道:“我才接管秦家军,势必会露面。他们会等我表態,看看大乾是否还有把禹城和盘城还给他们的意愿。” 沈清棠点点头,算了算,“一个月,我这边的事差不多能忙完。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回北川。” 许久未回去还真有点儿想家。 难怪都说,不能远嫁。 季宴时看出来沈清棠突如其来的伤感是为什么,主动表態:“那我们儘快回去。你这边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沈清棠翻白眼,“你这人什么时候学会跟家里人说话不这么虚偽。你堂堂寧王,在自己的番地,自己的家门口,还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难题在我这里是难题,在你这里恐怕什么都不是吧?” 还假惺惺问她有没有什么能帮的。 什么都能帮。 季宴时把不安分的小从栏杆边儿扯回来,“本王冤枉!不是怕贸然掺和你会不高兴?” 沈清棠想了想,也不矫情,“还真有事需要寧王帮忙。” 把跟薛林之间的纠纷大致讲了一遍。 季宴时是聪明人,立即道:“你让我藉机整顿官场?!” 沈清棠反问:“难道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的事?” 第889章 精英教育还是放养 季宴时点头,“还是夫人体贴,这都为本王想到了。” 他知道云城官场什么样。 別说云城,整个云州也没好哪去,都是乌烟瘴气的。 手里也攥著不少这些人的罪证。 只是在等一个合適的出手时机。 而今,沈清棠以一介商妇给云城官场撕开了一道口子。 以刘巡检为切入点,季宴时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一个接一个的收拾。 只是刘巡检早已经畏罪自尽,口子撕开了但是撕不下去。 “明日……”沈清棠转头看著季宴时,“我会再次到寧王府告状!求寧王为我做主。” 季宴时没问为什么,只是眼神宠溺的点头,“好!” 沈清棠:“……” 微红著脸,转过头,看著前方,“一会儿你带孩子离远点儿。” “嗯?”季宴时挑眉,显然不认同。 “我要带人去薛家闹事。你跟著不好。” “为什么不好?我可以保护你。你有事,夫君在一旁不是应当的?” “嗯,可是孩子还小。”沈清棠摸摸果果的头顶,“他们还不应该看见这些。” 季宴时不认同:“他们是本王的孩子,你不能把他们保护成温室大棚里的朵。” 他见过郑老伯在大棚里种的。 好看归好看,可是不能像野那样经风雨。 “季宴时。”沈清棠认真的看著季宴时,“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讲过我的『前半生』?” 沈清棠煽情的话都还没开始说,钢铁直男季宴时是懂扫兴的,道:“你说过一部分。” 沈清棠:“……” 全当没听见,继续说自己的。 “我有一个不太好的原生家庭。” 怕季宴时不懂什么是原生家庭,沈清棠又补了一句:“原生家庭就是你出生的家庭。以及和你一个家庭生活的成员。” 沈清棠从小开始讲,讲到自己坐轮椅,讲自己如何艰难求生,如何拖著残疾的身体打数份工来自救。 讲自己生死一刻的手术台,讲自己手术后如何浴火重生成了一名网红。 又如何因为一场意外成了如今的沈清棠。 季宴时听完道:“那你两辈子辈子都挺惨的。以后本王好好疼你。” 话是如此,黑眸里的疼惜却还未来得及藏好。 沈清棠:“……” 没好气的白了季宴时一眼,“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和果果投胎成我们的孩子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他们长大后会走什么样的路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但是作为父母,我想儘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他们一个美好的童年。保护他们最美好的童真。 在我原来的世界,有一句话叫『有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有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 我不知道你我的將来会是什么样,也许你会坐上那把象徵至高无上的龙椅,也许你会成为谋反而死的乱臣贼子。 这两个孩子也会因为你获得不同的人生。 要么看似呼风唤雨身边却危机四伏,要么苟且偷生和你一样,在逆境中谋求生路。 不管如何,与此刻的他们无关。” 季宴时默了会儿,视线移向大厅,“沈清棠。” “嗯。” “你只知道我想做什么,应当还不知道为何本王要这么做吧?” “为母妃报仇?以及为了跟著你的人能活?”沈清棠猜测。 季宴时摇头,“父皇对母妃有执念,对我可没有。如若我不是痴傻多年,早就没有寧王没有寧王府了。我对父皇来说,是耻辱。” 沈清棠怔住。 想起曾经李婆婆和向春雨说过的事,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你不是……”皇上的种? 这种话太过大逆不道,已经被同化了不少的沈清棠也不敢说。 季宴时摇头,却不是否认:“不知道。父皇也不知道,所以他才把我们母子留在这里。” 他侧头看著沈清棠,“不管太子、瑞王还是其他皇子,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像父皇。只有我一点儿都不像。” 当然,季宴时不会让皇上有这种认知。 一直以来出现在的皇宫的他,都用了一点儿易容之术,稍稍改了点面容,让人乍一看跟皇上有两分像。 季宴时如今都怀疑自己是西蒙王的种。 可惜,他没见过西蒙王,无从认证。 沈清棠默然。 別说一国之君,哪个男人愿意给別人养孩子? 更別说一看见季宴时就会想起心爱之人如何在別的男人身下承欢。 只是,皇上到底是不是真的爱老王妃她持怀疑態度。 不管真相如何,季宴时都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 普通男人或许还顾及朝夕相处的父子之情,可皇上不会。 他不缺儿子。 老王妃死后,他本应该毫不犹豫的弄死季宴时。 可季宴时痴傻出了名。 下了两次手,都被季宴时“无意”躲过。再加上他长相更像王妃,皇上心软留了他一命。 反正眼不见为净。 季宴时此次进京,皇上也不是没有杀意,否则又如何会叫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去给季宴时把脉? 要不是季宴时“迴光返照”之症,皇上断不会允许他活著回北川。 幸好他命不久矣加上边关需要一位皇子坐镇。 沈清棠明白了季宴时的意思。 他暗中筹划谋反的事,不是为了那把龙椅,只是为了活著。 沈清棠长长嘆息一声,低头,目光扫过一双天真可爱的儿女,退了一步,“三岁。让他们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过完三岁。 三岁之后,你想怎么教我都不干涉。” 季宴时说的对,生为他的儿女,没有不諳世事的资格。 懵懂无知,只会要了他们的命。 作为一个母亲,再不舍,也不能在拦。 季宴时放下,让她自己玩,伸手揽著沈清棠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清棠,我答应你,一定儘可能的保护他们! 也会努力不让他们变成曾经的我。” 沈清棠点头,“嗯,我相信你。” 季宴时在她怀孕起就是一个好父亲。 想起怀孕时候季宴时的举动,加上他昨晚对自己说的话,沈清棠抬头,眯起眼睛看著季宴时问:“季宴时,我怀孕那会儿,你对我那么好,是因为你知道我怀著你的孩子?” 第890章 转圈告状 季宴时头一次身体比脑子更快,二话不说,一手拎起一个孩子,往楼梯走,同时扔下一句,“夫人,我觉得你说的对。还是不应该让这么小的孩子接触血腥! 你慢慢忙,我带他们俩去转转。” 沈清棠:“……” 跑得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 看她晚上让不让他上.床! 目送季宴时父子父女下楼之后,沈清棠略一思索就起身下楼。 春杏已经等在楼下。 沈清棠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季宴时是直男没跑,可他有时候也会细致入微。 最起码无论何时,都不会让她置身於危险之中。 春杏见沈清棠下来,立刻上前,“夫人,秋霜他们已经在沈记商场等著夫人。” 沈清棠点点头,抬脚往巡检司的方向走。 春杏:“……” 忍不住多嘴:“夫人,沈记商场在反方向。” 不是她不知尊卑,是沈清棠有时候想事情会走神。 走错路的事也不是头一回。 “我不回商场,我要去巡检司告状!” “啊?”春杏懵了。 沈清棠並不解释,只一味向前。 这一回她敲开的是原来刘巡检在的巡检司大门。 门房没换,识得沈清棠,看见她就一脸惶恐,“沈……沈东家?你怎么来了?” “別怕!”沈清棠柔声开口,“我不吃人!” 门房不但没被安慰到,反而转身就往回跑。 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沈东家来了!” 沈清棠:“……” 我是母老虎唄?这么嚇人。 春杏怔了下,低著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沈清棠回头,无语的看著春杏,“想笑就笑吧!別憋成內伤。” 春杏“哈哈哈哈”的笑出声,一边笑一边道歉:“夫人……哈哈……对不起哈哈,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哈……” 巡检司的大门关了许久,头一回被人敲开,还是搞死刘巡检的沈清棠登门。 不多时就吸引了一堆百姓来围观。 如今云城百姓也和秦征一样,深信:有沈清棠的地方就有热闹看。 不一会儿门房跑回来,苦著脸战战兢兢的表示他们巡检母亲病重,请了病假,不能接案子。隔壁卢巡检或许可以代劳。” 沈清棠也不为难门房,道了谢转身就走。 围观百姓头一次见沈清棠这么好说话,更是深信这事不简单。 於是一群无事可做的閒才们跟在沈清棠身后看热闹。 远远望去像是沈清棠带了一群小弟招摇过市。 沈清棠带著越来越长的“尾巴”停在了卢巡检所在的巡检司门口,敲响了告状的鼓。 然而,卢巡检已经听到风声。 沈清棠方一敲鼓,巡检司的大门顿时打开,里头的门房比刘巡检那个门房硬气的多,硬邦邦的对沈清棠道:“沈东家,我们巡检说了,你们所在的川七街不归我们巡检司管。你找错地方了!” 沈清棠摇头,“没错!我今儿不是以川七街东家的身份来告状,而是以王府街七十七號沈宅的主人来状告薛林纵使其弟薛森恶意抢占民宅!” 门房:“……” 还能这样? 提前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失灵,只得转身往回走,丟给沈清棠一句:“等著!” 门房再出来用了一个跟方巡检,就是接管刘巡检位置的巡检,同样的理由,“沈东家,要不你改日再来?我们巡检病了。” 沈清棠好脾气的点头,“成!” 於是沈清棠转身就走。 围观人群哗啦啦又跟上。 过路人看见这多人穿街而过,以为有什么大事,加入看热闹的大军打听。 沈清棠这次一直到了知府衙门才停。 脚步停都没停直奔告状的鼓。 这鼓比巡检司的大,鼓槌有些重。 春杏主动上前,接过沈清棠手中的鼓槌在鼓面上敲了起来。 春杏跟沈清棠不一样,她会內功,鼓声穿过数座屋舍。 府尹就算在后院也得听得清清楚楚。 哼著小曲儿,在廊下餵鸟的张府尹听见鼓声皱眉,“是谁在敲鼓?” 夏日炎炎,连鼓声都异常聒噪。 很快有人来报:“府尹,是沈记的东主沈清棠。” 张府尹听见沈清棠的名字就皱起眉,“可是那个商妇?” 下人点头,“对!就是她。” 张府尹顿时没了逗鸟的心情,“怎么是她?她又有什么事?” “告状。告薛林。” 张府尹一听,好心情全无,没好气道:“告人不应该先去巡检司?” “说是去过了。两位辖区的巡检司都称病没接。” “他们不接就来找本府尹?本府尹看著像软弱可欺的?”张府尹手一挥,“去,跟她说我身体不適,今日不办公。” 外头的沈清棠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跟传话的人求证:“你確定张府尹真的身体不適,不能接状子?” 那人倨傲的点头,“难不成我们府尹还会怕你一个小小的商妇?” “这样啊!”沈清棠点头,“那就不麻烦张府尹了。” 张府尹听见下人的回话,不可思议道:“你是说她不哭不闹就这么走了?” “是的。” 张府尹原地转了两圈。 他跟沈清棠打交道不多,但是,沈清棠近日来跟薛林针锋相对,你来我往,明爭暗斗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不管怎么说,这么轻易就放弃可不像沈清棠的风格。 他突然有些后悔没见沈清棠。 思付片刻,吩咐下属:“去!看看她去哪儿了?!” 不会再去知州那儿吧? 不对,知州不在云城。 这么一想张府尹心下稍安。 只是到底心里怎么也有一丝不安。 沈清棠领著她的“粉丝”们,去了寧王府。 和头一次来告状有所不同的是,守卫对著她都是恭恭敬敬的。 季一对沈清棠的態度过於和善,下头的人必然都得受影响。 沈清棠说要告状,守卫怔了下,还是回去敲门稟告。 另外一个守卫则客客气气的把沈清棠引到旁边阴凉处,“沈东家,在此处稍等。” 沈清棠没等多久,就看见了气喘吁吁的季一。 季一人胖,更怕热。 手里的帕子不停的在脸和脖子上抹,“沈东家里面请?” 第891章 上门討债 沈清棠摇头,“我是来告状的。在这儿说就行。” 季一暗暗在心里叫苦:祖宗,王爷不是回来了?你天大的委屈找你男人去啊! 面上不显,笑著道:“不知夫人所为何事?状告何人?” “状告凤阳区巡检司、水韵区巡检司以及云城知府瀆职!” 季一:“……” 他们又怎么惹你了?! 你让王府收拾他们不行? 面上还得装著倨傲,“夫人告错地方了。告他们得去找知州。” 沈清棠反驳:“你的意思是寧王管不了他们?” 管不了三个字咬的极重。 季一麵皮抽了抽,解释:“夫人,官府衙门也得各司其职。我们王爷虽是藩王,但他日理万机,像云城日常事务王爷一般不插手。” 季一隨口扯皮听在老百姓耳朵里却变了味。 围观百姓们听到的是:我们王爷没空管你们小老百姓的破事。 於是百姓们就不干了,纷纷议论起来。 只是在封建统治下,老百姓们也不敢当面质疑皇子,只愤愤为沈清棠抱不平。 “沈东家已经去报官了,他们装病不出,王爷要不管,老百姓还能去哪儿喊冤?” “对!沈东家拿著数份状纸,整个云城却无一个衙门敢应。她拿的是状纸吗?是老百姓的委屈!” “求王爷为沈东家做主,为我们老百姓做主!” “……” 沈清棠有些意外。 没想到云城百姓这么上道。 不像她当网红时的经歷。 像打假网红,粉丝百万千万那种级別的,他们的举动会引来官方重视,会出手整顿。 可总是会有人质疑、嘲笑。 比如曾经有网红质疑去餐厅吃饭用的一次性碗筷收费问题。 结果评论区很多人骂说吃不起就別去!一两块钱还抠抠搜搜。 沈清棠个人觉得,你可以没有勇气站出来,但是不要泼冷水。因为他人爭取来的光,会照亮所有的人。 没想到云城百姓会一边倒的站在她身边。 沈清棠笑了。 沈清棠开心,季一就没那么高兴了。 他不想犯眾怒,只能“勉为其难”的接下状纸。 说他们王爷不日就到,等王爷回来就处理。 沈清棠目的达到,很痛快就放季一离开,自己也转身离开。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头雾水:这就完了? 有那反应快的,追上沈清棠,“沈东家,你这是要去哪儿?要去找知州告状吗?” 沈清棠摇头,“知州哪有寧王官大?寧王府已经接了状纸我何必再浪费工夫。我只是想去找薛林薛东家谈谈让他归还我家宅院的事。” 薛林恶名在外,全云城百姓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 那人怔了片刻,下意识道:“沈东家別白费力气了!他不可能还的。” “事在人为嘛!总得去试试。”沈清棠含笑朝那人道谢,“不过,还是谢谢你好心的提点。” 两句话的工夫,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有些人听见了沈清棠的话,有些人单纯是从眾心理,见大家都跟过来就跟著了。 於是,沈清棠再次带著一支浩浩荡荡的吃瓜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的奔向薛林家。 薛林的作息很適合现代人,晚上熬夜,白天睡觉。 他这会儿应该在祖宅。 薛林確实在补觉,下人来报时他睡的正香,莫名其妙被吵醒一肚子火,先是隨手抓起一样东西朝门板上砸过去,“吵什么吵?天王老子来了也让他先等老子睡醒。” 门外的小廝嚇了一跳,后退了两步,想起门外的人只能哭丧著脸再次敲门,怕薛林会提刀出来砍他,连珠炮一样把话说完,“老大,外头闹事的是沈清棠。她带来的人把家门口的胡同都堵住了!这阵势明显来者不善。您要不管,她怕是要打进门。” 天王老子会不会惯著薛林他不知道,但是沈清棠一定不会惯著薛林。 薛林骂人时就醒了三分,砸东西时醒了五分,听见沈清棠的名字醒了十分。 “贱人!”薛林恨恨的骂著坐起身,“这个毒妇来做什么?” 就因为沈清棠,他一个月白干。 光赔那些嫖客的损失,都够让他再建一个兰香楼。 可惜兰香阁的楼好建,那些嫖客不好找。 没有他们,有兰香阁也没用。 这些天忙著求爷爷告奶奶,装孙子安抚、赔偿嫖客们,都顾不上沈清棠那个小贱人。 没想到他还找沈清棠,沈清棠就自己找上门了! 贱人!!! 外头的人不吭声。 薛林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弯腰捡起床边的鞋朝门板上砸过去,“问你话呢!哑巴了?你是老子的人怕个贱人做什么?瞧瞧你这没出息的德行!” 外头的人叫苦,“薛爷,小的不敢说不是怕她沈清棠,是怕薛爷您生气!” “你说!” “沈清棠说她是来要债的。还说……” 等了半天等不到下文,薛林更气,把另外一只鞋也砸了过去,“还说什么?你要再婆婆妈妈,老子一会儿就让你这辈子都说不了话。 外头的人听见,忙道:“她还说这栋宅院已经是她的,让你……让你搬出去!” 说完不待薛林开口转身就跑,生怕晚一秒就被薛林弄死。 薛林没想弄死他,他在找自己的鞋。 找了半天才想起来被自己丟到门边了。 穿上衣服到门边一看更生气。 刚被叫醒时,他拿来砸门的东西是一颗刚重金买来的玉。 听说寧王喜欢玉,他费尽心思从番商手里得来想等寧王回来去王府送礼。 此刻玉四分五裂的在门边地板上,其中一块碎片还跑到他鞋子里。 “沈清棠!”薛林怒吼,“老子跟你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等薛林衣衫不整气冲冲拎著刀衝到大门口时,沈清棠正在纳凉。 她坐在春杏给她带著的摺叠马扎上,喝著反向保温的冰镇饮料,头顶上是大大的遮阳伞。 看沈清棠这德行,薛林气的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 再看见大门口被乌泱泱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又硬生生气挺过来。 举著手中的刀对著沈清棠的方向,“沈清棠,你很真不怕死!敢堵到我家来!真当我是吃素的?” 第892章 单挑变群殴 沈清棠摇头,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从袖袋里掏出一份房契,“我是来要债的。你可以理解为我是来收房的。 从今……確切的说,从前几日起你身后这栋宅院就已经是我的。只是我最近有些忙,今儿才有空上门收房。 不知道薛东家需要几日才能腾出房?” 薛林气笑了,“你说……我家祖宅成了你的?凭什么?凭你下贱不要脸?” 春杏一个闪身到薛林跟前,又一个闪身回来。 她都在沈清棠身边站定了,才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掐腰朝薛林“呸”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我家夫人。” 薛林昼夜顛倒,见太阳少,脸多少有点不正常的白。 此刻一边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异常清晰。 沈清棠不意外,但是围观百姓兴奋起来,连声喊好。 这附近住著的百姓,有几个没吃过薛林的亏? “你敢打我?!”薛林伸手指著沈清棠,手和语气都有点抖,气的。 沈清棠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总是喜欢在挨揍以后问这句蠢话。 於是她一脸真诚的问薛林:“你欺行霸市,平日里为非作歹,难道不该打?我手执房契你看也不看就骂我,难道不该打?” “该!” “活该!” 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喊。 薛林也不是头一次跟沈清棠打交道,知道打嘴仗自己不是沈清棠的对手,转身朝身后的下人们喊:“你们聋了还是瞎了?別人都打上门,打到我脸上了!你们还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这里是等著吃饭吗?不知道叫人?” 不多时,一群人从薛宅里冲了出来,大半拿著刀和棍,小部分手里拿的是锄头扫把。 看样子是全府出动。 围观百姓们纷纷后退。 他们还不忘劝沈清棠一起。 “沈东家,你们主僕二人,势单力孤,还是先回去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去请官老爷做主吧!” “呵!要是官老爷能为咱们百姓做主,沈东家又何须上门討债?” “说起来,沈东家为什么说薛宅是她的啊?” “…… 薛林也听见了这些议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质问沈清棠:“对啊!你凭什么说我家祖宅是你的?你哪来的房契?” 沈清棠讥讽的笑了笑,“薛林,这事你熟悉啊!到你们赌坊输光裤衩的赌徒会做什么你不清楚?” 薛林脸色一变,脸上的煞气比方才沈清棠拿著房契要债时还盛三分:“你算计我弟弟?他人呢?沈清棠,我警告你,你要敢动我弟弟一根汗毛,我就让你那两个小崽子陪葬。” 沈清棠挥挥手里的帕子,“別著急!你弟弟没事。我是正经商人跟你这种欺行霸市的土匪不一样。我只要財物不要人命。你弟弟暂时还好好的。不过,你们要是再不把属於我的宅院还给我。那我可就要赶你们离开了! 不止你弟弟哦!你如今住的这栋宅院你弟弟也输给我了!” 薛林深吸一口气,往后退的同时,抬手往前指了一下。 他身后的人齐齐抡起手里的傢伙事朝沈清棠主僕扑过来。 沈清棠没动,春杏闪身迎了上去。 这是薛林自己住的地方,除了几个看家护院之外,其余都是家里的粗使下人。 他们加起来也不是春杏的对手。 只是沈清棠没想到一向只张著嘴看热闹的百姓怒了。 “你们恃强凌弱欺负沈东家一个妇道人家,我跟你们拼了!” “早就看姓薛的不顺眼了,带我一个!” “冲啊!” “……” 人群里的青壮年一个接一个赤手空拳衝到沈清棠前方,赤手空拳对上薛府的人。 “別!別!你们回来!” 沈清棠徒劳的阻拦著,脸上的淡然渐渐被焦急取代。 她没事,可普通百姓怎么抵得过那些手持刀剑的薛家僕从。 沈清棠见拦不了百姓,扬声吩咐春杏:“春杏,保护百姓安全!” 春杏应声而动,左手拉一个差点摔倒的,右手救一个差点被人砍断胳膊,两只脚也倒腾著踢开纠缠在一起的薛家人和“英雄救美”的百姓。 远比她方才一个人对一群薛家人还手忙脚乱。 想了想,春杏乾脆换了办法,她不再拉架,改为收缴武器。 左手从薛家下人手里抢过刀枪剑戟远远扔出去,右手抢过木棍、扫把顺手塞进围观百姓手里。 薛家人没了武器的优势,人数远远少於围观百姓,不多时候,互殴变成了单方面殴打。 围观群眾殴打薛家人。 而本该成为主角的沈清棠和春杏,则和其余看热闹的妇孺一样站在远处。 春杏有点担忧,问沈清棠:“夫人,这样下去不会出事吧?万一出了人命,可就麻烦了!別看那群五缩头乌龟巡检不管薛林。要是老百姓杀了人,他一定会惩治百姓的。” 沈清棠轻轻摇头,安抚春杏,“你担忧的不是没道理,不过也不必过於忧心。 百姓怨气是大,但也没有想杀人的。 再说,就算他们想杀,薛家人也不是傻子,打疼了会跑的。” 沈清棠话音才落,薛林的人开始往宅院里退。 “撤!”薛林头一次往回跑。 僕从呼呼啦啦跟著。 看大门的等薛林一进门就开始关拢大门,等到最后一个人进门堪堪把大门关上。 老百姓们被薛林他们欺压了这么久,第一次尝到了反击的胜利。 把薛家大门拍的啪啪作响。 可惜大门纹丝不动。 人,一旦受到群体刺激,往往容易上头。 老弱妇孺们也跟著兴奋起来,纷纷弯腰在地上捡起石子、碎砖头砸向薛家的大门。 春杏鬆了一口气,问沈清棠,“夫人,咱们这房子还要吗?” 沈清棠既欣慰又遗憾,摇头,“今天应该要不成了。明天再来。” 百姓的情绪都起来了。 让他们发泄一下没问题,若是真闹大了把薛家大门推倒。 或许法不责眾,但是薛林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报復不了自己恐怕会收拾那几个带头的百姓。 凡事要適可而止。 她离开,百姓也就散了。 第893章 三个没良心的! 沈清棠回到住处时,季宴时正带著和果果玩水。 上午季宴时和沈清棠带孩子,李婆婆和夏荷腾出手往之前沈清棠让人砌好的小泳池里放好水。 这会儿水正好晒的热热乎乎。 和果果都只穿著一个红肚兜,坐在沈清棠给他们做的游泳圈上。 两个孩子很小很轻,轻软的小皮筏子就够使。 旁边还放著一些能浮起来的小玩具、还有水果。 季宴时坐在水池边的树下。 树下是新搬来的桌椅。 桌子上照例放著一沓厚厚的公文。 李婆婆和夏荷也在池边守著,生怕他们出问题。 季宴时头都没抬,“回来了?事情办的不顺利?” 沈清棠不纳闷季宴时知道自己回来,只好奇:“你为什么觉得我不顺利?” “你脚步声比平时重了点儿。”季宴时强调,“就一点儿。想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清棠轻声低咕了一句“狗耳朵!”,没说什么事,而是走到池边,从中掬起一捧水朝季宴时泼了过去。 她下手有分寸,避开了他那堆写满字的公文。 季宴时本可以轻鬆躲开,却没动,等沈清棠得逞后,露出小狐狸志得意满的笑才侧头,轻挑眉梢,“满意了?可以说了?” 沈清棠甩了甩手上的水,在季宴时对面落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点一点儿小插曲。倒也不是什么不如意,只是没想到我人缘还挺好的。” 今天那么多老百姓站出来挺身保护沈清棠,让她心情有些复杂。 有些意外,有些惊喜,有些沉重,有些內疚。 京城的事都瞒不过季宴时,云城的事跟在他书房外发生的没有区別。 季宴时仔细的看了看沈清棠的表情,就大概明白了她的心思。摇头:“你还是太善良!那些人帮你並不都是为了你。他们只是趁机找个由头泄私愤。” 沈清棠后背靠在椅子背上,后颈枕著椅背边缘往后仰,眼睛望著湛蓝的天空,轻嘆:“我知道。” 两世为人,她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別人好。 “可这不妨碍我会感动。让我想要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见沈清棠大半重心在椅背上,季宴时伸出长腿,脚尖点在沈清棠椅子下方的横撑上,以防沈清棠摔倒。 正想开口,才伸出去的腿上出现点点凉意。 季宴时低头,小学著沈清棠方才的样子往他腿上泼水。 她人小捧一捧水,漏了大半,与其说是泼到他裤子上,不如说是抹在他裤子上。 没等到季宴时开口的沈清棠坐直了身子,顺著季宴时的目光弯腰一看,“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果果大概见沈清棠笑了,也有样学样,往季宴时裤子上泼水。 季宴时还是偏爱深色衣服,但是裤子是上好的白色云锦,轻便、凉快。湿了之后贴在腿上,露出结实的线条。 季宴时见沈清棠坐正,收回腿,“嘖!”了声,“三个没良心的!” 沈清棠笑的更大声。 和果果不明所以也跟著笑的更大声。 季宴时隨之莞尔。 笑声装满了夏日的院子。 季宴时弯腰,撩起一点儿水泼到和果果身上。 两个小傢伙,人小却不傻,挥动著小胳膊小腿拨弄著皮筏子努力躲开。 沈清棠见状,示意夏荷把季宴时的办公桌搬走,然后弯腰在水池边朝季宴时泼水。 季宴时眉梢一挑,弯腰抱起沈清棠往水池里扔。 两小只咯咯的笑。 李婆婆看见,跟著夏荷把椅子撤走,同时示意伺候的下人也离开。 给孩子修的水池这么小,沈清棠倒是不怕季宴时把她扔进去,但是不肯吃亏,揪著季宴时的衣领把他一起拉进池子里。 小小的泳池被一家四口填满。 果果和被季宴时掉落时的水溅了一脸,笑著不停地抹脸。 季宴时低头,沈清棠的衣衫湿透后贴在身上,露出玲瓏的曲线,“又大了?” 沈清棠愣了一瞬才明白什么他指的是什么,红著脸,捶季宴时,“胡说什么呢!孩子还在!” 季宴时不以为意,“他们这么小又听不懂。” 沈清棠更气,“听不懂你就能教坏孩子?” 季宴时耍无赖,一脸无辜:“我教什么了?” 沈清棠:“……” 气结,转身不看季宴时,弯腰去逗一双儿女。 季宴时眸光温软,突然开口:“夫人,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哪儿见面的吗?” 沈清棠回头,表情十分惊讶:“难不成你记得?” “当然。”季宴时没好气道:“本王掉进温泉池里时还是清醒的。” 接著笑了笑,“本王不止记得在哪儿见面的,还记得夫人当时如何惊为天人的对本王投怀入抱……” 季宴时声音还没落,沈清棠倏的回头瞪他,“季宴时原来当天发生的事你都还记得?那你可还记得你要掐死我的事?” 季宴时:“……” 怎么会忘了师父的教诲呢? 在女人面前,多说一定多错! 当然,不说还是错。 季宴时移开目光,弯腰伸手从沈清棠身后把和果果提起来,“他们在水池里泡的时间太久了,该出来了。” 说罢大步跨出游泳池,坚决不给沈清棠继续翻旧帐的机会。 李婆婆她们没走远,见季宴时过来,就自觉的用提前准备好的浴巾把孩子裹住,带到房间里去擦洗。 沈清棠也跟著跨了出来,转身回了臥房。 更完衣擦头髮时,已经换好衣服的季宴时进了房间,伸手从沈清棠手中接过毛巾给她擦头髮。 两个人隔著镜子对望。 “沈清棠。” “嗯?” “遇见你,是我季宴时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没有之一。” 沈清棠目光软了软,嘴上却道:“说好话也没用。当时掐死我,你可就没妻子没儿子了。” 倒也不是真生气。 当时的季宴时是强弩之末,危在旦夕,再加上他本身多疑的性格,不想杀沈清棠才奇怪。 季宴时显然不想多聊这个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话题,换了话题,“你方才说想为云城百姓做些事。他们是我的子民也是你的子民,你要带他们发家致富本王不反对。” 第894章 王爷请自重 沈清棠没说话,她知道往往这样的话后面会跟个但是。 果然,季宴时顿了下接著道:“只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心软才想帮他们。夫人,你將来是王妃,想来討好巴结你的人会很多很多,身边因为別有用心对你好的人也会很多。 心软,只会害了你。” 沈清棠点头,“我又不傻。” 其实倒也不是真圣母。 毕竟她也是经歷过人世间各种人情冷暖的。 只是,在现代由於大环境问题,人和人之间都变得越来越淡漠,凡事都要谈利益。 连过马路的老太太都没人扶了,又有谁会帮一个陌生妇人对抗恶势力呢? 她只是想,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在还淳朴的古代大乾多留点儿善良。 当然,还有季宴时说这部分原因。 她跟季宴时夫妻一体,带领云城乃至整个云州百姓过上好日子是季宴时的责任,而她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帮他。 季宴时透过镜子看见沈清棠清冷的脸,见她依旧冷静,知道她有数,没再说什么。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季一来送你那叠状纸的时候可差点没哭出来。” “那我可就要跟赤月阁的人好好说说,让他们少惹季一,毕竟季一是会哭鼻子的。” 季宴时失笑,“我还看见了白起腿上那封信。” 沈清棠:“……” 下意识回头,却扯疼了头髮,“嘶!”了一声 “別动。”季宴时柔声轻斥,伸手在沈清棠头上揉了一把,又用食指在沈清棠唇上点了点,“夫人这嘴可比小迷糊的嘴硬多了!” 沈清棠:“……” 伸脚踢季宴时,“小迷糊是鹅不是鸭子。” 季宴时含笑躲过,什么都没说,只是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沈清棠在季宴时明晃晃的笑容中迷失了片刻,隨即反应过来自己骂了自己,更气,手脚並用一起攻击季宴时。 季宴时见沈清棠的头髮乾的差不多,整个人向后退,退到沈清棠够不著的地方,开始背沈清棠的信。 “季宴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日子,你已经有十年没有给我回信了。 以前总听人说思念难捱,没想到这么难捱。 白天还好,要忙生意要陪和果果,尚且没事。 每到夜深人静,只我一人躺在床上……” 沈清棠脸滚烫,再也听不下去,隨手抓起梳妆檯上的首饰就朝季宴时砸过去,凶巴巴的制止:“你闭嘴!” 季宴时轻而易举的接住沈清棠接二连三砸过来的首饰、妆匣等,嘴上却不停,“枕头上还残存著你淡淡的气息……” 沈清棠恼羞成怒的捂著耳朵,起身大步往房门外走。 季宴时不依不饶的跟在她身后继续背诵信,“季宴时,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我……” 一只脚迈出门槛的沈清棠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玩味的看著季宴时,质问:“季宴时,我写的信你是看了多少遍才能这么倒背如流?信是不是还带在身上呢?一天看八遍了吧? 是不是每看一遍都有新的感悟? 是不是觉得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有名师大儒当师父,却依旧没有我文採好? 別不承认!几千年的文化精华你一个老古董肯定没听过没看过。 不过几句土味情话而已,就值得你反覆思量,句句回味?” 想要脸,定然是不可能了。 要比不要脸,她可不一定输。 季宴时:“……” 沈清棠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著? 走別人的路让別人无路可走。 別人尷尬的时候自己不尷尬了。 季宴时害羞,她就不害羞了。 沈清棠回头反手合上门,不退反进,紧贴著季宴时,仰著头继续道:“更深露重,辗转反侧。细细想来,定是那更漏学了你的脚步声,滴滴答答扰人清梦。” 季宴时:“……” 沈清棠注意到季宴时红了脸,脚步微微后退,便知道古人的脸皮断断比不过现代人,“王爷想听情话,妾身面对面也可以对王爷细说,又何须劳烦王爷对著几张信纸细细回味?” “余生有缺,独少君尔。得君相伴,方为完璧。” “王爷一笑,妾身这房间便黯然失色,满屋都是王爷眼睛。” “王爷莫不是那天上謫仙?不然为何一靠近,妾身便觉这人间灯火,皆黯然失色?” “……” 沈清棠步步逼近,季宴时节节后退。 不知不觉间,季宴时后背已经抵上沈清棠的梳妆檯,退无可退。 他脸上的红染到了耳根,蔓延到了脖颈处。 沈清棠伸手,食指在季宴时心口轻戳,“王爷莫恼,妾身这颗心,早被你攥在手心,搓圆揉扁都由你!” 可惜沈清棠还是低估了季宴时。 季宴时是个古人没错,学的是八股文也没错。 君子之礼,男女大防也都刻在骨子里。 但……他曾经被师娘带过一段时间。 师娘虽未教年幼的他男女之事,却以身作则的告诉他真正相爱的男女如何相处。 也见过头髮白的师娘是如何逗弄师父的。 当时,他们都把他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他又异於常人的安静。 师娘和师父偶尔忘了就会忽略他。 当时师父怎么做的? 季宴时突然伸手,如沈清棠所愿的“捏圆揉扁”。 沈清棠没料到季宴时会突然出手,“哎呀!”一声,收回手,横在胸.前,呈防御姿势。 “看来分別这段时日,夫人对本王的思念確实入骨。这样,今儿本王愿意任夫人吞拆入腹如何?” 不如何! 沈清棠眼见局势变得对自己不利,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我看看和果果换好衣服没?我饿了,咱们出去吃饭!” “本王也饿了!”季宴时伸手勾著沈清棠的腰肢,把她勾进怀里,打横抱起,扔上.床。 “不若夫人先把本王餵饱?!” 沈清棠就地一滚,坐起身,想从床尾溜下去,“青天白日,王爷请自重!” “跟夫人还要自重的话,本王不如去当和尚。”季宴时长臂一伸,再度把沈清棠捞了回来,另外一只手灵活的解开她腰间束带。 第895章 川七街被砸 沈清棠有些发急:“季宴时,你说今日不碰我的!” “是,本王体恤夫人,本想茹素一日,怎奈夫人如此热情……本王盛情难却!” 说话间,沈清棠的衣服已经被从身上剥落。 季宴时单膝跪在床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沈清棠一边懊恼不该因为刚洗完澡只穿著一套方便穿脱的浴袍,一边拉过被子遮住自己,试图从季宴时身边逃跑。 “夫人当真是片刻都等不了?”季宴时单手擒住沈清棠,另外一只手乾脆的在自己衣襟处的盘扣上轻轻一划。一排扣子齐刷刷断裂。 “放心,本王不会让夫人久等,这就满足夫人。” 沈清棠:“……” 气急败坏的拿起枕头打季宴时,“季宴时,你倒打一耙的本事越发见长了!” 更气自己为什么要把枕头换掉。 古人用的枕头都是硬邦邦的长方条,沈清棠睡不惯,早就换成了粟米壳。 睡著倒是舒服了,打人的力道却大有不同。 季宴时不疼不痒也不躲,快速脱完衣服之后,才从沈清棠手里抢过枕头放在她腰下,还不忘调侃沈清棠,“还是夫人想的周到,连枕头到准备好,省了本王不少力气。” 沈清棠:“……” 说不过,打不过,逃不了。 只能自欺欺人的拉过被子蒙住头当一只鸵鸟。 可惜,薄薄的丝被遮不住娇声吟哦。 夏日的风也不及床帐內的滚滚热浪。 *** 吃一堑长一智。 接下来几天告状沈清棠不再亲自出面,只安排沈记的人轮番去告状。 沈清棠的重心则放在沈清柯的考试上。 过了这一关,沈清柯就该北上了。 好在考场就在云城。 乡试叫秋闈,每三年一次,每次考三场 第一场主要就是考四书五经,八股文什么的。 第二场主要考论、判的公文写作。 第三场考时务策。 乡试的重要程度大概跟高考差不多。 如今六月都过半,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考试。 沈清棠把沈清柯关在客院里,不让他再插手沈记的事,安心学习。 还吩咐院子里打扫的僕从都要放轻动作。 率先在客院里装了水车,书房里放了一个大大的冰鉴。 还让季宴时找了些相关的书籍给沈清柯。 总之,没有经歷过古代考试的沈清棠就按照现代对待高三考生的態度服务於沈清柯。 务必保证他吃好喝好睡好,能安心学习。 弄得季宴时都有些吃味,问沈清棠,“夫人,你说本王是不是也该去参加一下乡试?” 沈清棠:“……” 封建社会的统治者去参加科举? 也不知道是打谁的脸?! 没好气道:“去唄!只要你爹同意就行!” 季宴时:“……” 他爹应该不会同意。 *** 眨眼,时间过去半月。 沈记的人告官路並不顺利,確切的说连一个主官的面都没见到。 所有相关官署可以接诉状的官员不是有事不在就是公务繁忙,再不然不是自己身体不適就是家里人身体不適,总之就是不见沈记的人不接沈记的状纸,却也不明目张胆的得罪沈清棠。 不止告状路不顺,云城商界爭霸战也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自从沈清棠带著百姓打上门之后,薛林也彻底不再装温良商人,不管不顾的带著人去川七街打砸抢。 沈记的铺子有护卫,薛林的人打上门赚不到便宜,但是他们可以欺负其他商户。 一.夜之间川七街半数商铺都被砸的稀巴烂,店主只能认栽关门。 有些不甘心的店主联合起来去沈记找沈清棠,希望沈清棠能帮自己撑腰。 沈清棠在沈记商场四楼办公室接待了这些苦主。 来找她的总共七位店主。 这七位店主里比较有威望的是布庄店主赵店主。 赵店主作为商户代表跟沈清棠说出自己的诉求,“沈东家,当初你来川七街,我们想避薛林锋芒的时候,你说过会保护我们。如今我们的铺子都被薛林砸了,沈东家你可不能不管!” 沈清棠点头,应的十分痛快:“在昨晚之前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昨晚没想到薛林突然对你们发难,抱歉。 这样,有铺契的店主,你们拿著铺子的契书到財务室……就是我们沈记商场的帐房,去领取你们铺子这次被砸造成的损失。” 七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赵东家再次被推出来,作为代表发问:“铺契?可是这年头谁还有这种东西啊?沈东家你可不能刁难我们啊!” “就是,咱们云城买卖房屋、铺子可不看契书的。我们去哪儿找契书?” “沈东家,你不会是不想管我们,所以隨便想个理由搪塞我们吧?不管如何,我们的铺子是被薛林砸的,薛林砸我们铺子是冲你来的。你惹来的祸患,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对!沈东家,做人可不兴这样。怎么还说一套做一套呢?要不是你最近连日告官要抢薛宅,惹恼了薛林,他怎么会打上门呢?” “……” 隔壁休息室带孩子的季宴时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注意到沈清棠一直没开口,便没说话。 等吵嚷声渐小,沈清棠才徐徐开口:“你们说完了?你们说完那我也说两句?” 那七个店主尷尬的左顾右盼,齐齐点点头。 沈清棠朝会客区比了个请的手势,“诸位请坐。” 她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引著店主们走到会客区,“首先,我承认並且会如约完成之前对大家的承诺。所有川七街的铺子我都会负责到底。前提是铺子真真切切是诸位的。” 其中一个店主立刻皱眉追问:“沈东家你这是何意?咱们相识也差不多半年了。那铺子不是我们的能是谁的?” “就是就是。” “沈东家这话是何意?” 沈清棠抬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诸位別急。我只是弄清楚一些疑惑而已。 我想问薛林打砸抢你们的铺子时是否给出原因?是否亲口所说砸你们的店是因为沈记是因为我? 我还想问问大家,屋舍也好,商铺也罢,甚至是庄子和土地,请问怎么判归属?是凭一句『这是我的!』还是凭藉官方给的凭证?也就是咱们日常所用的房契、铺契、地契、田契等。” 第896章 官方规矩还是云城规则 赵店主闻言皱眉,“沈东家这是打算翻脸不认人?” 沈清棠故作疑惑状:“不知赵店主此言如何说起?我何时说过要翻脸的话?还是我哪句话让赵店主误解了?” “沈东家,大家都知道你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可你也莫要把我们当傻子。 是,在其他地方,房契、铺契、地契是能证明房子、铺子、田地的归属。 可这是云城!已经多年不看契书的云城。 就算是你沈记,难道不也是抢的旁人的铺子?你自己都没有铺契你还管我们要铺契?这不是为难人是什么?” “就是,沈东家,你是不是忘了你们沈记的铺子还有咱们川七街的管理权都是你从薛林手里抢来的!” “对,我们都在川七街上,按理你该管的。” “……” 又是一番嘰嘰喳喳。 沈清棠很有耐心的听著,期间还给七位店主都泡了茶。 她不紧不慢的泡茶,洗茶,再把茶一一倒进茶杯之后,把茶杯分別推到七位店主面前。 会客区並不大,坐七个人多少显的有些拥挤。 夏日炎炎,纵使房间里放著冰鉴,也搁不住这么多人围在一起。 沈清棠等反驳声渐小才终於开口:“看来诸位並不是真心想来找我解决问题,只是希望我无条件的承担你们的损失。 既然你们不肯讲官方规矩,那么咱们就按云城的规矩说道说道。” “你们方才说,我沈记是从薛林手里抢来的。这么说我可不认! 沈记可是宋焰宋东家送给我的,如若大家不信可以去问。 其次,你们说川七街的管理权在我,我有义务要护你们周全。 可据我所知,这事也是有一个前提的。 比如交保护费。 在云城,所有的商业街上,店主都得交管理费对吧? 这半年,我可有向你们收过一个铜板?” 七位东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法反驳。 如沈清棠所说,川七街是宋焰抢的,他们都知道。 所有的店主都会交管理费是云城不成文的规定。 哪怕是宋焰的街道上,他也只是不收小摊贩的保护费。 而自打沈清棠来川七街这半年,他们一毛钱保护费没交也是事实。 赵东家掏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深知今日这事沈清棠不会轻易鬆口帮忙。 也多少猜到了沈清棠的意思,方才的篤定和气焰散了大半。 在进门之前,他们都抱著沈清棠是一介妇孺,並且平日里温软善良好说话,这事一定不难解决。 却没想到沈清棠看似应承下来,却咬死了要铺契。偏偏合情合理,他们闹都没不占理。 “沈东家。”赵东家用手帕擦了把脸,仔细的把帕子摺叠起来,也像是在趁机组织语言,“你说的对。既然你也承认沈记的铺子乃至整个川七街都是宋东家抢过来送到你手中的,又何必为难我们要铺契? 当初你才接管川七街时,我们惹不起薛林,不敢开门,是你找到我们说,会对我们负责。让我们放心大胆的开门做生意,若是薛林来砸,你全权负责。 言犹在耳,沈东家可是已经忘记?” “我没忘。我还记得我原话是『我沈清棠保证各位店主和川七街商铺的安危。若是薛林来砸你们的铺子,你们损失多少,我赔多少!』时至今日,这话依旧有效。但,前提是诸位是铺子的东家。 我不管云城的规矩如何,我的规矩是认契书不认人。只要诸位能拿出铺子的契书,昨夜你们损失多少我照价赔多少。 至於你们说我刁难你们。那妾身可要喊冤。你们方才也说了,在云城大家都是抢房抢铺。你们当初抢的是別人的铺子,如今薛林来抢你们的铺子,按照你们方才的意思,这是符合云城规矩的。 既如此,就別输不起!让人砸了也是你们倒霉。毕竟你们说了,云城利来如此。” 休息室的季宴时听著笑了起来。 用下棋来说,沈清棠这招叫將军。 若是这些店主咬死了要按云城商界的规矩来。 那么他们当初是从旁人手里抢来的铺子,如今被薛林砸了也是活该。 只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总归不能只让你抢別人不让別人抢你。 若是这些店主愿意按沈清棠的规矩来,可他们拿不出铺契,一样不能索赔。 有个急脾气的店主,用力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沈东家,看来你是想说话不算话了是吧?我是个粗人不会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我明说我没有铺契,你就说你管是不管。” 沈清棠也乾脆,摇头,“不管!” “你……”那人抬手,一句话都没说完,就是一声惨叫,指沈清棠的胳膊诡异的垂在身侧。 沈清棠侧头,季宴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內室出来了,背对眾人坐在办公桌后面。 这位暴脾气店主被卸掉的胳膊显然是他的杰作。 做生意的人,往往比一般人更懂得趋利避害。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几个店主瞬间站了起来,对著沈清棠的態度比方才好了不少。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摇头嘆息。 看,有些时候,人就是这么贱。 好声好气的说话听不懂,一巴掌下去,耳清目明。 赵东家往办公桌的方向看了眼,只能看见高高的椅背两侧露出绣著红色纹路的黑色锦袍。 吞咽了下口水,想走又不甘心,想留又做不到沈清棠的要求。 纠结半晌,质问沈清棠:“沈东家,做人不该这样吧?你自己的商铺都是抢来的,却要求我们拿出契书? 你这样做,只会寒了其他店主的心。倘若我们都离开川七街,只有你沈记十间铺子又如何能吸引来顾客? 等川七街成了死街,你沈记的生意同样不好做。 川七街就像一条船,咱们都在一条船上。沈东家可不好见死不救。” 沈清棠摇头,竖起食指朝著七位店主摇了摇,“不,你们错了!我的铺子最初是別人送的,后来是我买的。” 她起身走到办公桌旁,弯腰从抽屉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牛皮纸袋。 第897章 不管谁来,我的铺子都姓沈 弯腰时,在別人看不见的角度,季宴时又趁机“捏扁揉圆”了一把。 沈清棠只能暗暗瞪了季宴时一眼,佯装无事发生,快步走回会客区。 她从牛皮纸袋里抽出十家沈记铺子的拓印件,给七位东家看,“这段时间,我已经一一联繫上之前这十位商铺的主人,把铺子买了回来,並且去相关衙门办了手续。 如今我沈记十间铺子,俱姓沈!” 沈清棠目光一一扫过七位东家,“不管谁来,我的铺子都姓沈!” 意在强调这一点官方改变不了,薛林更改变不了。 七位店主没想到会这样,面面相覷,傻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至於你们的铺子,倘若原店主拿著铺契来找我,我还是会无条件帮他们重新开店。哪怕他们要换个行业也行! 我不管以前云城商界是什么样的规矩。 但是从川七街开始,这里不认打砸抢,只认契书。 以前的匪道在我这里行不通!因为我沈记只走康庄大道!” 沈清棠的掷地有声越发的让七个店主沉默。 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他们终於明白一件事,沈清棠从来不是他们想的那么好说话。 以前沈清棠好说话,只是她愿意好说话。 她若不愿意,连薛林和当官的都占不到一文钱的便宜更何况他们几个小商人。 另外六个人没了主意齐齐看向赵店主,显然是希望他能拿主意。 赵店主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能说什么呢? 谁让沈清棠不按牌理出牌呢?! 明明大家都是抢来的铺子,她怎么就去买回了铺契呢?! 沈清棠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停住,转过身,背靠著办公桌,两只手向后撑在办公桌边缘,面朝七位店主开口:“若是诸位店长看的起我沈清棠,还想在川七街做生意,那我就再多说一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就来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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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如今“大病初癒”慢慢是要在寧城露面的,见他真容的人会越来越多。 而此时的寧王和沈清棠不该相识。 季宴时握住沈清棠的指尖,抵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我只对你说。” 也只对你做。 在沈清棠发作之前,又补了一句正事:“明日寧王的队伍该到寧城了。你记得去接我。” “当然。”沈清棠想都不想就应了下来。 她可是等这一天等了许久呢! 季宴时有些诧异:“想通了?不是总喊著要在人前跟本王保持距离?” “丑夫君也总有见亲友的时候。”沈清棠故作惆悵的摇头嘆息,“我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你是时候出现在人前了!” 季宴时:“……” 他?丑? *** 翌日,京城方向的城门口比往日早开了一个时辰。 就是著急疏散进出城的百姓,以免挡住寧王车队的路。 沈清棠照例睡到自然醒。 別人不知道寧王什么时候进城她是知道的。 等著寧王伺候她跟孩子吃饱饭,她才同寧王一起坐著马车往城门口走。 寧王殿下隨著出城的百姓消失在城门口,沈清棠才从马车上下来,吩咐李婆婆和夏荷把马车赶远一点儿。 一会儿城门口势必会堵成一团。 沈清棠带著春杏慢慢悠悠挑了一处有树荫且能通风的地方落脚处,施施然站定。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城门外传来一阵骚乱。 第898章 当街告状 紧接著是报信兵扬声高喊:“寧王回城!全城避让!” 沈清棠身边的人哗啦啦跪了一片。 上次见这种情况还是在海城,端王到码头时。 沈清棠上次都没跪,这次也没跪。 沈清棠本来就长的就惹眼,这时候鹤立鸡群更是吸人眼球。 城门守卫一眼就看见沈清棠,手中长枪指著沈清棠呵斥:“寧王驾到还不速速下跪?是不想活了吗?” 这话听著严厉,其实在提点沈清棠。 沈清棠依旧没跪。 那守卫却顾不上沈清棠,自己率先跪了下去。 因为寧王的队伍已经进城。 打头的护卫,沈清棠认识。 季十一和季七。 沈清棠看见季十一和季七,他们自然也看见了沈清棠。 季十一和季七下意识想往后头华丽的马车看,头扭到一半,互相对视一眼,又齐齐正了脑袋,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 全当没看见沈清棠。 后头马车上那位他们不敢惹,人群里站著的这个他们更不敢惹。 后头小跑跟过来的城门守卫队长本想斥责沈清棠,但见王爷的护卫只是瞥了沈清棠一眼就当视而不见,愣了下,也没出声。 他们可以忽略沈清棠,沈清棠可不会忽略自己。 一步步走到路中央挡在了队伍前头。 春杏很有眼力见的撑开能遮阳的油纸伞,遮在沈清棠头顶。 季十一:“……” 你们当逛街呢?! 季十一和季七不说话,守卫队长可经不起沈清棠这么一站,当即嚇白了脸,厉声斥责沈清棠:“哪里来的无知民妇?还不赶紧让开!你挡的可是寧王的车驾!” “民妇等的就是寧王。”沈清棠说著双.腿一屈跪在地上,“民妇有冤,恳请寧王为民妇做主!” 季十一和季七不动声色的驱马让开。 身后的人虽不明所以,但是为了保持队形也纷纷跟著策马小步移开。 以至於沈清棠像是正对马车跪了下来。 季七回头看了一眼,见马车上没动静,清清嗓子,端起架子询问:“你姓谁名谁?有何冤屈?你可知当街拦寧王队伍该当何罪?” 沈清棠弯腰磕头,心想,晚上得让季宴时给她磕回来。 “民妇知晓。民妇已经告遍云城所有的官署,却无一官员肯为民妇做主。民妇无法,只得拼死来求寧王为民妇做主!” 沈清棠直起身,自报家门,“民妇乃云城沈记商铺的店主沈清棠。民妇年初自北川来到云城做生意。 就因为民妇做生意守官法规矩便得罪了云城匪商薛林,他不但带著人整日对沈记铺子打砸抢,还殃及川七街上其他商铺。 民妇在城中买一住宅,薛林便差其幼弟抢了民妇的住宅。” 沈清棠说著从袖袋里掏出沈清柯买的宅院的房契举在手中,“民妇手中有买房契书,连日来一直到云城各个相关府衙状告薛林,可云城大小官署十余处却无一处肯接民妇的状纸。 除此之外,薛林还欠沈记几千两银子,因此把其祖宅房契抵给沈记,却也不肯认帐。 民妇实在无法,才来当街拦殿下的车马!还请寧王殿下为民妇做主!” 附近跪著的百姓齐齐抬起头,看看沈清棠再看看寧王的车驾。 虽说寧王就住在云城,可是这么多年他们也没见过寧王。 眾所周知,寧王府其实就是牢笼,关著痴傻的寧王。 寧王大病初癒就被叫去京城,今日还是头一回出现在普通百姓面前。 所有的人都对寧王十分好奇。 好奇他长什么样。 好奇他到底是真好了还是假好了。 好奇他会怎么对待沈清棠,是为民做主还是助紂为虐? 季宴时没让沈清棠等很久,只略略端了下架子,就开口:“十一。” 季十一从马上翻下来,接过沈清棠手中的状纸和房契,小跑回马车旁,把房契从只有一层薄纱帘的车窗里递了进去。 同时,马车里传出来一句:“让百姓们都起来。” 来往的百姓们齐声喊著“谢寧王殿下!”“殿下千岁”,心中对寧王的好感直线上升,纷纷伸著脖子往寧王车驾看去。 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寧王会不会为这位沈东家做主?” “怎么可能?咱们都知道寧王殿下是在什么处境下长大的,他跟其他王爷不一样。先不说他愿不愿意管咱这种微末小百姓的事。就是他愿意,恐怕那些官也不一定听他的。” “你这话说的!寧王殿下再怎么也是王爷,只要那些官员们不想反就得听王爷的。” “我觉得应该会管。我家就在川七街附近,听说过一些这位沈东家的事。我跟你们说她可是个奇人…… 况且她已经不是头一回到寧王府告状了。 上一次去,寧王府的大管家接待的她,当天就把我们片区的刘巡检抓了起来。 你们想想没有寧王的授意,寧王府的人怎么会管这閒事?” “你快拉倒吧!沈店主是外地人你们也是外地人啊?那寧王府唯一一个没实权的大概就是寧王殿下了。谁知道那大管家背后站的谁?” “……” 眼见人群中议论声过大,护卫们一个凌厉的眼神过来,围观人群瞬间又安静下来。 马车厢里终於传来一道略显低沉的幽冷男声。 “沈店主,本王身体不適,你到车上来回话。” 沈清棠:“……” 合適吗? 围观百姓:“……” 寧王殿下是自幼痴傻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沈清棠犹豫。 百姓惊诧。 季十一幽幽开口:“我们王爷久病缠身,方大病初癒又去京城走一遭,这会儿人都起不来,却还强撑病体接了你的状纸,愿意听你陈述冤屈,还不赶紧上前?” 话说的严厉,语气却让人觉得带了几分请求的感觉。 可惜此刻百姓们感动的已经无人注意季十一异常的语气。 他们寧王殿下真好! 都病成这样了,还愿意为一介商妇做主。 他们竟然还怀疑王爷此举不合礼法。 想他们寧王殿下自幼痴傻,又怎会通人情?怎会知晓男女之事? 是他们错怪了寧王。 第899章 等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清棠身后就是围观的百姓。 听著他们被季十一两句话就带偏,开始自动为季宴时洗白且自我检討,嘴角微抽。 微不可见的摇头起身,朝马车走去。 季十一很有眼力见的拿了凳子给沈清棠踩著上马车。 春杏自觉的跟在马车旁。 寧王的车驾在围观百姓好奇的注视下开始移动。 所过之处,百姓全部跪伏。 只是这一次,百姓们跪的心甘情愿。 沈清棠在一片“王爷千岁千千岁”的喊声中,坐在季宴时对面,瞪仿若无骨一样慵懒躺在软榻上的寧王殿下。 这廝正捏了一枚葡萄,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剥,一枚晶莹剔透、绿水晶般的葡萄粒就出现在自己嘴边。 “来,张嘴。” 沈清棠很想拒绝。 可惜烈日炎炎,一枚透著冰意的葡萄实在诱.惑太大。 她没出息的张嘴吃了葡萄,把皮留在季宴时指尖。 季宴时丟了葡萄皮却没像往常一样拿帕子擦手,而是把沾著葡萄露珠和她口脂的拇指尖和食指尖,放在嘴边轻轻一舔,別有所指的说了句:“真甜!” 沈清棠:“……” 流里流气的动作由季宴时做来,只让人觉得有种贵气的魅惑。 她不爭气的红了脸,没好气道:“季宴时,你去京城是办事的还是去学怎么撩拨女人的?好的没学会,京城公子的浪荡劲儿你倒学了个十成十。” 以前的季宴时真不这样。 明明之前还经常被她撩的耳红,去京城一趟,仿若开了窍,回来之后,各种撩她。 季宴时拿过帕子,细细的擦拭著修长的指尖,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都是夫人教的好。夫人给本王写的那些信,足够本王学上几年。” 沈清棠:“……” 眼见无法再在这种事上占季宴时的口头便宜,她果断换了话题,“季宴时,你打算怎么为我主持公道?別忘了你可是当街接了我的状纸。” 季宴时瞥了眼扔在桌案一角的状纸,伸手拿过来展开,朝沈清棠分別展示了正面和反面,“这就是夫人的状纸?” 一张空白的纸。 沈清棠理直气壮道:“就这状纸,你云城大大小小的官署还无人敢应呢!堂堂寧王殿下眼皮子地下乱成这样,难道不应该自省?” “是,吾每日三省,一省不该怜悯夫人让夫人留这么多体力。二省让夫人用口舌少,此刻才会对著本王能言善辩。三省本王为夫时,没有满足夫人,才让夫人有诸多怨言。” 沈清棠:“……” 脸颊滚烫,嘴几次开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气的! 季宴时如今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 三省,没一句离开床榻那点事。 当即气鼓鼓的扭过头,看著马车壁不说话了。 季宴时见沈清棠恼羞成怒,识相的坐直身体回沈清棠方才的话,“夫人都为本王铺好路,本王定当不辜负夫人一番情谊。 藉此机会严查所有拒接状纸的官员,除了知府和知州,其余人本王可以全部换掉。知府的罪证整理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本王会一併寄往京城。 至於知州,他识相的话,本王可以多留他一段时日,他若不识相,那就別活了!” 知府以下,季宴时作为藩王,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但是知府和知州,都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是进过金鑾殿被皇上下旨册封的。 季宴时想直接动他们就是不给皇上面子。 尤其是知州,在整个云州相当於二把手。 除了是一州父母官,还对藩王有监视之责。 毕竟,歷朝歷代造反的藩王也不在少数。 当今皇上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不给藩王兵权和政权,只让藩王们享受一州百姓的赋税和红利。 想动知州,很难很难。 可以说,没有確凿的、能吵架灭族的证据,季宴时作为藩王也拿知州没有办法。 他告状,皇帝也只信三分,或者压根不信,只怀疑他想排除异己。 当有一些事情不好通过正规途径解决,就只能选最快捷最省事的办法。 比如,让知州死於意外。 沈清棠瞬间就明白了季宴时的意思,想说什么又没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有些话季宴时没直说,可她猜的到。 季宴时所谓能留知州一段时间,是指等到沈清柯参加科举为止。 她相信,前脚沈清柯高中,后脚云州的知州就会死於非命。 只是云州的知州也是朝臣大臣会爭抢的的位置,怎么筹谋能让沈清柯坐上这个位置也需要细细谋划。 而季宴时不承诺没有把握的事。 在尘埃落定之前,他不会说。 夫妻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閒聊著进了城。 一直到寧王府门口,沈清棠才先行下了马车,和周围的百姓一样跪在马车前千恩万谢。 按照大乾的规定,普通百姓在皇室中人经过时不能抬头。 可大家都没见过寧王,实在太过好奇,不少人忍不住悄悄抬头。 却只看见寧王裹在厚厚的披风中,在守卫的“搀扶”下进了王府大门。 於是再次坐实了寧王“病重”“不行”的传言。 要不是病重,哪个青年男人能在炎炎烈日下还裹著厚厚的披风?! 只有沈清棠知道,是她临下车时的报復。 下车之前,她突然抱住季宴时。 季宴时正诧异沈清棠突然的投怀送抱,就见沈清棠主动送上香吻。 在他额间、鼻尖、脸颊两侧等位置快速亲吻,不待季宴时从惊喜中回过身,就大声喊著“谢谢寧王殿下愿意为民妇做主,民妇先行告退。” 车外除了他的护卫还有诸多云城百姓,季宴时不好再留人,只能鬆手放沈清棠离开。 等沈清棠下了车,季宴时看著小桌上她“漏”下的小化妆镜,以及化妆镜里自己满脸的唇印,终於明白了沈清棠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投怀送抱。 亦明白了,为什么下车前沈清棠特意补妆。 本以为只是她爱美,没想到她是为了报之前被“调.戏”之仇。 季宴时试掏出帕子擦了几下,谁知红色不但擦不乾净,还抹的脸上四处都是。 擦过的口脂只剩很浅一层,倒是不难看,就是微微的红。 他嫌女气,乾脆扯过披风连兜帽一起戴上才下车。 此刻,夫妻俩心有灵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等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900章 此一时彼一时 寧王接了沈清棠状纸的事在寧王到府邸之前已经传到了各个官署。 几个府衙下属衙门的官员纷纷求到知府衙门。 他们没等多久就见到了穿戴整齐的张府尹。 卢巡检头一个看见张府尹过来,忙躬身行礼,“张府尹,您可要……您这是要去哪儿?” 张府尹这身装扮一看就是要出门。 还是要见贵客的模样。 张府尹脚步不停,视线凌厉的扫过下属们,“一群蠢货!寧王回来,百姓都知道去迎接,你们不去接寧王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难道是嫌头顶的乌纱帽太重不想戴了?” 张府尹另外一侧的一个相当於现代街道办主任的官员,下意识开口:“可是,之前寧王去京城回来,咱们也没接啊?!” 又不是头一回。 张府尹本来都走过去了,闻言又倒转回来,两手提著官袍,抬脚往那官员的腰腹踹了过去,“蠢货!你就你这样的还敢捐官?幸好你是在云城,你若是在京城,坟头草都比人高了。 知晓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吗? 之前寧王痴傻不管俗务,自是无所谓。如今他当街接了沈清棠的状纸,就代表他要动我们了! 一群蠢货,不赶紧到寧王府跟前表忠心,还作死的都聚来本官这里,本官看你们都活腻了!” 说罢转身就走,步子又大又急。 除了那个被踹倒在地的官员,其余人纷纷提起袍子,快步追赶张府尹。 那个倒地的官员,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愤愤咒骂:“老子买官的银子还不都进了你们这些貔貅口袋里?!” 大乾国库空虚,开始允许买卖官职。 当然,不叫买叫捐。 一般来说,买的官都是虚职,只有头衔没有实权。 这人本来走科举路线的,只是考中秀才之后,再也无法更进一步,才捐了官。 因他有些学问,给了个管街道的差事。 有米粒大小的实权。 骂归骂,还是拍拍身上的灰尘追了上去。 很多云城百姓,看见了能吹嘘一生的奇景。 他们的府尹大人像只母鸡一样在前头提著官袍狂奔,后头一群官员像小鸡仔一样跟在后面追。 不过,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看见这景象。 本书首发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省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因为府尹大人的马车很快追了上来,府尹上了马车,顺带捎了两个跟他交好的官员。 他们坐著马车狂奔,后头一眾官员气喘吁吁的追。 一个个吃的腰肥肚圆,跑几步就喘的不行。 幸好知府衙门离寧王府並不远。 一刻钟左右,张府尹带著卢巡检到了寧王府前。 其余跑著的官员又慢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赶到。 张府尹从车上下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方巡检。 方巡检是接替刘巡检的人。 他笑眯眯朝张府尹作揖行礼,“府尹大人。” 张府尹顾不上这位新任巡检,只点点头就提著袍角往寧王府大门口走。 “府尹大人。”方巡检再次开口喊人,“大人不用白跑一趟,寧王殿下舟车劳顿,身体虚弱已经睡下了。” 张府尹回头,眯起眼看向方巡检。 方巡检笑眯眯的,不卑不亢。 说起来张府尹也是头一次见这位新下属。 方巡检自从接了刘巡检的位置,就没来拜他,不止没来拜他,也没跟任何人走动,只尽职尽责的处理著巡检司的公务。 都是些云城百姓鸡毛蒜皮的事。 比如谁家孩子吃鱼卡著喉咙,谁家狗丟了、猫不见了。 唯一一桩大事就是沈清棠的状纸。 所有的官员包括张府尹都盯著方巡检,看他如何处理。 而方巡检的表现让他很满意,他也婉拒了沈清棠。 可今日看来,方巡检似乎比他想的还聪明还圆滑。 其余官员都去自己府邸,他嘴上骂心里是满意的,而方巡检却直接到了寧王府。 张府尹心思百转千回,面上不显,只淡淡扫了方巡检一眼,就重新回头拾阶而上。 守卫用和方巡检近乎一样的话打发了张府尹。 张府尹再三告罪,说因公务缠身,才来迟,请寧王恕罪。 还真诚的表示,愿意在门口等著寧王醒来。 最后是季一出来打发的人,和守卫一样的措辞,只是多了加了一句。 “太医说王爷身体欠佳,回来最起码得臥床休息半月才能赶赴边关。 诸位大人若是確有要事,等王爷醒来,应该也会拖著病体接见张大人。” 张府尹:“……” 他得多傻听不出季一的敲打? 边关事关三国局势,寧王都得拖半月才能启程出发。 他一个府尹得有什么事才能比边关的事还重要让王爷带病接待。 忙赔著笑说了几句请安的话,离开。 张府尹离开,其余刚到的官员,连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一擦又跟著离开。 而此刻,病到起不了身的寧王殿下,在给他宝贝女儿当马骑。 一旁看信的沈清棠时不时含笑侧头,看著季宴时黑著脸跪趴在地毯上,被一双儿女骑在背上。 果果坐在后面,抓的是季宴时的腰带。 可坐在季宴时肩膀的位置,只能抓季宴时的头髮。 画面过於……惊悚,沈清棠只能佯装忙於公务,憋笑憋的內伤。 肩膀一耸一耸的,却始终不敢笑出声。 季宴时带娃是老手,以前带俩娃,都是一手抱一个。 如今两个孩子渐渐开始有自己的主意,说要骑马就不让抱。 季宴时不答应,果果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开始哭。 哭的一抽一抽的,那叫一个伤心。 季宴时心疼女儿,只得认输。 可堂堂寧王殿下,何曾这般伺候人? 尤其他的长相和气质,婉如下凡的謫仙。 让神仙当牛做马,可以想像画面多美。 反正沈清棠不敢看。 得逞后,乐不可支,清脆的笑声传出屋子。 果果也笑,笑的十分內敛而已。 季宴时在地上敷衍的爬了两圈,把一双儿女掀了下来,看著沈清棠道:“想笑就笑吧!別一会儿憋出內伤!” 沈清棠乐不可支,抱著肚子笑的弯下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被季宴时放倒在毯子上的看见沈清棠流泪,以为她哭了,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手扶著沈清棠的膝盖,一手去给沈清棠擦眼泪,“娘亲,不哭,骑马。” 说著又转回身,在季宴时背上轻拍了两下,又过来牵沈清棠的手,“娘亲,骑马,玩!” 第901章 娘亲,你也来骑马,很好玩! 沈清棠:“……” 一直止不住的笑容突兀的停止。 话多,发音越来越清楚,只是还不能连贯说两个字以上,只能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崩。再加上足够明白的肢体语言,不难猜出她的意思。 娘亲,你也来骑马,很好玩! 沈清棠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娘亲还要工作,你自己骑马!” 开玩笑! 季宴时能容忍他女儿骑在他背上扯他头髮,不代表也能容忍她。 就算容忍了,晚上也一定会“骑”回来。 她才不要。 然而一心认为她方才“哭”是因为没能骑马,牵著她的手不依不饶的往季宴时的方向拽,嘴里也不停地念叨。 本书首发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娘亲,骑马!” “娘亲,来!” “娘亲,玩,骑马!” 果果见请不动沈清棠,也抓著季宴时的腰带从他背上滑下来,跌跌撞撞到了沈清棠跟前,牵起沈清棠另外一只手,往季宴时的方向拽。 果果吐字不清晰还惜字如金,“娘,来!” 季宴时坐在地毯上,一腿盘著,一腿屈起竖著,唇角含笑看著一对儿女不遗余力的“出卖”他。 突然意识到,这才是一个家应该有的样子。 就像在北川,沈家人之间相处的样子。 想起沈家人,季宴时一侧唇角微勾了下,“骑马这事是沈清柯教的吧?!”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叫二哥。”沈清棠纠正季宴时,反问他:“为什么觉得是二哥教的?之前秦征也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说是秦征?” “秦征在女人堆里长大,最会哄女人。他哄用不著这招。就算是教果果骑马,也会是骑真马。” 武將之家的少將军怎么会干以身为马的事? 只有沈清柯,京城长大的公子哥,骑术一般,不敢带两个孩子骑马,才会以身为马,顺带还能坑他。 这大舅哥不遗余力的逮著机会就想整他呢! 沈清棠没反驳。 季宴时揣摩人心方面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 主要是两个孩子都用出了吃奶的劲儿拉她。 大有她再不同意就哭出来的架势,沈清棠只得佯装被拉动,半推半就的站起身挪到季宴时跟前。 季宴时只邪笑著扫了沈清棠一眼,就配合的摆出了“马”的姿势,“来吧!” 沈清棠:“……” 不懂事,不代表她不懂事。 季宴时的威胁她看得懂也听的明白。 可是,为了做一个不扫兴的娘亲,她也没的选择。 沈清棠侧身坐在季宴时的背上。 两小只顿时开心起来。 果果只是立在旁边笑。 又蹦又跳,比她自己方才骑季宴时时还要开心。 见季宴时不动,摇摇晃晃跑到季宴时身后,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嘴里还喊著:“驾!” 沈清棠感觉到季宴时僵硬了一瞬,她也僵住了。 这一巴掌,无异於拍老虎的屁.股。 好在季宴时对的容忍度不是一般的高,竟然没发作,驮著沈清棠沿著地毯转了一圈。 沈清棠如坐针毡,身下的季宴时却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样,被“骑”的十分自然。 和果果开心的蹦来蹦去。 一圈过后,沈清棠就起身从季宴时的背上下来,却推著她再坐了回去。 沈清棠:“……” 闺女啊! 你可真是漏风的小袄。 你是真怕你爹不记仇啊! 然而不止是让沈清棠坐回去,还在沈清棠重新坐回季宴时的背上之后,踩著季宴时的腿,爬上他的背,又爬上沈清棠的腿。 才坐好,就去扯季宴时的头髮,“驾!驾!” 季宴时:“……” 沈清棠:“……” 如坐针毡已经不能形容沈清棠此刻的感觉。 但,忐忑之余,心里还有说不出道不明的熨帖。 就算季宴时自幼不得宠,也依旧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自幼有一群和他一同长大的下属。 说到底还是在眾人的恭维下长大。 天之骄子季宴时却愿意放下身段,低下高贵的头,哄一双儿女高兴。 从他们相识至今,不管是否清醒,他都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下来后,果果再次爬上沈清棠的膝盖。 也要来一次叠罗汉版骑马。 幸好季宴时不是娇生惯养的王爷,是有真功夫在身,否则真驮不起他们。 当然,马不是白骑的。 和果果年幼无知,不用买票。 她作为监护人自然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白天她是怎么骑的季宴时,晚上,就是怎么被季宴时骑回来的。 膝盖都磨破了,季宴时才放过她。 沈清棠抽噎著挠了季宴时两下,才放任他给自己的膝盖上药。 “季宴时,你是不是人!是你儿女女儿要骑马的,你欺负我算什么本事?!” 饜足的季宴时,往往脾气特別好,“我怎么欺负你了?” 沈清棠:“……” 她虽有现代人的灵魂,在床上却还是不够彪悍,说不出方才做过的事,只得愤愤的闭上嘴。 迷迷糊糊快睡著时听见季宴时问她 :“听说火车能上路了?” 沈清棠稍微清醒了些,哑著声音“嗯”了声,“能上路,但是承重有限。” “嗯?” 沈清棠睁开眼坐了起来,后背靠在床头上,以手遮唇打了个哈欠,才开口:“不是火车的问题是枕木问题。 一般的木头对拉著重货的火车来说太软,枕木不是变形就断裂,导致轨道高洼不平,火车容易脱轨。 如果是上好的木头,造价太高……我负担不起。” 季宴时收好药膏,洗净手,拿起帕子擦乾净手,坐回床边,“得用铁?” 沈清棠点头,“最好如此。不过,我一介商人买这么多铁不现实。” 铁在大乾是战略物资,可以打造兵器,哪能容许她铺在地上? 不仅仅是浪费的问题,还怕被偷。 再说,她压根也买不到这么多铁。 第902章 拍马屁 想造反的端王,屯的铁矿都不够她把轨道铺遍大乾。 季宴时沉默了一会儿,“你是商人,可以去买岛。” 沈清棠很快明白了季宴时的意思。 端王能在海外买下一座有铁矿的岛,她也能。 季宴时可以出资也可以出懂矿的人,只是出面的得是她。 沈清棠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费太高。再说,铁枕木很容易被偷。” 古代治安不行。 別说官方看见铁枕木要来查她,就是普通老百姓看见也得想方设法偷走。 一根铁轨就够他们打农具的。 季宴时没再说话。 他对她捣鼓的东西不太懂,给不了太多的建议。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看 】 “我知道有个地方多山,產各种木头,也许可以在那里找到合適的木头做枕木。”沈清棠开口,“不过有些远,来回要费些时间。” 真要去,夫妻两个又得异地。 季宴时想也不想就拒绝:“回头再说,先睡觉吧!实在不行,在铁外头包上木头。” 沈清棠哈欠连连,闻言点头,躺了下去,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明日我还到寧王府告状。” *** 沈清棠说话算话。 翌日清晨,一家四口一起吃过早饭后,沈清棠把孩子交给李婆婆和夏荷之后便和季宴时一起到寧王府。 只是两个人走了不同的路。 季宴时是从府內走地道到寧王府,而沈清棠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当街穿过。 为了让大家看见她是去寧王府告状,沈清棠选择了步行。 如今沈清棠在云城也是风云人物,所有的人都在等她告状的后续。 昨日数名官员没敲开的寧王府大门,再次被沈清棠敲开。 沈清棠进寧王府后不久,卢巡检就被叫到了寧王府。 紧接著,第二个,第三个…… 短短半天时间,所有查过沈记或者帮过薛林的官员无一例外,都被请去了寧王府。 张府尹收到消息时,立刻赶往寧王府。 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个时辰,晒的额头冒油,两眼发才被请进寧王府里。 但,也只是进了寧王府。 管家说寧王殿下方才召见云城官员耗费颇多精力需要休息一会儿才能见张府尹。 张府尹能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继续等著。 管家只是把张府尹引到书房外的凉亭里,便离开了。 张府尹连杯茶水都没等到。 凉亭虽叫凉亭也只是头顶有个遮阳的位置,炎炎夏日,凉亭里同样热的人难受。 张府尹身上的官袍很快都湿透了,坐立难安。 突然有些后悔来寧王府受罪。 不过是个没实权的病秧子王爷,他纵使不来,寧王又能奈他何? 可惜后悔也没用。 来,不容易,想走更难。 只能强撑著,巴巴的望著书房的方向,希望寧王殿下早点醒来。 寧王殿下此刻確实在书房,却不是在休息而是在办公。 如今清理过的寧王府,已经是季宴时说的算。 此刻寧王府书房里,季宴时和沈清棠一人一半书桌办公。 沈清棠是独自办公,一封封的书信看完,再一封封的回。 春杏跟在一旁,为她拆信装信,研墨。 相比之下,季宴时排场就大了许多。 季一放到现代大概是个相当牛的总裁特助,所有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一般的公务直接处理完,重要的公务全部做了要点標记,只需要季宴时批示。 哪怕如此,季宴时面前还是堆了小山一样的公文。 还有几个季姓护卫在后头排队等著季宴时问话。 季字前十的护卫大多都有自己的事业。 里头沈清棠最熟的大概就是季九。 季九经商,比其余季姓护卫会来事。 有下人送来茶点,他特別有眼力见的接过来,第一碗茶水就给了沈清棠。 书房里所有人都知道,按常理这是大不敬。 可他们所有人也都知道,在寧王府不按常理,敬重沈清棠,季宴时不会怪他们,还能討好沈清棠。 季九把茶点放在沈清棠手边,“师父,喝茶。” 季七磨牙,小声嘀咕:“狗腿!” 季九听见,当场质问:“季七,你说什么你再大点声?你是喊我还是喊夫人?” 季宴时和沈清棠同时抬头看他们。 其实季宴时听见季七说了什么,只是警告的瞥了他们一眼就重新低下头。 只有沈清棠信以为真疑惑的看向季七,纳闷他找自己什么事。 季七恶狠狠的瞪了季九一眼,才朝沈清棠拱手,“多日不见,夫人可还安好?” 沈清棠:“……” 没记错的话,昨天才见了? 而且你昨天骑在高头大马上都没问我好,今天问我好? 季九乐不可支,嘴角像要咧到太阳穴却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季宴时听不下去,手中的笔快速在公文上批阅,嘴上却道:“季七,不会拍马屁就不要硬拍。” 像个跳樑小丑。 季七黝黑的脸涨得通红,尷尬的不知所措。 季九笑的更开心。 沈清棠怜悯的看著季七,给他递台阶:“许久不见。辛苦你们了!” 季七忙摇头,“谢谢夫人。不辛苦。” 乾巴巴的回话別说季九,其余几个人也都忍俊不禁。 季一嘴角微抽,摇头。 论功夫季九或许打不过季七,论口舌再来俩季七也不是季九的对手。 季九在季宴时面前也不敢太放肆,適可而止。 他挪到沈清棠身旁,抢了春杏的差事给沈清棠磨墨。 春杏的排名更靠后,敢怒不敢言,只能挪到沈清棠另外一侧。 “师父,我最近南下还到了海城。我看见他们开著火车从云城往海城跑了。 不愧是师父你,火车太厉害了!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的跑,速度比马车还快。 平日从寧城到海城差不多要走一整天,可是火车两个时辰就到。 如果轨道铺遍大乾,从京城往边关运物资恐怕连十天都用不了。 有这样强大的运输,再也不用怕粮草和军备跟不上趟,咱们大乾军队还不想打哪儿就打哪儿? 咱们云州地处偏北,天冷时战马也吃不消,可火车不一样,能扛高寒。再也不用怕粮草跟不上行军速度。” 第903章按律当斩 季九作为一个商人看见火车都觉得激动,还上去坐了一圈。 火车很平稳,就是声响比较大,所过之处轰隆轰隆的。 沈清棠摇头,“火车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畅通无阻,大雪大雨天也要减速甚至停运。否则打滑也容易脱轨。” 吃穿她研究的多,像火车、蒸汽机这种沈清棠真的只懂皮毛。 对轨道什么的只能说是看过,完全不了解。 毕竟,那会儿的沈清棠研究的不是火车和铁轨而是拍摄相关短视频或者直播怎么更有流量。 具体能做到什么地步能看专业的王梓衡,她给不了什么好办法。 一旁的季宴时忽然一心二用听著季九和沈清棠的对话,突然道:“从云城到北川的轨道也铺好了?” 沈清棠怔了下,纳闷的看向季宴时,还是点头道:“对,早就铺好了。” 她记得跟季宴时说过这事。 季宴时只是確认一遍,点点头,吩咐季九:“立刻给余青和和王梓衡去信,让他们用最短的时间把火车运到云城。” 季九二话不说躬身应是。 服从,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 沈清棠不一样,她质疑的问季宴时:“火车还在实验阶段就运回来?” 季宴时点头,“运回来之后,我还要大张旗鼓的坐火车到北川。” “啊?”沈清棠停下手中的笔,皱眉看季宴时。 这么高调? 季宴时把批完的公文交给季一,把毛笔放在砚台上,转头看著沈清棠解释:“我需要震慑西蒙。 北蛮有地理优势,过了北川不远就有山阻挡。 可西蒙多草原,地势平坦。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马上作战。 倘若我有一辆可以长驱直入草原的火车,以铁皮铸就的火车,刀枪不入,速度还快,他们必然害怕要和谈。” 沈清棠皱眉:“可是西蒙没有轨道,火车皮可能不怕刀剑,但人家用火烧,也扛不住。” 季宴时摇头,“夫人,你要知道你熟悉火车了解火车,你知道它的优势和弱点。可西蒙人不知道。” 沈清棠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季宴时的意思。 或者实验完成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人知道从云城到北川可以用多快的速度?可以跑多远?拉多重?就足够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全 】 要的,就是西蒙对火车的未知。 沈清棠点点头,伸了个懒腰,侧头时恰好看见坐在凉亭里摇摇欲坠的张府尹,笑:“寧王殿下,你要是再不召见我们的父母官,他怕是得热中暑了。” 季宴时闻言跟著侧头,“再让他等一炷香。” 一炷香,应该够沈清棠回完最后一封信。 沈清棠处理完公务,把要送出去的信交给春杏。 季九眼疾手快抢过信,“师父,春杏不能走,我去。” 春杏:“……” 排行第九就了不起吗? 行吧!是了不起。 最起码,她打不过。 沈清棠也没拦只说了一句“谢谢!” 她是来告状的商妇,不应该一个人跟寧王共处一室,有春杏在合適。 季宴时也没说什么。 一炷香的时间对在摆著冰鉴的房间里喝著冷饮忙著公务的人来说,眨眼就过去。 对外头的张府尹来说度日如年。 眼见张府尹脸色成了不正常的红,季宴时才让人把他叫了进来。 张府尹看见季一时使劲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幻觉后,差点激动的哭出来。 他一年到头跟季一也打几次交道,还是头一次觉得季一长得这么顺眼。 甩了甩昏昏沉沉的头跟著季一往书房里走。 书房內,季宴时在桌前办公,沈清棠坐在靠墙一侧的椅子上,等著。 张府尹看见沈清棠愣了片刻,在季一的催促下才上前给寧王行礼。 心里想的却是沈清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清棠什么时候来的? 他等了许久可没看见沈清棠进来。 不是说寧王在休息?为什么沈清棠可以在这里? 不太好使的脑子只剩一堆问號。 直到季一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张府尹,王爷问你话呢!你来找王爷有何事?” 张府尹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回话:“启稟王爷,下官听说王爷从京城回来特来拜见。之前下官公务缠身,得空来时王爷您已经回府,今日特来拜见。” 季宴时没为难张府尹 ,点点头,“你来的正好。” 他从书桌上抽了几份公文扔给张府尹,“看看你治下的官员。” 公文中间是摺叠的软纸,前后封面却是有份量的硬纸。 砸在身上有些痛。 张府尹不敢呼痛,忙弯腰把掉落在地上的公文捡起来翻看。 这些是被叫来寧王府的那些官员们的口供和画押。 每一个人都是罪名累累,判死刑都不为过。 其中不少官员也供出了他。 张府尹脸色发白,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额头触地,喊冤:“王爷请明察,下官绝对没有做他们口中之事,都是他们胡乱攀咬。” 可他心里清楚,公文上写的都是实情。 不管是其他官员的还是他的。 张府尹心沉了下去,今日这王府进的不易,出去更不易。 有可能,直接出不去了。 然而出乎张府尹意料的是季宴时並没为难他,甚至都没提他的事,只是问他:“关於这些官员贪污受贿、勾结马匪欺压百姓的事,张大人怎么看?” 张府尹能怎么看? 几乎本能的开口:“下官失察,请王爷恕罪!” 季一再次提醒张府尹,“王爷问的是关於这些官员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的实证,张府尹您觉得该如何是 好?” 他著重在“实证”二字上咬了咬。 张府尹在眾目睽睽之下哪有时间深想? 只能道:“他们所犯之罪,按律当斩!” 季宴时点头 ,“既如此,本王相信张大人定能秉公执法。不过,本王不日还要去边关,这事需要张大人儘快给本王一个结果。 否则本王无法向苦主……”季宴时下巴微抬示意沈清棠的位置,“交代。” 张府尹此刻顾不上那么多,只要季宴时不找自己麻烦就行,连连点头应下,“下官立刻去办。” 第904章 无形的挑拨离间 季一不等季宴时吩咐就上前扶起张府尹,“那就劳驾张大人,把这些罪官都带回府衙。您隨我来!” 嘴上说的客气,却几乎是拖著张府尹走的。 沈清棠起身朝张府尹福身,“有劳张大人了。” *** 张府尹是坐著马车到寧王府的,却是步行回去的。 没办法,他只带了两个隨从,却押著十余名云城大大小小的官员。 其中还有跟他交好的卢巡检和李巡检。 当然,寧王府也派了几个护卫来协助张府尹押送官员。 可他们一分为二,一部分在前头开路,一部分垫后。 在前头开路的几个,沿途不停地在喊。 “让一让!张大人押解犯人回府,无关之人迴避!” 后头的人也差不多,只是说法不同。 “离远点儿!张大人押解犯人回府,你想劫囚吗?” 总之,所过之处,云城百姓全都知道了一件事: 他们的父母官张府尹把云城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的官员都抓了起来要带回府衙审问。 更准確一点儿说是张府尹把欺压沈记的官员都抓了起来。 更让张府尹生气的是,护卫们喊的是他的名字,可老百姓们夸的是寧王。 “沈东家真的告贏了!寧王千岁!” “是啊!多日以来,沈东家去了那么多官署都没人应她的状纸,想不到寧王一回来就给办了!” “寧王才是咱们云城真正的父母官!寧王千岁!” “……” 在一片山呼千岁中,张府尹渐渐回过味来。 合著得罪人的事他来干,名声都让寧王赚了。 大家明明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是只有张府尹全须全尾的回来,並且一回来就治云城大大小小十余官员的死罪。 这事让这些曾经投靠他的官员怎么想? 传到知州耳朵里又让知州如何想? 知州必定以为他为了保全自己投靠了寧王。 单投靠还问题不大,就怕知州以为自己出卖了他。 毕竟,他作为知州的下属,也帮他办过不少脏事。 张府尹长长嘆息一声,闭上眼。 寧王以前是不是真痴傻他不知道。 如今的寧王恐怕比很多人都聪明,最起码比他还聪明。 若是以前的寧王也在装傻,他都不敢想他將来会又什么下场。 寧王这一手“借刀杀人”、“挑拨离间”用的实在是炉火纯青。 这事不能深想,一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可能从沈清棠在城门口拦车告状时,属於他以及云城官员的猎杀时刻就开始了。 再不然从他今日到寧王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踏入了为他准备好的陷阱。 先是在太阳底下被晒的头晕脑胀,一进书房就被诸位官员的口供画押和罪证砸了个结实。 那些口供中多数都提及了他。 就在他嚇破胆之际,寧王却只字不提他的事,只问他下属官员罪证確凿如何处置。 包括他在內的大多数人那一刻心中升起的念头一定是庆幸以及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快感。 於是他被晒到发蒙的头,没反应就说“按律当斩”。 可是,斩了之后呢? 他会如何? 这些下属的下属或者友人会如何看他? 以后谁敢为他卖命? 这些下属背后的人如何看他? 他的上峰如何看他? 张府尹不敢再想,只回头往寧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 深知,这个从来不被云州人放在眼里的寧王,其实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可惜他知道的为时已晚。 *** 张府尹动作很快,当天回到府衙就把所有相关官员的罪证张贴在府衙门口,包括“斩立决”的判决书。 第二日午时,所有的罪犯被押到菜市口,砍了头。 整个云城沸腾了。 不管云城的官员还是百姓,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断案。 他们纷纷夸讚寧王爱民如子。 是的,夸的是寧王而非张府尹。 百姓们又不傻,张府尹在云城当府尹已有几年,他一贯做事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 是寧王回来,沈东家告状之后,张府尹才变得雷厉风行,谁的功劳不是一清二楚?! 沈清棠没去菜市口,她可不敢看活人被砍头,照例去茶馆听书。 反正茶馆的季三十六会把事情讲的一清二楚,最多换个人名和背景而已。 这回,一家四口齐齐整整,一个都不少。 季三十六像是会预判一样,把百姓对寧王的夸讚讲的是绘声绘色。 张府尹作为对照组也被季三十六拎了出来。 他用“如坐针毡”来形容张府尹此刻的处境。 那些罪犯从判刑到处斩就一天的时间,很多官员的家属连这些罪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有些甚至都来不及赶过来收尸。 他们少不了要闹。 哪怕是死囚,临死之前还能吃顿饱饭喝一顿送行酒。 可这些罪官却被处死的匆忙,匆忙的像是要灭口。 而他们的直属上司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府尹。 为什么张府尹从寧王府出来就著急灭口? 为什么作为一根绳上的蚂蚱,其余人都遭殃了而张府尹却全身而退? 这些家属越想越不对,堵在府衙门口要说法。 有些罪官跟家里人关係不错,平时里的勾当也会跟他们说。 他们见喊冤无用,开始在府衙门口大喊张府尹的罪状。 喊这些年给张府尹送了多少礼,办了多少脏事,说张府尹才是罪大恶极那个。 其余人见状有样学样,纷纷批判张府尹。 这种时候,府衙门口同样少不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口口相传,很快传了开来。 张府尹哪能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可他能如何?! 他无法跟下属的家眷交代,也无法堵住悠悠眾口。 唯一的能做的就是祈祷寧王不要过河拆桥。 人群里不知道谁朝那些家眷喊了一句:“你们在这里喊有什么用?想告状要么去寧王府要么去找知州。” 还有人喊:“找寧王有什么用?寧王只能处置小官员,又不能罢免知府。还是要找知州。” 於是那些罪官的家眷们终於有了目標,约好在城门口集合,纷纷打道回府收拾行囊去临城告状。 第905章 追妻 张府尹势必不能让他们去,安排人拦在门口。 双方胶著起来。 张府尹虽然官大,但是蚁多尚能咬死象,那些官员的家眷也隨官在云城多年,想离开云城不过是费些工夫而已。 只是张府尹这一拦,便把官眷们心中的怀疑坐实了。 等官眷到知州那儿一告状,不用季宴时动手,张府尹也命不久矣。 张府尹是心急生乱。 也或许,想破釜沉舟想上季宴时的船。 只是他不知,季宴时的船,票价有点高。 最起码张府尹付不起。 *** 坐在二楼茶馆的沈清棠侧头,纳闷的问季宴时:“已经发生的事季三十六知道不奇怪,外头正在发生的事季三十六是怎么知道的?” 原本沈清棠以为季三十六说书就像播报新闻一样,播报的都是已经发生的事。 没想到今日大开眼界,发现季三十六说书还能像直播一样。 季宴时弯腰抱起女儿,同时解释:“季三十六的特长是跟动物交流。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可能被他所用。” 沈清棠恍然,再看季三十六时多了些欣赏,“原来季三十六会御兽!” 云城是城镇,天上飞的多数是普通的鸟类,最常见的譬如麻雀、燕子。地上跑的不是狗就是马。 能及时给季三十六传递消息的,只有天上飞的。 有翅膀的鸟类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季三十六想知道的事带给他。 这会儿是夏天,动物多,消息传递的快,难怪季三十六能在古代直播。 沈清棠问季宴时:“季三十六能听懂兽语的事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先天就是所谓的天赋。也可以说是异能。 这样的沈清棠必然学不会。 可是后天的就是长大的过程中学会的,可以教也可以学。 “想学?”季宴时意味深长的盯著沈清棠的红.唇,“我可以教你。” 沈清棠:“……” 別过头,“我想跟季三十六学。” “没有本王点头,他不敢教你。”季宴时淡声提醒。 沈清棠:“……” 跟季宴时学是要付“学费”的。 从他方才的眼神不难猜他想要什么样的学费。 沈清棠“哼!”了一声,“我不学了!” 季宴时笑笑没说话。 他笑容里的篤定看的沈清棠心里发堵,沈清棠別过头换了话题,“无所不能的寧王殿下,下一步棋打算如何下呢?” 季宴时自动忽略沈清棠话里的讥讽,回答最后的问题,“追妻。” 沈清棠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回过头看著季宴时追问:“你说什么?” “追。妻。”季宴时直视沈清棠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沈清棠:“……” 半晌,吐出两个字:“別闹!” “没闹。”季宴时把怀里扭来扭去的放到地上,又把立在一边不言语,只眼巴巴看著他的小果果抱到怀里,先教育儿子,“小果果,想要什么不能等,该爭就要爭。等是等不到的。” 不管年仅一岁多的儿子能不能听懂,教育完又转头看著沈清棠控诉,“夫人,我们孩子都一岁多了,成亲也有大半年。难道夫人不该给本王个名分?” 沈清棠:“……” 无语的朝季宴时翻了个白眼,把要爬栏杆的小拽回来,反驳道:“你都说了已经成亲大半年,亲都成了还要什么名分?” 再说,要名分这种事不应该是她的词?! “成亲了你也只是季夫人不是寧王妃。”季宴时一手抱著果果,另外一只手伸过来,把小也提到了自己腿上,“如今寧王和沈店主已经相识,接下来,该寧王对沈店主一见钟情,开始大张旗鼓的追妻了。” 沈清棠:“……” 沈清棠倒也没反对,如季宴时所说,他们孩子都一岁多了,总不能一直当不见光的夫妻。 何况就算她愿意,季宴时也做不到。 季宴时如今重任在身,所有人只以为他命不久矣,不会考虑他成家立业的事。 可等边关事了,要是季宴时还活著,並且能一直活著。龙椅上那位以及朝臣们就该坐不住了。 给季宴时指婚是必然。 在此之前,沈清棠和季宴时必须成为光明正大的夫妻。 只是沈清棠还是低估了季宴时说的“大张旗鼓”。 她以为季宴时只是“让”別人知道他在追她,却没想到季宴时是真的要追她。 这日,早晨醒来,发现季宴时已经不在府里也没多想。 他素来忙,早晨不在家也正常。 可,意外的是,她到饭厅时,桌上也是空空如也。 以往,她起床时,桌上都会有温热的饭菜,李婆婆也会带著孩子在桌边等她。 今日,什么都没有。 没有饭菜也没有孩子。 沈清棠挑了下眉,心生古怪。 正纳闷,春杏跑过来,“夫人,你快到门口看看吧!” “怎么了?” 春杏却不肯说,只道:“夫人,你看看就知道了。” 沈清棠见春杏表情有些复杂,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小跑往大门口跑去。 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外面有杂乱的说话声。 离的远,听不太真切,只能听到“寧王”、“吃”、“女人”等几个字。 沈清棠越发觉得奇怪,加快步伐。 大门口是敞开的。 门里门外都有人。 门里是赤月阁的人扮的沈宅护卫,门外是寧王府的下人,统一穿著寧王府的服装。像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是寧王府的人。 寧王府的下人分两列站著,一列人手里拎著不同的食盒。另外一列人手里拎著不同的篮。 夏季,很多种类的鲜都盛开。 篮里是还带著露珠的各色鲜。 有月季、牡丹、茉莉等。 沈清棠瞠目结舌的立在门口,问:“这是什么情况? 门外带队的季一笑眯眯朝沈清棠拱手,“沈店主,我们王爷说想请您吃早餐,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便把全云城知名的早点都买了来。” 潜台词:如今全云城都知道王爷给您买早餐的事。 沈清棠:“……” 季一又指著提的一列王府下人道:“王爷说,鲜赠美人,只是王爷不知道沈店主喜欢什么样的,便把早晨能採到的都采了来,还请夫人笑纳!” 第906章 你有夫君还敢跟寧王纠缠? 沈清棠:“……” 头一次感受到了霸总的大手笔。 沈清棠心里感慨面上却一脸惶恐:“无功不受禄!民妇惶恐。民妇还未来得及感谢王爷为民妇做主,哪有让王爷破费的道理?!” 季一:“……” 你们两口子一个比一个能装! 面上却笑著道:“沈店主,您说笑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礼送的无关身份只关乎性別?听说沈店主还未嫁人?说来也巧,我们王爷也还未曾娶妻。” 沈清棠:“……” 那可真是太“巧”了! 围观百姓:“……” 满大街都是未婚男女,这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些。 腹誹归腹誹,季一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 寧王相中沈店主了。 沈清棠作为女人,当然存矜持,一脸娇羞的婉拒:“多谢寧王厚爱,只是这样於理不合。民妇不能收!” 季一则一脸为难道:“还请沈店主收下这些礼物。否则季某回去不好交差。您放心,您的意思季某回去一定转达给我们王爷。 下次登门前先找媒婆过来。”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围观的百姓过於惊讶,忍不住当著季一他们议论起来。 “咱们寧王这是相中沈店主了?” “多明显的事?只是……沈店主梳的可是妇人髻。沈店主应当有夫君吧?!” “有夫君又不是不能和离。再说沈店主来咱们云城半年,谁见过她夫君?也许她是寡妇呢?” “寡妇怎么了?寧王还不能看上一个寡妇?沈店主那么好看的美人,是个男人都喜欢吧?” “你是不是傻?寧王是一般男人吗?他是王爷!他看上的女人是要当王妃的。你们觉得皇上能让一个寡妇当王妃?” “……” 议论声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大街小巷,同样传进了宋焰的耳朵里。 彼时宋焰还在百凤楼,闻言从软榻上坐了起来,问进来报信的小廝,“你说什么?寧王追求沈店主?真的假的?” 小廝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今儿一大早,王府管家就去买了云城所有的早点送去了沈宅,当眾说了寧王看上沈店主的事。” 宋焰:“……” 连连摇头,“不可能!沈清棠怎么是未婚呢?我可是亲眼……不对,亲自跟她夫婿交过手的。” 只是,隔著马车厢他也没看见沈清棠的夫婿长什么样。 或许,那不是沈清棠夫婿只是她用来拒绝他的藉口? 又或者,沈清棠会为了当王妃踹了她那个不能见人的相公? 如果寧王有机会,他是不是也有机会? 宋焰心里乱成一团。 想不通,便不想。 宋焰倏的起身,吩咐小廝,“去,给爷备马!” *** 沈清棠带著一院子下人分吃了季一送来的早点,又带著婢女们把篮里的分装插瓶。 一直忙到宋焰来访。 沈清棠听见宋焰来时还有些纳闷。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宋焰了。 上次见宋焰时还是薛林带人来川七街打砸抢之后,他过来问了一句需不需要他帮忙。 沈清棠婉拒之后两个人就没见过。 沈清棠让人把宋焰请到客院,自己洗净手,换了身乾净衣裳去见客。 宋焰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左等右等不见沈清棠来,以为沈清棠不见他,闹著要往主院闯。 然后他意外发现,沈清棠这院子里哪怕是个洒扫的粗使僕人,也是武功高手,轻而易举就能放倒他。 头一次,宋焰意识到沈清棠从来不是自己所见的那么简单。 沈清棠步入客院时,宋焰还维持著半躺半坐的姿势在院子里,呈45°角仰望……太阳。 见宋焰不知道想什么太入神连自己进来都没发现,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宋焰?” 宋焰回神,看向沈清棠。 他盯著太阳过久,即使移开目光,视野里也有一个白点。 宋焰伸手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沈清棠的模样。 委屈的撇撇嘴,“我还以为你不想搭理我了。” 沈清棠一脸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搭理你了?咱们还在合伙做生意呢!” 尾款还没结算,不搭理他怎么把银子收回来。 宋焰不说话,直勾勾地盯著沈清棠。 看的沈清棠不自在的往脸上摸了摸,“我脸上有什么吗?” 宋焰笑了,“是我想多了!你还是你。” 沈清棠越发莫名其妙,看傻子一样看著宋焰,“我不是我难道还能是你?” 宋焰“嘖!”了一声,“你再加一个字,在最后加一个『的』字多好?” 沈清棠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我不是我难道还能是你的? 沈清棠:“……” 她假装宋焰在开玩笑,同样回以玩笑话:“別胡说!让我夫君听见又该打你了!” 宋焰听沈清棠提起“夫君”二字,顿时想起来意,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打著身上的土问沈清棠,“你夫君呢?叫他出来瞧瞧?” 沈清棠一脸“你发什么神经?”的表情看著宋焰,“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我夫君的?” 宋焰答非所问:“我都听说了。” 没头没尾一句话,弄的沈清棠越发莫名其妙,“听说什么了?你好端端的跑我这里来发哪门子疯?有事说事,没事走人。我还忙著呢!” 官员们倒台,下一个就是薛林。 她还要去收回沈清柯买的宅院以及薛家老宅等可没工夫跟宋焰胡闹。 “听说寧王对你有意?”宋焰直接挑明。 沈清棠点头,“好像是这样。” “你有夫君还敢跟寧王纠缠?不怕事情败露?你那夫君武功高强,不怕他弄死寧王?亦或是被寧王弄死?你总归不会打算是脚踏两只船吧?” “首先,咱俩是合作关係。”沈清棠在“合作”二字上重重咬了咬,“我没有义务跟你解释我的私生活。其次,我是否有夫君,是否脚踏两只船,也不该你来兴师问罪!” 宋焰被沈清棠不留情面的话刺的麵皮发烫,心里发疼,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沈清棠你別装傻!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不知道我的心意! 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不行?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第907章 你情敌 沈清棠无奈长嘆一声,怕什么来什么。 她摇摇头,往会客厅走去,“门外热,进来说吧!” 屋脊上有不断地井水流过,房间里温度不算高,再加上房间里的冰桶、冰鉴,凉意十足。 沈清棠坐在主位上,等宋焰迈进屋子才开口:“宋焰,你是生意人。应该懂得权衡利弊。有些话你不该说。” 宋焰站在屋子中央,面朝沈清棠,依旧很激动,“为什么不能说?之前你说你有夫君,我不能说。如今连才跟你见过两面的寧王都能追求你,凭什么我不能?” 沈清棠默了会儿,权衡怎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解决宋焰。 灭口?还是告诉他实情? 算了,灭口这种事终归不是普通人的选择,沈清棠吩咐春杏,“去让人把王爷叫过来。” 宋焰:“……” 据他所知,寧城有且只有一个王爷。 而沈清棠说话的態度和语气,绝对不是对一个上位者的態度,倒像是对……朝夕相处的夫君。 一个念头从他脑中闪过,只是快的他没能抓住。 宋焰握拳,质问沈清棠:“怎么?你打算让寧王以权来压我?沈清棠,我就是喜欢你而已,我有错吗?”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道德绑架或者强迫別人那就不对了。”沈清棠摇头,“你喜欢我是你的事。如果你要强迫我回应,那我只能说抱歉。 我有心仪之人。如你所见我有夫君有孩子。” 宋焰头一次被女人拒绝,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脸皮火.辣辣的,同样,也满心的不服气,“既然你有心仪之人,为什么不像拒绝我一样拒绝寧王?难道你也像其他女人一样爱慕虚荣?他一个无权无势,命不久矣的傻子,除了虚荣还能给你什么?” “若是你这样看我,我觉得以后咱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我以为信任是合作的基础。若是我在你眼中人品这般卑劣,你又何须继续跟我合作?”沈清棠半点情面都不留。 宋焰语塞。 沈清棠也没再理宋焰。 她没有跟宋焰解释的必要,两个人之前来往不算多,最多比一般的合作伙伴关係好些,勉强能称得上是朋友。 可也没到能让宋焰对她指手画脚,来批判她私生活的关係。 若不是怕她跟季宴时离开后宋焰在云城捣乱,她压根不想多解释。 如今云城混乱,沈清棠不想埋下不必要的隱患。 重点,宋焰还有用。 沈清棠吩咐下人去把和果果抱过来。 还让人把寧王送的拿了一部分过来,亲自插,把鲜修剪搭配摆在瓶中。 沈清棠没学过插,纯业余爱好,主打一个自己满意。 她在会客室插了三瓶,没再跟宋焰说一句话。 宋焰赌气较劲,也不离开,抿著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著沈清棠进进出出里里外外的忙活。 很快,两个小傢伙被带了进来。 小先朝沈清棠扑过来,“娘亲!” 果果紧隨其后,小大人一样,走得慢却端正,吐字没有清楚,“凉亲!” 沈清棠在裙摆上擦了下手,弯腰抱了抱两个小傢伙,在每个孩子脸上贴了贴,“两个宝贝,叫叔叔。” 她说著指了指宋焰。 “叔叔。” “苏苏。” 和果果异口同声。 宋焰也不是头一次见两个小傢伙,笑著应下,摸了摸怀里,掏出两个別人送的小玩意分別递给果果和,“拿去玩吧!” 沈清棠见是两个纯金打造的小动物,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宋焰这个合作伙伴她还想要,已经在感情上拒绝,就不能再在物质上划分的过於清楚。 大不了,找个机会她再还礼就是。 只教著两个小傢伙道谢。 果然,宋焰的面色稍微缓和了几分。 季宴时就是这时候进的门。 不等沈清棠开口,两个小傢伙就朝季宴时扑了过去,献宝一样显摆宋焰新送的礼物。 “爹爹,看!” “呆呆。” 和果果神同步,都是一手抓著季宴时的裤腿一手举著小金把件。 宋焰愣在原地,怔怔的看著季宴时。 季宴时穿著便服,却不难猜到他的身份,毕竟沈清棠方才让人去请的只有一个人。 寧王殿下。 也许沈清棠会说谎,但是这么小的小孩子不会。 果果和叫寧王爹爹。 他们是寧王的孩子? 他们是寧王的孩子。 他们是寧王的孩子! 果果和寧王长得如出一辙,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的血缘关係。 宋焰明白了沈清棠把他们叫来的意思。 同样,也意识到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最起码不该这时候知道的秘密。 宋焰没见过季宴时,季宴时却见过宋焰,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梢,眼神询问沈清棠。 沈清棠耸肩,“你情敌。我拒绝过他不听也不信,只能把你请来。” 说完转脸看著宋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吧?” 季宴时点点头,只警告了宋焰一句:“你是个聪明人,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宋焰喉结动了动,只身体站的笔直,面如死灰。 他做事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却也不是个傻子。 沈清棠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但凡有点脑子也猜到点儿什么。 她不是脚踏两只船,而是从始至终就这一个夫君。 而她夫君就是寧王。 同样,宋焰也知道了寧王並非如外界传言一直痴傻。 也猜到上次对他出手的就是寧王。 还知道,季宴时没说的后半句应该是“若是说了不该说的就是你必死之日。” 若说之前宋焰对沈清棠夫君的印象是打不过,如今则是恐惧。 寧王藏的太深,远超他们所有人认知的深。 沈清棠是年初才来云城的,可两个孩子却有一岁多。 也就是说,两年前他们就在一起了。 宋焰不敢再深想,只朝季宴时行了一个大礼,“谢寧王殿下不杀之恩。” 他不傻,知道自己此刻还能活著是因为沈清棠。 季宴时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两个人不止是地位差距。 容貌、才华、武学、气质等,季宴时都全方位碾压宋焰。 第908章 收编情敌 压到宋焰再也生不起半点爭的心思。 见季宴时真的没有要自己性命的意思,宋焰机械的转身往外走。 今日的事对他衝击太大,他需要缓缓。 宋焰即將跨出大门时,听见季宴时开口喊他:“等等。” 宋焰,闭了闭眼,视死如归的回头。 果然,他知道这样大的秘密怎么能活著离开呢? “你不適合做生意。” 宋焰:“???” 豁然睁开眼看向季宴时。 什么玩意? 不是要弄死他? “你见过秦征。他是秦家的少將军。”沈清棠知道季宴时做事不喜欢解释,主动开口,“若是你愿意,过两日可以隨我们一起去边关参军。” 宋焰嗤笑:“从军?你大概不知道老子是个逃兵!” 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 沈清棠摇头,“虽然我不清楚你之前当兵时遇到了什么。但是你性格不像是会当逃兵的人。若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良將,建议你好好考虑以下我们的提议。 秦少將军你见过,他为人你应该也有几分了解,你自己考虑。” 宋焰咧开嘴笑了起来,“你才认识我几天就敢给我打包票?” 季宴时开口:“大乾廿三年,峡州遭北蛮突袭,大乾惨败,死伤士兵七万三千人。若本王没猜错,你应当是七万三千人之一?!”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宋焰嗤笑:“狗屁的突袭!不过是那帮狗娘养的卖国贼跟敌军狼狈为奸里应外合。有人为了爭峡州的兵权,勾结北蛮出卖我们。” 宋焰当时是个不大不小的伍长,虽然还不够格知道內情,但总比底下的士兵知道的多。 当他知道军队里的將领从上黑到下,为了兵权视数万士兵性命如草芥时便心灰意冷,正好假死回了老家。 从宋彦变成了宋焰。 他能在云城有立足之地是因为他冒死把他的带领的一队成员都带了出来。 他们都是死人,有家不敢回。 云城藩王不管事,鱼龙混杂,適合藏身,又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们便留了下来,还混出了点儿名堂。 季宴时点头,“我知道。” 宋焰:“……” 再次看了季宴时和沈清棠一眼,拱手抱拳,“谢寧王殿下!谢……王妃。” 王妃两个字,说出来比嚼黄莲还苦。 *** 沈记店主当街拦寧王座驾告状的事被夸大成了数个版本在云城流传。 不管谣言怎么传,事实就是那些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的官员齐齐被砍。 薛林收到消息后,便意识到不好,立刻让人收拾细软,同时让人去把薛森叫来。 然而行囊都收拾好装上车,却依旧不见薛森回来。 薛林咬牙吩咐手下,“走,先回山上的寨子里避避风头。” 他一直把唯一的弟弟保护的很好,什么黑事脏事都是他做的。 沈清棠应该不会为难薛森。 薛林自知得罪人不少,一直防著这一天的到来,早就留了后手。 他本就是马匪出身,对山里更熟悉,一行人策马出城。 谁知,到了城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薛林本想杀出去,却看见被吊在城门上的薛森。 幸好,吊的是活人不是尸体。 “薛森!”薛林咬牙,却投鼠忌器不敢再乱动。 “薛东家。”一个笑眯眯的书生凑到薛林马前,“你知道自首什么意思吗?” 薛林皱眉,“你是谁?” 书生置若罔闻,自顾自继续道:“我师父说,自首就是犯了律法的人自己到衙门去认罪。薛东家,我猜你想去自首,你觉的呢?” 薛林眯起眼打量书生。 书生任他打量,笑眯眯的摇著摺扇。 这样的人有两种。 一种是傻子,不懂的他的杀气。 第二种是高手,不惧他的杀气。 显然书生是第二种。 薛林收回目光望向城墙,“我弟弟是无辜的。我跟你去自首,你放了我弟弟。” 书生笑眯眯道:“这话你应该去跟被你害过的苦主说。” 薛林眯起眼看著书生质问:“你是谁?” 说话时左手握著韁绳悄悄勒紧,右手不动声色的移向自己的靴子外侧。 靴子里藏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书生依旧还是笑眯眯的,“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薛东家要怎么选。哦……” 书生合拢摺扇,攥著扇柄,扇头隔空点了点薛林,“薛东家,我再多一句嘴。我要是你就不会乱动。 吊著你弟弟那根麻绳说结实也结实,说不结实也不结实。 你应该听过一句话,“麻绳专挑细处断”。你弟弟身上的绳子,最细的部分大概就是垂直的那部分。 万一要是你过於紧张,『不小心』勒紧马韁绳或者不小心掏出保命的匕首朝我挥来的话,麻绳可能就断了。 我倒是无所谓,你確定你弟弟愿意试?” 麻绳专挑细处断,是这么用的? 呸! 薛林听书生精准的点破自己的心思便知道今日逃不出去了。 这书生敢独自一人找上自己,就有绝对的把握让自己逃不了。 薛林也不是只凭武力在云城做大做强的。 打群架是最低等的竞爭,高级竞爭都是动脑子的。 良久,薛林开口:“你是沈清棠的人?” 语气篤定。 书生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没想到我薛林在云城纵横这么多年,最后竟然会栽在一个妇人手里。”薛林自嘲的笑了笑,鬆开了握著韁绳和匕首的手。 书生微微朝薛林弯腰致谢,“谢谢薛东家的配合。” 薛林听得心塞,不想搭理书生。 是他想配合吗? 是他没的选。 他能选的是现在死还是等会儿死。 这边季九带著薛林去投案自首,那边沈清棠带著人接管沈宅和薛宅。 薛林这人不怎么样,老宅却实打实的不错。 地段也不错。 沈清柯听见他买的宅子终於能回来,立刻丟下书本跑来看。 沈清棠乾脆带著人过来接手,把沈宅的牌子从之前的宅院上摘下来移过来。 沈清柯站在门口亲自指挥僕从们掛牌匾。 “左边一点儿,过了,再往右一点儿。” “再往上一点儿,再来一点点儿……停,就是这里,好!” 第909章 二十六次 沈清棠嫌热,站在门楼下,哭笑不得看著忙出一头汗的沈清柯,“二哥,你至於吗?” 沈清柯点头,“至於。要是娘知道我把家底掏光送给土匪,估计得从北川跑过来掐死我。还好,终於要回来了!” “不是说了將计就计。当初就知道这宅院肯定会回来的。不止咱们的宅院,所有的人都会各归各位。” 沈清柯点头,“还是你厉害!” 沈清棠摆摆手,“这回我可不敢居功。” 沈清柯笑了下,“是,你夫君厉害行了吧?” 沈清棠点头,还纠正沈清柯,“是你妹夫厉害。” 沈清柯:“……” 沈清柯跟沈清棠並肩往宅子里走,边走边问沈清棠,“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等被砍的官员都补满以后,就会清查店铺和住宅。没有铺契和房契的一律腾退。这些事核实需要一段时间,我会趁这段时间跟季宴时回北川。 二哥,你放心,你考试前我一定会赶回来。” 沈清柯点点头,走了两步,又有些不是滋味道:“难怪都说女大不中留!以前多好,咱们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哪里像现在,拼命跟在你身后跑都跟不上你的脚步。 我从北川追来云城你要回北川。” “二哥,你放心!从今以后我追著你的脚步跑。等你考中举人进京参考,我跟你进京。”沈清棠保证。 “你拉倒吧!”沈清柯才不信,“你就算去京城也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家寧王吧?!” “怎么会?”沈清棠上前挽著沈清柯的胳膊,“咱俩一个姓我肯定是为了你进京。最多捎带上季宴时。” “真的?” “比真金还真。” “夫人,好没良心。” 幽怨的抱怨声突然在背后响起。 沈清棠闻言僵了一瞬,才回头。 季宴时不知道时候过来的,正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手里捧著一大捧鲜。 沈清柯朝季宴时呲著牙得意的扬起下巴,嘴上却道:“跟狗皮膏药一样!走哪儿跟哪儿!看你烦!你们聊,我去后院转转。” 这宅院买了还没仔细看过呢! 季宴时见沈清柯心口嫌体直的离开,大度的没跟他打嘴仗,抱著鲜停在沈清棠面前,幽幽质问:“原来,我对夫人而言,只是捎带脚? 夫人当真是没良心,就一天也不想跟本王共处?这么迫不及待的自立门户?” 沈清棠:“……” 你一个大男人这样的调调合適吗? 合不合適的自己的男人自己也得哄。 沈清棠赔笑:“咱俩夫妻一体,什么捎带不捎带?再说二哥也算半个长辈,言语上敬重他一点儿嘛!” 季宴时听见“夫妻一体”才满意的放过沈清棠,把塞进沈清棠怀里。 沈清棠望著五顏六色的,有些无语。 再仔细一看,这些似乎都是名贵品种,问季宴时:“这些哪来的?” “王府园里顺手摺的。你不是说表白的束是各种草搭配在一起?” 沈清棠:“……” 她是说过。 可,能把这么多名贵且单一品种十分好看的拼凑成廉价的多巴胺风格也挺难得。 她盯著捧看了半晌,感慨了一句:“我终於相信老天是公平的了。” 把季宴时的外观属性点满,却忘了给他点审美属性。 “嗯?”季宴时不明所以的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当然不打算解释,问他:“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不是说今天还有公务要忙?” “你来搬家,外头街上很多看热闹的。” 没头没尾一句话,沈清棠还得琢磨一下才能明白季宴时的意思。 人多,所以才来找她,就是为了让大家看见“寧王是怎么追沈店”的。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跟季宴时商量,“季宴时,你以后能不能说话不要说一半?” 两口子聊个天还得靠猜的,累不累?! 季宴时:“……” *** 寧王追沈店主的消息儼然是最近云城最热门的八卦。 跟筛子一样的云城藏不住秘密,八卦顺著各个情报系统飞速传递到京中各处。 同时,季宴时也亲自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宫中。 一封请旨赐婚的信。 季宴时写信时,沈清棠就在旁边。 看著季宴时斟词酌句,撕了一封又一封的草稿,沈清棠十分无语。 “不过是封请旨的信,你至於吗?” 季宴时掀眸不认同的看著沈清棠,“至於。万一错一个字一个词惹怒了父皇,不赐婚你我怎么办?” “你斟词酌句就能確保他赐婚?你赌的是他那点儿只剩一丟丟的父爱,以及不盼你好的兄弟们会推波助澜。 而不是挑不出错的家书。 再说谁家家书这么刻板?难道家书不应该一蹴而就,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季宴时闻言反问沈清棠:“夫人之前给本王写信都是一蹴而就?” “对啊!”沈清棠点头,“不小心写错字我也就隨手划掉了。哪跟你一样,每次写的信都乾净板正的像是当启蒙字帖……” 说到一半,沈清棠突然回过味来,惊讶的看著季宴时,“你给我写信也是这么斟词酌句?” 季宴时抿唇,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沈清棠默了三个数,嘴角开始控制不住的上扬。 她一直以为季宴时是功力好,写给她的信才那么板正从来没有错字。 原来是错的都撕掉了。 沈清棠咧著嘴问季宴时:“你给我写信,最多的撕过多少回?” “要下雨了!”季宴时转身就走,“去抄手游廊避避。” 沈清棠抬头看著万里无云的晴空:“……” 雨呢? “季宴时。”沈清棠小跑追上去,“我又不是,你休想这么糊弄我。” 季宴时充耳不闻,快步上前。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再次小跑追上季宴时,双手抱著他的左胳膊肘,轻轻摇晃,拉长了尾音撒娇,“夫君~” 季宴时:“……” 避开沈清棠咄咄的目光,还是红著耳根开了口:“撕了二十六次。” 沈清棠:“……” 强迫症真可怕。 更好奇:“为什么撕这么多回?就算是有错別字也不至於这么多吧?” 家书而已,需要这么认真?! 第910章 你不要我 季宴时垂眸,声音压的很低,语调也轻,“那时,你不要我。” 季宴时的声音中没有委屈,只是陈述。沈清棠却听得心口一抽。下意识摇头反驳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有眼无珠不要你这么英俊伟岸、风.流倜儻、芝兰玉树、高岭之的夫君。” 季宴时闻言停住脚步,低头,看著沈清棠,语调微凉,“都说一孕傻三年,没想到是真的。 夫人倒是健忘,决绝的往本王心上捅刀子那叫一个稳准狠,回头就忘了? 要不说谁疼谁知道呢!” 沈清棠:“……” 这人,方才控诉她的时候不见恼,倒因为她说不记得生了气。 她这会儿心软,愿意哄他,放轻了语气,挽著季宴时的胳膊,头靠在他肩头,“哪能真忘呢?人家这不是怕你翻旧帐嘛?! 那会儿是真觉得我们不合適。” 从南方回来之后,两个人分道扬鑣。 不久之后,就开始收到季宴时倒计时的信。 原来,那些数字背后还藏著另外一串数字。 独属於季宴时的心慌意乱和忐忑。 季宴时有时候比和果果还好哄,抬步继续往前,半晌,问了沈清棠一句:“此刻呢?” 沉浸在回忆中的沈清棠一下子没跟上给季宴时的思路,“嗯?” “此刻,还会觉得我们不合適?” “重要嘛?”沈清棠抬头望著季宴时的黑眸反问,“合適要在一起,不合適就想办法合適了再在一起。” 季宴时笔直的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回以同样的坚定的眼神。 片刻过后,季宴时笑了。 沈清棠也笑了。 季宴时突然伸手把沈清棠勾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 云城新的官员一到位,沈清棠夫妇就低调的乘著马车离开。 走的太早,沈清棠灵魂还没跟上身体,困的一个劲儿打哈欠。 倒是和果果,兴奋的不行。 孩子和老人一样,都是早睡早起的养生作息。 沈清棠被折腾到半夜,这会儿睡意正浓。 倒是始作俑者季宴时,一脸清爽的不像熬了个大夜。 沈清棠打著哈欠朝季宴时感慨:“年轻真好啊!” 端著碗餵两小只吃鸡蛋羹的季宴时,勺子顿了下,幽幽提醒沈清棠,“若本王没记错的话,夫人似乎比本王还小了几岁?” 不待沈清棠反驳又补了一句,“还有,昨晚出力的似乎也是本王?” 沈清棠:“……” 竟然无言以对。 说不过季宴时,沈清棠抬脚在季宴时背上轻蹬了一下,“当著孩子的胡说八道什么?!会武功了不起?你別坐我马车,跑回北川唄!” 季宴时给两小只各餵了一勺鸡蛋羹,幽幽开口:“这似乎也是本王的马车。” 沈清棠:“……” 弯腰起身,“那我走!” 季宴时只得收回勺子放回碗里,单手持碗,另外一只手拦住沈清棠的腰,把人带了回来,按回座位上,“都当娘的人了,气性还这么大!我错了。” 沈清棠下意识就想跟一句“你哪儿错了?”话还没出口就觉得这样说太矫情,只重重“哼!”了一声,別过头不搭理季宴时。 季宴时见和果果吃的差不多,给他们擦乾净嘴,把围兜摘了。正打算撤了桌椅,看见气鼓鼓的沈清棠,舀了一勺牛乳送到沈清棠嘴边,“来,吃点东西心情会好些。” 沈清棠:“……” 那也得是吃点东西不是喝点东西。 她伸手推开碗,没好气道:“季宴时你是不是没事干了?” 季宴时笑了笑没回答。 他的笑容过於曖.昧,容不得沈清棠不多想,一想就更生气,抬脚踢他。 季宴时侧身躲开顺势坐在沈清棠身边,“还没清醒?原来真有起床气。” 他原来对这三个字是嗤之以鼻的。 起床还能有气?! 跟沈清棠在一起之后,发现她只要不是自然醒,没有睡饱,心情就会不太好,脾气也大。 平温婉、淡然的沈清棠,早晨睡不饱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带点不讲理的蛮横。 有点可爱。 也有点让人羡慕。 大概被娇养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起床气吧?! 沈家人对沈清棠是真的好。 好到让他中蛊时都愿意留下。 沈清棠抿唇,头靠在季宴时肩膀上,“你本来说坐火车回北川,如今改成偷溜,是想抽出点时间先陪我回家一趟?” 季宴时放下牛奶碗,轻敲了下马车壁,没有否认。 车门被打开,放碗筷的小桌被收走,换上了乾净的小桌,小桌上是新的食盒。 季宴时单手揽著沈清棠,把食盒打开,里头是沈清棠爱吃的早餐。 桌下还有一层,放著水盆和毛巾。 季宴时先用湿毛巾给沈清棠擦乾净手,把筷子放进她手里,“先吃点东西,一会儿路不好走,会顛的你犯噁心。” 沈清棠这会儿也清醒过来,点点头,没再跟季宴时唱反调。 她拿起筷子,换到了季宴时对面坐下,“这次边关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不想掺和政事只是好奇。 因为边关局势现在对大乾其实最不利,很容易引起两国的围剿。 当然,就算两国联盟,伤的也只是边关城池,暂时对大局没有影响,除非北蛮和西蒙真的联手到底。 但,狼和熊又怎么可能真的诚心合作? 即使如此,一打二,还是难度很大,而且季宴时的背后不是靠山,是明枪暗箭。 她很好奇,站在独木桥上的季宴时会怎么破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 季宴时没卖关子,把快碰到菜的筷子收了回去,先回答沈清棠:“拉一踩一。” 也就是联合狼打虎,或者联合虎打狼。 沈清棠想了想摇头,“不管北蛮还是西蒙,这回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说服的。” 得真金白银的出血。 “说不服就打服。”季宴时掀眸,“咱们和亲公主不是在北蛮吗?找个由头不就能打?” 沈清棠:“……” 她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待咽下去才开口纠正季宴时:“你这不叫拉一踩一。” 拉一踩一是自然是她说过的词,大概季宴时还不是太懂其中的意思。 第911章 关门打狗 季宴时不懂就问:“那应该怎么说?” 沈清棠歪头想了半天,“勉强算关门打狗?” 好像也不对,是开门打狗。 季宴时笑,“也许杀鸡儆猴更形象一些。” 沈清棠:“……” *** 傍晚,北川。 站在山谷入口时,沈清棠多少有点近乡情怯。 半年而已,山谷已经大变样。 之前隱蔽的小路因为进出的行人和车过多,已经硬生生压出一条路。 真正应了鲁迅先生那句“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谷口石头上也不知道哪个熊孩子用刀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沈清棠仔细看了看,是桃源谷三个字。 倒是挺贴切。 李婆婆见夏荷一脸好奇的东张西望,笑著解释:“这山谷是咱们夫人一手建立的。可是谷如其名,像世外桃源一样。是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好去处。” 夏荷“啊?”了声看向沈清棠。 她的任务是保护小公子和小姐,平日里跟沈清棠打交道的少。 对她的事不太清楚。 只知道沈清棠擅长做生意。 沈清棠和季宴时並肩走进谷里。 沈清棠“嘖!”了一声,“明明才离开半年而已,怎么仿若离开一个世纪一样!山谷里变化真大。” “世纪?”季宴时侧头看沈清棠。 “嗯,一个世纪就是一百年。”沈清棠说著探头,指著靠近谷口的位置“之前这里还是荒草地,如今都成了庄稼。” 想当初秦征还在这里安营扎寨过一段时日。 季宴时倒是不意外,“来山谷的人越来越多,地不够种,只能继续开荒。” 外围种的多是番薯和马铃薯,里头原有的耕地上是收割完小麦之后才种下的玉米和快要成熟的水稻田。 玉米和番薯一样,都是才从国外传进来的,还鲜为人知。 沈清棠去年找到番薯和马铃薯之后,特意留下图画给黄玉,拜託她帮忙找玉米。 黄玉不负所托,终於在年前给她寄来了一个玉米,让她看是不是这东西。 沈清棠大喜过望,给黄玉回信有多少要多少。 后来去了云城,黄玉的玉米才寄过来。 那时沈记商场正在装修,沈清棠就让沈炎帮著把玉米送回了北川。 並且细细跟沈炎说了种植之法。 因为大家都没见过,沈清棠还特意写了一份“说明书”给沈炎。 讲玉米分为春玉米和秋玉米,按照北川的气候最好种秋玉米,就是在收割小麦后紧接著种玉米。 还把种玉米的一些注意事项也交代了下。 不过沈清棠不是专业种地的,具体管理还是得看郑老伯这样的老农民。 她只能提示玉米的特性。 如今,玉米都已经有膝盖高。 桃源村的人把玉米田管理的很好,里头一根杂草都没有。 玉米田过后才是水稻田。 水稻田是挨著小河的。 是的,小河。 去年从小溪往大山谷引水,挖的是沟渠。 沟渠运水渐渐满足不了灌溉所用,於是秋收后,秦家军又把沟渠拓宽成了一条小河。 今年春天大概村民们又挖深了一些,如今已经成了一条像模像样的河。 小河贯穿了整个山谷,能满足所有庄稼的灌溉用水。 再往里走,就是桃源村。 只是桃源村村口的牌子换了,上头写著:沈家村。 沈清棠皱了下眉。 从村口到沈家院子一路上,零散遇见几个人,都是沈家的人。 沈清棠更觉得奇怪。 沈家院子倒是跟她离开北川时变化不大。 沈清棠一进院门就开始喊:“爹!娘!” 这会儿炊烟裊裊,怕是都在做饭。 果然,李素问从厨房里衝出来,手里还拎著锅铲,看见沈清棠眼睛进红了,“清棠?你可终於回来了!” 沈清棠本想抱抱李素问,只是看她还穿著围裙,手里舞著锅铲,实在不是好时机,“娘,厨房里有人看火?” 村子里生火用的是柴,可不能离开人。 李素问懊恼的扬了扬铲子,转身往厨房跑,“你先回屋歇歇,我把菜做好就来!隔壁村有成亲的,你爹被叫去当主婚人了。” “隔壁村?”沈清棠抬脚跟著李素问的步伐到厨房里,主动接过烧火的差事,“什么隔壁村?这里不就是桃源村?” 李素问摇头,“咱们村人越来越多,已经超出村的编制。县令建议咱们分成两个村。咱们村改叫沈家村。村里都是咱们沈家的人。 其余人搬到了河对面,改叫秦家村。” 沈清棠:“……” 李素问挥著铲子在锅里翻炒著,“咱们沈家村都是一个姓好起名。其他人家都来自五湖四海,姓氏也五八门,起名拖拉了好久。 后来说既然大都是秦家军的家眷,便叫了秦家村。” 沈清棠恍然,“那山谷就改成了桃源谷?” 李素问点点头又摇头,“倒也不是。大家只是这么叫。县令的意思是两个村以上就能叫乡,给咱们登记成了桃源乡,再发展还能叫桃源镇,桃源城。” 沈清棠:“……” “倒是省事。” 李素问把锅里炒熟的菜盛进盘子里,从旁边瓮里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一边刷锅一边轰沈清棠,“去去去,你先跟小季……寧王到厅堂里坐著,厨房里怪热的,你別在这里,再弄脏你衣服。饭菜一会儿就好。” 沈屿之去帮忙,人家主家肯定会留饭,晚饭就李素问自己吃,她本来就想炒一个菜。 这会儿沈清棠和季宴时他们回来,定然要多做几个菜。 “娘,我帮你。” “不用,不用。” “你们娘俩別爭了!还是我们来吧!”李婆婆含笑打断沈清棠和李素问的话。 沈清棠回头,见李婆婆已经换好干活的衣裳,后头跟著春杏和夏荷。 李素问摇头,“你们从云城赶过来都累一天了,哪能让你们忙活,都去歇著!” 李婆婆趁李素问不备,从她手里把铲子抢过来,“李夫人,你就別跟我爭了。你和我们夫人许久未见,快去说说话。这里我们来就行。” “可是……”李素问迟疑,“我没想到你们今天会来,没提前准备好菜,得现去宰鸡。” 第912章 咱们跟他和离 “不用忙活。”李婆婆含笑解释:“食材我们都带著呢!大部分都是现成的,饭菜一会儿就好。” “那就麻烦李婆婆你们了。”沈清棠没矫情,拉著李素问就走。 游子归家,哪有不想娘的? 哪怕沈清棠不是游子只是个远嫁女。 李素问顾不上换衣服,连厅堂都没坚持到,一出厨房的门就拉著沈清棠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围著她打量。 好在方才做饭说了几句话,没再哭出来,只是一脸疼惜的感慨:“你怎么又瘦了?你这孩子自从到了北川就劳心劳力,一直都没能养上。 我还以为到了云城都能好些,谁想你又折腾起来。听沈炎说你在云城折腾出一条商业街来。 都怪我们没本事,什么都让你自己来!你吃苦了!” 沈清棠忙掏出帕子给李素问擦眼泪,“娘你怎么说著说著又哭上了?我好歹也算是衣锦还乡,到你嘴里我怎么跟去逃难一样?! 娘,我好著呢!沈炎堂哥回来也跟你说了不是?咱们沈记在云城的生意也好著呢! 我是去当王妃的,谁敢欺负我?” 李素问这才破涕为笑,食指在沈清棠额心轻轻点了一下,“你就誆骗我吧!真当我没见过王妃?我自幼在京城长大,可没见谁家王妃还得自己出门做生意的。” “娘,那你这是不满意季宴时?没关係,咱们跟他和离!” 李素问:“……” 房间里的季宴时:“……” 季宴时正想抬脚出来,想看看怎么回来没两句话就要和离了,就听见李素问训沈清棠,“你这丫头!说话总是这么没遮没拦的! 先不说王妃不是你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你跟寧王连孩子都有了,还说和离这种混帐话? 再说,要是寧王欺负你,离了也就离了!他待你什么样我们可都知道。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样的夫君要和离了,我看你得悔断肠子!” 沈清棠笑嘻嘻的摊手,“那这可难办了!你看和离你不让,离家远了你又捨不得。” 李素问这才反应过来沈清棠是在逗自己,在她胳膊上轻拍了两下,“你这丫头,让寧王惯的没大没小,连娘都敢戏弄。” 季宴时正好迎出门,朝李素问作揖赔礼,“是小婿的不是,给母亲赔罪。” 李素问跟沈清棠不一样,是传统的大乾女人,哪敢受季宴时的礼,忙侧身躲开同时还礼,“寧王,別折煞民妇。” 沈清棠听得难受,一手拉一个,打断他们这种文縐縐、客气的你来我往,往厅堂走去,“走走走,外面太热,屋里坐著说! 还有,在外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在家里能不能稍微自在点儿?” 一人换身衣服就可以直接上朝了。 李素问轻拍沈清棠,“你这孩子!” 又转头朝季宴时道:“清棠让我们惯坏了,寧王你多担待。” 季宴时笑著应是。 倒是沈清棠不乐意了,伸手掐季宴时肋骨下的软肉,“你是什么是?我干什么就需要你多担待了?我这种才叫贤內助好不好?你看王府內外我是不是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季宴时很想问沈清棠一句:“你总共进了王府一回,打理什么了?” 但,老祖宗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从善如流的点头应是,“夫人说的对!全靠夫人帮衬。” 方才还怕沈清棠在云城受委屈的李素问立时看不下去,训道:“清棠!你別老欺负寧王!” 沈清棠:“……” 摊手:“娘,你有点难伺候。和离不行,我当家也不行,我被欺负了你又不干。” 李素问:“……” 反应过来,沈清棠这是逗她开心也是让她放心,含笑白了沈清棠一眼,宠溺道:“你这丫头!” 沈清棠笑了。 季宴时也略略鬆了一口气。 去年在沈家这一年是他最舒心的一年。 这次回来,见李素问这么拘谨生分,还以为再也不会像去年那样。 没想到沈清棠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这份生分。 他知道,沈清棠是为了不让李素问担心,但更多的是照顾他的感受。 他含笑望著沈清棠和李素问拉家常,眼里满是宠溺。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 昨日赶路,沈清棠在路上顛簸了一天,晚上又跟李素问聊到半夜才睡,早晨难免睡过头。 是在一片嘰嘰喳喳的女人聊天声中醒来的。 她的房间还是之前的房间,床挨著窗,拉开窗帘就看见院子里的光景。 院子里有个小凉亭,是春秋不冷不热,沈家人在院子里吃饭用的。 这会儿凉亭里坐了一群女人。 眼熟的除了春杏和夏荷,大概就是沈清紫和沈清冬。 沈清棠见有客,换了衣服,洗漱完到院子里跟大家打招呼,“紫姐姐,冬儿,你们来了?!” 沈清紫跟著沈清棠做生意,比旁人关係熟络些,听见沈清棠的话回头,“吆!许久不见,咱们沈东家又好看了几分。” 沈清冬点头,“清棠越来越好看了。” 其余人也是一脸羡慕的看著沈清棠打招呼。 不是羡慕沈清棠的美貌,而是羡慕她把一手烂牌打成如今模样。 成为北川乃至云州很多女人心中的楷模。 是沈清棠用妾身经歷告诉她们,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活! 不用拘泥於后宅中爭那几把库房钥匙和迎来送往的差事,也无需只围著灶台和孩子转,还可以拋头露面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沈清紫拉著沈清冬的手对沈清棠道:“是我把冬儿叫来桃源谷的。本来我想说跟你说一声,三叔和三婶儿说,你太忙,这点小事用不著跟你说。 这不,我听说你回来,忙领著冬儿过来打声招呼。” 沈清棠明白沈清紫的意思。 是怕她不高兴。 摇摇头,“都是一家人,其余人能来,冬儿也能来。” 她含笑看著沈清冬 ,隨口寒暄:“二伯和二伯娘还好吧?” 季三十六每日的晨间新闻播报中,可没二伯和二伯娘这样的小角色。 第913章 押错宝 沈清冬脸色微变,犹豫了还是点头,“挺好的。” 沈清紫翻白眼,“跟清棠有什么不好说的?他们好个屁!他们还以为跟著大伯回京吃香喝辣的。谁承想沈清丹这个和亲公主是个哑炮。 走的时候不声不响,连个动静都没有。 和亲公主都没动静了,其余人还能有声响?” 沈清棠莞尔。 除了她,大概沈清紫是沈家这些女孩子中变化最大的一个。 她已经快忘记当时在王家时那个鬱郁想了却残生的沈清紫什么样了。 如今的沈清紫,明艷、快活,自在。 只是说话越来越像北川的姑娘,越发的放荡不羈。 沈清棠还能接受,沈清冬却红著脸扯沈清紫的衣裳,“紫姐姐。” 沈清紫扯回自己的衣袖,教育沈清冬,“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们都敢做,你还不敢说?” 沈清棠听著不对,“二伯和二伯娘又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 沈清紫一手拉著沈清棠,一手拉著沈清冬坐回凉亭里。 凉亭里除了她们还有两个沈清棠有些眼熟的姑娘,应当也是沈家待嫁的姑娘。 看见沈清棠过来,拘谨的行礼。 沈清棠让她们坐下说话。 沈清紫感慨:“咱们都是一个沈家出来的,出来的时候大家还一样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沈家千金。到北川不过两年多光景。看看清棠儼然跟咱们不一样,不止越来越好看还越来越贵气了。” 沈清棠心想,管事久了谁都会贵气。她把话题带回来,“方才说冬儿又被二伯和二伯娘伤心了?” 沈清紫点头,夸沈清棠:“你这个又字用的精妙!可不是又?想去年冬天大伯一家得势时,二伯和二伯娘巴巴的拉著沈清鸣和冬儿一起回京。 结果因为没有银钱买马车就把冬儿卖了!” 沈清棠:“……” 错愕的看向沈清冬。 她不知道还有这一茬。 方才就在纳闷本该在京城的沈清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 只是怕贸然提了不该提的,戳人肺腑,便没开口。 想著一会儿私下再问沈清紫,没想到沈清紫当眾就说了出来。 当眾提,就意味著这事很多人都知道。 最起码在座的人都知道。 “幸好,冬儿是二伯家里的异类,从来没做伤天害理的事,连老天都眷顾她。”沈清紫先扫了低垂著头的沈清冬一眼,又侧头看向沈清棠,“人牙子把冬儿和其他姑娘一起拉到街上去卖,你猜她遇到了谁?” 沈清棠摇头。 这可不好猜。 別看北川是边关,认识的人可不在少数。 “你猜一下。”沈清紫兴致勃勃非要卖个关子。 “我爹?”沈清棠隨口猜测。 沈清冬开口:“是沈炎堂哥。” 沈炎的肥皂和香皂生意如今做的特別好。 每逢集市还要到街上去送货。 恰好看见沈清冬,他二话不说把沈清冬买了下来,隨手把卖身契就还给了沈清冬。 可沈清冬一个被遗弃的孤苦姑娘在这乱世又能去哪儿? 沈炎想了想,就把沈清冬带回了沈家村。 毕竟,如今沈家村里都是他们沈家的人。 李素问和沈屿之二话不说就答应让沈清冬留在村里。 今年春天分地还给沈清冬分了一小块地。 沈清棠点点头,没著急说话。 听起来挺好的。 可若只这么好,沈清紫又为何一大早带人来找她? 怕她不高兴? 沈清紫压根也不给沈清棠开口的机会,接著道:“我跟冬儿都是被沈家遗弃的女孩,多少有些同病相怜,走的比旁人近些。 本以为她跟我一样,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谁知,二伯和二伯娘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沈清冬的消息,跟那附骨之蛆似的,又黏上冬儿了。” 沈清丹小声开口,“是我自己写信跟他们说的。” 沈清棠和沈清紫齐齐看向沈清冬。 沈清冬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垂著头,不安的绞著衣摆,眼圈发红。 沈清紫抬手在她头上看似用力实则轻点了两下,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想的?他们卖了你,你还给他们写信?!” 沈清冬带著哭音道:“他们到底是生养我的父母。我想知道他们在京城过得好不好,也想著报个平安让他们別担心。”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嘆息一声,开口:“后来呢?” 沈清冬欲言又止。 沈清紫冷笑一声,“后来?后来就是二伯和二伯娘不要脸的追著冬儿要钱!要赡养费!冬儿这傻姑娘好不容易靠著帮工赚了一点儿银子转手就寄给了二伯和二伯娘那俩吸血鬼。” 说著扭头看著沈清冬训:“你知道什么是吸血鬼吧?就是像蚊子,不,像水蛭一样,趴在人身上吸血的玩意。 那玩意不吸乾.你的血能撒手吗?” 旁边的春杏听不下去,插嘴道:“那不给他们不就行了?” “是。冬儿也是这么想的。想著就当没收到他们的信。 可是二伯两口子在京城待不下去了,要回来找冬儿!” 沈清棠自以为对二伯二伯娘的为人已经算了解,听著他们的所作所为,拧眉,“二伯二伯娘怎么变成这样了?” 以前他们只是混,可也不曾如此伤天害理。 二伯在北川那会儿,只卖妾室还没卖过儿女。 就算跟她不对付,也只是用些见不得人的小伎俩,伤害性不会太大,只是很气人。 对沈清冬……怎么比对她还狠? “还能为什么?”沈清紫嗤笑,“押错宝了唄!他们以为跟著大伯回京城就能像以前一样住大宅子,吃香喝辣,僕从前呼后拥。 结果等到沈清丹灰溜溜的当了和亲公主。 大伯好歹算是官復原职,虽然一直没有安排差事,但是一直给他发俸禄。不多,也够大伯和大伯娘带著祖母和沈清珏在京城租个能落脚的小院討生活。 只是京城什么东西都贵,大伯那点儿俸禄只够让他们一家餬口却没办法再顾二伯一家。 大伯和大伯母藉口已经分家把二伯一家拒之门外。” “別看二伯和二伯娘在北川能拉下脸去给人家打工,在京城却不好意思。 他们也试图去找之前的亲戚和伙计,看看能不能把之前商铺要回来。” 第914章 我?帮她们相看夫婿? 沈清紫边说边摇头:“可惜那些商铺要么倒了,要么易了主。 二伯那点家產早成了他们的私產。 到手的银子,谁又肯吐出来?” 亲戚们更是对二伯闭门不见。 偏生沈清鸣那个混帐在北川染了赌癮,回京城也没改。 玩的一把比一把大,却没有钱还。 这回,欠的更大,人家让二伯和二伯拿一万两银子赎人,说不给钱就杀了沈清鸣。” 俗话说“闻弦而知雅意”、“听话听音”。 沈清棠立刻反应过来,“二伯要冬儿出这笔银子?” 沈清紫看著低头默默落泪的沈清冬,长嘆一声,“冬儿怎么可能出的起这么多银子?这不二伯和二伯娘才说要来北川投奔冬儿。” 春杏撇嘴,“哪里是投奔分明要来避难。” 沈清棠想的比她们多些,“避难?我猜怕是要打我们家的主意吧?” 沈清冬捂著脸哭出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沈清棠:“……” 一点儿都不想猜对。 沈清棠不认同,但是能理解沈清冬。 古人的愚孝,不亲身经歷是不能懂的。 否则那个割肉餵母的桥段又怎么会被收进二十四大孝子中?! 沈清紫点头,“可不是?他明显是奔著三叔和三婶儿来的。” 沈清冬见沈清棠没说责备她的话,心里更不是滋味,抹了把眼泪,站起来,诚恳的对沈清棠道:“清棠,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三叔三婶儿,这两日我就会搬出去。绝不会让我爹娘再来找三叔三婶儿的麻烦。” 沈清棠这才明白沈清紫把沈清冬带过来的意思。 不是怕沈清冬留下会惹她生气,而是怕二伯和二伯娘的事会让她生气。 沈清棠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给二伯和二伯娘写一封信,跟他们说这可能是写给他们的最后一封信。 就说北川已经打起来了,北蛮和西蒙同时攻打北川。百姓们死的死,伤的伤,流离失所。说他们来了也不一定找到你,但是请他们一定要找你。 因为可能是要靠他们给你收尸。” 沈清冬:“……”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啊?”了一声茫然的看著沈清棠,忘了哭。 沈清紫嘴角抽了抽,“清棠,不至於撒这么大谎吧?” 沈清棠冷笑,“撒谎对二伯、二伯娘有用?” 能让他们放弃来剥削沈清棠找沈屿之麻烦的只有危及性命的事。 沈清紫:“真打啊?” 桌上一直没说话的两个姑娘,面露惶恐,却又不敢吭声,只惶惶的看著沈清紫。 沈清棠点头,“反正,写出去的信二伯自能印证真偽。” 再说她不方便说。 她看向沈清冬,“办法我已经给了。要不要做,在你。” 沈清紫警告沈清冬,“清棠可是给你指了一条活路。你要是非想不开,还继续当二伯和二伯娘的大孝女。別说清棠,我以后也不会再帮你。” 掉火坑的人可以救,跳火坑的人坚决不能救。 沈清冬点点头,小声道:“我晓得。” 沈清棠不想一大早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主动换了话题,眼神示意对面的两位姑娘,“这二位看著眼熟,是……” 沈清紫一拍自己脑门,“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介绍了。” 她指著坐在沈清棠正对面的姑娘,“这是沈清霜,旁边的是沈清雨。她们俩和咱们也算是堂亲。她们的祖父和咱们祖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沈清棠点头,“难怪我看著眼熟。在京城时,还经常见。只是女大十八变,你们都越来越好看,我都认不出来你们了。” 都是一个太爷爷,逢年过节祭祖,自然还是会在一起,少不了经常会见。 只是年幼的沈清棠虽不像沈清丹那样狗眼看人低,却也不会和远了一层的堂姐堂妹多亲。 认不出来纯属没放在心上,跟女大十八变没什么关係。 再加上流放路上,大家对大伯有意见,连吃饭都是分开坐,当时又脏兮兮的看不清模样,一到北川就分了家,沈清棠对她们实在没什么印象。 对面的两个姑娘也羞羞答答,有些拘谨的朝沈清棠还礼。 沈清棠猜测著她们的来意,眼神询问沈清紫。 “是这样,她们俩的母亲本想亲自来拜会,可是三婶儿说你舟车劳顿,想多睡会儿。再说咱们都是姐妹更好说话一点儿,就把那俩伯母婶娘都领走了,让我代为转达。 你看她俩也到了待嫁的年龄,伯母和婶娘的意思是让你来过过目,帮著掌掌眼,看给她们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合適?” 沈清棠:“……” 不可思议的伸手,食指倒转指著自己,“我?帮她们相看夫婿?”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她虽然生了孩子,可是年龄和辈分都不够对別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吧? 那两个姑娘头垂的更低,表情很是侷促。 沈清紫似乎也不想多话,只是大家都不说,只能她说。 “咱都是姐妹,我是个嫁过人的,比你们脸皮厚些,还是我说吧! 你看虽说咱们桃源谷很好,可到底还是乡村。 咱们之前因为流放,离不开北川,家里很多兄弟姐妹也就在北川安家落户了。 可如今恢復了自由身,难免会有心大……” 沈清紫顿了顿,咽下了言辞中的不满,儘量客观道:“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大家都知道你人在云城,伯母和婶娘想著让你省亲回云城时,带著清雨和清霜,帮她们在云城找个婆家。” 沈清棠瞠目结舌的看著沈清紫,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长得像媒婆。 刚回家就能摊上说媒的事。 同时快速在心里权衡。 为什么会找她说亲? 知道季宴时是寧王? 不对,季宴时的身份只爹娘和哥哥知道。 他们知道的是季宴时是云城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之前从山上掉下来碰了头才在沈家待了许久,並且为人脑子不正常。 如今伤情好了,认祖归宗了。 还是带著沈清棠回去认祖归宗的。 想到这里,沈清棠也算是懂了那两位伯母婶娘的意思,想让她帮著沈清雨和沈清霜到云城找个好婆家。 沈清棠想了想,朝著沈清雨和沈清霜问:“你们俩的意思呢?你们也想去云城?” 第915章 你又不是月老庙里的娘娘,找你说的哪门子亲? 沈清雨没说话。 沈清霜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想去。我爹娘和哥哥都在这里,我也想留在这里。我觉得在桃源谷的日子不比城里差。 我们在这里虽然每日干活稍微辛苦了些,可凭藉自己劳动赚来的银子的自在,自己种的米吃的香。 咱们那商业街上什么都有,连谷都不用出就能吃好喝好,买到好看的首饰和衣服。 而且沈家村里都是咱们沈家人,也不用担心被欺负。” 沈清霜撇了撇嘴,“要是能选,我倒是想招个赘婿回来!” 可惜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不到自己做主。 沈清紫又好气又好笑,隔著石桌续点沈清霜,“你野心比我还大!回去跟你娘说的时候记得说这是你的意思,可不是我挑唆的!” 她因为上次跟王员外的婚姻伤了身子,也伤了心,对婚姻避之不及,很喜欢在桃源谷自由自在的日子。 只想著给娘养老送终之后,就出门四处走走逛逛,便以招婿为名拒了不少媒婆。 谁承想沈清霜也这么想,难怪她娘看见自己总抱怨说是自己带坏了她家沈清霜。 沈清棠目光在沈清雨身上落了落,终究只道:“行,这事我知晓了。回头我自己去找两位伯母婶子说说。” 沈清霜先起身,“清棠姐姐,你才回来需要休息,那我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说著扯了扯不想动的沈清雨,“走了!” 沈清雨不好意思一个人留下只得跟著走了。 沈清紫鬆了口气,撇嘴嫌弃:“难怪你常说人红是非多。你又不是月老庙里的娘娘,找你说的哪门子亲?” “说亲的事,回头我会想法子拒绝。冬儿的事……你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说,合適?” 沈清棠纳闷的是沈清紫不是一个没分寸的人,怎么会当著这么多人揭沈清冬的短? 沈清冬忙道:“清棠,不是紫姐姐不体恤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说完这一句就又不开口了。 沈清棠:“……” 跟话少的人沟通著实有些费劲。 幸好还有一个沈清紫。 沈清紫摇头嘆息,“冬儿这傻姑娘,被沈炎救回来,就已经成为全村的焦点。 村里不少对二伯二婶儿有意见的还欺负过她。 是三叔三婶儿还有我和沈炎嫂子看不过眼帮了她。 三叔三婶儿在村里威望大,有他们在背后,渐渐才没人欺负冬儿。 可冬儿这傻姑娘,信了二伯的鬼话想给二伯凑银子救人。 就她手里那几两碎银子够做什么的?她就开始满村借银子。 这不,闹的村里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还有人说冬儿想借银子跟人私奔。” 沈清棠恍然。 就说沈清紫不是没分寸的人,会当眾跟她吐槽二伯和二伯母的事。 原来是说给沈清霜和沈清雨听的。 想借她们的嘴去还沈清冬的清白,顺带宣扬一下冬儿是个心软、善良、孝顺的好姑娘。 沈清冬也不傻,闻言真诚的朝沈清紫和沈清棠道谢:“谢谢你们!” 沈清棠摇摇头,“你若是不想一辈子深陷泥潭,最好还是按我说的去做。我知道你从小学的是生养之恩大过天。 可是孝顺不代表无底线的纵容。尤其是你已经被拋弃过一次。 难道还要搭上自己一辈子?” 沈清紫点头附和,“你呀!回去好好想想。至於说离开沈家村的话就不要说了。你离开这里能去哪里?你一个未婚的实心眼丫头,出去还不让人骗的骨头都不剩?” 沈清棠垂下睫毛,沈清紫这话看似敲打沈清冬,实则是跟自己求情。 她对沈清冬没什么恶意,只是沈清冬自己都没想好的事,她也不想上赶著。 沈清冬不是不懂事的人,起身弯腰朝沈清棠和沈清紫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沈清棠伸手扶她,“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谢就见外了。” 沈清紫也跟著道:“就是。都是姐妹说这些就见外了。” 她也侧头看著沈清棠,“要真算起来,我都还欠你一条命没还呢!正好,今日话说到这里,我沈清紫发誓……”她竖起食指、中指、无名指,“只要沈清棠需要,要我做什么都行,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沈清冬跟著举手,沈清棠忙把她手拉下来,“你们这样让我怎么办?不是才说了,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 季宴时回来时,就看著沈清棠坐在石桌前发呆,手里捧著粥碗,碗里还有大半的粥,勺子举在半空中,心思不知道去了哪里连他们爷仨回来都没发现。 季宴时把和果果交给春杏和夏荷,走到沈清棠身边坐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沈清棠回神看见季宴时,皱起的眉眼瞬间放鬆了下来,“大清早去哪儿了?吃饭没?” 季宴时点头,“在炼油厂吃的。和果果也吃了。倒是你,怎么抱著碗不吃饭,还在这里发呆?是遇到什么事了?” 沈清棠把早上沈清紫、沈清冬以及沈清雨和沈清霜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侧头看著季宴时长嘆:“人心真的复杂。 当初爹和二哥接管沈家族人的时候,我没反对。就想著都是一家人大家都互相帮衬一下挺好的。 反正我生意做大了,需要人帮忙。他们也需要生计,彼此互惠互利他挺好的。 只是我没想到……” 沈清棠顿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早晨的感受。 人心不足蛇吞象? 好像也不至於,人家就来找自己说个媒而已。 说爱慕虚荣? 也不至於,就算心里想,人家也没表现太过,只让她帮著找个对象,又没说必须要有权有势的。 季宴时跟沈清棠不一样,对这样小儿科的后宅心思再清楚不过,接著沈清棠的话道:“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 也许当初来北川时,他们想的只是要活下去。 父亲和二哥带他们来山谷时,他们求的只是能吃饱喝足。 如今,饱暖思淫.欲。自然目光又瞄向更高的地方。 而子女联姻,能帮助他们更快的达成目的。” 第916章 还能造一种不依赖轨道就能行进的车 沈清棠深以为然,点头附和:“你说的对!” “你想怎么做?” 沈清棠摇头,“没想好。”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没想好怎么拒绝。” 沈清棠能带沈家男丁到云城帮忙,也能带一部分女眷去跟著帮工,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却不想成为贪心之人的跳板。 要知道贪心是填不满的。 女儿嫁了有权的,会想要有钱的。 女儿嫁了有钱的,就想要有势的。 一来二去,欲.望膨胀,指不定会做什么错事。 按照古代的连坐制度,沈清棠也会牵连。 千里之堤毁於蚁穴。 沈清棠不想把潜在的危险带到季宴时身边。 倘若顺利的话,不日她就会被指婚给寧王。 到时候贪心的人更多。 他们犯点错,就可能成为季宴时的敌人攻击他的利剑。 季宴时抬手在沈清棠头顶摸了摸,像安抚似的,“清棠,我很开心你事事为我考虑为我著想。 只是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倘若阿猫阿狗都能决定我的成败,我就是有九条命也活不到今天。 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不好拒绝就应承下来。 放心,在云城,他们折腾不起风浪。” 手下那么多,没娶媳妇儿的也一大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沈清棠还是不想,摇摇头,“回头我在想想吧!炼油厂一切都好?” “嗯。这半年,发生过几次泄露造成的小范围爆炸。还好,有你之前一再的嘱咐,他们防护和逃生准备都做的不错,没有人员伤亡。 如今炼油技术又改进了几回,比之前好了许多。 炼出来的油品质也高了不少。 只是,煤气可以用来打仗,也可以用来做饭。沥青能铺路,能脱毛。可是提炼出来的油用来做什么?” 村里的大路都已经换成了沥青路。 只是古代科技不够,沥青路像是一堆补丁落在一起,冷却前压的不够实,有些坑坑洼洼。 不过,比土路好了不少。 铺完村里的路,沥青除了少量供应给有多毛需求的屠宰场,大部分都被运去铺大路。 从云城到北川的大路。 而本该用来修路的银子,被季宴时省下来偷偷资助秦家军练新兵。 “这些油能让火车跑的更快。若是可以的话,还能造一种不依赖轨道就能行进的车……”沈清棠把汽车的构造和原理跟季宴时简单介绍了些。 季宴时一个表情甚少外露的人都听得两眼冒光。 沈清棠摊手,“抱歉,我不会做汽车。” 她的穿越攻略中没有这一项。 沈清棠的同行有很多,大家做的笔记、短视频都差不多。 最热门的穿越技能就是制肥皂、造纸、造玻璃、造水泥、制白等。 要按分类大概是美食类、医药类、种田类以及基建类。 有些是发动画教程,有些是真人教程,有些是真人实践。 汽车並不在其中,沈清棠的汽车知识来自网络和自身感悟,没有做过相关研究。 “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王先生,但是能不能做出来得看他们。另外,要做汽车首先要解决的不是发动机问题,而是轮胎问题。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橡胶。 就算找到橡胶,那也只是原材料,还需要二次加工,怎么加工成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沈清棠坦诚。 一般人穿越,要么走宫斗宅斗路线,要么走种田路线。哪有人会走科技的路线?! 重点是沈清棠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穿越,要不然高低得再研究一些实用的技能。 季宴时点头,问沈清棠:“水泥是什么?” “嗯?”沈清棠没想到季宴时开口问的不是橡胶是水泥,一下没跟上他的思路。 “你方才说穿越必备的几种,肥皂我见过,玻璃和白我也见了,水泥是什么?” 季宴时没提纸。 大乾的造纸业已经很发达,基础的造纸术在这里用不上。 他见过肥皂和玻璃,知道能延续千百年的都是好东西。 这水泥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会蠢到认为水泥就是水和泥。 “水泥是一种建筑材料,一般用於基建。不管是盖房子还是修城墙都很好用。哪怕修路铺院子都很好用。 液体状时可塑性强,乾涸之后结实耐用,不怕水火。”沈清棠捡著水泥的特性简单给季宴时讲了讲。 “不怕水火?烧不坏?”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因为水泥的原材料里没有可燃物体。” “水泥怎么做?你会吗?” 沈清棠扬眉,“你要水泥做什么?我跟你说那玩意脏兮兮的,弄身上不好处理,能逼疯你这样的强迫症。 “修城墙。”季宴时吐出三个字。 若沈清棠说的是真的,水泥用来加固北川、禹城和盘城的城墙最合適不过。 沈清棠犹豫了下,才开口:“我来大乾已经两年多了,很多上辈子不太深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完全想起水泥的配方,我需要时间。” 季宴时点头,“尽力就好。” 顿了顿,换了话题,“夫人,我一会儿得出发了。” “嗯?出发去哪儿?” “禹城。秦征在那儿。这一次本王应该会和秦家军一起出战,提前过去跟他们磨合一下。” 沈清棠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最终却只是点点头,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会回来,明日不好说。等大部队到的时候,我还会回来一趟。”季宴时承诺。 季宴时身为王爷奉旨出征,自然不能一人一剑闯边关。 除了一队明面上护他周全的侍卫之外,还有粮草和军备。 最多十天,替身就会带著寧王的队伍过来。 沈清棠点头,“你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季宴时没回答,只是身体前倾,单手掐著沈清棠的下巴吻了下去。 半晌,季宴时觉得自己要失控,才率先扭头放开沈清棠,轻喃:“真想把你装在怀里带走。” 沈清棠没说话,怕自己一开口会发出羞人的声音,只侧过头,轻轻喘息。 季宴时说走就走。 很快就和几个季姓护卫,轻装离开。 第917章 ?王爷了不起哦? 沈清棠莫名有些委屈,对跟季宴时分开的事有些牴触。 幸好,这是在家,有父母的家。 加上季宴时说,晚上会回来,缓了一会儿,心里便好受了些。 “闺女!闺女!” 沈清棠才把碗筷收拾进屋,就听见沈屿之的声音,忙甩著手上的水从厨房里出来。 沈屿之抓著算盘,健步如飞从外头进来,看见沈清棠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上,“你可终於回来了! 早知道你昨儿就回来,我就去不给人家当什么证婚人。 等我回来你都睡了!早晨你娘还不让我吵醒你。 都半年没见,我闺女怎么又瘦了呢?” 听见父母开口先说她瘦了,沈清棠鼻尖有些酸。 佯装撒娇,抱怨道:“哪有见面就说人家瘦的?你要跟紫姐姐他们学,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又变好好看了!』而不是说我瘦了。” 沈屿之放下算盘和钱袋子,退后两步细细打量沈清棠,“她们才是胡说!我女儿本来就好看,什么叫变好看了?!要说是更好看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讚 】 沈清棠笑了起来,“嗯,爹说的对!她们就是这么说的,是我学错了。” 目光在沈屿之才放下的算盘和钱袋子上落了落,问他:“爹,一大清早你这是去哪儿了?” “去给秦家村的人发工钱去了!按照你当初定的,不是一月一发工钱?今儿又到发工钱的日子。我想著早点发完回来陪你,就一大早过去了。走走走,回屋聊,站院里一会儿晒的很。” 沈屿之说的屋是堂屋。 夏季就是这样,只要太阳一出来,温度就跟著涨。 沈屿之撩起门帘子让沈清棠先进,“这人啊!真是没有受不了的罪也没有吃不了的苦享不了的福。” 待沈清棠进屋后,放下门帘子走到桌边,嘴里的话没停。 “想才来北川那年,大夏天热成那样,我跟你娘还在熟食铺子后院里围著灶台烧火卤熟食。热是热了点儿好像也没那么难忍。 去年我们在地里侍弄庄稼,觉得也还行。 今年,地都佃出去给族人种,大棚里也都雇了长工干。北川那几个店我和你娘也只是按时去盘盘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干,反而觉得夏天热死人,稍微一动就觉得热得受不了。” 沈清棠给沈屿之倒了一碗水,在桌上推到沈屿之面前,笑道:“那就不动弹,就在屋里玩。我在北川还一直担心你再跟我娘怕我银钱不够,拼命干活!累倒了才得不偿失。” 沈屿之摆摆手,“一开始,我们是这么想的。想著多赚点儿帮衬帮衬你。后来是你哥劝住的。” 沈屿之“哼!”了一声,才继续道:“也不叫劝。你哥那话说的才叫扎心窝子。他说我和你娘做的是无用功。 还说別说咱们沈家,就是沈家村和秦家村的村民加在一起,一天十二个时辰不休息,干一年来也没你一天赚的银子多。” 沈清棠:“……” 这话不像她二哥风格啊! 也不知道谁在背后给出的主意。 不过,能让二哥听话的人也没几个。 “那您还不揍二哥?他这么说是气人。”沈清棠帮腔。 沈屿之“唉!”的嘆了一口气,“气人归气人。我和你娘一合计觉得你哥说的对。我们俩真累病了还得连累你俩回来照顾我们。 万一你哥真的高中,我跟你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还得回来守孝,凭白耽误三年。那就亏大了。 我跟你娘一合计嚇出一身冷汗,赶紧把地佃了出去,铺子也不太管了。 我整天没事就当个族长兼里长和乡长,帮著族人和村民办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沈清棠:“……” 这帐让你俩算的,够嚇人。 她猜到这主意谁出的了。 攻心这事,没有人比季宴时更擅长。 沈清棠当然不能拆台,附和道:“还是你和我娘想的周到。不过,別没事就嚇唬自己。我跟我哥就希望你俩把身体养的好好的。 还得指望你们帮忙带孩子呢!” “你快拉倒吧!”沈屿之翻白眼,“果果和用不上我们。你哥那玩意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娶上媳妇儿呢!媳妇都没有,哪来的孙子抱?” 沈清棠:“……” “说起来,我哥也是一表人才。就没有媒人来说亲?还是说你跟我娘眼光也高,等的是我哥高中后再说亲。” 沈屿之摇头,“我和你娘经过流放这一遭,对京城还有什么执念?是你哥眼光高。这个看不上那个相不中。 当然,来咱家说媒的媒婆也不多,都觉得有你这关係,你爹的学问,咱们迟早是要回京城的。人家都怕高攀不上,压根不往咱家来想。” 沈屿之越说越气,“你郑老伯嫁的巧云都又重新嫁了人,怀了孩子。他爷爷都又当上了,我还没当上呢!” 沈清棠:“……” “哦,你郑老伯也不种地了。他年纪大真种不动了,只是当著秦家村的里正。今年乾的最多的就是到地里去教你安排来的那些人种红薯和马铃薯。” “挺好的。”沈清棠听著都觉得舒服。 父母老有所依,老有所养。 山谷里大部分人能安居乐业就足够了。 “不说这些了。”沈屿之摆摆手,问沈清棠,“季宴时呢?那臭小子连个岳父也不叫?王爷了不起哦?!” 最后一句,沈屿之声音压的很低。 王爷是真的了不起。 “他有事去禹城了。说是晚上回来。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敬酒赔不是。” “切!”沈屿之撇嘴嫌弃,“我哪来的福分喝王爷敬的酒!他对你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说著满意的笑了。 不是满意季宴时会给他敬酒,而是满意沈清棠说的是“我让他”,证明季宴时没变,还是处处以沈清棠为主。 这世道,身为女人嫁一个能事事依著自己的夫君,太难了! 父女俩閒聊了会儿,沈清棠把早晨的事说了。 “爹,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沈屿之长嘆一声:“二哥那人,有点过於能屈能伸了。希望冬儿能听你的劝。否则,咱们桃源谷真容不下他们一家。” 第918章 彼此对自己的实力不清楚 亲兄弟也不行。 桃源谷的村民如今安居乐业,一个个每天都面带笑容,可不能让二哥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至於沈清雨和沈清霜……”沈屿之略一犹豫道:“回头我去敲打下她们的父亲。这事你別管!你说的对,你那伯母婶娘都是贪心之人,这样的人餵不饱,不如从一开始就断了他们的念头。” 沈清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说他们。”沈屿之转头问沈清棠:“你们回来待多久?是有什么事吗?” 沈清棠点头,“来解决禹城和盘城的事,短时间应该走不了。” *** 沈清棠觉得家和旁的地方终归不一样。 哪怕离开已经半年有余,哪怕谷中变化很大,回来也是觉得倍感亲切。 早上趁著凉快,沈清棠叫上李婆婆、春杏和夏荷到地里溜达。 沈屿之夫妇把开荒出来的几百亩地都佃了出去,但是温泉旁和养殖区还留著。 温泉旁的地如今在休养,並没有种庄稼或者蔬菜,只零星长著些绿油油的野草。 郑老伯说土地也和牲口一样,不能一直干活。 温泉旁的土地几乎不受季节和气候影响,能一茬接一茬的种。 但是就跟女人怀孕生孩子一样,粮食吃的是土地的肥力。 连续种了两年,得让土地休息一年。 温泉离沈家宅院比较近,也不敢上粪养地,太臭了。 过去温泉就是养殖区。 不过养殖区也有很大改变。 如今谷里人多,耕地不够,已经不能像之前一样,给这些家禽家畜们足够大的活动空间,可是又不能不让它们活动。 春天时,沈屿之来信问过沈清棠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沈清棠画了几幅草图寄回来。 第一幅是新鸡舍。 也是跟网上学的,做地笼。 贴著地打一排低矮的笼子绕桃源谷一圈。 这样,鸡们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四处跑,而且粪肥也直接留在了地里。 一段时间后,还可以连带鸡一起往旁边挪一挪,让鸡粪换个地方,或者清理乾净。 鸭子和鹅主要活动的地方是水里,小河是活水,不怕它们祸祸。 沈清棠到河边时,恰好看著鸭子和鹅往小河里走。 小迷糊如今已经成了老大,凶悍异常,远远看见沈清棠一行人,就拍著翅膀衝过来。 春杏武功虽高,可童年有被大鹅拧过的经歷,看见小迷糊就头皮发麻。 还是夏荷拦在前头,护著老老少少。 沈清棠从夏荷身旁探头,试著喊了一声“小迷糊”。 小迷糊停住脚步,歪头看了看沈清棠,似是在辨认,过了会儿伸长脖子叫了一声朝沈清棠扑过来。 沈清棠见小迷糊认出自己,蹲下身。 小迷糊脑袋在沈清棠小腿上蹭了蹭,轻叫了两声。 沈清棠在小迷糊头上拍了拍,笑:“小迷糊,你竟然还认识我。那你还记得火焰不?” 小迷糊又叫了一声似是回应。 提起火焰,沈清棠抬头往山上看去。 这回回来,火焰也跟著回来了。 它本就属於山林,一到山谷,就跑的不见踪影。 昨天一天沈清棠都没看见它。 放虎归山的现实版。 沈清棠从脖子上拿出玉哨吹了两下。 很快听见一声虎啸。 小迷糊立即张开翅膀,掉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不多时,小迷糊从山上跑了下来。 动物的眼神或许不会很好,但是听力大都不差。 总之火焰认出了小迷糊,小迷糊也认出了火焰。 哪怕火焰如今又长大了一圈,看见张开翅膀衝过来的小迷糊,也硬生生顿住脚步。 沈清棠忽然想起一句话,有些童年阴影过大,大概得需要一辈子来治癒。 和果果看见小迷糊和火焰对峙,开心到不行。 尤其是,典型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拍著小手,嘴上还喊著:“打!”“打!” 小迷糊先朝火焰扑了过去。 火焰下意识抬爪护脑袋低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 等被小迷糊一口拧上时,抬了下爪子,小迷糊就被它推开了。 火焰和小迷糊同时怔住。 沈清棠回头给同样看热闹的李婆婆她们解释:“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彼此都对自己的实力不清楚。” 不过,这一推,便清楚了。 火焰低啸一声,张开嘴要咬小迷糊的脖子。 小迷糊也不傻,扭头就跑。 可两脚的鹅怎么能跑的过四只爪的老虎? 没跑多远小迷糊就被火焰按在地上。 春杏问沈清棠,“夫人,要不要把它们分开?” 不分开的话,要么小迷糊成了火焰口中餐,要么中午家里可以吃铁锅燉大鹅。 燉大鹅虽好,不適合夏天吃。 沈清棠摇头,“不用管。” 火焰回来后还没伤过家养的禽畜。 它只是把它们当作自己领地上的弱小。 或者说实在看不上这些被圈养的家禽家畜,都是自己在山上猎物。 咬、抓小迷糊也不过是为童年报仇。 在小迷糊一身毛都快被火焰拔光时,火焰才鬆开小迷糊。 小迷糊尖声叫著冲向河边。 到水里之后朝著火焰的方向叫。 纵使沈清棠等人听不懂兽语也看的出来小迷糊是在挑衅。 火焰没搭理小迷糊,往沈清棠身边蹭,被沈清棠制止,“別贴我,你身上脏!” 在山里野了一天两夜,又跟小迷糊撕扯了一会儿,再怎么也脏。 火焰用受伤的表情看著沈清棠低叫了两声。 春杏“嘖!”了一声,“火焰你是只老虎,这么狗里狗气的合適吗?” 沈清棠嫌小迷糊脏,不嫌。 在云城时,和果果经常跟火焰玩。 如今和果果大了些,已经很少再会没轻没重的抓扯火焰的皮毛。 两人一虎相处的还算不错。 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一天没见想的慌,抱在一起。 小抱著火焰的脑袋,火焰蹭著小的脸。 李婆婆下意识要分开他们,沈清棠伸手拦了下,“没关係,让他们玩吧!一会儿给洗个澡就行。” 反正每天中午也会洗澡。 除了鸡鸭鹅,还有羊圈和猪舍。 第919章 做贼的都没你敬业! 羊圈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搭建了一个棚子,一半有顶,可以让羊们遮风挡雨。一半无顶,能见阳光,方便投餵。 羊倌已经把羊群赶去山上吃草,这会儿羊圈是空的。 羊圈里还有人正在打扫。 是沈清棠不认识的村民,估计是新迁来的。 猪舍相对精致很多,盖成长长的一排小房子,还是一室一厅的布局。 也是雇了人餵养。 这会儿正好是餵食时间,有人投喂,有人打扫。 牛棚和马厩都是空的,大概都被牵出去吃草了。 夏天,蔬菜大棚也都是空著在养地。 大小山谷都种满了各种粮食。 山脚和山上种的是果树和桑树。 桑树是前年种的,这会儿已经有了树的模样。 听李素问说,村里已经有人开始养蚕。 总之大家都在凭藉自己的双手,努力让日子过得好一些。 这个季节其实农活不多,可很多老百姓就是閒不住,一大早就扛著锄头拿著镰刀往地里跑。 秦家村和沈家村隔著人工挖出来的河。 看模样都是新盖的房子。 在山谷里盖房子,不用愁建筑材料,石头、土、木头都是现成的。 秦家村家家户户都是新盖的房子。 和去年的桃源村一样,盖了些空房子,留给將来入谷的人。 顺著河往前就是大山谷,之前秦家军落脚的地方。 秦家军挖的窑洞还在,被拿来当了仓库。 大山谷去年被开垦出来的荒地,都被分给了两个村的村民。 不过村民越来越多,四口之家也就能分得两亩地。 够吃,不够。 不过,村民们也不慌。 种地是保证饿不死,解决温饱奔小康就做生意。 毕竟山谷开创人沈家就靠做生意发达的。 北川的商业街上,如今半数都是沈家的產业。 沈家给工人的福利待遇很好,是之前他们都没见过的好。 好到他们打两年工,愿意的话也可以自己当东家。 不想打工的也可以当小摊贩,或者在谷中租商铺开店。 秦家军离开后,商业街上的生意差了不少。 不过两个村的老百姓已经习惯了吃穿用度在商业街上解决。 商业街上的铺子都赚不多,但是也不会赔本。 一圈巡视下来,沈清棠生出一种满足感。 这个山谷是她穿来大乾两年多的见证。 是她从无到有的象徵。 就好像……画家最得意的画作,音乐家最满意的曲谱,铸剑师铸造的宝剑。 是她来时的路。 是未来多少成就都换不来、抹不掉的骄傲。 沈清棠立在通往山谷外的大道上,看著身前身后的一切。 就算没有季宴时,她也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桃源谷。 绝不! 昨晚季宴时如约回来了。 却又好像没回来。 他半夜回来,把沈清棠闹醒。 天不亮就又走了。 自己回,自己走,一个护卫都没带。 沈清棠又气又心疼,嘴上嫌弃:“做贼的都没你敬业!” “采.贼?!” 沈清棠:“……” 季王爷,如今是越来越不要脸。 *** 沈清棠像是个山大王,巡视完领地后跟李婆婆她们分道扬鑣,带著春杏离开了山谷。 桃源谷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但是山谷外就是战爭储备的大后方。 山外有山还有河。 再远一些是研製火车的地方。 之前火车实验都是在大山谷做的。 山谷里也有火车轨道。 只是最初实验用的是小火车,后来慢慢上了大火车,大山谷的几百亩地拖上车厢之后有点影响火车施展。 而且,不能过多占用耕地,只能把试验场从山谷里挪了出来。 火车轨道就在群山之间弯弯绕绕的。 顺著火车轨道再往前一段路才是炼油厂。 沈清棠想了想,还是到炼油厂转了一圈,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上的。 还把这段时间想出来的安全补充规定留给了炼油厂的负责人。 这一大圈转完回家,已经是下午。 中午饭沈清棠是在炼油厂里吃的。 下午沈清棠没外出,开始搜集材料研究水泥。 沈清棠从穿越来之后,不管是盖房还是砌墙从来没用过水泥,就是因为觉得做水泥过於麻烦,性价比不高。 不过用於军事的话,还是可以考虑。 北川的城墙还好,是石头垒砌的,相对而言比较结实。 禹城的城墙是一半石头一半土。 盘城的城墙都是土。 这也是当时为什么先攻的禹城。 就是要打禹城 一个措手不及。 盘城属於西蒙,过了三角山往前很大一片都是草原。 適合放牧骑马。 不適合垒砌城墙。 他们能用的建筑材料主要是土和木。 相对容易攻克。 容易被秦征他们攻克,也就意味著还容易被別人攻克。 像土城墙,如果能衝到墙角下,挖墙角,不多时候,整面墙就得倒塌。 就算不能挖墙角,土墙里还有碎草,不经烧。 总之,只要时间和心思在城墙上,早晚能拿下。 因此季宴时才会对水泥感兴趣。 別看在现代,水泥產品满大街都是,在古代想弄水泥挺不容易的。 原材料要黏土或者陶土等耐火材料、还要生石灰、熟石膏。 沈清棠只是实验,需要的材料不多,相对好收集。 黏土砖头、陶瓷碗碟碎片、炉渣灰等称重。这些原材料加起来的重量要占总重量的四分之三。 生石灰,在桃源谷经常用,一直备著,容易取到。大概需要总重量的五分之一。 还有熟石膏。 这东西不常用,沈清棠费了半天劲找到了一小块石膏矿石。 不能直接用,首先得费大力气碾碎,直到碾成细末状。 然后用铁锅加热,炒成黄灰色。 之后就可以加水调成半水石膏。 这一步不是必须得,可以不加水。 不加水的话水泥凝固的更快些。 把石膏、黏土以及其他混合材料磨细,磨到很细很细的,加水搅拌就是水泥。 难点就是磨。 各种磨。 要知道这几种原材料虽大部分是易碎品,但不是易成粉末状的东西。 想要碾成粉末,得下大力气。 只二两的原材料,沈清棠一直碾到傍晚才成功。 李素问回家做好饭之后,沈清棠的水泥才调好,隨手捏了个小动物,放在旁边,想看看成果。 第920章 財富自由 第二天沈清棠醒来,水泥动物已经干了大半。 毕竟实在太小,硬度还可以,成色还差了点儿。 沈清棠想了想,套上马车进城。 上一次来北川商业街还是去年的事。 古代很重视春节,过年前所有的铺子就都关门歇业。 沈记各个铺子也一样要关门歇业。 过了元宵节沈清棠就跟著季宴时去云城再没来过。 北川街上如今热热闹闹的,再没有一间铺子是空著的。 不过大半都是新开的。 边关本来就偏远,老百姓的消息渠道少,相对闭塞。 他们知道要打仗的时候,已经三月,能离开北川的都拖家带口离开了。 即將有战爭的消息,传到北川商业街上,所有出售的商铺打了五折还不止。 沈屿之和李素问趁机又买了几家铺子。 谁知后来大家等到的是和亲的消息,寧王要来北川的消息,以及禹城和盘城被秦家军的消息。 眼见仗打不起来,百姓们又安下心来。 商铺的价格又涨了回去,不少人趁著价格回涨时开始买商铺。 沈屿之趁机把囤下的十余间铺子转手了一半,净赚的银子相当於留在手里的八间铺子是白捡的。 不过沈屿之和李素问都不擅长做生意,沈清棠离开北川后也没有那么多生意要张罗,就把新买的八间铺子都租了出去。 本书首发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租户有北川百姓也有沈家族人。 沈屿之和李素问如今是妥妥的北川財主。 也算是古代版的財富自由退休了。 前提是在北川退休。 若是去京城,这点儿钱不够养老。 不过,也没关係,还有沈清棠。她的生意里一直有留爹娘和哥哥的一份。 沈清棠和春杏到砖窑厂和瓷器厂买了残次品和人家不要的废品。 又赶著马车买了些石膏。 临过铁匠铺时又跟铁匠买了些废铁。 古代很难有废铁,充其量就是铁器损毁或者生锈到补都不好补才会当废铁。 听说,往古代版水泥里掺点铁粉能让水泥更结实。 买齐材料后,沈清棠让春杏先把材料运回去再来接她。 自己在街上溜达。 说是溜达,跟巡视自家领地差不多。 夏天果蔬铺子的生意照样很好。 因为沈记的蔬菜和水果有些是从南方运来的,別的地方买不到。 熟食铺子夏天捎带做凉菜的生意,生意也算红火。 就是麻辣烫铺子稍微有些冷清。 没有空调的古代,大夏天吃又麻又辣的食物实在是种折磨。 对比之下,麻辣烫铺子门前显得有些冷清。 伙计老远看见沈清棠的目光落在招牌上就迎了出来,“哎呦!这位客官想吃点儿什么?本店有关东煮、麻辣烫。 您来的是时候,我们夏季大酬宾,买一送……沈东家?” 沈清棠含笑点头,“你倒是热情。” 看得出来没消极怠工。 伙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您说夏天咱们这行是淡季,让我们別著急,做好本分工作就行。话是这么说,可是一天天连一桌顾客都凑不齐,实在是让人心焦。” “是我的疏忽。”沈清棠揽责,“回头我想办法解决。你们先忙著,我转一圈再来。” 听见沈清棠还要去转转,伙计点头让开路,目送沈清棠走远之后,忙回店里去找掌柜说沈清棠来的事。 再往前不远是仕女阁。 仕女阁已然成了北川的一道风景。 店里人满为患,外卖小哥穿梭。 北川虽为边关之地,大概却是整个大乾乞丐最少的地方。 乞丐们只要愿意吃苦受累,都能在沈记找到营生。 要么当伙计,要么帮厨,再不然还可以当外卖小哥。 沈清棠进门的时候,店里忙的厉害。 熟练拨弄著算盘算帐的沈清紫听见服务员说沈清棠来的时候,只抬头看了沈清棠一眼,招呼了一句:“来了?你自便。”就低著头忙自己的。 甜品店每日流水很大,沈清紫每一周都要核算一遍帐目,做一次盘点。 今日恰逢核帐。 反正店是沈清棠的,她也不用自己招呼。 沈清棠拿了两块甜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饮。 店里没有空位,沈清棠走到沈清紫身边,用肩膀轻轻碰她,“往里挪一下。” 沈清紫一手算盘一手帐本桌子里侧挪了挪,从凳子上下来,改为站著。 沈清棠不客气的坐在凳子上,咬著蛋糕含糊不清道:“可饿死我了!” 一大早跑这一圈挺消耗体力的。 “怎么?三叔三婶儿没管你早饭?” 沈清棠摇头,“管了,又饿了。” 沈清紫羡慕的扫了沈清棠一眼,“真羡慕你,怎么吃都不胖。” 她把一日的帐清完,做了个记號,合上帐本,环胸抱臂靠在旁边的墙上看著沈清棠优雅的狼吞虎咽。 这两个词按理不该放在一起,可沈清紫觉得形容此刻的沈清棠恰到好处。 沈清棠吃饱喝足,起身告辞,“你忙著,我去其他铺子看看。” 沈清紫:“…… 朝沈清棠的背影喊:“你还没结帐。” 是店主了不起? 也得先付帐,要不帐怎么对? 沈清棠当没听见。 当堂姐怎么能这么小气呢? 请她吃两块糕点怎么了?! 沈清紫摇摇头。 旁边新来的服务员问沈清紫,“掌柜,我去追她?” 沈清紫:“……” 对小丫头道:“她是东家。” 小丫头:“……” 沈清紫掏出荷包,拿出一角碎银子递给小丫头,“我请她了,找钱。” 一码归一码,店是沈清棠的,可帐本是她的。 沈清棠从仕女阁出来,又去琉璃馆转了转。 琉璃馆人不算多,但是生意並不差。 琉璃在大乾还算稀罕东西。 耳钉耳环类的小饰品人们大都买得起,可是大片大片的玻璃太过昂贵,只有有钱人家才买的起用的起。 之前玻璃厂在大山谷里,秦家军大部队离开后,玻璃厂就搬到了北川城,就在琉璃馆后头买了一栋院子当厂房。 是以琉璃馆顾客虽不多,却都是大户。 古代宅院以平房为主,大户人家隨隨便便换两间屋子的窗户就要几百两银子。 转完一圈,沈清棠去买了些硝石,回到麻辣烫馆。 第921章 骂本王还带上自己? 正常来说,普通人是不能买硝石的,官家不允许。 可沈清棠在北川不是普通人,更何况当今的北川县令是季宴时的人,想买只是打个招呼的事。 她买的硝石量不少,让伙计装车给她送到麻辣烫馆。 掌柜得了伙计的信也早早在门口等著,见沈清棠拉了些硝石来,愣了下,忙出来帮忙卸车。 等打发走卖硝石的人,掌柜侷促且茫然的开口,“东家,您这是……” “做冰块,按水车,改包房。”沈清棠也不废话,招呼伙计拿纸和笔过来,边写边解释:“顾客不来咱们店里吃饭,最大的原因就是怕热。 只要把热的问题解决了自然会有人来。 想解决热的问题,就两种办法,在房间里放冰块,以及给屋子降温。” “给屋子降温需要水车。待会儿我写个单子,掌柜你拿银子让伙计跑腿把材料买回来。若我在北川我来教你们装水车。若我不在北川,你们去找肥皂铺子找沈炎沈东家来帮忙。” “水车按在水井旁,把地下水抽出来沿著屋顶浇。地下水很凉,能带走屋子的热度,这样房间里就凉快不少。 水道稍微改装一下,流回地下,就能循环利用。” 沈清棠一边写,一边解释。 “外面的温度下来,再解决里面的。硝石能製冰,一会儿我把方法写下来,你们按照这个办法作一些冰盆,放在屋子各个角落,把房间里的温度降下来。这样吃著麻辣烫也不怕热。” “另外,店里再上些冷饮。你们去药铺按抓些酸梅汤的药材回来,自己熬煮好分装成小份,外头用蜜蜡封好扔进井里冰镇。 店门外立块牌子,上头写消费满十文钱赠酸梅汤一杯,消费满二十文赠酸梅汤一碗。” “再弄个模具,做些小的冰块,可以往酸梅汤或者白开水里加。让大家吃完麻辣烫还可以喝点冷饮。或者先喝著冷饮等麻辣烫上桌也成。” “把楼上房间弄几个小包间出来,每个包间里多放两盆冰,確保温度够凉。然后包间限时免费使用,超时收费。” 她不是贪图赚包间这点儿银子,主要防止有些顾客点一碗麻辣烫就在包房里待一天。 “……” 沈清棠一条条写清楚,一句句说明白后,把纸递给掌柜。 掌柜轻轻吹乾墨跡,又看了一遍纸上的內容,犹豫了下问沈清棠:“东家,咱们麻辣烫不算暴利,这样大的投入会不会赔本?” 沈清棠摇头,斩钉截铁道:“不会。水车的成本不过是铺设管道和木头。这些成本不高。硝石虽贵些,却能反覆使用,日常消耗不算多,平摊下来没几个铜板。 至於酸梅汤,几文钱的材料就能熬一锅。多放些和水。大家要喝的是甜味的水不是真药材。成本也很低。” 掌柜这才点头应下,连声夸沈清棠:“还是东家厉害!一来就解决了我们的大难题。东家您不知道,这一个月,店里的顾客一天比一天少。急的我都长了不少白头髮。 后厨不备食材吧?怕有顾客来。备上食材吧?怕没人来。 夏天食材放不住,扔掉真让人心疼。” 这些话,掌柜在给沈清棠的信中都提过。 沈清棠当时不知道店里的生意差成这样,只嘱咐他们,若是食材卖不掉千万別留著以次充好。 让掌柜和伙计每日少进些食材,当日卖不掉的就大家分一分。 在店里分不下去的,就左邻右舍的送一送。 总之,不能留不新鲜的食材在店里。 沈清棠含笑指著硝石,“掌柜的,等做冰的时候,你可以多做一些冰砖,在库房里砌一层冰墙,这样食材放进去还能多保鲜一些时候。” 掌柜连连点头,“东家,我都记下来了!” 从麻辣烫店里出来,春杏已经等在门口,站的笔直。 沈清棠纳闷的扫了春杏一眼,这丫头怎么这么规矩了? 春杏忙扶著沈清棠上马车。 沈清棠推门就看见季宴时坐在马车里。 很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半夜才走? “嗯,今晚就要攻城。秦家军在整顿,我回来看看你和孩子再走。”季宴时伸手把沈清棠拉进怀里。 马车上有冰盆也有冰鉴,並不热。 沈清棠艰难的从季宴时怀里回头,“今晚就攻城?这么突然?可是寧王车驾还在云城没来。” 来的可不止是护卫队,还有粮草和军需呢! 季宴时抬手在沈清棠鼻樑上轻颳了一下,“夫人何时也般天真了?本王等著那群饭桶来,黄菜都凉了。” 沈清棠:“……” 没记错的话,那些饭桶里还有些赤月阁的人。 甚至有季宴时的贴身护卫,比如季十一。 季宴时下巴垫在沈清棠的肩膀上,“就是因为寧王车驾还在云城,所有的人都没有防备。” 自己人都没有防备,敌军更没有。 沈清棠眨眼就明白了季宴时的意思,猜测道:“你要先打西蒙?” 季宴时在沈清棠颈侧轻轻吻了一下,“夫人果真聪慧。比本王那些幕僚懂本王多了。” 沈清棠皮笑肉不笑道:“那是!有句话叫『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你那些幕僚太善良而已。” 季宴时咬著沈清棠后颈上一点儿皮肉轻磨,“骂本王还带上自己?” 沈清棠吃疼“哎呦!”一声,伸手拍开季宴时的头,救回自己的脖子,“怎么出去两天还学会咬人了呢?! 我说的又没错。大家都是循规蹈矩的人,你不按牌理出牌,还嫌別人愚钝?” 正常人哪有这么打仗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循规蹈矩又哪来的战爭? 哪里能贏得战爭?! 沈清棠个人觉得季宴时做的对。 就是要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打西蒙个措手不及,一路往里推,大约过个五六城,有一座叫安城的城池。 这座城池是西蒙的天堑,靠山靠水的,易守难攻。 若是能拿下这座城,以秦家军的本事,短时间內不怕西蒙再把城夺回去。 第922章 我只哄你 不过,连攻六七城对秦家军来说难度不小,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北蛮。 沈清棠以“热”为藉口,从季宴时怀里出来,坐在他对面,“你不怕打仗的时候北蛮在后头下黑手?” 季宴时点点头又摇摇头,“多少还是有些怕的。西蒙兵强马壮,北蛮驍勇善战,都不是好惹的主。 倘若真让他们联起手来,强大如秦家军也吃不消。 不过,本王已经用大乾的名义私下去信给北蛮边境的將领,约他们和谈。” “本王跟他们说,大乾的公主才跟北蛮联姻,可以看在公主的份上把城池还给他们。甚至也可以把打下来的西蒙城池跟他们分享。 前提是,得让大乾的和亲公主来谈。” “和亲公主?你是说沈清丹?” 季宴时点头。 沈清棠翻白眼,“就沈清丹那个蠢货能谈什么?” “本王要的不是蠢货,是蠢货从北蛮帝都到边境的时间。” 沈清棠默了片刻,摇头轻嘆:“难怪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 沈清丹囂张跋扈这么多年,到了北川也一直被大伯视为救命稻草,保护的很好。 却在利益足够大的时候,被大伯毫不犹豫的捨弃。 沈清丹嫁到北蛮已经够倒霉了,更倒霉的是还得来边境送死!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当北蛮知道被季宴时耍了时,沈清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不过,沈清丹享受过家庭给她的红利,也得为这些红利付出应有的代价。 就像曾经的沈家,享受过沈家这棵大树带来的荣耀,也为大树轰然倾倒付出了流放的代价。 沈清棠不关心沈清丹的死活,她只在乎季宴时的安危。 “你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怎么就確定北蛮的將领乖乖任你挑拨?万一……” 万一碰见个聪明的呢? 万一碰见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呢?也表面哄著季宴时,背地里跟西蒙联手对付秦家军。 季宴时看著沈清棠的眼睛,“清棠,作战,对高层的將领来说就是你来我往的攻心战。我只能赌一把。” 沈清棠垂眸。 这意思就是没把握。 季宴时伸手,胳膊肘支在桌面上,拇指和食指卡著沈清棠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 “我最大的后盾就是炼油厂。你给我的炼油厂。 炼油厂里有会炸的煤气,有能铺路的沥青,还有一点就著的各种液体。 这些都是攻城利器。” “我答应过你,如非必要不会使用炸药,可是如今炸药的配方几经改良,与你当初给的配方已经不日耳语 。 只要我想,可以做到只炸城门,不伤城內之人。 有些这些『神兵利器』,纵使北蛮人想使坏,我也不怕。” 沈清棠默了会儿,才勉强扯出一抹笑,言不由衷的夸季宴时,“寧王殿下可是越来越会哄人了!” 季宴时正色道:“我只哄你。” 沈清棠在季宴时深情的注视中,一点点红了脸。 “夫人。”季宴时伸手拉著沈清棠拽进自己怀里,把小桌推到一边,“咱们又要数日见不到面了。” 沈清棠推拒的动作渐停。 季宴时拉著沈清棠跨在自己腿上坐下,大掌撑著沈清棠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小別胜新婚。 但是每次小別之前,总是少不了依依不捨。 两个人因为这种不舍,吻的难捨难分。 渐渐动了情。 直到心口传来温润的触感。 沈清棠才回过神来,气息不稳的抗议:“季宴时,这是马车上。” “我知道。” “外头有人。” “你小点儿声。” 沈清棠气得扯季宴时头髮。 这是小声的事吗? 青天白日的大街上。 在人来往的街道上。 她跟季宴时在马车里…… 沈清棠只要想到外面有人经过,就头皮发麻。 更何况就算无人经过还有赶车的春杏呢?! 沈清棠手脚並用的挣扎。 却抵不过季宴时的力气。 季宴时见沈清棠反应过大,单手扣住她双腕別在她腰后,另外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同时轻声安抚,“放心,春杏已经被我的人调走了。” 沈清棠还是不干,“你的人就不是人了?” “赶车的是聋哑人。” 沈清棠信以为真,略略鬆了一口气。 外面的“聋哑人”闻言,立刻从马身上抓了两把。 把浮毛揉成一团塞进耳朵里。 幸好这个季节马因为褪毛,才有浮毛,换个季节,他真得自残。 车夫塞完耳朵就从车辕上跳下去,离马车远远的,牵著韁绳。 怕韁绳不够长,又把腰带解开,续在韁绳上。 远到听不见车上的动静为止。 沈清棠再咬紧唇也无力承受季宴时给的风浪,又害怕出声被车外的人听见。 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沈清棠难受到不行,呜咽著咬上季宴时的肩膀。 季宴时闷哼一声,哑笑著在沈清棠耳边调侃,“夫人平日里说话不是孟浪的很?原来只是纸老虎,敢说不敢做?” 沈清棠不敢鬆口,怕出声,两手攀在季宴时身后,十指张开抠了下去。 季宴时感受到背上的痛楚,眉梢微扬,双手托著沈清棠的腰高高举起,又重重拉了回来。 *** 等沈清棠平復过来,车上已经没了季宴时的踪影。 离別的愁和担忧后知后觉的笼罩心头。 这一次和之前分別不一样。 之前好歹算安全。 可打仗,刀剑无眼。 冷兵器时代,战爭的胜利都是人命堆出来的。 车厢里弥留的味道提醒沈清棠方才的荒唐。 她却没心情怪季宴时。 拖著酸软的身体收拾好自己就听见春杏在外面道:“夫人,到了。” 沈清棠身体僵了一瞬,打开车门。 只有春杏在马车旁。 沈清棠左右环顾了一圈,试探道:“方才一直是你赶车?” 春杏摇头,“王爷让我去办了点事,是师兄赶车,我是在谷口跟他换过来的。” 沈清棠再问:“你师兄是聋哑人?” 春杏“啊?”了一声,“我师兄不是聋哑人啊!他耳聪目明的。” 沈清棠沉默了几秒,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季!宴!时!你个狗男人!” 第923章 出国 沈清棠在山谷里待了几日。 帮著麻辣烫馆把水循环系统装好,也尝试出了最合適的水泥配方。 在桃源谷找了几个厉害的人,做了一个大大的石碾子,专门用来碾碎水泥用的各种材料。 这是最费时费力的部分。 碾碎的粉末掺上铁屑,装进麻袋里。 攒了几车之后,沈清棠亲自押车带队往盘城走。 一同带上的还有马铃薯、番薯以及番薯叶子和之前从盘城接过来的几个农人。 距离攻城已经半年过去,盘城已经看不出战斗的痕跡。 盘城里大部分是西蒙人,也有一小部分大乾人。 来盘城的大乾人大多数是商人。 大都是为了餬口过来,鋌而走险的商贩。 本书首发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只是有秦家军坐镇,西蒙人对大乾人包容度很高。 大乾商人便越来越多。 他们把西蒙的羊皮、羊肉等带回大乾,把大乾的一些非官方管控的物资倒卖进来。 对盘城人来说,虽说城池被占领了,但是生活反而比之前便利。 而且秦家军治下很严,没有士兵来欺压西蒙百姓。 百姓们渐渐接受了秦家军的统领。 是以,沈清棠带著车队进城时並未引起太多的注目。 反倒是守城兵听见沈清棠自报家门嚇得不轻,转身就跑。 沈清棠不认识守城兵,但是守城兵认识沈清棠。 他也在大山谷待过几天,很清楚沈清棠在咱家將军面前的份量。 沈清棠的车队路过县衙门口时停了下来。 她让春杏去递帖子求见县令。 盘城的县令是裴鼎。 裴鼎迎出来时,沈清棠十分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裴鼎是个十足的愣头青,固执的有时候想让人灭了他的口。 这样一个愣头青竟然会亲自出门迎她? 难道当了县令懂得人情世故了? 然而裴鼎一开口,沈清棠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沈清棠福身的姿势都摆到一半了,想著给他行礼,谁知裴鼎看都没看她一眼,衝到后头满载的马车前,一脸兴奋的问:“是番薯和马铃薯到了吗?” 沈清棠:“……” 这一刻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词有了深刻的认识。 但是得承认,这样的人往往会是一个好官。 一个好的父母官。 裴鼎的性格註定了他只能是一个父母官,而不会像陆思明一样有能成为布衣宰相的潜力。 陆思明会做事也懂人情世故。 这样的人在向上爬的时候,会在儘量保证不被牵连的情况下,做些无关痛痒的“坏事”来显得自己同流合污。 他懂奉承懂迎合,也有底线。 能和直臣做朋友也能和佞臣称兄道弟。 而裴鼎,在京城的话,大概活不过三个月。 其中前两个月又二十九天是因为他官职太小没入大部分朝臣的眼。 车上的农夫嚇得从车上滑下来,侷促到围到沈清棠跟前。 裴鼎见自己的话无人回应,才扭头张望,於是他终於看见了沈清棠。 很惊讶的问:“沈东家?你怎么来了?” 好问题。 她为什么要来呢? 沈清棠其实不太喜欢跟愣头青这种人打交道,要平白多费很多口舌。 关键,讲了不一定有用。 沈清棠也不想跟裴鼎废话,“我来送番薯和马铃薯。 车上拉来的马铃薯和番薯都是已经发好芽的,在不伤芽苗的情况下,把番薯切成块栽进地里。应该还能赶上秋收。 若是赶不上,到时候做点儿保温措施能撑到秋收。 玉米种子我也带了一些,不过最早得明年春天再种。” 裴鼎犹豫了下还是问:“沈东家,你会留下来帮著百姓把番薯和马铃薯种好再走?” 沈清棠摇头,“抱歉,我没那么多时间。不过……” 她指了指隨车来的农人,“这些农人都是盘城本地的老百姓。他们已经到北川跟著桃源乡的百姓学了一段种番薯和马铃薯。 等这批番薯和马铃薯收穫之后,他们就能教更多的盘城百姓种植。” 若论节气,这不是收番薯的时候,也不是种番薯的时候。 可人能等天,天不会等人。 沈清棠想著得儘快安抚盘城和禹城的百姓。 最起码得了民心,秦家军不用担心背腹受敌。 北川大部分番薯和马铃薯是在户外种的,只有示范和当种子培育的这部分番薯是在大棚里种的,目的就是为了早点收穫,早点捂出新芽让农人们带回来。 口说无凭。 只有让这些农人们亲眼见证番薯、马铃薯和玉米的產量,他们才会视若珍宝,才会相信,大乾才是他们的救赎。 从盘城调人裴鼎是知道的,只是几个百姓的离开又回来不在他关心的范围。 听完沈清棠的话,才想起来这茬,亮著一双眼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 沈清棠让农人们帮著把发芽的番薯和马铃薯搬进县衙。 这些种子得由县衙安排给谁种,在哪块地里种。 秋收之后,打的番薯、马铃薯是来年全盘城的种子。 就在马铃薯將要卸完之际,一人穿城打马而来。 声音更是快人一步先至。 “沈清棠!” 沈清棠循声扭头,一身鎧甲的秦征英姿颯爽的骑在高头大马上。 他手提长枪,一张被晒黑的脸上平添了不少男子气概。 “好久不见,可想死小爷了!” 他身后另外一人,幽幽提醒,“寧王来了!” 秦征:“……” 沈清棠顺著声音望向秦征的背后。 竟然是宋焰。 沈清棠很惊喜,“宋焰?你也在啊!” 宋焰是个痛快人,说走就走。 答应了来秦家军,第二天就领著他一帮兄弟往边关来。 他的那些铺子和薛林一样,大多数都是抢来的,只有很少一部分有契书。 他委託沈清棠帮著把那些商铺物归原主。 属於他的铺子,都卖给了沈清棠。 沈清棠都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多了些铺契,而宋焰已经离开。 等她追出院门时,宋焰骑在马上,身后跟著一群兄弟。 虽然他们穿的里胡哨,可到底都是当过兵的,还是很有气势。 尤其是宋焰,仿佛瞬间脱胎换骨,从一个混混头子变成了一个將领。 於是,沈清棠只说了一句:“安全第一!” 宋焰扭头朝她咧嘴挥了挥手,策马离开。 第924章 我会让这些保家卫国的人得到应该有的待遇 秦征和宋焰一前一后,从马上跳下来。 沈清棠仔细端详两人,感慨道:“不管什么时代,男人最有效的医美还是从军。” 小白脸秦征,如今跟其他人比还是很白,跟他自己比却是黑了几个度。 看著更健康,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已经没了残留的少年感。 不过短短十余天,宋焰变化挺大的。 或者说,这才是他应该有的样子。 就像千里马终遇他的伯乐,发挥了他的价值,整个人由內而外的开怀。 英姿勃勃。 比秦征看著还像个將军。 秦征对沈清棠嘴里吐出来的怪话见怪不怪。 大多数字都能听懂,意思也大致明白。 上下扫了沈清棠两眼,“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別跟我说你是来找季宴时的。” 沈清棠摇头,“我不找季宴时,我是来送水泥的。另外,也想做点儿生意。” “啊?”秦征挑眉,“水泥是什么玩意?送水泥可以,做生意不行。这里眼下算不上安全。” 其实以前没有盘城。 后来西蒙人仗著三角山这座天然壁垒,慢慢聚集到这里。 和桃源村一样,从一户人家,到几户人家,再到村。 村变乡,乡变镇,镇变城。 如今三角山被炸没,盘城可以说前不著村后不著地,易攻难守。 而且,要退往北川也需要时间,实在不是安全之地。 沈清棠点头,“我知道。” 所以她没带和果果。 只带了春杏一个人。 秦征:“……” 见沈清棠有备而来,不好再说什么,招呼沈清棠:“走,到军营去说吧!我给你安排接风洗尘。” “不用。”沈清棠摇头,“我自带饭菜,借你们锅灶用用就行。” 秦征乐了,目光囧囧的望向沈清棠的车队,想判断吃食在哪一车,“太好了!就知道有你的地方,不但有热闹还有好吃好喝!” 宋焰没说什么,只是目光灼灼的望著沈清棠。 秦征抬手勾著宋焰的肩膀转身,“別看了!再看也跟你没关係。我跟你说,季宴时那丫小心眼的很。你要让他知道你还贼心不死。 他可是真会弄死你的!” 宋焰垂眸:“我不怕他。” “我知道你不怕他,我只是不想失去一员干將。” *** 军营条件並不好。 连秦征住的也是帐篷。 收拾的还算乾净。 见沈清棠目光在帐篷里来回扫,秦征挠头,“条件不好,委屈你了。” 沈清棠摇头,“委屈的不是我,是秦家军。” 她不过是个歇脚的过客。 而秦家军,从她知道秦家军起,这些人似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风餐露宿赶路,在大山谷开荒,挖窑洞,盖屋舍。 好不容易粮食长出来了,窑洞能住人了,屋舍盖好了,他们又换了个地方重新开始。 期间还一度饿著肚子吹冷风。 秦征没说“不委屈”、“应该的”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只道:“若不是为了父母妻儿能过上能遮风避雨,能吃饱喝足的日子,谁又愿意餐风露宿,跟人拼命?” 沈清棠默了一会儿,承诺,“终有一日,我会让这些保家卫国的人得到应该有的待遇。” 是待遇不是荣誉。 荣誉是战场杀敌所得,是明君所给,是百姓所夸,不是沈清棠能力范围。 沈清棠是商人,商人逐利,说白了就是能赚钱。 有钱了她可以给將士们买暖和的衣裳,买坚实的鎧甲,给他们发高薪,发劳保。 若是他们退伍或者在战场上致残,可以给他们房子,给他们发放养老金,可以给他们的家庭发放足够生活的银子。 终有一日,她必定能做到。 秦征摆摆手,示意沈清棠入座,“那些都是將来的事,眼下的事是大家都能活下来。活著把城夺回来。还有,你怎么来盘城的?季宴时可知道你来盘城?” 沈清棠不答反问,“为什么你身为秦家军將领留在盘城,季宴时一个王爷却跑去打仗?” 正常来说,难道不应该是皇子坐镇后方,武將在前头衝锋陷阵? 秦征“哼!”了一声,愤愤道:“你以为我愿意啊?这不是没抢过他?他是君我是臣,他下命令我敢不从吗?” 沈清棠:“……” 看著秦征一脸“我心爱的女人被我兄弟撬了!”的愤怒,莫名有点想笑。 嘴角还没扬起又觉得有点心酸。 在古代,打仗的战损率很高,致残率更高。 秦征言辞间却只是羡慕季宴时能上阵杀敌。 换言之,只羡慕季宴时能送死。 若是旁人,沈清棠还会觉得季宴时或者秦征是想爭镀金的机会,想要拿到军功。 可他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被朝中视为眼中钉的秦家军少將军。 军功於他们俩而言,都是催命符。 秦征儼然已经忘了追问沈清棠为何来盘城的事,愤愤的控诉季宴时的“罪行”,“你管管季宴时行不行?他一个王爷跑最前头做什么?还有我爹,不但不帮我,还助紂为虐! 他支持季宴时去前方攻城就罢了!还不让我去!守后方跟管后勤不都是娘们才干的事!” 说完看见沈清棠似笑非笑的眼神,抬手在自己嘴上拍了下,“我不是那意思,我没说你。我们军营里也没娘们,我……” 感觉越描越黑的秦征“呸”了一口,“反正,我也想去前方攻城掠池。打仗多痛快?!” 沈清棠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 一路走来,水囊里的水早就没了,还真有些渴。 军营里的茶不是为了享受的存在,是中和水中涩味的。 他们沿途有河喝河水,有井喝井水。没井没河,还喝过露水喝过雪水,喝过水沟子里沉淀的脏水。 有些地方可能是地质的原因,水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沈清棠润了润嗓子才开口:“可是你还是劲儿劲儿的留下了。因为你清楚,留在盘城跟衝到前头的城池都是同样的危险。 若是你不够给力,季宴时得背腹受敌。” 沈清棠说著目光落向城墙的方向,“方才过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城墙上依旧是战备状態,期间还偶有骑兵衝出大门。若是我猜的没错,季宴时和秦將军应当是偷偷绕出去的吧?” 第925章 你不求情我还死的慢点 “嘖!”秦征上下打量沈清棠,“没想到你还懂打仗?!” 沈清棠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懂军事,不懂打仗,可她懂季宴时。 在季宴时眼里,大多数的事情都像在下棋,他要不但要下眼前的这一步,还要考虑到对方会落哪一步,应该如何应对。 比下棋更难的是,棋子是死物,放在哪儿在哪儿。而人是活物,有自己的思想,一不小心就会失控。 所以比起下棋,季宴时更懂的是人心。 他懂秦征也懂西蒙陈在盘城前方的將士。 以及有一支令行禁止,指打打哪儿的秦家军。 秦征知道季宴时对沈清棠没有隱瞒,按理说行军打仗或者政事都不该后宅妇人干涉。 可沈清棠特殊,她从一开始被迫参与到后来主动参与,所有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秦征也没多想,直接道:“你说的对!西蒙二十万大军就在盘城外。季宴时和我爹带著五万秦家军趁夜从盘城绕道三角山,然后街道禹城,绕至安城。 算算时辰,今晚应该攻城了。” 皇上下令把秦家军兵权交接后不久,秦征也起死回生,从一口气到慢慢好了起来,成为新的秦家军主帅。 皇上下旨时,还以为秦征是迴光返照,只是想利用他秦家少將军的身份笼住秦家军,拖延些时日,好留出时间选新的主帅过来接管秦家军。 谁知道秦征身体一天比一天好,直到完全康復。 皇上便不能不多想。 为什么秦征之前会奄奄一息,为什么京城去的將帅和监军一撤,秦征就痊癒了呢? 是不是被人下毒谋杀?谁谋杀他?谁想夺军权? 想要秦家军的人是只想要军权还是想染指他的龙椅? 不弄清楚这个问题,皇上不会再派任何人来接管秦家军。 於他而言,秦家人在明,毒杀秦征的人在暗。 俗话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秦將军重新接管秦家军之后,之前他们胡乱征的十来万新兵,在短短一个月內就被训练的有模有样,成为秦家军新的血液。 毕竟,皇上为了防秦家军,已经几年没让秦家军添新兵了。 如今秦家军加上之前化整为零的十万精兵,总共有近三十万人马。 不过三十万人马得分成三路。 十万陈兵禹城,防著北蛮攻城。 十万分散在北川这样的边关之城,要守关卡。 还有十万在盘城对西蒙二十万大军。 沈清棠倒吸一口气,不可思议的问秦征:“你是说,如今只有五万秦家军,却要防著二十万的西蒙军?” 秦征莫名其妙道:“怎么了?才以一敌四而已。对这些年的秦家军来说,这已经是很轻鬆的比例了!” 自从皇上开始针对秦家军,他们打过以一敌十的仗。 照样从未输过。 沈清棠不说话了。 难怪秦家军这么彪悍,不彪悍就得死。 再怎么,別人死比自己死的好。 沈清棠再次在心里坚定將来一定要提高秦家军的待遇,提高全部將士的待遇。 “我每天让將士们出去遛他们一圈,跟遛狗一样!”秦征十分狂妄,“就我们五万人,也一定能把盘城守住。” 沈清棠轻嘆一声,“是,如果真刀真枪的拼,你跟秦家军一定能守住盘城。可万一盘城的百姓跟他们的军队里应外合呢?” 秦征沉默。 这是他们所有人担心的问题。 敌国的百姓也是百姓。 他们占城池不是为了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 五万人要应对城墙外的二十万大军,让他们吃不好睡不好。 可同样,秦征他们也吃不好睡不好。 盘城不是大城,可也有数万百姓。 若是他们狠起来在城里闹,秦征確实头疼。 好在秦家军自从攻下盘城,一直对百姓爱护有加。 从不扰民,不抢民,不欺民。 无论哪国百姓,其实不太在意谁当他们的王,只在乎能不能吃饱穿暖喝足。 秦家军进城后,没了苛捐杂税,老百姓们日子比之前还好过一些,自然不会反。 前提是,反抗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要是费很小的代价就能归国,寻常人也有爱国之心。 若盘城中混入组织者,煽动百姓生乱,比城外二十万西蒙军更让秦征头疼。 敌国將士可以杀。 敌国百姓不能杀。 沈清棠抿唇想了会儿,“我会多留几天。別的不敢保证,我儘量安抚百姓和商人。只要让他们看见新的希望,看见日子有奔头,他们就不会闹。” “不行!”秦征想也不想就拒绝,“你是不是瞒著季宴时来的?季宴时对你这么上心,知道你要来盘城少不得要敲打我几句,让我保护好你。 可季宴时到离开都没提你一句,证明他就不知道你会来!” 沈清棠有些意外,秦征反应真快! 其实秦征一直很聪慧,只是往往会被他表现出来的性格欺骗而已。 “我来都来了,你能怎么办?你就是想打晕我送走,我也还能回来不是?大不了,我不来盘城,我去禹城。” 秦征:“……” 他苦著脸求饶,“姑奶奶,你就別给我找事了行不行?季宴时知道你在我这儿,我还知情不报,他会弄死我的!” “有我在,他不会怪你。” “你可拉倒吧!”秦征一个標点符號都不信,“你不求情我还死的慢点。” 季宴时那人一天天冷的像是没有七情六慾,可事关沈清棠,他就是个昏君! 还是个醋罈子! 他本来只需要被打个半死,沈清棠一求情,他十成十要被打死。 “那你不告诉他我来过不就行了?”沈清棠举起手发誓,“我保证,他来之前,我一定离开。” 秦征犹豫再三,然而两日之后,他在军营中跳脚大骂:“沈清棠你个大骗子!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你跟季宴时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 沈清棠在军营略微歇了歇脚,就让秦征领著她到城墙下方展示水泥的用法。 她带来的是足够细腻的水泥粉,加水搅拌后,才能当泥用。 第926章 馅饼还是陷阱 秦征看见沈清棠视若珍宝让搬麻袋的人轻一点儿不要弄撒了,也来了兴趣,抓了一点儿水泥粉末,拇指和食指捻著仔细看了看,撇嘴:“我道什么稀世珍宝?不就是些黏土、石灰?” 似乎还有其他的,但是大差不差就这些玩意。 沈清棠懒得多解释,“你等明日再看。” 秦征拍了拍手上的灰,让士兵们按照沈清棠的意思,分次加入適量的水搅拌了一些水泥粉。 一半涂抹在城墙上。一半做了一块小水泥砖,放在阴凉处。 要第二天才能验证效果的东西,守著也没用。 沈清棠便和秦征分道扬鑣。 秦征军务繁忙。 沈清棠又返回县衙,让裴鼎召集各个村的里正到衙门。 裴鼎是个死心眼,沈清棠让他召集人时不能说实话,只说要亲自教他们种番薯和马铃薯。 裴鼎一听,二话不说就去让人通知各个村的里正过来。 待到裴鼎把人召集齐,沈清棠並没有讲如何种番薯和马铃薯。 她先简单介绍了下番薯和马铃薯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提前蒸、煮、烤的番薯,待到人齐了就把蒸、烤、炒的马铃薯分发给里正们。 里正们听完翻译的话,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老实照办。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清棠又说了马铃薯和番薯的亩產量,並且叫了那些到大乾学习的农人来讲他们听到和看到的。 这些农人之所以被选出来到北川学习,除了因为他们是种地的农民还因为他们懂两国话。 当然,翻译也是双方各出一人,对方是农人,沈清棠这边有春杏。 里正们吃了番薯和马铃薯,听说了亩產量,一个个也跟著兴奋起来。 纷纷问去过北川的农人,是否属实。 农人们以信仰的天神赌咒发誓,说是真的。 有聪明的里正让农人帮忙问沈清棠把他们叫来是做什么?是要让他们改种番薯和马铃薯? 若是马铃薯和番薯水土不服,在盘城不长怎么办? 若是收成不好怎么办? 盘城这么多人总不能只吃这两种没见过的粮食。 沈清棠要的是就是他们问这些问题。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首先,我查过,盘城是可以种这两种农作物的。就算不行也没关係,我们还有一种作物叫玉米,一定適合盘城。 其次,若是收成不好,我会按今天许诺的產量给你们补齐。 比如,我说亩收一千斤,你们只收了五百斤,剩下五百斤我给你们补上。可以要银子也可以要粮食。 最后,不是让你们只种这两种粮食。只需要你们拿出一部分土地来种。” 里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眼里都是喜悦的兴奋。 有警惕性高的里正狐疑的看著沈清棠,“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但凡能当上里正的,都是在村里有威望的,也都是土埋半截的人。 有生活阅歷的人,大都只相信天上掉陷阱,不相信天上掉馅饼。 其余里正纷纷点头附和。 “对啊!你们是大乾人,我们是西蒙人,对我们这么好是有什么阴谋?” “我们盘城已经被你们大乾占领了,你们还惦记什么?告诉你们,我们就指著那点儿地活命。你们要是打我们地的主意,我们就……就跟你们拼命!” “对,拼命!” “……” 沈清棠摆摆手,“你们先別紧张,我对你们的地不感兴趣。” 她伸出洁白无瑕的掌心,“我看著像种地的吗?” 前年和去年劳作落下的薄茧,早就被孙五爷配的药膏去掉了。 加上她吃苦的时间不长,一双手早已经恢復的跟在京城沈家时一样。 甚至,更白皙更娇嫩一些。 里正们纷纷摇头。 还有一小部分人质疑:“你不种地,可以僱佣別人种,不代表你对我们的地不感兴趣。” “行吧!”沈清棠摊手,“既然你们非得觉得我对你们的地感兴趣,就当是这样。那就当我僱佣你们种地如何? 你们种的番薯和马铃薯以及后期的玉米。你们种多少,我收多少,怎么样?” 里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显都很心动。 “不骗我们。我们种出来你真的买回去?” “就怕到时候你们不捨得卖。”沈清棠收回手指了指裴鼎,“这位是县令,你们都认识。由他作保,咱们立契如何? 我们约定好,由县衙给你们发放秧苗,待到收穫时,卖给我。” 有里正摇头,“县令也是你们大乾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狼狈为奸。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会得罪县太爷,又硬生生咽回去。 旁边的人补充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我们?” “我先付一半定金给你们。”沈清棠早就预料到他们的不信任,“不过,你们怕我耍赖,我也怕你们耍赖。 我可以先付一半定金,但是你们每一家要出一个幼童到北川念书。 我会盖一所学院,教孩子们功课。” 里正们齐齐怔住,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里正不可思议的开口:“你是说让我们的孩子念书?我们可没银子。” “对!我们没银子。你不会是想等我们秋收后把番薯和马铃薯让我们抵学费吧?” “说来说去,还是惦记我们的东西,不可能!坚决不行。” “……” 沈清棠静静的听著他们猜测,自始至终表情没变过。 倒是裴鼎迟迟听不到沈清棠否认,古怪的看著她,像看一个居心不.良的商人。 沈清棠等到质疑的声音小了些才开口:“我知道你们在担忧什么。你们总感觉好事不应该不出现在一个刚刚被敌国占领的城池。 理论上来说,確实如此。 可凡事总有意外,你们遇见的是一支好军队,一个好的藩王。你们可以仔细想想,从盘城被占到现在,可有士兵乱杀你们盘城百姓?抢掠你们的物资?奸.淫你们的妇女?” 里正们纷纷摇头。 沈清棠说的这些都没有。 盘城被占后,不但没有坏处还有不少好处。 第927章 就当我送裴县令的礼物吧 赋税减免了不少,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乡绅財主都被抓了起来。他们日子好过了不少。 沈清棠继续道:“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上头必有一个爱民如子的统帅。既然如此,上头的人又怎会容许我来欺瞒你们? 你们要知道,国界对君主而言很重要,但是对百姓来说不重要。 谁让我们吃饱饭,过上好日子谁就是好君主。” 里正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沈清棠说的有道理。 裴鼎自然能听懂沈清棠是在偷换概念,张开嘴,又闭上,別过脸不想看沈清棠。 根据他之前跟沈清棠交手的经验,沈清棠这个人经商是一把好手,放在商人中她是个好的,放在普通人中她就是那个最坏的。 里正们交头接耳。 很快,推出一名里正作为代表问出新的疑惑:“为什么让我们的孩子去上学?我们是西蒙人,学的是西蒙文,去你们大乾上学做什么?” “我知道你们是西蒙人。就像此刻,我们面对面交谈还需要人从中翻译。若是你们以后一直这样生活,难道说话做事一直要靠別人传话? 小孩子学习能力最强,他们能很快学会大乾的语言,同样也不会忘记你们西蒙的语言。这样,待他们长大就是精通两国语言的孩子。 纵使有一天,西蒙军队把盘城夺回去,会两国语言对你们是坏事吗?” 里正们纷纷摇头。 当然不是坏事。 艺多不压身,无论什么年代都適用。 “若是你们不放心,新的学校就盖在三角山原址。这样你们想孩子了隨时可以去看。我的学院里不但教孩子们大乾文化,还能参加大乾的科举。 若是有不擅长念书的,我还可以教他们算术经商。 等他们將来顺利通过结业考试就能直接进沈记工作。 一会儿我会让人跟你们说一下沈记工人的福利待遇。 要是孩子也不擅长算数经商,我还可以让人教他们骑射、武术。 要是文武都不行,也可以学琴棋书画、吹拉弹唱。 这些要是也学不会,那抱歉!只能回家种地了。” 裴鼎再次忍不住看向沈清棠,满脸满眼的错愕。 他比这些农民知道沈清棠这番话以及她將要做的事的厉害之处。 在盘城百姓眼里,沈清棠要做的事,不管种地还是让孩子免费上学,对他们而言都是好事。 旱涝保收。 番薯、马铃薯种成了双贏,种不成沈清棠兜底。 孩子本身年幼不算劳动力,外出读书不影响家里的劳动力,相反还少了一张嘴吃饭。 如沈清棠所说,不论將来谁掌控盘城,孩子总归货真价实学到了本事。 而且,沈清棠许诺,孩子结业包有出路。 仕途、从戎、卖艺、经商、种地。 士农工商全占。 沈清棠是个商人,又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 她无偿教育盘城的孩子,从小就给他们灌输大乾的文化,淡化孩子的国家归属感,等他们长大不会再有自己是西蒙子民的觉悟。 最起码不会因此反了大乾。 而对如今的沈清棠而言,盖一栋学院,请几个夫子、教习轻而易举。 他们的月俸对沈清棠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將来若是有些学子走仕途,將会是寧王的助力。 若是从军,有秦家军兜底。 而且西蒙人善骑射,正好补足秦家军的骑兵短板。 若学技艺,可以当情报贩子。 若学经商可为沈清棠所用。 若只会种地……那就种吧!思想已经改了的百姓还是会拥护大乾。 裴鼎想,沈清棠把学院的地址选在三角山,要的恐怕也不止是盘城的学子,势必还会有禹城的以及北川的。 这些孩子,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学在一起,都是互相影响的。 將来,为敌的可能性无限小。 前提,寧王和秦家军要真的能攻下附近城池。 不过肚子里没有墨水,目光短浅的老百姓只能看得到眼前。 怎么盘算都觉得沈清棠此番提议,他们不亏。 於是凑到一起开了个小会。 没多久,就达成了统一,愿意跟沈清棠签契书。 几个里正跟裴鼎打过交道,相信裴鼎的为人。 其余的人却不信。 他们不信大乾人没关係,但是他们信银子。 沈清棠按照当前佃租的价格,支付了这些里正们半年的地租。 相当於租他们的土地,但是种地的还是他们。 在契约中约定好,盘城百姓要种一茬番薯和红薯。待到秋收时,倘若番薯和马铃薯售卖的价格超过地租,沈清棠再额外支付他们一笔购买番薯和马铃薯的银钱。 待到来年,再加大种植面积。 若是秋收时,番薯和马铃薯的收成没有地租高。 沈清棠只按市价收马铃薯和番薯,不再要回租地的银子。 银子是先付给村民们的,就算沈清棠反悔,村民们手握银子可以选择拒绝还。 “最多一个月,等我办好学院的手续就来三角山动工。到时候若是你们愿意可以来帮忙盖校舍赚工钱。” 里正们真的是受宠若惊,戒备全消,感激涕零的看著沈清棠千恩万谢。 一个村不过几百亩地,大点儿的村子上千亩地。 租地不比买地,租半年地的租金对沈清棠来说不多。 沈清棠总共付出了不到一千两银子,就租下了整个盘城半年的耕地。 平均每户也就几百文钱。 待这些里正感恩戴德的拿著银子、租契、收番薯、马铃薯的契约和孩童入学契书离开后,裴鼎看著沈清棠目光半钦佩,半防备,“沈东家好算计!” 沈清棠笑语晏晏的望向裴鼎,“裴大人如此嫉恶如仇、刚正不阿之人也没反对不是?” 裴鼎:“……” 沈清棠转身把墨跡才干的契书,一张张摞起来放进春杏抱著的木匣中,“许久不见,裴大人变化挺大。” 事实上早在北川,裴鼎已经在官场的磋磨中,变了不少。 如今只是变得更明显。 裴鼎:“……” 不吭声是觉得,沈清棠不是在夸他。 沈清棠转身离开县衙,“裴县令,不用送也不用谢!就当我送裴县令的礼物吧!” 第928章 说好的不往危险地方凑呢? 裴鼎:“……” 我凭什么谢你? 像是猜到裴鼎的心思,沈清棠停下脚步,回过头看著裴鼎,“毕竟我此举要是顺利,裴县令的政绩会很好看。” 裴鼎:“……” 这女人,还是这么討厌。 *** 当晚,沈清棠从睡梦中惊醒。 她似乎听见了爆炸声。 春杏听见动静,掌灯,“夫人,你没事吧?” 沈清棠掀开床帐,问春杏,“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就『轰!』一声那种。” 春杏点头,“听见了。很大的声音,像是平地起惊雷。夫人,那声音应当离我们很远,你別怕!我会保护你。” 沈清棠摇摇头,下床,推开门走到院子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安城所在。 是季宴时在攻城吗? 她的心提了起来,再无睡意。 希望季宴时能平安归来。 希望没有无辜者丧命。 春杏忙拿了个驱蚊虫的药包追出来,给沈清棠系在腰上。 药包是向春雨配的,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没有蚊虫能近沈清棠一米范围內。 她们主僕没住在军营,而是住在城里最好的客栈。 客栈里大半都是大乾人。 沈清棠像是出了国,又像是没出。 盘城地广人稀,客栈盖的大,只要肯出银子,就能住独院。 春杏正想劝沈清棠回屋,倏的站直身子,目光锋利的望向盘城城墙的方向。 是有西蒙驻军的城墙。 沈清棠注意到春杏的警惕,猜测道:“怎么?西蒙人开始攻城了?” 春杏点点头又摇摇头,“很有可能。听不真切,只知道动静不小。” 沈清棠不习武,没他们耳力好,但是,不难猜到会发生什么。 安城的动静都能传到这里,惊醒她一个普通人,更能惊动二十万西蒙驻军。 秦征要做的除了死守盘城之外,还要拖住西蒙驻军,不给他们去回援安城的机会。 沈清棠静静地站在院子里望著天上的月亮,听著不太清晰的吶喊声,思考著还能做点什么。 春杏知道沈清棠担忧王爷,也不好再劝她。 只是进屋,把冰盆端出来放在沈清棠脚边,又重新拿了些硝石倒了水放进水盆摆在臥房中。 沈清棠没站很久,很快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坐下。 让春杏拿来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写一会儿,起来站一会儿。 就这样一直到天蒙蒙亮。 沈清棠把纸笔收起来,吩咐春杏,“收拾东西,咱们走!” “嗯?”春杏茫然的看著沈清棠,“走?去哪儿?不是说今日去看水泥行不行?” 沈清棠从自己写完的纸中抽出一份,“这是水泥配方,一会儿你抽空送到军营给秦征。咱们回北川带上火焰去安城。” “啊?去安城?”春杏皱眉,“夫人……” 沈清棠摆摆手,“听我的,放心,我不会拿自己安危开玩笑。还有,咱们的行踪要保密。” 春杏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她如今是夫人的人,得听夫人的话。 *** 秦征一直到太阳出来,才拖著疲惫的身体回到营帐。 身上的鎧甲上,满是血污。 营帐里候著的小兵,伺候秦征脱鎧甲。 秦征张开胳膊,目光下落,恰好看见桌上的信。 “哪来的信?” “沈东家让人送来的。” 秦征脱了鎧甲,打开信看了一眼,除了一张造水泥的原材料配比表就还有一张写了水泥用途的纸。 他也没多想,打著哈欠抬脚迈进浴桶,吩咐伺候他的士兵:“你去找守城兵,把昨日在城墙下做的水泥砖给我拿回来。另外在看看墙上涂抹的那块水泥干透没?” 士兵回来时,秦征已经睡著了,他不敢打扰就把水泥砖放在桌上。 秦征没睡多久就被叫了起来。 西蒙军又开始攻城。 確切的说一半攻城,一半往国內撤。 秦征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西蒙军回头,二话不说,穿上鎧甲骑上战马再次出城。 等他再回来时,天空中只剩下月亮。 秦征回到营帐,看见桌上的水泥砖,拿起来扔在地上。 因为是试验品,水泥砖並不大,但是很有份量,因为沈清棠往模具中倒水泥前放了两根铁片做了个小架子。 秦征扔的时候,稍稍用了点力。 本以为小砖头会四分五裂,没想到只是先触地的角破了一点儿。 秦征十分惊讶,把水泥砖捡回来。 还没有巴掌大的小砖头竟然这么硬? 秦征想了想,又衝出营帐,到了城墙根。 他握拳在刷过水泥的墙面上砸了两下。 没带內力。 水泥墙面没有像之前的土墙一样簌簌掉土。 他一拳头砸上去,手都有些疼,墙面却完好无损。 秦征又稍稍用了点儿內力,像锤子一样用力砸了下去。 水泥墙面上多了条裂纹。 却不像土墙一样直接出一个大坑。 秦征真的惊了。 若是把盘城的土城墙换成这种水泥砖水泥面,岂不是相当於天堑一样? 若是再弄上沈清棠说的什么钢筋水泥混凝土,何须再惧西蒙军的铁骑? 秦征兴奋的转身,大步往城里走,想著问问沈清棠什么叫“钢筋水泥混凝土”? 走了几步想起这会儿天色不早,沈清棠应当睡下了,还是明早再问吧! 等到秦征再一次结束跟西蒙军交手后,派人去请沈清棠,却被告知沈清棠昨日一大早就离开了。 秦征也没多想,派了一个小兵去北川找沈清棠。 修城墙迫在眉睫,需要沈清棠。 谁知道小兵回来说沈清棠不在北川。 “不在北川?”秦征纳闷,“谷里的人说她去哪了吗?” “李婆婆说,应该是去安城了。” 秦征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你说她去哪儿了?” “安城。” “臥槽!”秦征咬牙,握拳重重砸在桌子上,“沈清棠,你个不省心的女人!你个大骗子!说好的不往危险地方凑呢?” 小兵没想到秦征会突然发火,嚇了一跳,单膝跪地,低著头。 秦征左手握拳捶在右手掌心,来回在帐篷里转。 一边转一边骂沈清棠坑他。 骂了一会儿,认命的长嘆一声,坐回椅子上,吩咐小兵:“去给本將军取纸墨笔砚来。” 第929章 换一城继续忽悠 沈清棠回北川带上火焰,又在李婆婆的坚持下,把夏荷也带上了。 主僕三人加上一只老虎,从禹城借道而过,到了赤城。 赤城是盘城前方的城池。 赤城和盘城中间的空地上,就是西蒙二十万驻军。 当然,经过几次交战,二十万驻军已经不足十五万人。 沈清棠虽是头一回到赤城,但是赤城已经有了沈记的铺子。 在这边开店的是天天。 天天年纪不大,却已经成了一名老成的掌柜。 天天看见沈清棠,十分惊讶。“东家,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顺便处理点儿事情。” 天天把沈清棠迎到二楼雅房中,安排下头的人端茶倒水,兴致勃勃道:“东家,我早就盼著你过来了。 我遇到点儿问题,就等著你过来教我。” 沈清棠含笑点头,“好。不急,慢慢说。” 天天摸摸头,“看我!能让您亲自过来办的得是大事。我的事不急,不急,都是小问题。东家,您来赤城做什么啊?” 沈清棠不答反问:“你在这里已经一年多了吧?了解这里吗?这里的县令是什么样的人?商人怎么样?心齐不齐?百姓的生活如何?” 天天想了想,捡著能回答的道:“我跟县令打交道不算多。不过他不是个好东西,很贪心!野心也大,压根不想在赤城留,一心想回西蒙都城。 在这里敛的钱財都用来打点了。 赤城的商人们倒是还行,跟北川的商人差不多,大家就是为了餬口。赤城也就比盘城人多点儿,地多一点儿。 不过赤城经商的人多,银钱流通性强。” 这也是当初天天选择在赤城开水铺子发展下线的原因。 “赤城的百姓日子不算好过。他们的苛捐杂税不比咱北川轻。我在赤城发展的下线大半都是普通老百姓。” 沈清棠眼睛一亮,“有多少下线?除了赤城,其他几座城池,比如盘城、阳城还有前头的安城等都有下线吗?” 天天点头,“有呢!还不少。西蒙地虽多,但是气候不占便宜,多数时候乾旱,经常庄稼颗粒无收。” 沈清棠眸光微动,难怪在盘城时那些里正不见兔子不撒鹰,拿到租地银就痛快签了契约。 原来怕收成不好。 “老百姓多数是牧民。对他们来说种地的收成远远不如养马、养牛、养羊收成好。他们四处奔走最適合当咱们沈记的经销商。 当初我来的时候也很忐忑,没想到只三个月,附近大小十余个城镇都有了咱们的下线。 其他城镇也有咱们的经销商,不过你规定的有地域限制,我不能越界,对其他地方的经销商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沈清棠点头,“辛苦你们了!” 她很清楚,经销商也好,代理商也罢,都没那么好当。 当初在寧城只是为了赚一笔快钱,解决黄玉和自己的难题。 没想到一年过去,这些经销商已经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无处不在。 沈清棠对天天道:“你能不能儘快把你所有的下线集合起来?我找他们有事。” 沈清棠如今管的摊子过大,在通讯和交通都不够发达的情况下,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的放权。 她也清楚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 只要交到她手里的帐目能对得上,利润符合常理,其余的她都睁只眼闭只眼。 几乎不管经销商怎么发展。 跟蜗牛一样发展缓慢也罢,像蜘蛛一样织网一样铺开也好。她都不干涉。 天天是最早一批跟著她的小乞丐,是她亲手挑出来的,人品和能力都不错。 集合起来的下线比沈清棠预料的还多些。 经销商的职业也是五八门。 有专职卖沈记甜品的小摊贩,有代理沈记水的水铺子东家。 有牧民、有商人、有官太太还有穷书生等。 要是再给天天点儿时间,怕是能集齐三百六十行。 天天郑重跟大家介绍了沈清棠,言语间对沈清棠很敬重。 若把赤城的沈记比作是西蒙分公司的话,天天就是分公司的总经理,是这边的一把手。 一把手对集团来的女东家毕恭毕敬,下头的人也会对沈清棠很尊重。 沈清棠含笑朝天天頷首,承了他的好意。 “今天把大家找来,是有事相求。” “说求太客气了!东家有事请吩咐。”赤城总经销商忙表態。 “倒也谈不上吩咐。”沈清棠浅笑著开口:“若是做好了,於你於我於所有人都算是好事一桩。是这样的,我打算在三角山建一所学院。规模比较大,需要一些强壮的劳力帮工。 工钱按照大乾货幣计算,六十文一天。每天工作四个时辰,中午管饭。最起码会保证一荤一素两个菜……” 沈清棠著重强调了建筑工人的福利待遇。 经销商中的普通老百姓显然很有兴趣,纷纷跟沈清棠打问一些细节问题。 比如什么时候开工?什么时候结算工钱?工期有多长。 沈清棠一一回答之后,还补了一句:“去参与建学院的工人,家里有適龄孩子想上学的,免学费,包分配。包分配的意思是孩子若顺利从学院结业,会根据其特长分配相应的工作。” 这话一说,別说老百姓,连富商们都些心动。 不过让他们去学院干活,肯定是不行的。 一个个在乱世吃的腰肥肚圆,哪还干得了苦力活? 但商人普遍会来事,立刻有人笑嘻嘻的问沈清棠:“东家,有没有我们能出力的地方?” 沈清棠目光精准瞄向开口的商人,是个会说话的。 他不问怎么加入,不问沈清棠能给他什么,而是问能为沈清棠做什么。 图的不过就是付出了得要回报。 沈清棠收回目光笑著点头:“当然有。我此番过来,除了要召集工人盖学院之外,还需要跟咱们牧民和农民合作。 是这样的,我从海外带了一些番邦农作物回来,一种叫马铃薯一种叫番薯,还有一种叫玉米。 这三种农作物跟咱们平时种的麦子比起来,產量能翻两三倍。 可以让原来吃不饱肚子的人,吃饱肚子。” 第930章 攻城略池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嘆声。 “沈东家,真的假的?真有一亩地能收千斤的农作物?”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在北川试种过,確实如此。不过,咱们赤城跟北川相隔一段距离,且这边气候跟北川有些区別,水资源也更为稀罕。我不知道能不能行。 我来就是为了確定此事。 这样,请你们大家跟你们各自的下线联繫,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参与种番邦作物的实验。 放心,种不成的损失我来承担。 若是大家真能一亩地收千斤粮食,咱们都能赚银子。 若是不能,耽误大家种地的损失我全掏。 空口白牙无用,咱们立字为证,且我可以按照赤城佃地的租金先支付给农人半年的租金。 到秋收时,收成好了,我来收粮食时,扣除租金,剩余的给农户。 若是收成不好,租金不用退还,地里的收的粮食都留给农户。 不管怎么说,都不会让百姓吃亏!” “以前总听天总说沈东家仁义,今日一见才知天总说的还是含蓄了!” “就是,沈东家您就是活菩萨,来普度我们赤城百姓来了!” “……” 天天听见下头的人当著沈清棠的面喊他天总,羞赧的垂下头,余光上瞄看沈清棠。 沈清棠含笑听著,並未觉得有何不妥。 在这几座城池,天天的话比她的话好使。 天天见沈清棠不介意这才慢慢抬起头,连背脊都挺直了几分。 见大家都没有意见,沈清棠接著道:“我还听说咱们赤城百姓半数以放牧为生。我也对牛羊肉有兴趣,不知道大家是否能引荐一些牧民中的佼佼者?我跟他们谈下合作。有多少我要多少。而且,是长期合作。” 眾经销商真的惊了。 他们听说大乾沈记的东家过来时,还以为沈东家是来跟他们谈抽成的。 主要怕沈清棠是来降低分成比例,连怎么对付她,怎么哭穷都组织好了说辞。 没想到沈清棠开口说了三件事,件件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经销商们一个个对著沈清棠各种夸,夸的沈清棠比菩萨还热心肠。 经销商们的態度让沈清棠略略鬆了一口气,趁热打铁道:“我们沈记的生意遍布九州大陆,连同海外岛国也有合作。 我的时间很少,所以还得麻烦大家配合一些。 让各家当家的到三角山集合。先到的可以等等我。 放心,三角山都为各位备好了吃食和帐篷。 我本人还得去接下来几个城池。 咱们共同合作嘛!我身为东家不能只帮衬咱们赤城,否则安城什么的经销商该说我偏心了。 等我走一圈,把几座城的人都召集齐,就跟大家签契约。 若是有先到三角山的,等我几天,我承担几日的误工费,以及你们的住宿费和伙食费。” 立即有经销商表態:“沈东家,我就回去找我们里正。” 还有经销商问:“沈东家,是我们每个村出一个人,还是每家派一个人?” 沈清棠故作思索,片刻后道:“最好每一户的当家人来。这事毕竟事关一家生计。” 眾经销商纷纷应是,告辞离开。 沈清棠把其中细节大致跟天天交代了下,让他应对来諮询的赤城百姓。 然后儘快把各户的户主集合,僱车送到三角山。 还嘱咐天天记得多雇两辆马车,买些帐篷和吃食。 再雇两个厨子。 天天虽不明白沈清棠为什么要做亏本的买卖,还是应承了下来。 他知道沈清棠厉害。 也许看似亏本的买卖后头有大学问。 想著回头一定好好跟著东家学。 他如今管著几城的经销商才知道沈清棠有多厉害。 沈清棠交代完重点,二话不说带著春杏、夏荷和火焰直奔下一城。 目送沈清棠离开,天天突然一拍大.腿,“坏了!忘记跟沈东家请教难题了!” 隨即又想,沈清棠来去匆匆,还这么大手笔必有要事。还是別给她添麻烦了。 反正她还会回来,自己这点小问题对她来说太简单,什么时候问都一样。 只是不知道沈东家这次要做什么?! *** 季宴时带著五万人马攻打安城,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攻城速度非常快。 短短两日时间,从盘城到安城前后五座城池都换上了大乾秦家军的旗帜。 他只负责攻城。 守城的是秦將军。 每攻下一座城池,季宴时带著那五万秦家军精英直接奔赴下一城,若是时间允许,才会歇歇脚。 纵使是五万精英都是兵王般的存在,连续攻城也难免会有伤亡。 有伤亡,能打仗的继续走,不能打仗的留在原地。 也不会增添的新的兵,剩多少都继续前往下一城。 没办法,三十万秦家军,拉的战线太长,没有补兵的余地。 靠的是季宴时这个统帅排兵布阵的本事。 儘量以最小的伤亡,达成最大的目的。 必要时就借用炼油厂出来的“武器”。 这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最强的震慑来攻破一座又一座的城。 像安城这种地方,以前攻城就是一轮又一轮用人命堆。 双方弓箭手不停地射箭。 攻城的人扛著梯子往前冲,一队还没死乾净另外一队就补上。 梯子竖好,往上爬的过程还得承受敌人滚油泼、石头砸。 纯属用人命堆。 同时还有前仆后继的人扛著重重的圆木去撞击厚重的城门。 如今,季宴时攻城走的是与眾不同的路线。 从攻安城开始,就是三部曲。 第一步,切断城中通讯。 古有狼烟传讯。 在一座城池中,同样可以用不同顏色的狼烟来传递不同程度的紧急状况。 城墙四角往往会有哨兵。 这些哨兵在赤月阁的人面前形同虚设,悄无声息的被抹了脖子,失去了他们应有的作用。 切断城门、城墙、內城、外城、兵部等各处的联繫,以古代有限的通讯来说,城中人和驻守在盘城前的西蒙军都相当於聋子和瞎子。 第二步,赤月阁的高手把炸药安装在城门前。 第931章 只要面子不要脑袋 只数个一二三的功夫,城门就被炸倒。 而且,赤月阁爆破组的人装填的炸药控制的十分精准,只炸城门跟城墙连接处,不伤城墙和大门。 只是大门后的士兵会丧命。 打仗,哪有不伤亡?死几个守门兵已经攻城最小的代价。 第三步,五万精兵,兵分三路。 一路攻城墙,一路控制守城將领,一路控制城內守军。 守城將领若是识时务,则抓了当俘虏,若不识时务,当场格杀。 至此,一城被占,全程不过一个时辰。 打的就是对方的措手不及。 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 攻城太快,敌军反应不过来,就意味著他们同样保存了足够的实力。后期控制起来会比较难。 秦將军只能想方设法从北川等地抽调一小部分驻军带著才训练出来的新兵守城。 万万不能让才夺过来的城就成为季宴时背后的隱患。 其中的压力让秦將军连睡觉都不踏实。 一国根基是百姓,一城根基同样是百姓。 若百姓真齐心反抗,再配合没多少伤亡的守军真是麻烦事。 以季宴时的聪慧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以现有的兵力、局面,除了这样別无他法。 他能做的就是加快攻城速度,以及留一部分炸药给守城將士,必要时起威慑作用。 爭取拖到大局已定,这样他才能回头平定刚攻下的城池。 连下头最普通的士兵都知道,情况很紧急很危险,但凡一个不小心让消息走漏,引得西蒙二十万大军回头,他们就会背腹受敌,凶多吉少。 赤月阁每个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他们秘密受训十余载,吃过旁人没吃过的苦,受过旁人没受过的罪,弃了原有的姓名,为的就是这一天。 所有的人憋著一口气,提心弔胆的小心翼翼。 打仗,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幸好,连老天爷都站在季宴时他们这边。 他们只用了两天时间,確切的说三个,半晚上,就推到了第五座城。 赤城。 前两晚上,季宴时他们攻下了四座城。 第三天休息了一整天,后半夜才开始攻城。 依旧是三部曲,先切断赤城传递消息的途径,控制住赤城守城的將领和军营。 只是第三步和之前不一样。 之前第三步用的是秦家军,攻打赤城时,第三步用的是赤月阁主暗杀的高手们。 他们悄无声息出现在城墙之上,杀死城墙上的士兵,换上他们的衣服。 全程没引起西蒙军的注意。 在赤月阁的人出动时,季宴时也没在营帐中。 他亲自出马,趁夜到了西蒙军主帅的军营,把人绑了带回去。 有些时候需要敌军主帅的人头来祭旗,有些时候需要活的人质。 此时还不是敌军主帅死的好时机。 西蒙二十万驻军是在赤城换上大乾和秦家军的旗帜后才意识到赤城被夺的。 可惜为时已晚。 明明他们才是主场作战,背后是偌大的西蒙为依靠。 哪里想到明明在自己的国家,反而成了被包饺子的那个。 秦征率军从盘城出发,季宴时带兵从赤城衝出来,合围西蒙二十万驻军。 再加上主帅被擒,二十万西蒙军军心受挫,士气严重受影响。明明二十万人,却被十万秦家军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最终十二万余西蒙將士被俘。 看似秦家军大获全胜,创造了大乾史上的战爭奇蹟。 其中苦楚只有上层將领知道。 这一场仗从子时打到午时。 打的人仰马翻。 对秦家军来说,受伤都是轻的,最起码受伤了能心安理得的休息。 没受伤的,打到最后都全凭一口气吊著,闭著眼、机械的挥动手里的武器。 他们太累了。 累到一喊结束,几乎所有人就地躺下,哪怕躺在尸体上都不想动。 真的累到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士兵们能休息,將领们不能。 秦征下马后站都站不稳。 本想靠著马休息一下,谁知道方才还英勇无敌的战马,在他靠上时,直接一歪躺在了地上。 秦征:“……” 蹲下身,用颤抖的手探了下马的鼻息才鬆了口气,拍了拍马头,“老伙计,辛苦了!” 这一蹲下就不想再起来。 实在太累了。 秦征回头,看看狼藉的战场,和被分成一小队一小队分別看管的俘虏,嘆息一声,颤抖的手撑著膝盖,颤颤巍巍起身,往主帅营帐走去。 营帐中,季宴时也才摘下染血的头盔。 往日白净的脸上有几条血污。 手里拿著帕子擦拭著手上的血跡,眼睛盯著沙盘,耳边是几个將领在匯报各自带领队伍的伤亡情况和战绩。 秦征进来就看见这一幕,顿时忘了自己累到半死不活的事,嘲笑季宴时:“呦!寧王殿下,您怎么了?您是受伤了吗?” 夸张的语气配上夸张的表情,“哦!不是,原来是敌人的血污。寧王殿下千岁!竟然没换衣服就来听卑职们匯报?!您的洁癖是好了吗?您……” 季宴时抬手就想把手中脏了的帕子团起来扔进秦征嘴里,手才抬起,想起帕子是沈清棠送的,又把手收回来,隨手在沙盘中捏了几粒沙子朝秦征扔了过去。 对別人来说,几粒沙而已,无关痛痒。 对季宴时来说,几粒沙就是几颗鹅卵石般的存在。 秦征也知道这一点儿,下意识要跑,可惜腿像灌铅一样没能配合他的大脑,生生被砸个正著,疼的呲牙咧嘴,不敢再胡说八道。 季宴时擦乾净脸后,顺手把手帕塞回怀里。 看的秦征又想嘲笑他。 幸好,掀开门帘进来的秦將军及时拯救了秦征。 他一脚踹在秦征屁.股上,“你来做什么?外面的敌军安置好了?我告诉你,那可是十余万人,要真出了差错,咱们谁都別活!” 秦征双手背后捂臀抗议:“爹,听没听过沈清棠说当眾不教子?这么多人还踢我屁股?!我不要面子的?” “只要面子不要脑袋?什么话也敢说!我觉得踢的轻!” 秦征哼哼了两声,换了这个怎么说都对自己没好处的话题:“我来就是想说这些俘虏的问题。敌军人数太多了!留著他们对我们没好处,我的建议是就地格杀。” 第932章 十万敌军可以杀,十万同袍不能杀 秦征说这话时很平静。 慈不掌兵义不掌財。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战场上没有双贏,只有你死我活。 被送到前线来的士兵,绝大多数是青壮年,身体康健,战斗力彪悍。 尤其是他们人数远胜於己方。 一个看管不好,就是己方的灾难。 就算不怕他们跑,这么多青壮年吃喝拉撒的开支也要命。 秦家军不受大乾待见,自己的吃穿用度都巴结,经常需要自给自足,哪有多余的粮食养十余万人? 立刻有將领反驳:“全歼不好。这会彻底激怒西蒙!他们君主再昏庸也不能忍下这笔仇恨。到时候西蒙全军出动,咱们防著也吃力。” 秦將军也点头,“我也觉得全杀不是好事。首先,这么多人杀了不好处理,一个不小心是要引起瘟疫的。 其次,要坑杀或者火烧十万士兵动静势必很大,恐怕会激怒这几座城的百姓,引起叛乱。” “咱们攻西蒙这五座城瞒著的不止是西蒙还有大乾。若让朝廷知道,怕是有罪无功。儘量动静小点儿。十万活的战俘在咱们手里,对哪方都是震慑和威胁。” 就算朝廷那帮人想藉机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 秦征摊手:“我也不想这么残忍。那怎么办?十多万张嘴,我可养不起。沈清棠那么会赚钱,就过年那几天把攒了一年的银子和粮食都贡献出来养咱们十万人,咱们还吃不饱呢! 就算不怕他们吃,这么多俘虏得专门拿出一支队伍看管他们。咱们人手本来就不足,哪还能抽调那么多人看管俘虏?” 几个將领各执一词。 有人同意秦征的观点,支持坑杀十万敌军。 有人持反对意见,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秦將军朝季宴时开口:“末將的建议是,跟西蒙王谈判,让他们出银子把士兵赎回去。咱们一直缺银子,这十万將士一定能卖个好价。” 秦征不同意:“爹,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仁慈了?把十万將士还回去跟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別?將来再让他们来打咱们吗? 再说,就算西蒙愿意出银子来赎这些俘虏兵,那又如何? 朝中也不会让咱们把银子留下。他们要了银子,麻烦还得咱们解决。” 不少將领认同秦征的说法。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西蒙能不能赎这些將士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都清楚,大乾一定不会自己仁慈。 季宴时终於开口,反问秦征:“你不是一直喊缺人?有人把训练好的兵马送给你,你还不开心?” 秦征:“……” 跳脚:“我是缺兵。可我缺的是自己人不是敌国人。” “那就把他们变成自己人。至於哪国的,重要吗?打回来的城池都不打算还回去,为什么要把人放回去。你方才也说了,放他们回去无异於放虎归山。” 秦征见季宴时铁了心,开始耍无赖,“我不管!你要留下你亲自带他们。虽然你是皇子,但咱俩也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你应当清楚留下他们意味著什么。 十万人,一日吃穿用度是多少? 好,就算你厉害,沈清棠也厉害,能赚到养活这些人的银子。可是这十万人要看管最起码也三万人吧? 咱们连下五城,这五座城需要维稳安抚,还有虎视眈眈的北蛮在那儿等著。 寧王殿下,你觉得咱们哪里还能抽三万士兵出来看管他们? 就算北蛮不动,京城还有多少双眼睛?龙椅上那位又怎么想?” 秦征越说越激动,“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因为如今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忘了自己什么处境,在什么样的路上走!” “秦征!”秦將军抬脚踹秦征,“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给我跪下!” “我不!”秦征梗著脖子,“他是皇子不假,可不管是不是皇子都只有一条命!” 为了敌军干送命的事? 说破天他也不干! 除非弄死他。 秦將军见秦征倔劲儿上来,心里有些急。 平日,皇家的友情歷来是施捨。 说消失就会消失。 秦征放肆了! 季宴时侧头秦征站的笔直,双手握拳垂在身侧,抿著唇一脸“慷慨就义”的坚定。 他嗤笑一声,问秦征:“说完了?” 秦征点头:“说完了。要杀要剐你隨意!” 最多他不当兵了,跑去跟著沈清棠做买卖。 哦!跟沈清棠做买卖也能气死季宴时! 这念头让秦征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稍稍上扬,人也放鬆了些。 季宴时目光重新移回沙盘,淡声开口:“秦征,十万敌军可以杀。但,十万同袍不能杀。” “嗯?秦征挑眉,“什么意思?” 季宴时拿起沙盘旁的西木棍,从盘城往前一直点到安城,“这是我们拼死打下来的城池,绝无再还回去的道理。 京城里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人想要我们的命,才更不能杀。 若是杀了,就三十万秦家军守边境就得要三分之一,剩下二十万要守五城,还要打北蛮,不可能不捉襟见肘。 倘若多这十万兵马,於我们而言是久旱逢甘露。” 秦征目光移向沙盘。 整个大乾东北方向的边境线其实不短,十万人守边境是指最低保障。 他何尝不知秦家军缺人? 只是要让这十万人归顺又谈何容易?! 他轻嘆:“你不怕引狼入室?” 十万兵马,足足一整支军队。 季宴时没回答,只是朝季七伸手。 季七忙从怀里取出一叠信纸,又在季宴时的眼神示意下递给秦征。 秦征莫名其妙的接过来。 信是赤月阁的人传来的,匯报的是沈清棠的行踪。 他知道季宴时不放心沈清棠,一直在她身边留了人保护。 春杏是明卫,还有两个暗卫。 信是暗卫送来的,一天一封,就是匯报沈清棠日常所作所为和行踪的。 秦征越发莫名其妙,这时候给他看沈清棠的日常做什么? 就好像两个吵架的小孩,眼看都要动手了,其中一个小孩突然掏出一个玩具一样。 这时候秀的哪门子恩爱?! 第933章 脑子是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不过,秦征也知道季宴时不是昏君,给他看信绝对不是为了炫耀他有一个多厉害的夫人。 秦征又仔仔细细翻了一遍。 脸色微变,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著季宴时问:“沈清棠这是要做什么?” 季宴时伸手,“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秦征把信放在季宴时手上,“沈清棠要建学院是为了拖住这五城的百姓?不让他们配合西蒙军?” 季宴时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如此。”季宴时说著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她还想让所有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让这五座城的百姓都变成大乾的百姓。让这五座城成为我们的后盾而不是敌城。” 秦將军包括其他將领都一头雾水。 秦將军作为代表问出心中疑惑:“什么学院?棠丫头……夫人,又做什么大事了?” “沈清棠要在三角山盖一所很大的学院,大到能容下十城学子的那种。 她总是比季宴时快一步,季宴时攻哪座城,她就在季宴时攻城之前就进城招工,把全城的壮劳力都招到三角山去盖学院。 除此之外,她还借著之前铺开的经销商,跟全城百姓做生意。 她让农民种番薯和马铃薯还有玉米,提前支付给大家一部分银子,等秋收来收粮食。 让牧民多多养牛养养马,她一律全收……”秦征一口气把沈清棠近日来的所作所为报了出来。 秦將军错愕的睁圆了眼。 有些將领很快就能想明白沈清棠此举的意义,但是还有些武將不明所以,“咱们不是討论怎么处理俘虏的事?怎么討论起夫人的事了?” 秦征斜眼看著说话的武將,“脑子是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武將:“……” 你要不姓秦,你看我揍你不?! “比起国家大事老百姓更在意是不是能吃饱饭。夫人要盖学院召集城中青壮劳力,这样他们就不会分身来捣乱,咱们就能有时间来处理城中的不安定因素。 夫人给的工钱多,想去的人很多。 夫人跟老百姓合伙种地,为的也是安抚老百姓。 他们收了银子种地,自然更会尽心尽力。到时候夫人把粮食收回来,咱们也能沾光。 她给了老百姓盼头,老百姓们就不会反咱们。” 百姓不闹事,才攻下来的城池就越容易稳定。 “不止如此。”季宴时补充,“她跟这五座城中的百姓签的契书上还有一条,就是跟她合作的人,不管什么身份,孩子都能免费到学院里去上学。管吃管住。” 几个將领倒吸一口气。 再傻也知道这一条对普通人的诱.惑有多大。 要知道这年月只有权贵人家的孩子才能有书读。 可沈清棠却让所有老百姓的孩子免费读书,还包吃住。 换他们,他们也去。 难怪明明才被攻了城城中老百姓却很少有要死要活,惶恐闹事,原来他们都顾不上。 说不定还盼著早点安定下来。 还是有將领不懂:“夫人这样做是能给我们爭取时间,可是她岂不是做了赔本的买卖?供养那么多人,得赔不少银子吧?” “赔?不可能!”秦征第一个反驳,“我就没见沈清棠做过赔本的买卖。 她先付银子给老百姓种地,看似是赔本,但,在北川她就僱人种地,咱们也干过不是?她给的工钱高。 如今钱租地和僱人种地没区別。收下来的粮食,指不定还会卖给我们呢?!你放心,她绝对不亏。 她还要收牛羊猪马。 马不用说,大家都知道干什么的。牛羊等畜类到沈清棠手里,恐怕连身上的毛、拉的粪都能换钱。她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 不存在!” 秦將军:“……” 怎么就生了这么缺心眼个儿子? 人家寧王都还没说话,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上阵杀敌前都没见你这么信誓旦旦。 季宴时没说话,长睫垂下遮住黑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眼也看不透他的人。 只唇角微微扬著,似是与有荣焉。 还是有將领摇头表示不解。 “我们都知道夫人擅长做生意。她跟百姓合作我能理解。免费让敌军的孩子上学呢?又是图什么?” “咱们大乾的孩子都没有免费的学上呢!就算要安抚这几座城的百姓只让青壮年去盖学院拖延的时间就足够了,为何还要让他们的孩子上学?” “就是!要是他们学了不该学的,回头来对付咱们怎么办?” “……” 关於让幼童免费上学这一点,秦征也不明白沈清棠是怎么想的。 但是坚信沈清棠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她既然要做,就必然有其深意。 “夫人考虑的比你们长远。”季宴时的语气比方才都柔和了许多,语带笑意,“你们想的都是如今占领了这五座城,將来还回去的时候要怎么办。 对俘虏也是。你们想的都是战俘是西蒙军,你们是大乾军,不管眼下还是將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夫人比你们格局大,眼界宽,想的长远。 她要的是下一代把自己当大乾人! 这些孩子读的是大乾的书,吃的大乾的粮,接受的是大乾的思想,將来也只能是大乾的人。” 营帐里瞬间安静下来。 能站在这里的没有傻子。 最多也就是打仗厉害其他方面差点儿。 秦將军第一个开口,满脸感慨的欣慰和欣赏:“夫人此举老夫自愧不如。王爷说的对,是我们鼠目寸光了。” 秦征头一个嫌弃他爹,“爹,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 气得秦將军抬脚要踹他,又羞又气:“老子是拍马屁吗?老子说的是实话。” 见秦征躲开自己的脚,顺手把鞋脱了下来,朝秦征砸过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吃里扒外! 胳膊肘往外拐! 秦征躲到沙盘桌另外一侧,点头附和:“確实是实话。我就说沈清棠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嘛!我看信上说,沈清棠还跟这些人家签了契约,保证这些来上学的孩子將来结业后都有去处。” 秦將军把另外一只鞋也脱下来去砸秦征,嘴里问道:“去处?什么去处?” 第934章 君臣有別 “沈清棠说这些孩子顺利通过结业考核后,可以按照其特长在大乾走自己想走的路。 善读书的孩子可以像普通的大乾子民一样参加科举。善武的孩子可以参军,秦家军优先选。善种田的孩子可以分地种田。善经商的孩子可以到沈记当掌柜…… 总之,每一个学子都有去处。” 秦將军没砸到秦征,朝地上的靴子指了指,示意秦征把鞋子给他捡回来,连连点头:“这法子好!还能给咱们补充人才!” 季宴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弯腰捡鞋的秦征抬头恰好看见,撇嘴,用只有季宴时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看你笑的那一脸荡漾!可知道你有个好夫人了!” “本王的夫人自然是极好!”季宴时朝秦征点点头,转脸对秦將军道:“秦征说他有相好的。” 秦征:“……” 秦將军满脸惊喜:“真的?哪家姑娘?家里做什么的?姑娘人怎么样?我认识不……” 一连串的问题砸的秦征头晕脑胀,忙转移话题,问季宴时:“你是因为沈清棠这些作为才决定不杀俘虏的? 沈清棠做的事能解远虑,能解近忧,却解决不了十万敌军安置问题。这事还得慎重一些。” 季宴时答非所问:“有件事信上没交代,但是契书上写著。所有想入学的孩子家长必须得先办理大乾白籍,拿到竹牌。” 不止秦征,帐篷里的人都齐齐看著季宴时,不明所以。 说敌军的事,扯什么符牌?! 可惜,季宴时是王爷,他们只能听著不敢懟。 “本王觉得……”季宴时顿了顿,接著道:“咱们可以效仿一下。这十余万將士中,將是少数,士兵是多数。 士兵多是普通百姓,参军要么是为生活所迫,要么是被强制。 不管是被官府所迫还是被生活所迫,总之不是自愿当兵。 把非自愿当兵这部分人找出来,把他们的家人接过来,让他们在这边落户安家。” 秦將军捨不得这么精壮的兵从手中溜走。 西蒙军彪悍,善骑射,就算不让他们去打仗,日常做个教头也是好的。 皱眉道:“接他们家人过来属下赞同,有家人在相当於人质。可是连同士兵一起放走?” 是不是太过仁慈了? “秦渊师父,他们保卫自己的国家都不肯尽心尽力。强留下就会诚心待我们?”季宴时反问。 秦渊跟秦征不一样,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死人”,不能再復活的那种。 秦家军有人喊他“秦帅”,有人喊他“秦將军”。 这些都是故称。 季宴时曾经拜秦渊为师,一般会喊师父,加上名,强调的是他的態度。 秦渊:“……” 他竟无言反驳。 “从秦家军里挑一部分人出来交给沈清棠,如何看顾战俘的事等见了沈清棠再商量。”季宴时拍板。 秦征还想说什么,被秦渊眼神制止。 他这一生虽跟帝王打交道不多,可秦家如履薄冰这么些年,他对帝王之心虽敬畏不足,却看帝王如附骨之蛆。 季宴时还不是帝王,却也是皇子,是他们的王。 秦征跟季宴时称兄道弟久了,就怕他言行失了分寸触怒季宴时。 秦家人最该刻骨铭心的就是君臣有別 秦渊开口:“不知夫人此时在何处?处理战俘之事迫在眉睫,能不能请夫人儘快过来一敘?” 季宴时点头:“夫人此时应当在三角山。等开完会,本王亲自去接夫人过来。” *** 三角山原本不叫三角山,叫神山。 意思是直通神界的山。 神山最大的特点就是高和大。 高到一般人上不去,就算是军中精英想上去也是颇费功夫。 否则也不会成为秦家军练兵所在。 沈清棠在炸山前来过一次三角山,当时是裹得严严实实被季宴时抱著上山再到谷底,具体什么样没仔细看。 从北川出来也只是绕著塌山边缘急速而行,同样没细看。 如今站在三角山附近的高树上,看著塌山石堆成的小山,以及山旁密密麻麻的帐篷。沈清棠生出悔意,看看站在她左右护著她的春杏和夏荷,问:“你们说,我这会儿反悔让下面那些庄稼汉子回家还来得及吗?” 春杏:“……” 夏荷:“……” 春杏思索片刻摇头,“夫人,怕是不好收场。” 对老百姓来说,到手的银钱飞走相当於逼他们造反。 沈清棠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长长嘆息一声:“草率了!” 听到秦征说季宴时带著五万兵就敢攻五座城,面上还算淡定,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脑子短暂的罢工之后开始飞速转动。 沈清棠前世今世的经歷让她在遇到重大难处时,首先想到的不是哭和求助而是想解决的办法。 她当时想的最多的不是季宴时有生命危险怎么办,而是如何能儘自己所能缓解季宴时的压力。 作为熟知上下五千年歷史的后现代人,沈清棠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破城后安抚城中百姓的难度比攻城还大。 沈清棠不想让赤城、安城等五城百姓成为季宴时的掣肘,情急之下想出了把五城壮劳力调到三角山当建筑工以及让老百姓签契种番薯和马铃薯和牧民签肉、毛回收的契约。 这样对於稳定民心有很大助益。 收购马铃薯、番薯、牛羊肉、皮毛等本就在沈清棠计划之內,只是提前了些许。 但盖学院真不在计划內,选址更是连实地勘察都不曾。 做事不够细致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一到现场沈清棠就后悔了。 三角山远比沈清棠想像的还要大很多。 否则也不能叫“神”山,更不能当三国边界的天堑。 神倒下,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塌方的石头、土、树木凌乱的堆成一座山。 货真价实的山,只是散装的。 单清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山石也要些时日。 以五城壮劳力,最起码也得用一个月。 这边九月就入冬,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学院盖好。 沈清棠越看越头疼,长长嘆息一声。 第935章 全天下只有一个沈清棠! 夏荷以为沈清棠真后悔,劝道:“夫人,要不这事交给王爷去处理?” 她其实有点不明白,王爷那么强大,夫人为何还要劳心劳力的做生意? 像这次,明知道西蒙危险,夫人还跑过来,忙的吃不下睡不著。 夫人是不是不知道王爷到底有多强大? 沈清棠侧头看著夏荷,正色道:“我知道你家王爷很强大。他再强大对我而言也只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亲。 不论遇到什么事,我都想和他一起面对。 俗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夏荷敬佩的看著沈清棠,隱约有点理解春杏了,“夫人,你真厉害!你和我认识的女人都不一样!” 难怪会被王爷喜欢。 沈清棠笑著点头,“那当然!全天下只有一个沈清棠!” 夏荷:“……” 夫人是真自信。 “行了!该后悔的后悔完了,该嘆息也嘆过了。下去办正事。劳驾你们俩再把我带下去。”沈清棠说完闭上眼。 对不会武的人来说,从参天大树上往下跳约等於蹦极的感觉。 沈清棠到三角山想先看看地形地貌就让春杏和夏荷把她带到附近最高的树上,俯瞰三角山。 没想到一看一个不吱声。 春杏和夏荷一左一右,架著沈清棠的胳膊把她从树上提了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主僕三人刚落地,一旁等著的火焰就躥了出来,摇著尾巴走在沈清棠前头。 沈清棠把它从北川带出来,一是防身,二是想著关键时刻能帮季宴时。 火焰明显是兽王,能驭百兽。 而西蒙军善骑射,若是季宴时攻城不顺利,可以让火焰过去。 它有本事让西蒙军的战马都罢工。 显然,没用上火焰的御兽本领,倒是被沈清棠当作了坐骑,收穫不小。 沈清棠骑著老虎进城,回头率不是一般的高,经销商们跟她说话都小声了不少,生怕触怒她。 跟后面几城的老百姓签约时,也没像盘城那样出刺头。 在盘城跟老百姓签契书时,有些人见沈清棠带著两个丫环,长得又不像厉害的,便起了恶意要坐地起价。 要换平时沈清棠也无所谓。作为一个现代人还能不知道怎么针对钉子户? 只是她没有时间。 非常时期,最缺的就是时间。 幸好春杏和夏荷足够给力,一出手就震慑住了所有村民,加上天天跟那些经销商关係著实搞的不错,大棒加才顺利快速的把事情解决。 之后回北川接上火焰,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季宴时没帮上忙,倒是震慑住了村民。 沈清棠再长得淑女,也抵不过她骑老虎的事实。 后面几座城,立契立的那叫一个快速平和。 沈清棠尝到了甜头,直接把火焰带到三角山来。 三角山的汉子们可都是每座城中最年富力强的劳动力,这些人要拧成一股绳就相当於一支军队。 万一合起来伙来闹著要高工钱,沈清棠还真有些头疼。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春杏和夏荷再牛打上千人,就算打的过也得累死。 这时候火焰的用处会更大些。 荒山野岭,又是盛夏,火焰一嗓子招些毒虫蛇鼠,攻击力不比人差。 盖学院的事决定的很匆忙,只几个沈家族人被沈清棠抓了壮丁在这边当后勤管理。 他们负责组织登记来人信息、分发被褥劳保以及安排伙食和维持纪律等。 不管是季宴时还是秦征这段时日都很难抽调人手帮沈清棠过来维持纪律,沈家人多是文人也打不过庄家汉子。 不过,沈清棠自有妙招。 她有银子! 管理办法异常简单粗暴,不配合就扣分。 分约等於银子。 打架扣,不打扫卫生扣,不配合管理再扣。 累计三次扣分不再聘用,驱逐回村。 他们欠的分,要么从他们家地里或者牲畜中扣除,要么从他们孩子身上扣回来。 没有人愿意连累自己的孩子,於是一盘散沙维持著微妙的平衡,直到沈清棠出现。 沈家族人最先鬆了口气,一个个看见沈清棠像看见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清棠,你可终於来了!”被沈清棠委以重任担当总管家的叔爷看见沈清棠差点哭出来。 沈清棠:“……” 不过才几天没见,叔爷本来只两鬢斑白的头髮明显又白了许多。 沈清棠不由有些心虚,忙朝叔爷福身行礼,“叔爷,辛苦您了!您该抱孙子的年纪还让你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受累。” 叔爷抱怨的话被堵了回去,勉强笑道:“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里的小辈们都出去忙了,也就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拼一把。” 累是真累,人累心也累。 只是说的也是实话。 沈家族人流放到百川的只有几百人,这几百人中除去老弱妇孺还有三分之一。 沈清棠如今摊子越铺越大,处处用人。 尤其是沈家流放罪被赦免之后,沈家人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被沈清棠撒去大乾各地。 人越来越不够用。 最后,连过天命之年的老一辈都被拉来帮忙。 叔爷是既累又骄傲,“本来这事应当让家主或者清柯过来。清柯赶考,家主从年轻就没管过这些閒事,就推了我过来。你別嫌我老头子拖后腿就行。” “叔爷,您这话说的可不像一家人了!咱们都知道您本事大著呢!还在京城的时候,您年纪轻轻就掌起门户可厉害的很!”沈清棠连忙开始吹彩虹屁。 彩虹屁嘛!当然有夸大的成分。 叔爷在爷字辈里確实算个厉害的。他是老来子,他青壮年时,和他同辈的大都已经白了头髮,等他白了头髮,和他同辈的大都入了坟。 能力有一部分是因为同辈衬托。 叔爷今年也才五十三岁。只是古人平均寿命短,才叫老人。 叔爷被沈清棠三两句话哄的忘了之前的烦乱,干劲十足:“也就是你来的快,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能给你训支队伍出来!” “我相信。”沈清棠含笑点头,“不过,叔爷,您要累著了我会心疼。且我叔伯们也会找我算帐,我可怕他们呢!接下来您先休息几天,我来对付他们。 不过,只能委屈您在这边帐篷里休息,过几天还得麻烦您主持大局。” 第936章 要不要工钱 叔爷连声应下。 沈清棠把叔爷送到帐篷门口,就转身往民工那边走去。 等著跟沈清棠谈涨工钱的沈家人面色焦急,问叔爷,“爷爷,不是说好跟沈东家谈谈工钱的事?您都没开口?咱们在这里吃不上喝不上,晚上又闷又热还得餵蚊子,天天跟那群刁民打交道,平添多少白髮? 沈清棠只让咱们来帮忙,却只字没提工钱的事,该不会真让咱们帮忙吧?” “都说亲兄弟明算帐,咱们都姓沈,可怎么也隔了一层吧?再说了,就算一家人,咱也都得养家餬口啊?!” “对。真不是我们小气。她家富的流油哪还知咱们如今的疾苦?孩子娶妻生子、老子娘要看病,都得用银子。” “……” 叔爷掀门帘的手顿住,转身冷眼扫过跟著自己来的几个沈家人。 这回来的大都是他这一支。 沈清棠要人要的匆忙,是他自告奋勇组织人过来的。 “你们知不知道早几十年前其实咱们才是沈家嫡系,沈屿之他们这一支才是旁系。只不过人家这一支爭气,沈屿之的祖父科举中了进士,虽说他也是中年才考取功名,但是运气好,偶然救了圣上一回,得了世袭的官爵,到沈屿之父亲这辈更上一层楼。 沈岐之虽不成事,沈屿之也是个紈絝,可我看沈清柯又是个厉害的,考个进士不成问题,说不得还能博一博状元。 沈清棠虽是女流之辈,可她的能力你们都是看见的。” 几个人怔怔的看著叔爷,似乎不明白明明在说要工钱的事,叔爷为什么要扯到沈家的前尘往事。 叔爷见他们不吭声,抬脚进了帐篷,后头几个人连忙跟上。 叔爷年纪大,忙活半天累到不行,坐在凳子上拿过杯子喝了些茶水,略喘息片刻才继续道:“咱们这支没落除了族辈不爭气,沉迷於吃喝玩乐之外,你们也有责任。” 叔爷手指一一点过站在桌前的几个人,“一个个愚不可及!鼠目寸光!难成大事!” 叔爷辈分高,其余几个人纵使心中不服也只有听著的份。 叔爷比他们年长哪能看不出他们的不服?“哼!”了一声,“你们別七个不忿八个不服!你们就惦记著每日那点儿工钱,想著多找沈清棠要点儿辛苦费,就没看看沈清棠要做什么?” 有人搭腔:“不是盖学院?” “对,她是要盖学院。学院盖好了是不是要夫子?纵使咱们不够格当夫子,这么大的学院是不是得需要人管理?是不是得需要帐房?是不是得需要后勤?是不是得需要管事? 咱们在学院盖的时候就在这里,以沈清棠的为人她不会卸磨杀驴。到时候有適合咱们的差事不用咱们开口她都会优先考虑咱们。” “叔爷差事那都是盖好学院以后的事。咱们不是说眼下工钱的事?沈清棠来了一个字都没提,总不能为了以后得差事就白帮忙几个月吧?” 叔爷抬头瞪说话的人:“要不说你们目光短浅?她不说不代表不给。看不见她忙什么什么样?別说自家人,就是给沈家帮忙的农人,给沈记帮忙的工人,她又亏待过哪一个?”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摇头。 不管是山谷里还是沈记商铺,但凡给沈家帮工的报酬都很丰厚。 像沈炎这些最早开始帮沈清棠的人都已经有自己的事业。 沈清紫是野心不大,若是大的话,也早就成了沈东家。 “那你们还追著问什么?沈清棠只是忙,你看她忙得脚不沾地连喝水的空閒都没有,有工夫想你们那三瓜俩枣? 你们也別哭穷,去年冬天之前咱们確实有揭不开锅的时候。但是自从沈屿之当了沈家家主,带著咱们到桃源谷之后,咱们谁家不是日子越过越好?如今不说锦衣玉食,两三个月不发工钱绝对饿不著。 再说了,你们中最年轻的也是快要当爷爷的人,就算你们拿不到工钱,你们的孩子也可以。孩子不行还有在山谷里的夫人。 她们种田的种田,织布的织布,养蚕的养蚕。除了需要人看顾的孩子,家里哪个人不能养家餬口? 听我的,別去追著沈清棠问工钱,等她忙完这阵子她自己就给你们送来。不过,你们最好別盼著她给你们送工钱。”叔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为啥?咱们干活为什么还不要工钱?” “我打听过,沈清棠给工钱的都是帮工,不给工钱的都是合伙人。合伙人就是会定期分润那种。倘若她不分钱就证明想让咱们当这书院的合伙人,逢年过年分的钱比工钱多的多。”叔爷说完自己先摇头,“可惜,可能性不大。”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属於那种能力配不上野心的。 *** 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蛐蛐的沈清棠连打两个喷嚏,揉揉发酸的鼻尖,脚步不停的咕噥:“谁在背后骂我呢?” 春杏“嘻嘻”道:“说不定是王爷想你呢!” “他也得有空想我。你家王爷这会儿八成正焦头烂额呢!攻城速度太快好也不好,好处是目的达到,城是自己的,坏处就是给敌人保留了足够完整的战斗力。 西蒙二十万边境驻军肯定不能都杀了,怎么安排都是个麻烦事。” 沈清棠话音才落,帐篷区已经有人看见沈清棠,大喊:“沈东家来了!沈东家来了!” 除了盘城的人,都见过沈清棠的“宠物”,喊归喊,没人上前来“迎接”沈清棠。 都远远的站在帐篷门口跟沈清棠打招呼。 沈清棠点点头:“麻烦你们找下各自的工长,让他们把人都集合到这里来,我有事跟大家说。” 约莫过了一刻钟,民工们大都到了帐篷前的空地上。 正值盛夏,天气热蚊虫也多。 夏荷给沈清棠打著扇子,春杏站在沈清棠的侧前方,若仔细看她整个人呈防御姿势。 “这几天辛苦大家了!我先给大家道个谢!”沈清棠俯身行礼。 第937章 五年义务教育 “听说这几日大家都在忙著清理乱石、杂草。確切的说未来一段时日乾的都是这些活。我知道这些活很辛苦,天气又十分炎热,大家必然很痛苦。 这样,在之前承诺大家的工钱上,再额外给大家发放每天十文钱的高温补贴。” 沈清棠话音才落,就响起喊“好!”声和掌声。 作为一个资深社畜,沈清棠很清楚比起高谈阔论的画大饼,大家都更希望用银子来表示诚意。 等喊好声渐弱,沈清棠继续道:“除了高温补贴,明日起工地还免费供应绿豆汤。” 不意外的,掌声和喊好声再次拔高。 沈清棠抬起双手,平举在胸.前掌心朝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福利部分说完了,接下来要跟大家谈谈你们要做的事。” “首先是关於工期的问题。虽说诸位不都在神山附近住,可咱们这几座城的气候都大差不差。如今已经六月下旬,两个多月就得进入冬天,也就是说咱们儘量在中秋节之前完工。” 沈清棠话音未落,人群就像开了水的锅,沸腾起来。 “沈东家,你別闹!总共不到两个月,光清理这些乱石就得一个月左右,还剩下不到一个月別说盖学院就是盖民房也巴结。” “东家,你是大户人家出身,没盖过房子不懂,这盖房可不是摞石头,一道道工序麻烦著呢!” “对呀!再怎么说两个月也不够!一个学院里总归有学堂、饭堂、寢室,你还说要教骑射,这得清理多大一片地方?我们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也完不成啊!” “……” 沈清棠几次尝试想让大家安静下来,都失败。 又想让春杏用內功帮自己传话,只是有些话语气不对,结果也不对,还得自己来。 她招招手,示意在旁边树下趴著的火焰过来。 等火焰到了跟前,沈清棠弯腰,轻扯火焰的耳朵吩咐它:“你跟他们比一下嗓门!” 火焰抬头朝沈清棠抗议的低吼一声。 真的很低,也就比猫叫声大一点儿。 大概是抗议沈清棠的言辞不妥。 沈清棠在火焰脑袋上拍了两下,“好好干!一会儿给你肉吃。” 火焰又看了沈清棠一眼。 大夏天,在山林里,百兽之王用你给肉吃? 沈清棠:“……” 她直起身子问春杏:“它这眼神是鄙视我的意思吗?” 春杏:“……” 是不是,我也不敢说啊! 火焰伸长脖子仰天长啸。 嘰里呱啦的工人们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想起了这是谁的地盘。 沈清棠又在火焰毛茸茸的脑袋上轻拍了两下以示鼓励,面朝眾人开口:“我也知道工期紧。可等结冰,咱们就盖不动房子了。难道你们不希望自家的孩子早点上学? 学院確实是我请你们帮忙盖的,可將来在这里上学的都是你们的孩子。 正好,趁这个机会,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咱们学院。咱们学院名叫希望学院,是五年义务教育学院。 什么叫五年义务教育呢?除去头一批入学的学生,也就是诸位的子女入学不受年龄限制之外,其余学子要限制报名年龄。 最小入学者年龄是五岁。 五岁到十岁这五年在本学院是免费读书、免费住宿,第一批免费吃饭。 十岁之后可以根据爱好选不同的专业,到时候看情况是否收费。 新学院建成后的第一批学生,无论多大年龄,无论男女都免费入学!” 至於为什么是五年义务教育不是九年义务教育,沈清棠也是认真思索过的。 在现代九年义务教育上完,大多数孩子应该是在十五岁左右,基本十八岁就高中毕业。 在大乾,女孩十三岁就及笄。 总不能上不完学就要嫁人。 五岁到十岁学基础知识,十岁之后学专业。 沈清棠没想过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大乾的女子。 十岁结束义务教育,不想继续学习的女孩们也还有三年十年选择未来的路。 总归学些本事在身上没坏处。 只余男子,五年义务教育之后,可以自由选择要不要继续上学。 工人们再次炸开了锅。 议论声不绝於耳。 “无论男女?女娃也可以读书?也是免费吗?” “沈东家,若是学骑射什么的要在五年之后选,那这五年什么义务什么的教育的学什么?” “沈东家,就算是我们的孩子来读书,也不能两个月之內就把房子盖好啊!” “……” 人声太杂,沈清棠听不清楚,就让春杏和夏荷挑重点匯总给她。 大概明白了工人们的疑问,沈清棠再次拍拍火焰的脑袋。 火焰又是一声长啸。 人们再次安静下来。 “人分男女不是为了区別对待。最起码在希望学院不会。无论男孩女孩都能平等入学。 当然,前提是要健康的孩子。这里总归是学院不是医院,倘若孩子身患疾病无法自理的……抱歉,暂时不能收。” “五年义务教育阶段內总共开设六门课:国学、数学、歷史、自然、音体美。 国学教认字、写字、诗词等。 数学教算数、打算盘、口算、心算简单的代数和几何。 歷史是教大家从有人类起歷朝歷代的兴衰交替。 自然教生物和地理,生物就是包括人在內的,所有物种从古至今的变化,各类物种的特性。 像咱们都算是在北方山区生活,我们要了解山川地貌、山区动植物的特性。 地理是把全天下放在一起看,看哪块地方高,哪块地方洼,为什么高为什么洼,山怎么走水怎么流等等。 体育学骑射,美术学画画,音乐学歌舞。这三样是自选。” 沈清棠声音不大,也不高。大家为了能听清楚沈清棠的话,都很安静。 等她说完,又是一片掌声和喊好声。 古代百姓大都是文盲,沈清棠解释的很细致,这样他们才能听懂。 听懂了的工人们都很兴奋。 他们深知若沈清棠所言非虚,將来自己的孩子会有怎么样的前途。 一个个兴奋起来。 也不用沈清棠再废话,就参差不齐的喊。 第938章 帮我开个后门 “东家,咱们一定努力干活!爭取早日把学院盖好!” “对,我不吃不睡也得赶在中秋前把房子盖好!” 沈清棠福身行礼,“谢谢大家!关於工期,我知道就算大家不吃不睡也很难完成。 我会想方设法多招些工人来。人多力量大,到时候咱们一定能按期把学院盖好。” 沈清棠来的路上想过,秦征和季宴时各领五万兵马也不可能全歼西蒙二十万兵马。 要么西蒙军被打的溃逃,要么会被俘虏。 若是西蒙边境军逃了,那就不在沈清棠的考虑范围之內了。 若是西蒙军被俘,肯定不能用来去打西蒙军。 想必处理战俘也会成为季宴时头疼的事。 不如把人给她来盖学院。 不过,不確定的事,她也不敢承诺,以免到时候没人,工人们会失望。 哪怕沈清棠没把话说死,工人们也都很开心。 若是再来几百人,说不定真能赶在中秋之前把学院建好。 “我要跟大家说的除了工期之外,还有工地的管理事宜。 工地就是指这一片你们要盖房子的地方。 虽说要盖学院,但是具体手续还没批下来而且设计图和规划图也还没能出来。当然,我会赶在你们把乱石清理乾净之前把建筑需要的图纸和手续都办下来。 工地的管理,我著重强调的是安全纪律。意思就是在施工过程中,人身安全高於一切……” 沈清棠著重强调了建筑施工的安全要求,又简单阐述了建学院期间在工地进出、工作时间、吃饭、睡觉等纪律。 至於违纪的人,处理依旧简单粗暴,就是扣工钱。 有罚就有奖。表现的好的个人有额外的奖金。 每个帐篷住十个人,每十个人为一个小队,小队之间也有比赛,获胜的或者表现好的都有奖励。 奖励以钱为主。 凡事跟钱掛鉤,反抗声都会小很多。 因为人往往只听自己想听的,想要的是奖励那部分。 除此之外沈清棠还规定了每月发薪日。 每个月在固定日期就会发放上个月的工钱。 工人们都十分雀跃,以前他们都是等著完工后才能拿到银钱。 尤其是给官府干活,往往会拖个一年半载才给工钱。 现场超过九成的人只想著要如何赶工期,应该让家里哪个孩子来上学,以及发了工钱要怎么,全然忘记他们的城池刚被占领。 大概因为除了城墙上的旗帜之外,跟平时没任何变化吧?! 还剩下的一成人很纠结,既不想吃嗟来之食,对他们来说,沈清棠这个敌国人给的工钱就是嗟来之食。 又想要银子。他们会来,多数是因为父母或者妻子大吵大闹。 只是这点儿纠结,一点点妥协在沈清棠对学院的描述以及给工人的福利上。 安慰自己:不管是哪国人总得吃饭不是? *** 半夜。 沈清棠正挑灯画希望学院的图。 她不是学建筑的,画设计图肯定不会。 多少有点美术功底,能画一点点效果图。 更多的是在图旁做標记,標明想要的功能、大小。 忽然,蜡烛微微动了动。 门帘轻轻晃动,沈清棠下意识侧头。 一身黑衣的季宴时立在门边。 沈清棠条件反射要张口喊“救命!”,脑子反应过来制止了嘴。 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满是意外和惊喜:“你怎么来了?” 他这会儿不应该忙的厉害? “想你。”季宴时开口,声音略有些哑。 沈清棠放下纸笔,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递给季宴时,“嗓子都哑了?!这得开多少会能这样?” 季宴时其实不是个话多的人。 他都能这样,更別提其他人,怕是这会儿都说不出来话。 季宴时没接,抬手握著沈清棠的手腕,送到自己嘴边,低头就著这个姿势喝了水。 沈清棠:“……” 这姿势,好像是她在餵他。 “想让我餵直接说,不用这样麻烦。”她故意打趣季宴时。 季宴时舔了下唇角的水珠,一侧眉梢扬起,扫过沈清棠上三路和下三路,唇角邪肆一勾,意有所指道:“等会儿让你餵个够。” 沈清棠:“……” 开了荤的男人一点儿都不可爱。 明明过年那会儿还会因为她的话脸红耳朵红,这会儿都会反击了。 被调.戏了的沈清棠也不敢反击,生怕季宴时动真格的。 她还有事,万不能这时候沉迷男色。 “你来的正好,帮我开个后门。我要这块地皮的手续。你应该已经收到消息我要盖学院。”沈清棠换了话题,聊正事。 季宴时很想当沉迷女色不早朝的昏君,但前提是他得先成为帝君。 往后退了两步,坐在沈清棠的放在坐的椅子上,点点头,目光扫过她画的图纸,“这就是学院的样子?” 和大乾的学院不太一样,看起来占地面积不小。 季宴时目光落在一张平面图上。 平面图是沈清棠自己標註的,在他看来就是几根线条画的方框。 平面图三个字旁边还有个小十字,十字旁都有字,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大框是由几个小框组成的,每个小框里面都有字,分別是:教学区、宿舍区、操场区、办公区、实验区、餐厅、仓库等。 教学区里头还有几个长条框,分別写著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一直到五年级。 长条框也是由一个个小长方形组成,每个小长方形里写著一班、二班……十班。 宿舍区分为两大块,一块写著男生公寓,一块写著女生公寓。 男女生公寓也是由一根根长条框组成的。 每个长框里也有小框。 大概跟教学区差不多,分年级宿舍、班级宿舍。 操场区占地最大,里面画著大圈小圈还有长方形和正方形。 长方形里头还有两个长方形,一个写著篮球场,一个写著足球场。正方形是练武场。 大圈小圈是跑道和锻链区。 锻链区里头也是一个个的小个子,什么跳绳、跳高。 “嗯。”沈清棠点点头,走到季宴时身边,指著平面图,一样样给季宴时讲解。 第939章 清棠,此生我定不负你! “这是平面图,我在画的是效果图。你看像教学区,都只是方框,可是我想要的是二层楼。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要三层楼。”沈清棠眉心微皱,不知道以现在的技术盖三层楼能不能坚固? 有水泥辅助的话,问题不大吧? 五座城的学子可不少,就怕十个班都装不开。 教室和宿舍都儘量保多不保少。 沈清棠考虑过,炸塌的三角山能清理出来不少的土、木、石。 建筑成本不说为零也差不太多。 最主要的支出是人工费。 以北川如今的物价和工资水平,一个壮劳力一天五十文就不少。 僱佣一百个人一天才五两银子。 一千个人也不过五十两银子。 一万个人是五百两银子。 哪怕包了工人的衣食住行,以沈清棠如今的收入,养一万建筑工不成问题。 在经济允许的情况下,沈清棠想把学院儘可能的盖大。 以备不时之需。 季宴时点点头,“我安排人给你画图。到时你把想法说给他们就好,不要自己这么辛苦。” 他会心疼。 沈清棠知道赤月阁能人异士多,也不跟季宴时客气。 季宴时伸手把沈清棠拉到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胳膊稍稍用力在沈清棠腰上箍了下,皱眉:“怎么又瘦了?” 沈清棠敷衍道:“瘦了好看。”说著想站起来,却被季宴时箍著腰,动弹不了,抬手在季宴时胳膊上轻拍了一下,“鬆开!这么热的天,俩人叠在一起,不嫌热?” 季宴时没鬆手,只別有深意的回了句:“还有更热的你要试试?” 沈清棠:“……” 怎么动不动就开车? 她佯装没听懂,转脸看著季宴时问:“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撩我?也不是不行……” 在季宴时逐渐变深的眼神中,沈清棠幽幽说出后果:“不过,一旦上了床,你就休想再跟我谈正事。 你要是耗得起,我也能豁出去!” 凡事要有个度。 男女之间的深度交流確实让人身心愉悦,但是过度交流则让人疲惫不堪甚至有些快乐的痛苦。 季宴时是回回过度。 以至於沈清棠对男女之间那点儿事是又喜欢又害怕。 真正的痛並快乐著。 痛不痛的,不就一晚上? 大不了她多在三角山留一天,反正她只管出钱,其余也不怎么需要她。 沈清棠就不信季宴时能耽搁的起。 季宴时耽搁不起。 主要两个人做十回,沈清棠得七回是昏睡过去。 叫不醒那种。 就算要做也得等正事谈完。 季宴时清清嗓子说明来意,“你这边最多还能安排多少人?” 沈清棠听出不对,从季宴时怀里转身,改为骑跨在他退上跟他面对面,“什么意思?你们俘虏了很多西蒙士兵?” 季宴时点头,“今儿才清点完,加伤员差不多十五万,轻伤加正常的大概十二万人。” “嘖!”沈清棠轻扯唇角,“货真价实的烫手山芋啊!” 十二万人,比盘城和赤城的秦家军加起来还多。 养也养不起,放也不能放。 季宴时点头,看著眼前嫣红的唇,没忍住轻啄了一下,“就是烫手才来找夫人拿主意。” “別!”沈清棠竖起食指抵在季宴时的唇上,“美人计也不好使。我就是个小商人,可容不下十万俘军。”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不是她能应对的事。 季宴时顺势在沈清棠的食指上轻吻,“夫人不必自谦。这回夫人做的事,就算是大乾最优秀的將领都做不到。秦渊都对夫人自愧佛如。” 沈清棠抽回手指,掌心盖住季宴时的俊脸往后推,以免被美色迷惑心智,“哼!”了一声,“戴高帽也不行。” “不是恭维是实话。清棠,谢谢!没有你,这会儿我怕是得焦头烂额。”季宴时诚心道谢。 若不是沈清棠横插一槓,吸引走了大部分老百姓的注意力,他们不可能这么顺利接管匆忙攻下来的城池。 两天,连破五城。 他们创造了一个奇蹟。 而沈清棠让奇蹟变成了现实。 “夫妻俩说谢就见外了。”沈清棠软了语气,“我说了我就是个小老百姓。我求的不多,只是希望你平安归来。” 季宴时也知道沈清棠的心意说“谢!”太轻,“清棠,此生我定不负你!” 沈清棠红著脸侧过头,“说好听的话也没用。你那十几万俘虏我可收不下!” 从古至今也没听说盖个学校动用十几万人的。 季宴时没说话。 关於战俘的处理,他们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会,都不是很妥善。 来找沈清棠,只能是没办法的办法。 见季宴时不说话,沈清棠便知他是真为难了,坦诚道:“我是想过若是有战俘可以让他们来三角山。不过我以为就几百或者几千人。属实没想到要以十万算。 不如,你乾脆把战俘名单给西蒙主君,让他们拿银子赎人? 他们赎,你们赚一笔银子。 他们不赎,失了君心,伤了民心。” 想当年大毛就是乾的。 “我们討论过这个办法。”季宴时抬手捏了捏眉心,“夫人,我们攻西蒙五城目前还是保密状態。不止对朝廷和北蛮保密,连西蒙君主此刻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国统治者都不会想到他敢贸然行动,更想不到他会在边境有二十万西蒙军的前提下,敢深入敌后攻城。 用以少胜多形容他们的战绩都太浅薄。 当然,季宴时觉得他们能获胜除了秦家军英勇善战之外,更多的应该感谢炸药和炼油厂做出来的攻城神器。 若是此刻他们连下西蒙五城的消息散出去,恐怕北蛮会立刻打过来,而朝廷……一定会拖秦家军后腿,不但不给军需军备军粮,说不得还会出兵討伐他们。 “我来之前仔细考虑过,也跟几位將领好好討论过。这十二万人得拆成三部分。 三分之一去照顾伤员。那些受伤的都是他们的战友,他们应该不反对。 三分之一……或许多些,也或许少些,我爭取让他们解甲归田。” 第940章 父不父,兄不兄,子不子 “嗯?”沈清棠忍不住打断季宴时的话,“解甲归田?几万人呢!你敢放走?不怕他们去找西蒙君主告状?” 季宴时轻嘆:“那么多人,总不能都灭了口。” 沈清棠沉默。 以少胜多的战绩能名扬天下,留名歷史。 杀十余万敌军,同样会名扬天下,名垂千古。 只不过,一个是美名,一个是骂名。 季宴时將来很有可能要当皇帝。 一个暴虐的皇帝,很难得民心。 若真杀了这十余万人,將会是季宴时的黑歷史。 沈清棠自己也不希望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在和平年代长大。 她的国家有一座城市也曾被敌军恶意屠杀三十万人。 刻骨铭心的仇恨,国人背了几十年。 无论老人还是孩子都盼著都能有机会报仇,若有那一天,哪怕跟敌人同归於尽也无所谓。 季宴时若是真这么做,西蒙国民怕是有生之年都会跟大乾为敌。 季宴时见沈清棠愁眉苦脸,抬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抹平沈清棠的眉心,“別皱眉!皱眉就不美了。 来之前,我跟秦家军將领开过会,拿出了一个潦草的章程,劳烦夫人给参谋参谋。” 沈清棠笑了起来,“就说你不能被难倒。” 季宴时也跟著笑了,“有这么能干的夫人,本王只是习惯了吃软饭。” 沈清棠:“……” 抬手捏季宴时的脸,“我跟你解释过,吃软饭可不是好词!” 季宴时不以为意:“本王只吃夫人的软饭。说起来,应该很快能改口了。” “什么?” 沈清棠一时没能跟上季宴时的思路。 “宫里传来消息,说父皇批了我的奏请,要给你我赐婚。很快,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寧王妃。” “咦?”沈清棠十分意外,“这么容易?”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根据她曾经看过的电视剧或者小说,皇子要娶普通百姓,要么被贬为庶民,要么被有什么变故。 比如有高手相助或者谋反成功。 “哪容易了?”季宴时不满,“夫人似乎对能光明正大嫁给本王一事不满?” 说著手从她细腰往上挪,在心口重重掐了一把。 “哎呀!”沈清棠吃痛惊呼,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只是有些惊讶。” 季宴时哪里会不知道沈清棠想什么,主动解释:“父皇自打当了皇帝就成了一个多疑的人。 喜欢和多数人唱反调。 我要求娶一个在京城已经几乎消失的沈家千金,不论是跟隨我的还是反对我的都不同意。 跟我的人觉得我应当找一个对我有助益的家族联姻。” “跟我有仇或者不想我好过的人则觉得我会娶一个已经没落到在京城没有名姓且看起来根本不可能翻身的沈家千金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越是反对,父皇就越想同意却又怕本王真藏著秘密。 这时,一份我命不久矣的诊书以及我大张旗鼓追求你的种种举动从云州送到京城……” 季宴时说著冷笑一声,“父皇当晚就让人擬了赐婚圣旨。” 沈清棠:“……” 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总归算不上开心。 都说皇家无父子,真亲身经歷了才知道到底皇家人到底有多凉薄。 父不父,兄不兄,子不子。 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在算计。 不是为了活著算计,就是为了弄死別人算计。 沈清棠两条胳膊架在季宴时脖子上,微微低头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没事,以后你有我跟孩子。” 季宴时稍稍扬起头,让沈清棠的吻落在自己唇上。 吻越来越深。 两个人呼吸声渐重。 季宴时的手从沈清棠短衫下摆里探了进去,一路向上,直达阻碍,重重揉捏。 沈清棠吃痛,低声轻呼,理智回笼,抱著季宴时头的两只手往下搭在季宴时肩膀上,用力往后推,同时气息不稳道:“你正事还说不说了?不是在说怎么处理战俘?” “小別胜新婚!忍不住。”季宴时脸埋在沈清棠心口,平復著。 等两个人气息渐稳,沈清棠拍了拍季宴时的背,让他放开自己。 再继续用这个姿势,怕是谈不成事。 季宴时在沈清棠第三次拍自己时才不情不愿的鬆开手,咕噥了一句,“还不如一直中蛊。” 沈清棠:“……” 全当没听见,问季宴时:“你方才说已经有了让俘军解甲归田的章程?” 季宴时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什么好主意,也是跟著夫人学的。 夫人之前安置秦家军时,让他们把亲属接到桃源谷。 当时你也知道,连名姓都没有的將士们,风餐露宿,自力更生,他们虽不至於喊苦喊累,士气却十分低迷。 自从他们的亲人到了桃源谷之后,他们又变得干劲十足。 我想这些俘军里有不少人都是被抓了壮丁被迫从军。若是他们有愿意解甲归田的,本王可以给他们办理云州户籍,让他们把家人接过来,还可以给他们土地耕种。” 身为藩王季宴时名下的土地也是按千亩万亩算。 田地给谁种不是种? 沈清棠想了想点头,“倒是个好主意。” 本就不想从军,能和家人一起朝夕相处,他们大都不会在意什么国籍。 “大方向是好的,有些细节得注意。人都有排外心理,就怕本地人欺辱他们,把他们逼急了说不定適得其反。 我觉得可以单独给他们找一片地方,让他们开荒拓土,自己垦荒自己耕种。当然,还需要配一小部分兵力监督他们。 这些人这些地都要单独管理。他们种的粮食可以供养秦家军。几年之后,秦家军便不用再受兵部掣肘。” “在我学过的歷史里,曾经就有皇帝这样干过,叫屯兵制。 和平年代或者兵多於民时,在不打仗的时候就让將士们去种地,需要打仗的时候拿上武器上战场连粮草都是自带的。 除了农忙时,也不能疏於训练。” “我们遇到的情况跟歷史书上的不一样,你抓的是俘兵,要怎么处理,其中的度你要自己衡量。” 季宴时没著急说话,长睫垂下,思索片刻才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你说的对,其中方寸得好好拿捏。 对本王和秦家军而言,四面皆敌。 西蒙是敌,北蛮是敌,大乾……亦是敌。” 第941章 妄加之罪何患无辞 季宴时语气很平静,沈清棠却莫名觉得有些苍凉。 明明是一群为国为民的人。 偏生得为造反准备著。 哪怕没有人想造反,也一直在造反的路上走。 越走越远。 沈清棠心里有些堵,別过头不看季宴时,“还有三分之一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剩下三分之一,秦渊和秦征说会试试看,能不能为秦家军所用。” 如何洗脑和训练俘虏为自己所用是秦渊將军和秦征的事。 “说起秦征……”沈清棠头转回来看著季宴时,“我前两天还见过他。秦征跟刚到桃源谷时的变化还是蛮大的。 这会儿要是再回京城装紈絝怕是装不像了。” 杀过人的人,很难再装小白兔。 以前秦征跟著打仗,主要是为了適应战场刷经验,处处有秦渊在他前头。 这一次,他成了秦家军明面上的领军人物。 同样从军,没上过战场的和上过战场的气质都不一样。 “如今他无需再回京城当紈絝,只需在边关做一个不堪重用的『废物』秦家军主帅即可。话说……”季宴时伸手拉沈清棠,“夫人,你来西蒙都不跟我打个招呼,倒是看別的男人挺积极?” 沈清棠听著季宴时语气不对,一个转身远离书桌,翻著白眼道:“妄加之罪何患无辞?” 今儿可知道什么叫莫须有的罪了。 季宴时没想到沈清棠会躲,一侧眉梢扬起,看著沈清棠,目光不善。 沈清棠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但是正事谈完前,他休想碰自己一根手指头。 也不想想眼下什么情况?! 她乾脆一股脑把自己的担忧都拋了出来,“你连攻西蒙五座城想好怎么善后了吗?还能瞒西蒙皇庭多久?他们若是知道了会如何反应? 西蒙俘虏的事还能暂时瞒几天,可是你们打仗的时候有没有逃兵?他们会不会回去报信? 还有西蒙百姓,他们是自由的,若是有人穿过安城求援,到时候秦家军可还能应付? 北蛮呢?北蛮你打算怎么办?若是再攻打北蛮以秦家军现有的兵力根本无暇应付。他们要是趁机攻打北川怎么办? 和西蒙联手一起出兵的话,你们背腹受敌没有后援,会是什么后果?! 还有朝廷这边。你的仪仗队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攻打西蒙的事定然瞒不过去,你想好怎么交代了? 以皇上的多疑和那些心,脏的政客们斗法时,会不会把你和秦將军推出去?尤其是你……” 这几日季宴时怎么过的沈清棠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一个又一个的担忧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在冷兵器时代,什么都是用人命堆砌的。 可季宴时手里能用的牌太少了。 季宴时眉眼里的不满被柔情和心疼取代,他起身走到沈清棠身边,伸手抱住她,“抱歉,这几日让你担心了!” 沈清棠在某些时候和他是一样的人,做的多说的少。 很多事只闷在心里。 她这些疑问和担忧这几日怕是会折磨的她寢食难安吧?! 沈清棠没说话,伸手环住季宴时劲瘦的腰身,脸贴在他心口。 这些时日那些无法言说的焦虑和担忧,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应。 他都知道。 “破城的事应该还能瞒十天左右。安城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原本安城才是西蒙的大门。新攻下来的五座城加上盘城这六座城都是后来才建的。 安城是西蒙最坚实的城墙也是一道分界线,能完全切断个西蒙的联繫。 我在安城下了戒严令,许进不许出。 攻城代价很小,城中几乎没有变动,墙头上依然竖著西蒙的旗帜,官员原还是西蒙的官员。守城的士兵也还穿著西蒙军的衣服。 让安城城守上报了有病疫临时封城半个月,也安排了赤月阁的人守在到下一城的必经之路上,但凡有要去通风报信的都格杀勿论。” 季宴时说完略微顿了顿。 他没有跟人解释的习惯,说清楚是怕沈清棠担心。 沈清棠鬆了口气,“如果能切安城跟西蒙皇庭的消息是最好不过。只是若只进不出在这种时候怕也会引起怀疑。我可以跟天天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安排一些经销商到邻城做做买卖,以示安城还平安。”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季宴时不吝嗇的夸沈清棠。 陈兵二十万的边境不可能半个月不跟皇廷联繫。 他们会安排往回传送假消息,倒是没想过百姓这边也要做假。 “不是我想的周到,是出发点不同。王爷您著眼天下,忽略我们小老百姓正常。我就一小商人,不会忘了我们也是天下构成的一份子。” 还是挺重要的一份子。 季宴时似笑非笑的往沈清棠胸.前看,“我可没有片刻忽略夫人。” 沈清棠:“……”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见沈清棠抬手遮住自己,季宴时悻悻道:“只要战俘能妥善处置西蒙这边不是问题。大乾这边不用担心,我在云州经营这么多年,总不能真是个不諳世事的傻王爷。 別说十天半月,就算半年,朝中也只能知道我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 “至於北蛮……”季宴时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似是有些厌恶,“等西蒙战俘的事处理好,攻下来的城池彻底能掌控时,就是攻破北蛮城门之日。 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先跟他们谈判,透露换城的意思拖住他们。” 沈清棠点点头,心想春杏说的对。 是她不清楚她爱的男人到底有多强大。 大概因为她接触最多的是那个不管人间事,只在乎盘中是否有两块肉的男人。 习惯了处处为他筹谋打算。 今日方知,即使她什么都不做,他也能游刃有余的处理好一切。 季宴时没说,可沈清棠这一刻深知,纵使没有她出手,季宴时在攻城前应当就有了妥善处理攻城后诸事的方法。 至於是什么,她没问,季宴时也不会说。 他只会说她为他做了多少,她的方法有多好。 沈清棠脸还靠在季宴时怀里,点头的动作相当於在季宴时胸.前蹭。 第942章 这回是你惹我 两个相爱的人小別本就胜新婚,一直克制到这会儿就是为了谈正事,如今正事说的差不多,季宴时哪会再委屈自己。 他打横抱起沈清棠往床边走,比外头天空中的星辰还亮一些的黑眸,像是能吞噬人心的漩涡,盯著沈清棠,“这回是你惹我!” 沈清棠没再喊冤,伸出藕臂圈在季宴时的脖子上,在他耳畔吐气幽兰:“轻点儿!” 玩火,本就是危险的事。 一不小心就会惹火少神,葬身火海之中。 哪怕这火名为欲。 *** 一连几日不曾休息好的沈清棠终於睡到饱。 心满意足的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第三天的天亮。 她跟季宴时分开时是昨天清晨,迷迷糊糊被季宴时吻醒告別之后一觉睡足了十二个时辰。 要不是饿醒,估计还会继续睡。 春杏进来服侍沈清棠时,脸比沈清棠还红,眼睛左右乱看就是不看沈清棠。 沈清棠佯装不知,把羞窘藏进心中,安慰自己,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反正她跟季宴时这种事情早晚都瞒不过身边伺候的人。 她们要习惯,自己也得习惯。 习惯……野战。 这两个字刚浮上心头,沈清棠脸颊也开始发烫。 三角山本就是野外,在不隔音的帐篷里……重点是春杏和季七在帐篷外站岗放哨。 以他们的耳力,那层帐篷布相当於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四捨五入也算野战吧? 算野战吧! 算不算,都发生了。 沈清棠安慰自己:习惯就好。 醒来后的沈清棠又在三角山停留了三日。 这三日里,给她招来的五城民夫分了队伍和任务。 队伍之间要比赛,比赛就有输贏,输贏就有奖惩。 任务也一样,能不能保质保量的完成关係到有奖励还是惩罚。 惩罚样不少,奖励简单粗暴就是发钱。 银子就像吊在民夫面前的萝卜,让他们在盛夏打著赤膊干得热火朝天。 沈清棠离开之前去找了叔爷。 春杏和夏荷跟在沈清棠身后,一人抱著一个木匣子。 叔爷把沈清棠领进帐篷,示意她坐下说话。 “叔爷。”沈清棠开门见山,“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希望学院的事得麻烦叔爷多费心。” “这么快?”叔爷稍微有点意外。 他知道沈清棠忙,安顿好后必然会离开,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离开。 沈清棠摊手苦笑:“摊子铺的大,还有些眼下不得不做的事。只能拜託叔爷您辛苦操持。” 叔爷摇头摆手,“別这么说!咱们沈家走到如今实属不易,將来能否恢復以往的荣光得看你跟清柯。你们俩放手往前冲,这些琐事交给我们这些老头子就好。 不一定会干得多好,但一定不让你分心。” 这话听在沈清棠耳中,无异於立下军令状。 沈清棠起身朝叔爷俯身行礼道谢:“谢谢叔爷!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说著回头给春杏和夏荷使了个眼色。 春杏和夏荷把捧在手里的木匣放在桌上打开。 一个木匣子里装的是银子,另外一个木匣子里装的是金子。 “叔爷,一家人可以不说两家话,但,亲兄弟还得明算帐。” 叔爷鬆弛的眼皮又用力撑开了几分,惊愕的看著沈清棠。 怀疑她那日是不是听到了自己那几个不成器子侄的话。 忙道:“清棠,你別多想!你这会儿正是用银子的时候……” 沈清棠摆摆手打断叔爷,“叔爷,没道理对別人好来委屈自家人! 这些帮忙盖希望学院的民夫说到底还是敌国百姓呢! 他们都有工钱拿更不能亏咱们沈家人。 若换以前可能不差钱,可沈家又是抄家又是流放,之前连饭都吃不上,身体上的伤痛能忍的就忍了,不能忍的也都拖拉著。 话虽不太好听,但说白了咱们都缺钱,您就別跟我客气了。 咱们自家人的工钱不会比民夫低,福利待遇一样不会少。 等我稍稍缓过来,就让人再送些冰过来,以免中暑。” 叔爷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前几日训子侄时,他心里其实也有点犯嘀咕。 家里富贵时,他也是有妻有妾的人。 没少见那些妇道人家为了几两碎银,算计来算计去。 还以为沈清棠也是如此。 如今方觉是自己真是小心眼,那些子侄更是如此。 难怪沈清棠一个姑娘家生意能做这么大。 “除了沈家人和民夫两个月的工银和补贴银,剩下的留给您备用。毕竟是建学院,需要银子的地方多著。有些我考虑不周的地方,还得您来找补。” 叔爷没推辞,工地上一旦银钱不凑手,说停工真会停工。工期本来就赶,不能因为好面子怕猜忌就不敢接,点头:“我会记好帐。” 沈清棠知道叔爷强调的不是记帐而是態度。 再次道谢后,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春杏把沈清棠用的坐垫放在火焰背上问她:“夫人,你坐马车会不会舒服一点儿?” “这边没有像样的官道,不適合马车顛簸。重点是影响速度。你们俩轻功好,带著我是累赘,有火焰咱们速度能快一些。” “夫人,咱们去哪儿?”春杏按著坐垫好方便沈清棠跨上火焰的背。 “去安城。”沈清棠借了夏荷的力上了火焰的背。 以旁观者视角来看,沈清棠有点欺负火焰了。 她再瘦弱身高也在这里,而火焰看起来只有成年虎的一半大小。 若按年龄算,火焰最起码得比现在大一圈。 沈清棠也不知道为什么火焰比一般老虎发育的慢。 或者说看起来发育的慢。 火焰力气並不小,能轻而易举的驮著沈清棠奔跑。 从三角山到安城,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沈清棠骑累了就侧坐著。 除了吃饭都在路上,以至於到安城时,感觉一双.腿都是借来的,还是刚做完接骨手术那种。 季宴时大概是临时收到了消息在城门口等著沈清棠。 沈清棠到的时候,季宴时还穿著战甲连便装都没来得及换。 第943章 想见你 “不是约好明日一起回北川?怎的还这么晚还赶过来?”季宴时伸手把沈清棠从火焰背上抱下来。 算算时间,明日寧王的队伍应该就要到北川了,季宴时作为正主得露面。 “想见你。”沈清棠看著季宴时,脸有些热,语气淡然中透著些许羞。 季宴时的唇角缓缓扬起,眉眼比春天的阳光还温柔些许:“本王亦如此。” 他朝沈清棠伸出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六日未见,相当於六年。 沈清棠把手放进季宴时的掌心,跟他十指相扣,正打算往城里走,就被季宴时打横抱起。 大概在古代久了,思想也有些退化,沈清棠不自在的推搡季宴时,低声喝止:“有人!放我下来。” “腿不疼?!” 沈清棠:“……” 我知道你是说我骑老虎骑的腿疼,但是你这种语气,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误会。 “方才见你差点站不稳。要是放你下来,不怕走路难看?嗯?” 沈清棠顿时不动了。 在害羞和像鸭子一样摇摆走路之间,她选害羞。 毕竟走路会被人看见脸,被抱著可以把脸埋进季宴时怀里当鸵鸟。 一摇一摆的岔开腿走路,藏都没的藏。 春杏和夏荷知道沈清棠的性子,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今日当值的贴身护卫季十一离的更远。 夏荷目光追隨季宴时和沈清棠的背影,由衷感慨:“王爷和夫人在一起,又好看又般配,叫……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春杏点头,“是啊!夫人说她和王爷之间的感情叫爱情。” “爱情?”夏荷挑眉,不太懂。 “夫人说,男女之间互相心悦对方,想和对方廝守一生的感觉,海枯石烂都不想分开的感觉就是爱情。” 夏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听起来,爱情真好。” “当然。夫人还说爱情不等於婚姻。像咱们见的夫妻不一定有爱情。一夫多妻妾的也不是爱情。 爱情是把对方当唯一,只有彼此,没有第三个人。”春杏目露嚮往。 她也想要属於自己的爱情。 *** 季宴时落脚的地方是安城城主之前住的地方。 不过他这人毛病多,不会喜欢住別人住过的地方。 房间里里外外都被换了一遍。 沈清棠推开寢室门的一瞬间以为回到了北川自己的闺房。 季宴时像是秘密被人发现一样,先是不自在的別过头轻咳一声,隨即转回头对著沈清棠欲盖弥彰:“下头的人收拾的。” 沈清棠笑著点头,“嗯。” 別说季宴时是王爷,就算她只是个东家,店铺里装成什么样,掌柜的还会一而再,再二三的跟她核对確定。 没有他的允许或者示意,她就不信哪个“下头的人”敢擅自把季宴时睡觉的房间收拾成这样。 再说季宴时回北川时很少带护卫,基本就季十七在,有时候季九也在。 但这俩可都没去过她的闺房。 厅堂和书房像就算了,寢室像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怕季宴时会恼羞成怒,沈清棠没拆穿季宴时。 何况季宴时对家的思念,对她的思念都藏在这些小事中,她又有什么好笑的? 季宴时对上沈清棠视线的瞬间就明白瞒不过她。 她眼中除了瞭然就是温柔。 季宴时的窘迫瞬间散了个乾净,也笑了起来,坦诚道:“见不到人,见相似的房间略解相思。” 沈清棠歪头看季宴时,“夫君是在提醒我把马车也装饰成你的座驾?” “求之不得。” 季宴时知道沈清棠长途奔波很是辛苦,让人送来饭菜,直接吃晚饭。 吃饭时,挥退了伺候的人,房间里只剩他们夫妇。 如今的季宴时早已经摒弃了食不言寢不语的规矩,习惯了在饭桌上拉家常。 沈清棠说对建书院的安排,说工人不够,季宴时可以调一部分俘兵过去,同样会给他们工钱。 不过,俘兵也是兵,会让他们单独建一块区域,需要有人监工。 季宴时点头,“嗯,到时让赤月阁的人来看著。” “赤月阁的人?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再说,赤月阁的人工夫好本事大,但是人数少,看成千上万的人也费劲吧?” 跟双拳难敌四手一个道理。 “论单挑,十个战俘加一起不是赤月阁人的对手。论群殴……不会给他们机会。自愿去建学院的战俘,要核查清楚他们住址,派人去接他们的家人,谁有异动,就杀他全家。” 沈清棠筷子顿了顿,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点了点头。 “觉得我残忍?”季宴时放下筷子。 沈清棠摇头,“对敌人的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我只是……还不太习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嗯?” 沈清棠放下筷子,看著季宴时,“我原来的世界是一个很和平的世界。倒不是各国真的友好相处,纯粹是因为科技进步到了一定程度,打仗跟眼下不一样,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人类灭绝,或者毁掉人类能生存的额环境。 拿这次攻城来说,你能顺利切断要攻的城池跟外界的联繫,把战爭控制在小范围,人员伤亡都基本符合预期。 而未来的战爭是科技战爭。几乎不可能做到眼下这样去攻打一个国家的局部城市。 就算打,也相当於在全天下直播,切断消息不能说一定做不到,但是持续时间绝对不会按天算最多按时辰算。 我说的天下不是一个两个的国家,而是整个地球。除了九州大陆还有你见过的没见过的番邦以及其他人种。 未来的武器,反正我穿来之前,我所在国家的武器能够覆盖全世界。 也就是说你的国家想来打我,你可能还在路上,我的武器就已经到了你的国家。 不止如此,武器的威力……怎么说呢?对大乾来说,炸药已经是逆天的存在。而炸药在我曾经的时代不能说已经淘汰,只能说国与国之间打仗的时候,不会用炸药威胁。 有的武器强大到能消灭一个国家,狠起来想灭掉整个人类也不是不能试试。 因为这样,大国之间不会轻易动武,大多纷爭都是在谈判桌上解决。” 第944章 想娘亲想爹爹 “我知道我的时代,还是会有强国攻打弱国的现象。还是会有国家內乱不断。 只是我是个井底之蛙,没见过。我生存的国家正是上升期,军事强大,能左右世界的格局。 在国內,不能说夜不闭户,但是绝对没有宵禁。百姓安居乐业,歌舞生平……” 粗略讲了一些现代的现象,沈清棠陈述道:“在我曾经的国家,连死刑都很少,更別说株连九族。” 季宴时点点头,“难怪你那么討厌沈岐之一家,却始终不曾动杀心。” 他以为沈清棠是心善,如今看来只是对生命更尊重。 杀人,在沈清棠这里,是下下策。 “我不是不曾动杀心,只是下不去手而已。何况,我知道有时候人活著比死痛苦多了。我活的越好,大伯一家越痛苦,沈清丹更痛苦。”沈清棠看著季宴时正色道:“我不能接受是曾经的经歷问题,不代表我是傻白甜更不会圣母的道德绑架。 跟你说这些只是让你了解不是让你放下手中的剑。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 在这里,你放下的刀可能就会刺穿你的胸膛。 季宴时,做你该做的事,不用担心我!” 季宴时笑了。 点头,许诺:“將来,若是我成为一国之主,我一定会努力让这天下向你描述的样子改变。” *** 翌日,天都还没亮,沈清棠就被人抱上了马车。 去北川的马车。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睡吧!还早。”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实用 】 沈清棠往季宴时怀里蹭了蹭,听著熟悉的嗓音,闻著熟悉的味道,再次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已经到了盘城。 只是路过,马车出了盘城继续往北川前进。 她是侧睡的,睁开眼就对上在桌前办公的季宴时。 马车虽够大,但是再大的马车空间也有限。 除了床,其他桌椅板凳柜子都比房间里用的家具都要紧凑一些。 “醒了?”季宴时反应比沈清棠快。 沈清棠“嗯”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季宴时把公文推到一边,从旁边拎过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抱著还略有些温热的杯子,小口小口的喝著水,问季宴时:“你一直没休息?” 季宴时摇头,“我不累。” 怕沈清棠担心又补了一句:“我累了会休息。” 沈清棠点点头,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看向外面。 这段时日来回在这几座城穿梭,沈清棠对路也算熟悉了,皱眉:“也不知道天黑能不能到家。” “想和果果了?” 沈清棠点点头。 还是头一次跟孩子分开这么久。 说不想那是假的。 季宴时跟孩子分开的时间更久一些,同样思念泛滥,安慰沈清棠,“放心,今晚一定会到。” 到是到了,只是到家时,和果果早已经睡下。 一家四口见面已经是第二日早晨。 和果果看见沈清棠时,先是乐。 笑著笑著,一瘪嘴哭了起来。 果果不爱哭,眼睛也含著泪,要掉不掉的更惹人心疼。 沈清棠心疼坏了,搂著两个孩子跟著红了眼。 李素问和李婆婆见状,退出了堂屋,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四口。 季宴时张开胳膊,搂住他们母子女三人,“別哭!” 沈清棠侧过脸在两个小傢伙脸上各贴了贴。 “娘亲好想你们呀!” 抽抽噎噎道:“想……娘亲。” 果果点头。 侧头看著季宴时又补了一句,“想……爹爹。” 果果没动。 季宴时抬手在两个孩子头上摸了摸,先对道:“爹爹也想。”又看著果果皱眉,“你不想爹爹?” 果果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 季宴时问:“点头是想还是不想?” 知子莫若母,这是不想。 沈清棠破涕为笑,有些幸灾乐祸道:“该!” 谁让季宴时平日里抱更多?! 虽说果果该有的都有,但是对小情.人明显更偏爱一些。 不过,果果脾性隨季宴时,有点小傲娇,就算想也不会承认。 早饭都已经摆上桌,一家四口久別重逢略一寒暄,沈清棠便拉开堂屋门让李素问他们都叫来吃饭。 李婆婆没上桌,说是去给春杏和夏荷张罗早饭。 “你爹知道你回来落落脚就走,特意起了个大早去给你摘果子了。”李素问示意季宴时和沈清棠吃饭,不用等沈屿之,“你们还有事,不用等你爹,我们什么时候吃都行。” 沈清棠在自己家也不客气,坐下的同时把小果果的餐椅拉过来,把他放进去,同时问李素问:“摘果子?什么果子?” 季宴时见状挨著沈清棠坐下,脚尖一勾,的专属座椅就到了身边。 只是没果果听话,抱著季宴时的脖子不肯撒手。 想让他抱著自己。 季宴时倒是没什么意见,沈清棠不同意,“,老老实实坐自己椅子上吃饭。” 饭桌上有些规矩可以不守,有些事不能惯。 撇嘴要哭。 季宴时开口:“我也得听你娘亲的。” :“……” 眼泪硬是没能掉下来。 半推半就被季宴时放在了椅子上。 李素问又心疼又欣慰,“这小丫头是个人精。” 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精怪的很。 顿了顿,才回答沈清棠方才的问题,“咱们山谷里不是种了些桑树?树上还有些桑果,你爹去摘了。 还有西瓜和李子……” 桑树是去年栽种的,说是桑树其实就是些树苗。 年幼的桑树只能供养有限的蚕。 蚕丝没卖,李素问说留著给两小只做衣服用。 桑树苗也是会长桑葚的。 沈屿之知道沈清棠喜欢吃。 到北川前的沈清棠喜欢。 沈清棠一手端起碗挡住脸,心里有些复杂。 不管她如何优秀,终究不是李素问和沈屿之养大的那个女儿。 搁在椅子边缘的另外一只手,突然多了一层热度。 沈清棠放下碗,低头。 是季宴时的大掌盖在了她手上。 她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含笑回望。 良久,沈清棠也笑了,鬆开椅子边缘,反手握住季宴时的手。 她问心无愧,只是有些心疼李素问而已。 第945章 接小四回来 李素问把小两口的对望看进眼里,笑的很是欣慰。 目前来看,沈清棠真的找到了良配。 只是自家的儿子……想到沈清柯,李素问眼里浮起些担忧,嘱咐沈清棠:“等你回云城,多照顾一下你哥。马上就该乡试了。” “娘,你要不放心就跟去云城。我哥好的很,自己住大院子,还有僕从和丫环照顾呢!” “你这孩子……”李素问有些不好意思,“我又没说什么。” “母亲。”季宴时突然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沈清棠不自觉皱了下眉,季宴时作为一个上位者,可以不开口,一开口必定杀伐果断十分乾脆。 能让他犹豫的……怕不是好事。 “嗯?”李素问迟迟没等到下文,追问。 “我……”季宴时停了下,才接著道:“我让人按照你说的地方去找过,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把小四接回来了。” 他不知道小四的名字。 李素问疑惑的看著季宴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什么小四?接谁? 沈清棠和季宴时相处的时间久,清楚他说话委婉的习惯,很快反应过来,也十分错愕:“你是说找到弟弟埋……”尸骨之处了? 怕李素问接受不了,说到一半换了方式,“接他到北川了?” 季宴时朝沈清棠点头,“应当会隨队伍一起过来。”又转头看著李素问,“母亲,应当还认得当时给弟弟穿的衣物。” 沈清棠话说的这么明白,李素问哪里还能听不懂,双手掩面,泣不成声的点头。 小四,是沈清棠的弟弟,她第四个孩子。 那个埋骨於流放路上的婴儿。 沈屿之回来时,李素问才刚刚止了哭,眼睛肿成核桃般。 沈清棠用冰水洗了块手帕让她冰敷著。 沈屿之忙把手里摘回来的果子塞进沈清棠手里,奔到李素问身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见她无事,鬆了一口气:“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我知道你想棠丫头,她这不是回来了? 咱们不是说好,等下个月去云城跟他们团聚,你哭什么呀?” 李素问摇著头,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沈屿之:“……” 他说错话了? 沈清棠又说了一遍季宴时让人找到弟弟尸骨运到北川的事。 沈屿之长长嘆息一声,搂著李素问安慰:“这是好事!你不是总担心小四一个人在那儿会孤单?把他接到这里多好?人多热闹。” 那孩子跟京城无缘。 其实孩子走的安详,他对这人世间还懵懂无知,毫无留恋。 痛苦的是活著的李素问。 倘若尸骨接回来,李素问心病能好些。 李素问含泪点头。 因著这事,本来没打算进城的沈屿之和李素问也一起坐马车进了北川城。 他们身为父母,总归要看看找回来的是不是他们孩子的尸骨。若是,得接回山谷。 他们到北川城时,寧王的队伍已经在城门外等著。 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季宴时跃下马车悄无声息上了寧王专属的马车。 春杏和夏荷赶著马车不动声色的到了队伍末。 一辆和她们所驾马车差不多的马车则悄无声息离开退伍,跟上了沈屿之和李素问的马车。 这辆车上,拉的是沈小四。 至於沈清棠,寧王在云城大张旗鼓的追沈记东家的事大家都知道。 事实上,在季宴时和沈清棠离开后,寧王府和沈记的互动依旧未停。 季宴时留下人,每天坚持往沈记送,直到听说沈记东家已经回了北川,便拖著病体强行撑著上了车架,连同寧王护卫以及公事相关的几支队伍一起往北川走。 只是寧王心有余力不足。 追妻的心虽万分迫切,残败的身体却不允许他赶路。 往往走一天休半天。 哪怕提前从云城开拔,到北川比预计还晚了五天。 好在快到北川时遇上了沈清棠的马车。 俗话说烈女怕郎缠。 沈清棠终於还是在寧王“持续不断地攻势”下沦陷,感动於寧王“命不久於人世还痴恋她苦追几百里”。 季六把沈清棠引到寧王的马车上。 因为传闻寧王已经病重到下不了马车,只能沈清棠来见寧王。 沈清棠进了马车,便看见“病重”的寧王正生龙活虎的跟他的心腹开会。 开会还叫她过来? 这会儿正在匯报工作的是季九。 季宴时的人本就都擅长察言观色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九公子。 季九赶在沈清棠退出去之前朝她拱手行礼,“师父,我马上就匯报完,你稍等一会会儿。” 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只留了一点点缝隙,以示小。 沈清棠:“……” 只能打消离开的念头,想在角落坐下。 季宴时隱藏身份时,马车尚且华丽无比。 光明正大的寧王车架更是瑰丽堂皇,比她当初从秦征那里抢来的豪华马车最起码大一倍。 如果季宴时愿意都可以隔个一室一厅出来。 不过,大概他本人在这辆马车上的时候不算多,马车上的物件並不算多,不像生活用的房车,倒像是移动的会议室或者说书房。 偌大的书房里,坐三个人,怎么都跟拥挤没关係。 然而不等沈清棠落座,季宴时已经朝她伸出手。 沈清棠:“……” 下意识看向季九。 季九闭上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师父,徒儿最近患上眼疾,有点目不能视物。” 沈清棠:“……” 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放进季宴时的掌心,任由他把自己拉到自己身边。 “目不能视物”的季九,舌头也像是被烫到,匯报的语速非常快。 大概就是跟季宴时说了一下季宴时离开这大半个月云城、云州乃至全大乾的动向。 己方新增实力以及敌方新增实力。 季宴时静静地听著,偶尔会点点头。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季九匯报完就要告辞。 季宴时开口喊住他:“就这些?” 季九茫然的看著季宴时,隨即皱起眉很认真的思索了半天,確定该匯报的都匯报完了才小心翼翼问道:“还应该有什么?” 第946章 赐婚的圣旨 季宴时表情明显淡了一些,“圣旨。” 季九越发茫然,心想什么圣旨? 圣旨不是你从京城带回来的你问我圣旨? 目光投向沈清棠,求救。 沈清棠心软,提醒他:“赐婚的圣旨。” 季宴时心心念念等著那封赐婚於他和她的圣旨。 季九顿时苦了脸,懊恼为什么自己方才跑的不够快。 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不动声色的往门口挪了挪。 季宴时不是没看见季九的小动作,只是懒得搭理他。 同时心渐渐沉了下去。 季九是人精中的人精。 若是拿到圣旨,早就屁顛屁顛找他討赏了。 他方才便意识到,只是抱以微弱的希望。 万一季九犯蠢忘了呢?! 季九被季宴时的目光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吞了吞口水,朝沈清棠投以求救的目光。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摇头。 別的事她能帮。 这事她也不行。 季九认命的闭上眼,决定早死早超生,快速道:“之前宫里传话出来说皇上让人擬了赐婚的圣旨……最后没给。” 沈清棠感觉揽在自己腰上的大掌瞬间一紧,紧到发疼。 她微不可见的轻嘆一声,在季宴时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提醒。 季宴时鬆开手,眼睛看著季九。 季九知道这是问自己要缘由,暗暗叫苦,他哪里知道为什么?! 这事得问季影。 难怪方才季影藉口拉肚子,把匯报的差事推给他跑了。 原来是为了这一茬。 “京城的人传话来说,是宫里的娘娘到圣上面前死諫,皇上虽斥责惩罚了那位娘娘,圣旨最终也没下。” “娘娘?” 季九摇头,“属下收到消息略晚……季影也还在查……” 他每说一个字,就感觉呼吸困难一分。 心里叫苦不迭。 沈清棠不由有些同情季九,给他递台阶:“半点头绪都没有?王爷一直在云城应该没机会得罪哪位娘娘吧?” 谁知季九不但不感激,还一副“求你別问!”的表情。 季宴时眯起眼。 季九和季影敢把这样的答案递到他面前纯属找死。 除非答案对他不利。 季宴时抿了下唇,放过季九:“你先下去吧!” “等等!”沈清棠喊住季九,“宫里哪位娘娘死諫?” “师父,我才说过我不……” “你知道。”沈清棠打断季九的话。 在云城时她跟季宴时的人打过不少交道,尤其是赤月阁的人。 虽然那些人还只是青训营的“练习生”,可他们为人处世的態度,做事的方式方法和结果都一脉相承。 就算是青训营的人也不敢把这样的答案拿到季宴时面前。 更重要的是季宴时竟然没追究。 要真是大错,季宴时不追究就罢了,这样的小错,季九少不了挨罚才对。 可季宴时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了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女人的直觉告诉沈清棠,这事没那么简单。 尤其季宴时听见她制止季九时的表情。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可她看见了两个字:心虚。 季宴时心虚? 宫中的娘娘? 容不得沈清棠不多想呢! 季九求救的目光投向季宴时。 季宴时避开了季九的目光。 季九:“……” 行! 你狠! 本著“死道友不死贫道”以及“两相其害取其轻”的原则,季九很快在得罪季宴时和沈清棠之间选择了得罪季宴时。 又往车门的方向挪了点儿,才开口:“是宫中的静妃娘娘。” “静妃娘娘?”沈清棠茫然追问的同时,也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 关於静妃娘娘的信息不多。 似乎是礼部尚书的千金? 五年前就进宫为妃。 跟季宴时能有什么关係? 沈清棠狐疑的目光在季宴时和季九脸上来回扫。 按照时间推算,这静妃跟已逝王妃之间也不应该有什么联繫。 难不成静妃的娘家人跟王妃之间有瓜葛?见不得季宴时娶一个无权无势的沈家女以死相諫? 不对。 沈清棠眯起眼看著季宴时的侧脸。 倘若是这样,季宴时此刻的表情不应该是心虚。 而且以他的心计怎么可能允许己方的人坏他的事。 只是好心办坏事的话,季九也不至於遮遮掩掩。 她心头浮起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可思议的望著不敢看自己的季宴时,“静妃不会在入宫前跟你有一腿吧?难不成她是为了帮你才入宫?” 为了帮心爱的男人委身皇帝老头,是很多言情小说中的桥段。 季九一边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一边又忍不住竖起耳朵。 季宴时唇角抽了抽,忍无可忍,转回头看著沈清棠反驳:“怎么可能?本王就不认识什么劳什子静妃!” 沈清棠扬眉,“不认识她,她会为你死諫?不认识你心虚什么?不认识你不让季九说缘由?” “本王什么时候不让他说了?是他自己说没查清楚。” “呵!”沈清棠冷笑,“你的人会办这么不利索的事?” 季宴时立刻看著季九,阴惻惻道:“听见了?” 季九反而如蒙大赦,一把推开马车门闪了出去,人都消失了,声音才飘进来,“属下马上去领罚!” 沈清棠:“……” *** 寧王车驾大张旗鼓的到北川,北川父母官自然得带著下头的人迎到城门口。 北川县令也是季宴时的人,早就把驛站收拾的板板正正。 当然住在驛站的只有各路人马,寧王殿下是不会住的。 眾所周知沈清棠是北川人,家住桃源谷沈家庄。 寧王殿下爱屋及乌要看看沈东家生活的地方,顺带上门拜访一下沈东家的父母。 当然,只是拜访。 毕竟寧王殿下的婚事跟普通老百姓不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好使,得圣上金口玉言赐婚才行。 至於为何病到连下马车都困难的寧王殿下为何有精力到沈家庄? 自然是爱情的力量。 沈清棠听著马车外头的议论声,忍不住伸手在季宴时腰间软肉上捏了一把,“看看你立的破人设!弄得我跟祸国殃民的妲己一样!” 季宴时握住沈清棠的手,低低笑了一声,“也不是谁都能当妲己的。千古一来就只有一人而已。 夫人貌美且聪慧,哪是妲己能比的?!” 第947章 你是不是干对不起我的事了? “季宴时,你是不是在京城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沈清棠狐疑的打量季宴时,“总感觉自从你听说静妃的事之后有些心虚呢?” “赐婚的圣旨没到,本王是忐忑,怕你跑了!”季宴时抱住沈清棠,磨牙,“待到去京城,我一定要礼部尚书好看!” 生的什么女儿?! 不过…… 季宴时长睫垂下敛去真实想法,这笔帐还是得记在他的好太子哥哥头上。 沈清棠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也懒得再跟季宴时掰扯。 如今她早已经不是初到北川的流放女,京城也有她的经销商呢! 不告诉她,她可以自己打探。 不过,比起追究静妃的事,沈清棠更担心李素问。 也不知道季宴时接回来的到底是不是小四。 理论上来说不会有问题,季宴时的人办事靠谱。 她陪著季宴时忙了大半天公事,也不知道家里这会儿怎么样。 尤其是这次寧王座驾是公开到沈家庄,前呼后拥。 才到谷口,沈清棠就看见两个村的村长带著村里老少迎了出来。 沈清棠看见老老少少都换上了新衣服,谷里收拾的乾乾净净,一个个伸著脖子往马车的方向探头。 待到马车到了跟前,齐齐跪在地上。 季宴时掀开车帘,对著外头道:“都起来吧!” 沈家人还好,都知道季宴时的身份。 郑老伯他们抬头看见季宴时的脸,齐齐怔住。 “小季?” “清棠夫君?” “是不是只是长得一样啊?” “……” 沈清棠捏了捏眉心,就知道回来会这样。 只是,这事早晚要公开,趁现在还有时间,早点让谷里的人接受。 若是有人有不该有的想法,也好趁她跟季宴时都在北川把一些对他们不利的念头掐灭。 省得將来回京了再生事端。 她先打开车门下了马车。 “是本王。”季宴时站在马车前方,“本王去年病重落於谷中,承蒙各位照顾。” 沈清棠和桃源谷的百姓一样,立在旁边仰头看著季宴时。 她头一次见季宴时穿朝服。 也是头一次意识到,一个王爷跟普通百姓的差距。 以前季宴时的衣衫不管什么顏色什么材质总是以舒服为主,除了腰间玉带全无束缚。 他仗著武功高强,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 哪怕后来孙五爷他们找到谷里也是以医治季宴时为主。 到云城后,她住在寧王府外的宅院里,回回到家的季宴时也是一身便衣。 今早头一次见季宴时穿上象徵著龙子皇孙的朝服。 沈清棠怔怔的坐在床边,看著季宴时一件件,一层层的往身上穿。 就好像在现代看见一个整天穿著汗衫短裤人字拖的人突然穿上了西装,各种惊讶。 当然,季宴时以前穿的也不至於跟汗衫短裤样,勉强算是突然就从一个江湖侠客变成了皇贵公子,沈清棠不太適应。 也只是不適应。 人长得好看披麻袋都帅。 何况季宴时本就一身贵气,穿皇子服更衬得他矜贵无比。 沈清棠跟季宴时同床共枕尚且会因为他这身行头生出距离感,桃源谷的百姓更是像不认识季宴时一般。 以前季宴时在谷里也不是个跟眾人打交道的主,这会儿只是更把阶级感拉满而已。 比起身份上的差距,大家更疑惑的是,季宴时怎么就成皇子了? 这事本该沈屿之提前跟大家打招呼,之前也计划好了早晨送走季宴时和沈清棠之后,召集两个村的人开会。 只是,因著沈小四的尸骨被接回来,沈屿之和李素问心头一乱,把这茬忘了。 不过,季宴时身份尊贵,也没有谁敢当面质问,所有的猜测只能咽回肚子,远远目送季宴时和沈家人一起回院子。 也有胆大的想上前,却被护卫拦在胡同外。 一进院子,沈清棠就问沈屿之,“爹,我娘呢?” 方才没在人群里看见李素问,她有些担忧。 “还在你弟弟坟前坐著呢!”沈屿之轻嘆。 “我去看看。”沈清棠转身出门。 季宴时下意识要跟,被沈屿之伸手拦下,“今时不同往日,王爷你就別出门了!” 季宴时停下脚步,目光追隨著沈清棠的背影,没动也没说话。 他明白沈屿之的意思,他是季宴时,来去自由。他是百里初,一举一动皆会影响很多人。 沈屿之到桌前,提壶倒了两杯茶,问季宴时:“王爷是想喝茶还是忙公务?” 季宴时扭头,目光落在窗前的棋盘上,“许久没跟父亲下棋了,不若下会儿棋?” “好。”沈屿之含笑点头,顺带把茶盘端上。 *** 小四早就成了白骨,带回来也不宜停留,直接在山上找了一块好地方下葬。 李素问坐在新起的坟包前,一边烧纸一边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 说桃源谷的由来,说桃源谷的生活。 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再美的景,再舒適的生活,也得活著才能享受。 沈清棠在还没来得及刻字的石碑前蹲下,往火堆里添了些纸钱。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陪在一边。 陪著李素问哭。 陪著李素问絮絮叨叨的说话。 陪著她静静地坐著。 眼看太阳要落山,李素问才起身,她扶著石碑起身,在石碑上轻轻拍了拍,“不管怎么说,你终於回到爹娘身边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 见李素问有些站不稳,沈清棠伸手扶住李素问。 俗话说,养儿方知父母恩。 她如今很能理解李素问,只是小四人死不能復生,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苍白。 李素问抬手在沈清棠胳膊上拍了拍,“回头替我谢谢季宴时。帮我了了一桩心事。” 每当一家团聚时,总会想起这个被迫留在半路的孩子。 如今总算回到自己身边。 沈清棠点点头,“娘……” 想说点儿什么安慰李素问,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 李素问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又转回头借著沈清棠的力往前走,“我没事。我其实不难过,还觉得挺开心的。” 她没忘记小四去世时,他们生出的庆幸。 庆幸小四没受太多罪,庆幸他不用吃流放路上的苦。 第948章 不死寧王 不能因为如今日子好过就忘了那段活著比死还痛苦的日子。 沈家流放路上两年,老弱病残还活下来的十不足一二。 何况三四年过去,该接受的早就接受了。 非要给眼泪找个理由,大概就是家人久別重逢。 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歉疚、思念。 沈清棠点点头。 “放心,我不是那种用过去折磨自己的人。何况,该做的事咱们都尽力去做了。”李素问反过来安慰沈清棠,“以后,咱们都好好的。” 沈清棠“嗯”了声,想了想,还是道:“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看咱们生活的大乾是古代,但是还有另外一个时空或者多个时空,那些时空里的人跟咱们不是一个朝代,日子也过得不一样。 有一个时空的时间比咱们所在的大乾快了几千年。在那个时空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国家,比大乾要大的多。在那个国家人人平等。所有的军人都像秦家军的將士一样忠民爱国,不过他们不用受帝王背刺。 那个国家里,街上连流浪汉都很少看见,大家都能吃饱穿暖。日行千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所有的孩子都有书读,寒窗苦读的十年全部免费……说不定弟弟就在那个时空过的很开心。” 沈清棠的故事讲完,母女俩已经到了山下。 李素问含笑仰头,望著头顶的天空,“若真像你所说,那倒应该为他高兴了。生活在那样一个幸福的时代,不用担惊受怕,能吃饱喝足,集万千宠爱,多好!” 沈清棠点头,“他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一定会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很好很好。” 不像她,劳碌命,换汤不换药。 *** 季宴时和沈清棠第二日一大清早就离开了北川,转道去禹城。 北蛮朝廷派来的谈判代表已经等在禹城。 沈屿之趁机召集两个村的人把季宴时身份的事跟桃源谷的人讲清楚。 桃源谷的百姓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沈家庄里都是沈家人。 秦家村里都是秦家军將士的亲属。 大多数都信得过。 毕竟,在有事就株连三族、九族的大乾,不管是沈清棠有事还是秦征这边有事,整个桃源谷都会荡然无存。 他们都不会乱说话。 只是信得过不代表大家没有疑问。 眾人齐刷刷聚集到桃源谷商业街旁的场院里,比下通知的沈屿之还快一步。 沈屿之一到场院就被眾人围了起来。 “沈里正,你女婿怎么成王爷了?” “以后清棠是不是就王妃啊?” “里正,你成了王爷的岳丈会离开桃源谷吗?” “……” 五八门的问题问的沈屿之脑仁疼。 幸好他早有准备,拿出之前沈清棠做的铁皮大喇叭,找了块大石头站了上去居高临下,大声喊:“你们先安静一下听我说!把大傢伙儿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你们这么吵,我还怎么说?” 眾人大概觉得沈屿之说的对,渐渐安静下来。 “谷里像郑老哥这样的老人都知道季宴时是怎么来咱们桃源谷的。他身受重伤从山上掉下来被我们救了。 之后他一直神志不清,不记得自己谁,就和我们家一起生活。 这期间跟我闺女清棠互生好感。 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清棠陪著季宴时南下求医,直到把病治好。 季宴时才想起来他自己的身份。他就是寧王。” 沈屿之话音才落,人群里又炸开了锅。 “寧王?怎么可能?不是说今年初寧王病才好?” “怎么不可能?都说寧王一直痴傻,以前寧王叫季宴时的时候在村里咱们都见过的,確实异於常人。” “他一看就不是凡人,咱们寻常人哪有那气度?就算神志不清时,我也不敢和他说话。说他是王爷,我倒觉得理所当然。” “不对啊?!季宴时不是去年就病好了?怎么才想起来自己是寧王?” “咱们大乾皇族不是复姓百里?为什么他姓季?” “……” 沈屿之没好气道:“要不要我去请寧王来,把他的事跟你们一一解释清楚?他是王爷咱们是百姓,难不成什么都让咱们知道? 跟你们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寧王没忘了咱们,以后有事也会照顾咱们,你们呢也管好自己的嘴,別干找死的事!” 大乾君臣有別,百姓们瞬间安静了不少。 是啊!一个王爷怎么会跟他们解释?! 只是到底还是过於惊讶。 没想到他们竟然跟一个王爷朝夕相处过那么长时间。 “今天把大家叫来,除了跟大家说清楚寧王的身份之外,还有几句话想嘱咐一下大家……” *** 禹城在三角山北侧偏东的位置。 路难走,气温也略略低了些。 明明盛夏,赶路的一行人连汗都没出。 也不叫赶路,毕竟寧王天下“身体不好”,不过半日路程硬生生走了一日,傍晚才赶到禹城。 期间两次停下等大夫救治。 看的京城来的官员心惊胆颤,生怕寧王半路就过去。 这种提心弔胆的日子,一直从京城维持到如今。 奇怪的是不管寧王怎么濒临死亡,最后总是能化险为夷,硬生生从鬼门关挺过来。 京城来的官员们感慨寧王命硬的同时陷入纠结。 一会儿盼著寧王撑到谈判结束,一会儿又想寧王死了算了,这一路实在太折磨人。 本就舟车劳顿很是辛苦,一路走走停停更是煎熬。 知道的他们是来出公差为大乾谈判,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来流放的。 寧王白天犯病还好,全当歇息。 可寧王经常半夜病危,隨行大夫一诊就是大半晚上。 他们做臣子的还得侍疾,在马车旁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热且不说,脸都被蚊子叮肿一圈。 个把月折腾下来,谁能不够?! 要不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诡异的是,病怏怏的寧王,平时走路都困难的寧王,去桃源谷沈家庄时竟然没犯病?! 京城官员们一边饱受顛簸之苦一边在背后蛐蛐寧王。 中间休息时,沈清棠下车恰好听见几句,当场挤兑了几个官员,回到马车上还气鼓鼓的。 第949章 夫人教的好 以季宴时的耳力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开扶著的手,转而在沈清棠头顶摸了摸,“跟螻蚁有什么好生气的?” 沈清棠没说话。 季宴时把抱进护栏中,从桌上倒了一杯冰镇酸梅汤递给沈清棠,“消消气。他们会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的。” 京城这些官员惯会迎高踩低。 季宴时虽懒得跟他们计较,偶尔看见他们也烦。 於是才半夜“疾病復发”、“生命垂危”。 事实上,偌大的马车里会隔出小间。 孙五爷和太医在小间里睡觉,季宴时在大床上睡觉。 只有那些官员在树下草丛里熬夜餵蚊子。 他们熬一晚上,白天自然又累又困,在马车上睡的死猪一样。 季宴时眼不见心不烦。 之前季宴时大多数时候都不在队伍里,折腾官员的事往往是替身和季影他们干。 沈清棠知道季宴时不是吃亏的主,也知道季宴时手底下的人比自己更听不得那些官员的混帐话,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可还是心里不舒服。 仰起头,看著季宴时,“你从小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怎么会?”季宴时摇头,“小时候哪有这么好的日子?” 如今,官员们再看不上他,碍於他的身份也只敢背后蛐蛐他。 小时候,那些宫女太监敢对他动手的。 沈清棠伸手搂住季宴时的腰,脸贴在他小腹上,闷闷道:“他们真的太过分了!” 你以前真的太惨了。 她心疼。 虽然曾经的自己过得也不好,可还是会心疼眼前的男人。 若真比起来,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自己都比他幸福。 她的亲人在那个世界是少有的凉薄,跟皇室中人比起来还是好太多。 “他们还有用,等忙完北蛮的事,我收拾他们。”季宴时在沈清棠背上轻拍安抚。 他小时候都不会老老实实被欺负,更何况如今。 这些人都会为他们的出言不逊付出代价。 生命的代价。 季宴时低头,“你再这么蹭本王,本王大概会连你一起收拾!” 当然,跟收拾京城的官员不一样的“收拾”。 沈清棠身体一僵,抬起脸,收回手推了季宴时一下,“你好歹也是干大事的人!怎么整天脑子里只剩这种事?!” 季宴时顺势退了一步,在小桌另外一侧坐下,理直气壮的反驳:“就算是君王,不也有不想早朝的时候?!本王正值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对心悦之人没有想法才不对吧?” 沈清棠:“……” 娇嗔的瞪了季宴时一眼,“寧王殿下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之前说情话,季宴时还会脸红或者耳朵红,如今已然能面不改色了呢! “夫人教的好。” 沈清棠气的一口把玉杯里的酸梅汤喝光,杯子砸向季宴时。 越说越不像话! 她什么时候教他这些了?! 季宴时伸手捞住玉杯。 这一套茶具来自同一块玉石。 这种质地的大玉石可不多见。 摔碎了真不好配。 沈清棠见状像是找到了季宴时的弱点,抓起桌上倒扣的玉杯继续扔。 不扔季宴时,往马车壁上砸。 季宴时四平八稳的坐在桌前,眼疾手快的把玉杯捞回来,放在沈清棠够不到的地方,义正言辞道:“知道夫人害羞,倒也不必拿这些物件出气。亦或是……本王昨晚不够努力,才让夫人慾求不满发这么大火?” 沈清棠脸红的跟滴血一样,一侧头看见果果和扒在栏杆上,好奇中带著害怕的望著他们,顿时咽下骂人的话,指著车门笑著柔声道:“季宴时,你给我滚下去!” *** 到了禹城,不意外的,寧王殿下又病重的起不来身。 沈清棠作为寧王殿下的新宠,少不了得侍疾。 沈清棠坐在桌前,看著孙五爷手起刀落的杀了一只被堵了嘴的鸡,把鸡血滴进盆里。 季十七、季十二、季十、季九轮番端著血水往外倒,再打干净的热水进来。 季影、季三、季六、秦征在屏风隔出来的临时书房里开会。 沈清棠看得嘆为观止。 每个人的动作都熟练的一看就知道是惯犯。 只是…… 沈清棠好奇的问孙五爷,“孙五爷,人血经常这么流的话还能活?” 孙五爷:“……” 把已经放干血的鸡扔进季十七刚端进来的热水盆里,擦著手上的血污道:“正常人肯定不行。不过寧王殿下乃龙子,受苍天保佑……且,宫里有最好的补血药材,能撑一段时日。” 沈清棠“嘖!”了一声,孙五爷这话乍一听高大上,说白了就是烧钱维持著命,能活多久全靠天意。 她见孙五爷拔鸡毛的动作异常熟练,季姓护卫们配合的也异常熟练,纳闷道:“外头跟来的京官里没有皇上的人?” 其余人茫然时,季九已经明白了沈清棠的疑问,率先开口解释:“才离开京城时,说王爷病重,京官还会来探视。 替身只能口含血包喷吐。 血包里也真的是人血……师父,你別这眼神!我们没杀人,放的是我们自己的血。 后来折腾多了,京官们见怪不怪不说,还都躲的远远的。 慢慢我们就替换成猪血、鸡血。他们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离那么远也闻不到腥膻味。” 沈清棠点点头,就说开水拔鸡毛怎么也会有味道。 季宴时立的人设里绝对不可能是身上有异味的那种。 孙五爷熟练的清理乾净鸡身上的毛,用吸水的布把鸡擦乾净,掏出一块白色的乾净布平铺在桌子上。 把鸡仰面放在布上,从他的药箱里掏出一个沈清棠之前没见过的牛皮包打开放在一旁。 出於好奇,沈清棠起身走过来看。 见布包里是一排刀具。 崭新的、特製的刀具。 熟悉的模样让沈清棠惊呼出声:“手术刀?手术剪?” 大小差不多太多,样式不一的各种手术刀、手术剪、缝合针还有看不出材质的细线。 季九立刻掠到门边,小声提醒沈清棠:“夫人,隔墙有耳。” 第950章 手术和杀鸡 沈清棠汗顏的给了季九一个歉意的眼神,她只是过於惊讶。 凑到桌旁仔细看著牛皮包上的刀剪,压低声音追问:“你真的做出来了?!” 孙五爷点头又摇头,“我哪有本事搞定这么精细的刀具?是王爷出人出物出力出钱弄出来的。” 沈清棠闻言端起烛台弯腰凑到刀具旁细细观察。 现代科技发达,材料越来越先进,又轻又快,小小的手术刀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东西。 可大乾是冷兵器时代,连不锈钢都没有,想生產出不生锈的刀具都难更別提是如此精细的手术刀。 沈清棠见这些刀具泛著银光,不像这个时代的东西,心生疑惑。 不过,她知道孙五爷给不了她答案。 之前在桃源谷的时候,沈清棠是跟孙五爷讲过手术刀的事。 可医生需要专业,她也只是提过两回。 手术刀她不会做更不会用。 显然孙五爷也不会。 沈清棠看著孙五爷围著鸡摆了一圈蜡烛,试图打造一块无影区。 沈清棠:“……” 就算实现无影了这样也无法实现无菌吧? 有菌无菌先不说,就算有手术器具,孙五爷在没有人教的前提下就想学会做手术? 难度係数不亚於幼儿园文凭的人自学考大学。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s??.???超实用 】 孙五爷礼貌的请沈清棠让开,一脸严肃的拿著手术刀对著肤白貌不美的鸡。 沈清棠张了张嘴又闭上。 本想提醒孙五爷拿手术刀和拿筷子不该是一样的姿势。 转念一想她也不知道正確拿手术刀的姿势是什么样,便又把嘴闭上。 孙五爷嘴里念念有词,手颤颤巍巍的拿著刀在鸡身上比划了会儿,一刀切了下去。 沈清棠:“……” 让中医干西医的活属实为难中医了。 不过中医干西医的活还是有先天优势的。 孙五爷熟悉穴位以及各个器官所在的位置。 他手抖归抖,但是落刀之处十分精准,半点不伤鸡內臟就做到了给鸡开膛破肚。 开膛破肚之后,又轮换著用手术刀和手术剪把心肝脾肾、肠子等一一摘除。 把整个胸腔和腹腔洗的一乾二净,內臟器官也都乾乾净净。 孙五爷费了比正常杀鸡多三倍的时间才把鸡处理乾净,抹了把额上的汗,抬起头巴巴的看著沈清棠,像是幼儿园等著被夸奖的孩子。 沈清棠:“……” 犹豫了下还是委婉道:“孙五爷,其实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学不懂的东西。而且我虽见过手术,却不会做……实在教不了你什么。” 术业有专攻,拿手术刀的人读书上学都要比別人多上几年,怎么可能会让她一个外行懂? 她连吐槽都不知道怎么吐槽。 毕竟在她看来,孙五爷这都不叫手术,叫杀鸡。 孙五爷失望的放下刀:“我做的很差劲啊?也是,好端端的人开膛破肚了还怎么能活呢?我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会生出这种爭强好胜的念头呢?” 手下的鸡切得七零八碎都不如村口屠夫手艺好。 “也不能这么说。”沈清棠忙安慰孙五爷,“您救死扶伤这些年,连生死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生出爭强好胜的念头?不过是前阵子去战场心中生出些无能为力才想学西医的。” 季宴时病危是假,但中蛊的后遗症是真,別看他行动如常,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別,甚至还因为武功高强看起来更精壮一些,其实不过是外强中乾,內里受损严重。 孙五爷才会一直扮作家僕跟隨季宴时左右。 跟著季宴时攻城掠池这些日子,见惯生死的孙五爷却看不惯战爭。 对一个医者来说,亲眼看著活生生的人被砍伤砍死太残忍。 早上还笑眯眯跟他打招呼的小哥晚上也许就成了一具尸体。 单单只是尸体倒也罢了。毕竟马革裹尸对男人来说也算死得其所。 孙五爷最怕的是早晨还跟他笑眯眯扬起手打招呼的小哥晚上回来只剩半个人。 不是手再也扬不起来就是再也走不了路。 有的肚破肠流,活著比死了还痛苦。 就在那一天,孙五爷突然就想起了沈清棠说的手术。 一些外伤,手术就能救治。 如果条件允许,那些断掉的胳膊腿都能接回去。 他想学手术。 向春雨曾经送过她一本册子,说是她师父留给她的,上面有一点儿手术的知识。 只是上头的內容过於专业,有些字孙五爷也不认识,看不太懂。 这段时日,孙五爷就拿鸡来练习做手术。 每每寧王一“犯病”,孙五爷就把鸡包裹好藏在药箱里带进来,像这回一样,宰杀之后开膛破腹,清理內臟。 孙五爷把用过的手术刀手术剪丟进旁边乾净的水盆里,“想有什么用?学不会不是徒劳?” 季九则熟门熟路的把收拾乾净的鸡丟给季十七让他拿去后院烤,嘴上十分诚恳的安慰孙五爷,“五爷,別急嘛!凡事得慢慢来,你已经在进步了。你看你最开始收拾一只鸡得一个时辰,如今半个时辰就够了。 以后会越来越快的!” 孙五爷要是不练做手术了,他们哪来的鸡吃? 孙五爷只是老又不是傻,哪里不明白季九的小九九?没好气道:“都吃半个月的鸡了还没吃够呢?” “没办法,长夜漫漫,总归得找点儿事干吧?”季九摊手。 有鸡有酒,时间总归过的快点儿。 孙五爷翻白眼,“合著我天天买鸡宰鸡给你们当下酒菜呢?!” 季九嘿嘿的笑。 一直没说话的沈清棠突然开口:“孙五爷,等回北川,我大概能送一样你用的上的东西。” 她想了半天,想起来那位和她一样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人,季宴时的师娘是外科大夫。 她在那本日记里写过所有关於现代的东西都被她藏了起来,希望能留给有缘人。 她的有缘人不是指沈清棠这样的穿越客而是医妃那掛的穿越客。 里头的东西说不定孙五爷能用上。 “嗯?我能用上?”孙五爷黯淡浑浊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能教我做手术的?” 第951章 拖延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能不能对你学做手术有帮助我不知道,但是你目前这种练手的办法是错的。 我虽然不是大夫不懂医药,但是我知道你想学的外科手术没有捷径,就得多练。不过不是你这样练,最起码得用活鸡练。” “什么?”孙五爷惊了,“用活鸡?” 他们当年学中医入门用的可是木头人。 怎么能直接用活物呢?! 沈清棠点头,“当然。而且……我的建议是暂时不要练习开膛破肚。凡事要循序渐进,你可以从简单的小手术开始做。比如缝合伤口比较大的外伤。” “嗯?”孙五爷纳闷道:“不是你说做手术就是开膛破肚或者接断胳膊断腿?我之前试过,接上的鸡腿也不行,而且我技术还不行,缝针还没有向毒妇绣的好看。” 沈清棠:“……” 眾所周知,向春雨不会绣。 嘴角抽了抽,沈清棠努力组织措辞,儘量用孙五爷能理解的话:“因为外科手术是一件很复杂很精密的医术加技术,我一个外行三言两语解释不明白才会那么简单的概括。 孙五爷你医术高明,应当不需要开膛破肚你就能明白病人五臟六腑有什么病需要怎么治。 再说你如今学手术是为了救治伤兵。 伤兵九成九都是因为战爭才受的伤,不是断胳膊断腿就是被刺伤、划伤。 单纯的外伤你有足够好的金疮药可以医治他们。 也就是说,你真正想要做的就是为这些伤兵们把漏在外头的肠子塞回去缝合,断掉的胳膊和腿接回去对不对?” 孙五爷点头,他就是这意思。 他以为自己活了一辈子,又干得是跟跟死神抢人的事,已经很豁达。 真正到了战场上才知道生老病死都是幸福的事。 在战场上,兵刃刺穿胸膛都叫给个痛快,一刀砍断胳膊和腿也不算最残忍的。 最起码够快,说不定血流过多当场就死了。 就怕那种一枪捅进肚子又拔出来,或者被刀削掉半截手。 死又死不了,活著又痛苦。 肚破肠流好歹还能慢慢养,但是有些胳膊和腿或者手脚,一半掉了一半连在身上。 留不留都是痛苦。 孙五爷的金疮药能止痛却无法还给他们一个完整的躯体。 “身为一个外行,我觉得外科手术最难的就是对接血管和神经。”沈清棠抬手活动了下,展示灵活的腕骨,“想把刚刚断掉的手脚或者其他接回原位,都是在人活著的前提下才能做。 用死鸡练习真的没什么意义。 我个人觉得五爷你还是先从活物开始练。您是大夫,神经也好血管也罢您比谁都清楚在什么位置,止血对您来说更不在话下。 无非就是学会熟练的拿手术刀。您可以试试用刀吃饭。 在大海那边也有很多国家,他们平日里以牛肉为主食,以刀叉为餐具。 一大块的牛肉放在盘子里,需要一手执刀切块,一手握叉子叉进嘴里。 你可以学学,一直练到手中的刀跟剑客手中的剑那么灵活。 至於医学方面的事,我觉得一通百通,您很快就能学会。 毕竟咱们中医博大精深,歷经几千年,可外科手术歷史却短的很。” 在沈清棠看来,当一个好中医要学的太多太多,可当一个好的西医,最多的是练。 孙五爷连连点头,觉得沈清棠说的有道理,“你说的对!我明日起看不杀鸡了!” 季九幽怨的问:“五爷,明儿,您不会真用老鼠练手吧?” 老鼠这东西他们训练时,也是要吃的。 问题是在不缺衣不少食的时候,没人会想吃老鼠。 孙五爷摇头,“不会,我用鱼练手。” 鱼的构造相对简单,血管什么的也少。 季九顿时又开心起来,“您需要什么鱼,我去给您买!” 孙五爷:“……” 沈清棠:“……” *** 折腾了半晚上的寧王,第二日自然无法起床去见北蛮官员。 谈判的事只能继续往后延。 沈清棠作为寧王的枕边人,自然得贴身伺候。 她睡到自然醒时,“生病垂危”的寧王殿下正坐在桌边批阅公文。 见她醒来,便吩咐人去端饭过来。 沈清棠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声音还带著睡意的问季宴时:“你这样折腾也拖延不了两日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季宴时:“……” “你之前的时空,就是这么教你们用成语的?” 丑媳妇见公婆用在这里合適吗? 沈清棠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不重要,反正你能听的懂。” 寧王殿下濒病垂危却坚持亲自到禹城谈判,一来是为了表示对北蛮的尊重,二来就是怕京城来负责谈判的官员们藉口他身体不好,越过他去跟北蛮对接。 是以寧王可以病重垂危,却从来不会真误了公事。 所有的“耽误”都卡在谈判官员能承受的底线上。 这底线最多是三天。 可三天还远远不够。 秦渊和秦征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处理战俘的安置问题。 哪怕不愿意打仗的那些也得先核实清楚他们的家在哪儿,把家人接过来。 他们之所以受制於西蒙皇庭就是怕家人被牵连。 只要把他们一家都接过来,他们必然不会再有反心。 可找到他们的家人再接过来,就算有精確的地址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得十天起。 季宴时需要儘可能的拖时间。 这才一到禹城就病倒。 季宴时放下公文,亲自端盆拿毛巾过来伺候沈清棠洗脸净手。 “放心,我有办法再拖个十天半月。 准备的越充分对咱们越有利。” 不止是为了秦家军,还有火车轨道的铺设,沥青路的铺设都需要时间。 沈清棠乐得被季宴时伺候,闻言点点头闭上眼,任他给自己擦拭。 直到被抱到桌前坐下,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和果果呢?” 季宴时先是往窗外扫了一眼,笑道:“这个时辰,他们在房间里才奇怪吧?” 沈清棠:“……” 笑话她懒?! 原来人被內涵真的可以半个脏字都不带还让人惭愧。 第952章 碰瓷北蛮王子 可惜沈清棠在季宴时面前早就把脸皮练得刀枪不入,理直气壮道:“那是因为小孩子和老人都觉少。” “本王似乎正值壮年?也起来两个时辰了!”季宴时不留情面的反驳。 “那是因为你是糙老爷们!我是女人得睡足美容觉才能美美的!再说……”沈清棠扬起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天鹅,“我能睡懒觉是因为我夫君厉害!事事不用我.操心。你可没这么好的命!你夫人都不管你!” 季宴时被沈清棠逗笑。 笑容晃了沈清棠的眼。 *** 寧王殿下是在第三日,拖著病体接见北蛮使臣的。 北蛮同样来了一个王子带队。 只是禹城如今是大乾的地盘。 北蛮王子到禹城算是“客”。 这个认知显然让北蛮王子十分不爽。 这种不爽半点不避讳的直接摆在脸上,意图找季宴时麻烦的模样简直不要太明显。 尤其是季宴时接见北蛮王子的地方就在禹城官署,原来北蛮官员办公的地方。 北蛮王子本就难看的脸色,在看见自己国家的公署变成了大乾的办公地点时,脸就黑的不能看。 季宴时平时话少,但话少不代表刻薄起来就让不想打死他。 他苍白著一张脸,进气少出气多的,虚弱开口:“蒙德王子,欢迎到大乾做客。” 季宴时脸本来就白,沈清棠又用了脂粉营造他气色虚弱的模样,这会儿真就看著比奄奄一息稍微好一点儿的样子。 虚弱到得由她“扶著”季宴时才能保持站立。 然而就这么虚弱的人说了一句看似无害的话。 整个北蛮使团的人齐齐咬牙。 蒙德王子攥的拳头咯咯响,双眼冒火一样瞪著季宴时。 季宴时像是没看见一样,说完一句,顿了会儿,像是说一句话都用尽他八成气力,稍一休息才接著道:“怕蒙德王子吃不惯大乾菜……我得意找了个北蛮厨子……希望蒙德王子能宾至如归。”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宾至如归四个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到了蒙德王子的脸上。 蒙德王子二话不说抬手挥向季宴时。 沈清棠只觉肩头一重,整个人不受控的往一边倒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被季宴时搂在怀里,双双倒地。 旁人眼里可能是季宴时压倒她,沈清棠知道是季宴时提著自己“躺下”,並未真摔倒更没给季宴时当垫背的。 全场安静了一瞬,隨即兵荒马乱起来。 两位王子的护卫齐齐抽出刀剑指著对方。 季九入戏颇深的挥舞著不知道打哪儿抢来的破刀,一挥三晃,悲愤道:“你们北蛮別欺人太甚!我们寧王殿下,拖著病体诚心来北蛮跟你们和谈,可你们呢?竟然对我们寧王殿下动武? 我们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也別想活著离开禹城!” 蒙德更气了,一手拦住身后要衝上来给他壮胆的的护卫,一手指著季宴时愤愤反驳:“我都还没碰到他!” 他方才是被季宴时气昏了头,可身为一个王子怎么会犯这么显而易见的错?他就是想嚇唬嚇唬季宴时。 谁知道拳头都还没挥到这个病怏怏的寧王跟前,他就两眼一闭栽倒在地。 他真没打他! 他活到这么大,从来没说过这么真的话。 可所有的人都不信。 包括北蛮隨行的官员。 “你没打我们王爷,我们王爷怎么摔倒的?难不成还是他自己摔倒的?我警告你们,我们寧王殿下身体本来就不好,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別说一座禹城就是十座禹城都不够给我们殿下偿命!” 季十一也跟著衝上来,弯腰和季九一左一右“扶”起“昏迷不醒”的寧王殿下悲戚万分的往內室走去。 被人“遗忘”的沈清棠不能忘了自己,自顾自起身跟上他们。 不跟也不行,季宴时的手自始至终就没鬆开她。 偏生护卫们不敢扶她。 他们深知,自家主子的醋罈子很浅,一碰就翻。 北蛮的蒙德王子还想往前冲,被护卫拦住,“蒙德王子,想想你来的目的。” 不適宜再衝动。 蒙德王子红著眼回头瞪北蛮王派给他的大卫官,“我真没碰到他。” 大卫官默了两息沉声开口:“目前局面於我们不利,还请您控制自己。” 他抬头看著季宴时离开的方向,“我们都得祈祷这位寧王殿下平安。” 眼下局势对他们不利。 正值盛夏,若真打起来对他们没好处。 尤其是禹城已经被夺,整个后方都是大乾的补给。 之前大乾士兵畏惧严寒打仗时他们北蛮士兵略占优势,如今天气炎热有利於大乾士兵,无论如何不该此时起衝突。 万一大乾因此迁怒,转头去跟西蒙谈合作,西蒙未尝不会帮大乾对付北蛮。 牵一髮动全身。 无论如何蒙德王子不该如此衝动。 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大王会派蒙德王子过来谈判,他这性子明显不適合。 可惜,他只是个臣子,轮不到他质疑。 幸好蒙德只是衝动不是傻,他很清楚大卫官的意思,重重哼了一声,拂袖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 不多时就看见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 方才和寧王殿下在一起的护卫们神情肃穆的进进出出。 弄得蒙德心中的愤愤和被冤枉的委屈渐渐成了忐忑。 那个寧王殿下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 后室里,季宴时坐在窗前跟季九下棋。 沈清棠和孙五爷在后院里研究解剖。 这回剖的不是鸡或者鱼而是青蛙。 剖完再缝合。 孙五爷进步神速,虽然缝针技艺还没有什么长进,但是手不抖了。 下刀或者下针的时候快很准。 沈清棠在孙五爷身上又加深了对“一通百通”的理解。 孙五爷熟知人体穴位、经络、血管分布以及走向。 下刀时能精准的避开要害。 还能配合点穴减少血流,就某种程度而言,算是避免了伤员动手术时会大出血的危机。 季九一连输了三局不肯再跟季宴时下棋。 无聊总比被虐的好。 再说,孙五爷用完的青蛙也可以做成菜。 季宴时也无所谓,起身走到孙五爷和沈清棠身边扫了一眼,嘴角抽了抽,“本王觉得,要是被大乾士兵看见你们的作为大概寧愿终身残疾或者一刀了结自己也不愿意被你们救。” 第953章 设宴 孙五爷:“……” 敢怒不敢言的抖了一下。 沈清棠不怕季宴时,斜眼看他,“寧王殿下別门缝里看人!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士別三日当刮目相待』?孙五爷將来一定会很厉害的! 说不得到时候寧王殿下也得有求於人呢!” 季宴时点头,朝孙五爷道:“那你要努力了。” 孙五爷:“……” 你俩打赌为什么我要努力? 沈清棠双手扣在脖子后面活动了下颈椎,问季宴时:“寧王殿下这次要病多久?” “本王这回是受伤。”季宴时纠正沈清棠,“受伤的话,最起码也得三天吧?” 沈清棠闻言有点同情外头等著的蒙德王子。 他一巴掌拍没了三天。 不对,他压根就没拍到季宴时 ,充其量叫被碰瓷了三日。 这三日,季宴时能养精蓄锐,秦家军会抓紧时间安排战俘,整顿攻下来的城池。 蒙德王子就惨了,在“会不会打死寧王?”以及“寧王若是死了该如何是好?”的忐忑中过了三天。 就在蒙德王子坐不住打算亲自带北蛮的大夫来探望寧王殿下时,寧王殿下终於在沈清棠的搀扶下,再次设宴宴请蒙德王子。 这回鑑於身体原因,寧王殿下设宴的地方是自己名下的宅院。 蒙德王子当然不愿意去“做客”,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万一他坚持让寧王出门,他死半路上怎么办? 蒙德王子一进门就看见寧王殿下裹著厚厚的裘衣端坐在主位上,脸色苍白的仿佛一用力就推倒,唇比纸还白一些。 他满肚子的质疑硬生生咽了回去,按北蛮礼节朝季宴时行礼,“抱歉,那日是蒙德鲁莽,让寧王殿下受惊!” 他真没推他。 季宴时虚弱的笑笑,抬了抬手,示意蒙德王子坐,“是本王身体不好,不怪蒙德王子力气大。” 就是你推的。 蒙德王子磨牙,只是看见季宴时就说了这么两句话就又一副快不行的模样,再没敢跟他掰扯“推没推”的事,老老实实坐下,还客客气气问了一句:“寧王殿下可好些了?” 季宴时一咳三喘之后,才有气无力道:“放心,本王不会耽误正事的。” 蒙德王子嘴角抽了抽,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 就季宴时这模样,蒙德王子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大乾的君王会派他来和谈。 眾所周知,谈判桌上往往你来我往。 谈好了可以握手言和,谈不好当场提凳子打人也是有的。 就季宴时这德行恐怕一拳头就捱不了吧? 憋了半晌挤出一句:“有寧王殿下这样心繫大乾的皇子,真是大乾百姓之福。” 怕季宴时话说不了几句再晕过去,蒙德王子抢先问道:“不知道寧王殿下打算何时开始谈判?” “明日如何?”季宴时答的非常痛快,“只要明日本王还有一口气就必然会坐到谈判桌前。” 蒙德王子:“……” 说的跟我拿刀逼迫你谈判一样。 还有,你剩一口气当有谈的必要吗? 隨蒙德王子一起来的大卫官见蒙德王子迟迟不开口,忙道:“那就劳烦寧王殿下了!还请寧王殿下早点歇息,养好身体。” 他和蒙德一样,都怕季宴时撑不到谈判。 万一季宴时要是缺席,谈判又得往后延。 季宴时点头,命令人上菜,“那日未能尽地主之谊,心里惭愧,今日补上。不过这两日本王昏昏沉沉没来得及安排人去採买北蛮食材,还请蒙德王子委屈一点儿,吃点儿清淡的。” 大卫官:“……” 我的意思是你早点休息,我们回去,对大家都好。 但,季宴时开了口,轮不到他来拒绝。 蒙德王子也想拒绝,还没等张口,丫环们列著队端著食盘走了进来。 他拒绝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主家已经上菜,再离开属实不礼貌。 很快蒙德王子就后悔自己为了礼貌没离开。 北蛮饮食其实不讲究,食物的种类跟大乾相比很是贫乏。 听说大乾菜品丰盛,十分味美。 还以为季宴时作为一国皇子,饮食会比较讲究,能饱餐一顿。 不说用最高规格的宴席招待他们,最起码也得好吃好喝。 结果上了一桌子清淡到和尚都流泪的食物。 有肉,白煮肉。 有鱼,清蒸鱼,只淋了一点儿调味料。 有菜,全部清炒。 都十分难以下咽。 就在蒙德王子怀疑季宴时故意欺辱自己时,听见季宴时歉疚道:“抱歉,因著本王身体不適,带的厨子都是擅长做清淡饮食的。委屈蒙德王子了。” 蒙德王子能说什么? 只能违心的说大鱼大肉吃多了,清淡饮食也別有一番风味。 到最后,一桌子菜只动了几口。 事实上,桌上的盘子也都是很小的份,要按他平时的饭量压根吃不饱。 蒙德王子明明吃了一点儿却一点儿都不饿。 气饱了。 他头一次觉得一个男人比女人还难对付。 不仅如此,为了怕季宴时再作妖,蒙德王子放下筷子就乾脆利落的告辞。 完全不给季宴时挽留的机会,转身就走,步子迈的又大又快。 京城来的官员见状立刻表示要送一送蒙德王子,同时还强烈表示寧王殿下身体抱恙要多休息,送蒙德王子的事交给他们。 一行官员爭先恐后的追出去。 什么礼节不礼节,送不送蒙德王子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饭菜实在太难以下咽了,別说蒙德王子,就他们土生土长的大乾人都扛不住。 看著一群人落荒而逃,季宴时嗤笑一声,脸上哪还有半分虚弱的样子?!手持玉杯,慵懒且贵气。 沈清棠放下给季宴时布菜的筷子,侧头看著他诚心发问:“你不热吗?” 虽说是做戏,大热天穿貂也挺要命吧? 季宴时没说话,朝沈清棠伸出手,“你试试?” 沈清棠挑了下眉还是败给好奇心,用掌心去感受季宴时掌心的温度。 两个人掌心相贴,沈清棠诧异的瞪圆了眼,“凉的?” 他掌心的温度比她的掌心明显要低一些。 沈清棠话音才落,季宴时掌心的温度陡然升高,比她掌心的温度高了些。 第954章 可是夫人给本王准备的迷魂汤? 沈清棠:“……” 有內功了不起? 好吧。 有內功真了不起。 想凉就凉,想热就热。 想醉就醉,想不醉就不醉。 想生病就生病。 可以夏天穿貂也可以冬天穿单衣。 完全违背常理。 羡慕。 沈清棠稍一分心,就被季宴时钻了空子,握著她的手用力一拉,把人拉进了怀里,“方才辛苦夫人为我布菜。投桃报李,作为回报,我餵夫人吃饭如何?” “不如何。”沈清棠想也不想就拒绝,“我可以自己吃。” 这么多人的呢? 季宴时半点脸不要了? 一回头却发现,房间里的护卫、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个乾净。 若大的房间里只剩他们夫妇二人。 沈清棠顿觉不好,想要逃,“还有一道汤没上来,我去看看。” “可是夫人给本王准备的迷魂汤?” 沈清棠:“……” 好土。 可是…… 从这张瀲灩的红.唇里吐出来,只让人脸红心跳。 连身体都软了几分。 *** 驛站和县衙中间最大的一座院子被临时徵用做了谈判之地。 院门左右门垛上分別插上了两国的旗帜。 以门为界,两侧站著两国的卫兵。 总之涇渭分明,声势浩大。 然而某种意义而言可以说是雷声大雨点小。 两国谈判开始不到一个时辰寧王殿下就因为过於激动又吐血晕倒了。 谈判被迫暂停。 秦征就是这日赶到禹城的。 书房里,秦征看著生龙活虎的季宴时乐不可支,“没想到你演『病西施』还挺像!若是再拖个十天半月,咱们这边就稳了。” 书桌旁研墨的沈清棠摇头,“不可能再拖十天半月。季宴时从京城到今日已经拖了不少时日,朝廷那帮人急的不行。 隨行的京官一直不停地往京城发函要求换人。换人的可能性不大,但圣旨应该很快会来。届时季宴时在与不在都不会影响和谈。” 两国要的是结果,一国皇子在不在只是態度问题。 朝中之所以迟迟没有圣旨到,一是因为季宴时还活著,直接下季宴时的权怕会触怒季宴时。 季宴时再不济也是一个皇子。 还是一个將死的皇子。 旁人造反还需要掂量掂量,將死的皇子造反纯粹想拉著人垫背,多杀一个都是赚。 都说,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能不得罪季宴时还是儘量不要得罪季宴时。 倘若季宴时无法胜任和谈大使那就不怪他们不仁义。 二来,两国和谈的消息传到西蒙,西蒙皇庭一定坐不住,必然会做出相关的反应。 眼下,两国默契的藏著和谈的消息。 只是偌大的禹城不可能没有西蒙的眼线,怕是瞒不了多久。 谈判实在不行,季宴时装病也无用。 秦征也知道会这样,点点头,“是啊!能拖这么久已经不错了。我爹就是怕和谈不顺利才让我过来。” 两国谈判,万一不顺利或者中间发生点儿什么意料之外的插曲,可能就会直接动用边境大军。 他作为明面上秦家军的统帅,得在这边坐镇,以备不时之需。 季宴时放下笔,抬头看著秦征:“战俘处理好了?” 沈清棠听的出来这是半句话。 完整的句子应当是“处理战俘才是你的任务,没事往这里跑什么?”或者,“战俘处理好了吗?你就过来。” 秦征跟季宴时打交道的时间比沈清棠还久,哪里听不出季宴时的言外之意,气得连“哼!”两声。 “你以为我愿意过来啊?还不是你老师我爹怕你有什么不测?” 秦家军不想造反,只是被逼如此。 造反除了需要兵马还需要一个能造反成功的首领。 秦渊是真怕季宴时会出事。 季宴时垂眸未语。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嘆息一声。 人性复杂。 秦家军和季宴时此时是共生的关係,但,信任和依赖之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 秦征大概意识到一时心急口快,找补道:“你放心不会耽误正事。那些非自愿来打仗的士兵都按你说的,在三角山附近安顿下了,也留了一队人看管他们。他们的家人大都找到了目前在西蒙各地到盘城来的路上。 挑了些仁义的战俘来照顾他们的重伤兵。而且按照沈清棠的提议让他们每日打工来给战友换取消炎药物,一个个每天忙著照顾伤员和打工,几天人就累受一圈,压根没多余的精力作妖。” 秦征说著朝沈清棠竖起拇指,夸她:“难怪都说最毒妇人心!真狠!” 沈清棠:“……” 这是夸她?! 季宴时抬手把白玉纸镇朝秦征砸了过去,“不会说话就別说!” 见秦征要往一边躲,沈清棠幽幽补了一句:“这纸镇有点贵!秦征你有银子赔吗?” 秦征要躲的动作一顿,硬生生挨了一下,还得双手接住砸完他掉落的纸镇,呲牙咧嘴道:“你俩……”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人。 砸他还让他赔银子? 对上季宴时和沈清棠如出一辙、似笑非笑的视线,秦征硬生生改口:“真般配!几日不见看著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沈清棠经常说那句话是什么来著?哦,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可惜他敢怒不敢言,谁让季宴时是皇子呢? 谁让季宴时就喜欢白玉的东西,而且还都是死贵的玉。 自从到边关,他兜比脸还乾净,哪赔的起? 好在秦征这人乐观,越过会让自己不愉快的话题,问季宴时:“既然不能再拖,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真认认真真谈判吧? 若真谈判,依著龙椅上那位的德行,谈判结果一定会对咱们不利!” 沈清棠忍不住开口问出藏在心底很久的疑问:“大乾虽说不是鼎盛,但优势在我,为什么身为一个帝王还会想割地赔款?” 坦白说,就她穿来两年的经歷得出来的感悟,当今天下有乱世之初的跡象,可皇上的作为也不像没种的,怎么会热衷於討好其他国家呢?! 秦征抿唇没说话。 都说君心难测,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就如同他了十多年时间都没能想明白为什么皇上就是容不下秦家军。 都说知子莫如父,反过来也一样。 季宴时冷笑开口:“因为他无能!” 第955章 开国帝王和守国帝王 沈清棠和秦征齐齐沉默。 他们都觉得季宴时这话没毛病,却又不好开口附和。 於秦征而言,皇上是君,他是臣。不管他怎么想,不管皇家怎么对秦家,最终只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对沈清棠来说,龙椅上那位除了是君王还是季宴时的父亲,她的公爹。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心里认同也不能附和。 只是伸手在季宴时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不管作为大乾百姓的她还是忠君爱国的秦家军少將军,都不如季宴时受到的伤害多。 当初还是普通皇子的当今圣上,对心爱之人当和亲公主一事明明万分不愿,可就因为怕触怒皇上,一句都不曾为她说话。 甚至最后亲手將她送给西蒙皇庭。 后来把人抢回来,却不敢给她一个名分,还因为嫉妒她曾嫁他人,对她百般羞辱折磨,让她不明不白顶著一个“王妃”的头衔被囚在北川数年。 不敢跟西蒙算帐,只敢折辱王妃母子。 把对糟蹋他心爱女人的恨转移到一个无辜稚子身上。 身为一个旁观者,当今圣上的作为实在足够窝囊! 季宴时抬起另外一只手覆在沈清棠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以示自己没事。 淡声接著道:“他曾经跟我母妃说过,君王有两种,开国帝王和守国帝王。 他说开国帝王相比而言更容易,只需要一门心思开疆拓土就行。 需要的只是不怕死和领兵作战的本事。 可是守国帝王看似坐在祖辈的功劳簿上躺清閒,实际上是劳心劳力的事。 外面要防著两国或者多国战爭,国內要防著藩王、地方势力甚至是百姓造反。 朝廷里还要平衡朝臣之间强弱、敌我……” 沈清棠默默听著。 她明白季宴时话语中深藏的唾弃何意。 这些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实则是给自己的平庸、无能找藉口。 是,帝王確实有两种,一是开国,一是守国。 可是开国帝王绝对不是只需要领兵打仗那么简单。 就像现在的季宴时。 跟季宴时相处这么久,沈清棠明白过来季宴时不是想反,只是在为被逼造反那一天做准备。 倘若不要他和秦家军以及追隨他人的命,不让他番地上的百姓过得水深火热,他其实不介意一辈子当个傻王爷。 只是有些时候,人活著选择的余地不是那么大,甚至是没有。 想要推翻当今的朝廷,季宴时要做的跟秦征要做的有天壤之別。 秦征要做的就像当今圣上说的那样,带兵征战,攻打天下,其他不管。 可季宴时要做的是让秦征带兵征战,他说怎么战就怎么战。 他要考虑军马粮草,考虑百姓,考虑內战时敌国的动向,考虑真战时,哪些城池先攻那些后攻,攻下来的城池是降服还是镇压。百姓从如何,不从又如何。 哪些朝臣內用,哪些不能用。 对付奸佞之臣当如何,对付忠贞之臣当如何? 一桩桩一件件,稍有差池就功亏一簣,万劫不復,怎么能用容易二字形容? 当然,守社稷的帝王也不容易,確实需要考虑如何跟敌国相处,如何平衡朝臣,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 但是无能之辈才会想著如何避免跟敌国的战爭,如何去平衡各方朝臣的势力,如何搜刮百姓还能不让他们造反。 有能力有本事的帝王,会让敌国畏惧不敢发生战爭,就算有,最终结果也是敌国俯首称臣。而不是还没打就討好对方,商量如何不打。 这叫窝囊不叫牺牲。 有魄力的帝王也不需要平衡朝臣,都说君上臣下。 臣子是辅佐帝王的而不是钳制帝王的。 被臣子钳制,说到底还是帝王无能。 没有治国的本事,只能搜刮民脂民膏,或者说,治下乌烟瘴气,贪官横行,才会导致百姓民不聊生。 若是再遇上天灾,老百姓在活不了的时候,不反还能如何? 大概生怕自己心仪之人唾弃自己。 也或者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耻找的藉口。 亦或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王妃太过聪慧,看穿没说破,让无能的君王恼羞成怒。 总之,龙椅上那位跟昏庸二字更搭。 秦征不敢非议帝王,哪怕认同季宴时的话,也不敢公然附和。 沈清棠想了想,问季宴时:“你明知圣上的意思是要和,谈崩了的话,想好怎么处理后续?” 封建王朝,帝王再昏庸也是说一不二那个。 季宴时做的再对也是不遵皇令的逆臣。 季宴时冷笑:“那就要感谢他的虚偽了。他虽然没本事却极其在乎名声。处处打著为百姓著想的名號,既如此,那就让民意做主吧!” 沈清棠没再追问。 季宴时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 他说的如此篤定必然是有了决断。 只是她不认同他说当今圣上在乎名声的话。 一个从未下过凡间的人,怎么会在乎百姓死活?倘若在乎也不会增加苛捐杂税了。 不外乎是他別的君王之道没学会只记住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怕把老百姓逼急顛覆了百里王朝是真。 *** 北蛮显然比大乾还著急。 这次不肯再等季宴时恢復,当天傍晚蒙德王子和大卫官就带著北蛮神医登门拜访。 带神医只是找个理由而已,大家都清楚,一个国家的皇子就算病死也不会用敌国的御医。 同样,蒙德王子也不会真的让自家御医诊治季宴时,充其量只是让己方的大夫跟大乾的大夫对接一下季宴时的病情,出谋划策而已。 毕竟,寧王本来就病懨懨的,万一被治死,岂不是给了大乾攻打北蛮的理由? 况且,蒙德王子和大卫官登门也不是真心大佬看望季宴时,而是为了谈判的事。 大概怕季宴时再留他们吃饭,蒙德王子和大卫官是午饭后才过来的。 一进门就直奔主题,一句废话都不敢说。 “寧王殿下拖著病体为两国和平的事劳心劳力,小王深受感动也十分钦佩寧王殿下的为人。为了对寧王殿下的身体,小王有一个小小的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956章 采阴补阳 季宴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才艰难开口:“蒙德……王子……请……讲。” 蒙德在季宴时咳嗽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倒不是怕季宴时不让他说,而是怕季宴时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过去。 见季宴时终於能开口,不自觉的鬆了口气。 快速道:“是这样,为了保证寧王殿下有足够的休息,也为了两国和谈能够顺利。小王觉得谈判应该分成两……两部分。 第一部分由北蛮和大乾的官员谈。让他们作为两国代表,先把彼此的要求擬清楚。他们能谈拢的部分拿给我们看,若是我们都没有异议就达成一致。 若是他们谈不拢,可以由我们谈。当然,在谈之前我会给寧王殿下留足休息的时间,寧王殿下意下如何?” 季宴时做考虑状。 只有陪在身旁服侍他的沈清棠知道寧王殿下压根就没想。 因为他在桌下那只手,藏在衣袖下在她身上捣乱。 沈清棠又羞又气,偏生眾目睽睽之下还发作不得。 蒙德王子等季宴时回復的间隙,瞥了沈清棠一眼。 沈清棠在他眼里有种异域风情的美。 只是再美的美人在国家大事面前都要往后靠一靠。 再者每次见这个寧王都提心弔胆的,实在分不出心思赏美人。 今日难得有机会,一见之下怔住。 美人微微垂著头,一綹头髮垂在脸侧,隨风微动,看的蒙德心里发痒,很想伸手拨开那綹碎发,顺带摸摸那如粉玉般的肌肤是不是像眼睛看见这般白嫩光滑。 白玉的脸颊上泛著一抹浅浅的红,像是雨后的……嗯?雨后的? 蒙德王子的视线从沈清棠脸上移到季宴时脸上,深邃的眼因为错愕瞪得溜圆。 一个生命垂危、说话都费劲的男人还能滋润女人? 不可能! 要么是季宴时天赋异稟能采阴补阳,要么就是他头顶翠绿一片。 蒙德王子认为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於是感觉变得极为复杂起来。 一边是同情季宴时,一边对沈清棠生出了一种“她既然能跟其他男人暗通曲款是不是也可以跟我?”又觉得沈清棠这样的女人太过骯脏。 蒙德王子显然不是个心里能藏住事的人,或者说此时过於惊讶忘了隱藏。 別说能洞穿人心的季宴时,就是普通人大概都能猜到蒙德王子在想什么。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心想看来北蛮皇庭的女人也挺擅长勾心斗角,要不然蒙德王子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沈清棠两世为人,最先经歷的都是恶言恶语。 蒙德王子这点儿小心思对她而言充其量就像耳边飞过一只苍蝇,討厌是討厌,但是无足轻重。 季宴时可不这么觉得。 他身为男人的自尊被怀疑尚且能忍,反正他只在乎沈清棠怎么看他。 但,蒙德王子看沈清棠的眼神让他无法接受。 蒙德王子瞬间收敛了眼神,警惕的抬头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正垂眸,以手抵唇咳的撕心裂肺。 这蒙德王子似乎不简单吶! 蒙德王子眨眨眼,方才是错觉? 他怎么感觉到一道如利刃般的视线?还有压迫感十足的气息。 是寧王? 好像不是。 蒙德王子困惑的目光扫过季宴时和沈清棠最终落在季宴时斜后方的青年身上。 这年轻男人似乎之前没见过? 秦征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察觉季宴时和蒙德王子之间的暗潮涌动。 心里却腹誹:季宴时啊季宴时!每次都是小爷背锅! 又幸灾乐祸的想,敢打沈清棠的主意,蒙德你完了。 季宴时没给蒙德王子再发散思维东想西想的机会,点点头,先道谢:“谢谢蒙德王子体谅本王。你这法子甚好。只是……” 蒙德王子和大卫官齐齐看向季宴时。 不明白对季宴时这么有利的提议怎么还会有“但是”。 “本王来之前,吾皇曾切切嘱咐说思念嫁到北蛮的公主,让本王代为探望。 本王这身体探望怕是不成了。 不过,本王想咱们和谈也会需要一段时日,能否请蒙德王子把公主请到禹城一见? 这样既能完成本王的差事也不耽误和谈。 况且,大乾公主和亲北蛮,她才是两国交好的使者,理应到场。” “这……”蒙德王子拧眉看向大卫官。 他倒不觉得这算什么问题,只是和亲公主是父王的妃子,轮不到他做儿子的说话。 蒙德王子都不敢应承的事,大卫官同样不敢应,只表示会快马加鞭把寧王殿下的诉求转给北蛮君王。 至於大王会不会同意,不是他们小人物能决定的。 季宴时表示理解,才说了半句话,又咳嗽的直翻白眼,眼看就要晕过去。 蒙德王子和大卫官都怕了季宴时这一出,立刻告辞,坚决不给季宴时晕倒在自己面前的机会。 否则就有“寧王因为求见和亲公主被拒气绝身亡”的可能。 出了门,蒙德王子上了自己的马回头看著季宴时落脚的宅院眯起眼,问大卫官:“方才你有没有察觉一股杀气?” 那股气息犹如利刃,他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想忘记都难。 大卫官茫然的看著蒙德王子,“什么杀气?” 杀气他没感觉到,死亡气息倒是时刻感受。 季宴时总是给人一种坚持不到明日的感觉。 蒙德王子:“……” 大卫官是会功夫的,他都没察觉到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不,无论谁的生命受到威胁都不会认为是错觉的。 他再问:“你有没有注意到寧王右后方那个年轻人,他不简单。” 大卫官点头,“他一定上过战场。” 上过战场的人眼神和普通人不一样。 蒙德王子摇头,“我不是这意思。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旁边那个年轻人才是真正的寧王殿下?” “嗯?”大卫官诧异的看向蒙德王子,“您怎么会有如此想法?这是两国和谈且是大乾占了先机,又在他们的国家 ,寧王为什么还要替身?” 蒙德王子回答不出来,收回目光,策马前行,“说的也是。是小王多心了。” 第957章 要和亲公主 蒙德王子嘴上附和,心里的疑虑却没有打消。 他也许看不出来真假寧王,也看不出来寧王是真病还是假病,但是他阅女无数,很肯定沈清棠是被男人滋养过的女人。 並且就在不久前。 要么沈清棠给寧王戴了绿帽子,要么寧王另有其人。 方才那道杀气让他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虽然病秧子一副矜贵之气,可旁边那个年轻人也不差,同样气度不凡。 大卫官不知道蒙德王子还在耿耿於怀真假寧王的事,还以为他在愁和亲公主的事,问道:“殿下,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见和亲公主? 据我所知,那和亲公主並非大乾皇帝的亲生骨肉,只是一个臣子的女儿而已。 和亲时,也没见大乾多重视,此刻谈判了却非要见和亲公主?” 蒙德王子摇头,“谁知道呢?许是听到了些什么吧?毕竟那位和亲公主如今的处境你是知道的。” 他对这位和亲公主可是印象很深。 毕竟,他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见父王的后妃们如此团结。 就为了针对那个和亲公主。 其实他至今都不知道那位和亲公主长什么样。 因为他见到那位和亲公主时,她几乎都没有人模样。 去给往后请安时,恰好听见往后让人把和亲公主扔进圈里。 至於是马圈还是羊圈亦或是猪圈就不清楚了。 只知道因为这个和亲公主,他熟识了一句大乾话。 最毒妇人心。 大卫官是北蛮王身边的官员,对和亲公主的处境也知晓一二,闻言皱眉,“那倒是真得给大王去书信一封说明情况了。” 至於大王会如何处理,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 翌日。 谈判专用官署。 大乾和北蛮的官员分坐长桌两侧,开始就和谈条款开始商討。 季宴时占据最大的一间屋子休息。 蒙德王子长年生活在苦寒之地,格外喜欢晒太阳,便在院子里的桌前坐著。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一开始两国官员尚且能心平气和。 大乾官员要说要在原来和谈的基础上再加五成。 因为禹城为北蛮边关,比一般的城池重要,得五座城才能换。 北蛮官员说大乾如果有和谈的诚意应当按照之前的协商,並且无条件退还禹城。 结果就是从和谈变成了吵架最后差点变成互殴。 最后不欢而散,一条协议也没达成。 眾所周知,这就像做生意谈条件,总要有来有往。 最重要的是,生意怎么谈,谁进谁退取决於己方和对方的实力以及决策人。 若论实力,大乾居上,並且占据北蛮一城,明显位於上方。 可大乾君主不爭气,十分不喜打仗,美其名曰“打仗伤害的是老百姓”,寧王割地赔款吃亏也不愿意打仗。 对此沈清棠嗤之以鼻,若没本事,主动挑衅他国,结果被打回来,是伤害老百姓。 他国仗势欺人,来犯我边境是伤害老百姓。 没听说把城池送给敌国,把老百姓送给敌国是保护老百姓的,相反这才是真正的伤害老百姓。 荒谬! 房间分为內室和外室。 外室里季宴时和他的部下在开会。 沈清棠在內室处理商务。 古代通讯和交通都不便,想要遥控全国的商务十分繁琐。 有时候各地的帐本一同送过来,就算是沈清棠也有些焦头烂额。 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希望书院需要操心。 眼下正值关键时刻,沈清棠最怕的是工地上的工人不安分。 一再嘱咐沈家人对工人好点儿,各项福利都儘量保证中等水平。 虽然会多一点儿小钱,可是工地上的壮劳力们安稳了,西蒙五城才能安稳。 西蒙安稳了,季宴时才能腾出更多的人力物力对付北蛮。 古代房子隔音不算好,外室里的议论声能清晰的传进內室。 以至於沈清棠怀疑季宴时故意如此安排,好让她“垂帘听政”。 沈清棠不懂政事,不懂军事,可是懂民生。 眼下於她而言,除了保证沈记正常运转,希望书院正常建设之外,最大的事就是確保解甲归田的三万西蒙士兵安顿下来不闹事。 三角山附近也有几座山。 这些山跟三角山相比算是小山,但是三角山倒塌后,它们也算是大山了。 大山之中自然有山谷,有些山谷適合人居住。 想要居住得先要开垦荒地。 开荒阶段没有收入不说,乾的活还又苦又累。 纵使有家人相伴,这些人也难免生出逆反心理。 沈清棠一边听著外头的议论声,一边在纸上用线条勾勒出这万人所在的位置和地形。 外头在商討和谈的事。 沈清棠在想如何让这三万人安稳的度过开荒期。 其实对大部分老百姓说,能吃饱喝足最重要。 那么如何能让这些人在开荒期间还能吃饱喝足呢? 沈清棠在一旁写下“吃饱”两个字並且画了个圈圈起来,下头又画了一个小的三角形,示意这是重中之重。 其实现在的沈清棠或者季宴时都能养活这三万人。 只是不劳而获容易让人滋生懒惰和贪念。 尤其是壮劳力也属於精力旺盛的一掛,让他们閒著危害过大。 从现在起开荒,到能用粮食换钱最快也是明年春天的事。 还得想办法让他们在这期间也能有收入。 而山区老百姓的收入来源除了种地之外就只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沈清棠提笔在一旁写了一个山又在山字一侧画了一个大大的{,在{里写一二三。 一:山货。 二:打猎。 三:养殖。 山货顾名思义,山上產的野货。 沈清棠穿来之初,就是靠野货发家。 沈清棠想可以让这些人上山采些山上特有的山货,比如各种菌菇。 他们采,她负责回收。 这样在开垦荒地时就能有一笔经济收入。 打猎,农閒时还可以上山打猎。 在古代可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什么狐狸、熊、山鸡野兔全部都狩猎。 同样,他们打回来的猎物,沈清棠可以负责回收。 打猎也能增加额外收入。 第三样是养殖。 比古人多活了几千年的沈清棠深知不能打破生態平衡。 第958章 外交官的日常 从大山上拿多少还得还多少。 万一生態失衡必然是灾难的开始。 再说采山货和打猎也养活不起三万士兵以及他们的家属。 还得寻求一条稳定的出路。 养殖就不错。 不管养鸡、养鸭、养鹅还是养牛羊马都行。 养什么沈清棠就收什么。 除了养殖还可以种香菇和蘑菇。 这些都比粮食变现的时间短,最重要的是冬天也能干。 沈清棠还打算拿一些手工活来发给这些俘虏的家属们,这样她们也能有一部分额外收入,能早点在这苦寒之地把家安下。 沈清棠还在想有没有能补充的方案,就听见外头的议论声渐大。 主要是秦征和季宴时的声音大了些,其余人像是被嚇到一样不敢吭声。 “和亲公主死了对咱们来说才更有利吧?她死了,咱们就有攻打北蛮的理由。还有比大乾的和亲公主被北蛮人弄死更能激起大乾百姓怒意的理由吗?”秦征问,“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活的和亲公主。人活著说服力总归要小一点儿。况且……” 秦征顿了下,声音突然小了许多,“於公於私,都应该弄死沈清丹吧?別忘了她跟沈清棠……” 秦征没说完就止住话音。 沈清棠猜测著应当是秦征吃了季宴时的眼刀。 她挑了下眉,放下手中的笔,竖起耳朵。 季宴时想让她垂帘听政,她著实没兴趣。 不过事关沈清丹,她还是稍微有些兴趣。 其实沈清棠对沈清丹的厌恶都不及上辈子对父母的厌恶深,也就是跟对黑粉差不多。 与其说想弄死沈清丹,不如说眼不见为净。 真要比起来,大概季宴时才更想弄死沈清丹。 不止是沈清丹,大概大伯一家或者对季宴时来说都是耻辱。 沈清棠托著下巴,等了会儿也没等到季宴时的解释,笑著摇了摇头。 也是,季宴时身为一个王爷怎么会跟下属解释自己的想法?! 对著自己多说两句,大概因为他们是夫妻。 当初沈清丹能当这个和亲公主季宴时是出了力的。 他也跟自己解释过除了想给沈家脱罪让她重获自由之外,还要废物利用完再弄死他们。 想必沈清丹还有利用价值? 亦或是她那好大伯还有利用价值? *** 季宴时他们这边会都开完了,外头和谈的官员还没结束。 知道的是两国和谈,不知道的以为这是精神病院。 情绪稳定时。 “某兄,某弟,某官,听说你能文/善武是某某行家,我对你十分敬佩,怎奈国家不同立场不同,这才站在对立面。 咱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好,公事公办,多多体谅!” “正合我心意,我……” 情绪不稳定时。 “糙你祖宗十八代!哪个窝囊废的子孙袋没关紧把你个憋孙漏了出来!” “我是你爹!当初就应该把你射墙上!” “……” 条件对己方有利时,“我大乾泱泱大国……” 条件对对方有利时,“你若大北蛮又何必在乎这点细节。” …… 总之,和谈的双方像极了恋爱中的男女。 情浓时,我为你生为你死。 不爱时,我要你死。 沈清棠看、听都嘆为观止。 本以为会是极其无聊的行程,没想到如此精彩。 从早晨谈到晚上。 从把酒言欢谈到持刀行凶。 依旧没谈出个所以然。 偶尔有章程能谈拢,拿到自家主子面前。 季宴时或者蒙德轻飘飘一个“否”字,就將他们说到口乾舌燥,竭力爭取后才达成一致的条款给否了。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什么样的奴才。 大乾的官员跟大乾的皇帝一脉相承,都有软骨头的通病。 应承的条件处处透著种“吃亏是福”的境界。 季宴时用颤抖的手在他们的条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一次,两次,三次。 大乾官员们不干了,跑来质问季宴时。 “寧王殿下,您这是何意?臣等辛辛苦苦,据理力爭,就为了保佑大乾和平,可您却不认同,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我们虽为臣子,却是大乾的臣子,是圣上的臣子!我们要为大乾谋福利。要听陛下的旨意。寧王殿下,您这是要违抗圣上的旨意?” “殿下,臣知这禹城是秦家军打下来的,您觉得还回去没面子。可陛下应承过,从另外一侧要回来的土地也会划入云州治下,您利益並未有丝毫损失。” “……”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討伐季宴时。 知道的季宴时是大乾皇子,是坐拥天下的百里皇族。 不知道的,单听这些使臣的言语,还以为季宴时见不得大乾好,是祸害百姓、不尊皇命的谋逆之臣。 在屏风后,陪两小只午睡的沈清棠,莫名就想起了两个字:网暴。 搬弄是非、断章取义、造谣污衊、顛倒黑白…… 就在沈清棠听不下去,从榻上坐起来,打算衝出去跟他们理论一番时,季宴时终於开口。 他此刻的人设是病皇子,整个人半臥在椅子里,说话有气无力。 说出来的话极为虚弱,可每个字却像刀一样飞向每个使臣的脸。 “原来你们还知道本王是寧王,你们是臣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討伐逆臣。” “原来你们也知道怎么说话硬气,却只敢对著本王使,在北蛮人面前却像丧家之犬!” “原来你们还知道禹城是本王打下的,拱手相送时,本王可未见你们有片刻犹豫。” “这大乾的江山都是百里家的,你们说送就送还敢跟我谈圣意?那不若咱们一起上书,请父皇决断如何?” 使臣们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再转红。 在一个一直不得势、奄奄一息的皇子面前,他们实在难维持恭敬。 不管是肢体上的还是言语上的。 到边关和谈並不是美差,来的使臣也大都是朝中不得势的官员。 他们嘴上说的厉害,真让他们到皇上面前去说,却都又不敢。 毕竟季宴时跟皇上是亲父子,打断骨头还连著筋。 他们都是外人,且,还是要割地赔款的外人。 第959章 我只对你上癮 一个个低头耷拉脑袋,再无进来时的囂张。 “寧王殿下所言极是!” 一道突兀的声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出於好奇,沈清棠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使臣,看他站位,在使臣队伍里,大概也不是什么有话语权的人。 季宴时显然也有些意外,朝沈清棠伸手的同时,目光看向年轻人,轻飘飘的“哦?”了声。 那年轻使臣灿然一笑,露出一口这时代难得的白牙。 “这两日下官跟著跟北蛮谈判,憋屈的要命。明明是咱们大乾有理有据,仅仅因为他们强势的表示不同意,咱们就退让。 像禹城,明明是咱们秦家军的將士拼死才换回来的城池,竟然因为他们一句“禹城自古以来就是我北蛮疆土”便无条件还与他们。 倘若这样,那我们为何又要攻打禹城? 这样退让怎么跟秦家军交代? 是以,下官觉得寧王殿下这番话说得痛快。咱们大乾乃泱泱大国,咱们作为大国使臣,理应硬气一些。” 季宴时没说话,只是玩味的看著这个年轻使臣。 旁人看著,大概会觉得他高深莫测。 沈清棠很清楚,大概这年轻人过於无足轻重,应该不在寧王殿下的记忆库里。 他没对上號。 果然,片刻之后,季宴时开口问年轻使臣:“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名叫钱柏言。” 季宴时又默了片刻,像是呼吸困难。 沈清棠在他后背轻拍,陪著他装腔作势。 “好。”季宴时骨节分明的手指指著年轻使臣,“从此刻起你就是大使,明日的和谈你全权负责。” 年轻使者怔住,张嘴想说话被靠近季宴时的大使抢了先,“寧王殿下,使不得。你可知他什么身份?他不过是微末之吏。只是因为写了一手好字跟来记文书的,怎么能当和谈大使?况且他这么年轻……” “年轻才气盛。不至於像张大人这么软骨头。他的字本王有印象,都说字如其人,若他的字如人,那比张大人可强的多。” 张大使被噎了下,麵皮抽动,偏生又不敢发作。 除了因为季宴时是皇子,还怕季宴时被气死。 毕竟,如今连北蛮的蒙德王子跟季宴时说话都小心翼翼。 他身后的人见状,上前一步,拱手朝季宴时解释:“王爷,张大使是圣上任命的大使,撤不得。况且让个乳臭未乾的小儿当大使,岂不是让北蛮人觉得我大乾无可用之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1?1???.???超讚 】 季宴时又开始呼吸困难,像是下一秒人就要没。 沈清棠在心里翻著白眼,快步到季宴时跟前轻拍他后背,一脸急色的关切:“王爷……王爷你怎么了?” 隨即转身朝说话的人怒目而视:“你好大的狗胆!是打算气死王爷吗?” 说话之人面露苦涩,双膝跪地连连討饶喊冤。 他不过说句求情的话,怎么就要气死寧王了呢? 只是看寧王这样,確实隨时很有可能要被气死。 不管寧王得宠不得宠,他要被气死,自己一定是陪葬的。 剩下的人別说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呼出的气息能吹死寧王。 好在寧王再一次创造了奇蹟,又一次在死神手里抢回了自己的小命。 呼吸渐渐平缓,整个人有气无力的靠在沈清棠身上,看著跪在地上的使臣:“本王何时说过要撤张大使?” 他说话不止语速慢语气虚弱往往说一句还得停顿一下才能说下一句。 使臣们是从京城一路跟过来的,对寧王的说话方式习以为常,都猜得到他话还没说完,无一人敢应声,生怕再把季宴时气出个好歹。 “本王只是要提拔钱柏言当大使。” “大使跟年纪有关係吗?跟能力有关。” “你们倒是年长,一个个都老的骨头酥脆,一碰就碎!” “本王临阵换將是大忌,可不换將本王怕我百里的江山都让你们拱手让人。” 这话过於重,一眾使臣齐齐跪地,称不敢。 “之前你们就要跟北蛮换城,本王打下禹城父皇不也没说什么?还嘉奖了本王。难不成你们觉得我父皇做的不对?” “放心,父皇那里我会说,怪不到你们头上。” 一行使臣敢怒不敢言。 甚至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寧王殿下艰难的说完这几句话之后,直接晕了过去。 再说,谁又敢说皇上不对? 眾使臣只能憋屈的离开。 钱柏言看看季宴时,又看看不想搭理他的眾使臣还是跟了上去。 方才先跪地的使臣问张大使,“大使,这该如何是好?寧王殿下也太胡闹了吧?难道真让个乳臭未乾的文书当大使不成?” 张大使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就算我现在飞书一封递交圣上,还能来得及? 就算来得及,人家是父子,我们是君臣,你猜皇上帮谁?” *** 大臣们前脚走,后脚给季宴时拍背的沈清棠就重重在季宴时背上拍了一巴掌,“起来!装病秧子上癮?” 这点力气对季宴时来说无异於挠痒痒,他坐起身,把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交给一旁等著的季七。 脸对著沈清棠:“我只对你上癮。” 季七:“……” 顾不上叠大氅,抱著快速且无声的离开。 沈清棠:“……” “季宴时你的羞耻心呢?” 最近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季宴时笑著没说话。 沈清棠转移话题:“你真不认识那个钱柏言?” 季宴时点点头又摇摇头,“名字我知道,人头一回见。” 以他的地位,不可能认识下面所有的人。 沈清棠明白了,钱柏言出现在这里並不是个意外。 不明白的是:“一个负责记录的文官为什么会出现在使臣的队伍里?” 季宴时摇头,“我也有些意外。大概是他们想著找个文官记录我们的谈话,以免本王真被气死了,到父皇面前说不清楚吧?!” 沈清棠回忆了下,钱柏言手里確实抱著册子。 忍不住嘆息一声。 幸好,季宴时是装病。 不敢想他若是真病该是什么下场? 第960章 这事该如何是好 恐怕活不到现在吧?! 就算身体康健,若不是寧王府那个意外坠.落的风箏,他也活不到现在吧? 沈清棠主动张开胳膊,侧搂著季宴时劲瘦的腰,头靠在他肩膀上,没说话。 这个男人啊! 总是那么强大,却也总是让她心疼。 *** 俗话说,临阵忌换將。 除非是老將。 钱柏言显然不是老將。 谈判桌上本就风云莫测,这下再加上己方內斗,明日和谈一定很有意思。 说好要留在禹城宅子里和李婆婆他们一起带孩子不过来看热闹的沈清棠又跟著到了和谈专用官署,並且徵用了谈判室隔壁的房间办公。 对外理由是怕办公打扰寧王殿下的休息。实则就是为了听热闹。 要不说年轻的脑子好用。 更何况还是特意挑出来的新脑子。 钱柏言看似衝动,每一句话都精准的踩在北蛮的痛点上。 谈判这几天,沈清棠一直陪著季宴时在这边。 两个国家都配了各自的翻译,沈清棠身边还有一个翻译,大概也了解谈判进度。 別看有时候吵的很凶,好似你来我往爭锋相对一样,实则是大乾略处於下风。 大乾负责谈判的大使之所以会脸红脖子粗的跟北蛮针锋相对也不是因为为国为民,单单只是因为北蛮胃口过大。 而北蛮人提出极其不公平的要求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大乾的底线。 虽然谈判没几日,可大家对对方和己方的心思多多少少猜到了点儿。 这两日北蛮有节奏的放低自己的要求,大乾这边感觉到和谈能推进的“希望”,犹豫著要不要再退让一步。 沈清棠一个普通百姓都能察觉到的事,季宴时怎么会察觉不到?! 他本想藉机敲打一下张大使他们,谁承想跳出来一个钱柏言。 这钱柏言是季宴时的人,但是他也给了季宴时意外之喜。 年轻人,往往年轻气盛。动不动就要你死我活。 听得张大使他们心惊胆颤,生怕北蛮人掀了桌子不肯再谈。 谁知北蛮人虽然也骂骂咧咧,连连拍桌子,却也没有决裂的意思。 原本一天要谈四到六个时辰,这一日两个时辰谈判就结束。 以北蛮谈判团一句“需要请示蒙德王子”结束。 於是又到了蒙德王子和季宴时谈判的阶段。 然而季宴时並不配合,没两句话就又昏过去,只留给蒙德王子一句,“大乾使者的態度就是本王的態度也是大乾君王的態度。” 態度表明了却不肯时间跟蒙德王子扯皮。 气得蒙德王子回到住处砸了半个院子。 “我看他就是装病!是故意的!”蒙德王子气呼呼踢翻院子里一个青瓷盆。 大卫官摇头,“病不像装的。我仔细看过,寧王队伍里,隨行的大夫比护卫都多。每日来和谈,最后头的马车里拉的都是药材。 寧王府咱们的人虽然进不去,但是我在寧王府外围安插了一些眼线。他们说寧王府后院每日都有淡淡的药味。 药渣一堆一堆的往外倒,他们还带了些回来。我也让庭医看过,那些药材以治心疾为主。药用的很重,应当是病的很重,且有以毒攻毒的效用。应当是真活不了多久了。” 蒙德王子闻言怒气散了不少,狭长的眼眯起,重重哼了一声,“你说大乾派这么个病秧子皇子过来是何意?到底是想谈还是不想谈?” 大卫官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谈,定然是想谈的。根据咱们安插在大乾京城的探子回报,大乾的皇帝不喜欢打仗。 大乾朝臣之间勾心斗角,互相算计,都想要边境的军权…… 哪怕他们占上风,只要咱们摆出坚决的態度和隨时要攻打大乾的模样,他们一定会退让。” 蒙德王子气笑了,指著寧王府邸所在方向,“谈判时你都在,你看那个病秧子有半点妥协的意思?” 大卫官再次沉默。 没有。 寧王不但没有妥协的意思,今日还换了一个谈判主力。 小年轻看著脾气火爆衝动,像是不过脑子的口不择言,实则每一句话都让北蛮无法反驳。 那小年轻他有印象,谈判这几日,他都是坐在角落里记录会议內容的。 也不知道一开始就扮猪吃老虎,还是临时被徵用。 只能说,对方这一步棋走得很是精妙。 不过,大乾態度突然变得这么强盛真是大乾帝王所愿吗? 想了想,大卫官猜测道:“许是寧王殿下自己的主意,连大乾帝王都不知道。要不我们请王修书一封给大乾君王如何?” 蒙德王子摇头,“不管是不是大乾君王的意思,咱们都没有时间去核实。 信从这里送到皇庭要多久?从皇庭到大乾京城又要多久?你不会真以为西蒙聋了瞎了吧?指不定咱们谈判的消息已经摆在西蒙君主的桌案上。就算西蒙目前还没有得到消息,三五日之內必然也將得到消息。 到时候西蒙必將也会有王储甚至是西蒙王亲自到边境。届时三国会谈,咱们分得的利益绝对不会比眼下大乾应承的多。 就算大乾是只没有牙的老虎,那也是老虎。” 大卫官又何尝不知蒙德王子所说?愁眉苦脸道:“那依著您,这事该如何是好?” 谈又谈不下去。 退又不想退。 僵持又没有时间也可以僵持。 轮到蒙德王子沉默。 大卫官等了许久不见蒙德王子回答,正打算转身离开,就听见蒙德王子长嘆一声,“我去会会病秧子。” 大卫官:“……” 蒙德王子在北蛮眾王子里也是比较出挑的一个。 不是因为本事大是因为骄纵。 他出身好,又深受北蛮王偏爱,惯得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整日在北蛮横行跋扈。 无论朝臣还是百姓都对他深恶痛绝。 幸好,蒙德王子的骄纵有度,最起码不会把事做绝。 会得罪人,但是不会得罪到让人跟他拼命。 这次出使大乾,大卫官本来很是头疼,想著跟这么一个祖宗出门,头髮都得掉一半。 没想到蒙德王子一路上虽然喊著伙食不好,没有女人,不能赌,不能喝酒等,却始终不曾真做什么出格的事。 第961章 我其实对那把椅子没兴趣 一路上,虽然会找隨行护卫和宫女的麻烦,却不曾停下来天酒地耽误正事。 大卫官那时候就想,皇庭出生的孩子,真要骄纵到不知道天高地厚,哪里还能活到成年。 也许大王知道蒙德王子真正的性子才会让他出使大乾。 这样强势、囂张的性子,最適合装腔作势欺负“老好人”。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大乾会“以柔克刚”。 无论蒙德多么横多囂张,说到底还是想和谈,想不动兵刃的收回禹城,顺带把挨著北蛮的几座大乾天堑城池要到手里。 千算万算没算到大乾来了个病怏怏的皇子。 倘若大乾派来一个正常人,不管其性格是绵软还是刚烈,蒙德王子都能把人嚇唬住或者用恶劣的手段降住。 唯独这个病秧子寧王让他束手无策。 打? 喘气大了都怕把寧王吹死。 要是死了还和谈个屁? 要是大乾把寧王的死算在北蛮头上,更要命。 谈? 寧王说一句话能喘三喘,跟他说话,別说大声,就是心平气和一上午都说不了十句话。 要想吵架拍桌子更是门都没有,话稍微重点寧王就敢晕给他看。 蒙德王子擅长的那些歪门邪道,直接没有用。 死在谈判场所的寧王对北蛮只有害没有利。 以至於蒙德王子至今没有发挥的余地,甚至看见寧王有点头疼,都想躲著他走。 听见蒙德王子主动开口要去找寧王,大卫官受到了惊嚇。 等反应过来,雷厉风行的蒙德王子已经从眼前消失。 大卫官忙提起袍子追出去,“殿下,使不得……” 你这会儿不够冷静,再把寧王气出个好歹。 虽然不知道大乾为什么会派个病秧子皇子来谈判,但是一定没安好心。 据他所知,大乾有十几个皇子,隨便拎出一个也比这个病秧子强。 偏偏就选中了一个不受宠的病秧子。 要说其中没有阴谋,大乾人自己都不信吧?! *** 季宴时很不高兴。 以至於马车里气压很低。 一向活泼好动的都安分了不少。 倒是沉稳的果果看了季宴时一眼,该做什么做什么,和平时没区別。 沈清棠见状在轻轻扯了两下季宴时的衣袖,“你这样会嚇到孩子的。” 季宴时垂眸,看见不像往日一样黏自己的女儿,在脸上抹了一把,换上淡淡的笑容,把抱上自己的膝盖,“抱歉,嚇著小了。” 小见季宴时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露出一口奶白的小牙朝季宴时笑了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季宴时本来只是习惯性的標准的笑容变成了真心实意的笑。 沈清棠也跟著笑,一边笑一边劝:“大乾来的这些使臣什么德行你不是一直都清楚,还跟他们置气?” “本王是嫌他们聒噪!”季宴时腾出一只手在果果头上摸了摸。 今日谈判用时短,以至於那些使臣们还有精力来找他討价还价。 那些使臣们本来都抱著看热闹的心態,今日在谈判桌上一个个装深沉不说话,就想看钱柏言这个无名小辈是怎么吃瘪的。 谁知道钱柏言以一敌十,舌战北蛮群臣,还丝毫不落下风。 前几日对他们大呼小叫,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北蛮使臣,在钱伯言的强势下竟然时不时就沉默以待,最后看似不欢而散,实则是北蛮退了一步。 若是钱柏言落於下风,以公的立场来说,他们不愿。但是私心里都开心的紧。 想著给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儿教训。 可钱柏言不但没落於下风,还一改之前的局势,反守为攻。 先不说北蛮那边怎么想,己方这些老將,顏面往哪儿搁? 於是略一商量,跑来找季宴时告状。 自古以来告状这事,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往往会夸大自己的委屈和別人的错误,对自己的错误那是只字不提。 几个使臣通篇都在陈述钱柏言是如何“不顾大局”、“陷大乾於两难”、“破坏两国和平”等。 季宴时不想搭理他们,毕竟也不能都弄死,就像往常一样装晕。 谁知道这些使臣们铁了心要把钱柏言换掉。 御医和孙五爷在房间里给季宴时诊治,他们就在房门外叨逼叨。 幸好季宴时没病,真有病就真被气死了。 最后还是孙五爷强烈表示寧王需要静养,才把使臣们打发走。 谁知回来的路上,他们见季宴时醒了,又追上来告状。 烦的季宴时不行,把秦征叫了过来去应付那些人。 沈清棠摇摇头,“你不是烦他们聒噪。” 季宴时从小到大的经歷註定了他不会太把別人的话放在心上。 “你只是嫌弃他们软骨头没骨气。” 季宴时抿唇不语,只下巴在头顶蹭了蹭。 一个国家的强盛,需要明君,需要能臣,需要百姓。 可大乾不止是君王昏庸,朝臣们只顾拉帮结派如何把己方阵营利益最大化。 他们只会想著如何糊弄君王,如何欺压百姓,如何把苦守边疆的將领弄死好换成自己人。 却忘了引狼入室同样不会有好下场。 负责来商谈的使臣,本该代表大乾利益,在儘量避免战士伤亡的前提下,多为大乾爭取利益。 可这群人呢? 他们只想著怎么把事情顺利办完回去交差邀功。 至於秦家军辛苦打下来的禹城为什么要还回去,在他们眼里一点儿都不重要。 他们想的是反正禹城本来就不是自己的,还了就还了唄! 把禹城还回去还少给北蛮一些银子,少给两座城,划算! 却忘了,占据优势的本来就是大乾。 该割地赔款討饶的是北蛮! 良久,季宴时轻声开口:“清棠。” “嗯” “我其实对那把椅子没兴趣。” “我知道。”沈清棠把从季宴时怀里抱出来和果果放在一起,自己坐到季宴时身边,握住他的手。 季宴时从懂事开始,为的就是活著。 只是活著的路上,跟隨他的人越来越多。 他接受了这些人的忠心,就得承载起他们的愿望。 不管他愿不愿意前进,都得被逼著前进。 “你只是没的选。”沈清棠微微仰著头含笑看著季宴时,“无论如何,我和、果果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第962章 有个词叫恃宠而骄 本来就不怎么高兴的季宴时,在听见下头的人说蒙德王子登门拜访,更不高兴。 可惜秦征让他打发出去应对大乾不成器的使臣,此刻不在这里。 “你若实在不想见他,不如我去会会他?”沈清棠轻轻拨开果果抓著自己衣襟的手,从床上坐起身。 两个孩子玩累了需要午睡。 再懂事的孩子也是孩子。 果果平时很好哄,唯独睡觉不行,必须得沈清棠陪著。 季宴时也把睡著的放下,夫妻俩默契的退出寢室走到厅堂中。 季宴时没忘记蒙德头一次见沈清棠时的眼神,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那廝不是好东西。” 沈清棠:“……” 不怪你手下的人说你醋罈子浅。 笑著摇头,“就因为你把我当宝贝,蒙德的眼睛最近看我清澈多了。我觉得你来时还“发病”这会儿也不应该有精力见他。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去探探他的底,你再出面也不迟。” 季宴时不说话。 明显不乐意。 “別使性子!你知道这是眼下最正確的做法。我有向姐给的毒药,还有春杏和秋霜跟著。若是这样,在自家院子里还能被蒙德怎么样,我觉得也没和谈的必要了,你说呢?” 秋霜已经顺利通过考核,直接到禹城来找沈清棠。 夏荷又回到李婆婆身边,和她一起照看两个孩子。 以前夏荷对照顾孩子或许有意见,如今知晓了这两个孩子的真实身份,再不敢大意。 夏荷说王爷和夫人都用命保护的孩子,她有什么好委屈?! 季宴时:“……” 自嘲的笑了笑,“也就你敢这个语气跟本王说话还能好好的在这里坐著。” “没办法。”沈清棠摊手,“有个词叫恃宠而骄。” 季宴时唇角扬起,“既然这样,本王还能说什么?” 自己宠出来的女人,自己受著。 *** 沈清棠换了一套正式一些的衣衫,配色也挑的是端庄大气款。 虽说她如今在外人眼里不过是寧王殿下贴身伺候的女人,没名没分。 可到底她也跟季宴时一体,代表的是季宴时的顏面。 担任的是还將是大乾外交官,接见的是北蛮使臣。 蒙德在宴客厅一等就是半个时辰,气得满脸凶相,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打算放句狠话离开,就见门被从外头推开。 目光移向门口,看见盛装打扮的沈清棠,舌头顿时不听使唤,要骂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清棠当没听见蒙德拍桌子,朝轻轻福身行礼,“抱歉!让蒙德王子久等。我夫君他身体不適,臣妾照顾他晚来了一会儿,请蒙德王子多体谅。” 蒙德王子连连摇头,“没事,没事。本王只是想找寧王……”说到一半才意识到来的只是沈清棠,改口:“寧王呢?” 沈清棠轻嘆皱眉,“夫君他听说蒙德王子来拜访,本想让大夫施针开药,想试试能不能强撑一会儿过来见蒙德王子。” 说著摇头,“不知是大夫的药过量还是夫君身体著实经不起折腾,人又晕了过去。大夫说醒来最起码也得明日。” 蒙德王子:“……” 头一次觉得舌头白长了,不知道说什么。 本来该生气的,却又无法生气。 毕竟生老病死不由人。 况且,他还有点儿小庆幸。 庆幸来的是沈清棠。 跟美人聊天总归比跟病秧子聊天舒服。 只是愉快归愉快,一个病秧子皇子权力都有限,一个没名分的女人来又有何用? 最起码也该派一个使臣过来吧?还得是使臣中最大的官。 偏生他又生不出责怪沈清棠的念头。 良久只道:“是小王来的突然给寧王殿下添麻烦了。” 沈清棠摇摇头,在主位上端坐。 春杏和秋霜,一个给沈清棠倒茶,一个给蒙德王子添茶。 沈清棠適时开口:“不知蒙德王子所为何事?我们寧王虽身体不適却惦记著王子。他深知蒙德王子无事不会贸然上门,才特意差我来看看。” 用我,是因为沈清棠不知道该如何自称。 称“臣妾”?她还没官方名分。 称“妾身”?大乾,最起码边关这边不兴这个。 称“民妇”?她是季宴时的女人,也不合適。 想不出来乾脆不用。 蒙德王子不在乎沈清棠自称什么,他只想知道:“不知夫人可否能代表寧王?” 若是不能,你就找个能主事的来。 沈清棠听说蒙德王子的言下之意,轻笑:“既然我在这里,就不会让蒙德王子白跑一趟。其实,蒙德王子来的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二。可是为了两国和谈之事?” 见沈清棠比自己想像的还聪明几分,蒙德王子对沈清棠的兴趣也大了些。 只是对女人的兴趣再大也不能在国家大事前面,把小心思往下压了压,正色道:“虽不知贵国如何考量突然换了小將来担和谈重任,但,明显对和谈不利。小王觉得,贵国若真心想要和谈,应当拿出应有的诚意。” 沈清棠不答反问:“不知在蒙德王子眼里,怎么才叫和谈的诚意?” 蒙德王子噎住。 他自然知道北蛮想要什么。 可也很清楚北蛮想要的不是大乾想给的。 他也清楚面前端坐的这个笑吟吟的女人也知道为什么。 可有些事彼此知道却不能说出来。 一是因为藏著的都是己方的底牌,二是因为,贪念都是藏在心里的,没有人会把如何贪心掛在嘴上。 不等蒙德王子想出合適的措辞,沈清棠接著道:“蒙德王子,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国家大事。不过我是个商人,对经商的门道略知一二。 拿我来说,若我沈记想和另外一个商號合作或者为敌,首先要掂量自己的实力和对方的实力。 其次要考虑与对方为敌我要付出的代价或者跟对方合作我能得到的利益 。 商人逐利,尚且如此。 两个国家之间其实也一样。 就像此次和谈,两个国家的使臣都是为了自己国家爭锋相对,互不相让。 因为在这里只是一群人打,退后一步便是两个国家打。” 第963章 互相试探 蒙德王子点头,“你说的对。正因为如此,我北蛮才愿意退让一步,千里迢迢到边境来和谈。” 沈清棠摇头,“不,两国和谈到边境往往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当两国实力有差距时,往往是处於弱势的一国到实力强的一国国境內求和。” 沈清棠著重在“求和”二字上咬了咬,“一如蒙德王子此刻。” 蒙德王子脸色顿变,整个人从懒散坐的笔直,朝沈清棠怒目而视,张开嘴,又闭上。 无从反驳。 他们都在禹城,可禹城如今是大乾的地盘。 禹城被抢后,一直没能用武力夺回就已经说明了谁强谁弱。 蒙德王子眯起眼看了沈清棠一会儿,低低的笑了起来,“你进来时,我就想能在这时候越过一眾男人坐到本王面前的女人绝对不简单。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沈清棠。沈记的东家。贵国应该也有我们沈记的商铺,蒙德王子去购物时提我名字能有折扣。”沈清棠坦荡荡的自我介绍,像是没听出来蒙德王子问句中的轻视。 在大乾,女人在家从父,都是不是某千金就是某小姐。出嫁从夫就变成了某太太。 闺名,就是深闺暱称,不便与外人道。 蒙德王子作为北蛮谈判团的代表,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就是故意羞辱沈清棠,好报方才沈清棠羞辱他之仇。 却不想沈清棠如此落落大方的自报家门。 蒙德王子再次笑了起来,这一次少了些敌意多了些欣赏,“小王总算明白为什么寧王殿下自理都困难却依然坚持把美人带在身边。 既然这样,想必沈……” 一时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沈清棠。 若是寧王的妻子,当称作寧王妃。 若是寧王的陪侍,最起码也应该称作寧夫人。 可沈清棠方才自我介绍时,压根没提寧王,她说自己是沈记的东家。 想到这里,蒙德王子接著道:“沈东家会出现在这里,想必你说的话也能有该有的份量?”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能说,若是大事,我会是个好的传话使者,能把蒙德王子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我家王爷。不过,若是我能力范围內的小事,我应该也能做主。” 蒙德王子再次笑了起来。“沈东家跟大乾的女子都不相同。” 这话说的真是有趣。 何为大事?何为小事? 他想了想说明来意,“本王来是想问问寧王到底想如何?这么谈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坦荡一点儿,把彼此的底线亮出来。” 沈清棠摇头,“蒙德王子这是为难我。你身为王子尚且不能代表北蛮,我一个弱女人连寧王都代表不了,又如何能代表大乾? 谈判的的事还是要放在谈判桌上进行,你说呢?” 果然,女人无论在什么时代都会被小看。 可是,连铺垫都不曾就想套她的话,是不是有点过於看不起人了?! 蒙德王子倒也没想沈清棠会回答出他想要的,他只是为了试探沈清棠。 见沈清棠不好对付,也就收起了小心思,开始说正事。 “行,谈判的事可以在谈判桌上说。有些事是桌面上的,可以桌上说。有些事是桌下的还得桌下说。 这些桌下的事还需小王和寧王殿下沟通。 比如,整个谈判的周期要控制在多少天內结束。 不是本王急性子要来催促谈判进度,实在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沈清棠静静的听著没说话。 “若小王没猜错,此刻咱们两国在和谈的消息应该已经被西蒙所知,此刻西蒙怕是已经在想办法拆散我们。” 沈清棠微微挑了下眉,脸上没什么表情,假装没听懂蒙德王子的一语双关。 蒙德王子见沈清棠不接话,稍稍有些失望,只能接著道:“咱们素来三国鼎立,一直维持著相应的平和。 西蒙自是不愿咱们两国联手。届时,只怕难做的是大乾。” 沈清棠笑,“蒙德王子莫不是欺负我是一介女人不懂国家大事,便隨口唬我?明明是大乾占了上风,分別攻占了西蒙的盘城和北蛮的禹城。怎么会是大乾难做?” “是,你们是借神山倒塌之时,趁机强占了禹城和盘城。可一城一池的得失不代表一个国家的实力。若我北蛮和西蒙联手,你觉得大乾强盛到能以一敌二?”蒙德王子反问。 沈清棠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歪头看著蒙德王子,“既然你觉得大乾不能以一敌二,为什么会来跟大乾和谈而不是和西蒙联手攻打大乾?是不想吗?” 蒙德王子:“……” 看著沈清棠真诚的脸,清澈的眼,一时间分不清沈清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阴阳怪气。 不管沈清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蒙德王子都不可能说实话。 只道:“我们北蛮是讲信誉的。年前才跟大乾和亲,大乾也很有诚意的愿意拿五城跟我们换。既然是亲家,怎么能说反目就反目? 小王认为咱们两国之间要比北蛮跟西蒙亲,你觉得呢?” 沈清棠点头,深以为然,“蒙德王子说的对。既然是亲家,那么你的我的也不用分那么清楚了。就当禹城是给我们大乾的聘礼,至於换城的事以后再说。” 蒙德王子:“……” 怎么就成聘礼了?! 一直提防著沈清棠,还是著了道,被她三两句绕了进去。 蒙德王子撇嘴,小声咕噥:“难怪母妃说大乾的女人看著长得瘦瘦弱弱小小,实则一肚子坏水。” 这句话他用北蛮语说的,沈清棠没听清,听清了也听不懂。 可她听不懂,春杏可以。 春杏恨恨的瞪了蒙德王子一眼,弯腰低声跟沈清棠说了蒙德自言自语的话。 蒙德被春杏瞪时,心里就起了嘀咕,难不成这个丫环能听懂北蛮话? “蒙德王子。”沈清棠开口,淡淡的声音里带著薄薄的怒意,“我们大乾女人是不是一肚子坏水且不说。你们北蛮肚子里就没打算盘?” 第964章 攛掇西蒙打大乾 “若你们北蛮真像蒙德王子所言这么坦荡,又为何在背后搞小动作?”沈清棠冷声质问,“据我所知,就和谈这几天,蒙德王子,你可也没閒著。” 蒙德王子不承认:“小王不懂沈东家何意?” “你不懂,大概从北蛮驛站飞出去的那些鸽子会懂吧?”沈清棠浅笑著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蒙德王子脸色瞬变,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椅子扶手,狭长的眸子眯起,像只蓄势待发、准备扑杀猎物的豹子。 秋霜和春杏不动声色的往沈清棠身边又挪了一步,让沈清棠处於她们保护范围。 反倒是沈清棠笑著拨开春杏和秋霜,“你俩別这么紧张!蒙德王子是个聪明人,不会傻到在寧王宅院里对我怎样。” 只是想嚇唬嚇唬她而已。 沈清棠在“寧王宅院”四个字上加重了音,意在提醒蒙德王子还在自己地盘上,不要做无用功。 蒙德王子笑了起来,笑容却不达眼底,“沈东家,我们北蛮来的都是使臣,往皇庭寄几封书信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毕竟有些决定还得我父王才能决断。你们大乾就私自拦截我们的信鸽是不是过分了?” 沈清棠摇头,“蒙德王子,你误会了。您的家书或者说给北蛮皇庭的书信,我们自然不会拦。只是……” 沈清棠盯著蒙德王子,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道:“谈判事关两国,我们作为地主,有责任保护两国使者在谈判期间的安危。 为了防止西蒙细作往西蒙皇庭传递消息,所有西蒙方向的信鸽,我们都会拦截。怎么?蒙德王子反应这么大,不会是其中也有你们的信鸽吧?”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体验棒,101??????.??????超讚 】 蒙德王子瞳孔遽然收缩,死死的盯著沈清棠。 沈清棠不闪不避回视蒙德王子。 春杏茫然低头看看沈清棠,又往蒙德王子的方向看了看。 自家夫人不是不会武功也没有內功?为什么也会有杀气这种东西? 可能也不是杀气,只是像杀气一样凌人。 秋霜知道沈清棠身上透出来的不是杀气,是气场。 她才到沈清棠身边,不清楚谈判期间发生的事,只知道沈清棠这话绝对不是听起来这么简单。 否则蒙德王子不会这么大反应。 她猜,王爷拦截的应该不止是去西蒙的信鸽,而是整个禹城上空飞走的信鸽。 不管是去大乾京城的还是去西蒙的亦或是去北蛮的。 只有王爷想放的鸽子才能飞出禹城。 想必去西蒙的鸽子里也有北蛮的信鸽,夫人才会如此说。 半晌蒙德王子先移开视线,放鬆了身体,笑了笑,“倒是小王小瞧了大乾。” 不止是他,是整个北蛮都小瞧了大乾。 不,是北蛮人连同大乾人都小瞧了病怏怏的寧王。 一个活著都困难的皇子,竟然还能把禹城管的滴水不漏。 旁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沈清棠是在警告他。 大意了! 蒙德心中有些懊恼。 沈清棠摇头,“你不是小瞧了大乾,你是忘了禹城如今是大乾的城池。虽说我一介女流不懂政事也不懂军事。 但是我看过后宅妇人打架也看过小孩子打架还看过商人打架。 不管什么人怎么打,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在打架中落败的一方总归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要么割地赔款,要么討饶道歉,要么伏低做小……总归不能像北蛮这样,输了城池还理直气壮。在我们大乾地盘上还如此盛气凌人。我十分好奇,北蛮的底气是什么?” 北蛮王子噎了一下。 说不出反驳的话。 沈清棠却没像之前一样適可而止,接著道:“有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可惜我家王爷身体不好,我也不好拿这点儿小事去烦我们王爷。不若,蒙德王子帮我解惑?” “你看,咱们两国谈判,虽然谈判过程中可能会有些分歧,可大方向应当不会变,是为了两国在不发生战爭的前提下,找到一个和平共处的方案。 可为什么北蛮一边跟我们谈判,还一边攛掇西蒙来攻打大乾呢?” 蒙德王子下意识侧头往门口看去。 见房门还开著,略略鬆了一口气。 方才沈清棠点破的一瞬间,他莫名生出一种自己会走不出这个房间的错觉。 看见四敞大开的门,才稍稍安了心,继续装傻,“小王不懂沈东家是什么意思。” 一来是怕沈清棠压根什么都不知道,诈他。 据他所知,大乾的女人是不能参政的,沈清棠连个妾室都不算就是个陪侍,不应该能知道这么秘密的事。 二是因为他清楚送往北蛮的信鸽没有北蛮的標记,用的也是西蒙文字。就算被抓了,也无所谓。 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北蛮做的。 至於他们为什么给西蒙去信,游说西蒙和北蛮联手攻打大乾,自然是为了鷸蚌相爭渔翁得利。 大乾虽是三国最强,可当今皇帝並不喜打仗,哪怕吃点亏都不会开战。 倘若西蒙和北蛮联手攻打北蛮的消息传过来,谈判必然对他们有利。 沈清棠摇摇头,抿了一口茶。 话说多了,容易口渴。 沈清棠没再继续咄咄逼人,换了话题,“蒙德王子你养过宠物吗?” “嗯?”蒙德王子还在防备沈清棠语出惊人,没想到她突然就扯开了话题,一下没反应过来。 “蒙德王子可养过动物?”沈清棠重复。 蒙德王子想不出这个问题有什么危险,点头,“当然。小王的追风也是动物吧?” 追风是他的爱马。 沈清棠点头,“既然蒙德王子养马,应该对马的秉性十分了解。我不了解马,只是听说马有个特性,一群马里会出一个马王。 在大乾牧民管马王叫头马。说是在放牧之时,只要看管好这个头马就行。因为头马去哪儿其余马就会跟著去哪儿。可是如此?” 沈清棠问的真诚,蒙德王子降低了防备心,主要这个问题实在看不出什么危险,痛快点头:“对!马王为百马之首,自是能控制群马。” 第965章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既如此,蒙德王子当知,鸽子也是如此。在鸽子群中也会有鸽王。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鸽王在空中遇见鸽王也会被带偏。” 蒙德王子刚缓和些的表情又阴沉了下来。 他明白了沈清棠的意思。 驛站附近一定有一只沈清棠说的这种鸽王。 驛站里所有的鸽子起飞后都会被鸽王拐走。 鸽子带著的信笺会被一一检查。 能放的会放,不能放的,一只都飞不出禹城上空。 他不是大意,是轻敌了。 从驛站起飞的鸽子就是证据。 当然,他可以说驛站里有西蒙细作。 只是,没有意义。 倘若,这事是在谈判桌上被提出来,北蛮有的是理由为自己开脱。 毕竟信上是西蒙文字,普通信鸽,怎么说都不为过。 只要没现场看见是北蛮写的信,就能不算数。 公有公的交涉流程,私有私的处理办法。 官面上,大家要的是名声。不管北蛮还是大乾,都需要的是正面形象。 而私底下,更多的是利益之爭。 一如此刻。 沈清棠跟他说这些,並非要北蛮如何,而是要他如何。 至於,鸽子的真假,信的真偽,以及有没有送达西蒙都不重要。 思及此处,蒙德王子问沈清棠:“不知道寧王想要什么?” 沈清棠摇头,“蒙德王子,我说了我只是一介商妇不懂政事,无法跟你谈合作。不过,作为一个局外人,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蒙德王子彬彬的比了个请的手势:“沈东家请说。” 心里骂,你个毒妇铺垫半天不就是为了这一句?还惺惺作態!难怪母妃说大乾女人最坏了。 “蒙德王子,我说一下我个人的观点,对或者不对,你都当笑话听一听。”沈清棠强调这是“个人”言行,“虽然按照歷史上的两国谈判的平均时长来说,咱们这次和谈才刚刚开始,谈不拢很正常。 只是,和谈一事关係的不止是大乾和北蛮的和平,还有西蒙。 不管贵国是否有跟西蒙合作的心思,大乾都不会傻傻在原地等著。 事实上,我说句不客气的话,眼下就算北蛮和大乾联合攻打大乾,优势依然在我。 不说眼下地形优势对大乾有利,就算不考虑天时地利。 你们就愿意跟秦家军正面相爭吗?我不信你们敢举两国之力攻打秦家军。 哪怕秦家军只有三十万兵马,你们两国最起码要一百万兵马才有七成的胜算。 一国出五十万兵马,对你们而言,对西蒙而言是什么概念?”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出的起五十万兵马。北蛮和西蒙两国之间就能是一条心? 你们每个国家都出五十万兵马之后还剩多少兵马?难道你们边境就只有一个大乾吗?边境其他国家会不会趁机攻打你们? 就算不会,那么你们彼此呢? 北蛮虽跟大乾为邻国,可实际上北蛮地广人稀。北蛮皇庭距离边关足足三千多里地,如此长的战线,你们运输粮草也费劲。 若在你们攻打北蛮之时,西蒙若是偷袭北蛮境內你们当如何? 大乾士兵不习惯寒冷,可西蒙將士不是一样,他们也在苦寒之地,还善骑射,骑兵一日虽不至於千里,但是几百里是有的。 你们北蛮比大乾还偏北,下个月应当就会结冰,马蹄上缠了布,冰面就如履平地。届时,北蛮可应付的来?” “这只是说大乾不做任何反应的情况下。我们大乾肯跟你们和谈不代表只能跟你们和谈。你们要是因为大乾不爱打仗就想趁机欺负大乾是不是也得掂量一下大乾的实力? 对你们来说,出五十万兵马相当於倾巢而出,可大乾不一样。大乾人多,一百万兵马也出的起,到时候只怕就不是和谈,而是你们北蛮或者西蒙的求饶之谈了!” 有沈清棠在,她所在之处必然夏天有冰,冬天有暖。 房间里的温度会不冷不热很適宜。 方才还一副兴师问罪、盛气凌人模样的蒙德王子,此刻额头上起了细细密密的汗,防备的盯著沈清棠,不像准备扑杀猎物的豹子,反而像是被大熊或著狮虎围殴的猎物。 “你想怎么样?” 沈清棠眨眨眼,笑了,“蒙德王子似乎很喜欢问这句话。” 从她出现在这个房间到现在,这个问题蒙德王子已经问了三次。 第一次是囂张的语气。 第二次是警惕的语气。 第三次是示弱的语气。 蒙德王子没说话,身体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微微前倾,目光警惕,搭在扶手上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手背上的筋微微凸起。 “方才我说过,我只是一介商妇,不懂政事。”沈清棠含笑解释。 蒙德王子也笑了,自嘲的笑,“沈东家谦虚了。” 方才他就是信了这句话,才会被沈清棠一步步牵著鼻子走。 能说出方才那番话的能是普通商妇吗? 不懂政事能以三国局势侃侃而谈? 这房间里只有沈清棠和他,总不会是她身边的丫环教她这么说。 蒙德王子不由又感慨了一句:“难怪我母妃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沈清棠摇头,“我可没骗人。我从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我只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提个建议。蒙德王子是局中人,可能容易被局势影响。” 蒙德王子才想起来沈清棠一直说提建议,却一直没说,追问:“沈东家的建议是?” “让大乾的和亲公主来主持两国和谈。和亲公主是大乾的公主是北蛮的王妃,她是两国和平的纽带。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婆家,她自然会为两国交好竭尽所能。 毕竟只有两国交好,她这个和亲公主才能在北蛮过得好,不是吗?” 蒙德王子没应,反问:“之前寧王就提过这一点。恕我直言,和亲公主在大乾似乎並不是很受重视,我本人很难相信她在两国和谈的事上有话语权。” 说是直言,他说的还是过於委婉。 大乾嫁到北蛮的公主,北蛮定然是要查清楚的。 第966章 来,离近点儿看!不要银子 他们查到了和亲公主的背景,是一个官员家里的千金。 这个官员还是一个罪臣,就因为女儿被选中和亲公主才会被无罪释放。 这样一个和亲公主,不管大乾还是北蛮都没有当回事,怎么可能有话语权? 蒙德王子是不信的。 “若是平时,和亲公主確实份量一般。只是这一次,咱们两国想避免战爭的话,和亲的话还是蛮重要。毕竟只有她真心希望两国交好。 另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沈清棠拇指和食指捏成一条缝隙朝蒙德王子比了比。 “嗯?”蒙德王子久等不到沈清棠的下文,只能追问。 但是小私心,蒙德王子是不信的。 这女人最会扮猪吃老虎。 沈清棠一脸纠结。 “沈东家不妨直说。”蒙德王子的好奇心被勾起。 沈清棠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不好意思”的开口:“实不相瞒,和亲公主是家姐。” “啊?”蒙德王子甚是意外。 “虽说家姐跟蒙德王子已经是一家人,想必蒙德王子还不知道和亲公主名为沈清丹吧?” 蒙德王子其实见过沈清丹的名字只是没往心里去。 对两国来说从沈清丹被封为和亲公主那一刻起,她的名字就是封號:永亲公主 永亲,希望北蛮和大乾两国永远亲如一家。 这个名字远比沈清丹本人重要。 蒙德王子心生懊恼。 沈清丹,沈清棠。 难怪沈清棠自报家门时,他隱约觉得有些熟悉。 懊恼之余又觉得能理解。 难怪寧王会提出让和亲公主里主持两国和谈。 原来是被枕边风吹的。 女人嘛!目光就是这么短浅。 能藉机见见远嫁他国的姐姐,哪管什么国家大事。 这么一想,蒙德王子的戒心鬆懈了几分,笑著道:“既如此,小王答应会传信给父王,让他答应让和亲公主来边关坐镇。” 只要能拿捏住和亲公主,局势还是利我。 ***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晚上沈清棠哄睡果果和,把他们交给李婆婆和夏荷后,才回到自己寢室。 季宴时在窗前的条案上处理公务。 他应当已经沐浴过,穿著一身她“设计”的白色浴袍,领口大大的开著,露著结实的胸膛。 一头黑髮披散在背上,只系了一条朱色抹额,以免头髮跑到前头,耽误他办公。 烛光生暖,黑髮红带却衬的季宴时脸若白玉。 沈清棠倚在门口,环胸抱臂看著季宴时感慨:“难怪『美人出浴』是让人心生遐想的词!” 寧王殿下当真美啊! 与性別无关的美。 季宴时闻言朝沈清棠伸出手,“来,离近点儿看!不要银子。” 沈清棠:“……” “寧王殿下的脸皮越来越厚了!”沈清棠摇头,往衣柜走去,“男人还是矜持点儿更美。” 季宴时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跟过来,“本王也想矜持,怎奈夫人矜持过头,为了夫妻生活和谐,本王只能牺牲自我。” 沈清棠拿出自己跟季宴时情侣款的浴袍,把柜门关上,回头看著把自己困在衣柜和他之间的季宴时,没好气道:“合著还是我的错了?” 季宴时低头,伸手圈住沈清棠,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没有,都是本王的错。是本王不够好才让夫人乐不思蜀。 在夫人进门前,本王还在检討是不是本王不够好,才让夫人跟別的男人跑了?” 沈清棠:“……” 抬手在季宴时胸膛上拍了两下,用力往后推他,警告:“季宴时!再胡说八道,你晚上睡地板。” 季宴时一侧眉梢微扬,“本王胡说?你说替本王去见蒙德王子,一去不回?” 沈清棠:“……” 杏眼圆睁,“什么叫一去不回?我这不是回来了?再说,去见蒙德王子和我出门是两件事。还有,我有让人跟你送过信,你別胡说八道!” 这廝,占有欲越来越强了。 还会顛倒黑白是非。 蒙德王子离开时,书院的人送信过来想让她去一趟,她便让府里的下人给他传话。 只是和蒙德王子一同离开了院子而已。 但是一出院门,寧德王子往左,她往右。 这些,换了旁人或许不知,但是季宴时一定知道。 他所在的宅院,无论何时何地,连只苍蝇飞过都得被查明祖籍何在,跟什么人打过交道,要去何地做何事。 季宴时也不否认,抬手把她耳旁的头髮往后拨,低头在她头髮上轻嗅。 沈清棠没好奇道:“寧王殿下什么时候改属狗的了?都闻到汗臭味了还不让开?你不是有洁癖?” “洁癖从来也没对著你。”季宴时如是说,却还是收回抵著柜子的那条胳膊,给沈清棠让开路。 倒不是嫌弃沈清棠,主要是他知道沈清棠也爱乾净。 沈清棠“哼!”了一声,抱著换洗衣物往外走。 季宴时跟在沈清棠后面,“工地出事什么事了?” 若是无事沈清棠不会这么匆忙离开。 但也不会是大事。 若有大事,青训营负责监工的人不可能不往回送信。 “你找的设计师和工头就某个地方施工產生了分歧,吵了起来。旁人只能拉架却不能劝架。”沈清棠脚步不停地往浴室走,“因为学院的想法是我提的,设计师是按照我的思路设计的,工人也是我找的,这个和事佬只能我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个外行,有些事考虑的不周到,设计师呢大概怕我或者怕你,想方设法把我要的结果达成了,但是压力就给到了施工队。 按照工头的说法,那样的设计费时费力费银子。 我也不是非坚持那样做,便居中协调让他们各退一步,为了安抚他们,我做和事佬请他们吃了晚饭。” 说话间,沈清棠就到了浴室门口,她站定脚步回头。 季宴时还亦步亦趋的跟著。 “寧王殿下,我已经匯报完行踪了,可以去沐浴更衣了?” 季宴时听懂了沈清棠的不高兴,解释:“我没怀疑你,只是有点担心。” 沈清棠没说话,跨进浴室,双手就要合拢门扇,“如此最好。” 第967章 鸳鸯戏水 季宴时年过二十,很多习惯已经形成。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没直接追去希望学院工地已经是在学著信任她。 倒也没太生气。 季宴时伸手抵住门板,“为表歉意,不若本王为夫人沐浴擦洗?” 沈清棠短促的“呵!”了一声,不客气的朝季宴时翻白眼,“想的美!寧王殿下算盘打的这么精,不去做买卖可惜了!” 说话的同时,重重把门合上,並没有栓门。 一道木门哪里能防住季宴时? 能防住他的是她把他“拒之门外”的態度。 “没良心的女人。”季宴时收回手,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尖。 想他这辈子还没伺候过人呢! 沈清棠全当没听见季宴时的话,自顾自把衣物掛在屏风上,人到屏风后的池子里。 浴池里的水是从山上引来的温泉水。 时时刻刻备著,以便寧王享用。 季宴时虽是王爷,却並不好享受,洗澡跟秦家军將士一样,都是战斗澡,洗的非常快。 大多数时间这个温泉池都便宜沈清棠。 沈清棠步入温泉池里,靠在池边,舒服的轻嘆一声。 不得不承认,这个温泉池跟桃源谷的温泉池是天上地下的区別。 桃源谷的温泉池十分简陋。 这里的温泉池又大又豪华,池边上摆著新鲜的水果和几样不同的茶饮。 按理说这里也会有丫鬟伺候著沈清棠沐浴。 沈清棠能接受春杏和夏荷她们像生活助理一样照顾她,却有点不太习惯她们伺候自己的起居。 就是光溜溜的被她们服侍洗澡、擦身、穿衣。 季宴时也不喜欢人伺候。 他不是不习惯人伺候,单纯不想別人碰他。 季宴时本想离开,见沈清棠没在里头栓门便没走,离在门前,就著浴房中的烛光看窗户上的剪影听水声潺潺。 他耳目比一般人好的多。 能清晰的听见流水贴著曲线滑过的声音。 而那凹凸不平,比绸缎还光滑的玲瓏…… 不用窗上的剪影,他都能想像的出来。 毕竟,沈清棠每一寸肌肤他都摸过。 季宴时喉结滚了滚,自认自制力不错的他,还是控制不了热血涌向同一位置。 季宴时深吸一口气別过头,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口:“你跟蒙德王子聊什么了?” 话一出口,有些懊恼,又补了一句:“没不信你,就是……” 就是为了避免想入非非。 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 他们是已婚夫妻,为何他不能进? 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为何不能共浴? 想到这里,季宴时伸手轻轻一推,房门打开。 他入室后,从里头把门拴上。 沈清棠不意外季宴时没走,听见他的问题倒也没多想,只道:“我劝他把沈清丹接来主持两国和谈,他答应了。” 两个人说了不少话,但也就这句有用。 “你怎么说服他的?本王记得上次他还抗拒呢!送往北蛮的书信只轻飘飘提了一句,半点诚意都没有。” 乍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嚇了沈清棠一跳,她回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季宴时,下意识双手环胸,沉入水中,皱眉质问:“你怎么进来了?” 除了在床上,季宴时一向挺君子的,她才没栓门。 “方才本王说过,要服侍夫人沐浴。”季宴时说著,抬手抽掉腰上的腰带。 这浴袍最得他心的就是足够简单。 季宴时很高,以沈清棠此刻的角度,仰起头最先看见的不是季宴时的脸,而是男人的象徵。 沈清棠红著脸侧过头,羞愤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可惜这两个字,就像警告要采.的大盗不要干坏事一样,乾巴的可怜,毫无说服力。 季宴时没说话,长腿一抬跨进水中,跟沈清棠面对面。 浴池很大,再大也只是个池子,水深都不过季宴时的腰。 他朝沈清棠伸出手。 沈清棠又羞又急,瞪著季宴时。 季宴时笑,“夫人,我们似乎尚未一起沐浴过?” 沈清棠咬牙:“寧王殿下,才双十年华就已经患痴呆之症了吗?” 他为她洗澡的次数可不少。 季宴时摇头,“夫人昏睡中的不能算。” 那不叫共浴,只能叫他给她洗澡。 沈清棠:“……” 二话不说,翻身上岸,“那你先洗,我等会儿再……”来。 话还没说完,一只脚才踏上扶梯,沈清棠整个人就被人扯了回来。 季宴时单手扣住沈清棠的腰,把人拉到自己怀里,“夫人真是无情吶!都不给本王赎罪的机会。” 沈清棠见躲不过乾脆不躲了,还滴著水的手扬起,食指在季宴时唇上轻点,“寧王殿下这张嘴吶!黑的都能说成红的。” 白瞎这么好看的唇形。 不说人话! 季宴时轻挑眉,笑道:“夫人平日深諳『识时务者为俊杰』之道,怎的今日如此挑衅?是也期待和本王一起共浴?” 沈清棠不说话了。 气的。 季宴时见沈清棠像只气鼓鼓的河豚,鼓著腮帮子瞪著大眼朝他怒目而视,只觉可爱,低头想吻她。 沈清棠侧头想躲,慢了一拍,让季宴时的吻落在了自己的侧脸上。 季宴时手也没閒著,一只手向上向前。一只手向后向下。 沈清棠仓皇想躲,却把自己更送到季宴时怀中。 他们紧紧的贴合在一起被温泉水包裹,分不清体温和温泉水哪个温度更高。 避无可避的沈清棠,咬牙闭上眼,双手沿著两个人相贴的腰腹中间,慢慢向下…… 季宴时闷“哼”一声,呼吸渐重,低头看著沈清棠,黑眸中渐渐起了颶风,像要把沈清棠吞拆入腹。 沈清棠也不好好受。 浑身的“弱点”都被在季宴时握在手中。 只能硬著头皮不服输,修长笔直的细腿抬起,圈在季宴时腰后。 季宴时再也忍不住,一个转身把沈清棠抵在温泉池边。 让她后腰贴著池边。 池边贴的是白色玉石,触手生凉。 温泉水是温热的却似乎不及她的体温高。 房间里雾气瀰漫,连同空气都像稀薄了不少。 否则,为何她觉得有些窒息? 第968章 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季宴时素来是个强势的人,尤其在这种时候,他甚至都不允许沈清棠是跟他势均力敌的存在。 灵活的手指带著薄薄的茧子,像钢琴家的手在琴键上飞舞,像裁缝的手爱怜的抚过每一寸光滑的绸缎,像画家的手在宣纸上泼墨作画。 逼得沈清棠隨著他的节奏律动,周身染上淡淡的红,吟唱著让人血脉砰张的音调。 烛光晃动。 在窗户上投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剪影。 亦或者,像一出没有观眾的皮影戏。 整个戏里,只有他和她。 他们是彼此的主角。 亦是彼此的全部。 “清棠。” “嗯。”沈清棠睁开眼,眼神迷离的望著突然停下的季宴时。 “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 农历七月中旬。 按理当是盛夏,禹城却已经开始夏秋冬三季交替。 禹城比北川的气候还要夸张一些,像是几乎没有秋天。 本是烈日炎炎,只是连续下了三天小雨就一步入秋。 早晨和傍晚冷到要加薄氅,中午却还是要过夏天。 沈清棠对此十分不满,抱怨禹城的气候不宜居。 季宴时闻言安慰她:“你还是好好珍惜这短暂的秋天吧!否则等你喜欢上秋天就要过冬了。” 沈清棠:“……” 纵使如此,她还是没想到冬天能来的这么快。 之后,天又晴了两日,接著下了两场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古人诚不欺我。 季宴时也不欺沈清棠。 禹城就这么到了初冬。 速度快到沈清棠量身定做的秋装还没赶出来就已经要换冬装。 库房里的硝石还剩大半就得换上银炭。 除了休沐日都要往返和谈官署的马车也做了改变。 车厢內外適合过夏的家居装饰全部换成了保暖防寒之用。 最近几日,沈清棠都没陪著季宴时去和谈官署。 每到换季孩子容易生病,尤其昼夜温差如此之大,频繁加减衣裳的季节更让人难以適应。 不意外的,和果果都感冒了。 平时还好,孩子一生病就喜欢找娘亲。 就算是果果这样异常聪慧的孩子也是黏著沈清棠。 好在两个孩子都足够乖巧,即使生病也不是那种哭闹不休的孩子。 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发烧第一日还行,烧到第三日便蔫蔫的没了精神。 吃不进东西,也不想动,不是在睡觉就是要沈清棠抱。 粉.嫩的小脸,因为发烧烧的通红,嘴唇也乾裂了。 沈清棠瞧著万分心疼,恨不能代为受这茬罪,却什么也做不了。 孙五爷来看诊也只是开了祛风寒的药。 “棠丫头,不是,夫人。”孙五爷一著急又叫起了以前的称呼,“换季孩子身体不適不能说正常但也问题不大。他们还小需要一个適应的过程。” 沈清棠点点头,哑著嗓子“嗯”了一声。 照顾生病的孩子,日夜难眠,沈清棠熬红了眼,唇上起了泡,嗓子也哑了。 孙五爷也算是看著长大的,同样不忍,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夫人,老夫其实有猛药,立竿见影的那种。吃了明日就生龙活虎。 只是我觉得药效太猛对小孩子不是好事,不如抽丝剥茧,让身体適应。请夫人拿主意。” 沈清棠知道孙五爷所谓的猛药跟现代用的一些激素药有异曲同工之处。 是宫中御医研究出来治疗宫中皇子和小公主的。 普通的大夫还可以试图跟当母亲的讲道理摆事实,说类似於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大道理。 宫中的御医面对皇上、后妃的问责,除了求饶就只能儘快医治好小皇子或者小公主。 至於后遗症什么的,那都是宫中御医能活下来才能考虑的事。 沈清棠摇头,“不用,儘量顾著孩子的身体。若是季宴时为难你,你就说我说的。” 孙五爷鬆了一口气,笑了,“谢谢夫人。” 他確实怕王爷。 季宴时这几日都是晚出早归,儘量抽时间陪孩子和沈清棠。 在照顾孩子的事上,他一向不假他人之手。 还没好,果果又跟著染了风寒。 先是咳嗽不止,接著也发起了烧。 小傢伙不喊痛也不喊难受,只是一声声的叫著娘亲。 小脸烧的通红,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滚。 沈清棠只有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有些吃力。 每个孩子只要身体不舒服就要沈清棠抱。 发烧又不分白天晚上。 不过短短几天,沈清棠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才换的新衣又有些肥大。 季宴时见状心疼的不行,藉口染了风寒不再去和谈官署,全权交由秦征代理。 沈清棠有些担忧,“你回来能行?不怕两国谈崩了?” 季宴时摇头:“没事,暂时打不起来。” 钱柏言就是主战派,再加上好战份子秦征。 大乾和北蛮在谈判桌上就差点干起来。 幸好还有京城来的保守派使臣,玩命拉住秦征。 局势已经从北蛮强势到大乾占据有利地位。 谈判进度始终不算快,於双方都无害的一些细枝末节倒是敲定了,关於城池问题,两国都寸步不让。 別看谈判桌上日日打的水深火热,进度有限。 蒙德王子见季宴时不来有些不高兴,却也只能不高兴。 就季宴时那身体,能撑到现在就已经给人一种属实不易的感觉。 撑到换季才彻底躺下似乎也不算意外。 沈清棠闻言点点头。 得承认,带生病的孩子著实累。 別看李婆婆和夏荷平时照顾和果果,他们不舒服的时候都不让李婆婆和夏荷碰,就黏著沈清棠。 季宴时都不行,果果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离开沈清棠就哭。 好点儿,多少给季宴时点儿面子,会让他抱。 这几日带孩子的主力只能是沈清棠夫妇。 好在做饭、熬药这些事不用沈清棠做。 餵和果果吃药是每日要过的一大难关。 在现代,西药虽苦却都包了衣,就算是颗粒状或者液体的药大多也是酸酸甜甜的。 就这样,也不好餵。 而古代都是最原始的中药,沈清棠生病时喝过几天中药,每一次都觉得难喝到怀疑人生。 第969章 娘仨轮著生病 和果果是两个不足两岁的孩子,字典里都还没有“忍”这个字。 想让他们老老实实喝药难如登天。 孙五爷听从沈清棠的建议,也试过做甜甜的药丸。 但,中药跟西药剂量是天差地別的。 西药按克,中药得按两。 小小的药丸一次得吃很多粒,有卡著的危险不说,依旧很难餵到孩子嘴里。 季宴时平日里对孩子耐性很好,餵药的时候显然缺点耐心。 见哄不好,就会点了孩子的穴或者捏著鼻子强餵。 沈清棠虽心疼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除了一个劲儿的叮嘱季宴时“慢一点儿”、“轻一点儿”之外,就只能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好在这种折磨持续的时间並不长。 (请记住????????s.???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慢慢的孩子们都退了烧,精神状態渐渐好了起来,胃口也变好了。 李婆婆和夏荷又开始接手照顾两小只。 沈清棠不知道是被果果传染了还是这几天吃不上喝不上休息不好身体虚弱被病毒趁虚而入。 也开始发烧。 早晨季宴时已经换好厚厚的大氅,想著继续去和谈官署装他的病秧子。 彼时沈清棠还没有醒。 沈清棠最近照顾孩子累,不醒季宴时也没多想,临出门时例行在沈清棠额头上吻了一记。 没想到被烫了下。 季宴时愕然抬头,伸手去摸沈清棠的额头,果然是在发热。 季宴时收回手,又低头用额头碰了碰沈清棠的额头,依旧烫的厉害。 季宴时忙把孙五爷叫了过来。 孙五爷隔著床帐,垫了帕子给沈清棠把脉,“回王爷,夫人她最近照顾少爷和小姐劳心劳力,身体虚弱,也感染了风寒。无大碍,慢慢退烧就好。老夫这就去煎药。” 和上次不同,沈清棠这回只是发烧,意识很清醒,十分抗拒喝药,皱著眉躲开:“不喝药也能好。” 在现代换季时这种反覆发高烧一般都是病毒性.感冒。 沈清棠一直觉得病毒性引起的发烧一周內基本就会自愈。 当然不能烧的太厉害,否则引发肺炎就麻烦了。 “怎么照顾孩子的时候还说的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就是另外的態度了?”季宴时好笑的把沈清棠蒙在头顶的被子扯开,“你当娘亲,不是应该给孩子们立个榜样?” 沈清棠喉咙乾的难受,却还是嘴硬:“立榜样的一般都是父亲,有你足够了!” 季宴时也不跟沈清棠废话,“你自己喝还是我餵?选一个。” 沈清棠不说话,大眼睛眨了眨,舔了下乾涸的唇。 正想开口就听见季宴时说:“我更希望你选后者。” 沈清棠顿时改了主意,咬牙道:“我自己喝。” 她本想选喂,以为季宴时会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那样,拿个小汤匙,舀一勺,吹凉,慢慢餵进她嘴里。 然而看季宴时的眼神,是她想岔了,这廝应当是说用嘴餵。 生病臥床这种事上辈子的沈清棠轻车熟路,这辈子的沈清棠体验不多。 或者说,是眼前这个男人娇惯的她才滋生了这种要人哄才想喝药的念头。 以前的她喝过的药不计其数,比这更苦更难的都有。 沈清棠在心里默念著:由奢入俭难啊! 伸手从季宴时手里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不多时沉沉睡去。 季宴时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沈清棠三天,直到沈清棠彻底退烧。 第四日,沈清棠神清气爽的醒来时,季宴时已经换好要出门的衣服。 他在家总是一袭单衣。 出门得扮病秧子,要穿厚厚的大氅。 沈清棠揉了揉眼,伸著懒腰问季宴时:“你怎么起这么早?” 就算去官署也不需要这么早吧? 季宴时道:“今日提前和谈,中午得一起给永亲公主接风。” “永亲公主?”沈清棠重复。 大脑才开机,反应稍稍迟钝了些。 哦! 永亲公主是沈清丹。 沈清棠在床上坐了起来,“沈清丹到了?没想到北蛮还真把沈清丹送了过来。我也要去吗?” 季宴时顿了下才道:“你才退烧,留在家里休息吧!” 沈清棠摇头,“我跟蒙德王子说过沈清丹是我姐姐。许久未见的姐妹不到场说不过去。” 季宴时皱眉,“你才退烧,不宜见风。” “没事,我穿厚一点儿。出了门就上马车,下了马车就到官署,路上不会著凉的。” 季宴时也知道沈清棠应当到场,见沈清棠坚持,终归还是依了她。 只是坚持把沈清棠裹成了粽子,浑身上下就露著一双眼睛。 走路都费劲,得由季宴时扶著。 春杏和秋霜看见沈清棠时错愕的瞪圆了眼,隨即垂眼让路,努力平復扬起的唇角。 天吶! 夫人像个移动的熊。 沈清棠抗议的声音从面罩里传出,“季宴时,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儿?她们都笑我了。” “你看错了。”季宴时避重就轻道。 “看不看错的先不说。你把我裹成这样,我都快喘不过来气了!”沈清棠气呼呼的继续抗议。 她更想说的是走路困难,但她也很清楚,说出来,季宴时不会让她少穿外套只会抱著她走。 裹成一只粽子已经够让人笑话的了,再成为被季宴时抱著的粽子,沈清棠丟不起那个人。 连秋霜那种近乎面瘫的冷脸都在笑她,可见多夸张。 季宴时犹豫了下,只把沈清棠脸上的口罩稍微往下拉了一点儿,柔声劝道:“你大病初癒吹冷风容易重感冒。 重感冒可比之前高烧还要难受,痊癒的也更慢。” 沈清棠被嚇到,放弃抗议。 被人笑不疼不痒,反覆发烧难受的是自己。 沈清棠和季宴时到官署时,两国使臣已经谈的差不多。 主要今日议题比较特殊,议的是和亲公主。 双方都承认和亲公主的地位,愿意和亲公主加入谈判。 当然,和亲公主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毕竟,瓶的作用只是摆设。 前提是沈清丹的容貌得配得上瓶,否则就只能是个瓷瓶。 和亲公主是大乾的公主,又是北蛮的王妃,被单独安置在一个院子里。 中午接风宴则设在和谈官署。 第970章 仇人见面 天气比较冷,沈清丹的接风宴安排在室內。 来伺候的小廝和丫鬟有大乾的也有北蛮的。 菜品有大乾的也有北蛮的。 两国皇子、使臣各用各的丫鬟小廝,各吃各的食物,主打一个互相防备表面和谐。 季宴时是主场的皇子,比蒙德王子还晚到了一会儿,压轴出场。 沈清棠比季宴时早到一步,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终於被接到禹城来的沈清丹。 诚如沈清棠劝蒙德王子所说的那样,和亲公主是最適合来主持谈判的。 前提是和亲公主是真的“和亲”公主。 沈清丹显然不是。 她对大乾来说,相当於弃子。 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 说不定沈岐之都不在乎。 北蛮更不在乎沈清丹的死活。 否则她不可能是眼下的模样。 沈清棠错愕的看著沈清丹,几乎没认出她。 在流放路上都没受什么苦的沈清丹,身材一直比较丰腴。 而此刻的沈清丹,比沈清棠乍然穿来时看见的自己还要狼狈不少。 沈清丹整个人瘦的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髏。 原来皮包骨头跟美没有任何关係,相反很是嚇人。 沈清丹瘦的有多嚇人,肚子就突出的有多嚇人。脸也白的嚇人。 她头髮稀疏枯黄,仿若老了十岁。 整个人完全跟健康两个字不沾边。 沈清丹虽一身华服,浓妆艷抹,给人的感觉却不是美,而是恐怖。 浑身上下没变的大概就是她那双眼睛。 也不能说没变,眼睛里的光没有了,但是贪婪、妒忌还在。 沈清棠看见沈清丹时,沈清丹也看见了她。 虽沈清棠还是很瘦弱,脸色多少有些苍白,但是能看的出来她过的很不错。 她本就漂亮,这点儿虚弱更添几分让人心疼的美。 房间很大,沈清丹坐的位置离门口明明有一段距离,她如今眼睛也不是很好,却依旧能看的出沈清棠戴的头面、首饰都价值不菲。 她行走间,身上的衣裙隨著闪烁著银光。 只有极其上乘的面料才会有这种效果。 可不管是价值不菲的头面还是昂贵稀缺的衣裳都遮不住沈清棠的美,像是绿叶红相得益彰。 她整个人像是发著光。美的让人心生……妒忌。 凭什么自己这么狼狈,沈清棠却过的这么好? 不公平! 不过,沈清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清丹本就阴沉的面容越发阴沉,目光追隨著沈清棠入席落座。 沈清棠的桌子就在她对面,那位置应当是寧王殿下的。 沈清棠坐在寧王的位置? 为什么? 正想开口就听见侍者喊:“寧王殿下驾到。” 沈清丹顿时顾不上找沈清棠的麻烦,扭头看向门口。 一看之下,怔住。 季宴时? 沈清棠嫁的那个傻子? 他怎么在这里? 没等沈清丹反应过来,就见季宴时一步步走到沈清棠身边坐下。 “寧王殿下,数日未见,身体可好些?”坐在沈清丹下首的蒙德王子主动开口跟季宴时打招呼。 沈清丹不甚灵光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这傻子是寧王殿下?怎么可能?! 她倏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指沈清棠又指指季宴时,一著急反而说不出来话。 沈清棠见状立刻从座位上起身,绕过桌子,几步走到沈清丹面前,伸手握住她指自己的手,赶在沈清丹说话前开口:“姐姐,妹妹终於见到你了!我可太想你了。你怎么这么瘦了?” 沈清棠说著眼泪就流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她方才没直接过来就是为了在桌上拿点儿辣椒抹在眼角。 別说在场的其他人,就是沈清丹都嚇了一跳,被沈清棠惊的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沈清棠跟自己不是你死我活的关係吗? 她会想自己? 不可能! 这丫头蔫坏蔫坏的,一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念头还没转完,就被沈清棠一把抱住,贴在她耳边柔声警告:“我的好姐姐,如果你不想再回北蛮的话,最好管住你的嘴別乱说话。 否则,我能把你从北蛮接回来,就能把你再送回去。 看你这样子应当不喜欢北蛮吧?!” 若是以前的沈清丹一定毫不犹豫的就大喊出声。 可和亲大半年来,她受了前半生从未受过的罪,吃过从未吃过的苦,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沈家千金。 不管沈清棠说的是真还是假,就凭她能出现在这里,以及傻子变寧王的事就足够让她闭嘴。 沈清丹点点头,艰难的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好妹妹,我也想你。” 日思夜想。 想为什么去和亲的不是沈清棠。 应该让沈清棠尝尝她吃的苦受的罪。 沈清棠很是意外。 完全没想到沈清丹会这么配合,还以为得费些口舌。 她鬆开沈清丹,上下扫了沈清丹一眼,眉心蹙起,怕沈清丹作妖,转身朝蒙德王子福身行礼,“蒙德王子,我跟家姐许久不见,可否坐在一桌上? 放心,我们会很小声的说话,不会打扰你们的。” 一直在观察沈清棠和沈清丹的蒙德王子闻言皱眉,“这……今日就是给丹妃娘娘的接尘宴……倒也无妨。请坐。” 蒙德王子本想拒绝,说到一半改了口。 沈清棠和沈清丹坐在自己身边,正好能近距离观察她们。 看看是否真如沈清棠所说她们关係很好。 若真好,接下来就得拿捏沈清丹让她为北蛮说话。 若是假好,他们把沈清丹接来必定有阴谋,一定不让大乾得逞。 沈清棠拉著沈清丹的手落座,见沈清丹坐的困难,伸手托在她后腰上,“慢一点儿。” 谁知沈清丹皱眉“嘶”了一声,像是被沈清棠按疼了一样,挺腰躲开她的手。 沈清棠错愕的看著沈清丹,“姐姐,怎么了?” 同样看著沈清丹的还有蒙德王子。 不同的是蒙德王子的眼神满是警告。 沈清丹对上述蒙德王子的视线,不由自主抖了下,慌忙回头对著沈清棠解释:“没事,孩子踢了我一下。” 沈清棠“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她心里清楚,不是胎动。 第971章 寧王强取豪夺还是说沈清棠水性杨花拋夫弃子 沈清丹的肚子这么大,若是胎动,以她的位置能很清楚的看见肚皮动。 方才,完全没有。 沈清丹的反应也不是感受到胎动的母亲应有的反应,倒像是被她碰到了伤处。 看来沈清丹在北蛮的处境比她预计的还要糟糕。 既然是给沈清丹的接风宴,不管真假,都要以沈清丹为主。 就算是季宴时也朝沈清丹举杯问好:“永亲公主在北蛮过的可好?” 沈清丹之前就喜欢季宴时这张脸,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此刻的季宴时还是寧王。 听见寧王这样温柔的问她,沈清丹感动的想大喊一句:“我不好!你快带我走吧!” 然而蒙德王子就在她右手边,像是一只虎视眈眈的豹子盯著她。 沈清丹到底没敢放肆,儘量装作平和的含笑开口:“挺好的,多谢寧王殿下关怀。” 说到最后一个字,语调已经有些发颤。 蒙德王子听出来了,又扫了沈清丹一眼,以示警告。 沈清棠也听出来了,眉梢微挑,有些感慨: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沈清丹过成这惨样,还敢发痴? 她是不是忘了上次季宴时怎么收拾她的? 就算忘了,是当旁边的蒙德王子不存在吗? 沈清棠好奇季宴时会什么反应,抬头看去,见季宴时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明显在不高兴。 嗯? 不高兴? 他不高兴什么? 季宴时见沈清棠看过来,端起酒杯抵在唇边遮住蒙德王子的视线朝沈清棠无声张口:回来。 沈清棠:“……” 原来是不高兴她过来坐。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她不能回去。 沈清丹这人一向没脑子,不能让她乱说话。 来的路上,沈清棠跟季宴时商量过,要不要换个装变个脸或者戴个面具什么的偽装一下。 季宴时觉得没意义。 沈清棠和季宴时在北川成亲,大半个北川的人都知道。 沈家在北川这么出名,之前季宴时跟著沈家到北川做买卖从未遮挡过面容。 他长得本就出眾,又一身特別显眼的緋衣,该记住他们的人都记住了。 现在再来遮脸太晚。而且遮脸容易,编谎言难。 要怎么解释沈清棠拋弃傻夫嫁寧王? 是要说寧王强取豪夺还是说沈清棠水性杨拋夫弃子? 总要有一个人得坏名声。 纵使眼下能瞒过去,將来总得回京,沈岐之、沈峴之都是见过季宴时的。 京城总共那么大,万一哪一个环节没计算好,被有心人察觉就是致命弱点。 依著季宴时的意思,这种四处是漏洞的谎没必要撒,不如变为一桩美谈。 他以前痴傻人尽皆知,从王府里跑出来也止一回。 不管说他自己跑的还是被歹人挟持跑到北川,反正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掉落悬崖被沈家所救,因此喜欢上了沈清棠。 沈清棠听得直翻白眼,“寧王殿下,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在云城时,你是在京城回来时对我一见钟情,才展开激烈追求,把我追到手的。 怎么到了禹城又成了我英雄救美?你这才叫编瞎话吧?” 季宴时摩挲了下下巴,“说的也是。那不如就把沈清丹杀了吧!” 沈清棠:“……” 这云淡风轻的口气跟上街买菜似的。 当然,她不反对杀沈清丹。 只是…… 沈清棠问季宴时:“你不是说她还有用?” 季宴时点头,“那晚点再杀。既然如此,不让她活著回京就是了。那她知道真相也无所谓。”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你做事不是力求稳妥?你要知道她活著就有无限可能。” “在本王的领地上,只有本王允许的可能。”季宴时掷地有声。 见季宴时如此霸总式发言,沈清棠就没再说什么。 像季宴时说的,他们想在沈清丹面前圆谎很难。 不过,沈清丹这蠢货,就算知道了也翻不出什么浪。 *** 寧王殿下慰问完沈清丹,接著就是大乾的使臣们挨著问候沈清丹。 沈清丹能回答的也只是个“好”字。 说她在北蛮住的好吃的好,生活很习惯,僕从待她也好,除了想家別无毛病。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沈清丹说的是假话,却没有一个人想听真话,除了沈清棠。 於是,等酒过三巡,自由言谈时,沈清棠小声问半醉的沈清丹,“姐姐,你怎么从王子妃变成王妃了?” 沈清丹握著酒杯的手顿了下,回头看著沈清棠,目光阴森森的,同样小声道:“与你何干?” “你看你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了吧?我是念著咱们是姐妹的份上才好心关心你的。” “呵!”沈清丹冷笑,“这话你自己信吗?” 沈清棠诧异的挑眉,“看来你在北蛮过的真『挺好』,长进了不少。” 都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若是以前,沈清丹一定二话不说就挥手扇沈清棠,此刻却只当没听见,反问沈清棠:“你怎么在这里?你跟那傻子不会冒充寧王吧?你们想死別带上我。” 沈清丹方才没有拆穿沈清棠,就是怕这一点。 “嘖!看来这北蛮王妃没白当,都能让你长脑子。季宴时是真寧王还是假寧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之所以能来这里是因为我跟蒙德王子说咱们是姐妹。 他觉得你对两国谈判有利用价值才把你从北蛮皇庭接过来。 你若是还想回北蛮皇庭,儘管乱说话。反正死的不会是我。” 沈清丹用力握著杯子,朝沈清棠怒目而视:“你们把我弄来意欲何为?” 沈清棠耸肩,捏起竹籤叉了一块水果放进嘴里,“方才不是说了?做妹妹的想姐姐了呀!” 沈清丹自是一个字都不信,死死的瞪著沈清棠,“不管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要是敢害我,我就敢跟你同归於尽。” “放心吧!不会害你,相反,我和季宴时会想办法把你接回京城。” “真的假的?”沈清丹怀疑的看著沈清棠,“你怎么会这么好心?” 沈清棠摇头,“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说到底咱们都是一个爷爷的亲姊妹。往日也是你找我麻烦,我何曾刻意害过你?” 第972章 你活该 沈清丹张开嘴,顿了下,又闭上。 不曾。 最起码她一次都回忆不起来。 每次都是她找沈清棠麻烦,沈清棠受著。 也就是到了北川之后,沈清棠才开始不忍气吞声。 说到底也是自己先害她被人…… 想到这里,沈清丹灵光一闪,不可思议的望著沈清棠:“那晚的男人……” 沈清丹说著望向季宴时,又收回目光看向沈清棠,“是寧王?” 沈清棠也很意外,“你变聪明了?” 沈清丹:“……” 真的是寧王? 季宴时竟然是真的皇子? 说不清此刻的感觉。 懊恼、悔恨、妒忌、委屈…… 为什么会这样? 凭什么会这样?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沈清棠见沈清丹不说话,笑著拿起杯子跟她碰了碰,说出的话却如刀子刺向沈清丹的心,“是不是在后悔当初推我出去? 你是不是想那晚去的是你该多好? 可惜人生没有早知道。 若是你跟大伯不存害我的心思,说不定当寧王妃的人会是你。 是不是这样想,心里就觉得像千万只蚂蚁在爬? 尤其是想想在北蛮过的日子,受的屈辱,更悔不当初? 也更恨我?” 沈清棠的话,每一个字都正中沈清丹的心里最疼的地方。 沈清丹看著沈清棠,目光如刀。 她如今瘦的厉害,瞪起人来,有种眼睛要从眼眶里挤出来的感觉。 挺嚇人的。 沈清棠看著有点反胃,便稍稍歪头,目光盯著沈清丹的发梢,“沈清丹,有句话咱们都知道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天底下的好事不能都你沈清丹一个人占尽。 你害了我,如今我因祸得福你又嫉妒我! 你若是想不通,我大抵也只能送你两个字:活该!” “你……”沈清丹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沈清棠你个……” “我劝你想好再骂!你要是惹恼我,我就把你送回北蛮。你应该清楚,我说的出便做的到。”沈清棠淡声警告。 沈清丹硬生生把“贱人”两个字咽了回去。 此一时彼一时。 若是和亲前,她会半点不犹豫的骂出口。 可是和亲这段时日,她经歷的痛苦、屈辱让她明白什么叫“形势比人强”。 沈清棠遗憾的嘆息,“跟你这种没良心的人讲道理纯属浪费口舌。 沈清丹,我也没兴趣感化你。你自己想清楚,若是想回京城就老老实实跟我演一出相亲相爱姐妹的戏码。你若是愿意留在北蛮,隨便你想干什么想说什么。” 沈清丹低头看著沈清棠,仍旧不解:“为什么?为什么帮我?” 她恨沈清棠不假,可也清楚,沈清棠绝对也不喜欢她,就算不恨也是討厌。不管怎么说都没有帮她的理由。 “因为我们都姓沈,因为我们都是大乾人。我討厌你,可以收拾你!你就算死也该死在大乾而不是被北蛮人折辱。” 沈清棠说话的语气很淡,表情甚至有些敷衍。 可沈清丹清楚,沈清棠说的是实话。 沈清丹不由自主红了眼圈,“谢谢!” 蒙德王子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沈清棠和沈清丹。 他的角度能看见沈清棠歪头看著沈清丹,脸上的表情柔和似乎有些哀伤。 他看不太清沈清丹的表情,只能看见侧脸,隱约能看的出沈清丹很是激动。 沈清棠歪著头对著沈清丹,沈清丹侧头看著沈清棠。 確实是一对久未见面的姐妹应该有的画面。 只是感情似乎略微淡了一点儿。 正想著,就听见沈清丹哭了起来。 沈清棠猜到沈清丹背上有伤,没再碰她,只是拔高了声音柔声哄劝:“姐姐,知道你想我想故乡想大伯和大伯母。不过今日这宴席是为你接风洗尘,还请姐姐克制一下。 再说,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哭多了对孩子不好。” 思乡思父母是人之常情。 被沈清丹吸引过来的大乾或者北蛮的使臣,又收回目光继续高谈阔论。 蒙德王子挑了下眉,看来是真的姐妹情深。 吃过饭,沈清棠想留在別馆陪沈清丹,不意外的被蒙德王子婉拒,只能“依依不捨”的跟沈清丹告別,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 演足了姐妹情深的戏码才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就看见季宴时递过来一条热腾腾的湿毛巾。 沈清棠:“……” 接过毛巾,一边擦手一边问季宴时:“你是嫌我脏还是嫌沈清丹脏?” 季宴时宠溺的笑了笑:“我是觉得你会嫌脏。” 又是握沈清丹的手又是摸沈清丹的头。 就不信沈清棠不难受。 他的洁癖是摆在明面上的,所有人都知道。 沈清棠的爱乾净是私下的,不会在面上让人看出来。 “唉!”沈清棠在季宴时身旁坐下,把用过的毛巾丟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歪头靠在季宴时肩膀上,感慨:“沈清丹变了不少。” “普通人家的姑娘嫁到婆家,尚且会被排斥欺负更何况她是远嫁北蛮。”季宴时並不意外,身体稍稍往后斜,好方便沈清棠靠的舒服一些,另外一只手拿著信快速扫过,一心二用。 沈清棠想起在云城时听季三十六说的故事,问季宴时:“你知道沈清丹最近遭遇了什么吗?” 绝对受刺激不小。 季宴时放下手中的信,回头看著沈清棠,“我劝你不要知道的好。” 沈清棠本来只是隨口一问,听季宴时这么说反而来了兴趣,“嗯?很惨?” 季宴时点头。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 以前好奇心很淡的沈清棠如今八卦欲渐盛,抱著季宴时的胳膊,轻晃,“展开说说?有多惨?” “真想听?” “嗯。”沈清棠毫不迟疑的点头,“我一点儿不介意把我的快乐建立在沈清丹的痛苦之上。 季宴时下巴微抬,示意桌上的点心,“你先吃点东西我再说。要不怕你晚上吃不下饭。” “这么夸张?”沈清棠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快速吃光了盘子里的点心。 大概是有钱人的通病。 桌上点心或者水果种类不少,但是每一份量都很少。 沈清棠喜欢吃的这款点心,一盘子就六块,每块比大拇指的指甲盖大一点儿而已。 第973章 真不知道她这是想死还是想活 季宴时又腾出手倒了杯水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抱著杯子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问季宴时:“这回可以说了?” 听个故事还这么费劲。 “你在云城时听季三十六讲到哪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沈清棠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了。 歪头想了想,不確定道:“好像是说沈清丹不甘心被弃,想方设法爬上了北蛮王的床。” 当时听季三十六说的时候还想北蛮王都快六十的老头子了,沈清丹也是真勇,这都能下去手。 就这么一句,季宴时也不清楚沈清棠到底从季三十六那儿听来多少,想了想道:“我从头说吧!” 听季三十六讲故事是种享受,他会口技,语调抑扬顿挫,话语情感丰富,让人忍不住被他口中的人物牵著鼻子走。 或高兴或悲伤或拍手叫绝或惋惜抹泪。 季宴时不一样,別说讲故事,讲论文都没他这么干巴。 “沈清丹作为和亲公主嫁的是北蛮王一个不受宠的儿子。北蛮见沈清丹对两国之间的纷爭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便弃於一旁不理。 若是沈清丹安分守己,虽说生活不易却也能平安无事。可她不甘心受人冷眼居於边角院落,起了歪心思。 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爬上了北蛮的王的床。” 这一段沈清棠听过,人家季三十六讲的精彩多了。 当时沈清棠还想,不知道该夸北蛮开放还是沈清丹能豁出去。 儿媳妇儿爬上公公的床?! 放到现代都是炸裂的存在。 放在大乾,是浸猪笼的不二选择。 “后来呢?”沈清棠强调,“讲仔细点儿。我想听精彩的过程。”而不是年终总结。 季宴时:“……” 只得拿出哄的耐心,儘量讲细致一点儿。 “不论哪个国家,一国君王的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新人。 沈清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北蛮王一段时日,北蛮皇宫就又进了新人。 沈清丹上位时,比在大乾时还囂张跋扈,得罪了不少北蛮后妃。 等听闻新人笑时,就是她这个旧人哭之时。” 沈清棠点头。 像是沈清丹的做派。 “她做人太不懂的低调,得罪了北蛮王妃。”季宴时嗤之以鼻,“一国后宫里,能坐到王身边的女人,有哪个是吃素的?” “是啊!宫斗王者也敢惹,沈清丹也是真不想活。大概她觉得她是两国和亲公主,北蛮不敢弄死她?” 季宴时摇头,“自古以来,和亲公主死在他国的可不是一个半个。事实上和亲公主很少有寿终正寢的,能回国的更是绝无仅有。” 沈清棠:“……” 那沈清丹够胆肥的。 摇摇头感慨:“真不知道她这是想死还是想活。” 季宴时继续讲:“是她命好,正好赶上咱们把三角山炸了,把禹城收进囊中。大概因此北蛮后妃们才没弄死沈清丹。 毕竟两国如今还没彻底翻脸,或者的沈清丹比死的沈清丹有用。 不过不弄死人折磨人的办法也多的是。” 他小时候见过也经歷过。 季宴时顿了顿,侧头问沈清棠,“你確定还要往下听?” 沈清棠莫名其妙看了季宴时一眼,“你都还没讲到正题。” 沈清丹嫁给北蛮王后过的什么日子,他其实一句都没说。 事实上季宴时这些话,合在一起就是:沈清丹在北蛮后宫短暂风光得意过之后就落魄了。 怎么风光的怎么落魄的,季宴时是一个字没提。 都不知道该夸他懂说话的艺术还是吐槽他不会说话。 沈清棠怀疑的看著季宴时,“你是不是压根不知道啊?” 季宴时没好气的在沈清棠头顶揉了一把,“你还学会在本王身上用激將法了。” 沈清棠拍开季宴时的手,娇嗔道:“把我头髮弄乱了!” “迎高踩低是人之常情,这些你应该都能想的到。”季宴时挑了眉,用被打的手在她心口拧了下,以示报仇。 沈清棠双手遮在心口处点头。 有斗爭,就有输贏。 贏的,有皇冠,有钱,有权,有掌声和鲜。 输的,一无所有,还会被欺辱。 一向心高气傲的沈清丹最是受不了这种落差。 不管什么国家,什么时代,女人对付女人的手段大概也就那些吧?! 沈清棠如是想。 谁知季宴时却道:“北蛮王妃把失宠的沈清丹丟了畜生圈里,让她跟畜生同吃同睡。一开始是羊,后来换成了猪。” “啊?”沈清棠倒吸一口气,“这么残忍?” 她以为最多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里冷宫的妃子那样,被宫女或者太监欺辱,为了一口吃食没尊严的爭抢。 没想到沈清丹更惨,跟猪同吃同睡。 那画面……实在太美。 然而比起大仇得报的快慰,沈清棠更多的是觉得反胃。 难怪季宴时让她先吃点儿东西垫垫,原来是这样。 “残忍?这只是开始。”季宴时冷笑,“倘若沈清丹老老实实的接受惩罚,等时间久了,有机会还能出来。 她错就错在永远不知道安分二字怎么写。偶然一次机会她遇到了胡烈皇子,就是北蛮王妃最小的儿子也是她最疼爱的儿子。 得承认沈清丹的韧性很强,那种环境中,她还能勾搭上王妃的小儿子。” 沈清棠忍不住插话,“北蛮王妃的小儿子多大?” 她实在很难想像一个成年皇子到猪捨去做什么。 若是小孩子贪玩,喜欢动物倒是说的过去。 “十岁。”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对十岁的小孩子用“勾搭”这个词,可见沈清丹都干了什么。 “北蛮王妃知道后,找了一群乞丐就在猪圈里轮了沈清丹。” 沈清棠瞪圆了眼,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该感慨“全天下的孩子都是母亲的软肋,动孩子是每个母亲都无法原谅的。”还是该说“沈清丹是作死的路上一直狂奔!” 半晌,说了一句:“沈清丹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奇蹟。” 季宴时摇头,“你想多了。她还能活著,纯粹是因为北蛮王妃以及北蛮皇宫里的女人们好奇沈清丹会生下个什么玩意。” 第974章 沈清丹怀了谁的种 每个字沈清棠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她有些不明白。 季宴时不是个会说脏话的人,他说“玩意”一定不是骂人。 可,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用玩意形容? 季宴时给沈清棠解惑:“后来北蛮王妃觉得沈清丹被轮多了已经开始享受,就又把她扔到了马圈。” 沈清棠:“……” 合著北蛮没房子住? 怎么竟是各种畜生圈。 季宴时瞥了沈清棠一眼,伸手从桌上的托盘里拿了一条帕子,同时道:“北蛮王妃让人架著沈清丹跟公马交配了。” 沈清棠:“……” “呕!” 季宴时眼疾手快把帕子塞到沈清棠手里。 沈清棠只是乾呕。 那画面想想都惊悚。 难怪沈清丹如今消瘦成这样。 难怪沈清丹变得懂事了。 难怪方才在席上,她只是用把沈清丹送回北蛮就能把她唬住。 难怪都说北蛮人野蛮。 沈清棠属实没想到北蛮人,还是北蛮的女人能野蛮成这样。 原来公公跟儿媳妇乱来只是开胃小菜。 沈清棠轻抚心口,等翻涌的吐意下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你是说沈清丹肚子里怀的是马种?” 在季宴时点头后,沈清棠倒底吐了出来。 吐的撕心裂肺,最后只剩苦水。 沈清棠:“……” 天作恶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她难得会好奇。 难怪季宴时会用“玩意”形容沈清丹肚子里的孩子。 她也不敢想沈清丹会生出个什么东西。 是人?还是马?亦或是人马结合的怪物? 不管是人还是马终归还是能接受的物种。 倘若是人身马面,或者人面马身…… 沈清棠打了个哆嗦,已经空无一物的胃又开始翻腾。 北蛮人哪里是野蛮凶残? 简直是变態! 季宴时倒了一杯温水给沈清棠漱口,“就知道。不让你听你不干。不过,沈清丹到北蛮后身体閒著的时候不多,也有可能是某个男人的种……” 顿了顿,季宴时又补了一句,“沈清丹跟人时,应当都被餵了避子汤。不过,凡事都有意外。” 只是意外发生的可能性很小。 *** 回到住处,下马车时,沈清棠腿还是软的。 季宴时单手勾著沈清棠的腰,搂著她往臥房走。 到中院就被秦征拦了下来。 秦征身上穿的是战甲。 要上战场才需要穿战甲。 季宴时和沈清棠双双停下脚步。 秦征朝季宴时拱手,“西蒙君主要亲临安城,目前已经到了半路,约莫五日左右就能到。” 沈清棠抬手在季宴时的手背上轻拍,示意他鬆开自己,“我自己回去就行。” 季宴时没鬆手,低头道:“你得马上走。不止你,还有和果果。我让人护送你们回北川。” 沈清棠看看秦征又看看季宴时,欲言又止。 秦征拱手,“我去书房等你。” 等秦征离开,沈清棠才开口:“你怎么还出尔反尔?是不是说好了咱们一起?” 从攻下西蒙五座城池起,季宴时在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除了五座城的百姓安抚,官署、城防交接之外,还得给秦家军休整的时间。 本以为最多能拖半个月,没想到竟然拖了將近十天。 多出来的时间,他们都没閒著。 沈清棠沿用在西蒙的法子,疯狂在北蛮靠近边境的几座城中发展下线,扩大生意。 每个国家的特色不一样,用的方法也稍有区別。 像西蒙,百姓以牧为主,大都善饲养牲畜。 跟他们除了合作种田之外,更多的是商谈收购羊毛、羊肉以及非战马的马匹。 而北蛮地处极北,土地肥沃但是气候不行,马铃薯比番薯更適合。 北蛮边境几座城的老百姓以猎为主。 沈清棠跟北蛮边境百姓做的生意以皮毛为主,她回收百姓手中的皮毛做成各种款式的皮草,往京城方向销售。 皮草跟其他衣服不一样,古今壁不厚。 现代穿衣风格开放,就算是改良式古装在大乾就像是二次元於现代,终归是小眾爱好。 但是皮草不一样。 貂做的大氅款式千篇一律,翻新的样少。 但是做成现代风格就有很多种,什么短款、长款、修身款、休閒款,做坎肩都行。 古代民风再保守,对穿在最外头的衣裳也没那么讲究,除了防寒,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暖。 若在保暖的基础上能好看点儿,必然会受欢迎。 最重要的是,有钱人有个通病,喜欢限量。 这生意还是可以做。 除了皮毛之外,还能做的是药材生意。 沈清棠跟孙五爷商量过后,选了一些適合做伤药的药材列了一份名单给这几座城的百姓,只要他们能种沈清棠要的药材,到药材收穫时,沈清棠一律按市场价回收,若是药材上等的,还可以加价。 和安城、盘城、赤城等几座城一样,都是先付地租,到时候沈清棠来收药。 收回来的伤药,孙五爷会安排人加工成成品给將士们备用。 大把的银钱撒出去,就是为了今日做铺垫。 攻打北蛮势在必行。 和谈,从来不在季宴时的计划之中。 季宴时见沈清棠不高兴,轻声哄劝,“北蛮人会比预计的还要凶悍。你知道的我得上前线,不能时刻保护你。你留在这里我会分心。” 沈清棠和孩子安全,他才能无后顾之忧。 “我若走了,谁来救沈清丹?你不是说得把沈清丹带回京城?” 季宴时摇头,“她没你重要。” 虽说沈清丹的肚子对他的计划来说是意外之喜。 她活著比死了用处大。 但,跟沈清棠的安危比不值一提。 沈清棠抿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对不对?” 他们要攻打北蛮做的准备比之前攻打西蒙要充分。 武器弹药也准备的足够。 按理说季宴时不该这么慎重。 不,不止是季宴时,方才秦征的表情也很凝重。 沈清棠伸手抓住季宴时的胳膊,“此行会有危险是吗?” 季宴时反手握住沈清棠的手,牵著她往臥房的方向走,避重就轻道:“行军打仗哪有不危险的?” 第975章 你愿意娶沈清棠为妻此生不离不弃吗 对外打仗时,他不是寧王是秦家少將军。 “季宴时!” 季宴时停下脚步,每当沈清棠连名带姓的喊他,就代表她生气了。 想了想,季宴时还是说了实话:“幸好多拖了些时日,赤月阁情报部又查出些东西。之前说好攻城会一路往前推,一直到第十一城罗克塔城。 昨儿才收到情报说,在第六城梵克雅城中,发现了一支藏在山中的军队。 他们暂时还是与世隔绝的状態,跟外界没有联繫,只是不知道属於北蛮哪股势力。 不是北蛮王的后手就是北蛮哪个王子私下囤的兵。 那些人很警觉,赤月阁的人还没机会到里面查看。” “啊?”沈清棠受到了惊嚇,“军队?人多吗?装备齐吗?若打起来是不是会影响之前的计划?” 能防住赤月阁刺探的军队绝对不简单。 季宴时摇头,“我想今晚亲自去探探。” 季宴时这话的意思是对那支军队一无所知。 沈清棠默然片刻復又抬头,“今晚?今晚不是计划攻城?” “是。”季宴时点头,“才想让你离开。今晚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 沈清棠再次沉默。 季宴时一向是一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 就像之前让她去陈家一样,他会精准的计算每一个环节,让局中人不自觉的会按他的剧本走。 然而,今天出了意外。 一支与世隔绝的军队打乱了季宴时的计划却没给他留调整的时间。 他需要赶在西蒙君主发现自家城门失守前、蒙德王子得到消息之前连攻下北蛮十座城。 加上禹城,是第十一座城。 罗克塔城和西蒙的安城有异曲同工之处。 都是易守难攻的关隘。 若是攻下来,能占据有利位置,防止北蛮反攻。 最重要的是,若是能攻下这十一座城,就相当於切开西蒙和北蛮的连接,断了三国相连的边境线。 除非西蒙翻山越岭借道北蛮,或者北蛮翻山越岭借道西蒙,否则两国的军队无法联合出击,只能各自为战。 只要攻下两国总共十七座城,大乾再无所畏惧两国所谓的联手。 这一步本应该是大乾一国君主、满朝大臣需要走的棋。 也是早该走的棋。 可惜那些人只顾权衡利弊,计较得失,压根没有人纯粹的以一国统治者的立场来看三国边境。 “季宴时。”沈清棠抬起头时,目光坚如磐石,“在我曾经的世界,男女在成亲时,司仪就是主持婚礼的礼官都会问一句话。这里没有司仪,那么我来问你。” 她仰著头,看著季宴时亮若星辰,仿若能吞噬人心的黑眸,一字一句道:“季宴时,你愿意娶沈清棠为妻,无论富贵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不离不弃共度一生吗?” 季宴时闭上眼復又睁开,嗓音低沉:“我愿意。” 沈清棠笑了,“真巧,我也愿意。” 季宴时不傻,明白沈清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这是下定了决心,却还是忍不住轻嘆:“清棠!” 沈清棠抬手捂住季宴时的唇,摇摇头制止他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一如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说,我跟孩子平安你才安心。反过来,你身处险境,我又如何能安心离开?” “既然能选择,我愿意跟你同生共死。” 季宴时拉开沈清棠的手,“万一我们回不去,和果果怎么办?我们得留下一个。” 沈清棠眼睛里闪过挣扎,最终还是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所以,你要拼命回来。你回来了,他们才不会成为孤儿。 我也会努力活著,不让他们无父无母。” 季宴时没再说话,大掌扣在沈清棠的后脑上拉向自己,同时低头,吻上沈清棠的唇。 *** 入夜,寧王府邸。 季宴时一身夜行衣立在门前台阶之上。 他斜后方左侧站著一身战甲的秦征,右侧是一身华服的沈清棠。 台阶之下是赤月阁眾人。 “十年磨一剑。这一战意味著什么你们都很清楚。本王希望,你们都能活著回来。”季宴时言简意賅道,“解散!” 沈清棠:“……” 这誓师大会都没她小升初时校长的发言有力。 遣散眾人,季宴时回头看著沈清棠,嘱咐:“小心点儿。” 沈清棠用力点头,“你方才说过,我们都要活著回来。” 季宴时点点头,转身背对沈清棠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几个季姓护卫跟在季宴时身后消失在夜色中。 春杏、夏荷、秋霜,跟在沈清棠身旁。 李婆婆已经在其他护卫的护送下,带著两个孩子离开禹城返回北川。 沈清棠朝三个丫鬟笑著道:“一会儿得麻烦你们把我送进沈清丹的住处。” *** 沈清丹虽是和亲公主,北蛮王妃,可除了这些虚名,半点实权都没有。 从大门的守卫到院中护卫、小廝、丫鬟,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帮她。 就连她臥房门口值夜的婆子怕也是来监视她的。 在春杏、夏荷和秋霜的配合下,沈清棠顺利被带到了沈清丹的臥房中。 秋霜在门口放哨,夏荷到屋后守著,春杏陪著沈清棠潜入臥房中。 “谁?” 沈清棠很意外沈清丹能这么警醒,怕她扬声喊人忙道:“別喊!是我。” “沈清棠?” “嗯。” 两个人一问一答间,春杏已经摸出火摺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你怎么来了?”沈清丹披著头髮,从床上坐起身。 “来接你离开。”沈清棠说话的同时快速把沈清棠搭在衣架上的衣服扯下来丟给她,“你要是想跟我走,最好麻利点儿换好衣服。 若是被发现,我有法子脱身,但不一定能顾不上你。 逃跑未遂的后果,你能承担吗?” 沈清丹不能。 她快速抓起沈清棠递来的衣服往身上穿,同时嘴上质疑的问: “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清棠,你不会要害我吧?” 沈清棠翻白眼,“我要害你我需要亲自动手?任你在北蛮自生自灭不就行了?” 第976章 一如既往的蠢 沈清丹:“……” 她竟无言以对。 是啊,跟著沈清棠最多受点语言上的挤兑,最起码能活命。 沈清棠做过最过分的事就是用银针扎了她,还是她想害沈清棠在先。 总好过北蛮皇室那群毒妇。 沈清棠看著沈清丹艰难的下床,皱眉。 沈清丹行动如此不便,真要跑起来怕是麻烦。 春杏跟隨沈清棠的时间最长,很清楚沈清棠在想什么,贴近沈清棠,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夫人无碍。 蒙德王子以及北蛮使臣此时分不出心思来管和亲公主。” 沈清棠闻言便知道赤月阁会有人去对付蒙德王子等人。 也是,季宴时怎么会放过现成的人质呢?! 话虽如此,出门还是费了些工夫,好在有惊无险没有惊动守卫。 最让沈清棠心惊胆颤的不是北蛮官兵而是身边的沈清丹。 她真怕沈清丹一激动或者受刺激直接要生產。 她太瘦了,以至於显得肚子格外大。 大的让人看著都怕。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沈清棠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你到底怀孕几个月了?” 就算没有避子汤,或者说避子汤对沈清丹无效。 从过年到现在不过才七个月。 拋开去北蛮路上的时间,就算沈清丹去北蛮第一天就怀孕,离临盆也远著呢! 何况沈清丹中间还从丈夫的床上爬到了公爹的床上。 后来还被轮。 又被公马…… 不管怎么说,终归不该这么大肚子。 沈清丹摇头,神色悲愴道:“我不清楚。” 她在北蛮被破身起,都不知道有过多少男人。 別说人就是畜生都不止一个。 谁知道肚子里是人的种还是畜生的种。 沈清丹不是没想过墮胎,可北蛮皇室那些疯女人压根不给她机会。 自从知晓她怀孕,连晚上睡觉都要五大绑的绑著她。 一直到启程离开北蛮皇庭才获得了睡觉自由。 可如今肚子这么大,哪里还能墮胎? 除非她想一尸两命。 可她要想死,在被丟进马圈时就寻死了。 沈清棠摇摇头,没再说话。 她是討厌沈清丹,討厌到恨不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更多是想让大伯一家身败名裂,穷成乞丐,行討到衣著光鲜的她面前。 还是北蛮人够狠,把沈清丹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只能说,天道轮迴,因果报应。 但凡沈清丹不那么欠,也不至於有今天的下场。 不过,沈清丹也够坚韧的,她这种遭遇,活著也需要勇气。 “你要带我去哪儿?”沈清丹没忘记自己跟沈清棠並不是真相亲相爱的姐妹。 沈清棠摇头不肯告诉沈清丹,“到了你就知道了。” 沈清丹闻言,神情越发警惕,“沈清棠,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去沈家列祖列宗面前控诉你残害我!到时候我看你有什么脸见沈家仙人。” 沈清棠沉默了。 不是被嚇到,而是无语。 小孩子吵架都没这么幼稚。 沈清丹以为威胁起了作用,下巴一抬,似乎又找回了以前跟沈清棠斗占上风的感觉,“別忘了我才是真正的沈家千金!我父亲是沈家家主。” 春杏嘴角抽了下,想开口被沈清棠眼神制止。 沈清棠讥讽的勾了下唇,“我以前看过一些话本子。那些故事里有和你有类似经歷的女人都会性情大变、彻底黑化。变得特別特別坏,专跟男女主角作对。 我以为你……是我错了,不该高估你。人家黑化的反派是本身有脑子只是天真无邪被邪恶势力毒打以后才开始报復社会。 而你……一如既往的蠢。 也是,一个好人能变成坏人,但是一个蠢人实在难变成一个聪明人。 首先,你跟你爹娘都已经被逐出沈家。而你们那个沈家你们家是第一代,没有列祖列宗可言。 就算你见了祖父他们,你亲爹把沈家人害到流放……你猜祖宗怪谁? 其次,你如今是和亲公主、北蛮王妃。你就算死了,不管是埋到北蛮还是埋到大乾都进不了沈家祖坟,你跟谁告状去? 沈清丹,半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缺心眼了?” 沈清丹:“……” “还有……”沈清棠嫌弃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过沈清丹,“我真要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用不著等到这会儿。我又不是你!说了会救你就会救你!说了会送你回京……” 沈清棠说到这里突然停住,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沈清丹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忍不住催促沈清棠,“说送我回京怎么样?真送我回去?” 沈清棠“嗯!”了一声。 明显是敷衍。 她神色凝重的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断。 沈清丹被沈清棠这表情弄的十分忐忑,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沈清棠又没反悔,她还能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沈清棠才开口:“春杏,研墨。” 春杏应是,拉开马车壁上的抽屉,拿出笔墨纸砚,一一摆在沈清棠面前。 *** 沈清棠把沈清丹带到了沭城。 沭城是大乾的边城和北川差不多的边关之城,区別就是以大乾而言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北。 北川在云州的西北方向,沭城在东北方向。 沭城紧挨著云州,却不是云州地盘。 也就是说沈清棠带著沈清丹穿过云州到了肃王的封地朱洲。 一行人到沭城时,天才蒙蒙亮,城门还未开。 沈清棠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往外看,排队进城的百姓已经很多。 她放下手,问春杏:“都安排好了吗?” 春杏点头,“都已经按夫人的吩咐安排下去了。” 顿了下,还是忍不住多嘴,“夫人,咱们真要这样做吗?” 王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沈清棠点点头,看见春杏眼中的忐忑安抚她,“別怕!季宴时若是生气,我担著。他知道你们听令於我不会为难你们。 况且,你们如今是我的人,不用怕他!” “谢谢夫人。”春杏道谢。 悬著的心却不曾落地。 夫人如是说,也会如是做。 却不妨碍王爷会收拾她们。 沈清棠下巴朝马车后方点了点,“沈清丹可还安分?” 第977章 利用 沈清棠和沈清丹从禹城离开后就换乘了两辆马车。 沈清棠嫌弃沈清丹聒噪。 她们也很难和平共处一室,便又找了一辆马车,安排了一队人护卫。 春杏点头,“她有身孕,舟车劳顿,有点吃不消,多数时候吃了睡睡了吃。” 跟猪一样。 她有些不解,“夫人,你对她是不是太好了点儿?她那马车看著比您乘坐的这辆马车还豪华一些呢!” 沈清棠摇头失笑,“我怎么会对她好过我自己?咱们这辆马车外观除了大以外看著不起眼,但是马车壁里有一层玄铁,刀枪不入,墙壁中还加了一层隔板,防水隔热也隔冷。 车厢下层加了厚厚的,相对来说比较防顛簸。 马车里……”沈清棠抬手指了指马车里的家具、装饰、用品,“用的是什么你都清楚。沈清丹那辆马车华而不实,看著唬人,其实就是辆普通马车。” 春杏只有伺候沈清棠起居或者有事匯报才会进沈清棠的马车,並不知马车里有如此玄机。 闻言表情平和了些,笑道:“就说不能便宜她!” 她跟沈清棠比较久,亲眼见过一肚子坏水的沈清丹是如何试图欺负沈清棠的。 没欺负成功只是沈清丹技不如人不是她良心发现。 春杏极其討厌沈清丹又不能杀了她,別提多憋屈。 沈清棠明白春杏是为自己打抱不平才解释这么多,听著城门的方向隱约传来的动静,吩咐春杏,“一进城就把永亲公主的標识掛出来,让护卫们把永亲公主的旗都举起来。” 春杏点头应是,离开马车。 马车里又剩沈清棠一个人。 她闭上眼,把所有的计划在心里过了一遍。 101看书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確保没有遗漏,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 那日从禹城別馆离开后,沈清棠本应该按照计划把沈清丹带到禹城隔壁的城池。 撇开私怨不说,沈清丹作为大乾和亲公主在北蛮的经歷,足够让任何一个大乾人愤怒。 不管是大乾的百姓还是大乾的士兵,他们不清楚和亲里面的弯弯绕绕只知道沈清丹是为大乾和北蛮和平才去和亲。 在北蛮受此屈辱,是北蛮对大乾的挑衅和羞辱。 季宴时本意是想让沈清棠把沈清丹带到军营,让大乾的將士看见沈清丹如今的惨样好过任何鼓舞人心的话。 沈清棠承诺沈清丹送她回京时,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云州的军营大部分是秦家军驻守。 他们本就忠君爱国,有没有沈清丹的悽惨经歷都不影响他们奋力杀敌,为大乾尽忠。 北蛮和大乾相邻的边境线很长,有些是两国的城池挨著,有些国境线是河,有些国境线是山。 一部分相邻国界线在云州,还有一部分边境线在云州之外。 沈清棠当时想,如果把沈清丹的悽惨经歷,北蛮的反覆无常,各种小人行径都传到云州之外的地方呢? 若是她一路护送沈清丹往京城方向走,沿途散播沈清丹的悽惨经歷会怎样? 会不会引起百姓的愤怒? 会不会让百姓们起了为和亲公主打抱不平的想法? 若是沿途所有的百姓都对北蛮產生了敌意,不再认同和谈,大乾的皇帝、朝臣是否敢顶著民意拨弄自己的小算盘? 沈清棠两世为人都是普通百姓,没有当过官,不懂政事。 就算身边有朋友考公,也只是基层办事人员。 国家大事,离普通百姓太遥远。 所以沈清棠有了大胆的想法却还是忐忑著给季宴时去了信。 路途遥远,季宴时为了她的安危也不会同意。 沈清棠便先斩后奏,给季宴时去信的同时,带著沈清丹换了路线,横穿云州往京城的方向绕行。 这样一来,在前线的季宴时就分不出人手来抓她回去。 绕行是想贴著边境线,到有驻军的城池大肆宣扬沈清丹的悽惨经歷。 毕竟人兽那啥,有悖常伦,普通人听著都受不了一定会不由自主的同情沈清丹。 更重要的是,沈清丹是和亲公主,代表的是大乾。 北蛮如此糟蹋和亲公主,也是对大乾的蔑视,可以视为挑衅。 大多数戍边的將士都是有血性的男儿,定然受不了北蛮这么欺辱和亲公主。 说白了,沈清棠就是要吃人血馒头,要扯虎皮做大旗。 要用沈清丹的悽惨经歷唤醒百姓的对北蛮的仇恨。 再用百姓的愤怒来逼迫皇上、朝臣打消和谈的主意,並且出兵攻打北蛮。 十一座城,哪怕只是边关小城,战线也得拉的很长。 秦家军再英勇善战,总是以一敌二、敌三、敌四,也会吃不消。 他们再强悍,终归是人,会受伤,会死亡。 就算他们能所向披靡,那凭什么,吃苦受累、流血流汗的是他们,吃糠咽菜的是他们,获罪的是他们。 躺在功劳簿上的却是一帮蛀虫?! 都说浑水摸鱼 。 水要变浑就需要搅。 当然,凡事有利就有弊。 沈清棠的计划总的来说对秦家军有利、对大乾有利。 却对沈清丹无好处。 就像一个被强的女人,要在司法机关、媒体记者、法庭上一遍遍的讲述自己的受害经歷。並且得著重描述细节一样。需要受害者也就是沈清丹一遍遍揭开自己的伤疤,一次次践踏自己的羞耻心。 在沈清棠的计划中,沈清丹在北蛮的经歷会被放大、夸张,去掉她作恶的部分,被塑造成一个为国家牺牲,在敌国受尽屈辱、承受了非人待遇的爱国公主人设。 这对沈清丹来说,就是把她受过的罪、承受过的屈辱编成能传遍大街小巷的戏文、话本、说书人口中的故事甚至是靡靡之音。 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会被人议论。 三人言虎。 谣言传的多了还会变味。 尤其是一些素质低的人,听说那些只怕第一反应不是家国天下而是低趣味的想法。 要是换一个人,沈清棠还会掂量一下要不要这样做。 毕竟在古代,这样的传闻一定会彻彻底底的毁掉一个女人。 第978章 搭台唱戏 就算不毁,沈清丹的生命也会进入倒计时。 不管结果如何,大乾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和亲公主活著。 可沈清丹不一样,她於沈清棠而言是仇人。 沈清棠对於利用沈清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灵光一闪就要付诸实践的想法不是沈清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她需要人帮忙。 这个人只能是季宴时。 季宴时收到沈清棠的信定然会生她的气。 只是木已成舟,季宴时就算要跟她算帐也得是攻打完北蛮之后。 不出意料的,第二日沈清棠就收到了季宴时的回信。 看笔跡就知道季宴时回信很匆忙。 字里行间也隱隱透出焦急的怒意。 儘管如此,也如沈清棠所料,季宴时没做无意义的反对,而是把她的想法整理成了能落实且大概率能成功的计划书。 首先,在沈清棠出云州之前,季三十六按照沈清丹的经歷编写的话本、故事就会传遍沭城,不止是沭城,会儘可能的快速全大乾扩散。 季九、黄玉、乔盛、溪姐儿他们也会利用各自的行业,把季三十六编写的话本印出来发至大街小巷。 总而言之,一定得在最短的时间內让和亲公主在北蛮受非人待遇、屈辱的事传遍全大乾。 扩散到等皇上和朝臣收到消息也无法阻止的地步才行。 其次,沈清棠不需要像之前一样低调隱匿行踪,反而要大张旗鼓的前进,换城过卡时要报和亲公主的名號。 在大乾,和亲公主不是罪人也不是逃犯无需隱藏行踪。 所到之处,必须让所有人知道和亲公主是从被从北蛮人手里救回来的。 不管事实如何,老百姓们知道的都是北蛮使臣见谈判达不成想要的目的便试图以和亲公主的性命相威胁。 寧王殿下以及大乾使臣在秦家军的配合下,才艰难的把和亲公主营救回来。 每过一座城必须向当地县令、守城將领求救。 不管他们出不出兵,都得求救。 最好是当著百姓面求救。 季宴时说他会想办法让这些守城將领出兵。 沈清棠目光在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上落了很久。 她知道,这句话背后会有很多人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最后一条是让沈清棠注意安全。 再三叮嘱沈清棠不要进京,把沈清丹送到京城后立刻返回。 季宴时不是个囉嗦的人,短短三页信纸上嘱咐她注意安全的话不下五句。 沈清棠鼻尖有些酸,视线也渐渐模糊。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又笑了。 若说上辈子她积累的人生经验是为了磨链她的心志让她积累足够多能在古代生存的本领。 那么这辈子才是她真正的人生。 这个时空,虽然贫穷落后,还不太平。却有疼爱她的父母、一双可爱到犯规的儿女以及一个爱她如命的男人。 既如此,她有什么理由不爭?! 沈清棠当即回了信,找季宴时要两个人。 一个善於模仿別人的笔跡,能以假乱真那种。 一个善於刻章的人。 古代和现代不同,能用的防偽手段实在有限。 一个是认笔跡。 不管从商、从政还是从军,对顶头上司的笔跡一定是熟悉的。 为的就是防止小人钻空子。 另外一个是章。 不管玉璽、虎符、官印、私印说白了都是章。 既然是章就能仿刻。 身为天朝人,无论古今,於模仿一事都是世界级別的冠军。 沈清棠在现代时,曾经听闻一个笑话。 说是苹果手机才兴起的时候,好像是四代,有一批出了质量问题。 厂商就下令召回。 这些手机是卖到全世界的,只有我们国家,收回去的比卖出去的还多。 也就是说造假的手机能过验证系统。 笑话可以是假的,满大街办假证的gg却不是假的。 赤月阁能人异士无数,要个刻假章的应当不难。 季宴时也没问为什么,直接把人给了她。 还额外点了一队高手过来保护她和沈清丹。 戏台搭起来了,沈清丹作为唱戏的主角在谢幕前可不能死。 离开云州前最后一封回信,沈清棠不是让白起送的是火焰。 火焰是百兽之王,也能御战马。 说不定到时能帮上季宴时的忙。 一如季宴时担心沈清棠,沈清棠也怕季宴时有危险。 他们没陪在彼此的身边,不是不惦记对方而拼命给对方要做的事铺路。 到沭城的一路上跟季宴时来回写了三四封信,季宴时只字未提那支藏匿深山中的军队。 他不提,沈清棠也没问。 不问不代表不惦记,心里装著。 也曾偷偷写信给秦征,旁敲侧击过。 秦征也不知道是不知情还是不能说。 只回了一句:问你家寧王去。 气得沈清棠把信团起来扔了。 沈清棠思绪不由自主又移到了那支神秘军队上。 那地方虽说是北蛮的地盘,实际上离大乾更近一点儿。 会不会是大乾的军队呢? 若真是大乾的军队,又会是哪个皇子在偷偷练兵?! 沈清棠正想著,就听见马车壁传来敲击声。 “夫人,开城门了。” 沈清棠掀开车帘,往前探头看了看。 百姓们正排著队进城。 沈清棠点点头,吩咐春杏,“让沈清丹的马车走前头。咱们跟她隔开一点儿距离,不要让人看出来咱们是一起的。” 春杏应是。 “切记,保护好她!” 春杏朝沈清棠福身离开。 沈清棠的马车靠边给沈清丹的马车让了路,一直目送沈清丹的马车进了城门,才示意扮作车夫的护卫前行。 沈清棠明明比沈清丹慢了些许,进城门时,却看见沈清丹的马车还在城门口。 “春杏。”沈清棠掀开帘子。 春杏从前头小跑过来,不用沈清棠开口就知道她要问什么,“沭城的老百姓看见和亲公主的车驾把她拦了下来。 沈清丹不明所以掀开了车帘,被人看见了她如今的容貌。 大多数百姓都很气愤北蛮的作为,同情和亲公主的经歷。 也有一小部分人……” 春杏顿了下才继续:“让和亲公主去死,说她丟大乾的脸,丟女人的脸。应该在被糟蹋时就了结自己。” 第979章 狗眼看人低的玩意 沈清棠不意外。 一如在现代,看见有人轻生跳楼。 大部分人会抱著看热闹的心態劝轻生者。 但,一定会有个別的人让人家快点跳。 她问:“沈清丹什么反应?” “气晕过去了。” 沈清棠:“……” 还是气性那么大呢! 春杏又补了一句:“按照之前夫人说的,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以及通知沭城府尹。” 沈清丹会遭遇什么,没有人比经歷过网暴的沈清棠更清楚。 事实上,这些人的言语跟网上那些人的攻击力比起来差的远。 只是古人承受力也差。 沈清丹晕倒在沈清棠意料之中。 沈清棠目光四扫,见街道对面有一家客栈。 客栈二楼有临街的围栏和窗户,便吩咐春杏:“去订一间二楼临窗的房间。” 春杏探头看了一眼。 大清早的客栈还没开门。 她点点头,快步朝客栈走去。 没开门不打紧,有银子就没有敲不开的门。 等沈清棠主僕在客栈安顿好,沈清丹的马车还在城门口丝毫未动。 来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 马车周围挤满了人。 城门口变得异常拥挤,水泄不通。 守城兵喊到嗓子哑了都无济於事。 沈清棠立在栏杆前,静静的看著沈清丹的马车。 夏荷从包袱中找出一件薄大氅,走到沈清棠跟前,给她披上,“夫人,沭城虽比禹城暖和些,早晨也还是有些凉。咱们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置办合適的衣裳,您先將就一下。” 沭城还是初秋的温度,穿略厚点的单衣就足够,披大氅確实有点过。 沈清棠摇摇头,拢了拢衣领,笑著道谢,“难怪季宴时会挑中你照顾和果果!还是你心细。” 被夸奖的夏荷靦腆的笑笑,“谢谢夫人。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夫人不怪奴婢准备不周就好。” 沈清棠摇头,“是我临时改变主意给你们增加了不少非必要的麻烦。” 按季宴时之前的计划,她们早已经返回北川,或者隨沈清棠去前线找季宴时。 跟季宴时和秦家军一起,比往京城走安全的多。 有时候越是自己人越是危险。 沈清棠站的高看的分明。 有些不知道抱著什么心思的人,藏在人群中偷偷朝马车扔石头。 或者藏在人群中,缩头缩脑的骂骂咧咧让沈清丹以死殉国。 沈清棠敢打包票,不管扔石头的人还是骂骂咧咧的人一定都不认识沈清丹。 他们双方从未见过。 跟自己不一样,沈清丹没得罪过他们,他们却对沈清丹报以极大的恶意。 沈清棠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这样? 是因为生活中自己不如意便想在陌生人身上发泄? 还是经歷了沈清丹类似的事,得到了不好的结果,也想让她不得好死? 亦或是曾经因为洁身自好失去过什么,从而愤恨失去贞洁还活著的女子? 沈清棠目光后移,一队人从城中匆匆赶来。 轿夫抬著一顶蓝色轿子,脚步快的像要跑起来。 看著轿子前头开路的衙役,沈清棠便知,沭城赵府尹来了。 沈清棠把大氅脱下来交给夏荷,转身穿过房间时抽了一条丝帕蒙在脸上,脚步匆匆的下楼,“咱们得去看看。” 不能放任沈清丹自由发挥。 蠢货永远是蠢货,不会因为遭受不公平的待遇智商就会突飞猛进。 和亲公主是女,府尹是男。自然不方便直接相见。 府尹隔著轿子拜见沈清丹。 趁乱溜上马车的沈清棠见沈清丹还没醒,替沈清丹作答:“府尹大人,有劳你特意来迎接永亲公主。 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先给我们公主安排个落脚之处?她身体不好,已经晕过去了。” 府尹没想到和亲公主的人这么不客气,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连连应是。 有衙役开路,马车才得以继续前行。 沈清丹的行踪早已经不是秘密。 府尹昨天就得了和亲公主会路过沭城的消息,也做好了万一和亲公主会在沭城落脚的准备。 闻言道:“下官已经安排好,还请公主隨下官来。” 府尹在前头带路,沈清丹的马车跟在后面。 马车两侧和后头都跟著乌泱泱的百姓。 他们都好奇沈清丹如今的模样。 可惜马车帘拉的结结实实,看不到里头。 路上大夫就下了马车,去府尹面前回话。 府尹听说和亲公主確实身体虚弱已经昏睡过去,皱起了眉。 不知道为什么,他右眼皮一直跳,总感觉有不好的事发生。 便把心腹下属叫了过来,一再叮嘱让他们看好和亲公主一行人。 在大乾每座城都有驛站和別馆。 沭城也有。 按理说別馆往往是给过路的皇亲贵族落脚之用。 和亲公主身为公主也应当住別馆。 可府尹清楚沈清丹这个和亲公主不是真公主。 眼下身子脏了,將来……还不知道她有没有將来。 府尹思及此,半点情面都不留把沈清丹安顿在了来往官员们落脚的驛站。 府尹会亲自到城门口接和亲公主只是因为舆论声太大。 不管真实情况是什么,对大多数老百姓而言,就是和亲公主为了大乾远嫁北蛮,受委屈受欺辱得安慰安抚。 府尹作为一地父母官,自然能出面来迎接、安抚受了委屈的和亲公主。 等脱离人群,府尹便懒得再装。 一进驛站,都不等沈清丹下马车,府尹就藉口公务繁忙离开。 马车里才醒来的沈清丹见状,恨恨道:“狗眼看人低的玩意!” 坐在一旁的沈清棠淡声道:“你自小在京城长大,还不习惯?” 要说看人下菜碟,京城的官员才是其中高手。 沈清丹立即转头对沈清棠怒目而视,“沈清棠,你到底在搞什么样?” 沈清棠莫名其妙的看著沈清丹,“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还是改属狗了?得谁咬谁?我可没招你也没惹你。哦,也別指望我会惯著你!” “呵!”沈清丹冷笑,一把推开车门,“沈清棠,我知道你在利用我。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你也別把我当傻子。 若不是你从中捣鬼,为什么沭城的百姓都知道我的事?” 第980章 可恨亦可怜 沈清棠笑笑,避重就轻:“那你確实还挺聪明的。” 才落地的沈清丹闻言托著肚子回头朝沈清棠怒目而视,“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清棠慢条斯理在春杏和夏荷的搀扶下,稳稳噹噹从马车上下来,立在沈清丹面前,一副“你怎么这么烦?”的表情,“说过多少遍了?要护送你回京。” “你少来!”沈清丹托著肚子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房间,“护送我回京,需要把我的事广而告之?” “你是不是傻?”沈清棠反唇相讥,“若是要偷偷回京,你確定咱们两个弱女子能平安回京?就算是能。你觉得你在京城能活?” 不怕傻的,不怕精的。 就怕沈清丹这种半精半傻的。 当然,半精半傻的也相对好糊弄。 话说一半,留一半沈清丹就会自行脑补。 果然,一直到桌边落座,沈清丹都没再说话,眉心皱著,儼然一副思考人生大事的模样。 沈清棠懒得理沈清丹,让春杏去找厨房,催他们弄些吃的。 这点小事府尹还是会安排好的。 果然,厨房里已经备好早膳。 虽然不丰盛,填饱肚子绝对没问题。 沈清丹也捧著碗小口的喝粥。 他们著急赶路,一路上很少有安生休息的时候,更別说停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不过怕沈清丹残破的身体扛不住,沈清棠还算是照顾她,从孙五爷那儿要了几个方子,好吃好喝好药的照顾她。 明明路上顛簸了几日,沈清丹气色反而比在禹城时略好一点儿。 也只是略好一点儿,说话有气力了一点儿。 沈清棠带著沈清丹是为了让她卖惨可不是为了把她养的红光满面,让她荣归故里。 “沈清棠。” 沈清棠疑惑抬头,看著一脸警惕的沈清丹,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 “你是说北蛮的人在追杀我?” 沈清棠:“……” 合著半顿饭的工夫你就想出了这个? “是不是?” 见沈清棠迟迟不回答,沈清丹神色紧张的追问。 “咱们偷偷从禹城溜走,蒙德王子一定会派人来抓我。咱们吃完饭赶紧走吧?我想早点儿回京城。” 沈清棠的目光变得复杂。 心情也变得有点复杂。 於沈清棠而言,沈清丹是一个害过自己的坏人。 但,沈清丹坏的很纯粹很简单。 她就是单纯的自私自利,恃强凌弱,迎高踩低。 这样一个人,跟好没关係,又坏的不够彻底,坏心眼不少,却都不是背地里歹毒的算计。 她不对人好,却也把人的坏低估了。 可恨。 亦可怜。 沈清棠想了想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乾净唇角才开口对沈清丹解释。 “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你想想咱们是什么情况下跑的?” “嗯?”沈清丹皱眉不解。 “咱们是在两国和谈时跑的。你是和亲公主,你擅自从北蛮回大乾还破坏了两国和谈。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沈清丹脸色倏的白了,手一抖一松,瓷碗掉落。 幸好秋霜眼疾手快捞住了瓷碗。 沈清丹再无知,也知道破坏两国和谈是死罪。 大乾会要她死。 北蛮也会要她死。 “我……你……”沈清丹心思一转,隔著桌子愤愤的指著沈清棠骂:“我就说你怎么会好心要救我还说要护送我回京。原来是为了陷害我。” 沈清棠:“……” 面对蠢到一定程度人的发言,不会生气,只会发笑。 沈清棠也笑了,讥讽的笑。 “沈清丹你脑子被驴踢了?你知不知道在禹城负责两国和谈的北蛮王子是谁?是我男人我夫君!我为了陷害你把他丟在禹城面对北蛮人?你配吗?” 反正沈清丹不知道季宴时要攻打北蛮的事,更不知道他们离开后禹城发生的事,沈清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沈清丹一想也是,表情这才鬆缓了几分,紧绷的身子放鬆下来,还是不信沈清棠:“那你为什么把我的事四处说?就是为了让我丟人?” 倒也符合沈清棠对她的恨意。 沈清棠翻白眼,“你要这么想能心里舒服点儿你就这么想吧!不过,有一点儿你得时时刻刻记住。 从沭城开始,咱们路过的所有城池,应当都会有父母官来接你。不管对方是谁你都要努力哭惨卖可怜,求他们救你,懂吗?” 沈清丹不懂,於是她问:“为什么?”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厌蠢症,耐心忽悠:“我承认把你的事情四处宣扬有报復你的私心,却不是主要的目的。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你嫁到北蛮后受了委屈,让官员、百姓都同情你站到你这边。 这样哪怕到了京城,皇上也不会再为了避免跟北蛮的战爭把你送回去。 否则,老百姓们的唾沫就会淹了京城。 当然,你若是还想回北蛮,你也可以不卖惨。 其次,我把你从谈判官署带出来,北蛮人必定勃然大怒找大乾麻烦。万一派兵攻打大乾,就咱们边境那点儿兵压根守不住。 不过,你也別怕。咱们沿途遇见的官员或者守城將领大都是忠君爱国人士,只要他们肯派兵救援,你我就一定平安到京城。 寧王殿下也能平安回来。 总之,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懂了没?” 沈清丹懵懂点头。 事实上她一知半解,总觉得沈清棠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又似乎有哪里不对。 不等她仔细琢磨就听见沈清棠说她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沈清丹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如沈清棠所说,她若成了在逃公主就成了卖国贼,是会诛九族的重罪。 她死,沈清棠也別想活。 这个认知让沈清丹的心安定了不少,瞪眼警告沈清棠:“你知道咱们俩在同一艘船上就行!否则我死了也会拉你垫背。” 沈清棠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再跟沈清丹这个蠢货说。 大概是放鬆了心情的关係亦或是舟车劳顿累的,沈清丹午睡之后就发起了烧。 府尹安排了个女医给沈清丹看诊。 沈清丹在北蛮吃不好休息不好,內伤外伤都有。 第981章 简单的事情复杂做 沈清丹身上,有鞭伤、利刃伤、动物撕咬的伤还有烫伤等,新旧伤痕交错,实在有点惨不忍睹。 后腰上还有个青紫的马蹄印,难怪那日在禹城,沈清棠碰沈清丹后腰她会疼的瑟缩。 在场的除了女医还有几个婢女和沈清棠主僕四人。 所有的人看见沈清丹身上的伤都倒吸一口气。 女医一边给沈清丹上药,一边喃喃自语:“北蛮人太残忍了!” 沈清棠静静立在角落没说话。 按理说让沈清丹活的极为痛苦她也算是大仇得报。 沈清棠不同情沈清丹,却也没有建立在她痛苦上的快乐。 大概是因为,被推出去的伺候男人、心惊胆颤怕人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个人並不是真的自己。 造成沈清丹今日的始作俑者是大伯的贪心。 当然,季宴时也推波助澜了。 就说寧王殿下小肚鸡肠的很。 敢算计他,就得承受他的怒火。 显然,季宴时留下大伯一家的性命不是放过他们,而是因为他们活著比死会更痛苦。 一如此刻的沈清丹。 沈清丹吃了药,沉沉睡去。 沈清棠留下秋霜保护沈清丹,自己带著春杏和夏荷返回客栈。 驛站里都是府尹的眼线,办事不方便。 回到客栈,沈清棠一连写了三封信送出去。 其中一封是给季宴时的。 “春杏,把季二十四和季五十五叫进来。” 季二十四就是擅长仿別人笔跡那个。 季五十五是会刻章那个。 “夫人。” 两个人立在门口朝沈清棠躬身行礼。 动作一致的像是孪生兄弟。 长相也有些像。 “咦?”沈清棠仔细打量两个人,“你们真是双胞胎?” 应当是异卵双胞胎。 “回夫人,是。” 又是异口同声。 沈清棠乐了,“既然是双胞胎,为什么你们排名差这么远?” 二十四和五十五之间差了三十个人呢! 兄弟俩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开口,多少带了点儿委屈,“让夫人见笑了。考核那日,属下闹肚子……便只得了五十五。” “这样啊!考核就一次?没有重来的机会?”沈清棠问。 季五十五点头,“考核当日排名定下排名后就是这个名字,除非明面上另有安排。” 考核只分过不过,排名不理想的没有重考的机会。 不过也只是暂时的排名,等安排了事情就能有其他名字。 像季九,他在商场人称九公子,实际上他还有另外的名字,只是季九也像个名字,他懒得改。 季一,寧王府的管家同样有名字。 春杏、夏荷、秋霜都是因为有了明面上的任务——来保护沈清棠和两个孩子才有了编號以外的名字。 其余人都只是编號。 沈清棠眨眨眼,真诚的问季五十五:“那你想换编號吗?” “啊?”季五十五也眨眨眼,“能换吗?” “应当可以。”沈清棠看热闹不嫌事大,“等咱们忙完正事,我去跟你们王爷说,让他每一年或者半年考核一次。这样你们的编號就会动了。” 反正他们走到阳光下时都会属於自己的名字,编號这种临时名字,动一动也无所谓。 季五十五开心道谢:“谢谢夫人!” 季二十四瞪了季五十五一眼,“考核也不代表就能往前,也不知道你兴奋个什么劲儿!” 开心的好像他已经成了季二十三。 季五十五“哼!”了一声反驳:“我是你哥,我就要在你前头。” 季二十四:“……” 沈清棠:“……” 她以为季二十四是哥哥,明显季二十四要比季五十五沉稳一些。 季二十四没跟季五十五爭,而是朝沈清棠拱手,“让夫人见笑了。不知夫人找我兄弟二人所为何事?” 沈清棠也不废话,“请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各自做一件事。季二十四,我需要你临摹几个人的笔跡,分別写一封信。” 季二十四点头,“夫人想要属下模仿谁的字跡?” 沈清棠听的出来季二十四语气特別自信,大有模仿皇上也无所谓的自信。 “沭城赵府尹、驻沭城守军张迁张守备,以及肃王这三人的笔跡。我要你仿照他们的笔跡,按照他们的职位各写一封符合他们身份的信。 像赵府尹,他的信是给张守备为民请愿,希望张守备能带一部分兵支援秦家军。当然,信不是给张守备要给肃王。 张守备的信要给离北蛮最近的驻军首领,大意是要他带兵攻打北蛮。 肃王的信是命令沭城守军出兵。 你们先写,写完等我说送再送。” 季二十四没问为什么,躬身应是。 沈清棠很满意季二十四的態度,转身看向季五十五,“季五十五,你能想办法把肃王的印信、府尹的官印、和张守备调兵用的符印都刻出来吗?” 季五十五点头,“三天,不,两天。请给我两天时间。” 沈清棠点头,“好。若是你们办完手中之事,还没等到我的命令,就把东西送过来,然后你们前往下一城,和沭城一样,我要同样的信笺、命令。” 季二十四和季五十五躬身应是后退出房间。 沈清棠让夏荷把大乾的舆图拿过来铺在桌上,细细观察通往京城的线路,以及要路过的城池。 舆图是军用地图,比大乾市面上普通的地图更细致一些。 春杏见状,主动拿过墨条开始研墨,“夫人,你为什么要模仿三个人的笔跡?只模仿肃王的笔跡和私印下令给守备不就行?” 沈清棠摇头,“我们此行,要做的就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若是只有肃王的命令,將来东窗事发,肃王定然会喊冤,会说有人假冒自己的命令。 他一定会攀咬秦家军。 他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只是很清楚皇上和朝臣都想动秦家军。 只要给了皇上动秦家军的藉口,他就能暂时脱身,慢慢周旋为自己开脱。 我们要把水搅浑,得让他们先狗咬狗。” 春杏思索片刻,一脸恍然道:“我懂了。等將来东窗事发,这三封信互相印证。他们会彼此推脱。 肃王会说是收到赵府尹的求救信,守备会说是收到肃王的命令,將领会说是收到守备的命令。 而赵府尹虽然没有收到信,却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和亲公主接到了驛站。” 第982章 法不责眾 沈清棠笑著摸了摸春杏的头,“我们春杏越来越聪明了呢!你猜的大差不差。 不过,只三个人还不够。你看……” 沈清棠伸出食指在舆图上了点了几下,“这几座城是我们进京的必经之路,这几座城分別是三个皇子的封地。 我要让他们都出兵攻打北蛮。” 俗话说法不责眾。 同样,也不会因为同样一件事问责四个皇子。 一个人犯错是做错了事。 四个人一起做一件事,一定会是兄友弟恭共同对外。 倘若能成功攻下北蛮十一城,届时,这些皇子们爭的就不是谁假装自己传军令,而是要爭在这事中谁的功劳最大。 秋霜才从青训营结业,对一政事还不太懂,纳闷道:“藩王不是没实权吗?他们能调动边境的兵马?” “对。藩王確实没实权。”沈清棠点头,“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尤其是皇族,最是喜欢特权和留后路。” 在大乾,一般情况下,皇子们成年之后就得到自己的封地。 自古以来,为了皇位,弒父杀子的戏码数不胜数。 才会把成年皇子发配边疆……不是,遣往封地。 皇子们离皇宫远才有利於皇位稳固。 但是还有一句话叫天高皇帝远。 为了防止皇子们在封地作妖,比如囤积银子购买粮草、圈养私兵造反等,大乾帝王便只让他们享受皇子的待遇,却不给他们实权。 在封地的皇子,享受老百姓的供奉。 除去皇上给藩王的田地、农庄、铺子之外地方税收的三分之一也要留给皇子们当“生活费”。 但是,要钱可以,要政权不行,要军权更不行。 地方事务都归地方官员管理,像沭城的政务归府尹管,军务归守军管。 皇子能训、罚地方官员却不能罢他们的官免他们的职。 除非是不用经过朝廷派遣的虾兵蟹將。 但,凡事都有多面性。 站在帝王的角度要防著皇子。 站在坏人的角度,皇子就是香餑餑。 无论是绑了要赎金,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用处都不小。 大乾才建国不久就出了一次事故。 一群山匪劫了皇子找地方父母官要赎金。 地方父母官自然不能不管,却又无法管。 山匪知道自己绑的是皇子,狮子大开口,要很大一笔赎金。 数目大到不是一城府尹能够拿出来的地步。 確切的说不是府尹隨便能拿出来。 彼时恰好税收季,才收了税,衙门里有银子。 山匪就是故意选择的这个档口劫持的藩王。 擅自挪用税银是死罪,皇子不救也是死罪。 知府无法只得向当地守军求助,希望他们能出兵剿匪。 驻军守备无令也不敢擅自调动军队,况且皇子还在山匪手里。 若是剿匪过程中把山匪逼急了撕票怎么办? 按常理知府和守备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上书朝廷请皇上做主。 可封地离京城千里之远,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足够皇子死八回。 最后,被逼无奈的府尹和守备跑到隔壁藩王的封地求助。 也不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纯属因为隔壁藩王是被绑皇子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果然,隔壁藩王一听兄弟被绑,二话不说让地方把税银拿出来赎人,一拿到银子就让守备派兵剿匪。 这样人也救了,税银也回来了。 府尹和守备虽然违背了律法,但是有隔壁藩王担责,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可怎么说,他们这些人到底也违反了大乾律法。 自幼在皇宫里长大的皇子没有一个傻白甜。 隔壁藩王救完人之后,兄弟俩二话不说递了摺子,想进京负荆请罪。 皇上很生气,却偏生又不能拿这两兄弟怎么样。 一来,都是他的儿子。兄弟互相帮衬是好事。 二来,事情闹的很大,两地百姓都知道这事,在民间儼然成了一桩兄友弟恭的美谈。 三来,剿匪有功,税银也追了回来没造成损失。 可违反了律法又不能不罚。 就在此时,有会拍马屁的大臣给皇上出主意,改律法! 於是从那时起,封地的藩王们多了一条特权。 事情紧急时,藩王能调动五万以內的兵马。 可以是自己封地的兵马,也可以是相邻藩王的守军。 但,总数不能超过五万人马。 五万兵马对付一般的山匪或者小股势力的造反势力都足够。 却又不够造反。 五万兵马听著不少,倘若带著五万人去造反的话恐怕连京城大门都没进去就死光了。 夏荷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是不是可以让肃王调隔壁成王的兵,成王再调他封地隔壁的兵马呢?” 沈清棠想了想,眼睛亮了起来,“怎么会不可以呢?对我们来说,当然是越乱越好。春杏你去找季二十四和季五十五,让他们多写一封信多刻一个章。 还有別漏了你们寧王殿下的书信。也有他调隔壁封地的信以及隔壁调寧州的书信和符印。” 乱就要乱彻底。 否则別的地方乱了,只云州不乱,太扎眼。 春杏二话不说转身出了门。 *** 沈清棠没有认床的习惯,却还是失眠了。 她只擅长做生意,不擅长搞政治。 心里远远没有在沈清丹和春杏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的这么篤定。 她害怕。 害怕万一哪个环节出了紕漏就会功亏一簣。 失败的话,不但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还会连累很多人丧命。 沈清棠坐在桌前,对著舆图,一遍遍的在心里盘算权衡。 最终还是忍不住又给季宴时写了一封信。 到此刻,沈清棠才知道自己对季宴时的依赖远远超过自己的想像。 他不在身边,她会这么没底气。 沈清棠写完信,推开窗户,吹响了不离身的玉哨。 很快,白起飞了过来。 自觉的落在了窗台上。 它已经习惯沈清棠不会接它。 沈清棠先把提前准备好的鲜肉丝拿给白起。 白起受宠若惊,盯著盘子迟迟没动。 沈清棠没好气道:“放心,没下毒。要不是怕你没力气飞或者在半路找吃的耽误时辰我才不餵你。” 火焰是陆地之王,白起就是空中兽王。 一般用不著餵。 白起这才低头啄肉。 沈清棠趁它吃肉时,把信塞进信筒,绑在白起的爪子上。 沈清棠看著白起,低声轻喃:“也不知道你家主子这会儿在做什么?” 第983章 神秘军队 季宴时已经在攻城。 和沈清棠在禹城分开后,季宴时带了一队护卫夜探藏匿在深山中的军队。 这支军队藏的地方比沈清棠找的桃源谷还要隱蔽许多。 属於山外有山还有山的存在。 决定攻打北蛮是早在和谈前就决定的事,在和谈期间也一直为此准备著。 打前哨的探子来来回回探了多日都没注意到山中有军队。 会发现这支军队纯属意外。 一个精力比较旺盛的新兵在趁其他队友休息时藉口撒尿溜到山后想打只野味解馋。 追著一只野兔三躥两躥就躥到了军队所在的谷里。 他们驻扎的山谷还不像桃源谷。 桃源谷已经被沈清棠他们开垦出来,只要有办法到山顶就能看出山谷里有人居住。 这个山谷不一样,没有屋舍、没有田地,乍一看就是一个普通的、荒草丛生的山谷。 正当新兵追丟了兔子准备返回时,恰好看见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跑出来撒尿。 他出现的很突然,嚇了新兵一跳。 新兵不知道是敌是友便藏匿身形躲了起来。 神奇的是这士兵怎么出现的他没看见,怎么消失的他也没看见。 新兵他们一队人的任务就是探查沿途所有情况,纵使他才加入秦家军不久也知道这里要是埋伏一支军队对秦家军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於是想追上去看看,谁知不但找不到方才看见的士兵,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急的士兵来回在附近绕。 好在很快战友发现他不见了,一队人都出来找他。 还是一个懂一点点奇门八卦的战友找到了他。 战友们听了新兵的话都非常慎重,几个人分为一队分开搜山。 若大的山群,几万人撒进去都看不见別说几个人。 他们一无所获。 有人甚至怀疑新兵在说谎。 最后还是那个懂奇门八卦的士兵为新兵作证。 他在一个简易障眼法的阵里找到了一些生活的痕跡。 比如,被人砍掉后留下的树根、生火后的印记、路过的脚印等。 兹事体大,这队人回去立马上报。 秦家军里不乏有能人异士。 几个懂奇门八卦阵的被派出去查探。 可惜的是他们主业是军人副业才是玄学,能力有限,始终没能进到山谷深处。 不过也有发现,他们在附近守了一整天,恰好看见一队操练的士兵跑步经过。 只是距离比较远,那些士兵又从头武装到脚,看不清面容。 再想追过去,却又是重重阵法,不得其门而入,差点被困阵中回不来。 如此重大的事,即使什么確切的消息都没探查到,下头的人也不敢瞒著,层层上报到了秦征这里。 秦征知道赤月阁人才济济便报给了季宴时。 半夜,季宴时跟沈清棠分开后,就带著一队护卫再探神秘军队。 赤月阁的人比秦家军里的半吊子厉害的多,一路摸到那支军队的落脚处。 他们和当初的秦家军一样,贴著山壁凿的山洞住。 不一样的是秦家军的山洞开在山底,洞门很大,进出方便。 这支神秘部队藏匿的山洞都是在半山腰並且出入口都在视觉盲区。 只要不像季宴时他们这样在附近猫一天蹲守就很难发现其中玄机。 他们也种庄稼,只是庄稼不打理,和荒草同样的自然生长。 真正的看天吃饭。 种子撒进土里,能收穫多少全看天意。 而且这支部队昼伏夜出。 他们白天在山洞中休息不露面,就算有猎人像新兵一样误打误撞突破外围阵法,也还是看不见他们。 夜深人静时他们才会出来操练。 站在高高树梢上的季宴时垂眸望著分散在山上玩“两军对立”戏码的神秘军队,神色渐渐越发的凝重。 赤月阁的人说这里的奇门八卦阵十分精妙,布置之人一定是行家中的行家。 之前那个新兵能误打误撞进到外围应当是因为那只兔子。 动物和人不一样,有些阵法能防人却防不了动物。 而眼下季宴时看见正在通过“打仗”练兵的这支军队,军事素质不比秦家军差。 某种程度而言说不定还要厉害一些。 天太黑,隔得太远,就算季宴时也看不太真切他们的面容。 季宴时吩咐季九他们留在原地,只身一人绕过这支在山上训练的小队,借著夜色和山林的掩护,悄无声息的掠入山谷探查。 季九等人虽焦急却也只能原地等著。 他们武功不及季宴时,也不懂阵法。 很快,季宴时就掠了回来。 季九他们围过去,“王爷?” 季宴时摇头,“山谷里更是阵法重重且都是一些失传的古阵奇阵。要破阵需要时间。” 如今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重点是这事只能他干。 赤月阁里有能破阵的高手,可他们武功不行不等进到谷中就被人发现了。 武功可以的几个不懂深奥的奇门阵法。 只有季宴时两者兼之。 可他还是大乾皇子、秦家军的临时统帅,不可能再很多时间在这个地方。 常跟著季宴时的几个季姓护卫都不是笨人,立刻明白了季宴时的意思。 季九被推出来作为代表,请示季宴时:“王爷,那……”我们该怎么办? 话问到一半还是咽了回去。 他们都知道季宴时不喜欢被问怎么办。 季宴时只想他们告诉他怎么做。 若是平时,他们一定能想出解决的办法,会把这支神秘军队的来龙去脉摆在季宴时的桌案上。 可他们没有时间了。 西蒙君主不日就会发现自家边境已经失守,定会勃然大怒。 赤月阁的人趁蒙德王子以及北蛮时辰不备把人绑了。 可是他们每日都固定往北蛮皇庭匯报。 纵使季宴时能安排人模仿他们的笔跡、语气继续跟北蛮皇庭匯报,恐怕也瞒不了多久。 他们有对公送信渠道,也有私下的送信渠道。 说不定以往通信里还有暗语。 总之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不能奢望能像当初瞒著西蒙一样瞒著北蛮皇庭。 还有大乾。 第984章 蠢就蠢!不要以为別人和你一样蠢 季宴时把大乾的使臣也都控制了起来。 可到底是自家地盘,消息迟早会传回京城。 不论从哪算怎么算,也没多少时间给他们。 季宴时没责怪季九,沉声道:“不用管这边,按原计划进行。” 季十一忍不住道:“可是,万一他们是敌军,我们会很被动。” 秦家军再也分不出人手来防著这些人搞背后突袭。 季宴时摇头,“无碍。必要时,放弃禹城,引西蒙军过来跟他们对战。” 己方无人可用有什么关係,可以借力打力。 主要是直觉告诉他,这支军队可能不是敌人。 既然不是敌人就先放一放,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攻打北蛮。 季宴时回到落脚处时,秦征已经带队离开。 这一次排兵布阵和攻打西蒙五城时完全相反。 攻打西蒙时,秦征带兵坐镇后方,季宴时带兵奇袭,从安城切断跟西蒙境內的联繫,往后和秦征成合围阵势。 这一次秦征带兵在前,季宴时坐镇后方。 因为前方只有北蛮是敌人,后方却有北蛮、西蒙和大乾三方敌人。 最难的事都是季宴时干。 哪怕回到住处时已经天光微亮,季宴时也没休息,直接去了书房。 才离开半晚上,桌上又多了一摞待批的公文。 公文最上方是一封信。 季宴时看见信封目光就柔和了起来。 手底下的人都知道沈清棠对他的重要性,会把沈清棠的信放在公文上方。 季宴时拆开信时以为只是一封报平安的信。 没想到却看见让他心臟都差点停跳的措辞。 沈清棠要护送沈清丹回京! 若只是回京也无所谓,可她要闹事还要借兵。 季宴时用力握著信纸,指骨隱隱发白。 旁边研墨的季十一哆嗦了下。 王爷在生气。 而且很生气。 这信不是夫人写给王爷的? 王爷不应该像之前看见夫人的信一样笑? 他怎么这么命苦? 又赶上王爷不高兴的时候伺候。 季宴时喉结滚了几滚,眼睛死死的盯著信纸。 季十一甚至都觉得自己听见了磨牙的声音。 怎么可能呢? 王爷怎么会失態至此? 害怕之余,隱隱有些好奇。 夫人到底写了什么,能让王爷暴怒至此? 不对,也不是单纯生气。 就像……像之前小闯祸,王爷既生气又怕她伤著自己时的模样。 只是眼下情绪更极端一些,更浓烈一些。 能让王爷情绪起伏这么大的,大概只有夫人和少爷小姐吧?! 季十一心思活络,面上却恰恰相反,垂头研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希望王爷能忽视他的存在。 然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十一。” 季十一头皮一紧,站的笔直,快速道:“在。” “若是本王给你一个时辰,你能想出怎么从肃王、厉王、衡王地盘上借兵来攻打北蛮,不让皇上和朝臣知道且事后不会牵连本王的法子吗?” 季十一:“……” 这是什么送命题? 他这两天也没干什么亏心事啊! 为什么要让他遭这样的报应? 季十一想了想苦著脸摇头,“属下无能,想不出来。” 別说一个时辰,一天也不行。 开什么玩笑! 那些皇子虽然跟王爷是兄弟,一个个在背后却恨不得弄死王爷怎么会帮他? 就算想帮,皇子们也没有调兵权。 更何况,若是皇子们瞒著皇上调兵,在皇上眼里等同於造反,怎么可能不降罪? 不可能! 直接不可能! 完全不可能! 季宴时瞥了季十一一眼,嫌弃溢於言表,“蠢就蠢!不要以为別人和你一样蠢,更不要蠢的这么信誓旦旦,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蠢一样!” 季十一:“……” 他招谁惹谁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季宴时把信纸放在桌上,人走到窗前负手而立,从窗户里看向天空。 天蒙蒙亮,太阳还没出来,月亮已经退下。 只剩漫天繁星在越来越亮的天空中,执著的散发著自己的光芒。 “清棠。”季宴时微微启唇,无声的轻嘆裹著浓浓的思念、爱怜和无可奈何消散在风中。 季十一瞧瞧季宴时的背影,又低头用力去瞄那封信。 正常来说他不会有这么大逆不道的行为。 不过季宴时今晚实在太反常。 况且,夫人的信往往王爷会隨身装著,能放在桌上的信一般都是夫人谈公事的。 既然是公事,他瞄一眼应该罪不至死吧? 说服完自己后,季十一伸长脖子探头去看信上的內容,心里十分忐忑。 但凡开头是夫人写给王爷的情话,他就得自挖双目谢罪。 幸好,不是。 夫人的信应当写的很匆忙,匆忙到连正常书信的格式都不管,开头就是直呼其名的三个字。 季宴时: 季十一嘴角抽了抽,收回目光。 心想还得是夫人,敢这么喊王爷。 像极了她平时生气喊果果大名一样,连名带姓。 王爷做什么得罪夫人的事了? 不能吧? 王爷最近不是忙著扮病秧子就是忙著准备攻打北蛮的事,再不然就是跟夫人和孩子在一起,哪来的时间偷.腥或者做其他对不起夫人的事? 百思不得其解的季十一越发好奇,偷偷瞄了季宴时一眼,见他依旧背对自己负手立在窗前,又大著胆子往信纸的方向挪了挪,努力用余光偷瞄信上的內容。 【我没有带沈清丹去军营,我想带她去京城。不要来拦我,给你写信时我已经过了北川。 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 季十一倒吸一口气。 撇开夫人信上你你我我半句敬语没有不提,她在说什么? 她去京城? 还是带著和亲公主一起? 夫人是疯了吗?还是怕自己死太慢? “你偷看就偷看,做贼还这么大声!”季宴时头也不回的嫌弃。 季十一:“……” 他收回目光,小声道:“夫人为什么要改路回京?这对她没好处。若皇上知道和亲公主的事,一定会派人杀了沈清丹。夫人和她在一起,会被牵连。 就算平安归京,和亲公主擅自回国可是叛国重罪,会被诛九族,夫人她……” 是不是太冒失了点儿? 第985章 秦徵求救 季宴时回头,讥讽的勾起一侧唇角,“你这么蠢都能想到的事,夫人会想不到?” 季十一:“……” 虽然……但是。 王爷,你也不用每一句话都骂我蠢吧?! 季十一委屈的撇撇嘴,敢怒不敢言。 “把信看完。”季宴时丟下四个字给季十一就又转身看向窗外,不再搭理他。 咦? 可以看? 季十一惊讶的瞪大了眼。 不过,也不意外。 不想让他看,信就不会这么放著了。 得到许可的季十一不用再偷偷摸摸,拿起信一目三行的扫过信上的內容。 然后又干了一件让季宴时骂他蠢的事。 “我去!夫人好厉害!”季十一惊呼。 思路被打断的季宴时,忍无可忍,隨手从窗台上摆的盆中采了一片叶子朝季十一扔过去。 对寻常人来说,一片普通的叶子轻飘飘的扔不远更伤不了人。 可对武功高手而言,飞拈叶亦可伤人。 清脆的绿叶在季宴时手中飞出去时力度和速度都发生了质变,不亚於一柄薄片飞刀。 嚇得季十一丟下墨条,同时足尖一点快速后退,嘴里喊著:“王爷恕罪!属下知错!” 谁让他声音大了点儿呢? 季宴时只回了季十一一个字:“滚!” 捡回一条命的季十一二话不说,拉开房门滚了出去。 但也不敢滚远,季九来接班之前,他还得给季宴时站岗。 於是老老实实立在门边,看方才信上的內容。 夫人的想法很大胆。 不过要想付诸实践怕也不容易。 仓促之间能有这样的想法儼然很不错,只是想和做,以及做了会收到什么样的后果需要反覆推敲。 可,不管是他们还是夫人一行人,最缺的都是时间。 王爷方才动怒必然是因为担心夫人却又拿夫人无法。 过了会儿,季十一长嘆一声。 王爷不放心,定会为夫人出谋划策。 一会儿天亮了还得去军营为攻打下一城的事开会。 別说休息,恐怕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 攻打北蛮,比想像中顺利,也比想像中不顺利。 从禹城往前数,到真正的天堑之城中间相隔六百里。 六百里只是直线距离,实际上这十座城不会在一条直线上,再加上绕路的距离,別说六百里,就怕八百里也打不住。 这两日天气也不好,隨时有下雪的可能。 北蛮边境多山,对骑兵很不利,对运送粮草的车马更不利。 负重难行。 攻打西蒙五城时,总共不过五日。 骑兵可以畅通无阻不说,当时天气也好,除了中午不冷不热,每个士兵只需要背三日乾粮即可轻装上阵。 攻打北蛮,士兵们则要带上衣,还要背上最起码一周的乾粮和水。 否则,万一运送粮草的车马跟不上行军的队伍或者出点儿其他意外,大家就得饿肚子。 人在冷的时候,体力要比平时消耗的要大许多。 连最基本的体力都维持不住还怎么打仗?! 好在北蛮这十座城乍一听很多很唬人,实际上每座城都不大。 半数城池都不如北蛮一个县城大。 北蛮地广人稀,两三个村子就算一个乡镇,两三个乡镇就是县城,两三个县城就是一座城。 一个村子也就几十户人家。 並且村与村之间、镇与镇之间、县与县之间、城与城之间都距离很远。 攻城时,很容易就切断两座城中间的联繫,让他们互相不能支援。 凡事都有多面性,有利就有弊。 缺点是距离这么远,战线就容易拉长。 秦家军总共就这么多兵,战线一拉长就容易捉襟见肘。 攻到第三座城时,季宴时就感受到了兵马不足带来的隱患,当机立断下令兵马原地待命。 主帅营帐里摆了一张长桌,长桌上是一个大大的沙盘。 大是以人为参照,若以实际尺寸参照则是小沙盘。 沙盘旁围的多数是赤月阁的人。 秦家军士兵有几十万,大大小小的將领也有几千。 但是能跟季宴时同桌共事,一起商討攻城计策的將领依旧是凤毛麟角。 最有话语权的秦將军留在安城,准备迎接西蒙大军。 西蒙君主还有三日就能抵达安城,也就是说西蒙已经知道自家丟了六城。 秦將军传信过来说,西蒙君主勃然大怒,已经在集结兵马要把安城夺回来。 自家六座城无声无息的被攻占也就罢了,三十万兵马也悄无声息的失踪,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最气人的是,大乾都到家里来了,他身为一家之主竟然完全不知情。 换谁也得气的跳脚。 听说西蒙君主一怒之下把跟安城临近的几座城池的將领全部斩了,地方父母官也全部入狱问罪。 秦將军的信一副看热闹的语气,只字不提君主一怒会带来的后果。 西蒙主君就算为了找回脸面也要把安城拿下。 恐怕秦將军会一场要打。 不,是必然有一场硬仗要打。 秦家军抽不出兵马援助季宴时,季宴时也抽不出兵马回援秦將军。 最终,季宴时给秦將军的回信上只一句话。 嘱咐他在关键时刻,把北蛮跟大乾背著西蒙和谈的事告诉西蒙主君。 说不定西蒙主君听到消息就能清醒几分,掉头攻打北蛮。 不过,不得万不得已不能用这一招。 毕竟和谈的一方还是大乾,就怕弄不好,会更激怒西蒙君主。 到时候只怕秦將军面临的压力会更大。 相比季宴时和秦將军承受的压力,秦征稍微舒坦些。 他已经顺利攻下第十一座城,罗克塔城。 能这么快速攻下罗克塔城还得益於天时。 大雪封山,两座城池之间的联繫被自然切断,让秦征省了不少力气和人马。 只是凡事都有两面性。 大雪封城意味著出入不便。 秦征带的是步兵,他们都只背了三五天的乾粮,日夜兼程,想著用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把城攻下来。 到时候就能就地取粮。 城是攻下来了,但是因为攻城把城门关了,城中多数百姓也未能採买足够的粮食。 秦征他们想抢都没得抢。 粮草是秦征目前最大的难题。 第986章 家丑不能外扬家书就可以? 除了秦征父子,以及跟隨他们作战的將领外,还能出现在季宴时面前的將领只有不到十人。 季宴时立在沙盘前,目光扫过帐篷中的將领和赤月阁的人,问他们:“你们方才都看过秦小將军的求救信,可有解决之法?”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脸为难。 半晌,其中一人朝季宴时拱手,“王爷,要不让末將带兵去给秦小將军送粮食?” 季宴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怎么运?陈將军你打算跟手下的士兵用肩膀扛还是用扁担挑?” 陈將军:“……” “就算你们能扛能挑,又怎么躲过沿途城池关卡的盘查?” 若是十个八个人的运粮队可以说是商队。 成千上万人扛著麻袋路过,傻子也会觉得有问题。 “还是说你跟你手下的兵都会飞檐走壁、踏雪无痕,无惧高山峻岭亦不怕雪坑、雪崩?” 高山峻岭尚且看的见,可以慢慢攀爬,最多费些时日和工夫。 雪坑往往就的平静的雪面之下,一脚踏空时,救都救不回来。 陈將军:“……” 莽撞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认错后退回原位再不敢吭声。 帐篷里又变得安静。 季宴时不说话,其余人也不敢贸然开口。 赤月阁的人倒是习以为常。 几个秦家军的將领跟季宴时打交道的时日还短,不太习惯寧王殿下的做派。 寧王殿下生气也与眾不同,既不打人也不骂人更不像其余皇室中人一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寧王殿下就用“你怎么蠢成这样?”的眼神看著你,用比外面天气还冷的语调轻描淡写的讥讽你。 听得人恨不得当场抹脖子谢罪。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令兵求见。 “启稟王爷,夫人的信。” “进来。”季宴时明显语气缓和了不少。 赤月阁的骨干和秦將军將领齐齐鬆了一口气。 每每季宴时生气或者不高兴时,只有两件事会让他高兴些。 一是沈清棠的来信。 一是北川护卫送来和果果的日常记录。 沈清棠的信约等於营帐中眾人的救命符。 大家巴巴的看著门口,比季宴时的目光还殷切几分。 门帘掀开,进来却是一只老虎。 立在门边的季九诧异挑眉,“火焰?” 来送信的不该是白起? 火焰歪歪头,算是跟季九打招呼,脚步不停地走到季宴时身边。 下意识想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季宴时,看见季宴时警告的眼神,委屈的哼唧了一声,垂下头,露出脖子上的红绳。 季宴时没动,明显是嫌火焰脏。 它不知是掉进过泥坑还是走了泥泞的路,身上脏兮兮的,满是泥污。 季十七忙上前,从火焰脖子上把信筒解下来。 见信筒上也沾了泥污,在自己身上蹭乾净打开信筒,倒控了一下竹筒,等信纸露出一截才递给季宴时。 季宴时伸手取出信,眉眼霎时温柔了不少。 帐篷里的温度似乎也高了些。 沈清棠的信每次风格都不一样。 有时候是情侣之间互诉衷肠的情信,字里行间是对他的牵掛和思念。 有时候是匆忙之间报平安的信,告诉他她挺好,让他勿念。 还有时候像公事公办的商务信,像跟她的合伙人商量生意一样跟他商量正事。 这回的信比较厚,足足六页纸。 有正事也有思念还报了平安。 两页是讲正事的,季宴时看完扔给了离他最近的季三。 季三:“……” 像捧著烫手山芋,不明所以的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已经低开始第二遍看第三页之后的信,唇角微微的勾起,显然信上的內容让他身心愉悦。 季三无措的拿著信转头跟赤月阁的队员求救。 其余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佯装没看见他的求救,只有季十一坚定的朝他无声道:“看!” 这事他有经验。 季三低头,目光从快速变得缓慢,神情从莫名其妙变得复杂。 看完递给了季十七,季十七看完给了季十一。 等季九看完递给了对面的秦家军將领。 季九对面的王將军莫名其妙的接过信又莫名其妙的看了季九一眼。 方才外面的兵好像喊的是“夫人来信?” 夫人的信能隨便看? 还挨著看? 家丑不能外扬家书就可以? 王將军腹誹著低头。 隨即“咦?”了一声,埋头看起信。 他旁边的邵將军出於好奇探头过来看,一看也跟著“咦?!”一声,看了起来。 不等王將军看完就一把抢了过去。 等季宴时看了五遍沈清棠的来信,她前两页信纸在营帐中传了一圈回到他手中。 季宴时仔细的把信叠好,收进自己怀里,自己伸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再开口语气好了不少:“说说吧!看完夫人的信有什么想说的?” 秦家军將领吃一堑长一智,齐齐闭嘴,看向对面。 谁知方才还哑巴一样的赤月阁骨干们,爭先恐后的开始发言。 季十一第一个抢道:“属下认为夫人的办法甚好。之前夫人想跟肃王等人借兵来援助咱们已经是上等计谋,如今又用计造成几位王爷互相调兵遣將的事实。 於王爷以及其他几位皇子都算是好事。” 季九紧隨其后:“我师父素来聪慧,巾幗不让鬚眉。此次的计谋更是上上乘,不仅可以解我们缺兵少马的燃眉之急。还避免了將来攻打北蛮事发后朝廷问责之忧。” 季十七同意:“俗话说法不责眾。如夫人所言,我们攻打北蛮是为了保护和亲公主,扬我大乾神威。陛下就算不嘉奖也不至於问责於诸位皇子。” 一连牵扯四位皇子呢! 就算皇上不缺儿子,总归不能跟大乾所有百姓对著干。 季三见状也跟著道:“以前只听说夫人会做生意,没想到夫人於政事和军事也如此精通。此等主意就算是我等,也难以想到。 夫人属实厉害!这计谋属下的可行!” “……” 秦家军將领们,一个个瞪著眼张著嘴像不认识季姓护卫们一样。 他们共事时间不长,却也知道这些数字护卫们不是溜须拍马之辈,相反,每个人都有看家本领在身,以至於有些桀驁不驯。 第987章 让一只老虎给秦征送粮草? 季姓护卫们虽说不至於眼睛长在头顶上,但也別想听见他们轻易说谁好。 没想到沈清棠一封信,能让他们一个个化身成阿諛奉承之辈。 是,沈清棠的信他们都看过,把水搅浑是好主意。 让各个皇子都陷入其中確实是好计谋好策略。 可,也不必夸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吧?! 一群狗腿子! 方才当炮灰的陈將军心里愤愤的骂对面的数字滑头们。 一个个心里鄙夷数字护卫们,嘴上却不甘示弱。 “之前就听闻夫人巾幗不让鬚眉,胸怀天下!这回有幸亲见夫人书信,才知传言还是谦虚。” 季宴时似笑非笑的看著陈將军,目光扫过营帐中所有的人,讥讽道:“幸好你们从了军!否则都是当卖国贼的苗子!我大乾危矣!” 营帐中人:“……” 那王爷您一脸与有荣焉是几个意思?! 营帐中的气氛缓和了下来,还是得说正事。 季宴时拍板:“夫人是办事妥帖之人。 既然如此,你们可不要辜负夫人的好意。 待到援军对北蛮发动攻击,咱们即可继续攻城。” “可是……”赵將军朝季宴时拱手,提出质疑:“末將不是不信夫人。末將曾在北川桃源谷待过一段时日对夫人的本事深信不疑。末將也相信夫人绝对能够调到援军。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王爷,咱们的粮草备的不多。这种天气下,咱们得粮草还能撑半月有余,可秦小將军那里怕是连三天都撑不了。” 三天后人是还活著,一个个饿的心慌手抖,还怎么提刀打仗?” “无妨。”季宴时唇角微勾,语气上扬,“夫人信上说,已经为秦征留了粮草。一会儿本王会给他送信告诉他如何取。” 赵將军满脸困惑的躬身应是。 方才他也看过夫人的信。 夫人信上並未提及粮草的事。 夫人再厉害也不能未卜先知才八月北蛮就大雪封山吧! 不过,赵將军也学精了,他见对面的数字护卫们都没反对就把疑问藏在了心底。 季宴时当不会跟他们解释。 沈清棠其实並不知道他们缺粮的事,只在后面的信中提了一句。 说听北蛮商客说罗克塔城大雪封山,进入十分不便。 她说若是军中少粮可以找沈君安。 沈君安是沈记在罗克塔城的负责人。 季宴时侧头看向立在门边的季九:“季九。” “属下在。” “运粮的火车什么时候到北川?” “回王爷,三日之內必达。” 季宴时点头,“三日,足矣。” 沈清棠的火车轨道已经足足修了一年。 火车轨道从寧城铺到海城,又从海城铺到云州港口。 港口的火车轨道一分为二,一条通往云城,一条通往北川。 数日前,所有火车轨道全部通行。 第一辆蒸汽火车载著十节装满粮食和药材的车厢由寧城发往海城。 抵达海城后,粮食装船运往云州港口。 在港口码头再换到火车上,运至北川。 若是顺利的话,三日內会抵达北川。 从北川到禹城当日即达。 火车轨道是以沈记的名义铺的,火车也是沈记的,对外称是为了做生意方便。 沿途全部打点过,一般不会出问题。 只是,以季宴时的性子,他会做“不怕一万,怕万一”的两手准备。 於是吩咐季九:“除了给秦小將军写信让他找沈君安之外,再用最快的速度从北川调一批粮食运到军营来,想法子给秦征送去。” 季九习惯性应是,应完错愕的抬头看著季宴时:“给秦小將军送去?” 方才不是说夫人给秦征留了粮草。 季宴时轻“哼”了一声,“只怕秦征和你们一样蠢,留给他的粮食他也找不到。多送点儿去稳妥。” 季九:“……” 骂秦征就骂秦征吧!还得带上我们。 带就带吧!您倒是別说话说一半啊! 方才陈將军提议送粮食,您才懟了他。 等了会儿见季宴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忐忑著开口:“属下带人去送?” 陈將军:“……” 神情复杂的看向季九。 怎么?我背不了粮食去你就能? 季九装没看见。 他有什么办法? 他师父说了领导一句话,下头的人就跑断腿。 再说,他们赤月阁的人轻功好,確实能踏雪无痕,陈將军做不到的事,他们能做到。 谁知季宴时摇头,语气也不恼,“不用。让火焰去。” 赤月阁的人都认识火焰,秦家军將领大部分也认识。 於是眾人齐齐看向趴窝在季宴时脚边像只温顺的大猫一样的火焰。 它? 老虎? 让一只老虎给秦征送粮草? 先不说老虎能不能靠谱,秦征需要的粮食可不是一担半担。 別说一只老虎,一百只老虎也不见得能驮动。 季宴时没解释,也没继续往下谈的意思,换了话题。 “接下来三日,让大家轮流休息,养精蓄锐。 接下来,恐怕数日不得休息了!” *** 沈清棠在沭城停留了三日。 三日內她把能做的事都做完了。 沭城以及周边城池的百姓都在议论和亲公主的事。 並在沈清棠刻意的安排下,对北蛮有了相当大的敌意。 每日都有人跑到兵部或者衙门门口喊著要请愿攻打北蛮。 不管兵部还是衙门,都不会搭理请愿的老百姓。 没关係,沈清棠要的是“有老百姓请愿攻打北蛮”这回事。 以及“有人看见老百姓请愿攻打北蛮”这个事实。 等最后一封信送到该送的地方,沈清棠让孙五爷给沈清丹下猛药,让她退了烧。 沈清丹身体本来就不好,猛药餵下去必然会对她的身体有更深的伤害。 未来若是沈清丹能活下来的话,再慢慢调理吧! 当务之急是要离开沭城。 想离开沭城最起码得是健康的和亲公主,否则容易让人起疑。 离开沭城时是正午。 沈清棠仔细想过,若是一早一晚离开沭城,必定会引起府尹的注意。 届时,万一节外生枝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她让沈清丹换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先低调出了城,才让人送信去给府尹告別,同时,和亲公主的车驾也才从驛站离开。 第988章 斗智斗勇 留下善后的秋霜说,府尹收到信后,匆匆赶过来送和亲公主。 不过也只是象徵性的送送。 没要求必须跟和亲公主说话,只是客套的问了一句“公主大驾沭城是沭城百姓的荣幸 ,不若多留几天?” 秋霜扮作和亲公主的婢女,婉拒之后,府尹都没再劝第二句。 不等和亲公主离开胡同,他就转身离开。 沈清棠有些意外。 她以为府尹会挽留和亲公主。 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 站在府尹的立场,他不知道沈清棠的谋划,亦不是一无所知的老百姓会因为同情和亲公主的遭遇想攻打北蛮。 他很清楚沈清丹这个和亲公主在朝臣和皇上眼里什么都不是。 相反,他害怕沈清丹在沭城久留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清棠能想通的事不代表沈清丹能想通。 她很纠结的“哼!”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一方面,沈清丹觉得府尹不拦自己是好事,以免走不了。 一方面沈清丹又觉得府尹不尊重自己,自己悄无声息的离开他都不挽留几句。 沈清棠听完沈清丹的抱怨,只能感慨,傻人有傻福! 沈清丹经歷了这些,还能这么矫情,也是难得! 某种程度而言,也算是能坚守初心吧! *** 收到季宴时的信时,秦征正蹲在主营帐自己的椅子上抓耳挠腮。 他只带了五万人以及每个人五天的乾粮就敢来打罗克塔。 攻城计划十分顺利。 有炸药辅助,说炸桥就炸桥,说炸路就炸路,说炸城门就不炸守城兵。 北蛮人虽然人高马大十分凶残,但是,俗话说四肢发达的人往往头脑简单。 三十六计连六计都没用上,秦征就拿下了罗克塔城。 攻城前,秦征就把洛克塔城对外的通道完全封锁住。 本想著攻完城之后,再慢慢放开必要的出入。 谁知三更攻下来的罗克塔城,五更就开始下雪。 一下就是鹅毛大雪。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雪又大又密。 但凡动作慢点,城墙上的尸首都来不及清理就得被冻上。 等清理完战场,秦征就听见底下的人来请示,问他没有粮食了该怎么办? 正常来说,没有粮食,就去城里收缴。 不论哪个国家哪座城,城里都会有些达官贵人。 这些人家里一定会藏著足够多的粮食。 可北蛮人比秦征想像的狠。 或者说他们以前攻打別人时足够作恶多端,也怕別人会这么对付他们。 在秦征攻破城的时候就把粮食藏了起来,来不及藏的粮食全部倒进了冰窟窿里。 因为点火会引起官兵的注意,倒进河里不会。 眾所周知,大多数粮食到水里往往都是饱满的粮食沉底,乾瘪的粮食上浮。 就算去冰窟窿里捞,捞上来的也都是乾瘪的粮食。 能吃的粮食大都沉到了河底。 而罗克塔城的罗克塔河足足二十余尺深,宽约五十丈,长跨半个北蛮。 想派人下水捞,相当於送命祭河神。 秦征气得把那几个达官贵人抓起来打了一顿出气。 那几个人也狠,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说,得著机会就自杀。 秦征扔了鞭子,甩著发麻的手,咕噥:“一个个怎么那么大气性?不就要他们点儿粮食?命重要还是粮食重要?” 小满捡起秦征扔的鞭子隨手掛在墙上,回答秦征,“少爷,说不定他们是怕咱们不光抢他们的粮食还会杀他们的人。” 秦征嗤笑:“难道把粮食扔了小爷就不杀他们了?” “可为了粮食,少爷最起码留著城中百姓。” 秦征无语翻白眼,“真是自己作恶也把別人想的那么坏。好端端我杀城中百姓做什么?” 说完又补了一句,“谁和他们北蛮人那么残忍?攻一座城就屠一座城。” 出了气还得想办法解决粮草问题。 秦征便让底下的兵去洛克塔城里的老百姓家要粮食。 秦征再三强调,一家最多要一斤粮,无论如何不能把百姓逼急了。 他算过,罗克塔城是大城,城里住著大约十万人,找富裕点儿的人家要粮,一家一斤也能要个三五万斤。 横竖都能撑两日。 谁知要粮队的人出去不多时候就回来了。 比空手稍微好点儿,带回来了百八十斤粮。 都不够几万人喝稀粥。 秦征很生气。 为了怕发生欺压老百姓的事,秦征派出的都是自己的亲卫,队长也是自己的心腹,冬至。 冬至哭丧著脸解释:“少將军,不是我们不干活,是北蛮这些老百姓实在太凶残。 得知我们去要粮,不等我们到他们家,就把粮食都毁掉了。” 毁粮食的方法也很绝。 倒进茅坑的、放火烧了的、拌了砒霜的。 总之,无所谓自己吃不吃,一定不能让秦家军吃。 “属下见状就把要粮队带了回来。”冬至单膝跪地,“是属下办事不利,求少將军责罚。” 秦征把冬至扶了起来,“算了,你做的对!硬要收粮,就会逼的全城老百姓都没粮食吃。 人饿极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若是不逼迫老百姓,可能尚且相安无事。 把老百姓逼急了再团结起来反他们才是麻烦事。 秦征摆摆手,“让兄弟们都下去歇著。我想办法解决粮草的问题。” 五万人,不算多。 会有办法的。 冬至没走,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恐怕不止是五万人。” “什么意思?”秦征疑惑扬眉。 “属下这次去要粮遇见的不止是富裕的老百姓,还有穷苦老百姓。他们是真的没有富裕粮食要给。 本来看著天气不好,想去打些猎物或者去禹城买点儿粮食回来避这场大雪。 谁知咱们突然攻城,不许进出,很多穷苦老百姓没机会准备吃的也没机会准备取暖的柴火。 若是不想城里暴动,也得准备他们的份。” 秦征:“……” 骂了一句“艹!”捏著眉心,回房给季宴时写求救信。 大雪封山,他们也出不去。 季宴时的回信当天就到了。 秦徵收到信,没等拆就乐了,“还得是寧王殿下!” 拆开信看著先是皱起眉,接著笑容越来越大。 最后直接在椅子上站了起来,“咱们有食物了!” 第989章 人家坟给挖了? 小满怕秦征摔著,忙扶著椅背,“我的少爷,你先下来!” 秦征充耳不闻,屁.股往下一坐,直接坐在薄薄的椅背上,哈哈大笑,笑够了转头看著小满:“不愧是沈清棠!小满你知道沈清棠多厉害吗? 她提前让沈记的人以及经销商们给咱们埋了一部分粮食。 一会儿小爷亲自带著你们去挖! 你传我的话,今晚有不光有肉吃还有酒喝!” 大冷的天,吃著烤肉喝著烈酒,那滋味想想都美! 小满闻言咧开嘴连声应是。 秦征吞咽了下口水,终於如小满所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去!召集人手,咱们这就去挖粮食!” 小满:“……” 他家少爷什么时候能长大。 还以为几个月不见,少爷会变得成熟稳重没想到还是这么幼稚。 *** 沈清棠让人把粮食埋在了罗克塔城之外。 当季宴时忙著根蒙德王子扯皮拖延时间时,沈清棠也没閒著。 除了处理正常的工作事务就在想方设法的调粮草。 沈记虽然还没开遍全国,但是沈记的经销商遍布大乾以及周边各国。 经销商那么分散,每个人採购一旦粮食,匯集在一起都不是小数。 沈清棠把从全国各地调来的粮食分別藏在了季宴时要攻打的十座城外。 她知道行军打仗的事不需要她操心,但多备些粮食没坏处。 以前看小说或者电视剧,两军打仗,不管古今,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烧敌军粮草。 季宴时或者秦征他们是很厉害,可是打起来的时候,下头会分成小单位的作战部队。 万一哪支队伍中奖,被人把粮草烧了或者下毒了呢? 她藏些粮食,关键时候能救命。 就算用不著也可以挖出来再卖。 至於为什么藏在城外还是不是城里? 沈清棠想的是,若是季宴时他们攻城顺利,城里城外能来去自由。 到城外挖粮食不过是多费点工夫。 若是攻城不顺利,城外的粮食能给他们当储备粮。 若是全程都顺利,用不著沈清棠准备的粮食,一同埋进去的还有庆功酒。 一样可以挖出来庆功用。 沈清棠是不懂行军打仗,不过她比季宴时和秦征都多一个优势。 在现代纵使足不出户也能熟知全世界的事。 沈清棠上学多年,自然知道每个国家和地区即使在同一天天气也不同。不同时区气候相差会很大。 北蛮的大体位置应该在东北还偏东北的方向。 八月,对大乾绝大部分地区来说是夏秋交替,对北蛮来说已经到了飞雪的季节。 若是遇上大雪封山,没有粮食就麻烦。 她准备了粮食,却谁也没告诉。 就怕季宴时他们把她准备的粮食算计进去,到时有意外还是没有备用乾粮。 这次听到北蛮商客说大雪封山的事,才把藏粮食的事告诉了季宴时。 *** 秦征很轻鬆就找到了沈清棠让人藏粮食的地点。 在距离城门最近的坟场边缘。 秦征亲自带队,挥舞著锄头、铁锹铲开了一米多深的雪。 又现场烧了几桶热水浇到地上,等土稍稍鬆软一些开始下一轮的挖掘。 找到地方就不需要秦征再干这种苦力活。 他把铁锹隨手塞给一名士兵,咕噥著让开地方:“明知道下雪会结冰,还埋地下?!藏屋顶上不行?” 小满忍不住反驳:“少爷,就因为下雪会结冰,沈东家才会把粮食藏到地下吧?天寒地冻,一般人没事不会挖地的。” “也是。”秦征也不恼,“还是沈清棠聪明!跟著她有肉吃。” 小满神情复杂的看著秦征,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家少爷还年幼,应当不懂男女之情吧? 更不会惦记兄弟妻吧? 阿弥陀佛,寧王可不是一般的兄弟,人家还是皇子。 秦家如今男丁稀少,可不能让少爷起不该起的心思。 不小心是会被灭满门的。 秦征没注意小满复杂的表情,挑了个高点的地方,站著看士兵们干活。 不多时就有人喊:“找到了!” “快快快!抬上来。” 底下埋了一口棺材?! “少將军?”冬至挠了下后脑勺,“咱们是不是挖错地方了?” 把人家坟给挖了? 秦征摩挲著下巴围著棺材转了一圈,先是往四周张望確定没记错地点,又低头盯著棺材看。 这一口棺材埋的时间显然不长。 旁的棺材是黑色,这口棺材只上头盖著一层红布,整体却是原木色。 秦征想了想,下令:“挖!” 既然地方没错,先挖出来再说。 反正是北蛮人的坟,挖了就挖了。 又不是不能埋回去。 抬出来才发现只是一口乍一看像棺材的大木箱。 实际上棺材盖像梯形瓶的瓶口,是整个木箱最窄的地方,下头坠著一个大大的方箱。 大到足足七八个人才勉力抬动的木箱。 秦征本想打开盖子看一眼,却发现“棺材盖”钉的死死的。 他在盖子上拍了拍了,指著左右两侧,“间隔三尺,继续挖!” 整个坟场周围足足挖出了十口木箱。 秦征鬆了一口气,“走,去下一个地点。” 这样的大木箱,沈清棠让人在罗克塔城埋了几百处。 埋箱子的人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也不知道有人跟自己干一样的活。 防的是有人泄密,或者起了歹心,把木箱据为己有。 被偷粮食好处理,耽误了正事才麻烦。 不同的人干同样的事,若是发生意外,损失一批粮箱还能有备份。 一圈转下来,秦征和他的人抬著几十口大木箱回了营地。 季宴时让人送来的“埋粮地图”遍布整个罗克塔城……的坟场。 天寒地冻想要都挖出来得正儿八经费些时日。 天快黑了,又开始飘雪,秦征便停了挖掘工作,把粮食运回军营。 路上小满不停地看红箱子。 秦征瞧著他都觉得憋得难受,“你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赶紧问!” 磨磨蹭蹭也不怕憋死。 小满生怕秦征反悔一样立即问出心中困惑:“沈东家怎么会未卜先知提前埋粮食的?咱们都不知道会突然下雪。 还有,沈东家埋粮食就埋粮食吧,为什么用棺材盖?” 第990章 入戏太深 一堆棺材往空地上一摆,比义庄还嚇人。 幸好箱子外面涂的不是黑漆,否则更恐怖。 秦征先是嫌弃小满:“你一个大老爷们杀人都不怕怕棺材?” 接著解释:“別看沈清棠是个女的,她厉害著呢!她也不是未卜先知只是提前准备。自从过年那会儿为了支援我们的粮草逼得她差点倾家荡產之后,她就多了个屯粮的毛病。 从过年到现在,咱们一直有朝廷供应的粮草,沈清棠却还是一直在採购粮食。 之前我们在北川有一个落脚的山谷,当初我们在山壁上凿的山洞,如今都装满了粮食。 从攻打西蒙开始,沈清棠就一直在分批的往这边调粮食。 她弄的那个什么经销商模式扩张起来速度很快,短短几天经销商就能遍布一座城市。 在一座城里藏点儿粮食对她来说不难。” “至於为什么藏在坟场?!安全唄! 谁家好人没事会去坟场?就算是盗墓贼也只盗达官贵人的坟。谁会去近乎乱葬岗的地方盗墓?” 小满一想也是,连连点头,“沈东家真聪明!不过,这些木箱虽然很大,应该装了不少粮食,可是供咱们五万人吃是不是还少了点儿?更何况还得分给罗克塔城的老百姓。” 秦征搓了搓冻到发红的手,摇头,“可能沈清棠也没想到天气会这么冷吧!地面都冻透了,挖一口木箱都要半刻钟,今天只能挖到这些,若是不够明日再说。 至於罗克塔城的老百姓……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饿个三两天饿不死。 再说他们家里也不能一点儿粮食都不存。 那些人坏的把粮食糟蹋了都不给咱们也不给穷苦百姓,又不是我们的错! 沈清棠说过,想要帮助別人没错,但也不能委屈自己!帮人需要的是余力不是竭尽全力。” 小满:“……” *** 回到营区,秦征就让人打开木箱。 每开一口木箱,营区空地上就会传来一片“哇!”声。 每一口木箱里装著的东西都不一样。 打开的第一口木箱里是满满的肉乾。 生肉乾和熟肉乾一分为二。 生肉乾是风乾的,熟肉乾是烘烤的。 这一箱肉乾最起码得几千斤肉。 秦征在北川山谷待过,知道这种含水量越低的肉乾出干率很低。 牛肉的话,一斤肉只能出三成左右的肉乾。 开出来的几口木箱里分装著不同种类的的肉乾。 牛肉、猪肉、鸡肉、鸭肉都有。 熟肉乾可以直接吃,生肉乾可以二次加工,不管煮汤还是炒菜都能给大家添油水。 每天一箱肉乾的话,约莫能撑个几天。 除了肉乾还有白酒。 木箱里装满了酒罈,全部都是高度酒。 酒罈上都贴著红纸,红纸上標明了白酒度数。 还特意標註了一句,可以用於伤口消炎。 其余的箱子里分別装了方便麵、压缩饼乾以及各种粮食。 都是一些方便携带,能快速饱腹的食物。 还有两箱是晒乾的蔬菜。 各种蔬菜。 香菇干、萝卜乾、干豆角等等。 蔬菜用水泡发一下,能炒能煮,和新鲜蔬菜用途差不多。 这些蔬菜大都是桃源谷里种的,有一些蔬菜长得太多太快,来不及卖或者卖不掉的都会晾晒乾或者煮熟后晒乾,保存起来。 看样子都运到洛克塔城来了。 秦征鬆了一口气,单挖出来的这些就够他们撑上几日,再加上还没挖出来的,最起码能保证秦家军一段时日的口粮。 只是没有賑灾的余粮。 賑灾的事明日再说,今儿先喝酒吃肉! 秦征大手一挥:“让火头军生火!” 將士们都很高兴。 天寒地冻,有米有菜有肉有酒。 哪怕每个人每样都只能分到一点儿,也足够了。 *** 沈清棠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揉著发酸的鼻尖咕噥:“谁在念叨我?” 春杏笑:“许是王爷想您了?” 夏荷摇头,“咱们王爷时时刻刻都会惦记夫人。我倒觉得可能是將士们在念叨夫人。毕竟咱们夫人可是给他们送了一份大礼。” 那么多粮油米麵呢!” 沈清棠含笑摇头,“我也是在客栈歇脚时听见过路的北蛮商人说大雪封山回不去才想起来提前给他们准备的粮食。 算算时间,这会儿秦征应该能拿到粮食了。” 他们念叨自己这个衣食父母倒也不是稀奇事。 说起季宴时,沈清棠还真的想他。 不止想季宴时,还想两个孩子。 思及此,沈清棠问春杏,“沈清丹怎么样了?能坚持到回京吗?” 春杏点头,“问题不大,昨儿服了药,今儿看著精神好了很多。都有力气嫌弃饭菜不合口了呢!” 夏荷摇头,“永亲公主是奴婢见过求生欲最强的人。” 没有之一。 “可不是!”沈清棠附和点头。 打不死的小强大概说的就是沈清丹这种人。 沈清丹的身体某种程度而言比中过蛊的季宴时都差,却又没有季宴时强大的內力护体,连日舟车劳顿,又怀有身孕,换一般人早躺下了。 沈清丹身体也吃不消,隔三差五不是晕倒就是高热。 可她牛的是,不管几次看起来都像要拥抱死神了,只要身体稍微好受点儿就又生龙活虎。 最开始到沭城时,可能才脱离北蛮不久,被荼毒的身心还没缓过来,事事依附沈清棠,言语间客气不少。 行程还不到一半,沈清丹就隱隱有要卸磨杀驴的意思。 大概离京城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有底气了吧?! 不止沈清棠有这样的感觉,春杏、夏荷和秋霜都能感觉出来。 主要沈清丹就不懂低调二字怎么写。 春杏愤愤道:“之前到沭城时,想让我做事喊我『春杏姑娘,能不能帮我做……』,这两日喊我做事都是你『春杏,你给我做……』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现实的人!” 夏荷拍了拍春杏的胳膊,“跟她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咱们夫人给她搭了台子让她唱戏,她大概入戏太深了吧?真以为自己是为国和亲却被敌国羞辱的公主。 把百姓们的吶喊当成了靠山,把沿途官员们的客气当成了恭敬,迷失在一声声『永亲公主』中忘记了自己和亲时的境遇吧?” 第991章 我是皇上亲口册封的永亲公主 一向话少的秋霜也难得开口附和:“我也没见过她这样拎不清的。只要她不傻就应该想到北蛮和大乾打起来后,她就必死无疑。 她倒好!还心心念念想著去皇上面前哭诉自己的委屈,等著皇上赏赐、安抚她。” 秋霜说著摇头,“反正若是我,我一定连夜逃跑,躲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生活。” 沈清棠靠在软塌上,单手在太阳穴的位置轻揉,听著三个婢女嫌弃沈清丹笑了,“那是因为你们不了解她。 我这个『姐姐』隨她母亲,自幼娇生惯养,戾气指使,仗著大伯是家主就欺负所有沈家姑娘,也包括我。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活到这么大,也就是在北蛮这大半年吃了不少苦。 在北蛮和亲的时日都不足她人生的十分之一。 纵使刻骨铭心,也是在北蛮,如今在大乾境內,听著山呼海啸的『永亲公主』以及老百姓们愤愤为她打抱不平便又忘了北蛮受的罪,只想著到京城后如何耀武扬威。 別看她这会儿跟我说话还算客气,真要到了京城,她第一个对付的就是我。” 沈清丹坏的很纯粹很简单,她的心思实在太好猜。 春杏愤愤道:“要不是她还有用,我真想杀了她!” 沈清棠坐直身子,拉了一下马车壁上的细绳,一幅大乾舆图的捲轴在车门上方缓缓落下。 沈清棠目光盯著舆图上的標记看了会儿,笑著摇头,“再忍几天。到时候,不用你脏手她也活不成。” 行程过半,再有半个月,就能抵达京城。 从沭城起连续穿过了两位藩王的封地,该偽造的信笺、印章已经全部处理好。 至於兵马是否能如计划所料不是她能控制的。 尽人事听天命。 沈清棠话音才落,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季六的声音。 “夫人,要排队出城了。” 沈清棠“嗯”了一声,示意离舆图近的夏荷把舆图重新捲起来,“离开这里,我们就埋头赶路。” 脚下还是第三位藩王的地盘,离开这座城就是下一位皇子的封地。 为了避免消息过快的传到京城,借兵的事只到第三位皇子这。 之后需要做的就是连日赶路。 春杏鬆了一口气,“太好了!终於可以不用睡马车了。” 最初,沈清丹会跟著沈清棠从驛站出来住客栈。 后来见官员都对她客客气气的,驛站也都收拾的舒舒服服,便不愿意再跟著沈清棠出来住。 尤其是在驛站住过一次,发现不但没有危险还有人伺候她之后就更不肯跟沈清棠离开。 沈清丹鼠目寸光看不见潜在的危险,不代表沈清棠看不见。 偏生在人前还得做戏,要听沈清丹这个和亲公主的话且要保护她不被弄死。 於是沈清棠想出了露营的办法。 她隨著沈清丹留在驛站,只是沈清丹睡房间,沈清棠带著自己人睡在后院马车上。 马是隨时能走的状態,有突发情况隨时离开。 再豪华的马车也是车,一连住了几天,大家都有点难受。 离开这里便不用再睡马车。 沈清棠想了想,道:“到城,我们休整一天。” 城是下一座城。 到城前还要翻过两座山,穿过三个县。 从天蒙蒙亮一直走到天黑,堪堪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抵达城。 沈清棠提前传信给城的沈家人,租好了一栋能容下他们一行人的大院子。 为此沈清丹很不高兴,到了院门口死活不下车,还打了伺候她的婢女。 婢女是路上一个县令为了討好永亲公主送给她的。 沈清棠只能亲自去请沈清丹下车。 沈清丹不肯下车,掀开车帘气冲冲的跟沈清棠抗议:“你为什么擅自做主租宅院?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散播我的谣言,让当地的父母官来接我?为什么不去驛站?沈清棠,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帮了我就能对我指手画脚妄想掌控我!” 连日奔波大家都累。 劳累本来就会让人脾气变差,何况沈清棠跟沈清丹本来就不是相亲相爱的姐妹,更不会惯著她。 直接不客气的警告沈清丹:“我数到三,你要还不下来,我就让人把你拉下来!” “你敢!沈清棠別忘了我是皇上亲口册封的永亲公主!”沈清丹朝沈清棠怒目而视。 “那又如何?”沈清棠冷笑,“过了几日安生日子,你是不是又忘了被人五大绑著睡觉的滋味了?还是说,你想再回北蛮继续跟牛羊马一起生活?” 沈清丹脸色大变,枯瘦如柴的手用力握住马车车窗下缘,死死的瞪著沈清棠:“你敢!” “你是不是就会这一句?我敢不敢你试试就知道了!一!”沈清棠懒得废话,报数的同时竖起一根手指头。 “你!”沈清丹气结。 “二!” 沈清丹重重“哼!”一声,满脸的不忿,却还是起身离开了座椅。 跟在沈清棠身后的春杏:“……” 能说什么? 沈清丹能屈能伸? 还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沈清丹下车后,横衝直撞的往院子深处走,嘴里还骂骂咧咧:“沈清棠你给我等著!我早晚要你好看。” 夏荷听得嘆为观止,“可能我从小就在青训营待著见识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顏无耻之人。” “真巧。”秋霜面无表情道:“我也没见过。” 沈清棠笑:“要这么说,我可比你们要见识多广了。” 当网红时,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沈清丹这种小儿科,沈清棠理都不想理。 她转身朝院子里的忙碌的护卫以及下人道:“这段日子辛苦大家了!咱们明日在城休整一日。 一会儿大家忙完了到柜房领取这段时日的工钱。明日忙完手里的事可以到街上去逛逛。” 沈清棠不想搭理沈清丹,但是沈清丹不作妖就不是沈清丹。 她抢先一步占了院子里最大的房间。 气得春杏擼起袖子要进去把沈清丹从房间里揪出来,却被沈清棠制止。 “不用管她,我们去后院住。” 第992章 抢死 春杏不乐意,“夫人,你怎么这么心善?她鳩占鹊巢你还让著她?” 沈清棠淡声道:“有时候鳩占鹊巢不一定是好事,还可能是替死鬼。” “嗯?”春杏眨眨眼,不解。 “城离京城还有不到半月的路程,越靠近京城,不管是官员还是商人,抱团现象越严重。 咱们这么一行人突然出现在城,势必会引起相关势力的注意。 若是我所猜不错,今晚必有人来府里探查。 至於来的是『毛贼』还是『采.大盗』得看咱们的运气了。” “嘶!”春杏倒吸一口气。 “按照惯例,一般主屋里住的都是主人。”沈清棠笑著补上最后一句。 “我懂了!”春杏脸上的怒意散去,换上幸灾乐祸,“来的人会把沈清丹当成主人,有什么手段都会冲她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沈清棠笑笑没说话。 秋霜想了想摇头,“有咱们的人在,除非是王爷这样的高手,否则谁也进不来。” 这次出行,季六是护卫队队长,她是副队长。 得对沈清棠的安全负责,怎么可能让阿猫阿狗进来。 “哦!差点把这事忘了。”沈清棠停下脚步转头吩咐秋霜,“去跟季六说,晚上不要安排巡逻。寻常的商队什么样,咱们就什么样。 放心,不会出什么大事。甚至,晚上也不一定会有人来。” 春杏撇嘴,“那我还是祈祷有人来。要不然让沈清丹好好的睡一晚,我会不开心!” 然而,不等到晚上,沈清丹再次作妖。 她不肯吃饭,扬言要饿晕自己耽误沈清棠的行程。 “那就让她饿著吧!”沈清棠洗手,坐在饭桌前,招呼春杏她们一起坐下,“饭菜这么多,坐下一起吧!” 路上这段时日,沈清棠一直和几个丫鬟同吃同睡,同进同出。 她们已经习惯没有最开始那么拘谨,道了谢在桌前坐下。 沈清棠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儿就放下筷子。 恰好白起来送信,沈清棠起身去接白起。 信是季宴时送来的。 隨著两人之间的距离变远。 他们两个人的通信已经从一天两封变成了两天一封。 季宴时的信上大半是好消息。 说沈清棠“调”的第一批援军已经到位,从侧面攻打北蛮,逼得北蛮人撤兵回援。 他趁机往前攻城。 秦征让季宴时转达谢意,说多亏了沈清棠埋的那些食物,让他们摆脱了缺少粮食的困扰,將士们保留了足够的体力。 关於秦征的事,季宴时难得多说了两句。 说秦征被大雪困在罗克塔城这些日子也没閒著,跟北蛮百姓斗智斗勇。 北蛮人凶残是出了名的,对攻占了他们城的大乾人深恶痛绝。 不但不给秦征的队伍粮食,还自发的组织起来试图攻击秦家军夺回罗克塔城的控制权。 【面对不要命的北蛮人,夫人,你猜秦征是怎么回击的?】 沈清棠眨眨眼,把信纸从这行字下方向后折起来,没接著看后面的答案。 季宴时很少会卖关子,能让他用这样的语气写信的必然是跟她有关。 沈清棠眼睛转了转,仔细思考。 跟自己有关,还能用在战场上的? 大概只有炼油厂那些玩意。 沈清棠有了答案重新把信纸伸展开。 然而后面跟的不是答案,是季宴时说想她。 说的比较隱晦,或者用文縐縐的诗词来代替。 也不知道是因为季宴时生性谨慎怕旁人看了去。 要说怕人看也不对,他写这么多政事和战事,被人看了岂不是更要命? 想必还是古人的通病。 和她一样,季宴时也会想两个孩子,说他会儘快结束北蛮的战事,接两个孩子跟沈清棠团聚。 家事说完,又说了政事。 说西蒙君主抵达边境后勃然大怒,当即派出使臣前往大乾和北蛮斥责,同时陈兵安城外,若是两国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覆,必然会跟大乾鱼死网破。 派往大乾的使臣被季宴时截杀,派往北蛮的他没拦,但是把使臣携带的密信换掉。 把西蒙想和北蛮联合攻打大乾的內容换成了西蒙要跟北蛮宣战。 指责北蛮不顾道义,一边说跟西蒙联合攻打大乾,一边却趁机跟北蛮和谈。 既如此,西蒙也可以和大乾联手攻打北蛮。 季宴时还说他们这些时日攻城很顺利,一部分原因还得归功於蒙德王子。 攻城时把蒙德王子绑在战车前,在蒙德王子身上绑上炸药,北蛮守城將领就会老老实实开城门。 鑑於北蛮人的凶残以及秦征的前车之鑑,季宴时不像秦征那么仁义。 他占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老百姓聚集起来,以武力胁迫他们交出家里的打猎用的弓箭、种地用的铁质农具。 连同百姓家里的粮食一起搜刮乾净。 不过没有斩草除根。 粮食也允诺会还给百姓,不过得到现场领。 每日凌晨开始,就得排队领粮。 每顿饭都要排队领。 沈清棠看到这里失笑。 这些內容看著正常实际很季宴时风格。 他看似无聊折腾老百姓玩,实际上就是为了分散老百姓的精力。 老百姓都掐著时辰盘算著怎么把自家的粮食领回来,用在造反的心思上就少。 季宴时收了农具,还可以让铁匠把这些农具上的铁都换成武器。 反正北蛮如今已经入冬,老百姓不需要耕种。 至於明年春天的事,明年再说。 北蛮百姓若是驯服,可以重新给他们发放农具。 若是不肯驯服那还需要什么农具? 季宴时在信的末尾说,若是顺利,半月內就能和秦征匯合。 沈清棠的目光在这句话上落了很久。 是啊!顺利的话什么都好说。 倘若不顺利呢? 不顺利的话,西蒙君主可能会举兵收復安城。 以秦家军只会战死的风格,只怕秦將军会凶多吉少。 不顺利的话,秦征背后才占领的城池可能会被北蛮 再夺回去。 而秦征背腹受敌,若是季宴时支援及时还好,若是季宴时支援不及时,只带了五万兵马的秦征不要说打贏,能跑掉的概率都不大。 第993章 怕死 不顺利的话,大乾的皇帝和朝臣会提前发现异动。 博然大怒的皇上会怎么做? 绝对不会派兵支援季宴时。 说不定会给季宴时扣一顶造反的帽子,再派兵攻打季宴时。 秦家军和谋反的皇子会有什么下场? 秦家军必然会被灭满门。 季宴时可能不会死,至於是会被囚禁在寧王府还是会被当作质子送给西蒙或者北蛮沈清棠不得而知。 沈清棠想了会儿长长嘆息一声。 突然有些理解季宴时有时候谨慎过头的性格从何而来。 是长时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警惕性使然。 方方面面,一个算计不到就会前功尽弃,血流成河。 人非棋子,不会按棋盘上的线条走。 似乎又对季宴时了解了几分。 也更心疼了他一点儿。 后面还有几页信纸,不是季宴时的字跡。 沈清棠快速扫了一遍,是和果果的起居日常。 应当是李婆婆或者其他人记录的。 信上都是些拉拉杂杂的小孩子日常。 写和果果打架又和好。 写果果保护不被其他小朋友欺负。 写果果会清晰的喊出“祖母”二字。 写可以小跑几步。 写果果又有一颗新牙冒头。 写和果果念叨为了爭娘亲是自己的打架。 …… 沈清棠看著看著笑了。 笑著笑著眼眶红了。 一家人在一起对寻常人家来说是常態。 对去年的沈家人来说是日常中的每一天。 可是对今年的沈家来说,团圆已然成了奢侈。 上次一家人一个不少的在一起吃饭还是过年的时候。 沈清棠吸了吸鼻子,打算把信折起来,却意外看见信背面还有字。 【聪慧如夫人一定能猜到是跟炸药有关……】 原来那个问题的答案季宴时写在了背面。 说是跟著秦征学的善用炸药。 秦征把炸药绑在了带头造反的人身上,推著他到造反的人群前,让他劝老百姓放下武器不要造反。 那人不从,还“呸!”秦征。 秦征当即让人点燃炸药,快速后撤。 那些造反的人见秦征和他的兵快速后退,虽不明所以却以为有能救人的机会。 立刻有人趁机扑上前,试图去解那人的绳子,还有人伸手想碾灭引信上的火。 他们没见过炸药,还以为秦征是想放火烧那人。 就在此时,炸药“轰!”一声爆炸了。 除了领头的人,上前施救的几个人也都被炸死。 还在往前扑的几个人也被不同程度的炸伤。 染著鲜血的胳膊和腿在空中飞了一会儿才落地。 那画面够罗克塔百姓铭记一辈子。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大家尖叫著四散而逃,被秦征带的兵围起来,又强行把他们驱赶回原地。 这些人本就是来造反的,被围起来开始跳骂,闹著跟秦征拼命。 “天杀的大乾人,你们怎么这么凶残?主会惩罚你们的!我跟你们拼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如此残暴不怕遭报应吗?要死大家一起死!” “这是我们北蛮的城池,我们君王不日就会来攻打你们。届时我要把你们吊起来餵鹰!” “有本事你把我们全杀了!否则我一定会跟你们拼命!”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是对待战俘也不该如此残忍!” “你们到底用的什么武器?你们不能用暗器!这样不公平!我们要求一场公平公正的决斗!” “……” 秦征立在尸体附近的一个石坛上,笑的很大声。 笑到北蛮人渐渐安静下来看著秦征神情惶恐。 秦征擦了擦眼泪,低头俯视著一张张恐惧的脸讥讽开口:“原来你们也会怕啊!你们冲我叫囂的那么凶,我还以为你们不怕死呢! 还是说只需要你们对別人残忍却希望別人对你们仁慈?!” 北蛮人凶名在外,即使彪悍如秦家军对上北蛮人也十分头疼。 大乾人喜欢管北蛮人叫北蛮子。 当初秦征上过关於北蛮的第一课,老师就教了四个字:人尽皆兵。 意思是北蛮所有的子民,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拿起武器就能上战场。 彼时年幼的秦征还不服气,心想我也可以。 直到他第一次跟著秦家军对上北蛮。 北蛮士兵人高马大,两个大乾士兵都拦不住一个北蛮士兵。 一个北蛮士兵却能轻鬆推倒两个大乾士兵。 秦家军以少胜多是常態。 那次也不例外,可年纪尚轻的秦征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战场不可能总在荒郊野外,尤其是攻城战,有时候会发生在有人居住的村庄或者城镇中的大街小巷。 秦征路过一个村子时,看见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蹲在一具女性的尸体旁,脸上和身上还有血。 心底一软,想拉小男孩一把。 才伸出手,就被同行的长辈揪住衣领往后拖。 与此同时,那个小男孩恶狠狠的站了起来,他起身时顺手从地上的妇女心口拔出了刀,转头就刺向秦征。 若没有同行的长辈,秦征估计得命丧当时。 秦征至今都忘不了那个比自己年纪还小一些的男孩,狼崽子一般的眼神。 也记得地上那个妇女不是无辜村民,她手里拿著一把弯刀。弯刀的刀尖就插在秦家军士兵的心口。 当然,她的腹部也插著秦家军惯用的长刀。 大概那一下离死亡太近受到了惊嚇,亦或者被那个孩子的凶狠惊到,以至於秦征留下了深刻的童年阴影。 一直到现在,都会儘量避免直接跟北蛮面对面肉搏。 攻罗克塔城城门时也是藉助的炸药、煤气等神兵利器。 进城后秦征不说绕著北蛮百姓走,也很少跟他们直接打交道。 他们不给粮食,秦征就不抢。 可这一刻,看著一张张喊的凶却也会惶恐的脸。 那个被北蛮人嚇住的小男孩忽然就长大了。 都是人,都有一条命,谁怕谁? 秦征目光一一扫过这群闹事的人,“这是第一次,本將军也只是小惩大诫,以示警告。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们所有人绑在一起……” 秦征顿了顿,双手合十后迅速向反方向张开,嘴里同时发出“砰!”的音节,“全部炸死!” 第994章 生辰快乐 几个离秦征近的北蛮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紧张的吞咽著口水。 秦征背脊又挺直了几分,“正好,你们在这里也省的我挨家挨户找你们。你们每一个人,听清楚是每一个户人家都要交出一个人五天的粮食。” 这些人还有精力闹事就是吃太饱了。 “不要试图跟我討价还价,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如果你们敢再像之前一样把粮食扬进河水里或者猪圈里,那么后果就是……” 秦征指了指地上被炸到四分五裂的几具尸体。 尤其是领头那个,已经拼不齐一个人了。 “也不要抱有『牺牲我一个,幸福我全家』的念头!”秦征狰狞的笑了笑,“本將军会给你们示范一下,若是你们不从,我会如何做!” 秦征打了一个响指。 有一个小兵抱著炸药跑到最近的一栋民居旁,点燃,跑了回来。 小兵人还在半路,那栋石头盖的民居炸了。 和人一样,碎石漫天飞。 隔壁的房间也飞了一半。 造反的北蛮人齐齐变了脸色,声討秦征。 “凶残的大乾人!滚出罗克塔城!” “打仗不应该涉及妇孺,你们违反了规则!” “你敢这么对我们,將来我们一定会十倍百倍的报復回去!” “……” 秦征抬手,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 “別喊!没本事的人才会逞嘴上的能。咬人的狗都不叫。” 秦征说完顿了下,这话谁说的来著? 哦!沈清棠。 沈清棠最看不起只会打嘴仗的人。 “首先,你们搞清楚一件事。你们北蛮的士兵跟我对打,打输了!你们是战败方,懂吗? 如今被俘虏的是你们不是我,一个个说话这么大声想过后果吗?就算你们不怕死也不怕你们的爹娘孩子死?” 秦征指著脚下的空地,“来,谁说不怕站出来让我看一下。” 没有人吭声,也没有人站出来。 秦征讥讽道:“看来你们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勇敢。方才你们喊什么?打仗不杀妇孺?你们打其他国家的时候没动过妇孺? 看来好日子过久了,你们已经忘了脚下的土地也是从別人手里抢来的?!” 秦征单脚在地上跺了跺,“別一副受害者的嘴脸,你们脚下站的土地百年前还是大乾的地盘呢!这里有大乾的城池。 口口声声说我们残暴?跟你们北蛮比起来,我们大乾將士都是菩萨转世。 你们攻城后可留一个大乾老百姓的活口? 你们破城后,杀光全城百姓,推倒所有房屋,把我们的城池变成废墟。 若真要算起来,本將军此行都不是攻城而是收復失地!” 北蛮人被秦征懟的鸦雀无声。 秦征却懒得再跟他们废话,从石头上跳下来转身回营帐,明日还有硬仗要打。 冬至跟上秦征,“少將军,这些人怎么办?” 秦征头也不回道:“全部绑起来,明日攻城就在他们身上绑好炸药让他们走最前头去开城门。” 冬至躬身应是。 离开人群,秦征立刻从少將军变成京城的紈絝公子,两手互相拢在衣袖中,小碎步跑著问小满:“沈清棠给的肉乾还有没有? 今儿天太冷了,弄个肉汤喝喝。” 小满:“……” 还是这样的少爷更让他熟悉。 秦征没能喝上肉汤。 他吃上了火锅。 因为季宴时来了。 秦征掀开自己帐篷的门帘,整个人就快速后退,退到一半停住。 他的帐篷一分为二,一半是厅堂和书房,一半是睡觉的臥房。 厅堂的空地上摆了一张矮桌,矮桌中间一口装著沸水的铜锅。 桌上摆满了新鲜的肉片和蔬菜。 季宴时正对门口坐著。 秦征鬆了一口气,进了帐篷放下帘子,盘腿坐在季宴时对面,纳闷道:“你怎么来了?” 按理说季宴时此刻应该忙的焦头烂额无暇分身才对。 季宴时见秦征脸颊和衣服上有血下意识皱眉,“受伤了?” 秦征注意到季宴时目光的落点,抬起胳膊用袖子在脸颊上蹭了蹭,摇头,“北蛮人的血。” 他撩起袍子下摆,一屁.股坐在季宴时对面,指著咕嘟咕嘟冒泡的铜锅,“怎么个意思?断头饭?” 除了明日就得死,秦徵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季宴时一个皇子,在背腹受敌、一人算三国的前提下,还冒雪行几百里来跟他吃火锅。 季宴时皱眉,嫌弃秦征:“脏!” 不更衣!不洗手! 和果果都比他教养好。 秦征翻著白眼站起身,“小爷才打仗回来好吗?又冷又饿的还穷讲究什么?” 话虽如此,却还是老老实实掀开门帘到臥房换衣服。 用沈清棠的话叫身体比嘴诚实。 没办法,季宴时这人龟毛的很,他若敢不换衣服不洗手,季宴时就敢把他扔出去。 平时扔也就扔了,这会儿外面都是官兵,要被扔出去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秦征快速冲了个澡换好便衣出来时,季宴时在看信。 秦征撇嘴,“看你笑的一脸荡漾就知道是沈清棠的信吧?” 季宴时没回答,只是仔细的把信收好塞进怀里,抬头看著秦征,不太自在道:“生辰快乐!” “嗯?”秦征没反应过来,“生辰?谁?你还是沈清棠?” 见季宴时又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秦征倒转食指指著自己,不可思议道:“我的生辰?你?特意来给我过生辰?” 最近打仗,连哪年哪月哪日都快不记得了,哪还记得自己生辰?! 比起自己过生辰这件事,秦征更惊讶的是季宴时来给他过生辰这件事。 他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以前可没这待遇。 秦征受到了惊嚇,再次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视死如归道:“说吧!是明日让我去跟北蛮人同归於尽还是让我娶西蒙公主?亦或是入赘北蛮?” 否则他想不出季宴时不远百里,赶来给他过生辰的原因。 季宴时忍了又忍,还是把秦征丟出了营帐外。 跟蠢货说话总是这么让人火大。 秦征吹了下冷风,才恢復了理智,拍拍屁.股上的土,呲牙咧嘴走回营帐,再次坐在季宴时面前,“就你这態度你是来给我过生辰的还是来给我找不痛快的?” 第995章 许愿 季宴时不会回答秦征这么蠢的问题,只是眼神警告。 大有秦征再说蠢话就再扔他一回的架势。 秦征高举双手以示投降。 外面都是他的兵,被扔出去他不要面子的? 幸好方才外头没人。 要不然他准跟季宴时急眼。 秦征乾脆不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薄到近乎透明的羊肉放进滚水里涮了涮,蘸著提前摆在他面前的小料放进嘴里。 “咦?”鲜嫩细滑的口感让秦征惊了,“这是大乾的羊?你带过来的?” 羊肉新鲜的口感又让秦征受到了惊嚇。 还是更大的惊嚇。 他无法想像季宴时衣袂飘飘踏雪无痕快速疾行在山林中宛若謫仙降临一般时,背上挎个大包袱,包袱里塞满了新鲜的水果、蔬菜和新鲜的肉食。 哦,还有铜锅!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季宴时给了秦征一个“你晴天大白日做什么美梦?”的眼神,终於开尊口解释,“火焰驮过来的。” 秦征轻抚心口,鬆了一口气,“嚇我一跳!我就说你不能干这种事!” 对秦征来说,让季宴时像火头军一样扛著这些食材翻山越岭给他带来的惊嚇跟让女人大庭广眾之下跳脱衣舞一样夸张。 不是说季宴时吃不了苦,真行军打仗让季宴时背锅也不是不行,问题这是来给他过寿!是私事! 秦征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想起来来给我贺寿了?战况不太好?” 他实在想不出季宴时对自己这么好的原因。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藏书全,101??????.??????超靠谱 】 也不像季宴时行事风格。 季宴时摇头,“还行。” 见秦徵实在憋的难受,顿了顿,解释:“沈清棠说过生辰要有仪式感。你头一次背井离乡在外面过寿辰,秦家老老少少都惦记你。 秦將军……实在抽不开身过来看你。” 秦征经常会偷溜到边关,但他生辰在京城不是秘密,横竖都得会回京城过。 往往秦府给他设宴之后,还得跟京城那些紈絝们再出去吃吃喝喝闹腾一场。 每年秦少的生辰宴都会让全京城侧目。 前年秦將军“牺牲”的消息传至京城后,秦徵才光明正大来边关。 来时已经过了生日。 秦家老弱妇孺都在京为质,无法到边关。 去年秦征生辰有秦將军陪著,有秦家將士和桃源谷的老老少少。 总之也很热闹。 唯独今年,秦征一个人在异乡。 当然,孤独多年的季宴时对一个人过生辰其实没什么感觉。 是秦將军跟他匯报安城动静时顺嘴提了一句,说时间真快秦征已经十七了。 恰好要火焰过来送粮,他就跟著过来一趟。 秦征还想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諢,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眼眶通红,捏著筷子的手过於用力,指骨有些白,却始终没再夹菜。 季宴时不会安慰人,想了想,道:“沈清棠说,生辰这日寿星最大,许的愿望一定能实现,你试试?” 话一出口,季宴时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两年看著沈清棠为沈家人张罗生辰宴,为和果果张罗周岁宴,为秦征、秦將军都过过寿辰。 唯独没给他办过寿辰。 到沈家第一个寿辰,季宴时尚且意识不清醒,也没告诉过沈清棠自己的生辰。 今年生辰时,他在京城。 秦征並不是个矫情的人,季宴时又难得安慰人,当场双手合十许起愿望。 “希望今年我们今年春节都能和亲人相聚。” 季宴时本想吐槽秦征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点点头,“会的。” 秦家,已经二十年没闔家团聚过。 先帝驾崩前身体就已经不好,几个皇子斗的厉害。 內斗严重时万万不能再有外患。 秦老將军受先帝所託带领秦家儿郎驻守边关,无召不得回京。 一守就是两年。 两年后当今圣上继位,却对秦家军十分忌惮,別说让秦家人团聚,都不允许秦家成年儿郎回京,亦不许秦家老弱妇孺到边关。 这道圣旨背后还有要秦家断子绝孙的意思。 秦家儿郎在边关,妇女在京城,下一代从哪里来? 秦老夫人特意挑了个太后宴请百官家眷的日子。 当今太后喜欢热闹,隔三差五在自己宫里办宴会。 早先也邀请过秦老夫人,秦老夫人嫌无趣懒得去。 这回非请自来,还穿的十分隆重,太后就算是装,也得亲热接见。 秦老夫人跟太后哭诉说是来跟太后辞別。 秦老夫人是一品誥命,跟太后关係也还行,当即哭诉说秦家绝后她无顏见列祖列宗。 要一根白綾屌死在秦家祠堂去跟秦家列祖列宗请罪。 太后是什么人? 后宫之主,最清楚嘴上喊著不想活的人往往都是想让別人不痛快。 嘴上宽慰秦老夫人,连连保证秦家不会断后。 太后深知皇上这事做的过,便把皇上叫过去敲打了几句。 身为帝王不可把事做绝。 秦家军本来不想反,让人家断子绝孙人家还不反? 秦老夫人当著满朝官员的家眷哭诉,这事必须得给个態度。 京城官员最为敏.感多疑。 皇上今日如此对秦家明日会不会就这样对自己? 到时,那些武將可还会为大乾卖命? 皇上这才不情不愿的允诺逢年过节,秦家人可以回来几个探亲或者秦家妇孺去边关探亲。 每次只能去或者回来五人,一次不超过两个月。 加路途不超过两个月。 秦家数百人,一年能见面的才有几个人? 只能把机会让给適婚適孕的年轻人。 秦夫人,秦征的母亲是头一批到边关的秦家妇女。 秦征也是那时怀上的。 自从怀上秦征,秦夫人和秦將军再未光明正大见过。 一分別就是十八年。 两个大男人沉默片刻,相视一笑。 秦征举起酒杯朝季宴时开口:“季宴时,你比以前有人味了!敬你!” 以前像个没有情感的活死人。 季宴时跟秦征轻碰了下酒杯,笑:“大概因为我也有家了!” 有妻有子有女。 秦征撇嘴,“显摆什么?!” 果断又换了话题,“你这次来带来多少粮食?洛克塔城一些老百姓快扛不住了。得赶在他们暴动前给你们点儿吃的。” 第996章 运粮特种小队 “米粮不多,肉不少。” “什么意思?”秦征眨眨眼。 说错了吧? 肉可比粮食贵多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先吃饭。”季宴时卖关子。 秦征:“……” 秦征头一次吃火锅这么快。 不到两刻钟就结束。 大概因为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是季宴时。 季宴时本来就不是一个適合陪人吃饭的主,话少不说,还是秦征的上司。 若是平时,秦征还敢仗著自己是寿星跟季宴时没大没小、自说自话、自斟自饮。 可如今是战时,他俩一个真元帅一个假元帅,喝酒都得浅尝輒止。 吃过晚饭,季宴时把秦征带到了后山,给他解密。 秦征哆哆嗦嗦扯了扯兜帽边缘的落雪,上下牙齿不受控的打颤,“季宴时,咱俩应该没啥仇没啥怨吧?” 就算偶尔关於打仗偶尔有点儿意见不合也不至於半夜把他骗出来杀人埋尸的程度吧?! 秦征轻功內功都不如季宴时,拼尽全力才能跟上季宴时的速度,实在分不出功力护体,冻死他了。 再看季宴时,一身宽鬆版的夜行衣,在白茫茫的雪地里黑的十分醒目。 最气人的是,季宴时明明穿著单衣,身上却片雪不落。 好像他是来观景的自己是发配的。 秦征愤愤,撇嘴又补了一句:“就是卸磨杀驴是不是也得等驴干完活?” 眼下还在打仗呢! 季宴时淡淡瞥了秦征一眼。 秦征:“……” 还是熟悉的眼神。 大意是: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或者你这么蠢还需要杀? 季宴时懒得搭理秦征,曲指抵在唇边很有节奏的吹了三声口哨。 秦征挑了下眉梢,这哨声他熟,以前召唤白起,后来还能召唤火焰。 不出所料,片刻过后,白起扑棱著翅膀缓缓降落。 秦征自觉的伸出胳膊接著它。 白起才停下,天空中乌泱泱一片黑云。 秦征凝神望去才发现是密密麻麻的鸟。 各种鸟。 秦征知道季宴时不会给他答案,歪头问白起,“你是把整个山中的鸟都召唤来了?” 以前的白起可能有这本事但是从未用过,是一次看见火焰召唤小弟后,白起觉醒了。 与此同时,山林中传来沙沙的声音,秦征循声扭头。 最抢眼的一片萤火虫绿点。 不出意外的是群狼。 “臥槽!”秦征骂了一声国粹后回头看著季宴时,“我怎么得罪你了?” 让他死於群狼之口。 季宴时连理都懒得理他,朝前方喊了一声:“火焰,过来!” 秦征:“……” 又犯蠢了? 秦征仔细往前看,才发现狼群最前头站著火焰,火焰身后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型动物。 比如鹿、狍子、野鸡、山兔、蛇等。 狼群后面则是体型和攻击性都更大一些的动物。 豹子、狮子、野猪、棕熊、黑熊…… 秦征又想叫,张开嘴强行忍住,看著火焰驮著两个箱子走到季宴时跟前。 季宴时眼神示意秦征干活。 秦征:“……” 他好歹在名义上也是统领十万秦家军的主帅,能不能不一天到晚跟使唤小廝一样? 秦征腹誹著伸手把火焰身上的箱子取下来,顺手打开。 “臥槽!” 秦徵到底还是没忍不住惊呼出声。 箱子里是肉乾。 季宴时已经习惯了秦征一惊一乍,或者说明白他为什么一惊一乍,懒得搭理他。 只是微抬下巴示意秦征看见的那群动物以及才落於树上或者雪地上的各种鸟类,“它们或多或少都背著粮食。若是还不够吃,你可以吃它们。” 秦征:“……” 忍不住又想张嘴,瞥见季宴时警告的眼神,硬生生憋了回去。 让火焰背肉就像让一个嗜酒如命的人,闻著酒香把手里装满酒的酒杯递给敌人。 简直是有违天性的行为。 偏生,一群野性十足的飞禽走兽就真的带著食物等在原地。 季宴时抬头看天,还在飘雪的夜空也看不出所以然。又看向秦征,“路通了?” 秦征还在研究眼前的动物,闻言下意识“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季宴时问什么。 见季宴时要说正事,秦征放下正想往嘴里送的肉乾,站直了回答:“从洛克塔城往下一城方向的路通了九成,还剩一成迷惑敌人。 另外也蹚出了一条绕城路,方便藏匿大部队。” 季宴时点头:“明日攻城。细节你看著办,爭取十日內匯合。粮食问题你不用担心,明早白起会带著百鸟再送一批。 火焰也会再送一批武器、炸药和药物过来。” 秦征鬆了一口气:“有粮有武器,还怕什么?干!” 季宴时点点头,指了指火焰,“等你的人卸完粮食,让它自己回来找我。我先走一步。” 秦征点头应是。 季宴时转身,脚尖一点,几个起落就消失在秦征的视线中。 秦征身上也带著哨子,他逃出来吹响了秦家军才能听懂的命令。 等手下过来的间隙,秦征好奇的打量这些来送粮的特殊后勤军。 这些飞禽走兽里有很多此刻本应该在冬眠,比如蛇。 蛇体型小压根背不了粮食,它们来的意义就只有一个,就是献祭。 把自己当粮食送给秦家军。 秦征“嘖!”了声,侧头往右后方看了一眼正在舔毛的火焰。 这傢伙就算是百兽之王是不是也还是夸张了点儿? 能让本应该冬眠的蛇来送死? 就算是百兽之王,按照动物的弱肉强食的天性,火焰能控制蛇也控制不了狼群以及狼群身后的各种野兽吧? 后头的熊瞎子可比它体型大的多。 这些动物不管有没有冬眠的习性都以群为单位老老实实立在原地。 哪怕狐狸前头站著的是野兔,狐狸都没瞄野兔一眼。 野兔虽然看起来战战兢兢,但,怕的不是身后的狐狸儿是他身边的火焰。 火焰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虎? 很快,秦家军人拿著麻袋找了过来。 一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连声惊呼或者用国粹表达心中的惊讶。 秦征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不是他没见过世面,大多数人都会因为眼前的奇观惊嘆。 除了季宴时那个变態。 跟季宴时认识这么多年,除了沈清棠能让季宴时有正常人应该有的喜怒哀乐之外,他就没见过季宴时有情绪起伏。 秦家军的將士惊讶归惊讶,却没有人多嘴问怎么回事。 能说,不用他们问秦征也会说。 不说,必然是不能说。 大家按照秦征的指示,把麻袋放在地上,口袋张开对著动物大军。 火焰低低吼了几声。 前排小动物们就排著队往麻袋里倒粮食。 兔子身上两个小布袋,大约能装半斤麦子。 小松鼠装的更少。 野鸡跟兔子差不多。 它们倒完粮食自觉的钻进了空口袋里……慷慨赴死。 第997章 沈清丹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毒蛇直接进了口袋。 轮到后面有攻击性的动物。 它们卸完背上驮著的粮食,还回到原地站著。 相对来说,白起带领的飞禽大军更省事一点儿,它们飞低之后鬆开爪子,爪子上的小袋就会落下。 飞禽大都体型小,携带的粮食不多。 不过它们本身都是猎人们最喜欢的品种,因为能吃。 它们就是食物,扔下粮食后,规规矩矩立在地上,等著被抓。 秦征看了会儿,乐了,蹲在火焰身边,摸了摸它的脑袋,“怎么个意思?你这是学秦家军练兵呢?!” 之前在北川桃源谷,小火焰经常跟秦家军在一起玩,没想到还“偷师”训练了一支野兽部队。 还是令行禁止的那种。 有意思! 火焰“哼唧”了两声,一脸傲娇的抗议。 秦征“嘖!”了一声,嫌弃火焰:“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宠物!跟你家主子真像!” 像季宴时也像沈清棠。 想起沈清棠,秦征低声感慨:“也不知道沈清棠这会儿怎么样了?听说她在护送沈清丹回京的路上。 要是她在多好?我的生辰宴一定热热闹闹的不会像今晚跟季宴时大眼瞪小眼。” 秦征想了想对火焰还有白起道:“谢谢你们!先把你们的小弟带走吧!除非活不下去,否则不吃它们。需要的话,再找你们!” 白起和火焰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不同频率的声音。 百兽四散,群鸟齐飞。 目睹这一切的秦征轻笑摇头:“这个生日真有意思!” *** 沈清棠才刚刚放下饭碗,沈清丹就气鼓鼓的衝进饭堂。 “沈清棠!”沈清丹站在门口指著沈清棠,“不给我饭吃你是想饿死我?” 沈清棠微微抬头,冷眼看著沈清丹,“你又犯什么病?沈清丹,你怎么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是我不让你吃饭?不是你自己要闹绝食?” 沈清丹噎了一下,梗著脖子道:“谁让你擅自改变行程,不让当地官员来接驾?还不让我住驛站?准备的饭菜也这么简陋!我吃不下!” “吃不下是你不饿!”沈清棠换个舒服点儿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嘴角讥讽的勾了勾,“沈清丹,我就纳闷了,你一个孕妇不好好休养身体,怎么得著机会使劲作? 你好歹也是京官千金,没吃过猪肉总也该见过猪走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在大乾官场体现的最是淋漓尽致。 官场的人比商场的人还重利。你觉得你有什么好让人家巴结的?还是你有什么好处能给他们? 你就不怕他们偷偷把你卖给北蛮换好处?” 沈清丹噎了下,进门时的趾高气扬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快速瘪了下去。 她缩了下肩膀,隨即又扬起脖子,“沈清棠你別想唬我!本宫是和亲公主,拿本宫跟北蛮交易就是叛国罪!我就不信他们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沈清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吐槽沈清丹蠢还是没有自知之明。 沈清棠自我检討了片刻,她还是高估了沈清丹。 於是,再次开口,换了话题:“沈清丹,你如今吃的、用的、穿的都是谁的?” 沈清丹张开嘴又闭上,目光游移既不肯看沈清棠也不肯接话。 “这一路走来,是谁在保护你?” 沈清丹还是不说话,只是整个人的气势跟方才进门时已经有天差地別。 “你生病时都是谁为你看诊、抓药、煎药?” 沈清丹心虚的垂下头。 都是沈清棠。 沈清棠嗤笑,双手抱臂环胸,仰头看著沈清丹却是俯视的姿態,“看来你还没蠢到无可救药!” “是,这一路咱们大张旗鼓走来,沿途城、县、乡镇各路官员都会很热情的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你接到驛站,然后呢?一直到你离开你见过几个官员来拜见你这个和亲公主?” “哦!许是下头的人没告诉你。驛站里准备的吃食都是生的。人家说你是和亲公主,又怀著象徵著两国结好的孩子,怕他们粗鄙的手艺做出来的饭菜不合你胃口……听懂什么意思吧?” 沈清丹依旧不语,捏著帕子的手微微用力。 她再傻也曾是京城官家千金,知道这话听著好听,实际就是人家属地不想伺候她,给她生菜和粮食让她自己做。 沈清棠没说的是,驛站这样做並不是针对沈清丹,而是来往官员確实少有在驛站用餐的。 若是办事的官员大都会被地方官员宴请,准备的食材往往会进下人肚子里。 除非碰见那种特別清廉的官员,他们不去当地官员准备的宴席就在驛站吃饭。 偏生这种官员不喜欢铺张浪费,就在驛站用简单的吃食,也不需要额外伺候。 对当地官员来说,沈清丹不过是个卑微的和亲公主,无权无势无需伺候。 对驛站的人来说,和亲公主既然是公主,肯定有很多僕役丫鬟伺候用不著他们厨房。 那些饭菜都是备给和亲公主的僕从吃的。 “不止吃食,你的衣物、你吃食、药都是我买的!”沈清棠鬆开胳膊,右手食指倒转指著自己,“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敢对著我趾高气扬?沈清丹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既然你不识好歹,那你自己去吧!”沈清棠下巴微抬,胳膊伸直,食指翻转指著门口,“想去驛站出门左拐,想去官署出门右拐,请便!” 第998章 採花贼 沈清丹:“……” 来时有多囂张,这会儿就有多憋屈。 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只能狠狠地瞪著沈清棠。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最终沈清丹重重“哼!”了一声,“不就是有俩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等回京还你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 心里想的却是:到了京城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踩著重重的步子离开。 春杏撇嘴,“这位和亲公主可真是奇女子!” 沈清棠失笑,伸手在春杏额头上轻点儿了一下,“难为你都学会含蓄说话了!” 换以前,春杏早骂沈清丹了。 春杏嘆息,“谁让她是夫人的堂姐呢?”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骂狗也一样。 沈清棠眸光微动,眯起眼,嘴角噙了一抹冷笑,“是啊!你都知道顾忌她是我堂姐,旁人更会觉得我们是一家人。” 那可不行! 尤其是不能让皇上这么觉得。 沈清棠无意识的咬著下唇角,陷入沉思。 要怎么才能跟大伯、二伯两家完全的切分开? 在现代有血缘关係的人登报解除关係在法律上都不好使。 不知道在古代能不能行? 思索片刻,沈清棠吩咐春杏:“春杏,拿纸笔过来。” *** 三更天。 沈清棠被一声尖叫吵醒。 是沈清丹。 她睁开眼的瞬间,房间里的蜡烛亮了起来。 不待沈清棠开口,值夜的夏荷吹灭了手中的火摺子,轻声跟沈清棠匯报:“夫人,如你所料,主院有『访客』。” 沈清棠闻言坐了起来,“別让人真伤了沈清丹,尤其是她的肚子。” 还有利用价值。 夏荷把一侧床帐掛了起来,从桌上提起温著的茶壶倒了一杯温热的茶,递给沈清棠,“春杏过去了。 这是今晚第三波人。头两回只是踩点的,一组是景王的人,一组应该是哪家的下人,背后指使人名还没送过来。 第三波是附近的地头蛇,大概以为咱们是初来乍到的富户,过来偷窃。不过,似乎来的人有点贪心不止盗財还想采.。” 沈清棠捧著茶碗润了润嗓子。 再次在心里感慨季宴时挑人的眼光。 从她睁开眼,夏荷手脚就没停下,点蜡,还把烛火放在远处省的她刚醒眼睛不適应。 给她端茶润嗓子,解释她中间遗漏的两次以及关於第三次的猜测。 处处妥帖。 难怪会被挑中照顾两小只。 听完夏荷的话,沈清棠笑了,问夏荷:“是采.大盗嚇到了沈清丹,还是沈清丹嚇到了采.大盗?” 夏荷惊讶的看了沈清棠一眼,跟著笑了,“夫人真是料事如神。应当是采.大盗先被嚇到发出了动静惊醒了沈清丹,沈清丹看见采.大盗才惊叫出声吵醒了夫人。” 沈清棠正在纠结要不要去看看沈清丹,就听见窗外传来春杏压低的问话声:“夏荷,夫人醒了吗?” 夏荷转头看沈清棠。 沈清棠点头。 夏荷才开口:“醒了,你进来回话。” 春杏立刻奔进来,满脸都是才看完热闹的兴奋,绘声绘色跟沈清棠讲她方才看见的。 “我听见动静就赶过去,俩小贼正商量要劫財还是劫色的事。他们虽一起行动却好像不是一个……一个主子,谁也不服谁,最后俩人分开行动。一个劫財,一个劫色。” 春杏说著笑了起来,“劫財的被我打晕了,就这功夫劫色那个就猴急的衝进了內室。结果一掀床帐嚇得往后跳,他忘了手上还抓著床帐,一用力把床帐撕裂了。 床上的沈清丹听见动静醒过来跟著尖叫。然后两个人同时问对方『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这房间里?” 沈清棠打断春杏,“采.贼问沈清丹『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房间里?』吗?他以为住在那里的是我?” 春杏点头,“对。”她敛了笑,表情略有些阴狠的用力挥了挥手,“夫人,我已经给你出气了!我把他阉了!他这辈子別再想祸祸其他姑娘。” 沈清棠知道有这三个婢女在身边,她无需担心自己的安全。 她更在意的是:“查到他们背后的势力了吗?我从进城开始,就露过两面,为什么他们会知道我?” 进城检查时,沈清棠掀过一次车帘。 从马车上下来时,露过一次脸。 除此之外她一直在马车上,並且刻意让车队看起来以沈清丹为主。 却没想到连一个毛贼都看出来她才是此间主人。 不,不是毛贼,是有备而来的贼人。 “我把采.贼交给秋霜了,一会儿应该就能来回话。”春杏道。 沈清棠点头,她们都是办事靠谱的人,她只需要等结果就行。 夏荷问:“夫人,天色还早,您要不再休息一会儿?” 沈清棠看了看天色,摇摇头,“过会儿吧!” 也许她还是低估了古代人。 自以为一行人足够低调,却不曾想人家把自己一行人查的明明白白。 不弄清楚这里的水多深,她哪还能睡著?! 好在没等多久秋霜就过来回话。 秋霜也跟了沈清棠一段时日,对沈清棠有些了解,大约猜到她的心思,先挑沈清棠在意的回答。 “夫人,采.贼本是武林中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逼的在江湖中混不下去,机缘巧合受邀到自此当一个看家护院,半路瞧见夫人……生了歹心,一路尾隨而来。 他见我们这行人女眷居多和前来接他的人,也就是想窃取我们財物那个小贼两个人一拍即合趁夜摸进了院子里。” 沈清棠点点头。 虽说采.贼是冲她来的,心里却还是鬆了一口气。 临时见色起意的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別有用心的人。 “谁敢用一个采.大盗当看家护院?”春杏忍不住插话。 这话听著就像假话。 但是春杏很清楚,秋霜敢到沈清棠面前说就必然是验证过的真话。 沈清棠也好奇,看著秋霜。 秋霜似乎也有意外自己查到的答案,“是此地最有钱的富户贾善人。那毛贼也是他圈养的看家护院。” 第999章 自己人 沈清棠:“……” 钱多烧的? “贾善人?这会儿能查到他?” 沈清棠知道秋霜会查,也清楚时间太短还查不到太多东西。 秋霜犹豫片刻才道:“目前得到的消息还不多,只知道贾善人是外號,他真名为贾三仁。典型的为富不仁,却又好虚名,时不时搞些人尽皆知的善举。 他的作为乍一看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最终受益者只有他自己。 久而久之,就多了这样一个外號。 不过,坊间百姓都不知道其中玄机,依旧把他当善人供著。” 春杏立即道:“谁家好人会养采.贼和小偷当看家护院?也不怕引狼入室?!” 秋霜摇头,“引狼入室是真,不怕偷家也是真。贾善人能发家是因为娶了山寨头子的女儿做夫人。据说城外八成的土匪都归他岳父家管。 这些所谓的护院大都也会送到城外山寨中。跟山寨有关的信息奴婢已经让人去查。贾善人也让人去查了,约莫天亮能有回信。” 夏荷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劝沈清棠:“夫人,天色还早,不若再休息会儿?” 沈清棠点点头,躺了回去。 本想著低调行事,没想到还是不够低调引起了几方人的注意。 夏荷取下掛勾把床帐放下来,春杏吹灭了蜡烛,秋霜打开房门退了出去。 沈清棠没什么睡意,在心里细细琢磨今晚的“访客”。 第一位是景王的人。 沈清棠听季宴时提过他这位皇兄。 景王虽早已经及冠且有了自己的封地,却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离开京城,更没到过自己的封地。 据说景王府大门出入最多的就是大夫和药童。 景王府的药味浓的周围邻居都能听见。 景王本人更是很少出现在眾人面前,偶尔身体略好些也只是进宫拜见下皇上或者他母妃。 这许多年唯一一次拐弯远行,大概就是到新寧王府给季宴时接风。 沈清棠摇摇头,世子之爭尚且九死一生,皇子之爭是死中求生。 这景王的病说不得也是装的。 季宴时这个傻皇子都能是假傻,景王的病为何不能是假? 更何况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一个健康的皇子想活下来都难,一个病怏怏的皇子能活著本身就不简单。 一个远在京城的病皇子,对所属藩地的情况却了如指掌。 自己这行人才到景王属地,离著核心城市还十万八千里呢就有人摸过来查探,可见这位景王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二组来人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也看不出幕后主使。 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第三组……相对来说蠢了些,却也大有来头。 沈清棠轻嘆一声,无声自语:这京城之行,怕是得小心再小心。 *** 辰时末。 沈清棠坐在桌前,慢悠悠的吃著早餐听著季宴时的探子介绍本地情况。 昨晚第一组確实是景王的人,不过他们会查沈清棠不是景王授意,单纯是关注一下过路客,看是否有需要提防或者上报。 见沈清棠这行人以两位夫人为主,吃住也不出挑,看不出不对,便撤走。 第二组人属实有点意外。竟然是季宴时的人。 季宴时这些年培养了很多人,尤其是探子,很多都是单线联繫,他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也不知道季宴时其余势力的存在。 像当初的溪姐儿和乔总鏢头一样,跟季姓护卫们也不相识。 本地的探子和景王的人差不多一个意思,就是来探查一下沈清棠这行人是否有危险。 不过季宴时的探子和景王的探子得到的是相反的结论。 景王的人最终以“路人”给沈清棠等人定性,季宴时的探子送出去的信上写的却是一个“危”字。 若不是因为沈清棠认出暗记自报身份,怕是对方就要和秋霜同归於尽。 秋霜武功高,只是才从青训营结业不久,缺乏实践经验,这才被探子钻了空子。 探子得知且核实过沈清棠的身份后,主动提供了一些沈清棠需要的情报。 这里不过是个小县城,却因为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有些鱼龙混杂。 各方势力都在这里安插了人马。 说话最有份量的还是景王的人。 至於贾善人曾经是城外最大马帮的赘婿,如今再加上官府,三方亢壑一气,坑苦了本地百姓。 沈清棠点头,“看出来这里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一个朝代的走向末路时其实也能看出端倪。 不说之前的北川和云城,单护送沈清丹进京这一路,眼见非天灾非人祸,流民却越来越多。 起初,沈清棠还曾试图在自己能力范围內帮助一些特別需要帮助的人。 比如怀里抱著嗷嗷待哺婴儿,却饿到几乎走不了路的母亲。或者饿到皮包骨头几乎没有人形的孩子亦或是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的老人或者病人。 然而,沈清棠的善意无异於滴油入沸水。 沈清棠一行人在大片的流民面前就像是一块肥美的肉,所有人像眼冒绿光的狼一样盯著沈清棠他们。 沈清棠为了赶路並没有带多少富裕的粮食,就算带了於这些人,也是杯水车薪。 一次善意的投餵换来的是更多的人跪在她的车前祈求、哭诉。 被婉拒后,这些祈求、哭诉就变成了愤怒。 他们拍打马车、怒骂沈清棠“为富不仁”,早已经忘了沈清棠压根没义务帮他们。 他们越骂越上头,好像沈清棠是无恶不作的奸商,竟然合起伙来要洗劫沈清棠。 幸好,沈清棠带著的这队人都是高手,否则能不能平安离开都是问题。 自此,沈清棠把自己关在马车中,非必要不外出。 她不知道人性本恶还是本善,只知道有时候行善也需要实力。 她也不会怪自己能力不足,就算天下大乱也非她之过,是当今皇帝不作为。 探子朝沈清棠拱手,隨著春杏她们喊夫人:“当初若非王爷出手相救,我们一家怕都要命丧黄泉。还请夫人代小人向王爷问好。” 第1000章 贾善人 沈清棠点头,“辛苦你们了。” 收集情报一样是提著脑袋的活计。 探子摸摸头,不好意思道:“小人技不如人,来打探消息还被夫人逮住。实在是惭愧!” 春杏朝探子竖起拇指:“你已经很厉害了!” 差点弄死这届青训营的状元。 探子摸著后脑勺,憨憨的傻笑。 就像大街上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谁能想到他会是一个刺探情报的高手? 沈清棠放下筷子,接过夏荷手中的帕子在嘴角轻拭后,放在桌上,问探子:“关於贾善人你了解多少?若我只想路过,不惹事,他会主动找我麻烦吗?” 探子沉吟片刻后开口:“应该不会。据小人所知贾善人其实狡猾的狠,他为人虚偽、贪慕虚名却並非张扬之人。相反,他很有心计,为人谨慎。若知晓夫人只是借路离开,必不会生事端。只是……” 沈清棠见探子为难,主动接了下半句,“只是我抓了他的人,怕是会引起他的怀疑或者敌意,再想离开怕是会不易?” 探子点头,“夫人聪慧。” 沈清棠点点头,“辛苦你了!夏荷送送王掌柜。” 探子明面上是个茶肆的掌柜。 青.楼茶肆歷来是情报贩子的必爭之地。 夏荷把王掌柜送到院门口,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钱袋硬塞给连连推辞的王掌柜,“不过是点茶水钱,王掌柜莫要再推辞。” 王掌柜这才接过钱袋,再三道谢。 夏荷回到饭堂时,沈清棠已经用完早饭,坐在桌边,秀眉微蹙正在沉思。 片刻之后,沈清棠开口:“春杏,一会儿你押著昨晚抓的小偷和强盗到官府去报案。” 春杏点头应是。 沈清棠起身,“我换身衣裳,咱们去沈记转转。这回要大张旗鼓的转,得让人知道沈记的东家来视察生意。” 沈清棠並不想节外生枝,既然那位贾善人不是节外生枝之人,她也不想生事端。 把人送到衙门相当於把人还给贾善人,也是告诉贾善人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误以为宅院里进了两个贼。 为了不让人把毛贼跟自己有联繫,贾善人一定不会有动作。 大张旗鼓去沈记巡视就是要告诉各路人马,她不过是个来查帐的过客,忙完就走。 让他们安心,她才好借路。 同时,沈清棠也暗下决心明日一早就出城继续赶路。 他们这几日快马加鞭,比流言还快一些。 再过两日关於和亲公主的舆论追上来,只怕就真走不了了。 *** 沈记在周城的负责人叫沈舟。 是沈清棠三叔公的孙子,算起来也是沈清棠的堂哥。 沈清棠到访的突然,去隔壁县进货的沈舟又连忙折返回来。 他回来时,已经到了午饭点儿。 沈清棠在沈记隔壁的饭馆要了一桌席面等著沈舟。 饭馆不算大,没有包间只有半隔断的雅座。 沈清棠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远远就看见沈舟匆匆赶回来,衣服都没换就跑了过来。 沈清棠见沈舟上楼,起身迎接,“舟堂兄,好久不见!”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冬天,她给要来这边开店的沈舟送行。 沈舟在沈家一眾外出开疆拓土的新掌柜中,能力不算出挑但做事细致、稳妥。 沈清棠安排他在这边看中的就是他的稳。 有些时候,稳和心细能救命。 沈舟朝沈清棠拱手,“好久不见!堂妹怎么有空过来了?” 沈清棠还了礼,伸手示意沈舟坐在她对面,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没提前打招呼就过来,还让你赶回来。” 沈舟摇摇头,知道沈清棠无事不登三宝殿,开门见山道:“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沈清棠也不跟沈舟客气,当即点头,“確实有事需要麻烦堂兄。是这样,我本想低调护送沈清丹进京……” 沈清棠把昨晚的事简单跟沈舟说了说,“我只是想借道离开,並不想惹事生非,还请堂兄配合一二。” 沈舟鬆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碰见了什么难事?!这点小事好说。不过,沈清丹不是去北蛮和亲了?怎么会回来?又怎么是你护送?” 和亲公主的行踪事关两国,不是儿戏。 “此事说来话长。待之后有机会我再跟堂兄解释一二。” 沈清棠並非刻意隱瞒。 她选择了季宴时,等於沈家人都选择了季宴时。 季宴时要干的事不小心是得抄九族的大罪,以沈屿之和沈清棠的性格,干不出瞒著沈家人干抄家灭族的事。 不过,到底是抄家灭族的事也不可能跟每个人都说。 沈屿之只跟族中比较有威望的几个长辈商量了一番。 大家都没意见。 若是在之前在京城,大家必然会反对站队皇子一事。 当臣子的,要辅佐的是君王不是皇子! 君臣,君臣。有君才有臣。 流放之后的沈家已经从人丁兴旺到人丁凋落。 流放到北川那段时间,让曾是上流社会的沈家人跌落泥泞中,饱尝人间艰辛。 由奢入俭难。 有几个人能做到坦然面对人生的大起大落? 大多数人都会像祖母和大伯一样,梦想著重回京城。 只是大多数人不像祖母那样执拗,也不像大伯那么没自知之明。 有搏一搏的机会是沈家愿意全力支持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是沈清棠跟季宴时已经成亲。 就算沈家人不认季宴时也不行。 再说,沈岐之在作死,沈屿之乾的也是掉头的买卖。 沈家人总得在两人之中选一人跟。 毕竟诛九族不一定按族谱来。 跟著沈岐之,必死。 跟著沈屿之,可能死,可能富贵荣华。 聪明人都会选后者。 沈舟虽然不清楚沈清棠他们要做什么,但是知晓季宴时是寧王。 只这一点,就足够让沈舟这么谨慎的人猜到不少。 沈舟点头没再追问,换了话题:“可需要我陪你逛逛?”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逛是要逛的,还要大张旗鼓的逛。不过,咱们先吃饭,正好我还有点事需要请教堂哥。” 夏荷听见沈清棠的话,招呼小二上菜。 饭菜是方才点好的,很快就端了上来。 沈清棠示意沈舟边吃边聊,“堂兄,咱们沈记在京城那边处处碰壁,迟迟打不开市场,你可知是何缘由?” 第1001章 大胆猜想 同一批撒出去的沈家人,负责京城及周边地区的沈逸是收益最差的。 俗话说鞭长莫及。 沈清棠不知道是沈逸不適合做生意还是客观原因。 按理说以沈逸的本事不该如此。 沈逸是沈家人中少数有生意头脑且有大局观的人。 只是沈逸辈份低,一直没有话语权。 论起来,沈逸还得管沈清棠叫姑姑。 期间,沈清棠也曾数次回復沈逸请教的问题,並且为他出谋划策,可惜收效甚微。 沈清棠没到过京城,不了解其中情况。 远水解不了近渴。 沈舟认真想了一会儿摇头,“不清楚。我做生意这段时日最大的感悟就是每座城有每座城的特色。想做好生意除了学会你教的那些之外,还得因地制宜。 我也是碰了一段时间的壁才慢慢打开局面。以沈逸的能力大半年在京城大半年还没起色,要么是京城的商人抱团排外,要么是有什么难言之隱。” 沈舟说的隱晦,沈清棠大致能猜出一部分“难言之隱”。 无论古今,京城所在,就是官员集中所在。 天上掉下一块砖头砸死三个人,得有两个是官员。 官也分大小。 对小老百姓来说,日常见到最多的必然是小官。 日常能站在朝堂上的那些官员都不是普通人想见就能见的。 俗话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京官无数,该打点谁不该打点谁就是一大难题。 有些官看著毫无干係,其背后说不定是某位大人物,若是得罪了也够喝上一壶。 若是都打点,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同样有大小,若是一碗水端平同样惹人不快。 像这种事,短时间內沈逸自己都摸不透,更无法用寥寥数语在信上跟沈清棠交代清楚。 確切的说,这些就不能写信说。万一信件遗失,落於小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其一。 另外,无论古今做生意除了经商本身,难免还会涉及酒、色。 若沈逸只会做生意,不够圆滑,在京城也难打开局面。 沈清棠想,大概得等三国边境確权之后,亲自到京城看一看才能知晓问题所在。 “不过……”沈舟欲言又止。 沈清棠比了个请的手势,“堂兄有话直说。” “贾善人的铺子倒是开进了京城。听说还混成了皇商之一。” “啊?”沈清棠十分意外,“他是皇商?” 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干皇商?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算意外,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干皇商。 毕竟,“善人”名號在外。 沈舟大概猜到沈清棠的想法,摇头道:“听说走的是景王的路子。” “嗯?”沈清棠越发惊讶,“景王?不说说景王日常病重不管琐事?” 就算景王是假病,也不该伸手管一个小商人的事。 他作为一个留京的成年皇子,本就是十分显眼,万不该做惹人眼球的事。 最起码不符合他的人设。 景王怎么看都不是会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材。 沈舟摇头,“我也不清楚其中玄机。我到周城时,贾善人已经是皇商。他平时很低调,不过,若是涉及爭夺生意时,他也会有意无意亮他皇商的身份。 我也是有一次跟一个供货商吃饭时,听他醉酒时提起的。 他大概也是一知半解,只说是贾善人献给景王的礼物中,有一样被景王当贺礼给了皇上,皇上很喜欢特意赏了景王,景王便提了一句礼物由来。 皇上隨口点了贾善人当皇商,为皇室供货。” 沈清棠点点头。 她深知一些表面上看起来顺理成章的小事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背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的努力、铺垫。 她不明白的是景王为什么会推这样一个人当皇商? 沈清棠食指指尖沾了点儿茶水在桌角写了三个字。 景,三,匪。 沈舟好奇的看著这三个字,却没问。 明显,沈清棠在理思路。 沈清棠用力的盯著这三个字,试图找出其中的关联。 景王和贾善人之间必然是从属关係。 贾善人是景王的下属。 沈清棠在三和景之间划了一条直线,又加了个朝向“景”字的箭头。 景王把贾善人推到皇商的位置能得到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银子。 景王要银子做什么? 沈清棠在一旁写了个¥打个? 银子对一个皇子来说用途实在太多。 能拉拢官员,能打赏下人,能养王府,养老婆孩子,能请医看病…… 这条路看不到头,沈清棠换了一个方向。 她在匪和三之间又连了一条线。 贾善人和昨晚的窃贼是从属关係,和采.大盗是即將成为从属关係。 一个商人家里纵使需要看家护院,也无需这么多武林中人。 他们大都会去城外的匪寨。 匪寨当家的是贾善人的岳父家。 他岳父养武林中人倒是有用处。 打家劫舍不需要好人只需要坏人且会武的坏人。 这一条线倒是闭合了,问题是山匪为什么一直在扩编? 要知道人越少越好隱蔽,人越多越有暴露的危险。 纵使官匪勾结,也不会坐视山匪一直扩大规模。 就算本地官府不管,本地驻守的军营也会注意。 俗话说树大招风,山匪万不该如此招摇。 一群武力高强、有银子、有武器的山匪无异於一支军队,当地官府怎么会允许山匪骑到自己头上? 不对。 军队?! 沈清棠目光微凝,又在之前的“匪”字上方写了一个“军”字。 从“军”字划了一条直线连到“景”字。 沈清棠心跳加速。 心底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贾善人做皇商赚银子养山匪,山匪把吸收来的武林中人编成一支战力彪悍的军队,將来就可以为景王所用。 山匪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事,有武器很正常。 他们本就藏匿於山中,寻常人都会绕著走,压根不会靠近他们。 而山中適合练兵。 攻打其他山寨一则能扩大规模,二则能练兵。 哪怕半路事情败露,景王只需要派兵围剿“山匪”。 到时不但能灭口,还能立功。 第1002章 未过河就拆桥 若沈清棠所猜是真…… 沈清棠不敢想。 也不知道当今皇上是怎么混的,儿子一个个都想要他的命。 想到季宴时,沈清棠又改了改想法,不是要皇上的命,也许只是要皇位,也许只是想活著,和很多人一起活著。 沈清棠伸手把所有的水字抹去。 一直立在沈清棠身后的夏荷从怀里掏出帕子给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一边擦手一边看著沈舟解释:“堂兄,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或者说不靠谱的猜测需要请你想办法帮忙印证一下。此举很危险,我会留下人帮你。” “你说。”沈舟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 “我怀疑贾善人的岳父,也就是山匪都已经成了……”沈清棠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景王豢养的私兵。” 沈舟倒吸一口气,瞪圆了眼,“不能吧?” 他来这么久都没察觉端倪,沈清棠不过听了几句话就能猜到其中缘由? 沈清棠苦笑,“我说了只是个不靠谱的大胆猜想,需要堂兄帮忙查验。” 沈舟皱眉,“这……我该如何做?” 做生意,他才有点入门,去查土匪是否是景王的私君该当如何做? 他恐怕走不到山寨门口就得让人绑了。 沈清棠想了想,摆摆手,“是我为难堂兄了。这样,查土匪的事我会让其他人去做。劳烦堂兄帮我做另外一件事,盯死贾善人。 看他都跟谁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大概进项多少?又出去多少? 我知道这事不容易,还请堂兄儘量帮忙。” 沈舟点头,“好!” 虽说查別人的银钱来往有难度,总比查土匪容易些。 贾善人的生意做的大,其实身价更容易猜。 吃过饭,沈清棠就装模做样,摆起架子开始巡视周城的產业。 每到一处,必得把东家的架子摆足,让左邻右舍都知道从北川来的沈东家过来查帐了。 不但查,还查的囂张跋扈,一点儿不如意就喊打喊杀喊罚。 沈舟则配合的扮演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小掌柜。 不过半日,周城几条商业街都知道沈记女东家来了。 傍晚,沈清棠回到落脚小院时,春杏早已经在房间里等著她们。 夏荷接过沈清棠的大氅掛在衣架上,春杏端了水给沈清棠净手。 “怎么样?”沈清棠边洗手边开口问。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夫人你太厉害了!”春杏朝沈清棠竖起拇指,“如你所料。我把那俩人扭送到衙门,吵吵著嫌弃周城治安不好,就被县衙的人轰了出来。 然后我在附近藏著,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进了衙门,后来领著咱们送去的那俩人从县衙后门离开了。” 沈清棠点点头。 春杏左右看了看,始终不见秋霜进门,纳闷道:“秋霜呢?” “夫人让她送去信儿,一会儿回来。”夏荷解释。 探查土匪是不是私兵,对生意来人无从下手,对探子来说有的是办法。 沈清棠让秋霜去找王掌柜。 春杏“哦!”一生,並未多想,沈清棠每日都有书信来往。 要说特殊,也就是白起的来信比较特殊。白起来送信必然是王爷的信。 上次王爷说要徵用白起至今,已经四五天没来信了。 春杏一边想一边端著沈清棠洗完手的水盆出门。 沈清棠想了想吩咐夏荷,“去看看沈清丹今天又出什么么蛾子没?” 夏荷应是后离开。 沈清棠原地转了两圈,坐到书桌前,铺好信纸,开始给季宴时写信。 她把自己的见闻和推断都写进了信里。 待到秋霜回来后,让她用最稳妥的办法把信送到季宴时手中。 夏荷是和秋霜前后脚进门的。 夏荷说沈清丹昨晚受了惊嚇,动了胎气,一整天昏昏沉沉的臥床休息,算是被迫安分。 沈清棠点头,“明日一早,咱们就离开。” *** 大概是昨日的铺垫,沈清棠一行人离开周城並未被刁难盘查。 吃一堑长一智,沈清棠学精了,到下一个地方之前,会让春杏或者秋霜打前站先去探查一番,再决定用什么身份进下一城。 有时候沈清棠是陪挺著肚子的家姐进京找负心汉的贴心妹妹。 有时候沈清棠是视察生意的沈东家。 有时候只是去京城祈福的贵妇。 …… 是什么,全看什么样的身份能不引起注意且好出城。 就这样,还算一路顺遂的到了京城边缘。 生命力顽强的沈清丹在周城受到惊嚇后,很是安分了几日。大概是明白沈清棠没唬她,也意识到一日不到京城,她就一日离不开沈清棠,比之前配合了不少。 这两日眼看要到京城,又渐渐恢復本性。 大清早就开始找沈清棠的麻烦。 “沈清棠,你这是给本宫准备的什么早饭?別忘了本宫还怀著身孕呢!” “首先,这是我的早饭,是你不请自来,非要坐在我对面,赶都赶不走。”沈清棠翻白眼。 自从那日被采.大盗嚇过之后,沈清丹就变得开始黏沈清棠。 几乎亦步亦趋的跟著沈清棠。沈清棠吃什么她吃什么,沈清棠睡哪儿她就睡哪儿。 说“黏”也不太恰当,纯属怕死。 “其次,你怀著孕关我屁事?!还『本宫』?说的好像我吃你这一套似的。” 换以往,沈清丹大抵就不吭声了,今日不同,沈清丹尖利的下巴养的很高,“沈清棠你最好跟我说话客气点儿!明日就到京城了,还想对我颐指气使?门都没有! 就算说破天,我也是和亲公主,而你只是一个民妇,见了我要行跪拜之礼!” 沈清棠吃饱喝足,放下筷子,故作沉思片刻,深以为然的点头,“你说的对!既然这样,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不待沈清丹反应过来,沈清棠就吩咐春杏、夏荷和秋霜,“你们收拾一下,咱们准备返城。” 沈清丹傻眼,不可思议的质问沈清棠:“你真把我自己扔在这里?” 沈清棠一副“你说的什么蠢话?”的表情,“我不走,难道等著你进京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等著给你三跪九叩?” 第1003章 狗改不了吃屎 沈清丹:“……” 顿时有些后悔方才自己的心直口快。 懊恼自己怎么不再坚持一天。 立马朝沈清棠赔笑:“你看你!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呢?你一路护送我来这么辛苦,说什么也得给我个机会谢谢你不是? 放心,等我回宫,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的。” 让你个小贱人去伺候年老色衰的皇上。 沈清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沈清丹那点儿小算盘,懒得跟她打嘴仗,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哎!”沈清丹见沈清棠真要离开,急了。忙伸手托著肚子,站起来去追,“沈清棠你什么意思?你真要丟下我?你不怕我去皇上面前胡说八道定你的罪?” “我不丟下你你就不胡说八道了?”沈清棠嗤笑,“你还没到京城就小人得志成这样,真要到了京城,我还能活著离开京城?” 沈清丹坚决不承认,“你怎么把我想的那么坏?好歹你救了我,我就算不知恩图报也不能恩將仇报吧?” “旁人必然不会如此。你不好说。”沈清棠半点不为所动。 沈清丹身怀六甲,她体弱无力偏生肚子大,行走困难,纵使托著肚子和沈清棠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大。 最终只能放弃,跺跺脚,怒声质问:“既如此,你为何执意送我回京?別说是为了我好。就如同你不相信我一般,我也不信你!” 这一路上她各种试探,沈清棠都不露声色。 她除了没有足够的自由之外,无论想做什么沈清棠都没拦,连她悄悄往京城送信沈清棠都没说过一个不字。 只是,至今还没收到回信。 沈清丹就不信沈清棠没有別的目的。 沈清棠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著沈清丹冷笑,“有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原话是什么我记不清了,大意就是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看別人就是什么样的人。 你自己不是东西,看旁人就带著天然的恶意。” “你!”沈清丹羞恼至极却不知如何反驳,“你那么恨我,会想救我?你自己信吗?” “我为什么不信?”沈清棠反问,“是,我至今都恨你。在禹城见你时,你悽惨无比,你的下场已经比我惨十倍!我可以在一旁拍手称快。 可,你我同为女人,同为大乾人,同为沈家人,我也不愿旁人如此糟践你,想为你谋一条生路。” 沈清棠半真半假道。 拍手称快是真,同为女人也是真。只有为沈清丹谋生路是假。 “可惜……”沈清棠遗憾摇头,“我属实没想到你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惦记怎么害我!既如此我为何还要做滥好人? 沈清丹,你让我深刻的意识到什么叫『狗改不了吃屎』!” “你才狗改不了吃屎!”沈清丹愤愤反驳。 沈清棠已经懒得再搭理沈清丹,把沈清丹和她的怒骂声一起关到门外。 房间里,春杏和夏荷分別在打包沈清棠的衣物。 春杏负责沈清棠的衣服被褥,夏荷负责沈清棠的笔墨纸砚等。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秋霜在外院张罗离开的马车。 春杏看见沈清棠进门,感慨道:“夫人,你可真好脾气!这都不生气!” “生气能怎么办?”沈清棠反问,“骂回去?怎么骂一会儿都会觉得没发挥好。何况我也没吵输不是?” 春杏点头,“那倒是。” 夫人一直这样,说话不疾不徐,遇事也很少动怒,就这么用一双能看清人心的眼睛看著你,冷静且条理分明的陈述自己的观点。 让所有的怒骂都显得很傻。 “再说,就沈清丹那德行,现在別说经不起你们打,就是我给她一巴掌她能受的了?她以前身体好的时候,我也没少打她。可惜,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春杏摇头,“受不了。” 沈清丹如今已经都不能用外强中乾来形容。 她內里亏空十分严重,胎儿还在不停吸收她的元气和精血。 外表也不健康,头髮一把一把的掉,枯瘦如柴。 別说给她一巴掌,风大点儿沈清丹都摇摇欲坠。 春杏不甘心的咕噥:“好像还真拿她没办法!” 打不得骂不得。 能杀的了。 沈清棠哪会不知道春杏想什么,摇头,“我方才说那些是唬沈清丹的,你可別当真!我不是纵虎归山,是要她往大乾扎一根刺。 春杏,一会儿你收拾好了就再去联络人,像之前一样,赶在沈清丹进城之前给她把声势造起来。 另外传信给赤月阁的人,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沈清丹为大乾受辱的故事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再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沈清丹,务必保证她平安回京,回到沈岐之的落脚处。 我要让整个大乾的百姓都知道去北蛮和亲的公主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是寧王和边关將士忍不下这口气把和亲公主救了回来。 因此北蛮出兵攻打边关。他们欺人太甚还得寸进尺。 边关將士不能忍,几位藩王『不能忍』,大乾百姓不能忍。 我倒想看看皇上和朝臣要不要忍?” 春杏听见要搞事情,眼睛亮了起来,连声应是,收拾行李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夏荷摇摇头,问沈清棠:“夫人,咱们真要离开?还是要先一步到京城附近观察。” 沈清棠道:“离开。后续观察的事交给赤月阁的人。” 京城不適合现在去,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她人在京城会让季宴时分心。 他要同时对付西蒙、北蛮,还得提防大乾在背后捅刀子。 万一她落入有心人手里,就会成为季宴时的掣肘。 若是其他人,赤月阁的人尚且能应付。 若是皇上下旨,纵使明知是火坑,又如何能不跳? 她不会冒险。 一直在跳脚怒骂的沈清丹,见沈清棠还给她留了那辆豪华的马车以及一队“僕从”,像之前一样敲锣打鼓护送她回京,这才闭上嘴。 等沈清丹上了马车,离开城门进京,沈清棠一行人朝反方向离开。 主僕四人,一辆马车。 除去护送沈清丹的护卫们化整为零,扮作路人或者商队或远或近的跟著沈清棠。 来时万般小心,求快还要求稳求安全,速度终归慢了些。 至於沈清丹。 她的使命即將结束,至於她的结果如何,得看她造化。 若是她命大,还能活著,沈清棠也不会再要她的命。 不过,沈清丹能活著的概率怕是不足百分之一。 沈清棠掀开车帘往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次,这里將会是他们的主战场。 第1004章 西蒙的报復 “主子。”季影在营帐外轻喊。 “进。”季宴时声音沙哑。 季影端著孙五爷塞给他的药盅进了营帐。 季宴时鎧甲还未脱就坐在桌前看信。 季影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 自家王爷喜欢乾净,鲜少有回来不换衣服就忙公务的时候。 除非……和夫人有关。 季影想到这儿,又往季宴时脸上瞄了瞄。 眉眼柔和了些许,唇角微微上扬。 果然,跟夫人有关。 季影鬆了口气,趁机把孙五爷给的药盅放在季宴时面前,“王爷,今日的汤药。” 之前沈清棠在时,季宴时会按时吃饭,每日孙五爷会把调理的药物放进药膳中。 沈清棠离开后,他们开始打仗,一日三餐別说不规律,有时候一天都吃不了东西。 孙五爷只能药膳改成药汤。 可季宴时太忙,时常放到手边的药就忘了喝。旁人又不敢提。 加上最近打仗,劳心劳力,季宴时才养好一点儿的身体又开始朝不好的方向发展。 季宴时“嗯”了一声,显然没打算喝。 季影看著季宴时苍白的面容,咬牙劝道:“主子,夫人要回来了吧?您脸色不太好看,夫人回来怕是要生气。” 季宴时抬头,看著季影,目光幽冷。 季影心头一凛,垂头听训。 过了会儿没听见季宴时的声音,偷偷瞄他,却见他依旧俯首处理公务,只是手边的药碗已经空了。 季影咧开嘴,心想还得是夫人。 片刻后,季宴时突然开口:“她到哪儿了?” 算算时间,沈清棠应该到了才对。 没头没尾一句,听得季影一头雾水。 谁? 干什么? 旁边帮著拨弄算盘的季九一心二用的小声提示:“夫人。” 季影给了季九一个感激的眼神,忙朝季宴时躬身道:“根据之前收到的消息,夫人今日应当能到北川。” 季宴时“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见。 她回北川应当是去看两个孩子。 都说母子、母女连心,跟和果果分开这么久,难为她了。 別说沈清棠,他都觉得像千百年没见孩子了一样。 不想还好,一想便无心处理公事。 季宴时放下笔,捏了捏眉心问季影,“明日可还有能推的安排?” 最后一座城已经於今日攻下。 他马不停蹄的返回了禹城,善后的事交给了秦征。 季影思索良久还是为难的摇头,“王爷,明日您应了和西蒙东亲王见面。” 东亲王应当是瞒著西蒙王见季宴时。 双方为这次会见都做了不少布置。 倘若毁约不止浪费人力物力,还可能会损失一名盟友,让西蒙的反击更为猛烈。 季宴时捏了捏眉心。 自家五城被战,十万將士被俘,西蒙皇庭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本就是奇耻大辱。 北蛮和大乾还在边境和谈,商討分割西蒙五城。 对西蒙来说,就是踩在他们脸上跳舞。 如今的西蒙王又善战喜战,一怒之下发起猛烈的反攻。 他调动整个西蒙所有能动的军队陈兵边境后,一分为二。 一半兵力戍守边境防著北蛮,另外一半来攻打大乾。 对西蒙来说,不算是攻打大乾,是收復失地。 幸好集结军队、召集新兵都需要时间,这才拖了一段时日,让季宴时能全力配合秦征攻打北蛮。 如今西蒙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已经於前日开始攻打安城。 三十万西蒙大军,其中有十万是西蒙精锐。 纵使强大如秦家军,纵使安城易守难攻,纵使有身经百战的秦將军坐镇,纵使秦家军已经准备数日。 昨日还是守的有些吃力。 常言道: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西蒙来攻城的第一梯队都是不要命的死士。 当一个人抱著杀一个平,杀两个赚的念头来跟打仗。 作为敌人必然会头疼。 加上西蒙军数倍於守安城的秦家军。 敌我双方气势、人数差距过大。 只一天秦將军就感到了吃力。 幸好有黑黄金。 秦將军按照之前沈清棠教的,在城墙上涂了两层水泥。 在城墙外下方挖了一条类似护城河的坑。 可惜已经结冰,土地冻上,这段时日也不过挖出了一道深约三尺宽约五尺的坑。 坑里填满了从北川运来的黑黄金。 就是石油。 待到西蒙军气势汹汹来攻城时,秦將军让人將石油引燃。 熊熊大火像一道墙一样,把西蒙军拦截在外面。 石油水泼不灭,很是拦了西蒙军一道。 纵使西蒙军不怕死,但是火烧身的痛苦还是让他们却步。 可惜没拦多久,西蒙君主就让人把之前死掉的將士顶在前头冲了过来。 不过五尺宽的坑,拦不住功夫好的人,再加上尸盾,不少人真的衝过了火墙。 过来的人终究是少数,都被秦家军射杀。 石油坑虽被破,但是西蒙军士气大跌。 西蒙王心急之下让西蒙战士用他们战友的尸体开路,寒了他们的心。 对西蒙人来说,人死后要天.葬。 他们牴触火葬,觉得这样连人的魂魄都会烧没,以后再不能转生。 西蒙將士们觉得他们生前为了西蒙衝锋陷阵、马革裹尸,西蒙王却连个全尸都不给他们留。 那种失去国土的愤怒,变成了不甘、委屈、不愿。 士气,也是影响两军战局的关键因素之一。 西蒙王大概察觉到这一点,或者西蒙军里的將领之间有了分歧,总之,不等秦家军往城墙上泼汽油,他们忽然退了回去。 秦將军略略鬆了一口气,让人传信给季宴时。 这样的攻势,五万秦家军恐怕连三天都守不了。 季宴时答应过沈清棠,不到万不得已不把炸药用在近身战中。 沈清棠说,那是屠杀。 战爭往往是一国君臣的野心,而真正前线的战士大多只是普通百姓。 其中很大一部分甚至都不是自愿入伍,是被抓了壮丁。 他们不该枉死。 秦將军並不认同沈清棠的话。 他觉得一个不管將还是兵,上战场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死的觉悟。 怎么死不是死? 不过,他还是同意不到万不得已不使用炸药炸人。 第1005章 绝境 九州大陆上並非只有大乾一个国家,倘若碾压性的武器出现,则会引起所有大小国家的恐慌。 他们或自愿或被迫亦或是想把炸药据为己有,总之若是联合起来攻打大乾,大乾同样扛不住。 况且大乾当今圣上本就不喜战爭,到时候怕是正好有藉口灭了整个秦家军。 若不用炸药,就得让季宴时回援。 秦家军能调用的加上新兵和临时收编的一部分俘军总共也就五十万人。 俘军必然不能用来攻打西蒙,那是他们的母国。 北蛮十一城整个战线拉的太长太长。 快速攻城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给敌人保留反攻的实力。 每座城务必留够的看守兵力。 这样一来,除去他手里的五万兵马,身后四城五万留守兵马以及秦征带领的五万机动兵之外,总共还有三十五万將士,假如每座城留三万人守城,那就是三十三万,还剩两万能调的兵马。 两万將士,於西蒙倾国之力,可谓杯水车薪。 就算是季宴时恐怕也有心无力。 秦將军写信时其实做好了要跟安城共存亡的准备。 谁知季宴时回信很快。 信上只寥寥数字,大意是让他稍安勿躁,再坚持一日,西蒙自会停止攻城。 秦將军虽想不出西蒙军会停止攻打安城的原因,但是守一日並非难事。 没想到,只过了半日,西蒙军就停止了攻城。 又过了一日,季宴时就到了安城。 他没带兵,只带了三五个护卫。 基本可以算是孤身一人回安城。 秦將军虽满肚子疑问,却也不好开口询问季宴时。 季宴时一到安城就召集將领开会。 会上只说了攻城顺利,已经成功拿下北蛮十一城。 秦征需要等这十一座城完全在掌控中才能回来。 除此之外还提了大乾京中动向。 说和亲公主沈清丹已经回了京城,如今大乾多数百姓都知道沈清丹在北蛮的遭遇,纷纷要求攻打北蛮。 “本王已经上了请罪摺子。”季宴时道,“若无意外,过几日召本王回京的圣旨就要到过来。本王处理点儿事之后就要回京。在本王离开后,你们要……” 三国边境的事瞒朝廷已经足够久。 西蒙都已经收到了五城被破的消息,北蛮那边失去了十一座城还有皇子被俘的消息很快也会传到北蛮皇庭。 两国皇室一定会派使者到大乾。 季宴时不能把所有的使臣都杀光。 纵使能拦的了明面上的书函、使者,也拦不完走暗道的书信。 何况每个国家在其他国家都有探子、细作。 总有消息走漏的时候。 季宴时便提前递上请罪的摺子,说不该因为大乾和亲公主被践踏就意气用事,不该没拦住气愤的和谈使臣,更不该跟几位皇兄一起对北蛮出兵,还占了北蛮十一座城。 摺子季宴时没加密,没走加急,就是通过驛站传回去。 也就是说沿途各驛站都会看见摺子上的內容。 皇上想瞒都瞒不了。 哪怕恨死季宴时,也不会降罪於他。 怎么降罪? 季宴时罪在连攻两国十六座城? 季宴时以少胜多? 还是北蛮如此欺辱和亲公主,他不该翻脸? 都不能。 不但不能,还得嘉奖季宴时,嘉奖秦家军。 但,这笔帐还是会跟季宴时算。 必然会把季宴时召回京。 等季宴时到了京城,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反正寧王身体不好,死在半路也有可能。 季宴时回京之路必然凶险,在京城更是如履薄冰。 走之前,得安排好所有的事,包括必要时秦家军的退路。 秦將军听完季宴时的安排,沉默半晌问了一句:“倘若皇上下旨让王爷班师回朝呢?” 班师回朝,意味著寧王殿下要带著打胜仗的军队一起回京。 也就是说季宴时要带著秦家军一起回京。 到京城前,军队必然会拆分开被京城附近的营地分別接管,或者可以叫看管。 到时,季宴时和秦征入京,秦家军被打散。 情况恐怕比眼下还糟糕。 季宴时也考虑过这种可能,他伸手在禹城前方一处点了点,“之前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一支神秘军队。这地方本王去看过,很大,藏二三十万士兵不成问题。 走之前本王会想办法拿下这支军队,到时把他们交到京城,咱们鳩占鹊巢。” 无论如何,不能让秦家军这时候入京。 否则他们都没有退路。 营帐里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目光落在季宴时的指下,神情悲戚。 他们明明是在保家卫国,明明为了大乾流血牺牲,可换来了什么? 背刺。 秦家军將领不用说,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京城,跑也跑不了。 普通士兵被分开编入其他军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会有什么结局。 大概率会小股小鼓的派出去剿匪、打敌军。 真匪假匪不清楚,是不是敌军也不好说,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秦家军的士兵不能再活著回来。 秦將军最终长长嘆息一声,闭上眼。 军要臣死,臣能如何? *** 季宴时放下手,目光透过营帐缝隙看向远处。 该有的可能他都设想过,该做的准备也已经部署好,连他起身回京后的事也都安排的差不多。 唯一的变数就是西蒙亲王。 不日前,西蒙亲王突然送了一封密信给季宴时,说想见他一面。 按常理季宴时不会理会,可西蒙亲王说他有办法让西蒙撤军。 若这时西蒙撤军,对秦家军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季宴时思索再三还是应了西蒙亲王的约。 虽不知西蒙亲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不论哪个国家,皇室中人大多数会为了成为王而內斗。 据说西蒙亲王本该继承王位,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接替前任大汗的竟然是亲王的侄子。 关於此事,各国都派探子打探过,得到的是不同的答案,谁也不知道哪是真哪是假。 赤月阁当然也派人去过。 只是没找到西蒙亲王,他消失的很突然。 很多人都说他已经死了。 赤月阁唯一能確定的是西蒙亲王伤了腿,成了坐轮椅的残废,因此失去了爭夺皇位的资格。 第1006章 夫妻之道 一个坐轮椅且消失多年还失去成“王”资格的亲王,找一个“病危”的王爷做什么? 別说其他人,就连季宴时都有些猜不透。 若不是这位亲王给的诚意十足,他都不想去。 亲王大概也清楚贸然邀请季宴时,季宴时定然不理会,他说若是季宴时答应见面,他可以按捺住西蒙军,让西蒙暂停攻打安城,给季宴时三天时间。 显然,这位西蒙亲王很清楚此刻季宴时最需要的是什么。 季宴时当即决定赴约。 他自己是假病危,这位亲王是真残还是假残也要打个问號。 就算是真的,一个这么多年没有消息的亲王,乍然露面还能控制西蒙军,很耐心寻味,值得一见。 眼看天黑了下来,季九把季宴时处理完的公文该规整的规整,该寄走的寄走,手里忙著嘴上也没閒著,“王爷,您该用膳休息了。” 季宴时说夜半要去探那支神秘军队。 季宴时单手扣住后颈,左右歪了歪头,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嗯”了一声,算是答覆。 正想起身,倏地抬头看向帐篷门的方向。 季影和季九先后也跟著看过去。 不多时,外面响起有些熟悉的脚步声。 很快,门口的守卫扬声匯报:“王爷,夫人求见。” 季九和季影都还没反应过来,季宴时已经到了门口。 季九眨眨眼,二话不说把还没整理好的公文放在案上,起身往外走,路过好奇往门口张望的季影时顺手扯了他一把。 季影没见过沈清棠。 他本应该是季宴时的影子,可实际上他多数时候都在替身身边。 这回是为了护送一位奇门八卦阵的高手而来,另外他本身也精通奇门八卦阵。 谁知人都没看见就被季九拽,他不想走,立在原地没动。 季九压低声音警告他:“好奇心害死猫听过吗?王爷和夫人小別……你懂的。” 季影眨眨眼。 小別什么? 胜新婚? 反应过来的季影跟著季九往外走。 恰好门帘掀开,他看见一向冷静自持的王爷,衝到门外的女子面前,抱住她。 清冷的月光下,年轻女子的脸比天上的皎月还白,黑缎般的长髮披在白色的大氅上。 髮饰不多,却更显容貌佳丽。 比季影在京城见过的所谓京城四美、京城双骄都好看。 別说季影,沈清棠也是头一次见这么激动的季宴时,怔了一下,才伸手圈住季宴时的腰,笑了起来。 “季宴时,你想我了吗?” 季影一个踉蹌。 夫人笑起来倾国倾城,声音清脆好听,只是……这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正想停下脚步,被季九拉著加快速度离开。 季影还想回头,季九警告他:“眼睛不要了你就回头看。” 季影:“……” 他只是好奇,真的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不过,王爷对夫人多在乎他是知道的,二话不说越过季九往前走。 只要眼睛还是自己的,总归能见到夫人。 季宴时“嗯”了一声,打横抱起沈清棠走回营帐,路过门口守卫时,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守卫们躬身应是后,离开。 进了帐篷,沈清棠才圈著季宴时的脖子小声道:“我也想你了!很想很想。” 季宴时中蛊那会儿他们朝夕相处,他恢復神智后反而经常分开。 这一次不是他们分开时间最长的,却是彼此最惦记对方的一次。 大概因为,这一次他们都知道对方在危险之中,还不能陪著彼此。 季宴时没说话,低头吻住沈清棠。 沈清棠闭上眼回吻。 以前看电视剧,男女主动不动就抱在一起亲亲啃啃,沈清棠不理解,觉得人又不是动物不至於动輒就发情。 轮到自己时才知晓,亲昵是发泄思念、是喜欢对方的条件反射。 荷尔蒙分泌不一定是因为爱情,但是爱情一定会滋生荷尔蒙。 两个人越抱越紧,呼吸渐渐凌乱。 半晌,季宴时猛的把沈清棠推开,不等沈清棠反应过来又把她拉回来压在怀里,他的下巴贴著她的头轻轻蹭了蹭,哑著嗓子道:“不能在这里。” 沈清棠不爭气的红了脸。 两个人成为夫妻已经有一年,发生关係也不是一回两回,沈清棠时不时也会出言撩拨季宴时。 但是,每每季宴时动真格的,她便又放不开。 季宴时平復了下呼吸和反应,拉著沈清棠往外走。 这是办公的营帐,他的营帐在附近。 沈清棠没动。 季宴时回头看她。 沈清棠目光在帐篷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季宴时身上,“看你这穿著打扮可是要出门?” 季宴时一身黑色夜行衣。 说夜行衣也不太恰当,旁人的夜行衣都是袖口都是束著的,以紧身衣为主,是上衣和裤子分体的,裤腿也会束起来。 季宴时照例是一身宽鬆衣袍,衣料光滑到反光,触手柔软,浑身除了一条同色腰带之外没有半点饰品。 他这装扮往往是要出门。 季宴时点头,“不著急,过会儿再去。” 沈清棠:“……” 她被迫抬脚跟上,心想她终究成了让帝王不早朝的红顏祸水了? 回到帐篷里,沈清棠就被季宴时丟上了大床。 沈清棠的抗议诸如“我还没洗澡!”“等你回来!”等被季宴时当作了耳旁风。 云.雨初歇时,已是子时。 沈清棠赶路赶的本就累,被折腾一番,迷迷糊糊就要见周公。 额上被落了一吻,紧接著温热的触感消失,身旁空了。 沈清棠睁开眼,眼神迷离的看著季宴时,“你去哪儿?” “出去一趟。你先睡。”顿了顿,季宴时又补了一句,“我回来再给你擦洗。” 他得出门了,再不走天该亮了。 沈清棠顿时清醒了不少,扶著腰坐起来,“有危险吗?” 季宴时沉默,把腰带系好后才道:“不会有性命之忧。” 沈清棠彻底清醒过来。 意思是有危险,但是危险可控? 她又问了一遍:“你去哪儿?” 若非特別著急的事,季宴时不可能这时候丟下她出门。 第1007章 红顏祸水? “你还记得那支藏在山里的神秘军队?”季宴时站在床侧低头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点头,“你要去找他们?” 季宴时点点头又摇摇头,“过去看看而已。” 沈清棠不信季宴时的轻描淡写,下意识想说要跟著,张开嘴反应过来自己跟著就是累赘,话未出口又咽了回去,只道:“千万小心。” 季宴时一直看著沈清棠哪能不知道她想什么,问:“不放心我?” 沈清棠点点头。 若是不危险,又何须季宴时亲自去? 季宴时思索片刻,反手从架子上拿下沈清棠的衣服,递给她:“一起去?” 沈清棠想也不想就摇头,“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方才擦肩而过,沈清棠余光扫到季九和季影。 季九是正常衣服,季影也是一身夜行衣,应当是准备跟季宴时一起出门。 沈清棠没见过季影,但是关於季影的事听了不少。 他是超越季一的存在,確切的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连他都召唤过来,可见此行不简单。 沈清棠確实想跟,但她还不够恋爱脑,深知不会武功也不会轻功的自己跟著他们是个大累赘。 担心归担心,不至於拖累季宴时也要跟著。 本书首发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1???.???超顺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季宴时唇角微勾,目光缠.绵,声音柔和,“无妨。我能护你周全。最多咱们无功而返。” 沈清棠心动,却还是摇头。 “你来自未来,懂一些不属於这个时代的东西。说不定能帮上忙。” 沈清棠抬头看著季宴时,像是在权衡他话中的真偽。 季宴时黑眸中一片坦诚。 也是,她都不算恋爱脑,季宴时又何尝是昏君? 沈清棠这才点头。 沈清棠穿上衣时,季宴时亲自兑了温水,浸洗了一条乾净的帕子给她擦洗……黏腻。 沈清棠红著脸,闭上眼。 往常季宴时做这些事时,她都是睡著的。 头一次醒著被他服侍,还是擦洗这么私密的地方,羞死人。 若不是怕耽搁季宴时的时间,她想抢过帕子自己来。 季宴时收回帕子时,另外一只手还在沈清棠腰间捏了一下,轻嘆:“方才就想说,你怎么又瘦了?” 沈清棠匆匆套上裤子,穿上袜子跳下床,套外衣,“你也瘦了!” 季宴时本来就是那种只有一层薄肌的人。 和现代肌肉男不同,古人习武练的是筋骨不是肉。 沈清棠一边收拾自己一边叨叨:“方才在营帐时我看见有药碗,你怎么又喝上药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瞧著你不止瘦了,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忙於公务都没好好吃饭也没好好休息?” 季宴时摇头,一脸坦诚道:“没喝药,只是出门在外,不方便吃药膳这才换成汤水。脸色不好可能是累的。” 沈清棠没说话。 是真是假等明日问问孙五爷便知。 季宴时忙换了话题:“你怎么赶到这边来了?我以为你会到北川看和果果。” 沈清棠穿上系好腰带隨著季宴时往外走,“我是想回去看他们。可是他们有爹娘照顾,还有谷中那么多人陪著,安全也不孤单。倒是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有这么多麻烦和危险我有点不放心。” “在我们那个时代,很多人都说在婚姻里,最重要的关係是夫妻关係。一定要把夫妻关係摆在孩子、父母前头,婚姻才能持久,家庭才会和睦。” 季宴时牵著沈清棠往外走,闻言笑道:“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低头看著沈清棠,“我很开心你会把我放在第一位。本王亦是如此。” 在这世间,於他而言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人。 等在外头的季影还有两个老者看著季宴时带著沈清棠出来,齐齐怔住。 不过他们很快收起自己的惊讶。 尤其是季影。 他是最早跟著季宴时的人,很清楚季宴时绝对不是沉迷女色耽误正事的人。 难道夫人也是奇门八卦的高手?! 很快季影就发现,沈清棠压根不懂奇门八卦。 季影心里有些复杂,难道王爷变了? 季宴时不是没注意季影的目光来回在自己和沈清棠之间扫,也不难看出这傻子想什么,懒得搭理他。 只是站在上风口,挡住吹向沈清棠的风。 季影表情变得更复杂了。 沈清棠则看向季宴时。 她没有內力护体,脚步也没有他们轻,儘量站在一个地方不动。 如今天寒地冻,在山上会更冷一些。 哪怕穿著自製的保暖,裹著最好的貂皮大氅也还是冷的发抖。 没想到季宴时竟然注意到,不动声色的挡在她上方。 沈清棠笑了笑,眉眼弯弯。 季宴时自己一身单衣,无法脱衣服给她,能做的只有给她挡风。 两个手一直十指相扣,他也在努力通过肢体传递热量。 季影带来的两个老头显然是真正的玄门行家。 一口气破了三道阵,他们直逼最后一座山。 沈清棠忽然开口,她压低声音问季宴时:“火焰在附近吗?” 季宴时点头。 沈清棠又问:“你能不能不吹哨的情况下把它召唤过来,叫白起来也行。” 季宴时不明所以,但没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他把沈清棠推到一个背风处站著,自己跃上一棵高树的枝头。 沈清棠这个角度看不见季宴时做了什么,反正没听到声音。 不多时白起飞了过来。 季宴时带著白起落在沈清棠面前。 沈清棠只对白起说了一句话,確切的说下了一道命令:“白起,你去把火焰带过来。说我找它。” 季影以及两个老头看著沈清棠,神情更为复杂。 季影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逗宠物? 要不是之前听季九、季七、季十一他们说过沈清棠的丰功伟绩,连同季一都对沈清棠讚赏有加,他都怀疑沈清棠也是个恃宠而骄的女人。 季宴时依旧没解释。 他本就没有给下属解释的习惯,沈清棠做事也无需他解释。 她有服眾的本事。 白起有翅膀比火焰速度快。 一行人出门晚没时间浪费,没有等火焰,继续前行。 两个老头又破了两处机关,停留在下一个阵法前裹足不前。 第1008章 夜探 大冷天,沈清棠自己冻得哆哆嗦嗦,却借著月光和雪的反光看见俩老头额上冒了汗。 路上,季宴时告诉她,这俩老头是玄门老祖,在奇门八卦一途可以说是祖师级別的人物。 这俩人曾经欠过师娘人情,千里迢迢来帮他是为了还人情。 能让这样两个大佬都有些束手无策的阵法得多厉害? 沈清棠好奇的探头张望。 比起俩老头,她更好奇的是这山谷里到底藏的是什么军队? 竟然能用上这么先进的阵法?! 他们是真与世隔绝还是单纯的离群索居不理世事? 季宴时带兵跟北蛮打仗打成这样,他们也事不关己,半点没有动静,別说插手,连瓜都没吃。 不止沈清棠,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好奇。 过了好一会儿,俩老头愁眉苦脸的蹲在阵法前。 之前还有商有量,这会儿只剩愁眉苦脸和一声声或惊嘆或感慨或惆悵的语气词。 “咦?” “唉!” “嗯?!” 季影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急,问俩老头:“两位先生可有法子破解?”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牟老头,点点头又摇摇头,“解是能解,得需要时间。” 他指了指前方,“我们眼前看见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谷,里头什么都没有。其实已经受了阵法影响。 咱们还没进到阵法里,已经被影响了视线。 若是进到阵法中一个不小心,惊动对方不说,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另外一个老头补充道:“其实这处阵法没那么复杂,甚至没有方才的机关危险大。不过这处阵法是子母阵法。 属於阵法套阵法,就像九连环一样,动一处,另外一处就会有相应的反应。 况且咱们还不是单纯破阵还得要隱藏踪跡不引起谷中人注意。难度很大。” 沈清棠听得似懂非懂,只能明白一件事:这阵不好破! 他们出门时就已经子时过半,到了这里已经是丑时三刻,一路破阵法、机关大约又是半个多时辰。 看天色此刻应当是寅时。 按现代时间换算大概是凌晨三点到五点。 对普通人来说,冬日的五点很早,对军人来说,五点是该起床的时间。 也就是说最多寅时半他们就得撤走。 没有破阵的时间了。 季影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沉思片刻,还是道:“先撤。” 白跑一趟总比打草惊蛇的好。 季影皱眉,“王爷,你今日还要见西蒙亲王。倘若能弄清这支军队的底细,说不定会增加谈判的筹码。” 西蒙亲王找季宴时必然是为了利益交换。 交换是相互的,你得有我要的,我才会给你你要的。 火焰和白起,一个走陆路一个走空中来到了他们身边。 动物的视线比沈清棠好,火焰隔著很远就看见了沈清棠,朝她扑过来。 到了跟前,却被季宴时一脚踢开。 火焰凌空翻了一下,躲开季宴时的脚,落地后委屈的看著沈清棠低低叫了一声。 像是一个被人欺负了找家长告状的孩子。 沈清棠食指竖在唇前,示意火焰噤声:“嘘!” 黎明前不止是最黑暗的时候,还是最安静的时候。 火焰到底是只老虎,它再压低声音也比人的声音大。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近在尺咫传来一声厉喝:“谁?来者何人?” 季宴时闪身挡在沈清棠面前。 沈清棠示意火焰再叫一次。 火焰倒是配合,又叫了一遍。 声音没有再响起。 牟老头轻声道:“声音是利用特殊渠道传过来的,他们离我们还很远,应当看不见我们,只是能听见声音。” 季宴时和沈清棠在牟老头开口前就已经想明白了。 若是能看见,就不问“谁”而是问“你们是谁?” 沈清棠蹲在火焰身边,在它头上轻轻拍了拍,又顺著它的背轻轻抚摸,同时用极低的声音问火焰:“火焰,你能不能带我们进去?能就走,不能就在原地,千万別出声。” 火焰甩了甩尾巴,往前迈步。走了两步回头看著沈清棠,像是招呼她:“走啊!你怎么不走?” 季影看看老头又看看季宴时。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也是满脸纠结的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看的是沈清棠。 沈清棠二话不说跟上火焰。 季宴时抬脚跟上沈清棠。 季影毫不犹豫的跟上季宴时。 两个老头:“……” 走还是不走? 他们俩才是行家吧? 你们毫不犹豫跟个老虎走是什么意思? 沈清棠回头见老头不动,又返回来,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解释:“方才二位老先生都说过,这个阵法难在复杂,一阵套一阵。別的我不清楚,第一道必然是障眼法对不对?” 两个老头齐齐点头。 “据我所知,有些障眼法仅仅对人有效,对动物是无效的。火焰是兽王,它比一般动物更能察觉危险所在。 它若能过,咱们就能过。” 季宴时补了一句:“当初会发现这个山谷也是因为一个士兵追兔子误闯了阵法。” 说起来这阵法跟他上次来时有了不小的变化。 不知道是因为这山谷里定期换阵法还是因为察觉到有人发现他们才换了阵法。 若是后者,此行怕是有些麻烦。 沈清棠回头看著季宴时低声问:“方才对方只听见老虎吼,就问猜测有人闯进来,可见很警惕。咱们还要往前吗?” 季宴时点头,“方才牟老先生说,对方离咱们很远,进阵看一眼就走还来得及。” 季影说的对,他需要知道这张牌的牌面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害。 倘若有利,今日跟西蒙亲王会见才能有谈判的底气。 就算有害,还有时间除去他们给秦家军留退路。 於是一行人跟著火焰三拐两拐往前走。 最初没走几步,只见近在咫尺的山谷不见了,面前是一座大山。 山顶到半山腰都在大雾中压根看不见前路。 两位老先生跟在火焰后面,顺手清理了几处针对人的机关。 很快迷雾散去到了山顶,可是眼前並无路只有万丈深渊。 第1009章 连环阵法 季宴时都受了影响,握紧了沈清棠的手,隨时准备提著她腾空。 火焰扭头看了沈清棠一眼,摇了摇尾巴,纵身一跃。 沈清棠:“……” 什么意思? 跳崖? 季宴时也跟著皱起眉。 他倒不是怕跳崖,只是火焰一跃的距离是多远? 跳多远是安全距离?! 火焰大概没等到沈清棠他们,深感困惑,又跳了回来。 在沈清棠脚边蹭了蹭,矮身蹲下。 这是让沈清棠骑在它背上。 沈清棠跨坐在火焰的背上,季宴时一跃立在沈清棠身后也站在了火焰背上。 他有轻功,不会给火焰增加负重。 火焰再次纵身一跃。 沈清棠眨了下眼,眼前的景色又变了。 悬崖没了,眼前是平地。 沈清棠回头,身后並没有悬崖,只有一条人工挖出来的沟。 沟不算很宽,但是站在沈清棠他们方才的位置,怎么走都会掉进沟里。 沟也不算深,大概一丈左右,但是沟底铺满了闪著寒光的利器。 尖端朝上的铁锥、铁蒺藜、削尖的竹子等。 但凡人落下去,不死也伤。 沈清棠倒吸一口气,幸好有火焰在。 她搂了搂火焰的脖子,从它身上下来。 季宴时反身跳了回去,接著拎著两个老头过来。 季影是自己跳过来的,大概是季宴时告诉了他跳跃的距离。 这沟,就算沈清棠也能立定跳远跳过来。 只是以方才的视角,又有几个人会在悬崖上用尽全力跳远呢? 就算有胆大的人也只会小心翼翼探出一只脚试试深浅。 而一脚的距离正好是陷阱之中。 別说沈清棠,就连牟老头都用极低的声音感慨:“设计这阵法的人心思太縝密了!是个揣摩人心的高手。” 要说阵法都是一些难度不大的比入门级稍微高一点儿的阵法,可是能把简单的阵法一层套一层且达到一加一等於三的功效,本身就很厉害。 季宴时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沈清棠有点打退堂鼓问季宴时:“咱们还要往前吗?” 越往前越难走,重点是方才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虽说火焰是老虎叫,可谁知对方会不会出来查看?! 季宴时盯著某一处若有所思,闻言点头:“走。” 沈清棠闻言侧仰著头看季宴时。 这语气?! 季宴时似乎知道什么了。 季宴时没解释,抬脚跟上火焰的同时,重新牵起沈清棠的手。 季影也看了季宴时一眼。 王爷的姿势……似乎减轻了戒备? 一行人跟著火焰,又穿过了三道阵法。 期间两个老头连续或者间断的又破了五处机关。 机关不管难还是简单,目的都是伤人而不是杀人。 连沈清棠都察觉谷中之人似乎只是想防人而不是想害人。 一行人终於离开了复杂的俄罗斯套娃阵法,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队没穿鎧甲的军人。 他们穿阵而过时,对方已经点齐人马,举著火把等在出阵口。 以至於沈清棠等人像是主动送上门的猎物。 沈清棠弱弱的开口:“能不能请教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那青年看著沈清棠,表情一言难尽道:“听见低低的虎啸,我们只是按照惯例问一句。没想到问完以后老虎又叫了一声。正常的老虎怎么会这么配合?要么是人驯养的要么是人会口技。” 沈清棠:“……” 对哦! 干了蠢事。 季宴时闪身挡在沈清棠身前。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像是才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衣服穿的凌乱不说扣子都系错了一颗。 头髮也有些乱,两鬢的垂下的髮丝隨风飘扬。显得有几分帅气。 只是…… 沈清棠从季宴时身后稍稍探出一点头,看向青年。 总感觉这青年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可她又很確定,从来没见过他。 青年抬手遮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问他们:“你们是何人?为何夜闯我山谷?” “你山谷?”季影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是寧王的地盘。” 青年皱眉,“什么寧王的地盘?这里不是北蛮的地界?!北蛮人都不管我们,你们狗拿耗子做什么?” 季影“哼”了一声,“什么时候不要了?以前或许不要,如今就是寧王的属地。你们是谁?为何藏於这深山之中?” 青年翻白眼:“寧王是谁?不认识。你们是大乾人?吆?大乾敢打北蛮?还打贏了?你莫不是在吹牛吧?” 季宴时突然开口:“你们跟季家有什么关係?” 一直懒懒散散像山匪一样吊儿郎当的青年,倏地看向季宴时,懒散的神情一扫而空,一双丹凤眼目露寒光防备的盯著季宴时,嘴里却道:“什么季家?听不懂你说什么。你们不请自来要不老实交代来意,別怪我不客气。” 说著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指向季宴时。 沈清棠缩回脖子,盯著季宴时的背陷入沉思。 季宴时问的“季”是他的季吗?还是“姬”? 姬是以前的皇姓,不过也不发季的音。 季宴时不闪不避不回答,只道:“带我去见你们这里管事的。” 青年翻白眼,手中的软剑一抖,崩的笔直:“你谁啊?我们老大是你想见就见的?最后一次警告你,再不自报家门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一抬手。 立在他身后的人,齐刷刷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沈清棠几人。 他们身著普通的衣衫,有些还打著补丁,装扮和猎户无异。 可一言一行都训练有素,青年一个动作,他们就能同步如一人般抽出手中武器,可见在一起共同训练了不短的时间。 就算不提前知道他们是军队,单他们这一动也能猜到他们是行伍之人。 季宴时依旧不为所动,目光看向远处。 他们目前所在是一座山脚下,眼前是另外一座山。 季宴时下巴微抬,示意眼前的山,“若我所料不错,山后应当就是你们藏身的地方吧?” 没想到此处跟他们上一次来看见的还不一样。 上一次明明已经看见他们在训练。 难不成是因为察觉有人注意他们重新换了地方? 第1010章 季家人 还是说他们本来就有两处甚至更多的训练场,只是被他们误打误撞发现了其中一处? 青年不再废话,手中软剑一抖直接朝季宴时刺过来。 季宴时没动。 季影闪身迎上青年,赤手空拳跟青年缠斗起来。 季宴时只吩咐了一句“別伤人!”就继续向前。 青年开始还以为季宴时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正想说“不想被伤就如实交代你们是谁?来做什么的?”话没出口就听见跟自己对打的人应是。 看不起谁呢? 青年觉得受到了侮辱,剑舞的越发凌厉。 围在青年身后的人见青年被人缠住,自发的围向季宴时。 季宴时扫过他们,眉梢微微动了动。 他们围他,用的是阵法。 打仗时,常用的阵法。 季宴时没再上前,而是气沉丹田,朗声开口:“晚辈季宴时前来拜见!” 季宴时本就內力很高,刻意喊出去的话,连续在几座山中晃荡。 跟季影对战的青年本就有落败之姿,闻言诧异的看向季宴时,被季影趁机抢了软剑抵在自己脖子上。 青年顾不上自己的脖子,看著季宴时,问:“你方才说你是谁?” “季宴时。”季宴时再次自报家门。 “哪个季?” “禾子季。” “大乾被灭满门的季家跟你有什么关係?” 季宴时不答反问,“能否带我去见你们这里主事的人?” 青年犹豫。 旁边树上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岳儿,你带他们进来吧!” 沈清棠看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 那树所在恰好是灯下黑,看不真切。 大概是跟方才在阵外听见的声音一个原理。 应当是通过什么能传声的装置,沿途设置了几个类似扩音器的地方。 青年没回话,转身走到山体前,在山上拍了拍,只见原本一体的山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两个老头看的眼睛都圆了,扑过去摸著暗门以及附近的机关,细细研究。 牟老头嘴里一直喊著“妙!”“妙!” 沈清棠不懂机关阵法,看不出一道暗门有什么妙。 只在心里想季宴时跟这里的人有什么关係。 不用说突然出声的老人,单这青年的反应已经足够沈清棠猜到这里的军队跟季家有关係。 之前李婆婆他们在讲王妃或者季宴时小时候提过几句季家。 说的不多,只说曾经的季家也是武將世家,最辉煌的时候比如今的秦家军还要显赫几分。 跟秦家军一样,功高盖主,引发了帝王的猜忌。 不过季家人反应比秦家快,赶在皇上发作前,季將军也是季宴时母亲的祖父就辞官交了军权,同时家中子弟只能从文不能从武。 一家子弃武从文无异於从零开始。 皇帝很满意,大方的给了季家人一些虚的官职和头衔。 加上季家刻意低调,很快在达官贵人扎堆的京城不见山不露水。 外人看来,季家是妥妥的没落。 然而,季家交出去的兵权,就像在一群恶狗中丟了一块骨头亦或是往一群饿了三天的乞丐中丟了一块肉。 霎时,朝堂上爭成一片。 不单武將爭,皇子们也在爭。 不久之后,几位皇子接连死在关於皇位的爭斗中。 有些是死於阴谋,有些是死於兄弟之手,还有些是因为谋反失败。 前朝皇帝也因此死於非命,被现任皇帝也就是季宴时他便宜爹捡了漏。 季宴时他娘去和亲,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皇帝忌惮季家、针对季家。 只是那么低调的季家最终还是被灭了族。 李婆婆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官方说法是季家要造反。 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小道消息传的是几家有一卷兵书,得兵书者就能训练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就能得天下。 沈清棠对此嗤之以鼻。 得什么兵书这么厉害? 反正据她所知,千百年来最出名的兵法就是孙子兵法。 孙子兵法在秦朝之前就有,对大乾来说也不是秘密。 若这支军队真跟季家有关,沈清棠还真得掂量一下小道消息的份量。 毕竟她在的大乾可不是正史之中。 穿过暗门,眼前又是另外的景色。 一片荒野。 比北蛮山谷大的多的荒野。 沈清棠是普通人没有季宴时眼力,就著火把微弱的光能看清的地方有限。 下意识想往前迈,被季宴时一把拉了回来。 青年同时出声提醒:“小心!” 沈清棠差点一脚踏空,嚇了一跳。 原来还是障眼法。 牟老头神色变得肃穆起来,眼前可不是普通的障眼法。 是杀阵。 还是失传的杀阵,他只在古书上见过。 幸好有青年带头,无需他破阵,否则怕是有难度。 青年带著沈清棠和季宴时他们,进三步退两步,斜一步的走走停停。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听见青年说:“到了!” 沈清棠诧异的睁圆了眼。 眼前一排排屋舍。 方才就看见了,还以为又是障眼法,没想到是真的。 这些屋舍和沈清棠寻常见的屋舍不一样。 怎么说呢? 像是半地下室。 房子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地上部分没有门没有窗户。 墙壁周身跟四周景色布置的一个顏色,不细看都看不出来。 青年领著他们走到其中一栋房子前,用脚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踢了踢。 沈清棠眼看著“地皮”挪动,露出一个向下的洞口。 洞口处是向下的台阶,台阶两侧亮著油灯。 季宴时牵著沈清棠跟著青年往下走。 季影拦住两个要跟的老头,“我们留在外面。” 本以为今日只是探险,季姓护卫只跟来他一个。 季宴时进去,他得留在外头以防万一。 两个老头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没爭著下去,只是蹲下身细细研究门口的机关。 台阶斜著通往地下,总体並不深。 毕竟只是一间屋子。 沈清棠一脚迈进房间,才发现这屋子的玄妙。 难怪墙体上没有门窗。 原来门在地面上,而窗户在屋顶。 屋顶不似平常的三角屋顶,是有点弧度的平顶。 弧度大概是为了让落於屋顶的水流下。 第1011章 与世隔绝 平顶上有两个大大的窗户。 房间里的摆设和正常屋子別无二致。 屋子很大,看布局陈设应当是一间会客厅。 说会客厅也不是很確切,应当说是会议室。 一位头髮鬍鬚都发白的老者坐在上首。 两侧椅子上分別坐著几个男女。 有老有少总共八人。 青年把沈清棠等人领进来就自觉的退了出去。 沈清棠挑了下眉梢,看来能留在这房间里的人还是此地有话语权的人。 季宴时才一露面,坐在老者下方右手边的中年妇女一下跳了起来衝到季宴时跟前。 没察觉到危险,季宴时便没动。 中年妇女上上下下打量了季宴时一遍,眼圈红了,嘴里连声念叨:“像!太像了!” 季宴时也不问自己像谁,只静静地立在原地,看向端坐的老者。 老者下方左手边的中年男人起身,过来扶著已经哭起来的中年妇女,问季宴时:“季姿月是你什么人?” 季宴时微微俯身,拱手,“是家母。请问诸位跟季家有什么关係?” 中年妇女再也忍不住,哭道:“我是你小姨啊!” 一向波澜不惊的季宴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小姨?怎么会?你不是……”已经被斩了? 说到一半又止住,若是小姨,能活下来又不奇怪。 家中老么往往最受宠。 小姨季灵月就是家中老么,自幼被惯的无法无天,喜欢跟著季家男人上战场。 因为女子不能上战场便经常换了男装跟去。 时间久了,大多数时候都是男装。 不止如此,她久在战场,很少回京城,京城人见过她的不多。 后来曾外祖父交兵权时,季灵月不愿意回京还是留在了边关。 一直到季家出事才抓回京,没多久就被一起斩了。 只是,这样的季灵月会老老实实回去送死?! 果然,季灵月摇头,“我在临进京城时被你姨夫救了出来。那些人怕担不起放跑我的罪,找了个死囚顶替我送到了京城。” 沈清棠心想那些押送犯人的官差敢换人也是仗著季灵月不敢自己冒出来承认自己才是季灵月。 哪有人上赶著送死。 反正京城人都少见季灵月,再加上多数囚犯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矇混过关倒是不难。 只是看样子季灵月怕不是季家唯一的倖存者。 座椅上的老者长长嘆息一声。 季灵月开口给季宴时介绍,先指著老者道:“这是你三外祖父。” “嗯?”季宴时诧异抬头,“三外祖父?” 三外祖父是母妃的三叔。 季宴时听母妃提过,她三叔自小聪慧,可惜天妒英才,才十二岁就夭折了。 夭折的三外祖父,如今满头白髮,精神矍鑠。 难怪这里机关重重,原来藏著的是季家的秘密。 季灵月接著为季宴时介绍了其余几个人。 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是她的夫君亦是曾经季家军优秀的將领。 另外几个人季宴时没听过,但是不难猜测也是季家嫡系旁支里早年“夭折”的人。 季灵月简单介绍完就问季宴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母亲呢?她还在西蒙和亲吗?” 沈清棠眼睛动了动。 信息不对等。 季灵月的话可以看出来他们对外界的事並不清楚。 难道真的一直在过著与世隔绝的日子? 季宴时摇头,“母妃……已经去世十多年。” 季灵月才止住的眼泪又喷涌而出。 小姨夫蔡文斌搀扶著她到一旁坐下。 三外祖父季云鹤抬手示意季宴时在空著的椅子上坐,“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到这里来何事?” 沈清棠发现季云鹤问这话时脸上还有隱隱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季宴时摇摇头,“没有人告诉我,是我手底下的人误打误撞发现你们的。” 果然,季宴时第一句话说完,季云鹤脸上就露出了不太明显的失望。 沈清棠猜他大概以为是季家人或者是季姿月告诉季宴时他们的所在。 他想有季家人的消息。 季宴时举起跟沈清棠十指相扣的手,“请容许晚辈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夫人,沈清棠。” 季灵月闻言止了哭,泪眼婆娑的打量沈清棠,“是个好姑娘!” 她起身走到沈清棠身边,握住沈清棠的手一抖,手腕上翠绿的鐲子就到了沈清棠手腕上。 沈清棠下意识想躲,却动不了分毫。 这位小姨的腕力大的很。 “別拒绝!”季灵月抢在沈清棠开口前道:“这鐲子是一对,我跟你婆婆一人一个。她要活著的话本该她传给你。她不在了我替她给你。就算不考虑你婆婆,身为小姨我也该给你见面礼,千万別推辞!” 眼见季灵月一提“你婆婆”三个字就又要掉眼泪,忙道:“谢谢小姨!” 季灵月破涕为笑,“虽然咱俩头一次见面,但是我就是觉得看你很顺眼很喜欢你。” 蔡文斌诧异挑眉:“难得有这么合你眼缘的人!” 说完转头,对季宴时和沈清棠解释:“你们这小姨,大概从小跟我们混在一起的关係,性格和一般女子不一样,很难和其他女子相处的来。没想到这么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是对著沈清棠说的。 他是真的诧异。 其实他话已经说的很委婉,季灵月不是跟其他女子处不来,是厌烦。 主要是厌烦京城那些千金小姐、闺阁女子。 总说女人被困在笼子里是自己愿意的,还说她们为了为难彼此设下种种规则,最终束缚的是自己。 沈清棠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教养很好的姑娘,谈吐不俗,就算不是京中小姐也得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难得季灵月会喜欢。 他看的出来季灵月是真的喜欢沈清棠而不是看在外甥的面子上应付。 季灵月想拉著沈清棠坐下,却发现他们俩还手牵著手,先是惊讶接著笑著对季宴时道:“先把你夫人借我一会儿。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季宴时不动不鬆手。 还是沈清棠开口:“你们男人聊正事,我跟小姨说些女人间的话。” 季宴时这才鬆开手。 第1012章 季家过往 季宴时亦步亦趋的跟著沈清棠坐在了她身边。 也就是说沈清棠坐在了季灵月和沈清棠中间。 哪有什么说“女人间悄悄话”的空间? 季灵月翻白眼,探头嫌弃季宴时:“看你长相隨我姐姐的多。这黏女人的性子像谁?別告诉我西蒙皇子还是个情种?” 一句话让季宴时和沈清棠齐齐沉默。 別说季灵月,其他人也意识到季灵月这句话是犯了两个人的忌讳。 季宴时还好,一直是那种表情,倒是一直含笑的沈清棠脸色冷了下来。 季灵月眨眨眼,茫然道:“是我说错话了吗?” 她记得她姐是和亲到西蒙了呀? 而且对方確实是西蒙王子。 还是个病秧子。 沈清棠摇摇头,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不答反问:“冒昧问一句,诸位这些年可是过的与世隔绝的日子?请问你们对外界的记忆停留在什么时候?” 几个人对视一眼。 季灵月开口:“就是我来谷中之时。我逃出去后,又摸回京城想去劫狱的。父亲他们不跟我走,只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到这里来找三叔。从来到谷里我就没出去过。” 沈清棠很惊讶:“你一个逃犯还敢再回京?” 就连季宴时也多看了季灵月一眼。 一个全家都被判了死罪,身边无人的可用的季家大小姐怎么摸进守备森严的天牢中? 季灵月一脸自豪的扬起脖子,“我是不是特別厉害?不是我自夸我真的很聪明。 方才不是跟你们说过,那伙儿押解我的官差怕我逃了以后被问责弄了个死囚顶替我?” “他们敢这样欺君,无非是觉得我一个死囚犯逃出去了必然不敢再露面。 可是我偏偏反其道而行,我半夜摸去了那伙儿官差中官最大的那个人家里。 我威胁他不帮我,我就去皇宫认罪,反正我横竖都是死。 他犯了欺君之罪也得满门抄斩。” 沈清棠点头,“你確实很聪明!” 一般人死里逃生,確实都会跑的远远的。 像季灵月这般做法的確实不多见。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恩將仇报。 季灵月得意的笑了笑,“我跟你们说有些事小人物办起来比那些大官方便多了。我找的那个官差在京城就是个不起眼的角色,要不然也不能分到一个千里迢迢到边关押送我的任务。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亲人朋友也是同样不起眼的角色。他一个堂弟恰好就是天牢里的狱卒。 狱卒嘛!最接近犯人的人了。” “可惜……”季灵月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她见到了季家人却一个都没救出来。 季云鹤岔开话题:“这些年发生了很多重要的事?我是说跟季家有关的?” 沈清棠在心里轻嘆一声,双方信息差的有点大。 可惜中间缺失的部分,沈清棠也不清楚,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说话素来言简意賅,三言两语交代清楚。 其实也没什么好交代的。 无非是现任皇帝对季姿月贼心不死,想方设法把她弄回大乾却又不敢接回宫,还嫌弃她是不洁之身。 又因为不清楚季宴时是西蒙皇子的种还是他的种,百般苛待他们母子。 而季宴时有皇子之名无皇子之实,苟活至今,最近干了两件大事。 攻打了西蒙和北蛮。 季宴时声音偏清冷,性子也不適合讲故事,波澜起伏的过往被他讲的云淡风轻好似別人的故事。 哪怕如此,对季家人来说季姿月的经歷也是一把扎心的刀。 听得季灵月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咬牙切齿道:“我要出谷宰了百里家那个窝囊废!他当年喜欢我姐姐,追的那叫一个热烈,喊著非我姐姐不娶!可是皇帝下旨让我姐姐和亲时他连一个屁都没放!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外祖父喝止季灵月:“灵月,慎言!” “慎言什么?还有什么好慎言的?咱们闭谷不出,藏在这里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姐姐还在敌国当人质害怕连累她? 姐姐已经死在他们手里,外甥都差点没命,我们为何还要在这里当缩头乌龟?不如就此打回京城!” 蔡文斌摇头轻嘆:“灵月,你先別激动!就算真要打回京,是不是也得准备一下?再说,宴时还是皇子,你不考虑一下他的处境?” 季灵月:“……” 慢慢冷静下来,重重“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季宴时朝首位的三外祖父开口:“三外祖父,你们为何一直在此?” 听季灵月的意思,是她到谷中之后,谷中才封闭的。 在这之前呢? 以季云鹤的年纪,他十二岁夭折应当就来了这里,算起来最起码也得有四十余年。 也就是这山谷出现在更早的时间里。 季云鹤口嘆息:“说来话长……” 確实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还得从他出生之前说起。 季云鹤的父亲和季宴时的曾外祖父是兄弟俩,他们一文一武,在各自领域都有成就。 季宴时的曾外祖父是武將,是大乾史上最年轻的元帅,年仅二十岁就立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战功。 季云鹤的父亲也就是季宴时的大曾外祖父从文,差一点儿就能混成布衣宰相。 大曾外祖父日常跟皇上以及其他大臣打交道,久经官场,对危险的嗅觉比其他人强。 尤其是比当武將的弟弟要强。 大曾外祖父察觉皇室对季家有所防备,在事业上升期果断辞官。 打著號称回乡下省亲的旗號离开了京城。 彼时他只是想自断一臂,放弃自己的前程保季家无忧,想减轻皇上对季家的防备。 谁知皇上对季家不是防备是起了杀心。 他才出京就被人伏击,差点命丧黄泉。 经此一事,大曾外祖父更觉情况对季家十分不利。 趁机假死之后,隱姓埋名,改装绕道来边关找弟弟。 一是为了提醒曾外祖父要收敛锋芒,想办法辞去武將的职务。 二来是希望曾外祖父借著现有的身份想办法把季家其余人接出京城。 大曾外祖父辞官辞的是自己的官,可季家除了他还有人在朝为官,包括几位外祖父。 第1013章 季家惨遭灭门 当时这片山谷还属於大乾。 在此驻守的是正是曾外祖父带领的季家军,外祖父也跟著曾外祖父在此。 谁知大曾外祖父才到当时的边关,曾外祖父就被皇帝藉口“你兄长回乡路上被杀,你回来给他收尸。”为由叫去了京城。 大曾外祖父无奈只能先找了一处山谷隱居等著曾外祖父回来。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六年多。 季宴时的大曾外祖父和曾外祖父只是兄弟,皇上却让曾外祖父给他守孝三年。 文臣和武將不一样。 文臣说杀就能杀。 武將手中握有兵权,往往一军將领在军中都颇有威信,不少將士明明是大乾的將士,最后却只听命於有威信的將领。 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只怕已经被称为“季家军”的边关军会造反。 让曾外祖父为其兄长守孝无非就是想趁机夺他兵权。 主要是处理季家军需要时间。 可惜的是彼时大乾缺乏良將,北蛮蠢蠢欲动,最终还是挥兵南下,连攻大乾十三座城,一直到三角山下止。 大曾外祖父明知山谷已经成了北蛮的地盘,却依旧不愿意离开山谷。 他在谷中生活几年已然习惯,又不想回大乾,毕竟他对大乾而言已经是个死人。 曾外祖父还在京中,若是他还没死,曾外祖父就会被牵连。 他乾脆利用自己学过的奇门八卦阵设了点儿障眼法藏身谷中。 大乾皇帝见曾外祖父不出马,大乾竟无人能拦北蛮的势头,只好让他重新掛帅。 为了钳制曾外祖父,季家所有人都被扣在京中为质。 其中最多的是大曾外祖父的子侄以及其家人。 曾外祖父家中女眷居多,男儿多在边关,只少部分跟回京的还是自由身。 別无选择的曾外祖父一口气又把北蛮打了回去,还顺带抢了北蛮三座城。 本来曾外祖父能一口气打到北蛮京都,可是皇帝一直忌惮曾外祖父,怕他拥兵自立,硬是连下数道圣旨召他回京,且以其余季家人的性命威胁他。 兄弟俩至此已经很清楚皇家要对季家下手,偏生季家人多数都还在京城。 於是兄弟俩商量著留一条后路。 由曾外祖父从军中抽调一支精兵强將,且是完全信得过的將士藏於谷中,以备万一皇上对季家出手。 为了藏这么多人,文臣兄长也是呕心沥血的设计能隱匿的屋舍、能躲避行踪的阵法、以及如何在这里谋生。 这支队伍一直藏在谷中训练,为的就是关键时刻能防身。 曾外祖父班师回朝后,就藉口打仗落了严重的內伤,已经无力再领兵要辞官。 本来计划顺利的话,他把季家人慢慢送到谷中后再提出告老还乡即可。 谁知皇家防著季家,哪怕曾外祖父交出兵权还派人日夜监视他们。 对当时的曾外祖父来说,最闹心的莫过於还有一个追求自家孙女的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 对当时的季家人来说,没有比追自家女儿的皇子更討厌的人。 他天天往季家跑,或者为了季姿月跟季家晚辈套近乎。 季家有多少人,每日干什么他都一清二楚,曾外祖父这一家人属实无法离开。 只能让大曾外祖父家的人以各种方式离开。 三外祖父季云鹤就是那会儿诈死来谷中的。 季云鹤受曾外祖父所託来山谷里调人回京,想著必要时以武力强行带著季家人离开。 然而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 万万没想到,皇上会让季家的千金去西蒙和亲。 季家人自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又能如何呢? 被选中的恰好是曾外祖父的孙女,季宴时的母亲季姿月。 为了前去和亲的季姿月,季家人只得暂时留在京城中。 又把家族里几个天资聪慧,接著想方设法,分批把季家比较前途的儿郎都“诈死”送出来。 没办法,他们留在京城註定不能出头,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多。 季云鹤带著人护送最新诈死的族中子弟走到半路时,皇上突然对季家发难。 编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连“罪证”都是把季家人下狱后才准备的。 彼时,远在北蛮山谷的季家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路的季云鹤收到消息后,一边送信到谷中求救,一边折返回京想摸清情况。 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皇帝想除掉季家人的迫切。 谋反是大罪,通敌叛国更是死罪。 季家两样都占了。 按理说像这么大的罪,首先得经过层层论证、审核后才会处死。 行刑前之前还会大肆公告,就是为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然而季家人从被抄家下狱到处死只用了七天。 这七天还是为了等流落在外的季灵月被捉拿归案。 沈清棠听出不对,问:“从边关到京城只用七天?” 怎么可能! 她护送沈清丹就是从这里出发又回到这里的。 来回用了一个月。 去程已经够快,回来时更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怎么可能只用七天? 从京城到这里,白起也得飞个三五日。 季灵月冷笑,笑意不达眼底,“你一个旁观者都能察觉不对了,京城那帮心眼比藕多的人能不知道? 京城来的人抓我时,季家人还和平常一样该上朝的上朝,该在家的在家。 整个京城风平浪静,只有我半夜被人捆了起来,从军营中带走。 他们確定我落网后,並且確定季家已经无人流落在外时才抄的家。事实上抄家之前,我们家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而不自知。” 季云鹤接著道:“我返回京城时已经晚了,只来得及给季家人收尸。” 季灵月补了一句:“我跟三叔走岔了,是在快到山谷时才遇上的。” 沈清棠好奇道:“然后你们就定居於此,十多年未出?” 季灵月点头:“一开始我接受不了皇家这么对我们,闹著要带兵打进京城。三叔不肯,说这是季家的事,不该连累谷中诸多將士白白送死。” 第1014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季云鹤苦笑:“当时二叔给我留下一支十万人的精锐,都是年轻人。留人时为的是给季家谋生,也是给季家军留后。 我们也怕皇上朝季家军的家人下手。后来他也確实这么干的。 但是当时季家已经被抄家灭门,我们打回去改变不了任何结果还得坐实季家的罪名。 十万精兵再强悍也不能从边关打到京城。” “真谋反和假谋反是两个概念。 假谋反,人人知道季家是冤枉的,就算没有人为我们伸冤,总会有人觉得唇亡齿寒,警惕一些。也会有人知道季家蒙受了怎样的冤屈。 真要带兵打进京,就像昭告天下皇帝是对的,季家有反心,再也洗不清。 况且,季家真正会领兵打仗的是我二叔和二叔家的堂兄,就是灵月的父亲。” “人手不足,没有善於排兵布阵的最高將领是其一,另外谷中將领当时已经化整为零,奔赴各自老家去接人。 季家出事后皇上对季家军里跟季家一条心的將领以及他们的家人动手,我祖父便安排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接家人。 总之,当时的谷中只有兵没有將,贸然出去是送死。” 季灵月耸肩,“活人比死人更重要。我再恨也不能让这些將领放著家人不顾隨我进京造反。也幸好三叔能掐会算,提前一步把那些將领的家人都接到了谷中,避免了更多的人因为皇室中人和朝臣们的勾心斗角枉死。” 季云鹤摇头,“不是我能掐会算,是你大爷爷能掐会算。” 季灵月朝季宴时解释:“大爷爷明明当时才知天命的年纪,却满头白髮。这谷中多数阵法都是大爷爷布下的。 只是大爷爷耗费心神太过,季家出事第二年就过世了。” 他死后,季云鹤就是成了季家的家主,谷中的掌权人。 他和几个將领商量了一番,决定毁掉出谷的路,大家就在此生活。 一是出去没有意义。 只要不想造反,他们出去就是逃犯,很难生存。 二是季家人虽然救出来的不多,可那些將领的家人大都接到了谷中,也得考虑他们的安全。 山谷里条件不算太好,可是大爷爷当初挑选山谷时,也是经过仔细勘查的。 这地方很大,种地能让三十万人自给自足。 还有铁矿。 大爷爷想著万一真被逼造反,需要武器,守著铁矿加上祖父的能力,最起码能保命。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或许说,没算到命不久矣的皇帝会先朝季家下手。 大爷爷后来想过,他说皇上会对季家下手就是怕皇子们觉的得季家者得天下。 尤其是季家武將带兵神勇。 万一皇子跟季家联手谋反,怕是真会皇朝倾覆。 沈清棠听得无声嘆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帝王心,最是难测。 季云鹤觉得季家还有一个季姿月在西蒙和亲,她虽远在西蒙,也不代表就安全。便没解散军队,大家藏在这里继续训练。万一季姿月有难,还能出兵救她。 季家活著的人所剩无几,一个也不能再少了。 一提季姿月,季灵月又开始哭,问季宴时:“我们封山之前,我明明给姐姐去过信,用我俩才知道的暗语跟她说了山谷所在,也跟她说了前因后果,若是她想回来我们就去接她。若是她过的好,我们就封山。 她回信给我让我封山的。我以为她在西蒙过得很好。” 季宴时沉默。 当年还没有他,这些事她也不清楚。 沈清棠忍了忍,还是问出心中疑惑:“这么多年你们就真的在谷中一步未出?难道都不好奇外头发生什么?不需要採买物资吗?” 季灵月摇头,“不需要。这里如今有三十万人还多,万一出去让別人看见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人多不方便行动,说不出去便不出去。 至於物资,从我大爷爷藏身开始就在准备衣食住行用的东西,囤积了不少粮食、布匹等日常所用之物。还有黄金白银。 封山之前,我们又採买回来了足够多的生活物资。 虽说如今採买的物资已经早没了,但是谷里基本能自给自足。 我们种地、养牲畜、採桑养蚕,织布做衣。 山中也有草药,生病看医並不难。 人也足够多,並没有与世隔绝的苦恼。 只是这里人大都习惯了昼伏夜出。” 蔡文斌突然道:“数日前下头的人察觉有人到过山谷外围,可是你们?” 季宴时和沈清棠同时点头。 蔡文斌目露讚赏:“这些年,你们是第一个发现我们的。” 季云鹤紧跟著开口:“你们找来这里,是相中这山谷,前来探虚实的?” 季宴时点头,坦诚相告:“晚辈最近遇到了点儿麻烦。大概跟当年季家的麻烦差不多。想来看看有没有『鳩占鹊巢』的机会。” 季灵月诧异的看著季宴时:“鳩占鹊巢?你不是皇子?不管真假他总不至於要杀了你吧?” 季宴时侧头,淡声反问:“『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在皇家从来不適用。” 季灵月:“……” 倒也是。 季云鹤擼著鬍鬚问:“你说跟当家季家差不多的情况?你说的可是皇上要对付秦家?” 季宴时不答反问:“您知道秦家?” 季云鹤点头,“如何能不知?整个大乾总共就这么两三支忠君爱国的军队。季家当时因为小叔锋芒太露,导致季家军最为显眼。 我们季家军守在东北,秦家守在西北。后来季家没了,应该是他们过来吧?怎么当今皇上也要朝秦家下手了?” 季宴时点点头,大体讲了讲秦家军这些年的境遇。 季灵月撇嘴,既羡慕又愤愤道:“软蛋就是软蛋,做事婆婆妈妈可没他老子利索!不过,和他老子一样不是东西,只会欺负忠臣良將,对著敌人还是软蛋一个!” 若是前皇帝,十个秦家也没了。 沈清棠觉得季宴时的小姨是个有意思的人,总结的真精闢。 真的是这样。 皇上欺负忠臣良將,对付一心为大乾的將士,但是对著西蒙跟北蛮却又摇尾乞怜求和。 主打一个又菜又坏。 第1015章 认亲 沈清棠朝季灵月竖起拇指。 季灵月朝沈清棠眨眨眼。 季云鹤思索片刻问季宴时:“你有多少人要藏?” 季宴时摇头,“藏人是之前的想法。” “嗯?”季云鹤抬头看著季宴时,“你想要季家军?” 季宴时没否认,淡声反问:“诸位已经躲了几十年可还要继续躲下去?” 一个一直静静听著没说话的男人突然指著自己鬢边白髮道:“我进谷的时候,还是二十岁的季家儿郎。如今已经有了白头髮,马上就当曾爷爷了! 再躲,我怕是要拿不起刀了!” 在一旁的沈清棠默默算了算,一般两鬢有白髮也就四五十岁。已经能当曾爷爷了? 仔细一想似乎也正常。 古人成年的年龄很早,什么及笄、及冠都比较小。 十几岁就当父母,早结婚的不到三十岁就能当爷爷,四十多岁就当曾爷爷。 “是啊!藏了二十年我早就憋坏了。”另外一人道,“之前还怕咱们领军打回京城是叛变。二十年过去,有几个人还记得咱们模样?再说如今有小公子在前,咱们就是反,也师出有名。” 季云鹤没好气道:“你都造反了!还要什么师出有名?” 说话的人,摸著后脑勺“嘿嘿”直笑,“反正,就那意思唄!不是以前想造反都不行?如今好歹有个主心骨。” 他是全程见证季家倒下的。 季宴时的曾外祖父就是他最崇拜的將军,年少时立志要跟隨,要成为的人。 没想到死的那么冤。 彼时他年少,一门心思要给季將军报仇。 一个人,办不到。 一群人,没有头,且师出无名。 季家人已经被扣上造反和通敌叛国的罪名,世间知道季家人冤枉的只有那几人。 对大乾多数人来说,季家人是坏人,是罪犯。 为了罪犯造反,谁能理解?谁能支持? 別说打不贏 ,打贏了老百姓也不认。 时隔多年,终於等来季將军的后人。 別管怎么说,皇子造反,总归比罪臣造反名正言顺。 蔡文斌和季灵月都同意出谷。 季云鹤没鬆口,跟季宴时商量:“兹事体大,我们还需要商量商量。你若无事在谷中等一日如何?” 季宴时摇头,“我还有个约要赴,得先行一步。三外公可以慢慢考虑,我过两日再来。” 季云鹤点点头,指了指屋顶,“我看见你带来的人里有懂奇门八卦的。你把他们留下,我教他们进出之法,你下次来,便不会这么费劲。” 季宴时道谢后,和沈清棠一起起身离开。 他们从山谷中出来后,已经天光大亮。 赶回营地简单洗漱过后,紧接著又踏上去赴西蒙亲王约的路。 好在这回可以坐马车。 沈清棠困的靠在季宴时身上哈欠连连。 季宴时很是心疼,抱著沈清棠给她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让她在自己腿上,“让你在营区休息,你不听!难受了吧?” 沈清棠这些时日也是舟车劳顿。 护送沈清丹又返回禹城来找他。 才到营区被他折腾了一番又去了季家藏身的山谷,不等休息又跟著他出门。 自己有內功,稍一打坐就不影响,沈清棠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个柔弱的女子,身体吃不消这么熬。 沈清棠半闭著眼,哼哼唧唧的耍赖撒娇,“我睡不著嘛!” 很矛盾的感觉,明明困的哈欠一个接一个,真要闭上眼,偏生又睡不著。 沈清棠睁开眼看著季宴时。 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季宴时线条凌厉的下巴和凸起的喉结。 “感觉有点不真实。本以为得需要解决一个大麻烦,没想到竟然是外祖父家的人。若是季家军能为你所用,压力会不会小一些?” 这两日的经歷太刺激了。 身体是困的,精神却很活跃。 季宴时点头,“我知晓他们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他们藏在这里。我小时候试图找过他们只是没找到。他们也没说的那么消息闭塞,一定有跟外面联络的方式,只是可能信息没那么及时。或者只能主动探听消息不能被动接收消息,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做。” 沈清棠“唉!”了一声,改为侧躺,脸贴在季宴时小腹上,幽幽开口:“你这样说,我会觉得有些伤感。明明已经是世上仅存的亲人,第一次见面,比激动更多的是防备。” 季宴时倒是不在乎,或许他从出生见到最多的就是亲人间的伤害,感觉季家人还行,“虽然是亲人,却是头一次见面,他们已经算很有诚意。等他们核实后,態度应该会更好一些。” 沈清棠抬手,示意季宴时看自己手腕上的鐲子,“这个鐲子要不要还回去?” 季宴时摇头,“母妃確实有一个这样的手鐲,应该在王府库房里收著了。是我不够细心,没早点找出来给你。小姨给,就当是母妃给了吧!” 沈清棠“咦?”了一声,从季宴时怀里坐起来,挨著他坐下,“你竟然这么痛快就认了他们?” 不对,季宴时才进谷没多久就察觉到那是季家人的地盘,才会自报家门。 “你早就猜到是季家人?上一次你就说他们不会是敌人。不会那时候你就知道这里藏的是季家人了吧?” 季宴时摇头,顺手在沈清棠秀髮上轻抚,“本王是人又不是神,哪能知晓这么多?上一次没有时间,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观他们的训练像是大乾士兵惯用的方式。 那么训练有素的士兵,不会是哪个皇子的私兵。皇子们没有自由,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把私兵训练成精英中的精英。 如今整个大乾最勇猛的就是秦家军,可本王看他们训练的程度比秦家军也不差。这样的军队,大乾自建国以来也没几支。 本王便怀疑他们是否跟当年的季家有关。 早在季家灭门前,那处山谷所在还是大乾地盘。” “今日到了地方,我看见阵法中有季家的印记便知猜对了。” 沈清棠福临心至,一脸恍然:“你平时惯用的徽记可是季家徽记?” 第1016章 你不配提她 季宴时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相似,还是改了一些。” 若单纯用季家的印记,被本就疑心他们母子的父皇知晓,他怕是真得英年早逝。 沈清棠想了想还是有些开心:“不管怎么说,你总算是找到了亲人!” 有小姨还有三外公以及其他几个稍微远点的亲戚。 季宴时点点头,拇指在沈清棠唇上轻轻擦过,“对我而言,有你跟孩子足矣!” 不是他不认亲,是他一个人太久,已经不习惯有亲人。 沈清棠和孩子不一样,他们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闯进他生命的珍宝。 沈清棠伸手搂住季宴时,侧头躲开他不安分的手,“不一样的。我和果果是你的家人没错,可他们也是你的亲人,是跟我们不一样的亲人。” 季宴时也不爭辩,“嗯”了一声,低头吻了下来。 两个人许久没见,一见面还是公事缠身,都没时间亲昵。 不见沈清棠还好,一见到她,就很难再维持平时的冷静。 “季宴时……”这是马车上。 沈清棠的抗议被吻吞没。 路途遥远,终究春光无限。 *** 季宴时和西蒙亲王约在安城一家不起眼的饭馆中。 饭馆看起来很是平平无奇。 不大不小,装修不豪华也不简陋,陈设不新不旧。 只在二楼有一个角落包间,也算是临街。可惜临的是后街。 环境不好也不坏。 真的是相当不起眼的饭馆。 虽还未见面,沈清棠已然对西蒙亲王起了好奇之心。 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 小二把沈清棠和季宴时引到包间门口便退了出去。 季宴时牵著沈清棠的手,用另外一只手推开门。 停了片刻,才抬步入內。 包间不大,只能放一张方桌的空间。 房间里也只有一个人。 他坐在桌前,坐的不是饭馆的竹椅而是一把轮椅。 看的出来轮椅构造复杂,用料昂贵,比时下一般的轮椅好太多。 可轮椅上的人显得很一般。 以沈清棠的角度,看不见那人面容,只见他身上穿著普通的布衣,风格倒是西蒙风格。 衣服灰白倒是收拾的乾乾净净。 那人听见动静回头,面色苍白乾净和沈清棠之前见的西蒙人都不太一样,倒是有七分像大乾书生。 看著有些文弱。 也只是看著。 从季宴时的姿態来看,沈清棠便知桌前这人必不简单。 “来了?”布衣男子回头朝他们笑著打招呼,像招呼许久不见的老友一样,示意桌对面,“来,坐!” 季宴时拉著沈清棠坐在桌对面。 自始至终没有放开沈清棠的手。 布衣男子往后张望了下,见只有他们两个,有些诧异:“你就这么来见我?连个护卫都不带?” 季宴时淡声道:“你都敢只身一人前来,本王有何惧?” 布衣男子怔了下,仰头大笑。 笑声爽朗,倒是有些西蒙人的风格。 “你这性格倒是有些像我。” 季宴时皱眉,神情隱有不悦。 “忘记自我介绍,我叫贺兰錚……” 话还没说完,季宴时瞬间站了起来。 沈清棠被季宴时牵著,被迫跟著站了起来。 她低头看看被季宴时握著的手,皱了下眉,又抬头看著他。 季宴时鲜少有这么失控的时候。 他手过於用力捏疼了她而不自知。 见他全身紧绷,沈清棠抬手在季宴时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季宴时慢慢放鬆下来,也鬆开了紧握沈清棠的手,低头看了一眼她手背上触目惊心的指印,抿了下薄唇,伸手重新握住沈清棠的手,轻轻揉捏,脸却是对著贺兰錚,“你还活著?” 贺兰錚拍了拍自己的腿,“命大!没死。恨我?” 季宴时不答,只是看著贺兰錚。 贺兰錚也看著季宴时。 好一会儿,贺兰錚颇为感慨的轻嘆:“你长的真像她。” 这句话沈清棠今天已经听了很多遍,不用问,像的是已故王妃。 王妃曾经是西蒙的王妃,这位贺兰亲王见过王妃也不奇怪。 只是,沈清棠突然想起,大家都知道季姿月嫁到西蒙和亲,却没有人告诉她,娶她的是哪位王子? 难不成是眼前这位? 看季宴时的反应,怕是有可能。 “你不配提她。”季宴时薄唇吐毒。 贺兰錚也不恼,还点头附和:“你说的对!我也觉得她那样好的女子,这世间无人配的上她。” 季宴时不说话了。 沈清棠感受到手背上的力道又大了不少。 她有点能理解季宴时的感受。 大概就像一拳打到了上。 季宴时很少会有如此攻击性的一面,偏生眼前这位残书生,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四两拨千斤激的季宴时有些失控。 贺兰錚见沈清棠望向他,收回目光回望沈清棠,並率先朝沈清棠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沈清棠也没说话。 別说季宴时,就是她也不太喜欢对方这种以长辈自居的自来熟。 贺兰錚也不恼,指了指桌上的菜,“不管怎样,先坐下吃饭?我又跑不了,你想打可以等吃饱再打。” 最后一句是对著季宴时说的。 沈清棠拉著季宴时坐了下来。 对方这態度,他们也该输人不输阵。 今日的季宴时太过反常,得她来。 贺兰錚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菜,见季宴时和沈清棠都不动筷,又把筷子放在面前的盘子上,两手同时朝他们两个人伸出,比了个请的收拾:“想问什么就问吧?你俩这样直勾勾的看著我,我吃不下饭。” 沈清棠没说话。 她满肚子疑问,都不適合问。 季宴时淡声开口,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我知道你们的事。” 只一句话让一直云淡风轻的贺兰錚变了脸,神色和声音都有些急切:“她跟你提过?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还是指季姿月。 季宴时不答反问:“为什么是你?” 没头没尾一句。 沈清棠没听懂,但是对面的贺兰錚听懂了。 他闭眼长嘆一声,復又睁开眼:“我若说我跟你母妃是相见恨晚你信吗?” 季宴时不答。 显然不信。 第1017章 我没有父亲,只有父皇 “最初本应该迎娶你母亲的皇子本就是我。只是当时我性子太野,不肯当联姻的牺牲品。父汗疼我,便把和亲的皇子定了皇兄。” 季宴时冷笑插话:“你们西蒙还真是任性!好好的和亲公主能许给一个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人!” 沈清棠想起来了。 李婆婆提过一回王妃的亲事。 说王妃和亲到西蒙嫁的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王妃还没回大乾,他夫君就已经病逝的。 当时李婆婆提这事是为王妃打抱不平。 她觉得王妃还没回大乾,夫君就已经命丧黄泉,又怎么可能会怀上西蒙人的孩子? 皇上就是太多疑或者说不能接受王妃为人妇的事实,找理由迁怒发泄而已。 况且王妃夫君就死在回大乾前不久,指不定是因为皇上逼迫西蒙还和亲公主气死的。 沈清棠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 一辈有一辈的主角。 若说再往前数两辈,季宴时的师父和师娘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主角。 那么上一辈,自己素未谋面的婆婆也是她这段三角,不,四角恋中的女主角。 中年男人没辩解,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季宴时起身,重重一拳挥向中年男人,“对不起有何用?能让我母妃復活吗?你不娶她却又糟蹋她!若不是你,我母妃回大乾的日子怎么会那么难过?! 偏生你把自己摘的那么乾净,西蒙人不知道你的存在,父皇也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们所有人都把怒火发泄在我母妃身上。 比起大乾的君王,你更可恨!” 沈清棠跟著起身,伸出手,又收了回来。 难怪季宴时会这么激动,事关自己的母亲,再怎么激动也不为过。 中年男人没躲,硬生生挨了季宴时一拳。 唇角瞬间流下一缕鲜血。 沈清棠甚至听见骨裂的声音,也或者是轮椅裂开声音。 中年男人的轮椅承受不住季宴时一拳的重量,应声而裂。 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上来查看。 沈清棠有些诧异的往门口看了一眼。 这个贺兰錚真就单枪匹马来赴会?一个护卫都没带? 贺兰錚大概没想到季宴时会有这么的劲儿,好半晌才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来,用手背抹掉自己唇角的血,含糊不清道:“这么多年!终於有人为她出头了!我等这一拳等了二十年。” 沈清棠垂眸,眼尖的看见季宴时手背关节处隱隱有血跡。 可见方才打人,他用力但是没用內力。 季宴时闻言就要跨过桌面再打贺兰錚。 沈清棠拧眉,伸手拦住季宴时,“季宴时,冷静点儿。” 贺兰錚明显是在找打。 他每一句都踩在季宴时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事关自己的母亲,纵使是季宴时也会短暂失去理智。 气到打人都忘了用內功。 她倒是不介意季宴时发泄,只怕中了西蒙的圈套。 季宴时听见沈清棠的声音,隱隱发红的眼渐渐恢復正常的黑,俯首看著贺兰錚,声音冷到像淬了冰,“贺兰錚,你故意激怒於本王就是为了让本王打死你?怎么?死了就能解脱?就想见去我母妃?你想都別想!本王就算杀了你,也会把你埋到离母妃最远的地方。本王让你生生世世都见不到她!” 显然恢復神智的季宴时同样能精准的戳中贺兰錚的心窝。 贺兰錚一扫方才“世人皆醉我独醒”以及“爱咋咋我都无所谓”的淡然,维持在半躺在地上的狼狈姿势,仰头看著季宴时,目光含怒:“我是西蒙人,要埋到哪儿轮不到你做主!” 季宴时冷笑:“是吗?可惜你为了激怒本王,逼本王动手,把你的护卫都遣走。弄死你,把你的尸体带去哪儿本王说的算。指不定还能拿你的尸首跟西蒙王做一笔交易。 退一万步讲,就算本王不动你,本王想把母妃葬在哪儿的权利还是有的吧?” 贺兰錚握紧拳头,死死的瞪著季宴时。 沈清棠眼尖的看见贺兰錚手背上都跳起青筋。 她明白了两件事。 贺兰錚是真残疾。 贺兰錚喜欢王妃。 確切的说,贺兰錚和王妃之间真的有故事。 因为季宴时方才盛怒之下都没一拳打死贺兰錚。 以季宴时的武功,不用內功也能一拳送走贺兰錚。 房间里安静下来。 只剩两个男人无声胜有声的对峙。 沈清棠默默站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眼神有实质,此刻房间里一定布满刀光剑影。 好半晌,贺兰錚先移开视线,语气恢復了平静,“我们做个交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只求你告诉我,她葬在哪儿。” 季宴时二话不说牵起沈清棠就往外走,“天底下没有值得拿我母妃交易的事。” 沈清棠顿时明白贺兰錚方才激怒季宴时的原因。 他想让季宴时打死他。 季宴时弄死他之后势必要回去找王妃念叨两句。 只要派人盯著,就能查到王妃的葬身之地。 想必还留了遗嘱,让手下找到王妃真正的目的之后,偷偷把他藏进去。 王妃死后,大乾皇帝追封她为皇贵妃,却仅限於此,並没有把她葬在皇陵,只是在云城为她修了一处墓园。 墓园虽大气精致,但是季宴时又怎么会让母妃死后还被人左右? 反正大乾皇帝赶来时,王妃已经火化了。 骨灰而已,皇帝又如何辨真假? 彼时季宴时只是一个“傻”皇子,他纵使放火烧了尸体,皇上又能如何? 最终只是揍了季宴时一顿,便不了了之。 季宴时跟沈清棠说过,他父皇也是个有意思的,常年把他们母子丟在云城,母妃真死了,他又作出一副天塌的样子。 著实丑的紧。 大乾皇上都找不到的骨灰,西蒙亲王更找不到。 恐怕也是实在无法了,才出此下策。 届时,是会偷骨灰还是会把自己跟王妃合葬,沈清棠就猜不到了。 左右不过如此。 没想到这个西蒙亲王还是个痴情种。 古人最是讲身后排场,西蒙王却连墓都不要,就想偷偷摸摸的跟王妃合葬。 生前他们不见光,不为人知。 死后亦如此。 第1018章 不得已 沈清棠摇摇头,情之一字,最难说谁对谁错。 季宴时手握住门把手,贺兰錚再度开口。 “哪怕你母妃爱的是我,哪怕我是你父亲,你也如此?” 沈清棠豁然扭头看著贺兰錚。 季宴时也停下脚步,並未回头,“我没有父亲,只有父皇。”或者父王。 父亲二字,不管是眼前这人还是大乾龙椅上那位,都不配。 沈清棠从季宴时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走到贺兰錚面前,低头看著他,“这本是你们这一辈人的前尘往事,我一个晚辈不想评价。 可你竟然有脸提『爱』?!有脸说是季宴时的父亲。你可知道何为爱?何为父亲?管生不管养的那不叫父亲那叫畜生。 不,畜生都不如。 你们西蒙都养马养羊。 公马是怎样对马崽的?公羊是如何对羊崽的? 它们是动物尚且知道教养幼崽。人呢? 你亦或是大乾那位皇帝,身为父亲你们为季宴时做了什么? 你们让一个孩子背上父不详的污名,让他和他的母亲被人嘲笑、议论!让他被人欺辱! 不管你还是大乾的皇帝,你们打不过对方就牺牲自己的女人,还有脸说爱? 一个用牺牲她,一个欺辱她。” “至於『爱』……堂堂的西蒙亲王,你可知这个字如何写?已故的王妃是否爱你我不清楚,可我不觉得你爱她。 你口口声声爱她,表现出一副她死了你也要殉情於她的痴情模样。早干嘛了? 她嫁到西蒙前的事不提,初到你们西蒙跟病秧子成亲的事也不提。 就说你俩,假如如你所说你们相爱,为何你没娶她? 没让世人知道你才是季姿月的夫君? 为何还让她第二次成为两国政治的牺牲品?若是你真爱她,又为何让她成为和谈的筹码任她被送到大乾被圈养在云城,凌.辱至死? 这就是你的爱? 倘若如此,你的爱是否太廉价了点儿? 別说季宴时,我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你配不上王妃,不配跟她葬在一起!” 沈清棠语气虽重,声音却不是特別高,每一字都吐的特別清晰。 她每说一句,贺兰錚的表情就会变一点儿。 从疑惑到愤怒到平静再到愤怒又到生气最终成了颓丧。 沈清棠说完后,贺兰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先是低低的笑,接著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夹杂了明显的哭音。 贺兰錚哭的没有眼泪,他单手撑在地上,头往后仰著。 有眼泪大概也流不下来。 沈清棠低头看著他,仿佛看见一只失去伴侣的苍鹰在空中绝望的悲嚎。 季宴时招呼沈清棠,“走吧!跟他浪费口舌做什么?” 贺兰錚见沈清棠和季宴时真离开了房间,止了笑,扬声对著他们的背影高喊:“我可以让西蒙撤兵!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西蒙给你!” 別说季宴时,就连沈清棠呼吸都停了一瞬。 季宴时回头,重新进了房间。 沈清棠跟进来来,把门关上。 季宴时拉过一把椅子放在沈清棠面前,又扯过另外一把椅子放在沈清棠旁边,落座后才开口:“条件。” 贺兰錚摇头,“没有条件。” 他唯一的条件就是想知道季姿月的下落,可惜季宴时拒绝以此为条件。 贺兰錚轻咳两声,用力坐直身子,掏出帕子吐了下。 沈清棠注意到帕子上是血。 不知道贺兰錚本身身体就不好还是方才被季宴时打的。 季宴时眯起眼看著贺兰錚。 贺兰錚苦笑著收起帕子,靠在成了两半的轮椅上,“不用这样看著我,给你西蒙没有阴谋。这些年虽然我不在人前露面,但是西蒙都在我掌控之中。 前阵子是我旧疾復发,耽误了些时日。否则你以为西蒙都多弱才能对大乾和北蛮在边境和谈大半个月的事还一无所知?” 沈清棠问贺兰錚:“也是你让西蒙军攻打安城的?” 贺兰錚摇摇头又点点头,“是也不是。前阵子我昏迷了,他们便做主带著安澜过来攻城,我醒了之后追来,正好碰见,没拦就是。” “安澜?”沈清棠追问。 好端端又冒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恰逢贺兰錚咳嗽的厉害,季宴时开口为沈清棠解惑:“安澜是现任西蒙君主的……乳名。” 沈清棠:“……” 诧异的瞄了贺兰錚一眼。 贺兰錚这么厉害的?可以直呼西蒙君主的小名? 就算是傀儡,也得给人家最基本的尊重吧? 大概看出沈清棠想什么,贺兰錚摇头,“安澜不是傀儡。他只是被迫当上西蒙君主,他本人不擅长此道也不喜欢此道。只是为了我才坐上那个位置。” 沈清棠更好奇了,“他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不喜欢为什么爭?爭来又送人?” 她听过关於西蒙亲王的传说。 说他起兵造反才残疾的。 只是不知道他和季宴时母亲之间还有这样的联繫。 贺兰錚没回沈清棠,而是看著季宴时请求:“既然不打算杀了我,能不能拉我一把?我饿了,若是不吃东西,我一会儿就会晕倒。” 沈清棠挑眉,不吃东西就晕倒?低血?还是其他病? 季宴时不动。 沈清棠轻轻推了季宴时一把。 若是贺兰錚的话是真的,不能让他这么死。 她知道有些小毛病平时不致命,若是叠加buff,真的会死人。 季宴时这才不情愿的扶起贺兰錚,沈清棠跟著起身,搬了把椅子到桌前,坐在贺兰錚对面。 贺兰錚不客气的吃了一通,才干净嘴和手,回答沈清棠方才的问题,“不管大乾还是西蒙,身在皇家总有不得已。 若是只有当了王才能摆脱这种不得已获得自由的话,我愿意爭上一爭。” 贺兰錚说完摇摇头,“可惜,后来我才知道这世上哪有真正的自由?无论什么身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 当年姿月有不得已,我也有不得已。你……你们不也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否则一国皇子又为何以私人的身份来见我一个西蒙的亲王? 你们虽是夫妻为何又未公开? 外界传闻说病弱膏肓无可救药的寧王殿下又为何健健康康?” 第1019章 爱还是不爱 沈清棠和季宴时都没回答。 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答案。 是啊!人生在世,谁能事事如意? 沈清棠两辈子的梦想都是当一条能坐享其成什么都不用干就是富婆的咸鱼。 可至今她还在努力赚钱。 季宴时对皇位兴趣不大,却为了保命,时刻准备造反,或者说已经在造反的路上。 但…… “纵使如此,也不是你始乱终弃的藉口。”沈清棠还是不认同贺兰錚方才的话。 贺兰錚笑了笑,“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讲完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西蒙的兵权。至於爱或不爱,你们说的不算,感情是我和姿月之间的事。” 毫无意外,贺兰錚的故事讲的就是他跟季姿月的故事。 年轻时的贺兰錚是整个西蒙皇族年轻一辈中最出挑的存在。 归结於年幼就在外游学的经歷,贺兰錚是个地道的两国通,他不止精通两国语言,还在大乾学会了很多种植技术,把一些適合西蒙的农作物引到西蒙,亲手教西蒙的农官耕种。 除此之外,贺兰錚还精通兵法,熟读史书,武功也不弱。 简直就是西蒙传奇般的存在。 贺兰錚能年幼四处游学本就是因为当时的西蒙君主也就是他父亲偏爱。 学成归来,名声大噪的贺兰錚更是西蒙君主的骄傲,也是內定的下一任西蒙王。 就在这时,大乾主动提出两国联姻来缓和两国之间的关係。 为表诚意,西蒙君主提出让贺兰錚来迎娶大乾和亲公主。 反正贺兰錚是个两国通,並且本身更偏爱大乾文化。 贺兰錚喜欢大乾文化不假,却不代表他喜欢大乾姑娘。 他要的是两厢情悦而不是政治联姻,果断拒绝了他父亲西蒙王的提议。 西蒙王並没有勉强贺兰錚。 大乾只出一个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公主,让贺兰錚娶对方本就是低娶。 他提议如此不过是觉得贺兰錚喜欢大乾姑娘,既不喜欢,也没勉强的必要。 后来西蒙王听说来和亲的公主都不是皇室血脉,是没落的武將家的千金。 西蒙王觉得受到了侮辱,亏他还想让自己最看中的儿子,西蒙未来的储君娶大乾和亲公主以示诚意和看中。可大乾却如此敷衍他们西蒙。 西蒙王一生气,就把要跟大乾和亲的人选定成了贺兰族一个自幼就身体不好的子侄。 这子侄一年到头天天吃药不说,动輒就昏迷。 贺兰錚说到这里,看了季宴时一眼,“他跟你不一样。你是假病,他是真病。” 沈清棠想反驳一句:“季宴时不是假病只是命大被医好!” 又觉得跟贺兰錚说不著这些,便未开口。 季宴时更不会开口。 贺兰錚也不尷尬,自顾自接著往下讲。 一个人走路都困难,想跟女人同床简直是天方夜谭。 来和亲的季姿月註定要守一辈子活寡。 贺兰錚虽有些同情这位远道而来的和亲公主,更多的却是事不关己的態度。 谁知命运就是爱捉弄人。 贺兰錚没想到他会对季姿月一见钟情。 爱情大概是天地间最奇怪的情感。 不受人的意志力左右。 跟西蒙的流沙很像,越是用力挣扎就陷的越深。 就是婚礼上的惊鸿一瞥,贺兰錚沦陷了。 他明知这样不对,对他对季姿月都不是好事。 可贺兰錚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目光会不由自主的追隨季姿月。 从僕从口里听说她鬱鬱寡欢,无意识的会找些大乾的书籍、吃食或者小猫小狗送给她解闷,减缓对家乡的思念。 彼时的贺兰錚单纯以为季姿月整日忧愁是因为思乡。 后来才知道季姿月是担忧季家人。 贺兰錚有意的靠近和刻意释放的善意,让两个人成了朋友。 也仅仅只是朋友。 大乾的女子被条条框框的律法和规矩约束长大,多数女子自嫁人那一刻起就不会再对其他男人生出別的想法。 就算有最多也只停留在思想层面。 贺兰錚不一样。西蒙相对大乾而言,像是未开化的人类,翁媳、弟嫂都是可接受范围。 可贺兰錚是个两国通,深知若是自己乱来季姿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和后果,只能用力克制住自己的蠢蠢欲动,甚至刻意疏远季姿月。 可感情怎么会受他的意志左右? 越是克制,心底要把季姿月据为己有的念头越疯狂 他一边努力远离季姿月一边就按捺不住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机会偷偷看或者季姿月。 状似无意和她一起到母妃宫里请安,实则是知道她的习惯,刻意卡著点儿去等她。 知道她会去给夫君抓药,算准日子,恰好出现在皇庭医馆的门口。 …… 就这样一晃三年过去。 整个皇宫的人都好奇为什么贺兰錚这个不著家的浪子怎么三年没离开西蒙。 贺兰錚本以为下半生自己都要在这种折磨中活著,谁知道两个人的关係突然发生了变化。 季姿月突然找上他,哭的梨带雨求他帮忙。 她说季家出事了,求他想办法让她回大乾看看。 这对贺兰錚来说不是大事,隨便编个理由就能出使大乾,“恰好”能带著季姿月回大乾省亲。 可世事无常。 就在他们一系列流程走完准备出发时,季姿月的夫君病情突然恶化。 身为妻子,季姿月显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省亲”。 季姿月日日以泪洗面。 外人都道季姿月有情义,只有贺兰錚知道她在担忧季家人。 季姿月的夫君还没等咽气,季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传到了西蒙。 季姿月伤心欲绝,她那缠.绵病榻多年的夫君虽未死却已经不省人事,全靠汤药吊著一口气。 贺兰錚见季姿月日渐消瘦,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心生不舍,陪著她,开解她。 一对年轻的男女。別有用心的男人和脆弱、无依无靠、才失去家人的女人之间要发生点儿什么真的太容易了。 贺兰錚的陪伴、关怀、照顾、开解终是打开了季姿月的心房。 季姿月终於跨出了违背她自幼刻在骨子里的纲常伦理,接纳了贺兰錚,跟他在一起。 第1020章 生不能同寢,死必得同穴 贺兰錚气冲冲的去跟他父汗商量娶季姿月的事,却被西蒙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西蒙王说之前贺兰錚娶季姿月还说的过去,如今不行。 一国储君怎能娶他人妇? 贺兰錚据理力爭。 在西蒙娶二嫁妇是常事。 更何况整个西蒙皇庭都知道,季姿月嫁来是什么样,如今就还是什么样。 “事实什么样谁关心?你说你俩两情相悦,看在別人眼里,你就是惦记堂嫂的混蛋!看在大乾眼里,咱们就是在羞辱大乾!你死了心吧!不可能!” 贺兰錚当然不会死心,想尽各种办法还不肯放弃。 就在这时大乾开始攻打西蒙。 那一年西蒙大旱,四处闹饥荒,西蒙皇庭都入不敷出,军费少的可怜,压根不是大乾的对手。 就在西蒙准备跟大乾商量和谈,做好了割地赔款的准备时,大乾先一步提出了和谈的请求。 不要地,不要银子,只一个要求,让他们的和亲公主回大乾。 这对西蒙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管西蒙王还是大臣都欢天喜地的同意。 只有贺兰錚不同意。 可在这种时候谁会在意他反对还是同意? 一向疼爱贺兰錚的西蒙王强行把贺兰錚关起来,要把季姿月送回大乾。 贺兰錚疯了一样殴打伺候他的僕役,想尽一切办法逃出房间,要带著季姿月私奔。 已经没有家人可牵掛的季姿月也愿意跟贺兰錚走。 可他们两个人怎么能对抗一个国家? 连皇宫都没逃出去就被抓了回来。 不过什么国家或者部族,能成为王的人都不会是草包。 西蒙王把贺兰錚和季姿月分开关著,然后各个击破。 用季姿月威胁贺兰錚,用贺兰錚威胁季姿月。 贺兰錚还好,能扛住威胁不肯妥协。 季姿月到底是大乾女人,思想的局限性很难完全扭转,心甘情愿为贺兰錚牺牲,跟著大乾来的使者回了大乾。 等贺兰錚被放出来时,季姿月已被大乾新皇亲自从边关接走。 贺兰錚不是没想过要去追,可他去不了大乾的皇宫,也清楚大乾的规矩,生怕自己一时衝动真的害死季姿月。 那时的贺兰錚並不知道季姿月並没有被带回京城而是被圈养在云城。 后来他知道了季姿月被大乾皇帝收为己有后,像疯了一样开始爭夺储君的位置。 若是他成为西蒙王,是不是就能把季姿月要回来? 可惜,老天爷偏生就是不肯成全他跟季姿月。 就在他离皇位一步之遥时,收到了季姿月消香玉殞的消息。 贺兰錚当即放下所有的公务,奔赴大乾,却在路上遭到埋伏,命虽捡回来,人却残了。 他颓丧了好一段时间,不管任何事,像一具行尸走肉,放任西蒙乱成一锅粥。 满心都想著要去九泉之下找季姿月,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发现他不知道季姿月埋在哪里。 大乾的皇帝没让季姿月进皇陵。 贺兰錚又有了新的目標想找到季姿月和她埋在一起。 生不能同寢,死必得同穴。 然而想在不属於自己的国家想要找到一个坟墓,如同在大海中捞一滴水。 一个人的能力如同杯水车薪,得需要一个国家的力量。 贺兰錚重新振作起来,夺回西蒙的控制权,但是他一个“死人”不想做君主,就过继了一个信得过的侄子,助他登上皇位。 而他隱匿行踪,一边维持著西蒙的正常运转,一边费劲心思去找季姿月的坟。 於是他发现了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事。 比如季姿月生了一个孩子。 比如这个孩子可能是他的儿子。 贺兰錚看著季宴时:“我曾想过跟你相认。但是我一门心思求死,认了你不过是给你希望又让你失望。 再说,以前我不知道你是装傻,我以为你真的神智异於常人,跟我相认,我若撒手人寰你必死无疑,还不如当个大乾皇子,一辈子养尊处优。 那时我不知道你年幼遭遇,也不知道她经歷了什么。 只一门心思想找到她和她死在一起。 过去很多年我都没想到,她是你被你藏起来的。” 谁会怀疑一个几岁的痴傻孩子敢藏骨灰呢? 贺兰錚早找到了季姿月在云城的坟墓,里头是空的。 季宴时连假骨灰都不肯留给大乾皇帝。 那时起,贺兰錚才开始注意季宴时。 一直到这两年季宴时活动频繁,贺兰錚才知道季宴时是装傻。 季宴时对贺兰錚的故事不感兴趣也不感动,薄唇未启,对著贺兰錚吐出四个字:“痴心妄想!” 沈清棠没发表意见。 她个人觉得,人往往讲自己的故事时总会美化自己的作为。 不管是爱情还是吵架,往往会下意识偏向自己,把责任推给他人。 所以,贺兰錚这个轰轰烈烈极为悽惨的爱情故事,她只信一半。 沈清棠还在盘算贺兰錚故事中的真实性,突然听见季宴时又说了两个字:“谢谢!” 別说沈清棠就连贺兰錚都纳闷的看著季宴时。 季宴时看著贺兰錚道:“本王还没有能力欺上瞒下时,有两次遇险恰好被人所救。看那些人的身手不像大乾人。本王查过,一直没查到是谁救的本王。如今看来,应当是你的人吧?” 贺兰錚摇头,不是否认,“我欠你的。我后来听说你过的不太好,安排了几个人去保护你。后来,你翅膀硬了,他们也靠近不了你。” 彼时贺兰錚对季宴时不感兴趣,只是安排人保护他,对他的作为却不管不问。 “你欠的不是我。”季宴时淡声道,“你欠的是我母妃。” 贺兰錚摊手,“给你个手刃仇人的机会?杀了我。若不是我……若是你母亲是完璧之身回大乾,她和你如今都应该过的很好。你说的对是我的错!” 贺兰錚垂下眼,言辞恳切。 “呵!”季宴时冷笑,“本王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也不会认你。你的西蒙本王也不想要。你若是肯退兵,算本王欠你一个人情,他日必还。” 贺兰錚长长嘆息一声,摸了摸额角垂下来的一缕白髮,“岁月不饶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要做。罢了!罢了!” 第1021章 就当是老子给儿子的吧! 贺兰錚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木牌扔在桌上。 木牌质地的木牌跟木桌相撞却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本没在意的沈清棠闻声低头看了那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牌子一眼,上面是西蒙特有的符號,她看不懂。 “这是能调动西蒙大军的令牌。相当於你们大乾的兵符。有了它你就有能跟大乾皇帝一战的实力。” 季宴时没接,问贺兰錚:“为什么?” 贺兰錚的要求他一条都不满足,为什么还把西蒙大军给他? 这对西蒙而言不是简单借兵,是把整个西蒙都拱手送给了季宴时。 若是季宴时愿意就能给西蒙改朝换代。 贺兰錚就会成为西蒙的罪人。 贺兰錚耸肩:“於你们这些年轻人而言,可能会有胸怀天下、逐鹿中原的抱负。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过能马踏大乾,把大乾併入我西蒙的版图。” 贺兰錚说著自己笑了,摇摇头,“这些年沉迷於执念,早已经忘了年少梦想,也不在意家国大事。你若有本事让西蒙姓季亦或是姓百里我也无所谓。” 见季宴时还是防备的看著自己,没有拿令牌的打算,贺兰錚又近乎低喃的补了一句:“就当是老子给儿子的吧!” 季宴时神色又冷了下来,“本王方才说过,不会认你。”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书库全,101??????.??????任你选 】 “认不认我是你的事。认不认你是我的事。”贺兰錚摆摆手,“我知道大乾皇帝一直怀疑你不是他的种。我不怀疑,无论你是不是我的种,你都是我儿子。因为你是她的儿子。就这么简单。” 贺兰錚嘆息一声,指了指桌上的令牌,“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令牌要不要隨你。” 季宴时盯著贺兰錚看。 贺兰錚却真的像交代完了后事了无牵掛一样的闭上眼。 沈清棠想,要不是贺兰錚不.良於行,他此时应该瀟洒的背手离开。 季宴时最终还是拿起了令牌,“我用完之后一定会还你。我还你之前,別死!” *** 回去的马车上,季宴时一路沉默。 自从季宴时身体里的蛊被驱除后,沈清棠还是头一次看他没有爭分夺秒的办公。 他什么都没做,就静静地靠在马车壁上,单手搂著她的腰,黑眸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清棠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头靠在季宴时肩膀上,无声的陪伴他。 季宴时方才表现的很决绝。 可沈清棠知道他心里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然。 一个从小缺少父爱的男孩,即使长大了心里也一样会有一块缺失。 比起优柔寡断、懦弱的大乾皇帝,这位西蒙亲王才像是一位父亲该有的样子。 虽然他同样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对季宴时来说,却是种弥补。 他跟贺兰錚说的最后一句话,前面都是藉口,真正想说的不过是最后两个字:“別死!” 季宴时低低的开口:“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贺兰錚这个名字的吗?” 沈清棠没说话。 她知道,此刻的季宴时只需要倾听,不需要回答。 “是母亲快死的时候,她被病痛折磨的时常梦魘。有时候会囈语。 贺兰錚三个字,是她在梦中最常喊的。 起初我以为是母妃说自己『好难受!』。 那会儿年纪小,也没多想。 一直到母妃临死那天。她把我叫到床前,给了那块白玉,她跟我说,如果我在大乾过得不好,可以去西蒙找一个叫贺兰錚的人。 若是我愿意可以认那人做父亲。” “我才知道母亲囈语时,喊的不是『我难受』是『贺兰錚』。” “后来等我大了一些,不再依靠別人的庇护就能独自外出时,也曾试图去查找『贺兰錚』这个人。 这是一个大乾名字,可母妃说要我去西蒙找。 我让手底下的人找遍了西蒙的大乾,都没有这个名字。” “我就想是不是我母妃在西蒙嫁的皇子是这个名字。我母亲的夫君叫何席格。 何席格在西蒙是幸福的意思。 可不论是他还是我母妃都没得幸福。” “那时候西蒙亲王早就『死』了。我查遍西蒙所有活著的男子,都没找到这个大乾名字。却不想竟是一个『死人』的名字。” 季宴时说著低下头,下巴枕著沈清棠的颈窝。 沈清棠用力搂住季宴时,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自己在。 在听,在陪著他。 “他没撒谎。我母妃应当是爱他的。最起码信任他。” “嗯。能让婆母临终託孤必然是信得过之人。他真的……”是你亲生父亲吗? 沈清棠问到一半又闭上嘴。 感觉这个问题对季宴时来说太过残忍。 季宴时下巴在她颈窝中轻轻晃了晃,声音闷闷的在她耳边响起,“母妃没说。” *** 回到营区,两个人前脚迈进帐篷,后脚季宴时就打横抱起沈清棠进了內室。 近乎失控的撕碎了她的衣衫…… 季宴时之前在床上就会比较强势,却也没有这次疯狂。 像野兽凭著本能,通过水乳交融宣泄一样。 沈清棠被弄疼也咬牙没吭声,努力的拥抱他,吻他,试图安抚他。 情事过后,季宴时终於冷静下来,看著沈清棠一身被自己折腾出来的青紫,满脸懊恼,“对不起!” 沈清棠摇摇头。 她大概能猜出季宴时疯狂的原因。 母妃的遭遇,让季宴时討厌或者说憎恨所有跟她有交集的男人。 那个早死的正牌夫君不算。 如今又突然多出个父亲。 还轻描淡写把整个西蒙给了他。 认又不想认,杀又不能杀。 偏生贺兰錚不勉强,不哀求,不交易,就送了季宴时一份大礼。 贺兰錚嘴上说从来没想过认季宴时,却又把自己放在了父亲的位置上,说不想跟季宴时当父子,却又像一个父亲把自己的財產都留给了他。 若是普通的財物,拒绝也就拒绝了,偏生是西蒙大军,是把一整个国家都给了他。 如今季宴时最需要的就是这些。 若是有整个西蒙做后盾,再有季家军辅助,都不能用如虎添翼来形容,可以说直接起飞。 第1022章 我不想欠他 就算季宴时明日想篡位,今晚收拾收拾就能带兵打往京城。 当然,有这么多兵马只是说有一拼的全力,胜算对半开,还得劳民伤財损失惨重。 季宴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就置天下百姓不顾的皇子。 只要有的选,他不会动用武力。 可季宴时若不接受西蒙兵马,他可能会保护不了现有的家人和眾多跟隨者。 若是接受,又会觉得愧对季姿月。会觉得在贺兰錚面前无法昂首挺胸说出拒绝的话。 沈清棠像哄果果一样,一手抱住季宴时的腰身,另外一只手在他背后轻拍,“王妃那么爱你,会愿意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 相信我,就算你收了这块令牌她也不会怪你。” 季宴时低下头,下巴贴在沈清棠的颈窝,“我知道。” 就是知道才难受。 “季宴时。” “嗯。”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自责。” “嗯。” “贺兰錚说的对,他也欠你的。他们都欠你的。感情確实是他们之间的事,可你是无辜的。你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都是拜他们所赐,拿了西蒙又如何?” 季宴时低低的笑了起来,顺势在沈清棠锁骨上轻咬了一口,“夫人说的对。” “其实若是俩爹之间必须选一个,我倒觉得贺兰錚更適合你。”沈清棠认真道。 她真觉得贺兰錚更像季宴时生物学上的父亲。 季宴时的智商、对感情的专一、忠诚都更像贺兰錚一些。 可惜古代没有dna,否则季宴时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季宴时单手撑起头,看著沈清棠:“我不需要父亲,我有你跟孩子足够!” 沈清棠摇头,“不一样的。” 她和孩子代替不了父母。 最起码不能弥补他心底关於父亲的那一块缺失。 季宴时还是摇头,“我有父亲。沈屿之也是我父亲。” 他缺失的父爱已经在沈屿之那里找到了。 沈清棠一想也是,点点头,伸出食指在季宴时鼻尖上轻轻戳了两下,“你说的对。所以你別难过!你有我们呢!西蒙大军咱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我夫君这么厉害,凭自己的本事就可以打江山。 只要贺兰錚不让西蒙拖咱们后腿就行。 要了他的大军还得管他们的百姓,劳心劳力的事咱不干!” 季宴时笑了,一口牙白的晃了沈清棠的眼。 “夫人说的对。不过西蒙大军我会借用一下,用完还他们。本王才不想接一个烂摊子。” 见季宴时心情好些,沈清棠开始推他,“你起来,我得去洗澡了。” 从昨晚风.尘僕僕赶回来,就没能好好洗漱,更何况他们方才也没做什么措施,弄的沈清棠黏糊糊的难受。 季宴时挑眉,“一起。” 一起的后果是天都黑了,两个人还没出帐篷。 送饭的小兵,连营帐门都没敢进。 一遍遍的热菜热饭送回来。 沈清棠半闭著眼埋怨季宴时:“你这回坐实了昏君的罪名,还连累我成为红顏祸水。” 季宴时搂著沈清棠的腰身把她提起来,让她靠在床头上,把饭菜端到一旁,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子要餵她,“来,爱妃张口,让本昏君服侍你。” 沈清棠睁开眼,娇嗔的瞪他,伸手从他手里抢过碗,“用不起!” 季宴时比她还像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事。 季宴时低头又在沈清棠唇边轻啄了一下,从伸手端起自己的碗,坐在床边,和沈清棠一起吃饭,顺便聊天。 从在北川那会儿,季宴时就习惯了晚餐时交流这件事。 习惯一直保持至今。 季宴时简单说了下跟沈清棠分开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沈清棠亦说了自己的。 “这会儿沈清丹的光荣事跡应该已经传进宫里了吧?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对她?” “父皇不会在这时候动她。”季宴时斩钉截铁道 皇上是天底下最会权衡利弊的职业。 任何一个君王,除非是亡国的昏君,否则都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韙跟全国百姓作对。 还得顺著老百姓表示要攻打北蛮。 明面上说不得还得给些赏赐安抚沈家。 沈清棠也是这么想的,她点点头,“可惜你和秦家军的功劳又得被他们冒领。” 她一个不懂政事的普通人都能猜到一点儿之后的走向。 皇上被舆论裹挟,正恨不得剐了季宴时和秦家军时,季宴时这边接连攻下北蛮十一城的消息传到皇宫。 皇上肯定就会说是他这个一国之主“愤怒”北蛮的无耻,下令攻打北蛮。 反正季宴时一个病入膏肓的皇子,要军功也无用。 说不定在心里暗恨季宴时命太长。 季宴时“嗯”了一声,筷子顿了下,“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再过几日,召他回京的圣旨就该到了。 沈清棠挑眉,对京城那地方,牴触多过嚮往,“哪怕西蒙攻打边境的消息传回京城,皇商还是会召你入京?” 季宴时思考片刻,“不清楚。得看那些没长脑子的朝臣怎么想。若是想的开不会,若是想不开非要来爭兵权,一定会召我回去,还得是速回。” 沈清棠灵光一闪,咽下口中食物问季宴时:“你说贺兰錚是不是算到这一步才会约见你给你送兵?” 她忽然觉得西蒙“发现”北蛮和大乾和谈的时机过於巧合。 “恰好”就在季宴时目的近乎达成时,西蒙发现大乾和北蛮和谈的“阴谋”。 集结大军“恰好”费了一段时日赶到边境。 要攻打安城时阵势大的全天下都知道。 可,攻城,本质上不应该先悄悄的打。 最好趁敌人不备,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哪有人敲锣打鼓发预告的?! 才打了一日,就约季宴时见面,送他这么一份大礼。 倘若季宴时接了令牌,以后边境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 若是季宴时不接令牌,西蒙真攻进来,秦家军要打仗一样不用回京。 沈清棠能想到的事,季宴时也会想到。 他放下饭碗,“我不想欠他。” 贺兰錚要的他不想给。 不想欠,却得欠。 第1023章 现在,立刻,马上喝药! 沈清棠跟著放下饭碗,在季宴时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他故意说自己生病了赶到边境晚了一步,大概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欠他。” 沈清棠说完,有些懊恼。 她这话恐怕要雪上加霜了。 听著不像宽慰倒像是为贺兰錚做说客。 季宴时没说话,接著端起自己的碗吃饭。 沈清棠也没再开口。 安慰人也是技术活,一不小心適得其反。 好一会儿,季宴时才开口:“局势总归对我们有利了。” 之前真有些捉襟见肘的艰难。 秦家军几十万人拿来对付两个国家实在不够看。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脚下的独木桥腐朽还有裂缝。 独木桥下方是万丈深渊。 处境不是一般的艰难,不葬身虎狼之口也得掉下悬崖。 如今有了西蒙军,最起码安城这边可以不再顾虑,可以抽调所有兵力抵御北蛮。 若是季家军也能为季宴时所用,那么再无惧北蛮会反击,整个边境都能尽在掌握。 季宴时进京便无后顾之忧。 沈清棠点点头,“好事。这样的话说不定咱们能早点回云城。我还能送二哥考试。” 八月下旬,沈清柯要参加乡试。 没有几天时间了。 季宴时盘算了下,点头:“应该来得及。” *** 沈清棠睡到翌日下午才起。 她舟车劳顿赶来禹城,又陪著季宴时熬了个通宵,又跑到安城见了贺兰錚,两个人又在床上廝混半日。 沈清棠的小身板哪能跟季宴时这种“牲口”比。 人家会武,不需要睡觉,打个坐就行。 她得实打实的通过睡眠来让身体休养生息。 想起季宴时,沈清棠皱了皱眉。 身为同床共枕的夫妻,沈清棠察觉季宴时的身体似乎比之前差了不少。 想到这里,沈清棠穿上衣服,饭都没吃,直奔孙五爷的帐篷。 营区里,条件不好,没那么多讲究。 孙五爷和军医们一起挤在后勤区。 不过他有一个单独的帐篷。 沈清棠找到孙五爷时,他正在晒药材,嘴里嘀嘀咕咕的。 沈清棠喊了两遍,孙五爷才听见,扭头看见沈清棠十分惊喜,“棠丫头?你可终於来了!” 沈清棠:“???” 见她这么激动? 孙五爷像个幼儿园老师,朝来接孩子的家长告状一样,对著沈清棠告季宴时的状:“棠丫头啊!你管管王爷吧!自从你去京城开始,他就不好好吃药。 別说药,他连饭都不好好吃,有时候一天一顿,有时候一天都不吃饭。 昼夜的忙公务。 若是白天领兵打仗,晚上就回来处理各处送来的密文。 若是晚上打仗,白天处理公务。 有时候仗一打好几日,他行军间隙里,旁人休息他还是处理公务。 別说王爷那身体內里亏空严重,就是秦小將军壮硕如牛的身板也扛不住这么消耗。 我跟你说,王爷的身体看著正常,实则就像……像那棵树一样。” 孙五爷指著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你看那树看起来树干又粗又壮,枝繁叶茂……” 沈清棠没忍住,打断孙五爷,“冬天了,哪来的枝繁叶茂?” 树叶都掉光了。 孙五爷:“……” 吹鬍子瞪眼的看著沈清棠,“你別打岔!能听懂意思就行,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那棵树看似粗壮实则內里被蛀虫掏空。 一阵大风吹来都有可能就从根上断掉。 王爷如今的身体跟这棵树有些像。” 沈清棠白了脸,“这么严重?” 孙五爷见沈清棠真被嚇到,又连连摆手,“人跟树不一样。树被蛀虫咬空了就不能再生,但是人亏空了內里还能养回来。” 他强调:“养回来的前提是要养。王爷如今不养也就算了,还糟蹋自己的身体,这不是熬油点灯?!早晚有油尽灯枯的一天。” 沈清棠看著孙五爷头髮比之前更白了些,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多了几条。 他一个年少成名的神医,哪怕初到山谷时,孙五爷做的最多的也是在研究各种药。 当时研究是的如何治好季宴时,如今研究的是如何调理季宴时。 一个人数年如一日的为另外一个人从医,其中情谊不能用金银衡量。 沈清棠由衷道谢:“孙五爷,谢谢你!” 谢谢你对季宴时这么好。 孙五爷莫名其妙看了沈清棠一眼,“我在跟你说王爷的身体,你好端端道谢我做什么?我是想让你劝王爷按时吃饭,按时吃药,少忙公务多休息。” 沈清棠笑著点头:“好。以后我不跟他分开,我什么也不干,就跟在季宴时屁.股后面催他吃饭,督促他休息。” 她说著玩儿,孙五爷信以为真,开心的像个孩子,就差手舞足蹈,“好啊!好啊!这样可太好了。” 沈清棠辩解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罢了,不管是不是玩笑,总归得把季宴时的身体放在第一位。 沈清棠一边帮孙五爷摘药材、晾药材,一边跟他閒聊。 除了问季宴时这段时间的近况,还打探以前王妃的事。 可惜孙五爷有个直男的通病,对八卦不感兴趣。 不能说对王妃的感情经歷一无所知,但是知道的很少。 孙五爷趁著沈清棠在,熬了一大锅药。 沈清棠看著孙五爷放的药材都觉得嘴里发苦,有些同情季宴时也觉得孙五爷生季宴时的气还不敢发作,就加了些味道奇苦无比的药报復。 孙五爷一边熬药一边告状:“棠丫头,你是不知道,你离开这段时日我们想让王爷喝药有多难。 熬一锅药,送一回凉透了都不喝,再加热再放凉。 我们一遍遍的送,他是一次次的不喝,往往一锅药最终到他嘴里没有十分之一。 幸好是在军营,伤患多,分给大家也不算浪费这么好的药材。” 行吧! 沈清棠想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季宴时喝苦药也是活该! 沈清棠端著药到帐篷时,季宴时才开完会,看见她进来,眉眼弯起来,朝沈清棠伸手,“起来了?” 沈清棠把药放在季宴时手上,命令他:“喝药。” 第1024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季宴时顺手把药碗放在桌上,来牵沈清棠的手。 沈清棠把手背在身后躲开他的手,下巴朝桌上的药碗点了点,重复:“喝药!现在,立刻,马上喝药!不能拖,不能待会儿,不能等忙完。” 一副毋庸置疑的语气。 季宴时一侧眉梢微扬,“孙老头找你告状了?” 沈清棠一手掐腰,一手抬起,食指在季宴时鼻尖上轻轻戳了两下,“你还不乐意?你要是好好养身体人家孙五爷还能告状? 何止孙五爷,你那些护卫给你送药送的一个个那脸比药还苦! 季宴时,我有没有嘱咐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喝药? 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和果果都没你这么难伺候! 我告诉你,孙五爷说了你现在的身体完全是外强中乾,一个不小心就小命不保。” 帐篷门外,来找季宴时匯报的季影恰好听见沈清棠训季宴时,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停下,犹豫了一会儿倒回来,朝值守的卫兵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自己站在了门口当起了守卫。 他真不是想听夫人训王爷,单纯想站岗。 沈清棠话还没训完,季九也过来了。 听见沈清棠的声音二话不说站在季影对面,两个人代替守卫看起了门。 一脸肃穆的站在门口,实则耳朵竖的很长。 季十七和季十一路过看见季九和季影当门神很诧异,跟了过来,正想开口。 季九朝他们竖起食指摇了摇示意他们噤声。 季十一眼睛转了转,二话不说站到了季影身边。 季十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季九拉了过去,一同站著。 季九哪有什么坏心眼,就想著法不责眾嘛! 帐篷里 ,季宴时看著沈清棠跟个母老虎一样,失笑,伸手攥著她的食指往下按,“没那么夸张。” 季宴时这態度让沈清棠越发生气,“季宴时,谁跟你嬉皮笑脸?你给我站直了。” 帐篷外。 季影瞪圆了眼。 夫人这么彪悍吗? 季九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眼。 不愧是我师父,训王爷跟训孙子一样。 季十七眼睛转了转,脚也动了动。 听这些不好吧? 应该要离开。 可是,还想听怎么办? 季十一嘴角抽了抽。 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夫人。 季宴时见沈清棠真生气了,自己摸了摸被沈清棠戳过的鼻尖,目光往帐篷的方向瞄了一眼,老老实实站的笔直听训。 “季宴时我郑重的警告你,身体是你的,不要指著別人战战兢兢跟在你身后照顾。你若是健健康康,咱们一家四口就好好过日子。 你若是把自己身体弄垮了,呵呵!” 沈清棠冷笑,“我就带著你的家產、你的孩子改嫁!” 沈清棠话音才落,帐篷外传来整齐划一的倒吸气声。 季宴时先贴著沈清棠的耳朵威胁:“你敢!” 接著转头看向著门的方向,“你们想死吗?” 门外没有声音。 “从明日,不,今日起,你们四个负责打扫整个营区的茅房!一直到拔营回京。” 门外响起踢踢踏踏,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四个人跑出二里地才敢互相埋怨。 第一个听墙角的季影成了罪魁祸首,被其余三个人批斗。 季影不服:“我听关你们什么事?我叫你们过来了?墙角是一起听的,凭什么要我一个人倒恭桶?你们要这样,我可就找夫人评理去了。” 季九感慨:“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季十七点头:“王爷是疼夫人才会听夫人的话。” 季十一附和:“王爷真被夫人吃的死死的。別说现在,就是我们南下求医那次……” 他开始绘声绘色讲南下的经歷。 一边讲,一边干活。 营帐里。 沈清棠听见脚步声才知道外头有人偷听。 有些懊恼。 忘记帐篷不隔音了。 她內疚的问季宴时:“会不会影响你在下属心中伟岸的形象?” 季宴时才喝完药,拿出帕子擦了下唇角,才摇头:“他们不敢。” 说完斜睨沈清棠,“只要不影响本王在夫人心中的伟岸形象就行。” 沈清棠抿唇偷笑。 季宴时“哼!”了一声,压低声音,“沈清棠,本王也是惯的你胆子大了!改嫁的话都敢说!你等晚上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振夫纲不行! 沈清棠落荒而逃。 *** 少了西蒙这边的压力,季宴时终於腾出足够的时间去季家藏身的山谷拜会。 季十七赶著马车送他们到谷口后,只他们夫妻二人进谷。 还带著火焰。 火焰充当挑夫,背上驮著沈清棠为季家人准备的礼物。 一回生二回熟。 季宴时和沈清棠光明正大登门,省去了不少破机关过阵法的时间。 还是上次的青年迎接的他们。 青年叫季问津,是季灵月跟蔡文斌的儿子。 他隨母姓。 沈清棠终於想起来为什么看青年有些眼熟。 他也是长相隨母。 跟季宴时有些像。 季问津显然已经知道了他跟季宴时的关係,一口一个表弟喊的那叫一个热切。 其实两个人生辰没差几个月。 季宴时对寒暄一事本就不擅长。 不能说爱搭不理,反正不太热切。 季问津也不在意,转头又跟沈清棠聊的热火朝天。 沈清棠当然不能冷落季问津。 何况季问津看似没城府的拉家常,实则是套她的话。 正好沈清棠也有对季家的好奇,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有来有往。 互相交换了一些对方想知道且自己能说的事。 至於不能说的部分,不是一语带过,就是假装没听见。 沈清棠能確定的是,季家是友非敌。 这回是白天来的,沈清棠再次惊嘆季宴时那个未曾谋面的大曾外祖父的厉害。 半地下室的房子,从外面看跟环境融为一体,没有门窗,便能防止野兽攻击。 可到了房间里头,採光不受半点影响。 太阳直接从屋顶上打进来。 若是不喜欢阳光,把遮阳帘拉上就行。 下雪时要麻烦一些,得及时清理屋顶的雪。 好在季宴时大曾祖父本就是个能工巧匠,做了一些机关,屋顶有了落雪时,在房间里按下机关,屋顶的雪就会被颳走。 第1025章 出不出谷 这回季家人招待沈清棠夫妇的地方从会议室改成了待客厅。 出席的人也从八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只季云鹤、季灵月夫妇以及季问津。 季灵月拉著沈清棠在桌边坐下,“这两日我们正商量怎么给你们送信,邀你们过来做客。谁承想信还没送到你们就过来了。不愧是一家人,又默契不是?!” 沈清棠也笑的十分热切:“可不是?自从知道自己有亲人,季宴时激动的一晚上没睡。您可別看他冷著脸,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心里惦记著你们。” 季灵月望向季宴时,目露怜爱,“我们又何尝不是?一直以为姐姐她过得还好。没想到她已经撒手人寰。好孩子,你跟我说说姐姐的事可好?” 季宴时垂眸开口:“母妃去世时,我三岁。” 沈清棠瞥了季宴时一眼。 这话明显是要误导季家人:一个三岁的孩童能知道什么? 她没说话。 如季宴时还不信任季家人一样,季家人也不太信季宴时。 就好像青年男女相爱之前,属於互有好感,但是对对方不了解,不敢交心时的样子。 亲人不假,首先表亲本就远,其次季宴时是个幌子,最后,他们压根就没见过。 唯一的联繫季姿月早已经去世。 要不是季宴时以季为姓这事,季家人压根不会想跟季宴时有交集。 季灵月错愕的看著季宴时,“啊?” 那日只听季宴时说姐姐去了十多年,没想到会这么多年。 “她……”季灵月眼眶又开始红,“怎么走的?痛苦吗?” 季宴时沉默。 双十年华的季姿月去世,又怎会是寿终正寢? 季灵月又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姐姐!” 蔡文斌熟门熟路的掏出一方帕子塞给季灵月,“你这几日都哭多少次了?不是说好今日不哭了?” 季灵月哭的说出话,只是摇头。 她是想过不哭,好好跟季宴时他们说说话。 看看后续怎么办。 没想到季姿月离开的比她想像的还早,还是备受折磨而亡。 一母同胞的姐妹,让她怎么不难过呢? 季云鹤只问了一句话:“谁害的她?” “百里封。” 季云鹤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今皇帝?” 沈清棠这才知道原来当今皇帝叫百里封。 季灵月也不哭了,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跟著站起来,瓮声瓮气的骂:“这个畜生!窝囊废!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姐姐,从头到尾乾的却全是伤害我姐姐的事。最后还要了我姐姐的命!我要宰了他给我姐报仇!” 沈清棠听著季灵月的话突然就想起了贺兰錚。 就沈清棠所听见的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而言。 百里封和贺兰錚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 百里封是做的多说的少,贺兰錚是说的少做的多。 贺兰錚如何对季姿月的沈清棠不清楚,可他对季宴时唯一的要求也不过是想知道季姿月葬在何处。 被季宴时拒绝后,就把整个西蒙送给了季宴时。 没说一句好话,不要利益,不要回报,甚至都不需要季宴时叫他一声“父王”。 不管百里封是否如李婆婆他们所说的曾经跟季姿月两情相悦亦或是如季灵月骂的这样一厢情愿。 沈清棠都觉得,若她是季姿月应当会选贺兰錚。 季灵月拍桌子骂也好,还是吵著要去宰了皇上也罢。 都只能代表她自己而非整个季家。 如今的季家,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故去的季家女造反。 更不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外甥”放弃安稳的生活,拋头颅洒热血。 別说季宴时,就连沈清棠都能猜到季家人的態度。 认亲可以,走动可以。 让季家军出山不行。 但,这么多年过去,季家军內部早已经不像当初入谷时那么团结。 他们来时是季家军,所有的將士唯季家人是从。 可时过境迁,那些年轻的將士大都已经人到中年。 他们的妻儿都在这里,心里有了牵掛也过习惯了安稳日子。 很大一部分人已经不愿意再打仗。 还有一部分人雄心不死,天生就喜欢驰骋沙场,他们觉得已经蹉跎了二十年,眼下正好有一个不需要他们举反棋就能名正言顺回到战场的机会,理应抓住机会。 最多的是年轻人。 像季问津这样的年轻人从出生就在谷中,他们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却一遍遍的听老一辈讲述外面的世界。 不管长辈口中外面的世界是繁华还是战乱,总归是他们没见过的模样。 一个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有著妄想改变天下的野心。 知道有外出的机会,管它是康庄大道还是独木桥,总是蠢蠢欲动想去看看。 季宴时和沈清棠离开的这几日,谷里开完大会开小会。 若是按少数服从多数,那么最后的决定是出谷。 若是按照晚辈听从长辈,下属服从上司的角度,决定是不出谷。 因为季云鹤也是求安稳一族。 可他老了,不代表不理解年轻人的想法。 他们沦落於谷中,说是隱居,其实是见不得光的逃犯。 半地下室修的再好,又怎么能如正常的屋舍? 太阳东升西落,为的不是让他们昼伏夜出。 若是可以,他也愿意给季家人正名,洗脱身上的污名。 最终,季家人决定自愿去留。 想留在谷中的继续留在谷中。 想跟著季宴时离开的可以跟著季宴时离开。 前提是得跟季宴时谈好条件。 如季灵月所说,就算季宴时和沈清棠不主动登门,他们也会想方设法联繫季宴时。 季宴时不是个话多的人,並不太接季家人的话茬。 沈清棠虽然一直打圆场,不过一旦涉及双方利益,她便缄口不言。 季云鹤看的出来季宴时很聪慧,己方这些小算盘在季宴时眼中大概跟小孩过家家一样没意思。 於是摆摆手示意季灵月安静,看著季宴时道:“话说到这里,我也就不跟你绕圈子了。我们已经数年没出谷,对外面的情形不了解。 不管如何,总归不能凭你一句话,就让我们这么多人跟你出谷吧?” 第1026章 这座山谷必须要动 季宴时点头,“这是自然。有什么条件,诸位儘管提。” 沈清棠认真的听著。 从跟北蛮谈判开始,她就喜欢听大佬们聊天。 大佬们的话说一半留一半是基操,话里藏话是日常。 像此刻,季宴时十分坦诚、特別好说话的样子。 实际上的意思是:你提,我不一定答应。 沈清棠能听出来,季云鹤同样能听出来。 听出来又如何? 谈判,有时候跟菜市场买菜一个道理。 我出个价,你觉得行就买。你觉得不行,砍砍价再买也行。 要是你不砍价扭头就走,我还可以喊住你,主动降价。 要是你满意就会买了,若是你不满意还能让你出价。 总归有来有往,不管几个回合,只要买卖谈成,过程也不是那么重要。 “第一,不能动这座山谷,选择留在这里的人,请尊重他们的选择。和之前一样不能来干预他们的生活。” “第二,跟你的走的季家军这些將士,他们日常同吃同住同训,默契远非一般將士能比。希望你不要因为猜忌就把他们打散,让他们失去应有的战斗力。 “若是必须牺牲,我希望他们能死的有名有姓!” 若是愿意暗无天日的活著,就让他们轰轰烈烈的死,死的天下皆知。 “第三,也是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一点。当初季家蒙冤入狱,含冤而死。我希望,不,我们要求你必须得给季家翻案。这一点不能商量!” 不管是让百里封翻案还是季宴时自己当皇帝翻案,季家必须洗脱冤屈。 季云鹤看著季宴时,意味深长的补了句:“若你真是姿月的儿子,为了她也应该会为季家洗脱冤屈吧?” 没有过分的要求。 季宴时毫不犹豫的点头:“这三点我都答应你。”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清棠忽然插话:“我不同意。” 桌上的人都齐刷刷看向沈清棠。 季灵月也看向沈清棠,不解道:“为什么?你不同意什么?” 沈清棠道:“我不同意第一条。这座山谷必须要动。” 季云鹤、季灵月、蔡文斌和季问津齐齐看向沈清棠。 尤其是季问津,皱眉看向沈清棠,语气不太友善:“凭什么?你说动就动?你们来这里不就是惦记我们季家军? 留在谷中大都是老幼妇孺,你要对他们做什么?” 季灵月喝止季问津:“岳儿!” 季宴时则警告的瞥了季问津一眼,没说话。 季问津自幼在山谷长大,虽说跟季宴时差不多年纪,但是跟季宴时的经歷比起来,用“没见过世面”形容也不足为过。 季宴时自幼就开始带团队,这些年纵使没过上真正皇子的生活,也早已经养成上位者的气势。 只一眼,故意释放的气场就让季问津气势矮了半截,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等回神发现自己因为季宴时一个眼神就怯懦,又季问津羞又气,倏的站起来,伸手从椅子背后拔出剑指著季宴时:“来,打一架。” 季宴时没跟季问津打架,他做了一件沈清棠已经许久没见过的事。 他抬手把季问津丟了出去。 自从季宴时体內蛊驱除后,沈清棠再没见过季宴时往外扔人,多数时候他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萌生退意,一如方才的季问津。 季问津被丟出去后,在场所有季家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 季灵月皱眉质问:“季宴时,你这是何意?” 季云鹤脸色也不好看。 蔡文斌更是手贴腰际。 沈清棠注意过,蔡文斌腰间繫著一条软鞭。 她忙道:“请先听我说完。” 怕他们再打起来,好事变坏事,沈清棠不敢卖关子,连忙解释:“我说要动山谷,不是要强迫山谷里的人做什么而是想改变你们眼下的处境。” “拿这栋屋子来说。”沈清棠抬头指了指屋顶,“虽说这屋子已经设计的很人性化,住起来也很舒適。可地下室终归是地下室。 既然你们提了让季宴时为季家洗脱冤屈,让季家子孙光明正大的立於世间,又为何还住这地下室?” 季家人的表情缓和下来。 季灵月是直爽性子,当即给沈清棠道歉,“原来是这个意思。抱歉,是我们误会你了!一会儿我就让那臭小子给你道歉。” 话说,也不知道季宴时把人丟哪儿去了? 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蔡文斌往外看了一眼,没吭声。 屋子里这几个人他武功最高,看见季宴时不但隔空把人推出去还顺便点了季问津的穴道就知道他们四个人加起来也不是季宴时的对手。 难怪他敢只带著夫人就入谷。 原来是艺高人胆大。 被扔出的季问津恐怕没有一个时辰都回不来。 让他长长教训也好,不要以为在谷中是佼佼者,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季宴时给他上的这课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沈清棠摇头,“小姨你客气了。怪我,本想卖个关子,没想到引起这么大误会。这次来,我和季宴时一路上看见农田是藏在杂草中的。 我也顺手捻了些土看了下土质。这么好的土地让庄稼和杂草共生太可惜。若是留下来的年轻人够多,就让他们帮著开荒,把这些土地改成货真价实的农田。 若是离开的年轻人太多,正好季宴时俘虏了一部分北蛮士兵,他们力气大,精力旺盛,让他们来开荒最好不过。” 季云鹤忍不住开口:“你年纪不大倒是想的周到。” 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沈清棠笑著道谢后接著道:“之前咱们是迫於种种原因才暂居山谷之中,后来才定居山谷。你们也说了,封谷时採买的物资已经用的差不多,剩下的都是勉强自给自足。 谷中这么多人,想必生活也仅仅是能解决温饱的程度。你们都是季宴时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我希望你们能过的好点儿。若是方便的话,我希望在留下的年轻人中挑一部分机灵的学做生意。 若是你们不嫌弃,我愿意毛遂自荐,带带他们。 赚来的银两能让谷中人生活的好一些。” 第1027章 因为你是我小姨 沈清棠又指了指来时的方向,“另外我方才路过,看见一间地下室被当作书堂,里头挤满了学生。 你们挑几个好的工匠,我可以出银子先建几座正儿八经的校舍。” 说到校舍,沈清棠忽然想起三角山的希望学院。 上次通信,叔公说希望学院已经建的差不多,希望沈清棠过去验收。 沈清棠分身乏术,只把装修草图塞进信封中,让七叔公跟季宴时派去的专业人士商量著弄。 沈清棠想到这里顿了顿,“若是你们觉得建校舍麻烦,或者觉得咱们这里夫子水平不够,可以到希望学院读书。” “希望学院?”季云鹤,疑惑的问:“什么希望学院?” “之前三角山,就是那座能分开西蒙、北蛮和大乾的山。” 季云鹤、季灵月和蔡文斌齐齐点头。 “那座山被我们炸平了。前阵子我为了拖住西蒙的壮劳力,让他们在那里盖了一所大大的学院。咱们季家的孩子以及著谷中其他的適龄儿童都可以免费入学。 学院管吃管住,负责教学的院长是……”沈清棠看了季宴时一眼,“是三朝元老,帝师陈老。” 季宴时:“……” 善於揣摩人心的季宴时头一次没看懂沈清棠的意思。 是让他负责请陈老出山? 还是告诉他他日后会多一帮小崽子师弟? 季云鹤眼睛亮了,“能做陈老的学生再好不过。实不相瞒,我们季家重武轻文,多数学问不太行。原本我家这一脉还有几个读书不错的,可惜都枉死了。 若是能让小子们好好上学,自是极好。” 沈清棠摇头纠正季云鹤,“不止是男孩,谷中的女孩愿意读书的也可以去。放心,男女生住宿是分开的,不会產生不好的影响。” 季灵月乐了,拍手称快:“好!这个好!难怪我第一眼就看见你就觉的你不一样。你虽然长得文文弱弱跟京城那些娇气的千金很像,可骨子里不一样。 你不会觉得“女子不如男”也不觉得女子就该围著夫君孩子转。 虽然你不上战场,你的作为同样是巾幗不让鬚眉。” 沈清棠起身朝季灵月福身行礼,“谢谢小姨夸奖。” 蔡文斌见季灵月开心也跟著笑了起来,“你这想法真心不错。最起码很是合你小姨的意!” 沈清棠又道:“在北川有一个跟你们这个山谷类似,但是比你们这个山谷小了很多很多的迷你山谷。我的家人都在那个山谷,如今他们给那座山谷起名叫桃源谷。谷里有两个村子,村里的百姓大都是我族人以及某些將士的亲属。总体来说跟你们这里也差不多。 你们可以选一两个代表隨我去北川看看,若是喜欢可以把咱们这里也改造成桃源谷的样子。” 季灵月鼓掌的手就没停下,头点的像小鸡啄米,连连应是。 “好!” “好注意!” “去!我第一个报名。” 季灵月喊完顿了下,扭头看著季宴时,“大外甥,小姨跟你商量个事行不行?” 季宴时摇头,“不行。” 季灵月气结:“我都没说什么事。” “带兵?”季宴时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季灵月立刻拍马屁,“不愧是我亲外甥,就是聪明!对,我就是想上战场。我跟你说,我可不是仗著是你的长辈乱提要求。 我年轻那会儿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称季木兰。 如今我虽比当年弱了那么一点儿儿。” 她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留出一条小缝朝沈清棠和季宴时比了比,示意自己风采不减当年。 “如今照样能提刀砍北蛮子。我跟你们说,这些年我也没少跟著他们训练,功夫真的没落下。大不了……大不了我不衝锋,我殿后。” 季宴时还是摇头,“不行!” 季灵月生气:“为什么?难道因为我是女人?我告诉你,你要敢这么想我就敢跟你断绝关係!” 这事不能忍,亲外甥也不行。 “不是。”季宴时否认,“因为你是我小姨。” “嗯?”季灵月眨眨眼,没明白季宴时的意思,“你小姨怎么了?怕別人说閒话?我跟你说我也不是要走后门,我可以跟其他武將打擂台!” 沈清棠已然明白季宴时心思,伸手在桌下握住季宴时的手,脸朝著季灵月:“小姨,他不是怕閒话,是怕你万一有个好歹,他就没有小姨了。 这些年他形同孤儿,对你们这些失而復得家人很珍惜。不想再变成一个没有家的人。 万一也不行。” 最后一句是对著季云鹤说的。 季云鹤眸光微动,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季灵月张了张嘴,最终没再坚持。 在场的,谁又不是如此呢? 初到山谷时,季家一共就剩不到五个人。 幸好这些年,都结婚生子,又多了些下一辈。 跟旁人家比起来,依旧不能算人丁兴旺。 季云鹤突然说了一句:“幸好,你姓季。” 最起码自称姓季而不是百里。 蔡文斌觉得气氛有点凝重,岔开话题:“正事谈完了咱们上菜吃饭?” “你先去拿笔墨纸砚过来。”季云鹤吩咐完蔡文斌,又朝季宴时和沈清棠解释:“口说无凭,咱们立个字据?” 季宴时皱眉:“这种字据只会適得其反。” 立契,是为了保护彼此的利益,是为了有爭论时,官府有参考好判决。 他们双方,一方是当年抄家灭门的漏网之鱼,还犯了私藏军队的死罪。 一个是大乾皇子,却违背圣意。 即將要合伙做的事也是够他们都死几回的大罪。 立字据是怕彼此死的慢?! 季云鹤的手顿在半空,隨即收回来在头顶轻轻拍了一下,“不服老不行!瞧我提的这餿主意。上菜,吃饭!” 季家人多是武將,又在山谷中生活了许多年,饭桌上也没有食不言寢不语的规定。 席间聊的热火朝天。 没有再聊利益的事,更多的是交换信息,互通有无,努力弥补这些年的空缺。 只聊跟季家有关的部分。 第1028章 不可能 季云鹤和季灵月带著人就在山谷里生活,能说的大都是过往。 最起码二十年之前的过往。 说季家当初如何辉煌,骂百里封如何不做人。 全程季灵月都没叫过百里封皇帝,开口闭口不是直呼其名就是喊他窝囊废。 听得蔡文斌连连嘆息,小声规劝她:“你得改改称呼。日后出谷再这样喊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季灵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她不怕死,怕祸殃及家人。 季宴时不是喜欢跟人聊家常的人,都是季家问一句说一句。 就算说也是能说一个字就不说两个字。 可是季宴时的经歷,无需浓墨重彩都会让人觉得欷歔。 足够季灵月再骂一次“百里封窝囊废!”还不解气。 季云鹤相反,大概男人都不太感性,他很欣慰季宴时能活到现在,並且培养了一定的势力。 他只问季宴时:“你接下来要怎么办?挥兵南下?” 南,无疑指的是京城。 有了季家军和秦家军, 季宴时就是想造反,也有底气了。 季宴时明白季云鹤的试探,摇头,“若只是想弒父,用不著动用大军。” 以他的武功夜探皇宫搞刺杀成功的机率可能比挥军南下更高一点儿。 方才季家人才亲眼目睹,季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被季宴时轻描淡写就给扔出去半天起不来。 对他的话深以为然。 “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季云鹤又问。 同样一句话,比方才少了试探多了好奇。 季宴时摇头,“暂时没想好。小时候想让母妃不哭,后来想活下来。再后来想让跟著我的人活下来。” 他说著侧头看了沈清棠一眼,在桌上用力握了握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 “如今,我想好好保护我的家人以及让跟隨我的人安居乐业。 若是能抉择,我不想打仗。 一旦发生战爭,最终苦的、伤的、死的都是底层的士兵和老百姓。” 没说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论是父皇还是其他皇室中人都容不下他。 牵一髮而动全身,未来如何,就是季宴时,也难算。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季云鹤深知季宴时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他朝季宴时举杯,“我先替追隨季家多年的將士们谢谢你!” 打仗这事,不管是单挑还是打群架,说到底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人打你,你可以忍著不还手。 人若杀人,难道还伸长脖子等著被杀? 一个找事,一个防御。 从单挑变成群殴往往就是单挑的战败方叫来帮手。 国中內斗是如此,两个国家或多个国家之间亦是如此。 国內,皇子或者藩王一再利益受损或者生命受到威胁必然会奋起挣扎。 落败方要么拉拢他人,要么举起反旗。 国外,小国、弱国若是不堪被大国、强国欺负,要么换更强大的国家投靠,要么拼死一战。 强国与强国之间也一样,因为够强,总惦记別人碗里的饭更好吃。 史书上一语带过的歷史大事背后是多方角斗的后果。 季灵月也跟著朝季宴时举杯,“我也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了姐姐的下落。让我在世间又多了一个亲人。” 她不但自己举杯,还拉著沈清棠一起举杯,“清棠,我也敬你一杯!谢谢你替我们照顾他!” 眾人一起举杯碰在一起。 试探和防备卸下,亲情和信任也在慢慢建立。 酒过三巡,季灵月微醺,举著酒杯问季宴时,“有个问题我很好奇。这两日我们算过,就秦家军那点儿兵,你分了三处,还能腾出空来找我们,你是怎么做到的? 实不相瞒,你们上次来过之后,我们也出去打探过,你是个厉害的,竟然用这么点儿兵就攻占了北蛮十一座城。 你能攻城听说是用了一种很厉害的武器。可你怎么做到守城的?” “去掉禹城,去掉洛克塔城,中间还有九座城。以北蛮人的凶悍,每座城配五万守军不算多,九座城需要四十五万人。 就算秦家军彪悍,每座城减去两万人,九座城就是二十七万人。你们还是没那么多人!” “我和谷中几位將领反覆推算过,守城兵不能再减,再减就容易被反攻。北蛮人的彪悍我们曾经也是领略过的! 你们攻下北蛮最后一座城距今也有五六日,却没听说被北蛮人反攻,我,以及很多將领都很好奇,你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沈清棠闻言也看向季宴时。 有些时候只有內行才知道多厉害。 她竟然不知道季宴时和秦征在內行人眼中做到了近乎不可能的事。 “秦家军必然是人手不够。”季宴时本不想说,见沈清棠好奇才道开口:“北蛮人也確实够蛮横,只能想办法不让他们反击。之前夫人做的一件事,给我了我们很大的启发,只要消耗他们多余的精力,他们便无心早饭。 每破一座城,秦家军做的第一件事是强行收粮。把每家每户的粮食全部收上来。 想要吃饭就得按要求做。家中老弱妇孺需要做事换工分。壮劳力要拿著工分排队到本城和下一城中间的位置排队领粮。” “厉害啊!”季灵月瞬间就明白了季宴时的意思,“城中多数百姓每日都盘算著如何吃上饭,便少了跟你们作对的心思。 同样,两城中央设领粮点,相当於三组人马能管两座城。硬生生省出一部分人。” 蔡文斌摇头,“怕也没这么简单。北蛮人凶残且彪悍,妇孺皆成兵,他们又怎么会老老实实配合去劳作赚你们说的工分?” “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就好了。” “嗯?”季灵月眨眼,“什么意思?” 季宴时嘴角轻轻扯了扯,没有继续说的意思。 季灵月他们便知是要保密的,也没再追问。 酒饱饭足,沈清棠和季宴时携手离开。 回家的路上,沈清棠忍不住追问季宴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季宴时一侧唇角微勾,朝沈清棠笑的十分魅惑:“想知道?夫人打算拿什么跟本王换?” 第1029章 他想让我认他做父 沈清棠佯装听不懂,“寧王殿下身娇体贵,腰缠万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这里哪还有能入寧王眼的物件。” 季宴时也不拆穿沈清棠的谎话,伸手在她心口处捏了一把。 沈清棠忍著差点出口的惊呼,在季宴时手上轻拍了下,以示警告。 季宴时笑著贴著沈清棠耳朵,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廓上,让她连耳朵都变成了粉色。 “夫人可以以身相许?今晚……” 不等季宴时说完,沈清棠便用力推开他,愤愤咬牙低骂:“季宴时,你要点脸!” 季宴时大概多少有些醉意,话比平时多了些,笑的肆意却无声,说出的话更是让沈清棠脸红心跳,“要脸怎么要夫人? 本王说过晚上要振夫纲……” 沈清棠伸手捂住季宴时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外头赶马车的可是季姓护卫,他们一个个耳朵比兔子还长。 前几日他们偷听墙角的事,她可没忘。 之前听也就听了,少儿不宜的话可不行。 季宴时不闪不躲,就势在沈清棠手心轻吻。 沈清棠瞪他。 季家的酒都用什么做的? 还能让人发春不成? 季宴时变本加厉,伸出舌尖在沈清棠掌心轻舔。 沈清棠像被烫到一样收回了手,狠狠的瞪著季宴时,气鼓鼓的不说话。 季宴时低低的笑著。 连眼睛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慢慢的,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他很开心! 沈清棠看的出来,心里才生气的恼意又散了去。 这几日发生的事於季宴时而言都是好事。 本以为是前有狼后有虎脚下是即將断裂的独木桥,独木桥下是万丈深渊。 却没想到西蒙虚张声势一番竟是友非敌。 更没想到藏在山谷中的人竟然是季家人。 是他的家人。 沈清棠也笑了,放鬆了身体靠进季宴时怀中,“季宴时,我也很高兴!” 为他高兴。 季宴时伸手揽住沈清棠的肩,並未再逗弄她,只在她头顶轻轻落了一吻,便为她解惑:“哪有什么秘密?说起来还是你的功劳。” “嗯?”沈清棠不解。 她? 她那时候还在护送沈清丹的路上,离北蛮甚远,两人通信的频率都低了不少,几天才能通一次信。 “是火焰。”季宴时微微垂首,目光落在沈清棠仰起的脸上,“你让火焰送粮的事让我觉得可以多利用一下它们。” 沈清棠恍然大悟:“你让火焰带著猛兽看管、监督北蛮那些百姓?” 火焰是百兽之王,可以调动林中所有猛兽。 像狼、狮子、野猪、猎豹、棕熊等都是人惧怕的动物。 若是把它们放进城中,老百姓的精力必然被分散去防著野兽突袭。 老弱妇孺俱不敢轻易出门。 他们眼睛里只看见近在咫尺的野兽,便顾不上攻略他们家园的大乾士兵。 毕竟,只要他们不惹事,大乾將士不会无故伤害他们,但是野兽可不管他们是不是安分守己都会把他们当大餐。 孰轻孰重,是人就分得清。 届时不想听话也不行。 有限的秦家军有野兽的辅佐便如虎添翼。 季宴时点头,伸手在沈清棠脸颊上的捏了捏,夸她:“夫人真聪明!” 野兽被人所控,確实不太好说与人知,难怪季宴时保密。 想了想,沈清棠问季宴时:“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如今兵马有了,西蒙也不足畏惧……不过,西蒙也不是那么好接手的。你想好怎么处理他们了吗?” 季宴时默然片刻,摇头,“接手西蒙是饮鴆止渴。” 治標不治本。 “怎么说?”政事和军事都不在沈清棠擅长的范围里,有点跟不上季宴时的思路。 “贺兰錚口口声声说要把西蒙军给我。哪是那么好接手的?若只是让他们撤退或者暂停攻击他给的那枚令牌或许好使。 倘若想让西蒙奉我为主……”季宴时顿了顿,“我首先就得要有一个让他们接受的身份。” 沈清棠秒懂:“贺兰錚想让你成为西蒙皇室中人?” “不用说的这么委婉。”季宴时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就是想让我认他。”为父。 沈清棠不语。 再次觉得贺兰錚是个异常聪明的人。 难怪他只字不提让季宴时认祖归宗的事。 在这里等著。 西蒙军队也好,西蒙百姓也罢,都不可能接受一个敌国皇子成为自己国家的统治者。 西蒙皇庭又不是焊在歷史上,惹恼了老百姓,反了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西蒙跟大乾不一样。 大乾就是封建统治,王侯將相就是一个国家的统治者。 西蒙这个国家是由部落组成的,部落有大小有强弱。 最强的部落往往就有大的话语权,也就能成为西蒙皇族。 可其他部落独立性比大乾的城池高了许多。 每个部落都有武装势力,像一头头趴在西蒙皇室旁边的毒蛇猛兽,准备伺机而动。 这样一个国家怎么会因为一块令牌就对季宴时俯首称臣。 可,若季宴时成为贺兰錚的儿子,那些部族便没了反对的理由。 只要当今西蒙君主肯配合,季宴时就是下一任西蒙王。 贺兰錚没要求季宴时认父,却相当於给季宴时出了一道选择题。 別说季宴时跟贺兰錚之间还隔著季姿月。 就算不考虑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季宴时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认爹。 也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些年在大乾的经营。 比起贺兰錚,季宴时更恨百里封,他的父皇。 想到这里,沈清棠张开胳膊抱住季宴时,“季宴时,你姓什么我不在乎,我只想你是季宴时。” 她知道要想成大事必得权衡利弊有所牺牲。 可她只希望季宴时做自己。 季宴时反手抱著沈清棠,在她头顶轻轻落了一吻,“放心。之前是没的选,我才接下西蒙的兵符。 如今多了季家军可用,西蒙並非非要不可。” *** 朝中的圣旨来的比预计的还快。 期间没有一点儿官方消息透露,传旨大军就到了禹城。 是的,传旨大军。 传旨太监领著一队东西厂的高手负责宣旨。 第1030章 武將一日游 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倘若季宴时或者秦征抗旨,会武的太监就会採取强硬的手段。 当然,明面上说的好听,说寧王殿下身份尊贵,怕他路上有闪失,特意在东西厂抽调的高手过来护卫寧王殿下。 可,从京城到禹城就算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歇也得走半月。 太监队和武將队带著一群普通的侍卫,最起码也得走二十天。 而二十天之前,沈清丹不过才刚刚回京。 秦家军一连拿下北蛮十一座城的消息恐怕都还没到京城。 可见皇上有多生气,有多迫不及待的想把秦家军拿下。 太监他们要来的事,官方完全没动静。明显是想打季宴时个措手不及。 幸好季宴时不是傻白甜,安排在京城的內应早早便把消息传了回来。 朝廷想打他个措手不及,他便將计就计正好跟著回京。 圣旨上一连串嘉奖话,真正落於实处的奖赏却寥寥无几。 足以看出皇上不开心。 很不开心。 来传旨的太监把圣旨双手递给季宴时后,还传了一道口諭:“寧王殿下,皇上希望您儘快做好交接,隨杂家一起回京。” 季宴时能说什么? 只能应下,安排人送太监去休息之前,只说了一句:“麻烦公公等本王三日。” 传旨太监深知边关战事事关三国,三日真的不多,鬆了一口气的同时笑著道:“也没那么著急,王爷还是稳妥些好。” 皇上是急著召寧王进京问罪,却也不想边关出乱子。 毕竟季宴时和秦家军才攻打完北蛮。 季宴时强撑病体谢了公公的好意之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沈清棠看见被“抬”回来帐篷的季宴时嚇了一跳,脸都白了,还以为他受了伤。 手被用力握住时,沈清棠失速的心跳缓过来,把人遣散后,才小声问他:“怎么回事?京城的人来了?” 季宴时“嗯!”了一声,坐起身,见沈清棠脸色还有些白,心中生暖,脸带歉意,“嚇到你了。” 沈清棠摇头,“没想到他们来这么快。” 季宴时抿了抿唇解释:“我收到消息没来得及知会你。这两日得委屈你藏在帐中。” 沈清棠疑惑看季宴时。 为什么用“藏”这个字? 她见不得人? 季宴时拉著沈清棠的手,“军营中往往一种女人居多。” 只这一句,沈清棠便明白了季宴时的意思。 军营中,只营妓最多。 她在军中,看在传旨太监他们眼里,怕也只是给寧王殿下暖床的。 哦!病秧子寧王殿下大概不需要人暖床,但是需要人侍疾。 不管是暖床还是侍疾对还没有名分的沈清棠来说,名声都不好。 沈清棠“嗯!”了一声,“要不我先回北川等你。” 季宴时不说话了。 理智上应该让沈清棠回去。 可他不想跟沈清棠分开。 沈清棠也不想,便没坚持,问季宴时:“秦征呢?跟季家军交接的怎么样了?” “应该问题不大。不过秦征怕是要二次交接了。” “什么意思?”沈清棠没太听懂。 “和传旨太监同来的还有一队武將。一整支武將!”季宴时强调,“这些武將各方势力均衡。有世袭的二世祖,有善於钻营的投机派,也有上过战场立过赫赫战功的真武將。” 沈清棠倒吸一口气:“若真让他们接手秦家军,怕是秦家再难翻身。这回,皇上是有备而来啊!” 如今秦家军在边关钳制住西蒙和北蛮,大乾其余边境压力骤减。 皇上趁机把其他边关的將领抽调回来,再加上朝中几方势力的人,全部调过来接管秦家。 从百夫长到元帅,大大小小的將领一个不缺。 显然,有了前车之鑑,不会再给秦家军烧名册的机会。 甚至,来的这么突然,就是为了不让秦家有反应的机会。 沈清棠嘆息一声:“昏君当道,国不亡都难。” 季宴时垂眸片刻,低声道:“我想改一下计划。” 沈清棠:“嗯?” *** 说是三日,五日都没能出发。 表面上季宴时隔三差五就要病重,实则安排秦家军、季家军需要时间。 当然,只晕倒能在谈判时糊弄北蛮的王子却糊弄不了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 还需要西蒙军攻城配合。 攻城的不止是西蒙军还有“北蛮军” 季宴时让季家人扮作北蛮人,连著在几座城里发起攻击。 皇上要召回的可不止季宴时还有秦征。 也就是说从京城来的武將,要接管的是一支正在打仗的队伍。 临阵换將是大忌况且还是跨越千里的换將。 需要时间也需要勇气。 秦征在距离禹城最远的洛克塔城,武將要过去就得两三日。 西蒙这边距离近,好交接。 其中一个叫王威的武將要接管安城。 季宴时很配合的就把兵符交了出去。 王威顿时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別说秦家军,就是沈清棠看的都想打他。 只有季宴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王威把驻守安城的秦家军召集起来,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换將。 他要把秦家军有决策权的將领都换成自己人。 秦家军將领们得了季宴时命令,只象徵性的抱怨了几句,骂骂咧咧著交出了手中的权利。 当晚,西蒙大军突然再次攻打安城。 战场上临时换將本就是大忌。 京城来的武將们都对安城和西蒙军不熟悉,和秦家军也不熟悉,压根配合不了。 当晚差点就破了城。 而才上任一日的王威將军就被西蒙人斩首。 不但砍了王威的头,还掛在了安城城门上示眾,表示,早晚有一日西蒙会夺回安城。 传旨太监和来接管秦家军的武將们被嚇破了胆,再没之前的囂张。 武將们你推我我推你,再没才来边关时的意气风发,都不愿意上前线,甚至有人试图装病要回京。 沈清棠身为普通百姓,看著他们都觉得嫌弃。 让一群草包过来,真不知道龙椅上那位是怎么想的。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当今皇上自己平庸便不喜欢有能力的朝臣。 第1031章 秦征的劫难 但凡有能力且忠君爱国的基本都升不上去。 武將也一样,真有本事的武將大都会被打压,能出头的武將一定得善於钻营。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其中一个叫张鸣的武將,大概就是所谓的反派精英。 他懂军法善谋略还不是个东西。 前往北蛮去跟秦征交接的就是他。 私下里,沈清棠问过季宴时:“张鸣这么鸡贼,把他放在秦家军不会有事吧?” 这些將领都不是只身前来,他们都带了自己的心腹。 只是张鸣没有王威这么草包,才走马上任情况都不了解就急吼吼的要换掉秦家將领。 彼时夫妻二人在季宴时的帐篷里。 寧王殿下日常身体不適,总要晕倒几回。 闻言,季宴时摇头,“无妨。在张鸣赶到之前秦家军的人会跟季家军的人交换。” “啊?”本来和季宴时一起躺在榻上的沈清棠闻言坐了起来,“季家军?你让他们去北蛮?能行吗?会季家军里可是有不少老將领,会不会被认出来?” 季宴时摇头,伸手拉住沈清棠的胳膊用力把她拽回榻上,躺在自己身边,“不用担心,不会认出来。” 要知道当年季家军把精英藏进山谷中时已经是三十年以前的事。 当时军中的骨干,中青年如今大都已经老了甚至去世了。 新的骨干一部分是当时的年轻人,一部分是新生力量。 都是生面孔。 “可是……”沈清棠改躺为趴,胳膊肘支著身体,看著季宴时一脸担忧,“秦家军跟京官打交道多尚且不好应付,季家军闭关多年,乍然对上京城来的人,如何应对?” 听著都不靠谱。 “就是因为他们闭关多年,才好应付。秦家军和季家军不一样。秦家军將领多有亲人在京为人质,面对来接替自己的武將会下意识矮他们一截。 他们越这样,京城来的武將越囂张。” 沈清棠点头。 秦家军的路远没有当初季家军顺。 倒的也没有当初的季家快。 说难听点儿,对秦家军来说,皇家的敌意和想灭了秦家军的心思相当於用钝刀子杀鸡。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都成了秦家人的精神折磨,以至於秦家人面对皇上就会谨小慎微。 这是优点,但,某些情况下却是缺点。 秦征在京城长大,这样的缺点就不明显。 若是有他在,张鸣、王威这种人必然翻不出浪。 可是如今被季宴时救回来的秦將军只能在暗处,明面上秦家最大的將领就是秦征,他是如今统领秦家军的新帅。 需要一起回京。 季家人不一样。 从季宴时大曾外祖父察觉大乾皇室对他们有提防之心起就在谋算著如何全身而退。 季家出事又很突然,以至於季家人对大乾皇室只有恨没有怕。 季家军这么多年在山中无事一心练兵,可谓是兵强马壮,就差实践的机会。 季家军人还多,足足三十万兵马。 抽调二十万出来守北蛮这十一座城就会很稳妥,不怕北蛮人造反。 再来,季家人连大乾皇室都不惯著又如何会惯著张鸣等人? 沈清棠想了想,皱眉问:“可张鸣他们都是领旨来接替秦家军的。若是季家人不肯听他们的话,还不给他们好脸色看,他们难道不会上报朝廷治秦家的罪?” “不会。”季宴时篤定否认。 “为什么?” 季宴时见沈清棠有兴趣,侧过身对著沈清棠,胳膊肘支著头,儘量用沈清棠能听懂的话解释:“打个不恰当的比喻。 若说秦家军和季家军是两匹战马。 秦家军是已经被人驯服的战马,虽然不至於谁来骑都行,但是它会畏惧骑马人手中的马鞭。 而无牵无掛的季家军则像还未驯服的野马,不是驯马高手想靠近他们都难。 想要驯服他们,那得拿出真本事。” 这么浅显的解释,沈清棠很轻鬆就能听懂。 她想了想,皱眉:“不对啊!季家军怎么能是野马呢?他们也曾经是为大乾效力的將士。服从命令不也是他们的天职?” “傻夫人。”季宴时失笑,在沈清棠头顶轻轻拍了拍,“服从命令確实是军人的天职。可不是天生的。 曾经的季家军也是一门心思想保家卫国。 那是曾经。 后来的季家军將士把家人都儘可能 接进了谷中。 他们在谷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过著与世隔绝的日子,大乾跟他们还有何关係?” 若不是季家人野心不大,他们有三十万兵马,占山为王,自立门户都可以。 这么多年过去,老將老了,新將新兵对大乾都没有归属感,对朝中的人和事压根不了解,何惧之有? 有的只有征战天下的野心以及为季家洗刷冤屈的执念。 “你说的对。”沈清棠点头,“不过,季家军眼下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你让他们去跟秦家军交换,接替秦家军守北蛮才攻下来的城池。 对朝廷以及其他人而言,他们就是秦家军。 若是他们激怒了张鸣等人,皇上发作的不还是在京城为质的秦家人?” 季宴时轻嘆:“是会这样的可能。可惜时间太短来不及做更周密的安排。” 在圣旨来之前几日,季宴时安排秦征和蔡文斌和季灵月见了面。 蔡文斌如今是季家军最高將领之一。 他入赘季家,能代表季家。 季灵月年纪到底大了,这么多年虽说跟著练武,但是已经不太適合上战场。 双方趁夜,一座城又一座城的交接。 还没等完全交接完,传旨太监就来了,季宴时不得已要了三日。 如今三日已过。 以张鸣对秦家军的势在必得,应该已经到了洛克塔城。 沈清棠嘆息一声:“是啊!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法子。” 以前上歷史课,动輒就是这个昏君亡国那个暴君亡国。 真的身处其中时,才知道一个昏君是如何的祸国殃民。 秦家军殫精竭虑守卫大乾边疆,还得小心翼翼防著大乾朝廷背刺。 季宴时安抚的拍了拍沈清棠的背,“別担心!张鸣,他也翻不起多大的浪。天高皇帝远。北蛮距京城几千里之遥。想往京城送信也不易。 若是逼不得已,张鸣也可以死在『北蛮人』攻城之时。” 第1032章 希望书院 张鸣之是个有点本事的武將,却不是个武功高手,杀他没那么难。 沈清棠点点头放下心来,有赤月阁在,杀个武將也不是难事。 她鬆了一口气又开始担心秦征,“秦征那性子……不会跟张鸣打起来吧?” 季宴时默了片刻才道:“他有分寸。” 沈清棠觉得寧王殿下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底气不足。 她问:“秦征和张鸣是不是有旧怨?” 季宴时点头,“放心,秦征不会吃亏的。他不会输给张鸣。 沈清棠点点头,“我不是怕秦征打输,我只是怕那道明黄的圣旨让他束手束脚。 还有季家人。他们才出谷,若是遇到拎不清的將领,会不会连带对你也不信任?” “秦征只是咱们面前看著好欺负。他的混不吝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等日后回到京城的秦征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到时咱们也进京了,我会想办法保护好秦家人。” “至於季家。他们一直深谋远虑,对危险的嗅觉比较敏锐,会善待他们自己的。该跟季家沟通的,已经都说清楚。他们也清楚朝廷什么德行,不会牵连我。 最多……季家撂挑子重新躲回山谷。不过,他们走之前一定会把张鸣这伙人收拾了。” 沈清棠看著季宴时坚定的黑眸,纠结的心渐渐平缓下来。 可能是自己有点杞人忧天。 不论是秦家人还是季家人,能活到现在的,哪个能是善茬? 且她爱的这个男人,强大如斯,总是在创造奇蹟。 这次一定也可以。 沈清棠跟著笑了:“是啊!我夫君最厉害了!大不了……就学季家人死遁。 一把火烧了秦家宅院,让他们都撤离到桃源谷。” “说起桃源谷。”季宴时坐起身,略有些为难的看著沈清棠,“我们进京怕是不能带果果。” 沈清棠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一双儿女了。 “为什么?我带著他们不行吗?”沈清棠坐起身,看著季宴时目露哀求。 季宴时摇头,“你知道京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处处是陷阱,恶意比善意大的多。 我们在京城如履薄冰,若把孩子带过去,一个疏忽对他们来说就是灾难。” 他握住沈清棠的手,轻轻摩挲,“夫人,我知道你捨不得跟孩子分开。我也捨不得。 我进京后,大概率会被软禁一段时日。虽然我可以偷偷外出,但是一些行为得小心更小心。” 沈清棠用力点头,朝季宴时安抚的笑了笑,“我知道的。就是……” 就是一个当母亲的本能,和对跟孩子分开的牴触。 “要不然……”季宴时跟沈清棠商量,“你留在北川,我自己进京?” 他苦笑,“以前不知道什么软肋。有了你们我才知道,我一点儿都输不起。” 像个他最討厌的懦夫。 沈清棠摇头,“才不是!你只是太爱我们。” 顿了顿,坚定道:“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进京。你都说了此行特別危险,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 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但是一定会努力不拖你后腿。” 季宴时搂住沈清棠,“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別说好听的。”沈清棠推开季宴时,“你已经拖了五日,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虽说有西蒙攻城,以及王威被杀还能拖一段时日。 但是也不会拖太久,皇上本来就生气还疑心病重。 季宴时迟迟不回去,皇上指不定想什么。 说不定也会连发十二道詔令召他回京。 至於边关不安稳什么的。 皇上若是在乎,又如何会对秦家军步步紧逼。 “等秦征回来就走。” 算算时间,秦征最多还有三日会到禹城。等秦征回来,怕是就不能再拖。 沈清棠点点头,“季宴时,贺兰錚的事你想好了吗?” 季宴时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明日,我会想办法见他一面。” *** 有传旨太监和来接替秦家军將领的武將在,季宴时的行踪必须得更隱蔽。 他跟贺兰錚约在了希望学院见面。 一个武將们压根不会放在眼中的地方。 也方便沈清棠到希望学院验收。 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边了,沈清棠作为希望学院的出资人总得过来看看成果。 两个人低调到了希望学院。 之前的废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所大大的院落。 希望学院比一个普通的村庄还要大一些。 建筑风格也不同於时下流行的学院。 刷著白石灰的墙面配上深蓝色的屋顶,很是漂亮。 外墙上用防水的墨写著校规校训,周围还画著水墨画做装饰。 正大门也和时下流行的朱红大门不同,是刷了黑色漆的鏤空铁门。 铁门並不算高,上方是如同倒箭箭尖形状,大概是怕学子们翻墙。 铁门上方还有一道拱形的铁条,铁条上钉著几个大大的木牌。 木牌上写著四个字:希望学院。 进了大门是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 大道是用之前三角山上的青石铺成,不算太平坦,日常行走不是问题。 大道两边用青砖垒了不少低矮的池,还有等距离间隔的树坑。 池和树坑都是空的,大概得等明年开春才能种上和树。 路两边是宽敞的空地。 季宴时注意到两边都有指示牌。 一边写著:操场。 一边写著:练武场。 练武场上除了同样用青石铺就得空地之外,还有各种练武用的器具。 有梅桩,有擂台,有深坑,有障碍柱,靠墙位置还摆著武器架。 武器架子上是琳琅满目的各种武器,刀枪剑戟,样样不缺。 操场这边布局不太一样。 操场上同样有一块空地,但不是青石板铺的地面,还是用青石板围成了一个椭圆形的路……圈。 注意到季宴时的目光,沈清棠主动开口解释:“操场是活动的地方。你看见的这个椭圆形叫跑道。 读书要劳逸结合,久坐读书后也得起来活动活动,跑跑步,做做操。 跑道中间的圆圈,之前规划的是足球场。足球就是蹴鞠。等开春圈里可以种上草皮。 再往前用白线在青石板上勾勒的那块区域是篮球场,两端的铁架子叫篮筐。 篮球和蹴鞠一样都是球类游戏。只是蹴鞠用踢的,篮球用手投。” 第1033章 再见贺兰錚 隨著两个人的脚步,沈清棠继续往前指,“再前面是自由活动区。女孩子或者年纪小点儿的孩子可能不喜欢蹴鞠、投球这种游戏。 可以晚些舒缓的,比如踢毽子、丟沙包。 旁边的沙坑还可以让他们玩土,做沙城堡什么的。” 季宴时点点头,“这都是你们那个时代的东西?”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太算。我们那里有的比这里先进的多。我们的跑道是硅胶的,踩上去软软的,跌倒也不会痛。 篮筐没有这么简陋,篮板是钢化玻璃的……” 季宴时静静地听著,目光落在那些顏色五彩繽纷,造型迥异的小房子上,问沈清棠:“那些是做什么的?” 看著很是可爱。 “哦!那叫淘气堡,適合小孩子玩。当时设计这一块的时候,我想著等果果来上学的时候应该会喜欢。” 季宴时:“……” “夫人果然深谋远虑。” “季宴时你嘴角都翘上天了,当我看不见你在笑吗?”沈清棠气鼓鼓的瞪著季宴时。 季宴时睁眼说瞎话,摇头否认。 心里想的却是,和果果来这里上学的概率不大。 尤其是果果,註定他不可能会慢悠悠的学东西。 再往前就是校舍。 路尽头第一栋楼叫办公楼。 左右两侧的是教学楼和学生公寓。 楼最多三层,一般两层,每种功能的楼都不止一栋。 公寓分男女。 教学楼不分男女但是分文武。 教学楼后头是实验楼和饭堂。 沈清棠一边走一边给季宴时介绍各个地方的用处。 季宴时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 季宴时鲜少会有这样的举动。 沈清棠想了想,主动用力握了握两个人宽大衣袖下十指相扣的手。 季宴时察觉力道的变化侧头垂眸。 沈清棠笑眯眯的看著他:“等日后,咱俩也来上学好不好?” 季宴时挑眉:“嗯?” 他们?上学? 且不说年纪问题,他俩需要上学? 这里的夫子怕是都没有他们学问高。 “不一样的。”沈清棠哪里猜不到季宴时想什么,“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在学院里当学生都是不一样的感觉。 你若是怕人笑话,大不了咱俩藉口来送和果果读书陪读。” 陪读季宴时能的懂,不外乎陪著读。 想像了一下,他和沈清棠坐在一群孩子后面看著夫子上课的画面,笑了下。 “季宴时。” “嗯?” “最初穿到这里来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捫心自问,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总是苛待於我? 你看,这世间的穿越客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为什么別人穿越了当皇后、当妃子、当千金小姐。就算是个灰姑娘也一定是个有背景的灰姑娘。 只有我穿成个流放犯!一天小姐的福没享,苦是一点儿没少吃。 若不是我爹娘和二哥那么好,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沈清棠仰头看著季宴时只倒映著自己身影的黑眸,“一直到遇到你,我才明白我穿来的意义。 季宴时,我在这个世界,找到了疼爱我的家人,也遇到了你。 爱是相互的,我会因为爱你,怜惜你的经歷。 那些过往我无法改变,但是我想儘可能的弥补你。” 所以才会喊他来上学? 来弥补他年幼的缺失和错过? 季宴时唇角缓缓扬起,眼睛泛起温柔的涟漪渐渐包裹了沈清棠。 他说了一个字:“好!” 没说的是,有沈清棠,他无需弥补过往,只想要未来。 两个人从教学楼绕到饭堂,没承想在里头看见了贺兰錚。 他竟然比他们俩来的还早些。 贺兰錚这回不是一个人,身后多了一个推轮椅的年轻人。 他的轮椅也换了。 从豪华版换成了简易版。 大约是因为轮椅坏的突然,还没来得及做新的。 简易的轮椅就像一把方方正正的椅子加上了一对大轮子而已。 贺兰錚坐在桌前……吃饭。 沈清棠和季宴时携手走进饭堂,站在贺兰錚对面。 饭堂里只有桌子没有椅子。 大概也只有贺兰錚这种自带板凳的人可以坐著吃饭。 “你来的倒是早!” “他们竟然给你打饭?” 季宴时和沈清棠异口同声。 贺兰錚笑著看向他们,放下手中的筷子,拿出帕子在唇角轻拭,“我应该先回答你俩谁?” 不待季宴时和沈清棠开口,又自问自答道:“身为男人理应让著女人,我先回这位……小娘子吧!有钱能使鬼推磨。 当然,这里的人警惕性比较高。”他在自己没有知觉的腿上拍了拍,“我是卖了惨才混进来的。” 沈清棠目光往桌上落了落。 心想贺兰錚的身体怕不止是表现出来的残疾这么简单。 他说他不吃东西会晕倒怕是真的。 看他进食频率应当是消化系统的问题。 “上次匆忙一见,没来的请教,这位小娘子是?” “与你无关。”季宴时拒绝。 沈清棠拉了拉季宴时的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最是冷静的季宴时,在贺兰錚面前总是像个闹彆扭的小孩子一样。 贺兰錚能坐在这里,恐怕已经把学院调查了个底朝天。 还能不知道她这个沈东家? 问,不过是好奇他俩的关係。 或者说好奇她是不是季宴时的妻。 “我叫沈清棠。是季宴时的妻子。”沈清棠主动开口。 贺兰錚眼里的欣慰多过讶异,连声说了两个“好”字,同时朝后头的年轻男子伸手。 年轻男子看了季宴时一眼,不情不愿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布袋递给贺兰錚。 贺兰錚从布袋里拿出一块粉玉递给沈清棠,“上次我有些失態,补上一份见面礼,还请笑纳。” 他说完看著季宴时又补了一句,“你的我就不给了,给你想必也不会要。” 不论哪国的达官贵人手里都会有好玉。 沈清棠还嫁了个喜欢玉的男人。 不过季宴时只喜欢那种纯粹到没有任何杂质的白玉。 而市面上最多的玉跟绿有关,少数是红色。 粉色的玉,沈清棠还是头一次见。 第1034章 我们谈笔买卖 若不是在古代,她都怀疑贺兰錚手里的玉是人工合成的。 儘管罕见,沈清棠还是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谢谢亲王好意,这么贵重礼物,我不能收!” 无功不受禄。 贺兰錚把粉色未经雕琢的玉块放在桌上,“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勉强你们做什么。况且,这次是你们约的我?” 沈清棠:“……” 好像是这样。 季宴时不为所动:“本王是来回答你上次的问题。” 只“本王”两个字,就足够贺兰錚明白季宴时的態度,眼中浮起不明显的失望。 “本王思索再三觉得无功不受禄。”季宴时说著把令牌掏出来放在桌上推到贺兰錚面前,“西蒙这块兵符对本王来说过於沉重,本王怕还不起恩情,还是完璧归赵。 不过,西蒙肯帮本王演戏,本王深表感激。你可以提一个本王能力范围內的要求。” 贺兰錚摇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季宴时不说话,无声的拒绝。 贺兰錚目光落在桌上的令牌上,“看来你想明白了。” 拿著令牌只能號令西蒙军號令不了西蒙。 季宴时点头,“我对养活一国累赘没兴趣。” 倘若接手西蒙,他便无法回大乾,先不说大乾还有割捨不下的人和物。 就算没有牵掛,他也不想成为西蒙王去操心一国生计。 西蒙地大物不博,民风是仅次於北蛮的彪悍。 国內大大小小的部落上百个,有话语权的也得有十几个。 相当於光明正大版的拉帮结派。 重点,他跟西蒙非亲非故,西蒙没有他要保护的人没有他想去的地方,为何要做费力不討好的事? 前几日,拿了这块令牌是別无选择。 若无西蒙军,他无法瞒天过海,无法把北蛮军挡在罗克塔城之外,无法把之前在兵部名单上消失的十万秦家军再次无声无息的撤离。 毕竟北蛮一直蠢蠢欲动,要夺回失去的城池。 秦家军再也分身乏术。 如今有了三十万季家军,他便不用再怕北蛮掣肘。 只要西蒙不在背后捅刀子,季宴时便能应付的来。 而西蒙不动最好,若是动了,他便把炸药拿出来。 贺兰錚没再说话,伸手拿回令牌。 他再超尘脱俗,能不在乎一块有价的粉玉,不能扔了號令西蒙几十万军队的令牌。 长嘆一声,示意背后的青年推著他离开。 他们之间没有新关係也无旧可敘。 谈完该谈的事,便该各奔东西。 “等等。”沈清棠开口留住贺兰錚。 贺兰錚抬手,示意背后的年轻人停下,看向沈清棠,“沈东家可还有事?” 沈清棠下巴隔空点了点桌上的粉玉,“王爷落下东西了。” 贺兰錚摇头:“这是姑娘家喜欢的东西,於我无用。沈东家若是不肯接受,扔了或者送人都可。” 话说到这份上,沈清棠也没什么好说的,侧身让开路。 季宴时终於开口:“我们谈笔买卖。” 贺兰錚摇头拒绝:“抱歉,我不会经商。” 他没有想要的利益,用不著做任何交换。 他让推轮椅的年轻人推著他转过身看著季宴时,“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若是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这样的话听著很暖,可沈清棠知道,却只会刺的季宴时难受。 不过,季宴时来之前就已经做了选择,终是开口:“本王马上要进京,希望你能等本王回来。” “嗯?” 季宴时却不肯再多说。 贺兰錚为难的摊手:“这事恐怕不是本王能说的算。” 见季宴时和沈清棠都疑惑的看著自己,贺兰錚一手放在腿上,一手捂在心口,“这具身体还能撑多久怕不是我能说了算。” 再强大的人也左右不了死亡。 在生死面前,贺兰錚想等季宴时也有心无力。 他知道,季宴时能说这句话,代表心里鬆动了。 无论下次见面是何结果,对他来说都是惊喜。 季宴时脸色微变。 连沈清棠也诧异的看著贺兰錚。 看贺兰錚没事人一样,还以为他只是小毛病,没想到已经是风中残烛。 越发觉得他更像季宴时生父。 中蛊时的季宴时也是如此,完全看不出来他承受著什么样的痛苦。 季宴时抿了下唇,“我手下有两个很厉害的大夫,他们应当可以为你吊著命等我回来。” 贺兰錚挑眉:“为什么一定要等你回来?不能此刻就说?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活著。” 季宴时垂眸不语。 沈清棠见状心里轻嘆,摇摇头,替季宴时答:“王爷已经坚持了这些年,不差这几个月吧?等一等说不定有意外惊喜!” 不知道是贺兰錚是个很听劝的人,还是有想要的惊喜,很痛快就应承下来,“那我努力试试。作为交换还请沈东家收下这块玉。” 沈清棠看季宴时。 季宴时点头。 沈清棠这才拿起玉塞进袖袋里,“谢谢王爷的礼物!” 贺兰錚摇摇头,看著季宴时道:“我手底下养著几个据说是『神医』的人,不过,他们都说我活不过下个月。 要么你的人得足够厉害,要么你快去快回。” 否则就算季姿月復活他也等不到。 沈清棠察觉季宴时的身体瞬间绷紧,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贺兰錚再次让青年推著他离开,只留下一句:“我会留在这边配合你。你安心去京城。” 沈清棠等贺兰錚走远,抱了抱季宴时,“心软了?” 季宴时和贺兰錚相似的地方太多了。 都是说的少做的多的人。 比起言巧语,他们更喜欢行动。 贺兰錚没说过要季宴时如何,只是为他做了想做的。 季宴时明显有些鬆动。 也许是被感动了,也许……是因为血脉相连。 季宴时反手回抱沈清棠,“我只是怕。怕他真是母妃所爱之人。怕他……”真是他父亲。 季宴时没说完便停住。 沈清棠脸埋在季宴时怀里,在他背上轻拍:“我懂得。孙五爷那么厉害一定能留住贺兰錚。” 有些错过,没有机会能弥补。 可是贺兰錚的出现太过突然,纵使强大如季宴时一时间也无法从心理上接受贺兰錚的存在。 沈清棠仰头看著季宴时:“季宴时,临走前,能不能想办法回一趟北川?我想和果果了。” 第1035章 圣旨 张鸣迫不及待的带著一眾要接替秦家军的將领赶赴千里之外的洛克塔城。 出发之前,必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胯.下坐骑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只是北蛮寒冬,所过之处难免碰见风雪。 哪怕这样,也只用了两日便到了洛克塔城。 到时傍晚,城门紧闭。 张鸣等人离著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就被一支城墙上飞下来的利箭阻住脚步。 “来者何人?城门已关,请明日再来!” 张鸣举著明黄的捲轴示意城墙上方的岗哨,“来宣旨的。” 张鸣说完这句话,背便挺直了些许,等著城门大开,里头的人出来相迎。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他们在马上冻的瑟瑟发抖,城墙上方才用绳索缓缓放下一只竹篮。 嗯? 竹篮? 张鸣错愕的抬头看向城墙上方。 城墙上的將士大约嫌喊话累,拿了个铁皮喇叭对著张鸣命令:“你过来把圣旨放进篮子里。只能你自己过来,其他人不能动,否则格杀勿论!放完圣旨退回原地!” 张鸣以及他身后大大的小小的將军、副將全都傻眼。 別说他们是武將,哪怕一个小小的太监拿著这卷明黄的捲轴都能横著走,所到之处,全是跪著迎接的人。 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不敬重圣旨,让他们放在篮子里。 张鸣身后一个副將,朝城墙上高声怒骂:“你们好大的胆子!见圣旨不跪是大不敬之罪!让把圣旨放於篮子中,简直是藐视圣上的死罪!速开城门,否则我等定要上报朝廷治你们的罪!” 城墙人的嗤笑:“告我?来,告诉我,我姓谁名谁?你要告我得知道我是谁吧?” 张鸣等人:“……” 城墙上的弓箭手都是百步穿杨的高手,天黑距离远,谁能看清城门楼上的人什么长相? “隨便来个阿猫阿狗举个纸卷就说自己拿的是圣旨让我们开城门,我们就开的话,大乾的国门早让敌军破个百八十回了!” 来的武將里並不都是关係户,很多都是正经上过战场的,深觉有理消了气,劝说张鸣。 “张將军,要不然按他所说的做?” “对啊!他们守城本就有检查来往行人的责任。” “他们要確定圣旨真偽情有可原,想必验明之后必然会放咱们进去。” “……” 张鸣自己也是货真价实上过战场的,虽心中不满,最终却还是打马上前。 从马背上跳下来,恭恭敬敬把圣旨放於竹篮中,再退回原地。 城墙上的人已经把竹篮拉了上去。 他们又等了好一会儿。 久到浑身被冻透,手脚不听使唤,一个个鼻涕过河都不自知时,城门才开启。 然而他们还是没等到“夹道相迎”,只城墙上方传来一道催促:“快点儿进!” 过城门时,张鸣他们一行人挨著被搜身。 不配合就被刀剑相向。 问就是职责所在,为了城中安全。 一眾武將脸色极其难看,却不得不忍。 张鸣是个记仇的人,目光扫过发號施令的那个。 却发现这里的士兵不止身著盔甲,连脸都遮的严严实实,只眼睛露著,压根看不清相貌。 他不想配合,却找不到不配合的理由。 若是他守城,也不可能隨隨便便放人进城。 夜晚宵禁,本就不该进城,真不放他们进来也是有理有据。 张鸣咬著牙,任他们搜去自己身上的利器,美其名曰暂代保管,等明日可拿著秦帅的手令过来领。 秦帅,指的是秦征。 张鸣他们好不容易过了城门,赶到之前罗克塔城城主的住所。 如今这里被徵用做帅府。 却被告知秦征不在。 张鸣皱眉:“这么晚他不在帅府去哪了?” 门口守卫乾巴巴道:“秦帅並未告知。” 秦征是兵马大元帅,他只是个门口站岗放哨的小嘍囉,难不成秦征去哪儿还跟他匯报? 张鸣不傻,能听懂门口守卫的意思,从城门口憋过来的那口气又重了几分,挤的心口满满的像是要炸掉。 事到如今,他哪还猜不到他们是故意的。 城墙上的秦家军是故意的,搜身的城门守卫是故意的,连元帅府看门的守卫都是故意的,不在府里的秦征更是故意的。 偏生,他们都是公事公办,张鸣想找茬都像无理取闹。 他敢保证,倘若他敢强迫秦家军放行,拒绝他们搜身,秦家人一定敢殴打他们这些武將。 问就是以为是敌军派来的探子。 若是举著圣旨强行命令他们,日后他们就敢大开城门迎敌。 张鸣最终只恶狠狠的瞪著守卫,“秦家军叫久了你们是不是已经忘了你们本来的名字?你们是大乾西北军不是秦家的私兵!” 守卫无辜朝张鸣请罪:“张將军,小人確实是秦家私兵。小人的卖身契在秦家。” 张鸣:“……” 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牙都要咬碎。 还是身旁的副將打圆场,问守卫:“天寒地冻,我们一身盔甲外出行走笨重且不方便,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放下行李换身衣物再前去找秦帅?或者辛苦你们派人出去找一下秦帅?” 守卫摇头,很坚定:“我们不能擅离职守!我们秦帅说了,擅离职守是死罪。也不能放你们进去。无缘无故放陌生人入府也是死罪!” 张鸣抓著圣旨在守卫面前抖开,“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圣旨!” 什么陌生人? 守卫眨眼,一脸诚恳:“小人只是个奴才,不识字。也没见过真玉璽长什么样分不出真假,还请张將军莫要为难小人!” 张鸣气得想拔刀砍人,摸到腰间才想起来武器早被人卸了。 他没有武器,可守卫有。 守卫见张鸣动作,二话不说,长枪一甩,抵在张鸣脖子上,语气警告:“在帅府动手,別怪小人不客气!” 张鸣旁边的副將忙拉住要失控的张鸣,“张將军,冷静。咱们来不是为了闹矛盾的。” 他们带著圣旨而来就是为了接管秦家军。 若是闹將起来,接管时必定阻碍重重。 第1036章 总有刁民想害本將军 皇上给的交接时间这么少,若是再不顺利,之前到北川接管秦家军的武將就是前车之鑑。 其他武將也没吭声。 大家都是武將,大乾重文轻武,他们平时多受委屈,心中便愤愤不已,偏生敢怒不敢言,凭白窝火。 可他们所受的委屈跟秦家军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 秦家军打最狠的敌军,军需装备却是最差的。 粮草动輒拖延数月,军餉更是一年到头见不著。 换其他军队的將士,早就人心涣散,逃兵成群。 可他们从城门到帅府,一路看见的秦家军气势十足,一个个都还是像刚开光的利剑一样。 张鸣这会儿被刺激的失去理智,其他他们武將们作为旁观者,气是真气,惊讶也是真惊讶。 这样的將士早已经不是大乾的將士,他们都姓秦。 有些人已经开始后悔此行。 这秦家军怕是不好接。 不好接也得接! 就像秦家军不得不交兵权一样,他们也是不得不到北蛮来。 利益是上头大人物的,吃亏受难是他们小人物的。 张鸣也无法,只得留下几个人看著他们的行囊,带著副將亲自出门去这人生地不熟的洛克塔城找秦征。 不是张鸣不想拿架子在这里等著秦征。 而是他清楚,若是让手下的人去找秦征,恐怕今晚都找不到,他们都得在这里吹一晚上的寒风。 张鸣带著副將离开后茫然四顾。 他们哪知道秦征会去哪儿? 罗克塔城很大,按理说不好找人。 幸好有宵禁,街上人不多。 这个时辰还亮著灯的地方也不多。 张鸣和副將两个人哆哆嗦嗦的骑著马一条街一条街的找。 找到第八条街的时候终於找到了秦征。 第八条街上有一家能泡温泉的澡堂子。 入夜,无人,只这家澡堂子亮著昏黄的光。 秦征跟季问津包了场。 两个人泡在温泉池里,池子里放著托盘,托盘上有酒有菜。 秦徵得意的跟季问津显摆:“怎么样?这个天泡著温泉喝著小酒是不是很享受?” 季问津跟刚进城的土包子一样,连连点头:“没想到你还挺会玩。” “这才哪到哪儿?等日后你到京城,我给你安排的比这舒坦十倍!说起来,泡温泉还是跟沈清棠学的。 北川桃源谷有一处温泉池,沈清棠引水做了温泉池,甜品、奶茶、小酒嘖……那叫一个享受!” “表嫂?”季问津惊讶:“她看起来很是温良贤淑,没想到还挺会玩儿。” “温良贤淑?你说沈清棠?她恐怕除了长相都跟这四个字没有关係。我跟你说,你日后就算得罪季宴时也別得罪沈清棠!你也不想想想,手里没有两把刷子的人能把你那贱兮兮的表兄收拾的服服帖帖?” 季问津深觉秦征言之有理,连连点头,“秦兄说的对。” 秦征没回,侧头往门口扫了一眼,朝季问津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季问津也察觉不对,快速扯了条毛巾系在腰上。 秦征笑他:“也不必这么夸张,外头脚步声又轻又重,还是盔甲的碰撞声,应当是他们来了。” 季问津显然也知道他们是指的张鸣等人,重新坐回池子里,小声问秦征:“那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你是打算光著身子跟他们打?” 秦征:“……” 那不行! 他快速起身,擦乾净身上的水,扯了衣服裹在身上。 才穿上里衣,门就被推开。 进来的两个人都是他认识的。 张鸣和於驰。 秦征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懒散的系上里衣最后一根短带,嫌弃:“你们京城来的武將都这么没礼貌?进门前不知道先敲门?” 张鸣又拿出明黄的捲轴示意秦征:“秦征,圣旨到!你还不速速接旨?” 秦征张开胳膊原地转了一圈,示意张鸣和於驰看自己:“衣衫不整就接旨?你俩是不是想陷害我?想让我大不敬?你们不知道接旨要沐浴焚香,请供案?送圣旨送到澡堂子来,你俩安的什么心?” 张鸣额角抽了抽,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上樑不正下樑歪。 秦家军的混不吝风格和眼前这位一脉相承。 於驰看著秦征似乎有些激动:“安,好久不见!” “別套近乎!再久不见也不能让我对陛下大不敬。”秦征语气透著显而易见的疏离以及不容反驳的义正言辞。 於驰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 “你们二位是打算泡一会儿解解乏?还是隨我去將军府?” 张鸣和於驰別无选择的选择了后者。 张鸣和於驰骑马,秦征和季问津走路。 他俩有內功护体並不觉得寒冷,慢悠悠的往回走。 八条街,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走到將军府时,附近宅院再无亮灯。 打更人敲响了报时的更鼓。 已然子时。 想著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武將们,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又累又饿又困,早已经磨没了脾气,只有一个想法:早点完事,早点让他们去睡觉。 他们此刻最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被窝和一顿热乎乎的饭菜。 反倒是他们想刁难的秦征,比谁都规矩。接旨的流程那叫一个標准。 沐浴焚香不算,香案和供品一样不少,召集齐了先后沐浴焚香的秦家人过来三跪九叩之后,高举双手接旨。 张鸣憋了一晚上的气,堵在嗓子眼里,刺挠的难受,偏生无法发作 。 照本宣科念了一遍圣旨之后,把圣旨放在诚恳表示“末將接旨!”的秦征手中。 於驰等秦征接完旨开口:“秦帅,你看天色不早了,诸位將军赶了两天路人困马乏,能不能先给大家把住处安排一下?” 说天色不早都客气的,一会儿天都该亮了。 秦征吃惊的看著他们:“你们竟然还没有找到住处?” 说罢回头训季问津:“你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能让这些將军都在外面等。” 季问津:“……” 关我屁事?! 我姓季又不姓秦。 心里骂著,面上却做委屈状:“属下又不是神算子,不能未卜先知,哪知道诸位將军今日会来宣旨?” 第1037章 这才是下马威 秦征点头,“也是。”他一脸为难的看著张鸣他们,“你们也都知道,我们这边军餉、军需都不充足。空房子大概能给你们找两间,但是被褥、炭火这些生活用品怕是爱莫能助!” 季问津:“……” 头一次知道穷的这么光棍还能这么骄傲。 张鸣再也忍不下去,指著秦征警告:“秦征!圣旨已下,兵权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耍这些招没有用!” 秦征无辜眨眼,表情遗憾:“张將军也不过不惑之年,怎么就耳背成这样?本帅什么时候说过不接圣旨不交兵权?难道咱们不是在討论各位的住处? 难不成圣旨上还写著让本帅好吃好喝伺候各位不成?” 说著拿过圣旨,对著火把的光,做仔细阅读状。 张鸣一伙儿的武將跳出来帮腔张鸣。 “你是没说过!可你一直都这么做。我不信你没收到我们要过来的消息。你的人看见我们不但不放行,还处处刁难!你敢说不是你授意的?” 秦征一个闪身跳到说话的武將身边,抬手重重甩了那人一耳光,“好大狗胆!敢这么跟本帅说话?” 看来是他离开京城太久,这些阿猫阿狗都忘了他秦家小紈絝的名號了! 那武將没想到秦征说动手就动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待还手,却听见秦征的话,又把手收回来,咬著牙,躬身求饶:“秦帅恕罪,末將只是一时激动!” 兵权交接完之前,秦征是统领边军的兵马大元帅,是这里职位最高的將领。 他想打谁就能打谁! “身为武將,打仗时经常遇到敌军挑衅。若是如此容易激动,被敌人钻了空子会连累全军!今儿,本帅就让你长长记性!否则哪里敢把秦家军交到你这种武將手中?来人,拿鞭子,本帅亲自执行!” 张鸣皱眉挡在武將前方,“秦征,你別太过分!” 打狗也得看主人。 “哦?”秦征环胸抱臂,反问张鸣:“请问张將军,本帅哪里过分?” 一脸虚心请教,你说,我一定不改的模样。 “他一个五品武將用如此语气跟本帅说话不该罚?” “还是你觉得身为下属这么跟上峰说话是对的?” 张鸣抿唇不言。 无法反驳。 他无论承认哪一条,都是灭顶之灾。 尤其是第二条,他要是敢护短,未来秦家军就敢天天顶撞他、不听他的命令。 方才还公事公办,说片刻不能离岗的守卫,二话不说衝进室內,找了一根教鞭过来。 火把光下,教鞭通体油亮,顏色暗沉。是秦家军自製的刑罚所用的鞭子。 这条鞭子要么是脏的包浆了,要么是被血浸泡的。 在场的都是武將,只一眼就知道是后者。 秦家军看似混不吝,实则军法军纪严明。 於驰还试图打圆场,“秦帅,念在我们初来乍到,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我们保证下不为例?” 秦征讥讽的勾唇看著於驰,“你谁啊?你面子竟然能大过军法?” 於驰张了张嘴,面色发苦的退后一步。 他们明明曾经是最好的兄弟,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秦征擼起袖子二话不说甩起鞭子。 他並未清场,也没说打多少下,甚至都没喊开始。 鞭稍越过张鸣,落在他身后的武將身上。 武將盔甲未脱,按理说打不疼。 可有谁比秦家军更清楚盔甲弱点所在? 他们以少胜多,除了彪悍的战斗力和令行禁止的执行力之外,就是在实战中一次次积累的经验。 他们用鲜血铸书,研究出敌人的弱点。 秦征的鞭子快狠准的落在盔甲保护不到的地方。 疼的没有准备的武將,一声惊呼。 呼痛,对寻常人来说正常。对武將来说是耻辱。 张鸣两手握拳,死死的瞪著秦征。 秦征的鞭子贴著他的脸过去,打的哪是他身后的武將?是他的脸。 秦征朝张鸣呲著一口白牙笑,口型:这才是下马威! 早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秦征不配合的心理准备,张鸣想好了数种收拾秦征和秦家军的办法。 却没想到秦征压根就没给他发挥的机会。 他想打秦征一个措手不及,却被秦征给了一个下马威。 他,还是低估了秦家军和秦征。 说什么没收到他们来的消息没有准备。 实则恐怕他们几刻到洛克塔城秦征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才会有城外竹篮、城门搜身、城內温泉。 张鸣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侧移两步,躲开秦征的鞭子范围。 秦征这些浑话中,有一句他还是认同的。 不能轻易受敌人的激將法。 秦征故意激怒他,他不能上当。 秦征没说打多少鞭,却也不能一直打下去。 打到那武將站不住踉蹌跪倒在地,就心满意足的收了鞭子。 他用內力抽的,力透盔甲。 这武將也算硬气,硬生生接了他二十余鞭。 虽只有二十来鞭,但秦征篤定,这武將未来十天半月都別想下床! 张鸣冷静下来,其余人更被秦家军软硬兼施磨的没了脾气。 纵使秦征让人扔给他们几顶帐篷让他们自理,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他们敢怒不敢言,秦征比他们更委屈,“你们也不用觉得本帅苛待你们。你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上过战场的。有一部分甚至在兵部待过。 你们今日觉得委屈觉得苦,想没想过这是我们秦家军的日常? 常年延迟的粮草、军需,永远欠缺的军餉! 你们打过仗的应知,没有这些將士们会过的多苦? 饿著肚子,没有盔甲防身只能用命去搏! 你们在兵部待过的,应该清楚兵部给秦家军的军需都是什么样子的?! 你们才不过赶了两日路,一顿饭没吃,穿著厚厚的衣裹著坚硬的盔甲冻了几个小时就委屈巴巴,好似本帅如何凌.辱你们一样! 本帅只是想告诉你们,想来接手我秦家军,就请与秦家军將士同甘共苦!否则,你们也没脸怪他们不服你们! 我秦家军士兵不跟草包將领!” 第1038章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於驰看著秦征,目露痛苦,拱手:“秦帅说的是,我等定当努力。” 其他武將都没说话。像秦征说的,大家都是武將,秦家军什么待遇他们最清楚不过,秦家军面临什么他们更清楚。 就连张鸣也没说什么,默默捡起地上的帐篷。 不管如何,他们都是军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这一眾武將,饥寒交迫搭建帐篷,努力生火开始院中露营野餐时,口口声声要跟秦家军將士同甘共苦的秦征坐在烧著火龙的暖屋里,一手抓著干而不硬的肉乾,一手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从木箱里拿出一瓶酒,点著下巴示意季问津把酒杯摆好。 季问津:“……” 说好的跟你的战士同吃同住呢? 季问津和秦征是差不多的人,容易把情绪写在脸上。 区別是秦征是双重人格,他在京城外是秦家小將军,在京城是无法无天的紈絝子。 季问津则像温室中长大的朵,从內到外的天真。 毕竟没经歷过朝廷的毒打。 秦征不难看出季问津的想法,一边给季问津倒酒一边笑著解释:“放心!我们秦家军將士吃的喝的也是这些。” “啊?”季问津低头看看手中的肉脯,“你们秦家军待遇这么好?那你方才说的那么艰苦!” 他一个外人都听得愤愤,恨不得也拿一顶帐篷跑去跟秦家军將士同吃同睡同甘共苦。 秦征嗤笑:“跟他们说的是真的。但是真话不代表是实话。” 仅代表部分真实。 “什么意思?”季问津不解。 “朝廷对秦家军確实如此苛刻,缺粮缺衣缺军需武器还缺军餉! 我们时常断顿,秦家军挨饿的时候比打仗的时候还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最穷的时候连衣服都没有,跟野人似的,用石器种地。 先前是你表哥辛苦的供养我们。如今是你表嫂养添补我们的多。哦,你手里拿的、嘴里喝的,都是你表嫂给的。” “啊?”季问津低头看著手中的肉乾,咂摸了下口中残留的酒味,“没想到我这小表嫂好生厉害!” “方才已经跟你说过,日后哪怕得罪季宴时也別得罪沈清棠。” 季问津连连点头。 別的不说,站小表嫂有肉吃。 他可不想用石器种地。 外头那群人是朝廷派来接管秦家军的,秦征变著法的折腾他们。 面前坐著这个比自己稚嫩几分的少年却是真正来顶替秦家军的人。 秦征不但好酒好菜招待季问津,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主要两个人性格也臭味相投。 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两个人从沈清棠如何弄出了桃源谷、如何凭藉做生意养著秦家十万大军,如何倾家荡產助他们过了春节那段最难的时候说到季宴时如何九死一生才去掉体內蛊毒,再到秦家军如何一次次死里逃生。 最终打下北蛮十一城。 季问津则说他们之前藏身群山之中如何度日。 大都是每日吃什么玩什么的无聊日常。 季问津举杯跟秦征碰了下,“真羡慕你,小小年纪就能马上杀敌,肆意驰骋沙场,真是快意!” 秦征把马上碰到季问津杯子的手又收了回来,摇头:“不是这样!你表嫂常掛嘴边的那句话叫『彼之砒霜,吾之蜜』!” “呃!”秦征打了个酒嗝,“你过厌倦的日子,是我还有我家人都嚮往的日子。我过厌倦的日子却是你嚮往的。” 秦征说完才把杯子跟季问津的杯子碰了一下,“如今,咱们交换!你来守大乾边疆,我去京城恣意快活!祝咱们都得偿所愿!” “祝咱们都得偿所愿!”季问津跟秦征碰了一下,纠正他:“不过,我要守的可不是大乾边疆。往小说是我表哥的边疆,往大说是百姓的边疆。唯独不是他百里家的边疆!” 秦征点头,再朝季问津举杯,“你说的对!是百姓的边疆!不对,也不是百姓的边疆,这里好像是我秦家军才打下来的地盘?是北蛮的边疆?” 季问津乐不可支,“对!咱们守北蛮的边疆!”他重重跟秦征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想了想又摇头,“不对,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没有守边疆的执念。在我眼里最重要的就是我们藏身的群山,我们季家安身立命所在。 这几个京城来交接的武將,他们若是好好的不作妖,小爷我就勉为其难的配合他们,若是他们敢作妖,我立刻带兵走人,让北蛮人吞了他们!” 秦征点头,“对!就这么干!他们敢作妖你就收拾他们!让北蛮人弄死他们!” 两个人都带了醉意,说话越来越没谱。 “要不乾脆你也別回京城了!咱们各上带自己的军队直接打进北蛮,占北蛮为国,称王如何?”季问津提议。 他们两个人加起来统领了五六十万兵马,可以跟北蛮拼一拼。 秦征打了个酒嗝,很认真的想了想,歪头道:“你这办法倒是不错!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就凭我们秦家军……呃!打下半个西蒙称国还是不难。 可是不行!皇帝老儿防著我们呢!” 秦征放下酒杯,嘴里叼著半块鸭脖,掰著手指头含糊不清的数,“我祖母、我三祖母、四祖母、我母亲、我大伯娘、二伯娘、小婶娘。我姑姑、我嫂嫂、我堂姐……” 秦征十根手指头不够数,把脚也抬起来,后来脚趾头也不够,又重新数手指头 一遍又一遍,念了百多个名字之后,才终於说后面的话:“都在京城当人质呢!我们要是反了,他们都得死。 我大祖母虽说只剩一口气,可她也活著不是?其余的祖母都年过甲。我最小的侄女这个月才出生! 她们一生被困在秦府,年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年长的守著活寡。嫁了人的战战兢兢。 再不能丟了性命!” 秦征单手拿著鸭脖指著季问津警告:“我知道你对朝廷有怨气!对当今圣上有怨气。但是咱俩兄弟一场,你不能害我,不能害我秦家妇孺! 你可以收拾张鸣他们,但是不能过火,知道吗?” 第1039章 义结金兰 季问津也打了个酒嗝,醉眼惺忪,拍的胸膛啪啪作响,“秦兄,你放心!我一定给张鸣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绝对不让他们染指你们秦家军。不对,秦家军都撤了,是我的人!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染指季家军!” 秦征点头,用沾著油的手拍了拍季问津的肩膀,“好弟弟!来,哥敬你一杯。” “择日不如撞日,咱俩今日就结为异姓兄弟如何?”季问津在山谷里没少看结义金兰的话本子。 秦征同意,立刻起身,吩咐下头的人把方才接圣旨准备的现成香案搬进来。 两个人跪的摇摇欲坠,打著酒嗝,大著舌头立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死”的誓言之后,顺势躺在香案前的地毯上。 主要是醉的起不来了。 小满进来看了眼,给他们一人一条毯子,摇著头出去了。 反正有地龙,不怕他们冻著。 主要,他许久都没见自家少爷这么开心了! *** 翌日,秦征和季问津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人叫醒。 尤其是季问津,蜜罐里泡大的少爷起床气也大。 一双带血丝的眼,看谁都带著杀气。 秦征比他好点儿,闭著眼任小满服侍他穿衣。 季问津酸了,“凭什么你有人伺候?” “谁让你不带你跟班?”秦征打著哈欠反问。 季问津更气了,委屈的撇嘴,“我娘说,我是出来领兵打仗不是来当少爷的,不许我带人伺候!” 秦征清醒了几分,疑惑的看著季问津:“有衝突吗?被人伺候就不能打仗了?” 季问津:“……” 对哦?! 於是更气了。 生气的季问津需要发泄,他的怒意不能衝著刚结拜的义兄使,但是可以朝张鸣等人使脾气。 转头就因为抢茅厕跟来接管的武將打了一架。 打贏了之后,又上了个厕所,才神清气爽的去吃早饭。 秦征理所当然的不给张鸣等人准备早饭,只让人给他们收拾出几间空屋子。 张鸣等人自是不乐意。 张鸣再次警告秦征:“秦征你別太过分!” 秦征无辜脸反驳:“请问我怎么过分了?诸位將军明知秦家军缺衣少粮,总不会什么都没带,空手而来吧?难不成诸位还指望秦家军管饭?” 张鸣:“……”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一再缩短行程,怎么会带上粮草? 就连来洛克塔城的乾粮都是在禹城带上的。 只够三日。 也就是说,最多今天再撑一日,他们就得买乾粮。 季问津笑眯眯的端著一笼热腾腾的馒头过来,“虽说军营里不提供伙食。不过我个人买了些馒头来给大家。” 於驰离季问津最近,笑著道谢:“谢谢小將军。”同时伸手去接季问津手中的笼屉。 季问津撤回手,“於將军別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看有段日子没发军餉了,我手头也紧。诸位將军都是京城来的大人物,想必都是腰缠万贯,一定!不屑於占我这点儿小便宜。” 一定二字重重咬了咬还刻意停顿了下。 虽说武將常被人詬病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也不能简单到听不懂这么直白的暗示。 武將们倒是没生气,反而觉得秦家军真是穷疯了。 张鸣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拿出一锭银子扔给季问津。 季问津收下银子,笑眯眯把笼屉递给张鸣:“谢谢张將军!” 却完全不提找零的事。 一笼屉馒头不过几十文钱,可张鸣给的银子足足得十两银子重。 张鸣不缺银子,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在心里鄙夷季问津。 看季问津打扮和跟秦征说话的语气,最起码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副將。 一个副將在军营中干上卖馒头的营生?! 秦家军真比乞丐强不了多少。 不过,这样也好。 只要过两日,粮草送过来,他便可以藉机施捨恩惠给秦家军的士兵,让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减少牴触。 可不等张鸣施捨,钱袋子差点被季问津掏空。 衣食住行用,样样要钱。 给少了季问津不干,给多了却从来不退。 最气人的是,等张鸣他们反应过来,完全可以不用季问津跑腿自己出去採买物资时,却看见秦征和季问津拿著他的银子在酒楼山吃海喝! 气的饿过头的张鸣头晕眼,差点当街晕倒。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 张鸣都吃好几堑了不能不长一智。 他乾脆带著一眾武將,住进附近新开张的客栈中。 包客栈一日的银子都没季问津一笼馒头贵。 略一休息,换好衣服,吃饱了饭,张鸣便带人去將军府交接。 他就不信秦征敢公然抗旨。 这次他学乖了,每一步都是按流程走完全不给秦征撒泼耍赖拖延的机会。 秦征倒是没再折腾,看起来很配合。 该交兵符交兵符,该组织交接大会就组织交接大会。 反正秦家军的兵符又號令不了季家军的兵马。 想要给他唄! 別说季家军,秦家军也早就不认朝廷兵符。 至於交接大会,无非是把所有將领,按照官职大小组织起来,一一对接。 就是秦征跟张鸣对接。 副帅跟於驰对接。 …… 百夫长跟百夫长对接。 其实没什么好对接的。 彼此心知肚明不过是走个形式。 真正的较量是在交接之后。 也就是季问津跟张鸣的较量。 不管事实如何,双方各打著什么样的小算盘,反正交接显得很顺利。 交接完之后,秦征就痛快表示翌日一早就带著秦家军將领去禹城,跟寧王匯合后一同回京。 其余武將很开心,唯独张鸣和於驰满脸防备。 他们都是老相识,秦征什么性子他们俩都清楚。 秦征会老老实实交接? 就这么离开? 他们不信。 可是,秦征真的什么都没干,让交接什么就交接什么。 其实有什么好交接的? 就像穷人夫妻和离,一穷二白的,最多能分一些债务。 粮草为零,武器没有存货,衣、鎧甲,只有欠缺的没有富裕的。 “你们要没什么需要的,小爷我可就收工了?” 第1040章 你表哥最阴险 张鸣和於驰对视一眼,都不相信秦征就这么好说话。 偏又看不出任何疑点。 最终只得点头。 反正还有一个晚上,他们还来得及想交接时是否有紕漏。 至於秦家军会不会服管,他们压根没考虑过。好兵就像烈马需要一个驯服的过程。他们来之前已经特意了解过秦家军的习性,並且针对他们做了一系列的计划。 可惜打死他们也想不到,他们压根接的不是秦家军,他们对接的秦家军將领压根不是真正的將领。 他们这些人即將接管的压根是另外一支他们一点儿都不熟悉的军队。 张鸣和於驰小心翼翼一项项核对交接时,秦征和季问津勾肩搭背又去泡温泉。 两个人在温泉中相对而坐,背靠温泉池。 昨儿喝的有点多,有些宿醉,这回没有小酒,水面的托盘中只漂浮著装有水果点心和茶水的盘子。 季问津好奇的问秦征:“你把粮食都藏哪儿去了? 才来洛克塔城时,秦征还给他显摆看自己满库房肉乾和一库房美酒的。 这才多少时日? 肉乾没了,酒也没了。 “当然是藏起来了。”秦征说完,想著自己离开后,这些就是季问津的,不等他问,就自行开口:“在义庄。” 不是民间义庄,是军营自带的义庄。 叫义庄,其实就是临时停尸房。 閒时打棺材,战时把烈士装进去就地掩埋。 若是赶上状况不好,死的人多,又可能会两三个人一副棺材。 也可能连棺材都没有。 像盛夏,尸体等不及,棺材做不出来就得快速掩埋。 当然,这会儿攻城战结束平定期,义庄里只有空棺。 季问津一口茶水喷出来,“在哪儿?” 是他想的那个义庄? 秦征点头,“我也是跟你表嫂学的。” 秦征绘声绘色讲了大雪封山时,沈清棠是怎么藏粮给他们的。 季问津沉默许久,只道:“你是真崇拜我表嫂。” 没想到沈清棠如此厉害! 秦征点头,一点都不觉得崇拜一个女人有什么不对,“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厉害?总是有出其不意的点子?!”又对季问津嘱咐:“我走了,张鸣和於驰第一个收拾的是你。虽说让你顶替了秦家一个將领的名字,但,你职位不如张鸣和於驰高,你小心点儿。” 季问津摆摆手,“放心!他们才不是我的对手。你別觉得我没有实战经验就小瞧我!我跟你说我穿著开襠裤就带著小伙伴跟我母亲对打! 她没圆的武將梦一直没醒,在谷中没人领兵跟她对打。父亲倒是配合,却总是放水。她后来便开始对付我。她可从来不会让著我,什么手段都对我一个孩子用。 美名其曰『敌人也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就仁慈』!我跟你说,张鸣和於驰俩人加起来都没我母亲那么刁钻。 因为张鸣和於驰要脸!” 不是季灵月不要脸,单纯是没下限,为了贏什么手段都用。 “再说……”季问津特別光棍的摊手,“他们要真让我不痛快了,我就放北蛮人进来。或者扮作北蛮人打他们。 总之保准他们焦头烂额没空找麻烦。” 秦征朝季问津竖起拇指,“厉害!难怪季宴时会让你过来替我守罗克塔城。” 本来看季问津是个没打过仗的雏,心里犯嘀咕。 还以为季宴时无人可用被逼急了。 没想到他还是这么知人善用。 想起季宴时,秦征撇嘴嫌弃:“你表哥最阴险!” 季问津完全没有帮亲不帮理的意思,点头附和:“对!” 他可没忘了季宴时是如何让他丟人的。 季宴时把他扔在门外,一个时辰不能动弹。 他们在里头吃饭让他吹冷风也就罢了,还让他跟猴一样过往的小伙伴参观、嘲笑。 重点是他的小伙伴们都没能解开季宴时点的穴道。 后来不服气,一群人还挑战季宴时。 季宴时说他不会同小孩子打闹,除非有利可图。 季问津愤愤的讲述这段经歷,朝秦征寻求认同:“你听听!他当表哥的这乾的是人事?他诱我打赌,还让我提赌注!” 秦征点头,深有同感:“他最不是东西了!”说完又好奇道:“你跟他赌了什么?” 季问津的表情从愤愤变成了鬱闷,“我没想到他武功那么高。我跟他说,只要他贏了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对不会討价还价。” 秦征瞭然,“你就来了这里?” 季问津点头:“我想去西蒙。那边有仗可打。” “不。”秦征摇头,“那边打不起来,这里才能打起来。” “为什么?前几日不说西蒙还打安城了?” “我老子就在安城。”秦征撇嘴,“不知道季宴时用了什么法子,反正西蒙军……怎么说呢?挺配合的。 需要打仗的时候,他们来势汹汹的过来攻城。 不需要打仗的时候,他们就像准备不足,缩在营地不出来。 不过,洛克塔城来人交接,西蒙那边也会去人。 我家老爷子应该已经撤走了。” 季问津想了想,又高兴起来,“我表哥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在这里可以两边打仗!我当时没明白什么意思,现下想明白了。 外打西蒙,內斗张鸣!” 秦征看著斗志满满的季问津突然有些羡慕,无所顾忌真好! 不用像自己,常常两副面孔 秦征越想心里越不平衡,重重拍打了一下水面,“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走之前我得给他们点儿教训!” 季问津“啊?”了一声,有点不太理解秦征突然的恼怒是为哪般?隨口问道:“怎么?你跟张鸣和於驰有私仇?” 秦征沉默了。 季问津愕然,嘴里含著半片山楂糕差点掉了,“真有啊?!” 秦征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仇倒也谈不上。大乾能数的上的武將拢共也没多少。秦家和张家歷来不合。 否则,皇上也不会让张鸣当主帅来接替我。 论资排辈也该是於家人。” 季问津不解:“於家那小子看著跟咱们差不多大,怎么能是他?” 第1041章 出气 最起码年龄上看,张鸣更靠谱。 “就因为不该是他,他才是个副將。本应他老子掛帅而来才对。” 季问津听著秦征语气不对,用不恰当的比喻,像是提起心爱的女人背叛自己嫁给了別人的语气说於驰。 他眼睛转了转,“我看那於驰看你时总一副悲天悯人的语气。你俩不会是那种关係吧?” 別说,越想越感觉是那么回事! 秦征这小脸比一般小娘子都秀气。 於驰则像个千里追妻的痴情汉。 只是……大乾民风开放到如此地步了吗? 秦征没好气的捏起一枚生朝季问津扔过来,“小屁孩脑子里想什么污秽玩意呢?我家和他家是世交。 他爹差点娶了我娘。皇上不让才没成。但我俩从小一起玩,以前我俩是兄弟。可是……” 秦征神色冷了下来,“他爹出卖了我爹!差点害死我们全家。” 季问津:“……” 这仇是不小。 难怪於驰那种表情! 他做擼袖子状,“你说,怎么收拾他们?!” 秦征临时起意,也没太好的主意,“还没想好。不能闹太大,不能杀了他们,不能让他迁怒你们。” 季问津兴奋劲儿卸了大半:“你这不能那不能,还想收拾人家呢?” 做梦比较快。 秦征瞥见池边慢悠悠路过的店家的猫,眯起眼,计上心来:“也不是不可能呢!” 季问津茫然看著秦征,“嗯?” 自己给自己出难题。 然后再自己解题? 主要,真能出气不脏手? 该不会去客栈点火吧? 那不行,客栈是他才买下来的,指著这几日赚张鸣他们的银子呢! 秦征听完季问津的抗议,送他一对白眼,“还兄弟呢!合著我还没你的客栈重要?” 季问津赔笑:“兄弟是重要。可这客栈是我私房钱买的,赔了没钱买酒给你喝。” 秦征懒得听他胡扯,只道:“你等著看热闹吧!” *** 季问津躲在树上,看著秦征藏在树后“求”一只老虎。 “火焰!好火焰!你就帮帮忙!弄些毒蛇来嚇唬嚇唬他们。你办妥了,明日我就带你去找沈清棠。” 更诡异的是,那老虎还真点了头,仰头就要虎啸。 秦征忙伸手盖住火焰的大脸,“別叫!容易把人吵醒,你跑远点儿叫。” 季问津:“……” 这要求是不是有点高? 谁知名叫火焰的老虎真听懂一样,摇著尾巴,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態,走了! 过了一会儿季问津听见了低低的呼啸声。 没多久,他就看见密密麻麻的毒虫蛇蚁、蜈蚣蝎子等从山林里爬过来。 季问津瞪圆了眼! 不是吧? 这可是冬天! 那只老虎真能號令这些冬眠的傢伙出来? 他揉揉眼睛,最前头的毒蛇已经进了房间,后头的还在客栈外头。 不愧是百兽之王! 真牛。 上次在谷中倒是见过火焰,还想著季宴时和沈清棠真恶趣味,养只老虎当宠物。 今日才知,这老虎竟然有这本事。 客栈里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武將,警惕性比一般人高。 很快就发现不对。 惊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 很快,房间里亮起了灯火。 秦征和季问津乐不可支的看著窗户上的剪影。 双拳难敌四拳,武將再厉害也架不住这么多毒虫毒蛇撕咬。 一个个狼哭鬼嚎的从客栈中衝出来,活像战败了被敌军追。 尤其是那些来镀金的二世祖们,哪见过这种世面?一个个穿著犊鼻褌就衝出来了! 白..的胳膊和大.腿,白的晃眼。 谁知院子里也是满是毒虫蛇蚁,还特別冷。 一边哭喊著一边继续往外冲。 季问津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裸奔,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就这一个个的小白脸,还想领兵打仗?” 话音才落,就被雪球砸了一下,他“哎呦”一声,朝下面看去,见秦征阴惻惻的看著他。 季问津这才想起来,自己面前这位也算是小白脸。 敛了笑,尷尬的轻咳两声,找补道:“你除外!你特別爷们!就是长得比较白!” 秦征没好气的笑骂:“滚!” 他们俩这一闹动作稍微大了点儿。 恰好被同样从客栈里的於驰看见。 秦征见於驰看见他们,半点心虚都没有从树后走出来。 这都是小场面,他在京城干过比这混的多的事! 倒是季问津从来没闯这么大的祸,还被人抓了现行。 一时间有点心虚,不由自主的开口掩饰:“我说我们只是路过你信吗?” 於驰自然不信。 不过他没看季问津,只看著秦征。 一身白色里衣在寒风中被吹的飘啊飘的,颇显的有些风姿。 只是表情像个回头的负心汉,一脸苦相的看著秦征问:“你就这么恨我?” 秦征嗤笑,依旧吊儿郎当的模样,“你算老几啊?恨你不得记得你是谁?你不配!” 恰好张鸣也从房间里跑出来。 他武功高,也带了药,可能也要面子,是穿好衣服才出来的。 相对其他人没那么狼狈。 张鸣看见秦征,便恼怒质问:“秦征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要出了人命你担的起责任吗?” 秦征一脸莫名其妙:“张鸣你鬼叫什么?本帅还没走呢!轮不到你吆五喝六!” “你敢赌咒发誓说这些毒虫蛇蚁、蜈蚣蝎子毒蜘蛛都跟你无关?” “我凭什么要给你发誓?”秦征翻白眼,“本帅是明早就要离开,好心过来跟你们告別!你倒迎头给本帅扣一顶屎盆子?!小心我回京城参你一本! 也不知道你们一行人做了什么坏事才把冬眠中的毒虫蛇蚁都召了出来。 你说是我弄的,有证据吗?或者你说说我怎么控制这么些该冬眠的玩意出来?” 张鸣咬著后槽牙不吭声。 他也知道很匪夷所思,这些怪相不是人为能做到的。 可他直觉就是秦征乾的! 最终张鸣撂下一句:“秦征,你別让我找到证据!”转身跑了。 他得去找大夫,否则被咬的武將容易有生命危险! 几句话的工夫,客栈里能跑的武將都跑了,不能跑的也都晕了过去。 第1042章 终於回北川 只剩於驰留在原地,一边驱赶毒虫蛇蚁,一边对秦征道:“秦征,当年我也年幼!长辈的事我无法做主!我父亲……父亲也是逼不得已,为了我们能活命才……” 秦征挥手打断於驰,“为了你们活命就让我家死?” 於驰张开嘴开开合合,最终化为三个字:“对不起!” 秦征转身就走。 沈清棠怎么说来著?道歉有用还用官差干什么?! 於驰往前追了两步,对著秦征的背影喊:“秦征,我会替你看好秦家军,不会让他们糟蹋秦家军士兵的。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听得季问津哆嗦了下,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凑到秦征身边问他:“你確定你们之间真没点什么特殊的关係?” 惹的秦征顿时忘了因於驰而起的愤恨,追著季问津打。 不多时两个人就跑出去很远。 *** 对传旨太监而言,跟隨他到边境的武將能不能顺利接管秦家军与他无关。 他的任务就是带季宴时回京。 只多拖了两日,传旨太监就急成热锅的上蚂蚁,围著季宴时的帐篷团团转。 还要亲自侍疾。 他是太监跟那些和谈官员可不一样。 和谈官员都摆著架子干不来伺候人的活,他是太监本就是伺候人的。 可他进了帐篷没多大会儿就昏昏欲睡,很快沉入梦中,打起了鼾。 沈清棠和季宴时这才得以脱身外出。 一来而去,传旨太监也反应过来是季宴时的帐篷中有猫腻。 问御医,御医却说没异常。 再不然就说可能是季宴时用的药中有对太监不利的药。 传旨太监这才不坚持守著季宴时。 可纵使传旨太监不能时时刻刻守著季宴时,却也还是上躥下跳的催促。 一等到秦征从北蛮回来,传旨太监就开始张罗收拾东西要回京。 气得秦征要揍他。 “都说最毒妇人心!你没爷们的种就生出女人的毒吗? 小爷……本元帅才攻城回来,奔袭千里,又冷又饿,你觉不让睡,饭不让吃,澡不让洗就走? 本元帅立下赫赫战功在你这里还得当犯人?!” 传旨太监脸白了红,红了又白。 明明太监们最是忌讳旁人骂他们不是男人,却一句话不敢反驳。 他跟寧王不熟,不了解寧王的脾性,对这位秦少將军可是熟悉的很。 秦征可不止是在京城紈絝,在宫里也横衝直撞。 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还有女官在对秦征一事上自动分成两派。 一派是秦征的拥护者,特別喜欢秦徵到宫里去。 一派是秦征的黑粉,看见秦征就像看见越狱的杀人犯。 很不幸,传旨太监是后者。 他不敢惹秦征,纵使有圣旨在手,纵使知道皇上討厌秦家,在秦征面前他也只敢夹著尾巴忍。 於是硬是又拖了一日第二日才出发。 眾所周知寧王的身体不好,行程不快。 传旨太监一步不落的跟在季宴时车架旁。 临到北川时,从云城赶来的替身上了车,季宴时得以金蝉脱壳带著沈清棠回北川。 沈清棠有些不放心,“那传旨太监可不是善茬,他不会发现端倪?” “不会。”季宴时回的特別篤定。“我鲜少在人前露面,之前在京城也不住在宫中,这太监没见过我两回。 这几日我称病,他也没见过我几面。再说还有秦征守护在侧,他作不了妖。” 沈清棠一想也是,这才放下心来。 北川虽说比禹城比北蛮暖和也许,这会儿也已经到了深秋。 谷口处的树叶都黄了。 山脚下的秋果子,像苹果、山楂、柿子都到了收穫季节,沉甸甸的掛在树上,为秋日增添了不少顏色,甚是喜人。 农田里也到了丰收的季节。 村民们在地里忙的热火朝天。 大豆、水稻、生、马铃薯和番薯都到了收穫的季节。 还有新作物,玉米。 马铃薯和番薯去年就已经开始种,村里人都知道这些作物的產量有多高。 玉米种子是黄玉后来找到寄过来的,头一次大范围种。 產量也让村民们乐开了。 原来种的小麦,一亩地只能收三四百斤。 如今这玉米,一亩地能收千百斤。 经过两年多的培育,杂交水稻终於攒够了十亩地的种子。 十亩地对整个桃源谷来说不算多,但是等明年就家家都种上產量翻倍的杂交水稻。 单这些高產量的农作物,自產自销也能养活不少军人。 沈清棠和季宴时对桃源谷的人来说並不陌生。 两个人回村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村民。 有的人拿著绳子到地里背粮食,有的赶著牲口往家走。 他们都纷纷跟沈清棠和季宴时打招呼。 “棠丫头,你回来了啊?” “吆!棠丫头带著你夫君回来了啊?” 季宴时话少看起来又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距离感太强。 村民们明知道季宴时已经痊癒,却还是不太跟他说话。 季宴时不爱搭理人,沈清棠不能不搭理,时不时停下脚步跟村里人寒暄。 “是啊!三婶子你去地里啊!” “嗯。想家了回来看看。今年收成不错啊!” 沈清棠一路含笑跟打招呼的村民互动,脚程慢了些,从谷口到到沈家足足走了三刻钟。 沈家早已经不种地。 確切的说不自己种地。 沈家的地都分给了沈家族人,自己只留了几亩口粮田,还佃给了別人。 沈屿之管著蔬菜大棚和城里的生意。 李素问成了家庭主妇。 不过在古代,不叫家庭主妇,叫主母。 沈主母如同京城那些高门主母一样,每日主要工作就是查查帐本,看看库房,带带孩子。 当然,乡下的主母和城里的主母不可同日而语。 在村里的沈家院落小,库房也小,没什么好看的。 沈清棠和季宴时进门时,李素问和李婆婆带著孩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八月的北川,又到了外面比屋子里暖和的季节。 李婆婆陪著在地上捡石子。 李素问躺在摇椅上,抱著果果让他看天上的云朵像什么。 “你看那朵云彩像不像一只小狗?” 第1043章 过河拆桥是不是得等过去河再拆桥 小果果配合的抬起头,恰好看见沈清棠进门。 当即喊了一声:“娘亲!” 李素问抬手在小果果身上轻拍了一下,笑骂:“明明像小狗,哪里像你娘亲?还是我们小果果想娘亲了?我也想你娘亲了,她很快就回来了!咱们再等等。” 沈清棠瞬间鼻子一酸。 “娘!李婆婆。我回来了。” “母亲。” 沈清棠和季宴时同时开口。 李素问惊讶的坐了起来,“你们怎么这回来了?听你爹说边境战事吃紧,你们忙的吃不好睡不好怎么有空回来?” 李婆婆站起身,朝沈清棠和季宴时行了一礼,就退回自己房间。 沈清棠坐在方才李婆婆坐的位置,抱起还没反应过来小,“,娘亲回来了!不认识娘亲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心酸。 “娘亲。”小终於反应过来,呲著小牙笑著搂上沈清棠的脖子,笑著笑著哭了起来,“娘亲,好想你!” 一哭,沈清棠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季宴时只来得及跟李素问解释了一句:“路过回来看看,还得走。”就见果果也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从李素问膝盖上爬下来朝沈清棠扑过去。 沈清棠一手抱一个,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李素问被母子女三人哭的手足无措,鼻子也有些酸。 她也是母亲,也是头一次跟跟儿女们分开这么久。 她也想自己的孩子。 想远在京城的沈清兰,想在云城备考的沈清柯,也想在生死边缘来回试探的沈清棠。 季宴时:“……” 头一次真的手足无措。 主要不知道该哄哪一个。 好在小孩子哭的快,止哭的也快。 很快就破涕为笑。 尤其是嘰嘰喳喳的拉著沈清棠显摆她的新衣服,新零食。 果果则默默把自己新的的玩具放在沈清棠手里。 沈清棠猜测著果果的意思:“玩具是送给娘亲了吗?还是给娘亲看看你新得的玩具?” 果果连连点头。 沈清棠猜应该是送给她,伸手把果果抱上膝盖坐著,腾出一只手擦了下眼泪,“小果果真好!把新玩的玩具送给娘亲。” 她在果果脸上亲了一下,把玩具还给他,“好了,娘亲已经稀罕过玩具啦!该把玩具还给小果果嘍!小果果的好意娘亲收到了,不过娘亲已经是大人了,不太玩玩具,所以果果替娘亲玩好不好?” 果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手拿著玩具,一手搂著沈清棠,脸贴在沈清棠怀里。 小亲完沈清棠就转而投奔季宴时,喊著:“爹爹抱!” 季宴时弯腰抱起,任早晨新换的袍子被小小脚蹬上灰尘。 小不止脚不老实,手也不老实,两只小手在季宴时脸上摸了好一会儿,才抱著季宴时的头吧唧亲了一口。 不到两岁的孩子,对抓握力的控制还不太好,说是“摸”实则力道不算小。 摸的季宴时冷白色的脸上一道道红色的印子。 季宴时不但不恼,听见一声声“爹爹”时,眼里是宠溺,嘴角高高的扬起还一声声应著。 沈清棠掏出帕子擦乾净果果和自己的眼泪,又用单手抱著果果,腾出另外一只手搂著李素问哄:“娘,別哭了!咱们一起进京好不好?” “啊?”李素问受到了惊嚇,眼泪还凝在眼眶中,哽咽的一抽一抽的,“一起进京?边关不是还在打仗?怎么回京?” 本来按照约定,沈屿之和李素问早该去云城,陪沈清柯参加考试。 可沈清棠跟著季宴时去打仗,他们夫妇不放心,嘴上说著相信他们一定能平安归来,心里到底不踏实,日日悬著心等在北川。 沈屿之和李素问都觉得虽然他们在北川帮不上忙,但到底北川是大乾的边关是离战场最近的地方。 普通老百姓得到消息总归比在云城早一些。 沈清柯那边再不放心总归人是安全的。 明明没收到停战的消息,季宴时和沈清棠毫无预兆的就停在了眼前。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表面上还在打仗,实际上已经停战同时秦家军又在进行新一轮的交接,皇上下旨让季宴时和秦征以及秦家军里职务比较高的几个將领一起回京。”沈清棠言简意賅的解释。 李素问皱眉:“过河拆桥是不是得等过去河再拆桥?西蒙大军可还在攻城呢?朝廷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夺了秦家军的权? 我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临阵换將是大忌讳,他们不懂吗?” 抱著的季宴时闻言莞尔,看了沈清棠一眼。 不愧是母女说的话都差不多。 沈清棠说的是活还没干完就卸磨杀驴,李素问说的是还没过河就拆桥。 沈清棠摇头嘆息:“谁知道朝廷里那帮人怎么想的?大概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李素问短暂的沉默过后是迷茫:“那你们这是去京城?就你俩?朝廷里没来人押送,不是,护送你们?你们是来接我跟你爹的?咱们这就走?可我还什么都没收拾呢?!” 说著李素问转身往房间里走去,“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你们去找你爹,他回来咱们就走。” 沈清棠忙把果果放在地上,伸手拉住李素问,“娘,你別急!搬家不是小事,没有这么著急。” 李素问回头看著沈清棠:“嗯? 小果果抱著沈清棠的腿,不让她走。 沈清棠先弯腰在小果果头顶摸了摸 ,“娘亲不走,只是想跟外婆说两句话。” 小果果听懂了,却依旧没撒手 ,只是点了点头。 沈清棠只得带著“小掛件”往前挪了一步,“娘,朝廷里隨同圣旨一起来的有一队接管秦家军將领的武將以及一队护卫和几个御医。 如你所说,有人负责押送季宴时。他是金蝉脱壳偷溜出来的。有替身在,我俩能多在北川留几日,你慢慢收拾,没那么著急。 不过,也不能拖太久,队伍里有不少皇上身边的恶人,不好糊弄!” 皇上是铁了心要季宴时回京,並且做足了表面功夫。 力求打造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人设。 第1043章 校车和公交车 实则就算季宴时只有一口气也得回京,御医隨行不过是確保季宴时不要死在路上,或者说不能让他诈死! 死也得是確定是本尊死,抬回京城。 “啊?”李素问抬眼看了看季宴时,又看看沈清棠,眉心蹙起,“那你们还敢来?不怕他们发现?季宴时是王爷,他们好歹面上不敢对他怎么样,你呢?怎么办?” 沈清棠弯腰抱起小果果,重新坐了下来,“我是自由身。我一直没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过京城的人知道我的存在。 季宴时跟他们说的是我在云城等著他,要求他们去云城接我。 所以,过会儿我们就得走。 你和爹即使要跟我们一起,怕是也跟不上。你们別著急,慢慢收拾。到时到云城和二哥一起到京城。 我和季宴时得先走一步。和果果得麻烦你们带著。” 李素问没想到沈清棠他们走的这么著急,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带孩子倒是没问题。只是你俩就这样一起回京能行吗? 你俩的事在云城虽然有头有尾,可在云城糊弄的是普通百姓,大家都相信你俩是一见钟情成为一桩美谈。可京城中、皇宫里哪个不是人精? 尤其是皇上,当今圣上多疑,他必然会派人到云州来查。 宴时在北川一两年,之前也从未遮掩过面容,万一被查到怎么办? 有什么事我和你爹能做的?帮你们遮掩一下痕跡。” 沈清棠扭头看季宴时。 季宴时对李素问道:“母亲別担忧。此事我已经安排妥当。 毕竟我自幼身体不好,甚少出门,也没去过京城,常见我的不过寥寥几人。 北川的人见过我长相,可他们只知我是季宴时不知我是寧王。 还有,我公开在人前露脸时面容会和现在有些出入。旁人见了也当是我和寧王长得像。 不用担心会有人查到我。不过,母亲顾虑的是,为了安全起见,这两日会有人过来重新在谷口设下阵法。 未来一段时日,谷中之人进出怕是会受些影响。到时还得麻烦父亲费心跟大家解释一二。” 李素问鬆了一口气,轻抚心口:“你都安排好了就行。谷里你不用担心,咱们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是一条船上的人……嗐!反正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关係,不会出卖你。” 季宴时和秦征干的事是抄家灭族的。 出卖他们,谷中无论老少,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別想跑! 沈清棠作为季宴时的妻子,必然跑不了,沈家作为沈清棠的母家同样跑不了。 秦家军的家属们更是插翅难逃,单秦家军死亡名单上的人还活著这一点,就足够他们砍头的。 就算兵部登记的人名薄烧了,有些比较出名的將领还是被人所知。 也是为此,季宴时才要再次在桃源谷布阵。 不止他,这里的人都不能有闪失。 季宴时点点头,“我相信大家。母亲不必忧心,只是多做些防范罢了。” 李素问默了一会儿,问:“你们什么时候走?还有时间吃饭吗?” 沈清棠点头,“明早再走。” “能待够一天?那……我去给你们做饭。” 李素问做饭,沈清棠季宴时趁机带著两个孩子到谷中转转。 出门最近的当属温泉。 如今谷中耕地足够,蔬菜大棚也盖了不少,已经不需要再在温泉旁种菜。 主要是为了养地。 温泉旁被清理过,用石头围起来做了些基本的装饰,还单独埋了两根温泉管道接到商业街,在商业街上开了一家温泉馆。 一条是通往户外,可以在外面泡汤。一条是通往室內,是室內的池子。 之前的养殖区也成了耕地。 那些被圈养的家禽家畜挪到了原来秦家军居住的大山谷,且在大山谷最靠近外缘的角落。 因为家禽家畜多了,味道很重。 到了夏天还容易招苍蝇蚊子。 如今温泉附近是居住区不適合养它们。 正好,秦家军曾经挖的窑洞,適合大型家畜躲雨。 耕地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老百姓。 沈清棠和季宴时怕大家太过热情,便只在村里转悠了转悠。 村子如今修的越来越好。 村里的百姓们,除去耕种时间还有不少的閒暇。 年轻的会去北川城里做买卖或者给大户人家打零工。 年长的便在沈屿之这个里正的带领下,一起为村子作贡献顺便赚点零钱。 村子的主干道铺上了沥青路,路边种上了各种绿植。 有观赏树也有果树。 路过村里的学院时,里头传来朗朗读书声。 之前村学里只有几个孩子,如今孩子已经多的要分大小班。 季宴时透过鏤空的大门往里面看了一眼问沈清棠:“將来,你是想让他们继续留在村子里读书还是去希望学院?” 季宴时参观完希望学院后,十分感慨。 不愧是千年以后的学校,不比京城各个著名的学院差。 可以因材施教,文武均衡。 只要不是天生愚钝,好好跟著夫子学,在希望学院毕业后,一定是各个领域的栋樑之材。 哪怕想走科举之路也可以学以致用。 “看他们怎么选吧?要想离家近一点儿就选择在村学,想多学东西的就去希望学院。”沈清棠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其实距离也不会是问题。弄个校车就好。” “校车?”季宴时追问。 又是一个陌生的词,大概也是未来的產物。 沈清棠点头,把小果果放在地上,改抱为牵著他的小手。 快两岁的小朋友虽然体重也就二十来斤,可是一直抱著也会很重。 “对,就是从学校到家的班车。” 说完想起来,班车季宴时也不理解,又解释道:“班车是每日按时按点往返於学校和村子里的专用车。 每日清晨校车会在固定的时间等在村口或者村子中央某个位置,等学生们上车后,拉著他们到学校。 等他们放学再拉回来。 桃源谷离希望学院不算远但也不够近,中午还是得在学校吃饭。晚上可以回来睡觉。 只要能到上学年纪的孩子,离开父母一个白天还是可以的。” 第1045章 古今差別 “如今交通条件不比千年以后,没有你说的那种日行千里的汽车。”季宴时跟著把放下来,“这里最常见的是马车。马车装不开这么多人吧?谷中的孩子越来越多,之前就有十几个,如今又多了几个,再往后只会越来越多。” 很多妇女到山谷中定居后,都又开始怀孕生子。 不出几年,她们生的孩子都会到上学的年纪。 “那就学火车唄,一节车厢拖一节。实在不行就继续铺轨道,以希望学院为中心分別通向各个城镇。 这样很多年龄比较小的孩子都可以回家。” 季宴时摇头,“铺设轨道成本不低,只用来接送孩子有点浪费。” 毕竟现在他们还在铺设主要输运线,挺费银子的。 “不会浪费的。”沈清棠道:“轨道也不是只能跑校车,还可以跑公交车啊! 公交车就是方便大家集中出行的交通工具。 比如说从桃源谷到北川的公交车。 在北川和桃源谷各设一个停车点。 能载人拉客的车在固定的时间经过这两个点。 想往返於这两个地方的人就可以提前等在这两个点上车,然后到目的地。” “比如说从桃源谷到北川,每天可以设十个班次,差不多半个时辰会有一班车从桃源谷发往北川。 假如两刻钟后就有班车从桃源谷出发,咱们先现在就可以出发到停车点等著。车来了之后,我们和其他也想在这个时间段去北川的乘客一起上车,支付统一的车费就能坐到北川。 这个车费往往会比较低,普通百姓也能接受,愿意为此付铜板来代替步行。” “公交!听起来不错。”季宴时点头认可,“也是未来的东西?” 沈清棠点头,“对。看你意思似乎不太支持?” “也不是不支持。有些东西適合未来不一定適合现在。我不知道你所在的將来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公交车在这里怕是会有些水土不服。 首先公交车应该用什么?用火车?成本太高。用马车?一次载不了几个人。况且有等车的工夫,大家就步行到北川了。” “是。你说的对。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而已。到时候真想弄公交路线,肯定要经过方方面面的考察再决定。 不过你说的问题我觉得也不算是大问题。马车是一次载不了几个人,若是把车厢去掉,改成村里用来拉粮食的那种长板车呢? 再不然,时间和银子都允许的情况下,我还是更支持铺设轨道用火车当公交车,虽说前期透入成本高,但,隨著出行的人多了,回本也快。 还能方便多座城市之间进行贸易,也能方便军用物资运输。 轨道只需要一条,可是火车並不是只有一辆。” “乍一听可能有点鸡肋或者说投资过大。可你不是商人,你的面前也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你眼里看见的是天下。 有公交车以后,北川、禹城、盘城乃至附近几座城,百姓们来往方便,可以交换物资或者交换劳动力。这样普通百姓能有收入的渠道又多些!边关商贸也能繁荣些!对大局只有利没有弊。” 閒时民用,战时军用。 两不误。 说话间,沈清棠夫妇带著果果就到了村子外围。 他们走的方向是朝著树林去的。 不是山中原始的树林,是果树林和桑树林。 果树林里的果子煞是喜人。 沈清棠顺手摘了两个,用帕子擦了擦拿来哄孩子。 桑树林,勉强能叫桑树林吧! 两年的桑树又细又小。 看桑叶的状態,大概还能维持到村民养完最后一波蚕就完成它们今年的使命了。 “清棠?” 沈清棠循声看过去。 沈清冬背著竹筐站在其中一块桑树田中。 她穿著一身干活的粗布衣裳,遮著半张脸,头髮也用画布包著。 要不是沈清冬先开口,沈清棠真没认出来。 沈清棠含笑看著沈清冬点头,“好久不见!” 沈清冬背著装桑叶的竹筐,朝沈清棠走过来,看见季宴时下意识后退一步,快速垂头,“正想著怎么找你呢!你就回来了。” “嗯?找我?有事?” 沈清冬脸上因为重逢浮起的笑容淡了下去渐渐被忧愁取代,“想跟你告別。你帮我这么多,临走总该跟你打个招呼的。但是三叔三婶儿说你忙生意,四处奔走,他们只能收你的信却不知道怎么找到你。” 沈清棠诧异挑眉:“你要离开?去哪儿?” 沈清冬垂下眼,声音很低,“回京城。父母说给我找了一门亲事,让我回去。” 沈清棠:“……” 二伯和二伯母混的还不如大伯,能给沈清冬找什么好婆家? 说是亲事,怕是卖女儿吧?! 前阵子还吵吵著要回来投奔沈清冬,怎么又留在京城还给沈清冬说了亲? 沈清棠有些疑惑,却没有追问也没有反对。 古代的女孩自幼就被灌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家的好坏轮不到她们挑。 二伯和二伯母再不堪也是沈清冬的父母。 古人讲究“身体髮肤受之父母”,父母之命不能不从。 看沈清冬表情,应当是已经答应了。 “你可想好了?”沈清棠看著沈清冬,“你这一走可就不能再回头!有些选择是要为別人的利益用一辈子买单。” 沈清冬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点点头,“我知道的。” 沈清棠微不可见的嘆息一声。 感觉沈清冬就是这个时代大部分姑娘的缩影。 她们不是不清楚此刻的处境艰难,不是不想为自己的未来奋斗一次。 可,最终还是抵不过时代的轨跡,不管是勇气不够还是能力不足,终究还是认输。 “你想好了就行。” 沈清冬点点头,歉意道:“对不起!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却辜负了你。” 沈清棠摇头:“你辜负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打算什么时候走?” “就这三两日吧?” “我爹和我娘也要回京,你可以隨他们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沈清冬面上一喜,紧接著摇摇头,“算了,別再连累三叔三婶儿。” 沈清棠一听便知二伯和二伯父可能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逼迫沈清冬,犹豫了下还是道:“你可以和我爹娘一路同行,到京城前分开也不晚。” 沈清冬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第1047章 那个世界没有你! 沈清棠点头。 在三国里,就有不少人的武器比沈清棠重。 像季宴时说的,快速对战时,重武器作战有重武器的优势。 她仰头,试图从头顶的方向看季宴时,“你打仗的时候用什么武器?” “长枪。”季宴时沉默了片刻,“我已经很少会上前线了。” “嗯?” 沈清棠总听秦征说他们以前上战场如何。季宴时在战场上的表现如何勇猛。还以为季宴时和秦征一直在战场上。 “初学兵法谋略时经常会上战场去前线。那时候秦老將军还活著,他说真正的兵法不在书上在战场上。不管是秦家儿郎还是我都应该多去战场上感受,再回来读兵法谋略便容易理解了。也更明白如何跟士兵相处。” 季宴时说著腾出一只手,把沈清棠的头摁回自己怀里,“冷。” 等沈清棠乖乖窝进他怀里,才接著道:“不止是我,秦家所有的儿郎及冠之前都上过战场。 我是皇子,秦家已经特殊照顾我,像秦征他们入伍都是从新兵做起的。 你別看秦征整日没个正形,就算他不是秦家为数不多的新一辈,就算他不是秦家少將军,凭他这些年的战功同样是少將军。” 沈清棠没说话。 季宴时只夸秦征不提自己。 可她知道,季宴时对自己的要求绝对不会比秦渊对秦征的要求低。 “士兵在前头衝锋陷阵固然重要,將领坐镇指挥同样很重要。 几年前开始,我就很少去前线了。一旦我去前线,士气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但,更多的是恐慌。” 沈清棠略一想便明白了季宴时的意思。 一军主帅往往都是坐镇后方,排兵布阵。 若是一军主帅突然衝到前头,將士们感动主帅跟自己並肩作战之余更多的是忐忑。 主帅都来打仗了?是不是要输了? 沈清棠还是摇头:“不是说这次打仗你也在前线了?” 就不怕士气低迷? “不一样。我上战场之前,大局已定。安城到禹城有秦渊守著,我的前方是深陷敌军中的秦征,他前后都是北蛮人。 北蛮人如此凶残,秦家军的將士对他们也是从心底里惧怕。 我上战场是为了让將士亲眼看著北蛮人被杀,我要做的是带领他们撕开可以前行的口子,加快攻城的步伐,早日跟秦征匯合。 秦家军的人为了秦征也会拼命,我在不在对他们的攻城的决心影响不大。区別只是让他们更有信心。” 沈清棠轻嘆:“打仗也是一门学问。” 跟黄毛们打群架根本不是一回事。 “怎么?”季宴时低头,“对打仗有兴趣?” 沈清棠摇头,“没有。我嚮往的是世界和平。” 季宴时失笑,“有人的地方就有斗爭,怎么会有和平?就算大乾、西蒙和北蛮不打仗了,也还有其他国家在打。 就算这一代君王不不打,下一代君王也会打。 一个国家休养生息到一定阶段,不是向外扩张就是內斗,总归不会和平的。 难道你曾经待的时空是和平的?” 沈清棠想了想回答:“这要分怎么看。在我的国家,所有的人都觉得世界很和平。我们自己的国家国泰民安,兵力强盛,敢打我们国家的绝无仅有。 要是用上帝视角看全球的话……大概如你所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些强大的国家为了掠夺资源就会攻打小的国家。 大国之间也有爭斗,只是不像现在这么野蛮,只靠武力打架。 在未来,我们那个世界也有三个很强大的国家。其中一个国家在过去几十年特別厉害,被称为地球霸主。看谁不顺眼就打谁,看谁不顺眼就抢谁。 但,一个国家总会从无到有,由弱变强,到一定程度后再开始衰退。 我穿越前那个最强大的国家已经开始衰退,正跟我在的国家打经济战,跟另外一个强国打军事战。 我在的世界武器过於强大,一枚核弹就能让一个小国家原地消失,数十年寸草不生。 这样打的话,天底下容易没有活人,所以大家约定好不能使用威力巨大的核武器,有问题儘量到联合国……就是有很多国家议事的中立联盟组织,坐下来谈。 於是大家维持著表面的和平,私底下继续勾心斗角,试图通过经济手段或者政治手段拿捏对方,同时把战场放在周边的小国家上。 比如说大乾和北蛮打,但是大乾和北蛮不直接打仗,而是大乾打北蛮的附属小国或者北蛮打大乾临近的小国。亦或是北蛮的附属小国打大乾周边的小国。 总之看起来两个大国之间相安无事,实则还是他们在打仗,因为小国之间打仗用的武器弹药都是大国提供的。” 季宴时静静地听著,目视前方的黑眸有些散,陷入沉思。 沈清棠察拢了拢衣襟,“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国家层面的战斗其实我都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就像现在的大乾百姓完全不知道边境发生的事,也不清楚朝廷中人和秦家军的爭斗。 对普通老百姓而言,秦家军是厉害的!大乾是举世无双的。 事实如何,恐怕只有你们这些能掌控局势的『大人物』才清楚。” 季宴时忽然换了话题:“你还想回去吗?回到你那个能日行几千里,和平、温暖、百姓安居乐业的时代。” 沈清棠想也不想就摇头。 季宴时低头,“为什么?” “因为那个世界没有你。”沈清棠再次仰头,后脑勺抵著季宴时的肩膀,稍稍侧仰著脸看季宴时,“再繁华的世界也不如你重要。” 季宴时低头吻了下来。 沈清棠伸手,掌心抵住季宴时的唇,“我还没说完。还有、果果、爹娘、二哥……” “你还是不说后面的话更好。”季宴时打断沈清棠,一手执韁绳,一手捉著沈清棠的手强势拉开,吻了下去。 一句“那个世界没有你!”让他感动的无以復加,心里的忐忑才消却又听见他从“独一无二”变成了“其中之一”。 第1048章 咱们夫妻一体,谁接不一样? 沈清棠和季宴时刚过中午就到了云城。 算算时间,寧王的队伍大概在晚上才能到。 他们还有半日时间准备。 季宴时把沈清棠抱下马。 旁边还有等著牵马的下人,沈清棠脸皮没那么厚,小声抗议:“我自己走。” 季宴时別有深意的笑了下,没说话,鬆开了揽著沈清棠的手。 沈清棠抬脚,一步还没迈出,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季宴时早有准备,赶在沈清棠跌倒前,单手搂著她的腰把人提了起来。 沈清棠皱眉“嘶”了一声。 她的腿麻木到仿佛不是自己的。 不对,不是自己的感觉不到疼才对,可是她大.腿內侧疼的很。 感觉像是以前穿新高跟鞋,鞋都会磨脚。 而这回磨的是大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1?1???.???超好用 】 季宴时动作快的容不得沈清棠不多想,她愤愤质问:“你故意的?” 季宴时轻咳一声,“本王只是反应快。” “呵!”沈清棠一个字都不信,“你每次跟我自称『本王』的时候,不是心虚就是不安好心。” 季宴时:“……” 脸上、眼中都浮起浅浅的笑意。 解释:“本王只是猜到你不惯骑马,坐这么久的马背,腿必然不太舒服。” “不舒服?”沈清棠哼了声,“你说的太委婉了。我像是刚做完截肢手术。” 说话时,沈清棠推开季宴时的手,一瘸一拐往外走。 季宴时快步跟上沈清棠,“你去哪儿?” 他们才刚回来。 “去接二哥。你不是说他中午能从贡院出来?” 古代考生可比现代考生惨的多。 若说乡试约等於现代的高考,考试竞爭激烈程度可能不分伯仲,但是考生待遇天差地別。 在现代,高考生是国宝级的存在,考场四周街道全部封死禁止通行。 学校门口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都备著。 所有的人都在为这场持续三天的考试让路。 三天之中,考生吃的饭会各种严查,不容许有半点意外。 力爭保证好考生有健康的身体和饱满的精神考试。 相比之下,古代考生惨的不是一点儿半点。 贡院里的屋舍是给考官住的,考生在院子里。 大概就四合院东西厢房的位置被隔成一小间一小间半封闭的屋子。 说屋子也不准確,都没有机场的胶囊仓大。 三面是墙,一面对著院子內,好方便监考官视察。 考试会持续七到九天。 这段时间里,考生吃喝拉撒都要在这巴掌大的空间中。 吃的是自带的冷饭,白天坐著考试,晚上在冰冷的地板上打地铺。 考验的除了文化知识还有身体素质。 自打沈清棠来到古代后,觉得用“手无缚鸡之力”形容书生不正確。 书生在贡院考试时的经歷跟在外打仗的士兵差不多。 风餐露宿。 一连数日。 对精神和身体都是考验。 沈清棠改变不了时代的规则,能为沈清柯做的就是为他准备足够多的考试物品和生活物资。 为了怕沈清柯带速食食品,沈清棠头一次让季宴时开后门,下令让贡院从沈记採购了一批“考试大礼包”摆在考院,卖给有需要的考生。 这样沈清柯就显得不那么特殊了。 考试大礼包中,除了有文房四宝之外,主要是各种吃食和衣物。 吃食以方便麵为主,还有自热米饭以及各种肉乾。 为了能煮方便麵,沈清棠还定做了一批现代煮茶用的那种小炉子,在贡院小间里就能用。 衣服也不同於时下流行的衣物,是分体时,容易穿脱的衣服。 毕竟大家都在公共场合,虽说都是大老爷们,但是脱衣服时,对面可能有一排人看著,那画面想想都尷尬。 沈清棠便让沈记的成衣铺子出了一批套头衫和鬆紧裤。 穿脱方便,省得尷尬。 衣服上没设计口袋,没有夹层,免了携带小抄的可能。 本来大家还对此不满,见过样品之后,很多考生都买了。 说是买,定价很低,相当於白送,为的是照顾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 算算时间,今日午时就是考生出考场的时间。 若是沈清柯不提前交卷,理应会中午出来。 季宴时听见沈清棠要去接二哥,再心疼也不好拦她,只得吩咐下头的人赶紧备好马车。 他们到考院门口时,大门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沈清棠和季宴时的马车到不了跟前,只能在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停下车。 沈清棠掀起车帘往贡院的方向看了眼,除了考院高大的院墙和门楼之外只能看见乌泱泱的脑袋。 无论古今,考场门口都是比考生还焦虑的亲人。 时间还早,熬夜赶路的沈清棠比不上身边还能处理公务的季宴时,靠著马车壁,睡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话,睁开眼就看见二哥和季宴时坐在桌前正聊天。 沈清棠瞬间清醒过来,“二哥?你回来了?” 隨即恼怒的瞪季宴时:“你怎么不叫我?” 说好来接二哥的,她都没能看见二哥出考场。 季宴时:“咱们夫妻一体,谁接不一样?” 沈清柯:“外头人挤人,你这么瘦也挤不进去。我提了这么多行李,妹夫拎正合適。” 沈清棠:“……” 你们一唱一和的,什么时候关係这么好了? “季宴时说你要和他一起回京?” 沈清棠点头,看著沈清柯明显不太认同的脸,问:“二哥可是觉的不妥?” 沈清柯点头:“我知道你不在意虚名,可是京城不比边关。 在边关大家更多的是在乎能不能吃饱穿暖,旁人的感情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京城是什么地方你应该也清楚,是流言要人命的地方。 是,你俩已经是夫妻,还有和果果这对孩子。 可是你们在旁人眼里还只是一个没几日可活的病秧子王爷和一个有两个孩子的寡妇。 你没名没分的跟著季宴时回京,只会让大家低看你一眼。” 低看,在京城就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和贬低。 季宴时歉意的看著沈清棠,“二哥说的对。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 第1049章 季宴时你是不是想始乱终弃? 最近三国战事忙的季宴时焦头烂额,又多了季家和贺兰錚要操心。 还得想著如何在传旨太监的监视下挪出时间回北川和云城。 季宴时再强大终也是个人,还没来得及细想回京以后两个人感情方面的事。 沈清棠挑眉,双手环胸抱臂,“你俩什么意思?在我睡著时已经定了我的去留?不,是想让我留下?” 沈清柯摇头,“不是留下。是你隨我们一起进京。让季宴时和秦征隨著来接他们的护卫队一起回去。既然他一门心思求娶,是不是也得等他回京之后把赐婚圣旨拿到手再说? 若是没有圣旨,在京城,你俩往来互动,也得恪守规矩。” 沈清棠沉默。 她知道二哥说的对。 京城不比边关。 饱暖思淫.欲。 边关大部分人还像曾经的郑老伯,活著都困难,谁还在乎什么名节? 能活下来才能说名节。 可京城繁华,达官贵人遍地都是。 这些人早就吃饱穿暖,除了勾心斗角惯会用苛刻的眼光去挑剔旁人。 后宅女人除了会在自家院子里爭宠、爭管家权、爭谁的肚皮爭气,还会八卦其他人家的后院是否相处和睦,哪个官员又娶了新妾室。 若是谁家正经的嫡小姐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一家子都会遭殃。 当官的会被政敌弹劾教女无方,家里的兄弟姐妹会被说家教不严,男子不好娶,女子不好嫁。 真正是一块丟了的绣帕就能要一条人命的地方。 官员也一样,他们不在乎风.流韵事,只在乎能不能找到攻击政敌的点。 於是,他们互相给彼此立规矩,像蚕茧一样用条条框框把自己、家人以及他人都束缚起来。 没有人比沈清棠更牴触这些。 可是牴触又能如何? 她终究要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一段时间。 沈清棠早过了天真的年纪,不会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现状。 要知道“女人能顶半边天”这个既定事实,是一代又一代的女人用鲜血和泪水成就的。 她,一个人,还太渺小。 沈清棠看向季宴时:“你跟二哥同样的想法?” 季宴时回的委婉:“我不想你受委屈。” 他在京城,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个不受宠的、危在旦夕的皇子。 若沈清棠嫁给他,好歹还有个王妃的头衔护持。 若沈清棠只是无名无分的跟著他,怕会遇到各种轻视和刁难。 在阶级等级森严的京城,隨便有点背景身份的人都能寻个由头欺辱她。 他在能保护她,若他不在她身边呢?! 沈清棠抿唇不语。 倒不是她不识好歹,只是之前想的一直是要跟季宴时在一起。 连孩子都留给父母,就没想过要跟季宴时分开的事。 谁知道一觉睡醒,计划要天翻地覆。 沈清棠需要时间盘算。 见沈清棠不说话,两个男人神情都变得忐忑。 季宴时表现不明显,只语气又柔了三分:“此事怪我思虑不周。” 已经有夫妻之实也有夫妻之名,还有孩子。两个人之间就差一道赐婚的圣旨。 季宴时又非女儿身,身边没有长辈教他这些礼节加上公务缠身没有多想。 方才沈清柯一提醒,他便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 沈清柯小心翼翼哄劝:“不过是晚去几日京城,你多陪陪和果果不好?你放心,京城那些官员心若如莲藕,你家季宴时更胜一筹,他的心眼跟筛子似的。他们玩不过他,更弄不死他。” 季宴时挑了下眉,瞥了沈清棠一眼,没反驳。 能让她不生气,被大舅哥说两句也不妨事。 沈清棠没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计划稍微变一下,一家团聚的目標又不会变。 但是这俩男人三言两语就替她做决定还是让她有些不爽,故意板起脸抗议:“弄不死不代表不想弄他!说好的一起走,现在又变卦。季宴时你是不是想始乱终弃?” 沈清柯:“……” 这罪名有点大。 季宴时:“……” 立即道:“一起走!死也要一起走!” 沈清棠被逗笑了。 咯咯的笑了会儿,才道:“逗你们的。没生气。你们说的对,分开只是暂时的。那句话怎么说来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方才我只是在想,若是不一起走,我还能做一些什么?” 沈清柯和季宴时齐齐鬆了一口气。 季宴时只是扬了下眉梢並未说话。 沈清柯伸手在沈清棠头顶上揉了一把,“你这丫头!” 疲惫的脸上满是笑意。 他的妹妹怎么会是分不清轻重之人?! *** 既然沈清棠决定留下来和沈家人一起进京。 在季宴时领著传旨太监到沈宅来时,沈清棠便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寧王殿下关於同行的邀请。 拒绝的理由就是他们所说的“名不正言不顺。” 虽然传旨太监连同隨行人员都觉得一个商妇有这么好的攀高枝机会不珍惜有点傻,还非要讲究名正言顺有点轴。 但是,沈清棠的理由放到哪里都適用。 谁也说不得她不对。 寧王殿下游说一番,见沈清棠坚持,表示“爱她就应该尊重她”掉头就走。 反倒是秦家少將军为寧王殿下抱不平,愤愤的衝到了沈宅要跟沈清棠辩驳一二。 沈清棠表示要关门打狗,把一眾看热闹的目光都关在了门外。 隨即大家听见院子里头传来乒桌球乓的声音,间歇伴隨著沈清棠喊打喊杀的命令声以及秦征的呼痛的叫嚷声。 很快声音消失,但是也不见人出来。 眾人虽好奇,但是看热闹也不能看到別人家里去,只得散了。 沈宅,中院,厅堂。 沈清棠和秦征隔桌对坐。 方才已经离开的寧王殿下,此刻坐在主人位,招呼秦征:“喝茶!” 秦征:“……” 他觉得季宴时是个很厉害的人。 总是让人在崇拜他的同时还想打死他偏生又生出不敢动手的憋屈。 用沈清棠的话叫“你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 憋屈的秦征一口气干了一杯茶来发泄。 沈清棠好奇的问秦征:“你不烫吗?” 第1050章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那可是滚烫的开水。 秦征已经烫的说不出来话,烫红的舌头没有形象的伸著,以手扇风试图给舌头降温。 沈清棠见状让春杏去厨房拿些冰块回来,让秦征含著。 好一会儿,秦徵才敢说话,指著季宴时跟沈清棠告状:“管管你家这个毒夫!他想烫死我。”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 这俩人打仗她不想管。 她不帮,秦征要挨揍。 她帮,秦征更要挨揍,还揍的更狠。 沈清棠岔开话题:“你来找我总归不是为了来做戏给外面的人吧?” 秦征这才想起来正事,朝外面喊:“秦山、秦川。” 大半年没见,秦山和秦川又长高了一大截。 大概是经受过战场的洗礼,两个人都褪.去了之前的稚嫩,成熟了不少。 本就稳重的秦山,言行间更稳,秦川倒是还和之前一样活泼,只是言谈有了分寸。 两个人齐齐给季宴时和沈清棠见了礼,问好。 秦征说:“你此去京城不比在云州。身边除了婢女最好再有两个能跑腿的小廝。 这俩人你都熟,你用起来也顺手。” 沈清棠眨眨眼,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小廝。 她有三个婢女还不够?! 一般古代女子出行,都是婢女相隨吧? 季宴时解释:“京城讲规矩。对女子束缚更多些。日常女子出门有些麻烦,纵使在家里多数也在后院,跟前院的沟通多依赖於丫鬟小廝。 日常若是出门参加宴会也需要人赶车。在云州用赤月阁的人没问题。 倘若到了京城,你用赤月阁的人当车夫会引起注意。” 沈清棠在外人眼里只是一个商妇。 谁家商妇身边丫鬟会武,赶车的武功也那么高? 要知道京城的官员都防备著政敌刺杀,身边总会有几个武功高强的心腹下人。 除非武功高到秦征或者季宴时这种,否则內行瞒不过內行。 沈清棠很快就明白了季宴时和秦征的意思。 秦山和秦川武功不算很高,但是经过战场上的磨链,胆识、身手、勇气都比一般人强,但又不至於像武功高强之人,看在外人眼里也不过是沈清棠一个寡妇怕死,多雇了两个厉害点儿的少年当车夫、护卫。 沈清棠见季宴时和秦征这般为自己考虑,很是感动,朝他们点点头,又对秦山和秦川道谢:“那一路就麻烦你们了!” “夫人你太客气了!若不是有你,我俩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要饭呢!”秦川嘿嘿的笑著挠头。 秦山朝他们拱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们俩先去把行囊放下。” 待到秦征点头后,拉著秦川退出去。 沈清棠感慨:“秦山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明明还是个孩子。 贫穷催人早熟,生死更让人早熟。 想到这里,沈清棠看了一眼秦征,感慨道:“难为你了!” 没头没尾一句话,弄的秦征摸不著头脑,“嗯?什么意思?” 季宴时听懂了,看著秦征笑的意味深长,“难为你经歷生死、上过战场,比这俩孩子多吃那么饭,还能这么幼稚!” 秦征:“……” 恨恨的瞪著季宴时,隨即又指著沈清棠骂:“沈清棠你变了!难怪都说近墨者黑,你是吃季宴时的口水吃……”多了吧? 话还没说完,桌上的茶碗就朝自己砸了过来。 “哎呦!”秦征躲闪不及,被砸个正著,未说完的话也被砸的咽了回去。 一手捞住即將坠地的茶碗,小声骂了一句:“一个被窝睡不著两种人!” 三个人简单商討了一下之后的事。 主要是对一下口径。 秦征简单,他回去后必然会干点儿“混不吝”的事,比如为了京城新任名妓殴打某朝臣的公子之类。 反正只要让皇上找到理由剥夺他的官职就行。 之后,大概会被禁足一段时日。 秦征巴巴的看著沈清棠:“倘若你回京后我还没被放出来,你可以一定得来看我。记得带上好吃、好玩的。” 沈清棠好笑的点头。 笑完又觉得悲凉。 秦家军三十万將士,破西蒙六城,北蛮十一城。 秦家三代人如今嫡系男儿包含秦征在內不足十人,加上旁支不足三十人。 明明立下赫赫战功,不得封赏还得防著被背刺,主动还回官职。 这样的君主和国家,怎能不让人寒心?! 季宴时看出了沈清棠的难过,主动开口:“咱们俩的关係得统一口径。对外一律按在云城的来,就说我从京城回来对到王府告状的你一见钟情。 並且因为自身原因无法生育,对你承诺会把你的孩子视如己出。” 沈清棠皱眉,“云城这边的藉口能行?在北川太多人见过你我一起?怎么解释我成为『寡妇』的原因?” “你是沈家女,京城人对沈家的记忆还没消失,你在京城有知根知底的额身份,他们一般不会多加打探。就算有心人派探子过来也是到云城为止。 若是还有再多疑的人去北川查,他们查到的是季宴时不是寧王。至於季宴时一个傻子哪能比得上寧王身份地位?你拋夫另嫁也不稀奇?反正北川人见到的我,跟在京城出没的我长相不太一样。露馅可能不大。” 沈清棠:“……” 哼唧著反驳:“我是那种嫌贫爱富的无良女人吗?” 不喜欢这个人设。 季宴时好脾气的改口:“那丧夫?比如我打猎摔下山?或者我失忆落入谷中,恢復记忆后便离开山谷回家拋弃了你们母子、母女。” 秦征“嘖!”了一声,“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沈清棠都不喜欢,只是个藉口倒也不是很重要。她想了想问季宴时:“这个理由是不是还有后续?” 季宴时点头,“一般来说,我们在云城相遇的过程有太多人见证,基本上从京城过来探访的人都能查到。 我再留些人在这边处理,应当能瞒过绝大部分人。” 绝大部分就意味著还有一小部分人不会被瞒过。 “也不一定是瞒不过,可能会因为某些意外,留下漏洞。”季宴时解释。 第1051章 偶像剧常见瞎话 沈清棠深以为然。 以前看电视剧看小说,很多时候,正派就因为一个疏忽或者一个没能斩草除根的人给自己带来偌大的麻烦。 季宴时在北川一待一年多,有心人但凡得著点儿线索,就能查过来。 俗话说,阳光底下没有秘密以及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秦征眨眨眼,没太听懂:“然后吶?你恢復记忆后分开,然后呢?” “然后若是事情暴露,沈清棠可以说我就是那个辜负她的公子哥。” 秦征还是不懂:“你恢復记忆就不认识她了?还是说你恢復记忆就不认妻儿?你既然辜负了她?她为什么还跟你好?又为什么不揭穿你?” 季宴时沉默。 他也还没想好什么样的藉口和理由。 “为了孩子。”沈清棠接话。“一个母亲可以为了孩子做任何事。若是有一个王爷能给孩子当父亲,我为什么拒绝?至於季宴时,他不记得失忆之后的事也正常吧?就算记得,他堂堂皇子为何要娶一个流放犯为正妃?就算喜欢我也不会给我名分。我只能为了孩子委屈自己。” “那也不合理吧?”秦征还是摇头,“就算你是为了孩子,为了虚荣心接受季宴时。也不是不揭穿他的理由吧?难道让他知道孩子是他的不更好?” 沈清棠也沉默了。 果然,撒一个谎要用十个谎来圆。 想了想,沈清棠开口:“或许说了季宴时不信呢?他只有现在的记忆没有之前的记忆。再者也可以说我胆小怕事。怕季宴时去母留子。毕竟我觉得我只是一个商女,再怎么,王妃也轮不到我当。我害怕自己的孩子被抱给別的女人养,叫別的女人母亲自然不会拆穿他。” 在古代,人跟人之间真的有阶级之分。 妾室生的孩子被当家主母抱去养,再正常不过。 沈清棠怕鸡飞蛋打也是人之常情。 秦征看看沈清棠又看看季宴时,“话说,你们都没发现果果跟季宴时越长越像吗?任谁看像亲生的。” 这怎么编? 季宴时淡声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在京城不是这副面孔。” 秦征一拍脑门:“对哦!把这事忘了。倒也可以一试。这办法不错!到时候就算皇上问起来,你们也都不算欺君之罪。 101看书 海量好书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全手打无错站 季宴时是当局者迷,一个忘记过去的人。 而且他自幼脑筋不太好,说什么別人也容易信。 而沈清棠为了孩子忍辱负重,也为了一己之私不敢说这么大的秘密。 是因为皇上问,才敢和盘托出。 目前来说,这个说法漏洞最小。 沈清棠还是不放心,“若是再有其他疏漏圆不上怎么办?” 秦征耸肩:“兵来將挡水来土掩。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唄!” *** 沈清棠拒绝了寧王殿下。 寧王殿下便伤心的离开。 只是有一点儿伤心更多的是惊喜。 因为沈东家在眾目睽睽下说了,虽然她也心仪寧王殿下,可她不想做一朵依附寧王殿下的菟丝。 想要靠自己的本事在京城立足。 所以她要留在云城,清点好自己的產业之后再去京城……做生意。 当然,到了京城,若是寧王殿下还健在或者寧王殿下没有被“乱”迷了眼,两个人依旧可以再续前缘。 寧王殿下被哄的心怒放,屁顛屁顛的上了京城的马车。 在传旨太监他们看来,寧王殿下离开时气色都好了几分。 上马车时脚步轻快的都差点不需要人扶。 不过是一介商妇,寧王殿下至於被迷的如此? 到底是边关长大的皇子,可能没见过真正的美人。 可怜吶! 亦或是,寧王殿下这是迴光返照?! 可別! 皇上更想要的是一个活的寧王殿下。 这么一想,传旨太监害怕了,连忙召集御医给季宴时把脉。 *** 送走季宴时,沈清棠立在门前许久。 无法形容的感觉,头一次让她觉得自己词语匱乏。 心里满满的,又空空的。 明明有许多事想做,却又不知道做什么。 知道以他性格,必定能此去平安,却又难免担忧。 情感上不想分开。 理智上觉得应该分开,这样没错。 沈清柯打著哈欠轻推沈清棠:“发什么呆?你看你眼下乌青,想必最近没睡好,补觉去!反正爹娘马上就到了,咱们过几日就出发。” 沈清棠一想也是如此,便收拾起复杂的心情跟著沈清柯往院子里。 跨过大门的门槛时,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龙飞凤舞的“沈宅”二字,让沈清棠的心安定了些许。 不管如何,有家人在身边,无论做什么都有底气。 沈清柯连日遭受身心、精神上的折磨,让他不管精神还是肉体都已经到了极限,送走季宴时和秦征之后,倒头就睡。 一连睡了三日。 叫都叫不醒。 嚇得沈清棠再无暇顾及其他,一连找了几个大夫过来看诊。 幸好所有大夫都说沈清柯只是劳累过度。 沈清棠还是不放心,一直到沈屿之夫妇和李婆婆他们到了之后,心里才稍稍放鬆了点儿。 李婆婆给沈清柯把完脉也说沈清柯只是疲劳过度。 李素问和沈清棠一样都如释重负。 倒是沈屿之很是淡定。 李素问不满的质问:“沈屿之,床上可是躺的你亲儿子。你怎么半点都不著急?” 沈屿之“切”了声,老神在在的坐在桌边喝茶,“我一直说你俩大惊小怪。你们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不管春闈还是秋闈,谁在里面呆几天出来都这样。你们只是见的少加上关心则乱。 咱们清柯还是好的,只是多睡几日,有的考生一出考场直接病倒。在床上躺数月的也不是没有。” 李素问:“……” 沈清棠:“……” 古今考生还是有区別的。 最起码未来的考生身体素质远远不如古代的考生。 真抗造。 沈清柯是在第四日中午醒来的。 一睁眼就看见父母和沈清棠守在自己房间,嚇了一跳,“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都在我房间做什么?”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你怎么又改口了?” 李素问和沈清棠异口同声。 第1052章 沈记街 沈清柯先回答李素问:“不清楚。十二个时辰?” 又看著沈清棠道:“不止我,你也得学著改口。爹和娘叫著亲切顺口,但是回京后不適合这么乡野的称呼。” 沈屿之点头,对沈清棠道:“你二哥说的对。称呼还是要注意。毕竟你以后是要嫁给寧王的。之前在京城学的礼仪还得捡捡。” 李素问先对沈清柯道:“你足足睡了四天三夜!” 接著跟著对沈清棠道:“你爹,不是你父亲和二哥说的对。” 沈清棠:“……” 一个称呼而已,至於吗? 至於。 她在心里自问自答。 沈清柯醒了,按理说,沈清棠一家人就该收拾收拾启程前往京城。 沈清棠却说要多留几日。 一来沈清柯还需要休养几日,二来云城真的有事要处理。 之前沈清棠和季宴时急匆匆赶往边关。 把按照契书登记房屋所有人的事交给了下头的人去办。 那时候云城的府尹还是张府尹。 一两个月过去,別说边境就是云城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府尹以下的官员都用上了季宴时的人。 而府尹被知州弹劾后,被降职调去了云州其他的县当县令。 云城府尹暂时空缺。 空著不是因为缺人,云城府尹有很多人都想当,只是多方角著加上季宴时从中捣乱,才迟迟没定下来。 季宴时说了,这位置给沈清柯留著。 只是季宴时也没想到知州动作这么快。 他以为凭张府尹的本事,就算不能跟张府尹斗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也不该一边倒。 双方斗上一年半载,正好沈清柯能考完春闈。 谁知知州確实没什么损失,张府尹却被降职。 季宴时的人还在查其中原因。 季宴时对沈清棠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么是张府尹手里攥著知州的罪证,怕对方弄死自己,故意降职调离。 要么就是知州怕张府尹手里有自己的罪证,怕他告状,弄他下去。 有些事,知府能做,但是县令不能做。 官大一级压死人,不是说说而已。 不管怎么说,云城的官场算是被整顿的差不多了。 老百姓不能说安居乐业,最起码不用面对那么多的苛捐杂税,稍微有喘息的空间。 云城物价和北川一样,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渐渐恢復了正常。 一斤猪肉二十文。 云城一个位置普通、装潢普通的小院售价二十到三十两银子。 一个普通壮劳力一天的工钱大概五六十文。 一个摊贩一个月净赚大约二三两银子。 …… 沈清柯陪著沈清棠去视察沈家在云城的產业。 之前宋焰把自己的地盘全权委託给了沈清棠,沈清棠又委託给了沈清柯。 主要是委託沈清柯把宋焰地盘上的屋舍、商铺的契约买到手。 兄妹俩出门前,沈清柯从怀里拿出一个牛皮袋,里头装著一沓房契和铺契。 “宋焰那几条街上的铺子,能买到的商铺我都买了回来。 不能买的,我也张罗著让掌柜把店铺清空了。 薛家的铺子和房子能买来的我都买了,实在找不到房契或者铺契的我也都张罗著腾退了。 如今川七街已经不叫川七街,大家叫它沈记街。” “额……”沈清棠嘴角抽了抽,“你不会把一整条街的铺子都买了下来吧?” 沈清柯笑著点头:“正是如此。有一部分是东家主动来找我买的。有些是店里的掌柜还想继续做买卖,却拿不出银子买商铺。 我知道了便出银子一起买了下来,租给掌柜。” 沈清棠神情复杂的看著沈清柯,“我一直以为二哥擅长读书不喜欢做生意。没想到做起生意来也是一把好手。” 他们离开时,云城大乱。 很多房屋的主人或者商铺的东家都觉得寧王殿下终究是雷声大雨点儿小。 有些人就著急避险,趁机把留在手里却无用多年的房契拿出来,卖一笔钱落袋为安。 对他们来说,约等於手里的废纸突然又值钱了。 卖一文钱就赚一文钱。 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 沈清柯才能收房契和铺契这么顺利。 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往往看不到也看不懂统治者的心思。 他们没想到寧王真做到了。 不但肃清了云城,还真的把云城混乱多年的房屋和契书不对等的乱象治好了。 最近人们意识到契书真的有用了,便又换了思路。 有契书的人纷纷拿著契书到衙门登记,然后在衙门的帮助下来要回自己的房產、铺子。 也因此,沈清柯买房和买铺子渐渐地变得不顺利。 其实也不算不顺利,价格不合適是主要原因。 加上前几日要考试,这事便搁浅。 沈清柯汗顏的摆摆手,“我算哪门子会做生意?你可別取笑二哥。我这充其量叫会钱。不过是买东西,谁不会?” 沈清棠摇头,“二哥不用自谦。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其中的艰难?想要买房子除了要费心找到房屋或者铺子原有的主人,还得想办法说服他们卖,还得討价还价。 这么多房屋和铺子,每一处费三天时间都不算多。你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买到了这么多的铺子和屋舍。二哥,辛苦你了!” 沈清棠有些內疚,“按理你说考试前夕,应该让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才对。还让你分出这么多心思帮我。”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沈清柯摸摸沈清棠的头,“你忘了,云城还有不少沈家人。他们都有帮忙。还有寧王府的人,明里暗里也帮了不少忙。 否则我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也搞不定这么多房契和铺契。 因为他们,我其实没耽误多少读书的时间。 就当学习学累了出去换换心情。 你不是常说磨刀不误砍柴工? 就算我这次没考上,必然也跟房契没关係。” 沈清棠知道沈清柯是安慰自己,怕將来他考不上自己会內疚,提前给自己打预防针。 最终只“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亲人之间,有些话不需要说。 也正好,马车到了地方。 第1053章 爱心餐 沈清柯率先跳下马车,接著伸手扶著沈清棠下来,下巴微抬,示意沈清棠看前方,“看看,可还认识这里?” 沈清棠看向前面繁华热闹的商业街,眨眨眼:“这是川七街?如今这么热闹了?” 比她离开前,客流量至少翻了一倍。 街上熙熙攘攘,来逛街的人脸上大都掛著笑容,从容的跟摊贩討价还价。 还记得她才到云城时,云城百姓一般非必要不上街,出来也是直奔想要买东西的铺子,买了就走,很少过多停留、驻足。 也就是那些云城的达官贵人喜欢溜溜达达,连吃带拿。 商铺还能应付,小摊贩们一脸苦瓜相。 那些人隨手一拿或者隨口一吃,他们就白忙一天。 “不止川七街,相邻这几条商业街都很热闹。如今人们手里余钱稍微多了些,愿意出来买东西或者出来赚点外快。 之前宵禁比较厉害,一般吃过晚饭街上就没什么人了,如今取消宵禁,街上摆摊的商贩多了,出来閒逛的百姓也多了。 云城將来一定会很繁华,如今才革新完,时日尚短,还不太明显。” 沈清棠点头:“看的出来。” 有季宴时在,將来云城必定是老百姓安居乐业所在。 想到季宴时,沈清棠压抑了几日的思念又开始疯涨。 见沈清棠突然沉默,沈清柯便猜到沈清棠在想什么,率先往前走,招呼沈清棠跟上,“走,领你去看看沈记。別看你只是离开月余,沈记可是变化不小。” 说是变化不小,其实就陈设和货品而言变化並不大。 毕竟当初的铺子,装修都是沈清棠亲手操办的,效仿的是七八十年代的供销社模式。 远非这个时代的东西,古人都没见过的东西他们又能改到哪里去? 要说没变化也不然,店里的商品更新叠代了,布局也变了不少。 直白点儿说就是新瓶装老酒。 尤其是商场,哪怕只是柜檯互换,稍作改变,看起来就变化很大。 沈清棠咂舌:“二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边读书还一边搞定这么多的事。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享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沈清柯还是那句话:“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沈家人都在忙,你选的这些掌柜、跑堂都是好样的。” 他指著进门就能看见的服装柜檯,“之前你把服装柜檯放在一角,如今我把他们迁了出来。咱们的衣服受欢迎的程度有点出乎意料。 把服装柜檯放在门口,可以吸引人气。” “之前的海鲜柜檯还在原来的位置,因为你弄的那些水管下水道什么的在那边。 但是玻璃柜檯被调去了角落。玻璃饰品和平板玻璃分成了两个柜檯。 玻璃饰品挪到了金银首饰旁边,平板玻璃柜檯单独加了鏤空的木墙隔开。 因为很多人没见过玻璃,好奇。 柜员需要介绍演示,经常会弄碎玻璃。 为了避免玻璃碴伤到其余顾客,加上平板玻璃面对的是富贵人家,该买的人家已经买的差不多,玻璃生意没有之前那么夸张,放到角落正合適。” 沈清柯一边走一边跟沈清棠解释为什么要换柜檯。 沈清棠连连点头,“二哥你做的对!” 若是她在,也会调整柜檯的。 沈清棠瞧著中间有些空,纳闷的问:“中间是不是少了几组柜檯?” 她记得走之前,柜檯似乎比现在要多不少。 沈清柯笑她:“你这门倒是看的紧,想贪污你点儿什么难得很。 沈清棠:“……” “咱兄妹俩不至於用『贪污』这个词。二哥喜欢都拿去就是。不过是个商场,哪比的上我二哥重要。” 沈清柯习惯性想敲沈清棠的头,手抬到一半又落下。 公共场合影响不好。 好歹沈清棠才是外人眼中的东家。 把手背在身后,笑骂:“嘴倒像抹了蜜,没银子给你!” 沈清棠笑。 沈清柯“嘖!”了一声,“难怪你能把季宴时迷的团团转。瞧瞧这张脸!越长越祸国殃民了。” 沈清棠:“……” 没好气的反驳:“有当兄长的这样说自己妹妹的?” 什么话?! 沈清柯不语,只是笑。 眼见沈清棠快恼了,才敛了笑,赔礼认错。 沈清棠也不是真生气,给个台阶就麻利的下来了。 沈清柯这才解释,那几组少了的柜檯,一部分是生意不好主动撤出商场的,一部分是竞爭对手派来的臥底,竟捣乱,被他清除了。 “没有那几组柜檯,並不影响收入,我瞧著还宽敞了不少,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再招新的柜檯。想著等你回来再拿主意。” “行,交给我。逛累了。咱们去吃饭?”沈清棠提议。 主要怕沈清柯身体还没养好。 沈清柯也怕沈清棠累著,二话不说点头,“就去上头吃吧!” 商场三楼是美食城。 美食城里就是一个个拍档组成。 中间空地上摆放著若干桌椅,方便人们吃饭。 沈清棠站在美食城门口,眨眨眼 ,回头问沈清柯,“是我看错了?好像才开门不久吧?怎么已经有这么多人?” 她和季宴时离开云城之前,美食城生意其实不算很好。 大概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云城人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尤其是吃。 让云城人去南方吃饭肯定吃不惯。 反过来也一样。 美食城的档口大都卖的是未来流行的小吃。 什么煎饼果子、麻辣烫、关东煮、凉皮凉麵、炒饼炒麵等。 而云城的百姓,喜欢麵食和炒菜。 沈清柯笑:“这事跟生意无关。” “什么意思?” “寧王殿下公然对你示爱的事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人见过寧王殿下给你送吃的,也见过你给寧王殿下送你常说的那个什么『爱心餐』?! 大多数百姓不知道什么叫爱心餐。 不知道哪个大聪明提议说,可能是美食城这些稀奇古怪的吃食帮你俘获了寧王殿下的心。 於是,来美食城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沈家一个小辈见机对外宣称你跟寧王约会第一顿饭就是吃的麻辣烫。 谣言才散布出去,当日来吃麻辣烫的人,队伍从三楼能排到一楼。” 第1054章 族人小心思 沈清柯半无奈半忍俊不禁,“其他掌柜有样学样,纷纷说你每日给寧王殿下送的自家的吃食。 於是渐渐每个档口都人满为患。” 沈清柯下巴朝用餐的人点了点,“很多人不想排队,就避开饭点儿过来吃饭。” 沈清棠:“……” 一时间不知道该夸自己选出来的人聪明,有经商头脑和营销手段还是该笑古代人也八卦。 良久,沈清棠问沈清柯:“我什么时候给寧王殿下送过爱心餐?” 事实上,她跟季宴时吃的东西都是厨房做的。 在军营是火头军做的。 沈清棠不挑食,军营里做什么她吃什么。 季宴时在军营的时候也不讲究,士兵们吃什么他吃什么。 主要秦家军的军营一般不开小灶,火头军只做大锅饭,將领从上到下都跟士兵吃一样的。 像沈清棠这样的“隨军家属”也没特殊待遇。 不过,军营也有小厨房。 开放的,谁用都行。 偶尔季宴时折腾沈清棠到半夜,饿肚子的时候,季宴时会亲自下厨。 不过季宴时厨艺虽精,却也是专精。 说人话就是他就只会做那么几样饭。 最拿手的是煮麵。 沈清棠吃最多的也是煮麵。 至於沈清棠,自打沈家的生意走上正轨,她已经很少下厨了。 除非研究新甜品。 哪怕新甜品,沈清棠如今也是动嘴不动手的多。 给季宴时送爱心餐? 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记得,没印象。 沈清柯嫌弃的扫了沈清棠一眼,“你也知道你没有啊?!” 沈清棠:“……” “那你说的爱心餐是?” 沈清柯目光四扫,確定没有人听见他们说话才压低声音道:“你忘了?有一段时间,季宴时的替身和下属冒充他给你送了一段时间的礼。 又一次正好碰见掌柜找你试吃,你顺手把试吃的餐食当作伴手礼回给了『寧王殿下』!” 沈清棠:“……”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捕风捉影,也算是有影。 沈清棠好笑的摇头,“第一个传话说我给寧王送爱心餐的该不会就是那日送试吃餐食的掌柜吧?” 沈清柯点头:“正是。” 沈清棠:“……” “行吧!回头给我引荐下!这么好的脑子不用白不用,带回京城。” 沈清柯闻言沉默。 沈清棠察觉沈清柯似有心事,问他:“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好像就说了一句要带个沈家人回京。 难道不能带? 沈清柯摇头,“不是不能带,是带谁是个问题。吃饭时你也听见父亲说了,沈家人听说他要回京,很多人都想跟著。 有些去找父亲说。有些去游说母亲。” 沈清棠听著“父亲”、“母亲”的称呼还有些彆扭,努力习惯的同时,纳闷道:“找母亲做什么?” 虽说李素问能在家里做主,確切的说能做沈屿之的主。 可在家门外,大家都觉得沈屿之才是一家之主。 像沈家的事,还是应该问沈屿之更为妥当吧? 李素问没明说,沈清柯也能猜到部分,“应当是希望母亲能带著他们的女儿一起回京吧?” 沈清棠不说话了。 带沈家女儿回京,自然是想让李素问给他们的女儿找个好人家。 找好了他们跟著沾光,找不好责任是李素问的。 但,身为沈家家主和家主夫人,这不能说是分內之事,倒也应当帮忙。 可时候不对。 沈屿之才会疾言厉色的斥责了那些想回京的人。 一个巴掌也得给个甜枣。 沈屿之许诺等回京站稳脚跟一定会带想回京的沈家人回去。 李素问则婉拒了所有人。 她直说沈清丹回京了,要是不怕女儿被祸祸,她倒是可以带。 北川的百姓也都听说了沈清丹的事跡。 同样有不少人骂沈清丹该死。 虽说是断绝了关係,但是在许多人眼里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 这时候沈清丹在京城就是最“耀眼”的存在,跟她一起,还想找个好人家? 做梦比较快。 那些想借女儿回京的沈家人忙打消了念头,说不急,等他们到京城安稳下来再说。 沈清柯强调:“虽然是我猜的,应当大差不差。不信你晚上回去可以问问父亲和母亲。” 沈清棠捏著眉心摇头,“不用问!我信。我也不想问,头疼!” 还是那句话,凡事都有两面性。 最缺人的时候,沈家人是底气,是能信任的家人。 如今前去京城,正是如履薄冰时,有些人脑子过於活泛,也想回京闯闯。 至於他们要闯的是福还是祸,就不好说了。 沈清棠嘆息:“上次季宴时不是才敲打了他们?怎么还敢蠢蠢欲动?” 沈清柯耸肩,“只能说人心隔肚皮吧?你要讲道理,他们也听的懂。听得懂是一回事,心中打小算盘是另外一回事。” “说到底还是不够信任我们。”沈清棠一针见血道,“无非是怕咱们一家子都走了,回京城去吃香喝辣,留他们在这里『吃苦受罪』!” 像沈清柯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在绝对困难时,沈家族人尚能拧成一股绳。 如今日子好过点儿,好些族人便都又觉得经商、种田是苦差事。 都想回京城去过以前那种当『老爷』做『夫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沈清柯摊手,“差不多这个意思。你说要带人回京,怕是又会惹的这边的沈家人心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沈清棠点头:“这事早晚要解决,我想想看怎么办。” 两个人隨便在沈记商场吃了点儿东西,隨后离开,继续下一站。 其实也没有目的,就是閒逛,算是巡察產业。 现在云城每条街上都有沈记的铺子。 要么自营,要么是出租的铺子。 宅院也有不少。 单沈清柯领著沈清棠认自家店面就了两天时间。 商铺比较集中,哪怕分散也是分散在几条流量好的商业街上。 宅院不一样,分片分区,这街道那胡同。 有些胡同连马车都过不去还要步行。 宅院有大有小,逛一圈最快也得一盏茶的时间。 第1055章 重阳节 逛遍沈家所有的院落,又是三天过去,就这么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 现代人对这个节日不太重视,连商家都很少宣传。 可在大乾,重阳节是个非常重要的节日。 重要的节日往往伴隨著丰富的节日活动。 比如登高、佩茱萸、赏菊、宴饮以及各种奢华的宴会。 因为古代的重阳节和现代单纯的敬老节不一样,对这个节日寄託了比较复杂的情感。 在大乾习俗中融合了祈福、避灾、欢庆甚至还有思亲。 这么大的节日沈清棠当然不能错过。 一边跟著沈清柯逛自家產业,一边做营销方案。 每到一个商铺,她会根据商铺的种类,跟掌柜商量適合他们店的营销活动。 像甜品店,要主推一些符合重阳节的饮品或者外出爬山適合携带且能快速补充体力的甜品。 酒水要打折或者满赠。 琉璃饰品呢,也要赶工出一批符合重阳节主题的首饰。 重阳节以菊为主,首饰便可以以菊为主题。 菊造型的髮簪,菊髮饰、菊的耳环以及菊吊坠的项链、手链、甚至是腰间配饰。 不过,准备的时间有点短,首饰作坊加班加点也赶不出多少首饰,只能走飢饿营销,且高价限量。 作为曾经的社畜,沈清棠知道没有人喜欢加班,特意嘱咐掌柜要按加班时辰支付工人加班费。 古代人压根没有劳动法保护,更没听过加班费。 知道多干活还能拿额外的工钱,一个个从怨声载道变成了喜笑顏开。 重阳节那日,沈家没有节日气氛。 一家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李婆婆和夏荷带著果果和追著沈清棠穿梭於各个商铺之间。 沈清柯给沈清棠当助理。 沈屿之和李素问负责往外租房。 沈清柯收回这么多房契,沈家住不过来,空置著也是浪费。 他们此去京城,还不知道去多久。 若是房屋都空著还需要僱人打扫、定时维护修缮。 出租出去,能给房子养人气,还能赚一笔银子以及省去维护保养的银子,何乐而不为?! 这些房屋里,不止有沈清柯趁乱置办的沈家专属宅院,还有接管的一部分薛林和宋焰的宅院。 尤其是薛林当初抢的宅院,大都位置不错,哪怕出租价格也不菲。 而宋焰如今留在西蒙,就像季问津替秦征一样,宋焰是西蒙的秦家主力。 他那些兄弟都跟他一样,有一腔驰骋沙场的热血。 在西蒙打仗这段时日,宋焰和他的兄弟们就像开刃的宝剑一样,一个个都锋芒毕露,找到了適合他们的战场。 宋焰升的最快,其他人也都是大大小小的將领,最次的也是火头军里的小伍长。 在秦將军离开后,宋焰则要负责秦家军的安稳以及跟朝廷派去的武將斗智斗勇。 宋焰跟薛林对打这些年,没少学泼皮无赖的招数,都用在朝廷的武將身上够他们喝一壶。 只余宋焰交给沈清棠打理的这些產业,所有盈利,宋焰都捐给了秦家军。 他在信上说,大乾最需要的就是秦家军这样的军队! 在云城,沈清棠还见过之前追著宋焰卖身的那个心机女,被收拾的挺惨。 沈清棠都差点没认出来她。 她先认出沈清棠,畏畏缩缩绕著沈清棠走,沈清棠才认出她。 沈清棠本想喊住她,张了张嘴,发现连那姑娘的名字都给忘了。 *** 这么多房屋要在短时间內出租,单靠沈屿之夫妇肯定不行。 他们夫妻在沈清棠的建议下,把云城所有的牙行叫到一起开会。 许诺,只要他们把沈家的宅子在最短的时间租出去,除去原本应该支付的佣金之外,再额外给一部分佣金。 前提是出租合规合法,不能弄虚作假。 否则,不但不会支付佣金,还会追究牙行的责任。 为了安全,沈屿之夫妇找的都是合法合规有执照的牙行,全部都是在官府有备案的,不怕他们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沈家每日都有好几套甚至有过十几套房屋出租。 重阳节那日,沈屿之夫妇还是跟租客到官府去登记时,看见有人去官府送礼,才想起来是重阳节。 忙完回家时,太阳又下山了。 李素问双手撑在腰后,抬头望天,感慨:“时间真快!又是一年重阳节了。” “是啊!岁月不饶人。以前总觉得老离自己很远,没想到如今只是多走几步路就腰酸背痛。”沈屿之右胳膊越过左肩用力往后拉伸,左手托著右胳膊肘用力,又疼又舒服的呲牙咧嘴,“话说,咱们几年没过重阳节了?” “哪有几年?去年还在谷中热热闹闹过的重阳节。” “那不叫重阳节!”沈屿之反驳,“那叫丰收节。只是赶巧了和重阳节一起。咱们流放路上两年没过,去年不算过,加上今年,第四年了。 想当初在京城,每到重阳节,那叫一个热闹!” 沈屿之摇头,“难怪都想回京城。过习惯了奢靡的日子,又有几个甘心在边关吃苦受罪的?” 李素问不同意:“我不想回京城。京城像个牢笼一样人喘不过来气!哪有北川好?自在悠閒,不用每日费尽心思算计这个盘算那个。 不用为了谁的生辰提前一个月就得张罗採买布置。 如今挺好,你若是想过重阳节,咱俩买点儿酒菜回去? 这时辰恐怕清柯和清棠还在店里忙著。” 沈屿之点点头,放下胳膊,“也好。走!” *** 沈清柯和沈清棠一个个累的恨不得倒头就睡,进大门时脚都抬不起来差点让门槛给绊倒。 沈清柯扶了沈清棠一把,“小心点儿!” 沈清棠打了个哈欠,“我不是不小心我只是抬不起脚了。” 古代什么都是原生態,鞋也一样,没有化工的痕跡。 在现代,各种硅胶、橡胶、泡沫材质的鞋底,能满足久站、远足的要求。 古代的鞋大都跟千层底一样,纯手工製作。 穷人穿草鞋,鞋底是草编。 有钱人则会在鞋底加上皮革之类的,防滑防磨。 第1056章 萌娃和烟花 大家闺秀穿的就是普通的绣鞋。 日常不出门还好,出门走路多了,脚都不是自己的。 不比现代的恨天高舒服多少。 沈清棠需要经常走路,走远路。对鞋底已经做了不少改良,依然抵抗不住一整日的站和走。 沈清柯没安慰沈清棠,皱眉往后院的方向看,“我眼了吗?方才我好像看见烟了。” 沈清棠:“……” 任沈清柯拉著自己往后院走,摇头道:“这个时辰,爹娘都早睡了,哪来的烟?是不是旁人家的?” 话音未落,就看见一朵漂亮的烟腾空。 是他们家的烟。 大乾独一份的烟。 大乾之前用的烟爆竹都比较简单。 烟不够绚丽,顏色单一,几乎只有橙色和黄色。 因为这两种顏色是黑火药本身的火焰顏色。 不过是添加了一些铁粉、钢粉来增加火焰的亮度和火星效果,但是无法產生其他鲜艷的色彩。 大乾的烟还有一个缺点,烟雾巨大。 放个烟跟放个烟雾弹差不多,烟燃尽后烟雾瀰漫,而且味道很重。 春节时放烟,沈清棠隨口嫌弃了两句烟不漂亮,烟雾大,季宴时就记在了心里,让下头人改进。 他们本来就在研究如何让火药的威力更巨大,研究烟也是捎带手的事。 不得不承认,季宴时的人效率是真的高。待到元宵节,就做出了色彩相对艷丽的烟。 最起码不再是单一的黄色或者橙色。 据说是往火药中添加了金属盐。 至於最后呈现的造型,是需要通过烟內部的结构来实现。 能做出一些简单的样。 就这也是大乾独一份。 除了秦家军中用来传递消息用,也就是充当沈家的御.用烟。 父母竟然还没睡?沈清棠疑惑的眨眨眼,回头跟沈清柯对视一眼,两个人齐齐拖著疲惫的身体快步往后院里走去。 院子中很热闹。 不止沈屿之和李素问没睡。两小只也没睡,看见烟乐得咯咯笑。 尤其是小,胆子大的很闹著要自己去点菸。 別说李婆婆不敢同意,就是李素问和沈屿之也不同意。 李素问揪著的衣领,嚇唬她:“你要再不听话使性子,一会儿我就让沈清棠打你屁.股!” 別看还不到两岁,已经能看出来是个小人精。 脑袋上扎著两个小揪揪,繫著红头绳,奶呼呼的小脸上长著一双和沈清棠如出一辙的大眼睛。 滴溜溜的一转,就是一个心眼。 小.嘴抹了蜜一样,哄死人不偿命。 听到李素问威胁自己,也不害怕,只是停止了哭闹,转回头抱著李素问的腿,奶声奶气的哄她:“外祖母,你就答应吧!” “外祖母最好看!” “外祖母最耐你!” “外祖母,不放烟,会难过哦!” 说著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大大的眼睛看的李素问心里软了又软,可惜再疼孩子也得有底线,她又好气又好笑的伸出食指在额头上轻点儿了下,“你这小丫头,哄死人不偿命!比你娘亲小时候还会哄人。” 李婆婆也笑:“早慧。一般她这么大的孩子话都说不利索,遇事只会哭闹。” 和果果都不喜欢通过哭闹达成目的。 小小年纪一手“奶娃计”用的炉火纯青。 抱抱、亲亲、哄哄,基本一套流程下来,没有几个大人能抵挡住她的萌。 果果不爱说话,也不哭。 倔著一张小脸看你一眼就默默走到一边。 让人生出欺负小孩的內疚感,自觉的退让。 要是不退让,果果也不爭,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做想要的事。 你只要看不住,他就敢。 像这会儿,要是想放烟的是果果。 被拒绝后,他不会像一样哄劝大人,只会趁人不注意转身去厨房找火摺子,回来再偷偷靠近烟点了。 知子莫如母。 果果或许本身对烟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小小年纪就有妹控的潜质。 对待的態度已经可以用“宠”字来形容。 想放烟,果果一定会帮她。 沈清棠在通往厨房的路上堵住果果,弯腰跟他对视,笑眯眯的问他:“小果果去哪儿呀?带上娘亲可好?” 小果果垂下头,两只小手绞著,认错:“娘亲,我错了!” “別来这套!”沈清棠才不会被他这副可怜相欺骗,“还太小,你也很小,都还不到能独自放烟的年龄。” 药吃多了还有抗性呢! 她身为孩子的母亲,是被骗最多那个。 果果从小不知道用这腹黑模样骗了她多少奶吃。 看见果果被沈清棠拎回来,李婆婆苦笑自责:“看我,又大意了。” 只顾看在这里表演,忘记不声不响的果果。 沈清棠摇头,“李婆婆不用自责。是这俩小傢伙打配合呢!” 一个故意在这里唱作俱佳,一个悄没声的干大事。 还不到两岁的小孩就这么多心眼。 隨他们爹! 李婆婆摇头,嘆息:“还想趁著身体多带他们两年。恐怕再一年我就带不了他们了。” 活了一把年纪,还斗不过俩奶娃娃。 李素问跟著安慰李婆婆:“那是因为你疼他们两个。再说又不单是你上他们的当。你看我们谁没被他俩哄骗过?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也只怕清棠了。” 她低头在额头上轻轻点了下,“你娘亲来了,快去跟你娘亲说你想做什么。看她同意吗?” 噘嘴,鬆开李素问的腿,转头用萌萌的大眼望著沈清棠,“娘亲,你坐下。给你捶捶背。” 李素问:“……” 李婆婆:“……” 沈清棠:“……” 沈屿之也笑的不行,“这小傢伙幸亏不是个男娃。要不然长大了绝对是个佞臣。” 沈清柯在沈屿之旁边坐下,下巴点了点被沈清棠拎回来的果果,“那个男娃也不是省油的灯!跟他爹一个样!” 话不是好话,却是笑著说的,眼神也是宠溺,语气分外骄傲。 他的外甥,外甥女,厉害著呢! 第1057章 分房 “行了!忙一天都累了。快坐下吃饭吧!”李素问张罗著让沈清柯和沈清棠去洗手再来吃饭。 沈清棠回来时,热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 纵使这里是云城,九月也已经很冷。 本不適合在户外吃饭,但是白天大家都忙著做事没空赏菊。 这会儿便在院中点了一堆篝火。 附近还放了几个火红的炭盆。 桌边一点儿都不冷。 大家围坐在桌边,边吃边聊。 这两日都在忙,首先要交流的还是各自的工作进程。 李素问先开口:“我跟你爹忙活这几日,铺子大都租出去了,宅院租出去了六七成,大概还得需要三四天时间能全部租出去。” 沈清棠咽下口中食物,摇头,“不能全租出去,留下几套。” “嗯?”李素问不解,“留房子做什么?咱们不是马上要进京?” 沈屿之跟著道:“不进京咱们也住不了这许多房子。” 他们一家子一套院子就够。 这院子位置也好,就跟寧王府挨著。 沈清棠摇头,“不是自己住,我打算送人。” “啊?”沈屿之和李素问对视一眼,看向沈清棠,“送给谁?” 沈清柯没说话,沈清棠已经跟他商量过。 沈清棠第一个看向李婆婆,“第一套当然是给婆婆。” 李婆婆这种时候一般很少插话。 沈家人把她当自家人,什么事都喜欢带上她,说话也不背著她。 可她得端正自己的態度,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般不参与。 今儿是因为重阳节,才想著坐下来,跟著热闹一下。 没想到多了一套房。 “我?”李婆婆指著自己,比起惊喜,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给我房做什么?” 沈清棠感激的看著李婆婆,“婆婆你这两年跟著我们东奔西走,没日没夜的照顾两个小傢伙。果果之前中蛊本有些先天不足,可你和孙五爷费心给他调养,如今小傢伙健健康康的的,养的很好。” 真的很好,原本比小一个號的果果,这一年长的飞快,如今已经略略比高了一些,壮了一些。 李婆婆付出了多少,她虽然不一定看见,却一直感受的到。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留下,谢意是我的。我想我在的地方 你也有个属於自己的房子,不会生出寄人篱下的感觉。 这两日我看了所有的宅院,恰好有一套在隔壁,咱们挨著住。” 李婆婆红了眼。 她至今孤身一人,虽说从不需要担心养老问题。 不管是王爷还是向春雨都不会让她成为孤寡老人。 可是临终关怀和被当作家人是两回事。 “谢谢!”李婆婆有些哽咽。 沈清棠摇头,“一家人,不说谢。我会把你当亲祖母看待。” 沈清棠只是想强调对李婆婆的感恩。 谁知一句话说的沈屿之脸上没了笑容。 沈清棠的亲祖母是他母亲,目前还活著呢! 可是闹到现在,沈清棠不认亲祖母,李素问虽然对他偷偷往京城寄银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也不曾公开支持。 別说妻儿,沈屿之对母亲也有怨言。 那能怎样呢? 母亲终归抚养他长大,只是偏爱大哥的多,並不是一点儿也不爱他。 他近乎自喃的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母亲如何了?” 桌上融洽的气氛瞬间凝固。 没有人接话。 李素问不想沈屿之尷尬,给他递了个台阶换了话题,追问沈清棠:“给李婆婆一套是应该的。其余的你想给谁?” “拿出几套房子分给跟咱们来云城的沈家人。再拿出一套房子作为奖励分给今年表现最好的聘用掌柜。 二哥如今忙於科举无暇娶妻。等明年二哥高中后,身价不可同日而语,到时媒婆自己就找上门。 我想著咱们家娶妻也不能太寒酸。再留几套房子给二哥,到时候看看是要当聘礼,还是留著婚后出租用都行。 就算不当聘礼,日后二哥当了官,需要用银钱的地方也多著,有可以出租的屋舍,也能多份收入。” 说几套房子是客气的,沈清棠打算给沈清柯十套,再给父母十套养老。 剩下的得先留著。 因为她嫁了个挥金如土的男人。 得养男人。 以前只养秦家军部分將士就时不时有点捉襟见肘,如今再添季家军,沈清棠总有种等著米下锅的紧迫感。 季家藏身的谷中有铁矿,採矿炼铁锻造武器同样需要银子。 要给自己房子的事,沈清棠之前没说。沈清柯皱眉拒绝:“我不要!我是你兄长,你出嫁我没给你多少添妆已经够惭愧怎么能要你的房子?不要!不要!” 连说两个不要来强调自己的態度。 “又不是给你的。”沈清棠才不搭理沈清柯的拒绝,“给我未来嫂子的。” 沈清柯不说话了。 不是默认,而是觉得成亲是太遥远的事,为了八字没一撇的事爭辩没意义。 沈屿之和李素问很欣慰他们兄妹至今感情仍这么好。 只是不由还是会想起远在京城的大女儿。 李素问轻嘆一声问沈清棠:“这边的事还有多久能结束?咱们什时候去京城?” 以前觉得这辈子回京无望,也觉得跟沈清兰断了联繫对她是好事。 谁让他们都是流放犯? 有流放犯的亲戚,容易让女儿在婆家受牵连。 断乾净了对她好。 抱著这样的念头,李素问才能狠心不多想沈清兰。 自从沈家被赦免,能自由出入开始,李素问就频频开始想大女儿。 之前,沈清棠说不日就要进京,李素问一边牴触一边迫不及待。 牴触的是京城那座牢笼, 一进去就得做些身不由己的事。 迫不及待的是想见大女儿的心,一刻都等不及。 这会儿在云城停留,便又有些急促,总想著快点儿启程。 哪怕知道,去京城並不是享福,而是踏入危机四伏的角斗场。 知道李素问是思女心切,沈清棠柔声道:“母亲,你再给我几日时间。我还是决定带沈耀祖去京城。走之前我得安抚好其他沈家人。 我也很想念阿姐,掛念季宴时。 可是沈家人不敲打敲打,待咱们走了,留那些心思活络的迟早惹麻烦。” 第1050章 寧王殿下要悔婚 李素问作为亲歷者,太清楚不过沈清棠说的话。长嘆一声:“十根手指头都不一般长短,怎么可能要求几百个人真的同心同德?” 不止是沈家,任何一个家族都一样。 大部分都能做到表麵团结、遇到大事团结就已经很了不起。 多数家族內斗的厉害。 家族里同样是个小型社会,分三六九等。 谁有用就巴结谁,谁无用就看不起谁。也是常態现象。 之前祖父当家时,他官职高,为人活络,身为家主除了一碗水端平,也会用一些小手段让族人拧成一股绳。 最起码不会拖后腿。 到沈岐之当家主时,他只拉拢对他有利的沈家人,对嫡系没落的族亲或者旁支多有鄙夷。 要不然也不至於早在抄家流放前,族中关係稍微远点儿的就已经不怎么走动。 到了北川之后的事,沈清棠都是亲歷者。 沈屿之和沈清柯知道季宴时是寧王之后,为了让她將来有母族可以依仗,又重新把沈家人找回来,试图把大家拧成一股绳。 在皇上没有下令赦免沈家之前,確实颇有成效。 沈家族人事事都以沈屿之为首,做生意的做生意,在山谷中种田的在谷中种田。 大家从吃不饱饭到吃饱喝足,所有的族人除了大伯家那种,对沈清棠一家都感恩戴德。 可是皇上赦免沈家后,尤其是大伯二伯两家回京后,这种因为落难別无选择的团结便有了鬆动。 在知晓季宴时的身份后,有些人渐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数以百计的沈家人中难免有会有目光短浅之人。 古代的读书人很珍贵,寻常人大字不识一个。 而知识和阅歷决定格局。 多数人都没有大局观。 就像住在一楼的人和住在顶楼的人,看到的风景是不一样的。 这些目光短浅之人,一旦起了其他心思。 比如利用寧王的关係做点什么。 或者跟著回京是否也能混的挺好? 他们自己起了心思,还会攛掇他们的家人或者牺牲他们的家人。 就像去找李素问说情,想让李素问带上他们女儿的沈家人做的那样。 沈屿之虽为家主却也是一介布衣,目前来说只能让沈家人吃饱不能让沈家人享乐。 这就意味著沈家人对他这个家主的信服要打折扣。 更不会像对祖父那样敬重他。 沈清柯是下一辈的佼佼者,也是最有可能成为祖父或者超越祖父的存在。 “有可能”代表的是概率不是既定事实。 目前,就大家所看到的,沈清柯在放榜前只是白身,能不能考中都还未知。 沈清柯的意思是,再等等,等到他明年高中后,这些族人自会趋利避害,拥护於他。 沈清棠则觉得不能等。 不是不相信沈清柯,而是半年的时间对他们要做的事来说太久。 久到这期间容易发生很多不確定的事。 沈屿之点头,附和:“你母亲说的对。人心隔肚皮,大家有点小心思也正常。何况我跟你母亲都已经敲打过他们。还有让你特意跑一趟的必要?” 沈清棠点头,斩钉截铁道:“有!”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沈家三口对沈清棠的態度一直没变过。 沈家三口的原则一直也没变。 那就是沈清棠说什么做什么,就支持什么。 沈清棠说有必要,沈屿之、李素问和沈清柯二话不说,收拾行囊,第二天背好包袱,等著沈清棠起床,问她:“咱们什么时候走?” 沈清棠:“……” 倒也没这么急。 吃完早饭,一家四口,加上李婆婆和夏荷一起坐著马车回北川。 春杏和秋霜留在云城帮忙。 春杏需要去寧王府搬人。 秋霜则要等赤月阁的训练营的人到齐之后,再去北川。 到了北川是第二日。 桃源谷的人见沈家人离开数日后又回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过来慰问。 眼下刚收了秋,播下麦种。大棚里的蔬菜也种上了下一茬。恰是一年农閒时。 连郑老伯他们都过来关切的询问他们怎么回事?怎么又回来了? 沈家人才回到自家院子里,院里院外就挤了一堆人。 以沈家人数量为最。 面对大家的询问,沈屿之只是长长嘆息一声,负身而立不说话。 李素问则哭哭啼啼的,泣不成声。 沈清棠抱著一双儿女,眼泪汪汪的,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只剩一个沈清柯面对眾人。 沈清柯一个大老爷们不能哭,又不能像沈屿之一样不回话。 毕竟来的人里大都是他的长辈。 避无可避的沈清柯幽怨的目光扫过家里人,尤其是深深的在罪魁祸首沈清棠身上落了落,被沈清棠无视后,才面朝眾人深深作揖,“有劳大家关心。回北川是因为遇到了一点儿麻烦事,想回来跟大家討个主意。” 当即有人拍著胸膛爽朗道:“你说!能做的咱们就做!” 沈清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张张嘴又闭上。 急的大家每每在沈清柯张嘴时屏住呼吸,在他闭上嘴时,嘆息一声。 反覆几次后,终於有人受不了,催促沈清柯:“你倒是说话啊!急死个活人!” 沈清柯见大家胃口被吊足,才一脸悲愤的开口:“寧王殿下说不娶我妹妹了!他要悔婚。” “啊?” 来沈家的人中,不乏有之前想托李素问带自己女儿进京城的人。 他们比其余的人更急切一些,七嘴八舌的询问。 “为什么啊?不是说清棠和寧王殿下一起进京了?怎么还悔婚了呢?” “寧王殿下身为皇子怎么还能出尔反尔?” “什么出尔反尔?他们不是已经成亲了?怎么还能说不娶就不娶?皇子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对哦?他们不是早就在北川成亲了?怎么能悔婚?” “……” 沈清柯听见自己想要的问题,便神色戚戚的开口回答:“说来话长。要怪也只能怪清棠是咱们沈家人。” 沈家人一听炸了锅。 “什么意思?什么叫怪咱们沈家人?咱们沈家人怎么了?” “就是啊!咱们沈家都安分守己,从来没给他惹麻烦,怎么得罪他了?” 第1059章 被休 “寧王也欺人太甚了吧!不能回到京城就辜负咱们清棠吧?!” “……” 沈清柯见大家情绪激动起来,忙道:“沈清丹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吧?” 眾人纷纷点头。 “和亲公主在北蛮受欺辱的事,大家都知道。” “对啊!她都回京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皇上怎么安抚?会不会把之前抄家的財物还给咱们?” “就是啊!沈清丹受这么大委屈,总归应该安抚一下吧?把原来的宅子都还给咱们也行。” “……” “安抚?”沈清柯嘲笑族人的天真,“沈清丹回到京城快一个月了,你们有谁听说京城传来跟她有关的消息?”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摇头。 他们都不曾。 人群里有脑子转的快的,听出不对问沈清柯:“沈清丹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 大家齐刷刷看著沈清柯,等著他回答。 沈清丹什么德行,他们都清楚。 捅了什么篓子,他们都不意外。 沈清柯又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到底怎么回事?你痛快点儿说行不行?”沈家一个“爷”字辈的忍不住开口催促。 长辈开口,沈清柯当然不能再卖关子,看著问话的人道:“五爷爷,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难以启齿。 唉!也不怪人家寧王殿下要悔婚,主要是沈清丹做的事实在太过分。” “沈清丹做了什么?”五爷爷脸色也不好,“这里没有外人,你儘管说就是。” 沈清柯很是犹豫了一番才一脸“不是我想说,是你非问”的表情开口:“大家都是在京城生活过很多年的人。理应知道,有些时候传言跟事实出入很大。 沈清丹作为和亲公主,在北蛮受到的折辱亦是大乾的折辱。大乾百姓才会如此群情激昂。 只是话又说回来,北蛮跟大乾和亲,为的是北蛮利益,为什么会如此羞辱大乾的和亲公主?” 眾人一愣。 显然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 北蛮偌大的国家,看和亲公主不顺眼,放置在一旁不搭理,任其自生自灭就是,何必如此折辱她? 歷朝歷代都有和亲公主,也没听说哪位公主有沈清丹这样的遭遇。 除非沈清丹在北蛮做了人神共愤的事。 五爷爷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你不必绕弯子,直说沈清丹又在北蛮干了什么蠢事?!” 疑问句,肯定的语气。 沈清柯该铺垫的已经铺垫完,有了五爷爷这句话,立刻道:“她被新婚夫君也就是北蛮王子所弃之后,转头爬上了北蛮王的床。” 若大的院子里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短短一句话,却阐述了一个违背伦理纲常,突破道德底线,且香.艷博人眼球的故事。 沈清棠想,沈清柯这句话要放到网上,绝对是爆款標题。 五爷爷气得鬍子都跟著哆嗦,手里的拐棍重重往地上杵了两下,“孽障!沈家怎么养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院子里不止有沈家男儿还有李素问这样的沈家妇以及沈清棠这样的沈家女。 眾人齐齐面色不愉,都觉得脸上无光。 沈清棠倒是不会內耗,沈清丹干得破事跟她有什么关係? 但,族中女人不这么想,她们都特別內耗,惯常用別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瞧! 一个个那脸,自卑的像是跟公爹行不轨之事的是她们一样。 可。 沈清棠要的就是如此。 她把孩子递给李婆婆和夏荷,让她们把孩子抱到一边,自己双手掩面,眼睛从指缝里观察院子里的人。 毫无疑问,衝到前头这些沈家人,一半是真关心他们,一半甚至一半以上都是来打听事的人,就是心思活络了想去京城的那些人。 五爷爷年纪大,经歷的事相对多一些,很快从气愤中恢復了理智,追问沈清柯:“恐怕也不止如此吧?北蛮也好西蒙也罢!民风都比大乾彪悍开放。 在这两个国家,弟娶兄媳,父娶子媳,不能说提倡,总也不是个例。 就算父夺子爱,父子俩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反目。 沈清丹又为何有如此待遇?她是不是跟了北蛮王之后还不安分?” 沈清棠默默在心里给五爷爷竖起一根拇指。 难怪都说薑是老的辣! 瞧五爷爷这番话,总结的多么精准到位?! 沈清柯和沈清棠一样的想法只是说的比较委婉,“还是五爷爷洞察秋毫。咱们沈家姑娘大都容貌不俗。沈清丹自幼被大伯和伯母养的精细,放在北蛮也当是美人儿一个。” 否则也不至於迷得北蛮王收她入后宫。 院中没有人说话。 在场的没有傻子,都知道沈清柯这样的铺垫后面必有转折。 果不其然,沈清柯夸了沈清丹几句,急转直下:“只是,凡事得有个度。沈清丹恃宠而骄,在北蛮皇庭和在沈家时一样囂张跋扈,得罪了北蛮的大妃以及其他妃子连同几位王子妃。” 听到这里大多人就明白了。 沈清丹把人家北蛮皇室的女人都得罪了。 沈清柯收尾:“北蛮大妃是个手段狠辣还能忍辱负重的女人。沈清丹厉害时,她避而不见,只让人去找了几个大乾美人儿进献给北蛮王。 北蛮王很快就把沈清丹拋之脑后。北蛮大妃连同其他妃子趁机对沈清丹展开了报復。” 有人恍然:“沈清丹受到的屈辱並不是因为大乾?!是因为后宫爭斗?” “说到底是她拎不清,不懂的適可而止。” “可是……和咱们有什么关係?为什么寧王会跟清棠解除婚约?” 那人说的委婉而已。 在大家眼里,沈清棠和寧王已经生子成亲,就算顺序不对,总归也算是修成正果,怎么也不该说反悔就反悔。 而且,已经成亲的,还谈什么婚约? 明明就是休妻。 被休,是古代女人无法接受的羞辱。 被休的女人大都无家可归,夫家不要,娘家不让回。 是耻辱的代名词。 那人便换了个相对好听的说法。 悔婚好歹有点转圜的余地。 沈清棠闻言“哭”的更大声。 第1060章 我要告御状 (本章不是昨日重复章节,之前漏掉了1046章,已补上,还请重新刷新一下) 沈清柯嘴角抽了抽,面对满院子好奇的眼睛,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往下编。 眾人已经习惯了沈清柯欲言又止半晌才会说下去,以为他只是需要整理措辞以及摒弃掉自己的羞耻心。 他一个未婚男青年说这些女子的闺房之事確实难为情。 李素问及时开口:“寧王殿下是皇子。他知道我们清棠是好姑娘,自是不会嫌弃。可是皇室呢?皇上呢? 皇上不开尊口,寧王殿下和清棠永远只能名不正言不顺。 单名不正言不顺也就罢了,反正他们两个已经都有这么大的孩子,我们清棠委屈点儿没什么。 可是皇上要给寧王殿下选妃!” “啊!” 眾人齐声惊呼。 “士可杀,不可辱!清棠知道后,便主动跟寧王殿下断绝了关係。 我们在云城跟寧王殿下分道扬鑣,寧王殿下进京,我们便打道回了桃源谷。” 院子里很多人不信。 “嫂夫人竟开玩笑。寧王跟咱们清棠如胶似漆的模样大家都见过,怎么说分道扬鑣就分道扬鑣?” “寧王殿下可是当著大家的面赌咒发誓过此生不负清棠。皇子殿下也得一言九鼎不能说话不算吧?” “皇子也不能始乱终弃啊!犯错的是沈清丹又不是沈清棠!” “就算被沈清丹连累,哪怕给寧王殿下当个侧妃也好。不用断绝关係吧?” “……” 若说之前的话都是对沈清棠一家的关切,最后这几句话明显带了些个人的小心思。 总之,就是不想让沈清棠跟寧王断了关係。 李素问摇摇头,掏出帕子盖在眼睛上,不说话了。 气的。 沈清棠悄悄侧头,给沈屿之使了个眼色。 沈屿之“哼”了一声,摆出沈家家主的气势,“你们说的这是什么混帐话?咱们沈家人再没骨气也不能跪著行討吧? 就算咱们愿意为了生计当个软骨头,难道要让沈家所有的姑娘都在婆家抬不起头? 沈清棠若没骨气的自降身价任由寧王糟践,说当侧妃就当侧妃说当妾室就当妾室,那咱们沈家其他姑娘呢?以后嫁人还得让人想买菜一样挑挑拣拣,討价还价一番不成?” 院中的沈家人懵了。 不是在说沈清棠的事? 怎么一桿子把沈家所有的姑娘都拨倒了? “关沈家其他姑娘什么事?” 一个之前找过李素问,想让她把自己女儿带到京城找婆家的沈家妇反驳。 李素问顿时不哭了,冷笑看著说话的沈家妇,“弟妹这话问的好天真!之前在京城,沈家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大小小的事就算没经歷听也听了不少,还不知道什么叫『流言如利刃』? 一方不小心掉了的绣帕都能要人命,更何况是沈清丹的经歷? 家里有沈清丹这样的姑娘,其余待嫁的姑娘会不会受影响你们不清楚? 沈清丹已然这样,若是清棠再没名没分跟了寧王,难道以后旁人还会高看咱们沈家姑娘不成?” 院子里一片沉默。 只隔壁秦家村跟著来看热闹的人咕噥了一句:“京城的人活著真累!” 沈屿之指著沈清柯对眾人道:“清柯才参加完乡试,若是高中后,就能参加明年的春闈。试问,有一个行为如此……如此伤风败俗的堂妹,再有一个未婚生育且没名没分的亲妹妹,清柯就算考中状元,皇上又会怎么看他怎么看沈家人?到时,又岂会重用清柯?给他个一个像样的官职?” 他伸手点了人群里几个人,“你们几家都有参加科举的儿郎,將来若是考中还要不要抬头挺胸的做官?” 那几个人连连点头。 “沈伯伯说的对!” “沈兄说的是。” “贤侄说的有理。” “……” 还有人问:“沈兄,那你们回来是什么意思?要留在谷中不走了?” “不能吧?沈兄应当是回来暂避风头。等发榜后,清柯不是还得去京城准备明年的考试?横竖都要进京的。” 沈屿之摇头,“我们这趟回来是想跟大家討个主意。不管怎么说这回是寧王先负了咱们清棠。我想去京城告御状。清棠在北川跟寧王成亲大家都知道。我要去敲登闻鼓,我要告御状!到皇上面前去说道说道,请皇上为我们清棠做主。想问问你们有没有陪我们一起的? 正好,前几日.你们中不是很多人都想跟我们去京城?不如此行一起?” 沈家人的声音又消失了。 沈清棠也懒得再装模做样,冷眼扫过院中的沈家人。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一个由若干人组成的家族又怎么能同心同德? 告御状,跟现代到京城上访不一样。 上访最多被遣送回乡。 告御状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就算真有冤屈,告状之前也要经歷酷刑。 每朝每代不一样。 有的是鞭刑,有的是滚钉板,有的是走火炭,还有的是组合刑。 只有敢经过酷刑的原告,才会让人相信真的有冤屈,九五之尊的皇上才愿意听听升斗小民的委屈。 很快,就有人开始劝。 “沈老弟,我比你年长几岁,多个嘴说两句。告御状不死也要掉层皮。闹大了对不止影响咱们沈家的姑娘还会影响咱们沈家的儿郎。 再说,那登闻鼓一敲,首先你就得经歷酷刑。 你年纪也不小了,万一…… 多想想沈清柯吧!” “就是。贤侄你別衝动。 仔细想想你状告寧王理由也不够充分。是,寧王和清棠是成亲了。可那是寧王神志不清的时候。 人家还是用的化名不是真名。” 告一个假名能告贏? 人家都不承认的事。 何必为搞不贏的事赌上性命呢?! 疼女儿也得有个度吧?! 人群里接二连三响起七嘴八舌的声音。 大都是反对,也夹杂著几个支持的声音。 沈屿之等议论声渐歇,长嘆一声:“其实,告不告御状都是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若是沈清丹乾的这些事被皇上知道。 说不得举家流放都是好的,满门抄斩也是有可能的。 不管御状能不能告贏,总归让皇上觉得咱们受了委屈。 我死不死不重要,为大家爭取一线生机才是目的。” 第1061章 要不要一起? “不能吧?”在场的沈家人中,当即就有人嚇白了脸,“咱们不是已经分家了?跟沈岐之他们不是一个沈了,皇上还要降罪於咱们?” “分家是分家了。”沈屿之摊手,“可皇上认不认,咱们也不清楚。之前沈家抄家流放时,是按著族谱来的。宫中必然有备案,若是还按照那份名单来降罪……” 沈屿之没说完,留下结尾让大家自行脑补。 院中的人齐齐变了脸色。若是还按那份名单来,在场的谁也跑不了。 重点是,想喊冤也得活著才能喊冤。 往往诛九族的时候都是突袭,压根就不会给你分辩的机会。 像沈家流放前,哪有机会喊冤?! 过了一会儿,沈屿之结尾陈词:“事发突然,大家回去都先考虑考虑。有想和我们一起进京告御状的,咱们就一起进京!人多好壮胆!” 不知道谁咕噥了一句:“这算哪门子壮胆?这是送上门让人家一锅端!” 很快,沈家人都散了去,像是生怕被沈屿之点名一起进京。 只留下几个真心实意来关心沈清棠一家的族人以及郑老伯他们几个秦家村的人。 郑老伯这才上前问沈屿之,“沈老弟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要真如此,只要你不嫌我这把老骨头碍事,我陪你一起。” 另外几个族人跟著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好不容易咱们沈家才吃饱喝足。咱们也再商量商量。若是非进京不可,咱们一起去。” 沈屿之拱手道谢,对郑老伯道:“老哥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你都一把年纪了,横竖不能折腾你。再说我走了,桃源谷里的事还得託付给老哥你。” 好说歹说把郑老伯他们劝走。 沈屿之以手扇风,长嘆一声:“真累!” 谷外已经入冬,他们家靠近温泉,还温暖如春。 身上笨重的衣便成了累赘。 只说这会子话,汗就湿透了內衫。 李素问问一直没说话的沈清棠,“清棠,我看总想进京的那几个打退堂鼓了。可其余的族人跟咱们是一条心,要都想跟著进京去告御状怎么办?” 沈屿之也点头,“对啊!怕死的打退堂鼓了,不怕死的怎么办?他们都想跟著呢?再说,咱们说去进京告状,要是不告,他们早晚也能收到消息。到时候找去京城该如何是好?” 这种谎言只能骗一时,骗不了一世。 “本来也只是想嚇唬嚇唬他们让他们安分一阵子。等咱们在京城安顿下来,迟早需要他们进京。到时,隨便找个理由就好。” 沈清棠压根就没想骗他们多久。 这些族人说到底也不是多坏,只是小算盘打的响了点儿。 人有私心是人之常情。 非要刨根问底就是沈屿之和沈清柯还没有足够的权威让他们臣服。 沈清棠对京城一无所知,季宴时在京城也会被束手束脚。 这时候万不能让沈家人去京城惹事。 沈清棠才会想出利用古代通讯不发达,有信息差,来嚇唬沈家人。 (请记住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超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北川到京城路途遥远不说,信息这种东西传著传著是会变味的。 纵使沈家人和他们同去,也不能证明他们说谎。 待到沈清棠在京城站稳脚跟,沈清柯金榜题名,到时就不用再顾忌族人。 沈家人都是京城的原住居民,自会趋利避害,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沈清柯最先明白过来沈清棠的意思,“清棠说的对。且等他们都回去商量。要是想跟咱们去京城的人多了,咱们也得挑挑不是?年纪大的、年纪小的、身体不好的都不能带。” 沈清棠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想先挑几个信得过、人品好、做事沉稳脑子还灵光的年轻人先带到京城。” 李素问:“你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儿?” 这要求有几个人能达到? 沈清棠耸肩,“有几个算几个。回来的目的是嚇唬沈家人,选人是捎带脚的事。” 李素问点头,想了想又问:“你说他们能信咱们说的话吗?” 沈屿之摇头:“不好说。聪明人容易想的多,更容易糊弄。有些蠢人反而一根筋认死理,说不得就一门心思回京呢!” 沈清棠不想这么认为:“我倒不这么觉得。他们如果单纯想回京城早就跟著大伯、二伯两家一起进京了。 能留下的都是识时务的人。” 李素问撇嘴,“识时务还吵吵著要跟咱们去京城?” “他们不想跟著大伯去京城是因为不信大伯这个人。说不信都是客气的,是厌烦大伯,怕被大伯一家连累。 想跟著咱们去京城是想跟著季宴时沾光,是想著有寧王的庇护能让他们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如今咱们说季宴时不认孩子不要清棠,还想告御状,这些想同甘的人一定不会想同苦。”沈清柯看穿大家的心思。 “也不知道我把沈家人重新组织到一起是对还是错?”沈屿之摇摇头,嘆气。 “路不管怎么走都不是直的。选择怎么做都有遗憾。会有办法的。我相信咱们有一日终能在京城大放光彩,到时候有族人可用也不错。 今年,咱们沈家的年轻人做生意不是做的风生水起? 有他们我省了不少心。 二哥若是真能金榜题名,到时也需要助力。 年轻一辈里已经不少人开始参加科举,到时考中的人多了,不管大官小官,总能互相帮衬。”沈清棠开解沈屿之。 沈屿之苦笑:“但愿如此吧!” *** 沈清棠一家在谷中等了三日。 这三日里,沈清棠並没閒著。 她再次去了希望学院。 上一次去学院是为了见贺兰錚,来去低调,也没谈正事。 这回是去是真正的验收。 沈清棠带著春杏,秦山赶著马车。 三叔公早早带著人等在大门口。 沈清棠朝三叔公福身,歉意道:“还让三叔公亲自来接,折煞清棠了!” 三叔公虚虚扶了沈清棠一把,“私下里我是你叔公,如今谈公事,你是东家,我是跑腿的,来迎你应当。咱们一码归一码。” 第1062章 一事不烦二主 三叔公是个明白人,否则沈清棠也不会把建希望书院这么大的事交给他。 “咱们边走边说?”沈清棠问。 三叔公点头,陪著沈清棠往书院里走。 其余的沈家族人以及几个季宴时派来的人都跟在沈清棠和三叔公身后。 “前几日我来过一次,大致逛了一圈,只有几个很小的地方需要稍微改改。其他没什么问题,你们做的很好。辛苦三叔公以及诸位了!” 沈清棠说著再次朝管理层的眾人欠身行礼。 三叔公摆摆手,脸上浮起如释重负的笑意:“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三叔公他们陪著沈清棠仔细的在希望书院转了一圈,最后到了財务室。 查帐是必然。 沈清棠仔细翻了下帐本。 记帐的人很仔细,帐记得很清楚。 看的出来三叔公確实用了心。也有些意外三叔公一个大老爷们还能懂帐。 在沈家,每家小帐本都是女人在管。 帐目大都没问题,只几个小地方有点无关痛痒的出入。 沈清棠並没有说什么。 有些是人之常情,有些可能是货真价实的开支但是不太好报帐。 总之,比沈清棠想像的还要好。 沈清棠见时间差不多了,合上帐本对三叔公以及几个负责人道:“我看到午饭时间了。咱们一起吃个饭?你们是想到附近城镇上吃还是咱们在希望书院將就一下?” “就等你这句话呢!”三叔公笑著道:“我已经让食堂准备好了食材,咱们过去他们现做也不晚。正好,你尝尝这些厨子做的饭行不行?不行我再重新换一波。” 沈清棠笑著点头,“好。” 她心里清楚,三叔公哪里是让她尝菜是在试探她。 三叔公的心思不难猜。 他肯带著自己那一脉的沈家人在这三不沾的地方一待几个月,天天跟泥灰打交道,吃不好喝不好,为的不会是当监工那仨瓜俩枣,他想要的是一份长期的安稳。 他想要,沈清棠可以给。前提是一直这样好好的。 这回为了招待沈清棠,餐厅中央特意清空了一片,放了一张大大的圆桌。 沈清棠一个小辈却被让到主位坐下。 菜虽然是现炒,却上菜很快。 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种场合少不了有酒。 沈清棠其实不喜欢喝酒,平时也不怎么碰。但这种时候,她得第一个举杯。 沈清棠站起来,举著酒杯打圈示意,“虽然在座的很多都是我的长辈,平辈里也有一些是我兄长。但,作为希望书院的院长,今日清棠托个大,先敬大家一杯! 希望书院跟之前你们接触过的所有学院或者屋舍都不一样。 从无到有,大家都是摸著石头过河,工期还这么紧,你们为之付出的,我都看在眼里。 说谢太轻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我先敬大家一杯!我干了,你们隨意。” 说罢一饮而尽,倒扣酒杯示意。 酒过三巡,大家渐渐放开了,说话也自然起来。 三叔公跟沈清棠请示:“你今儿说的那几处错漏,明日我就让人来修。我已经给工人们结了八成的工钱,还留了一点儿事怕到时候招呼不动他们。 既然你说没什么大问题,那我把剩下的工钱给他们?” 那么多工人在工地上吃吃喝喝也要不少银子。 每完成一部分,三叔公就先放一批人回去。 希望学院开始內装修时,负责建筑的工人只留了十个左右收尾。 如今室內装修也到了尾声,三叔公前两日也遣散了大部分工人。 沈清棠点头,“好。” 她端起酒杯朝三叔公举起,“三叔公,幸好有你。你可帮了清棠大忙! 这段时日我实在太忙,几乎都没来过现场。 事事全靠你张罗! 希望书院我看了建的非常好!不管室外还是室內,乾的活都很漂亮!工整又精致。 帐本方才我也看过了,记得非常细致,比我预计的还省了不少银子。 都是您的功劳!我敬您一杯!” 三叔公端起酒杯跟沈清棠碰了一下,鬆了一口气:“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没有白忙活。” 沈清棠喝光杯子里的酒,先用帕子遮著嘴,皱眉等嘴里的酒味过去,才道:“三叔公,一事不烦二主。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不要推辞。” 三叔公连连点头,“你说。” “你看咱们学院已经建好了,接下来得聘请夫子得招学子。 这么大的学院还得有人负责后勤。比如门卫处的岗哨、院子里的卫生、食堂里每日买菜、泔水清理等都须有人管。 我还想著给学子们统一发放服装,给免费上学的学子提供基础的书本乃至笔墨纸砚。这些也得有人张罗。 三叔公,能不能辛苦你再把这摊子给支起来?” 三叔公等的就是沈清棠这句话,二话不说拍著胸膛承诺:“只要你信的过三叔公,三叔公一定把事给办的漂漂亮亮。” 监工盖希望书院是苦差事,可是学院採买却是肥差。 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需要採买的东西,就算不贪,稳定的工作也足够让跟著自己的这一脉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且比种田来的轻鬆省力。 临走时,沈清棠把帐本都带上了。 三叔公明显有些忐忑。 沈清棠笑著解释:“三叔公你別多想,我只是想有存帐本的习惯。不止是希望书院,每家铺子里的帐本我也是按时都收上来。” 三叔公闻言笑了起来,明显鬆了一口气。 在现代,对於帐本的保管期限是有法律规定的。 古代虽然没有相关要求,可沈清棠觉得帐本还是要在手里留几年以备不时之需。 哪怕没用,一直留著,说不定將来考古队能发现她这些帐本。 这些阿拉伯数字记的帐指不定会给考古队带来多大的“不解之谜”?! “夫人,你笑什么?”春杏看著沈清棠突然笑了起来,十分纳闷。 沈清棠摇摇头,“书院建好了,我高兴。” 回去的马车上,沈清棠后知后觉的开始肉疼,苦著脸跟春杏抱怨:“春杏,建这个书院了好多银子!” 第1063章 软饭男! 春杏:“……” 她没记错的话,工地的帐单每隔五日都会送一次。 沈清棠护送沈清丹那段时日,工地上的人不好找她,便改成了十天一送。 不管如何,学院的大概开支沈清棠是知道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心疼了? 春杏是个很简单的人,想法都写在脸上,沈清棠不难猜出她想什么。 主动开口解惑:“平日里我收到的帐单都是一段时日的,许是几百两银子,许是几十两银子,总归看著不算很多。 你也知道,最近事太多,我没有季宴时那么强大,只能挑著生意上比较重要的事先处理一下。 其余的还没算帐呢!今日我才在书院的帐本上看见了总支出。我也没想到几十、几百两银子最多的千余两银子,最后加起来能有这么多!” 虽说不是黄金万两,但白银万两对沈清棠来说也是不小的开支。 春杏安慰沈清棠,“夫人,你不是说一次性投入持续性產出?你看建好的学院能用很多年。买来的武器、桌椅、打的木床木柜都能用好多年呢!这回都添置好,以后好几年都不用再银子。” 沈清棠委屈的嘟嘴,“建学院只是第一步。之后还要养这么多学子、夫子还有其他工人。说不定每个月都得有几千两甚至上万两的支出。” 当然,之前沈清棠跟那些建筑工人说的很清楚,她会让孩子们免费上学,但是不管饭。” 成千上万的学子她可养不起。 最多,会补贴一些家庭著实困难的孩子。 另外给买不起校服的孩子免费提供几套校服。 在边关,不管哪个国家的边关,不困难的家庭才是少数,大多数家庭都困难。 春杏听著也头大,想了想,建议沈清棠:“夫人,要不你找王爷要些银子?” 沈清棠“哼!”了一声,撇嘴嫌弃:“別看你家王爷穿的人五人六,一身行头几千两银子都打不住。可他兜比他脸还乾净!” 季宴时要养的人比她多的多。 以前单养秦家军就让他捉襟见肘,办其他事的时候精打细算。 以后再加上季家军,指不定他本人还得靠她养。 软饭男! 沈清棠吐槽:“你家王爷当初流落北川时,兜里一个字都没有,在我家都是白吃白喝!” 后来倒是帮忙了,但那是后话。 春杏不说话了。 不敢说。 *** 三日过后,来找沈屿之报名同去京城的人加起来並不算少。 其中大多数是那日没来他们家的。 平日里总吵著回京城的那几个全都没露面。 沈屿之拿著名单既欣慰又气愤。 欣慰的是到底有这么多族人能跟他们一条心,愿意跟他们同生共死。 气愤的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 沈家人多了,同样如此。 有些人,听到有好处,总往前头拱,一说有坏处,立刻跑的无踪影。 沈清棠接过名单看了一会儿,提起毛笔在几个名字上画了圈,“我觉得这几个不错,你们看看?” 她把名单放在桌上。 李素问探头瞄了一眼,“怎么还有小姑娘?” 李素问提的人名叫沈清芳,只有十二岁。 父母都在流放路上没了,还有个幼弟在路上发高烧没能及时就医,烧傻了。 姐弟俩相依为命。 沈屿之和沈清柯找到他们时,他们正在沿街行乞。 说行乞也不正確。 边关穷人多,乞丐更多,靠要饭压根养不活他们姐弟。 沈清芳打算卖身。 她卖身不要银子,只一个条件,让她带著幼弟。 为此,一连数日也没能把自己卖出去。 快饿死时,赶上满大街找沈家族人的沈清柯。 之前沈清柯给他们在北川租了房子,沈清芳在甜品店帮工。 后来沈家人都来谷里,沈清芳也跟著回来了。 在甜品店,她异於常人的弟弟总是捣乱,不是摔碗盘就是玩火。 有次差点把后院烧了。 在山谷里,空间大,危险小。 沈清棠是在沈清芳来山谷以后才注意到她。 大概是因为变故的原因,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十分早熟,像个大人一样。 她和弟弟在村子里分了一个小院,打扫的乾乾净净。 沈屿之还给了沈清芳两分地,地不多,种的粮食足够他们解决温饱。 主要给多了她也种不过来。 沈清芳是个很知道感恩的孩子,只要有空就跑到沈家来帮忙。 帮著餵鸡餵鸭餵鹅,或者去大棚里帮忙种蔬菜,收蔬菜。 还不要工钱。 每每都是李素问故作生气,她才会收下。 临过年那一阵,山谷里的商业街比较忙,沈清棠的酒馆忙不过来请她帮了几天忙。 有一次,恰逢沈清棠过去,看见小姑娘很会说话,算帐也快。 说话,在经商时就是一门技术。 可能是之前行討时连就得一张好嘴。 而且行討时经常受人耻笑、冷眼。 小姑娘心理素质也不错。 注意到沈清芳之后,沈清棠便把其中一间铺子给了她负责。 经营的有模有样,三个月就开始有盈利。 沈清棠跟谷种商业街上的商铺签的都是分成合同。 不到半年,小姑娘就赚了二百多两银子。 “沈清芳很適合做生意。会看人脸色说话,机灵、懂事,知进退。”沈清棠解释。 沈屿之也跟著皱眉,“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可你忘了她还有个弟弟要照顾。她弟弟也不適合去京城吧?” 沈清柯的目光落在沈清芳的名字上,问沈清棠:“她是不是还有別的打算?带弟弟到京城求医?” 沈清棠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有能力,又善良,应该给她个机会。” 孙五爷之前来山谷时给沈清芳的弟弟把过脉,说治好的希望不大。 孙五爷还说术业有专攻,纵使是医术也会有细分。 他不擅长治沈清芳弟弟的病症。 李素问还是觉得不妥,“就算这样,咱们到京城这一路,舟车劳顿,很是辛苦。大人都难吃得消,她还带著一个不懂人事的弟弟,太辛苦了!” “你娘说的对。”沈屿之附和,“她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想求医是真,想报答咱们,跟咱们一起告御状也是真。可路上著实辛苦,她一个小姑娘本就不大,再带著一个孩子,哪能吃的消?” 第1064章 出发进京 沈清棠见大家都不同意,在沈清芳名字上划了一道,“回头我再跟她谈谈。我倒觉得带上她也不妨事。” “你很看好她?”沈清柯问。 沈清棠点头,“虽然我不觉得自己能改变天下人,可在族里总得给姑娘们一些希望。另外她聪明肯学是个好苗子。有些事女子做起来做男子做更容易。 至於舟车劳顿,我不觉得是问题。我想著这次去京城,路上慢些走。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我想你多看看,也想选出来的这些少年郎也都多看一看。” 顿了顿,沈清棠嘆息一声:“我也还有点私心。摊子越铺越大,我也觉得有些吃力,想给自己找个帮手。 本来是想从春杏、夏荷和秋霜之间培养一个。 春杏吧!你也知道她性格不太合適。 夏荷性格稳重,可她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秋霜……更不適合。那脸足够嚇退八成顾客。” 术业有专攻,她们都不具备做生意的技能。 自从注意到沈清芳,沈清棠已经观察了一段时日。 哪怕不在山谷,有时候写信也会问她两句。 在山谷里的时候还会特意提醒沈清芳几句。 沈清芳学习能力很强,教她的东西都能很快学会,还能举一反三。 沈清棠想著等沈清芳再大一点儿,就把她带在身边培养。 没办法,古代思想封建,她带个男助理不像话。 她可以不认同封建,但是不能逞匹夫之勇,干蚍蜉撼大树的事。 其实,沈清芳弟弟的事,沈清棠並不觉得是大问题,大不了再找个保姆就是了。 沈屿之拍板:“既然清棠觉得合適,那就带上沈清芳。” 一家人又商量著添上了两个名字,划掉了两个。 至於沈清芳,沈清棠想再考虑一下。主要考虑到了京城怎么安顿她。 虽然一家人都认可沈清棠的决定,他们还是怕公布名单时,会惹起纷爭。 报名的人中还有几个妇女,若是带沈清芳不带她们,恐怕会惹到她们,且让沈清芳难做。 这些都得提前想好措辞。 確认好最终名单后,沈清棠一家借用村委召开沈家大会。 等沈清柯把名单公布后,果然沈家族人一片沸腾。 大部分是报名的人质疑“为什么选他不选我?” 沈屿之和沈清柯负责解释。 就说考虑到“舟车劳顿”、“前途未卜”优先选年轻的、身体好的,选心性好的,能经受住別人冷言冷语的。 大家这才接受。 妇女们如沈清棠一家所料,不满沈清芳被选上。 “不是说要选年轻身体好的,沈清芳哪是年轻还年幼吧?” “就是,心性好,可她还有幼弟吧?” “再怎么说也不该轮到她啊!” “……” 连旁边沈家男人都开始质疑起来。 沈清柯只一句话轻飘飘揭过:“哦!听说京城有能治沈清宸病的大夫。沈清芳跟著我们队伍一起去,给她弟弟看完病就回来。 大家也都知道她家这一支就她自己一个女娃,大家路上有个照应不是应该?!” 应该。 大家这才住嘴。 沈清柯回头看了沈清棠一眼。 主意是她出的。 沈清棠说横竖也得试试,能行就行,不能行也好办,就说顺路。 反正也没人规定沈清芳看完病几日回来。 名单確定后,又给了大家两日时间准备行囊。 九月二十,宜远行。 一队车马,掛著沈记的旗帜,从北川桃源谷出发。 沈清棠穿来之后,这是她第三次出远门。 第一次南下,匆匆去,匆匆回。 路上什么风景都没来得及看,什么风土人情都没来得及研究。 第二次页是去京城,一路上或高调或低调,竭尽竭力。 要护著沈清丹,要安排舆论造势,还得跟沈清丹这个蠢货斗智斗勇。 一样还是什么风景都没看,什么特色美食都没吃。 这一次还是前往京城,却终於不用再迫切的赶路。 昨日才收到过季宴时的信,说他一到京城就因为舟车劳顿,昏迷过去,汤药都进不了口,此刻正在王府里“奄奄一息”。 皇上等不到他见驾,还亲自登王府的门来看过他一回。 可皇上又能对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做什么? 或真或假的关切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王府,只留下几个御医。 皇上憋著一肚子气,不能朝季宴时撒,就只能对著秦征使。 谁知秦征也不给他机会。 秦征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去翠悦阁找他以前的相好。 得知相好被人包养后,大闹翠悦阁。 秦老夫人得知后,命人当街绑了秦征,亲手打断了秦征的腿,把人关进了祠堂。 秦征已经这样了,皇上不但不能怪罪,还得劝慰秦老夫人不要跟秦征一般见识。 其实,本来明面上也不能怪罪。 皇上能怪罪季宴时“贪功冒进”、“不等圣旨就敢攻打北蛮”等等,却无法怪秦征。 毕竟在天下人眼中,秦征只有功没有过。 他率领只有三十万余人的秦家军西打西蒙,北打北蛮,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他出征也是听寧王的命令,何罪之有? 拿什么理由责怪? 偏生不管能不能,俩人都不能配合他。 皇上更憋气,上朝的时候,劈头盖脸训了朝臣一顿。 那日早晨,很多人都无辜丟官或者下狱。 而且丟官或者下狱的还是对立派。 沈清棠看到这里冷笑,看来皇上也没想像的那么生气。 否则一个愤怒到极点的人怎么还会注意平衡朝中党派呢? 信的末尾,季宴时说,拖也拖不了几日。 毕竟秦征只是断了腿,待到皇上这股气过去,秦征还是得进宫。 总归得把为什么打西蒙,为什么打北蛮的事说清楚。 寧王殿下也得择日醒来。 其中还有其他藩王出兵攻打北蛮的事。 他若不及时醒来,想必那几位皇兄皇弟一定不介意把调兵的事都推到他身上。 信已经是几日之前,也不知道现在季宴时情况如何? 沈清棠心里有些担忧,但,不太担忧。 都是预计內的事,季宴时都有对策。 第1065章 考中解元 沈清棠想了想,便不著急赶路。 皇上如今在气头上,等著收拾季宴时和秦征。 季宴时还一门心思求上次没求到的圣旨。 在这时候求赐婚,纯粹是火上浇油。 一向谨慎的季宴时大概也就在娶她的事上执拗的有点不聪明。 还是很不聪明。 沈清棠开心季宴时对她的心意,但是,季宴时还在悬崖上走钢丝,一不小心就得粉身碎骨,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保持清醒。 她一日不到京城,季宴时想她但是不会衝动。 这也是沈清棠执意慢悠悠京城赶的原因之一。 还因为她对京城不熟,只在小说或者电视剧中看过皇子爭斗、后宅后宫爭斗的戏码。生怕自己在不熟悉的领域吃了亏给季宴时带来麻烦,成为他的弱点。 还不如慢悠悠的去,让京城的子弹先飞一会儿。 顺路多赚些银子。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多备些银子没坏处。 於是,沈清棠提议在云城多停留几日。 等沈清柯放榜再走。 之前以为马上要进京,就想著先走,等榜单公布,自会有人把沈清柯的成绩、名次送到京城。 如今不著急,多等两日也无妨。 这一场歷经九天,三轮的考试终於要公布成绩。 春闈的榜单叫金榜,金榜题名由此而来。 秋闈的榜单叫桂榜,因为发榜时正值桂开。 所有上了桂榜的考生都称为举人。 成为举人就意味著有做官的资格了。 可以当知县、教渝等。 同时也相当於进了半决赛,有了参加决赛也就是明年春闈的资格。 春闈就是会试。 会试是半决赛,殿试是决赛。 是爭夺状元、榜眼、探的终极pk。 尤其是探。 因为探对顏值有要求,倘若三甲中,成绩最好的人顏值也最高,那么他成为探的概率比状元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福利。 从举人开始,就能免除徭役、免除赋税,见官不用跪。 就算犯事也不能轻易动用刑法。 就像高考状元一样,成为地方的名人和骄傲。 有好处就有坏处。 乡试的淘汰率是最高的。 秀才中举的比例非常低,甚至比进士考中状元的比例还低。 沈清柯面上不显,隨著发榜时间越来越近,明显焦灼起来。 沈清棠怕他焦虑,每日拉著他去各个铺子里巡查。 採买进京需要的物资以及见沈家人。 之前说沈耀祖是个不错的营销人才。 沈清棠也想把他带进京。 不过这事还要跟当事人商量。 平时,沈清棠也不那么讲究,这会儿矫情起来,非说自己是女人,见男的不方便,拉著沈清柯一起去。 毕竟在古代,近亲也是能通婚的。 表弟、表哥也是危险的。 沈清柯没多想跟著去了。 沈耀祖听说能回京,很开心的就应下。 “小姑姑,我一定好好干!”沈耀祖朝著沈清棠诚恳保证。 沈耀祖要跟著进京, 他手里的活就得交给別人。 一番安排下来,已经到了巳时。 沈清棠拉著沈清柯往外布告栏前跑。 一忙,把发榜的事忘了。 布告栏前挤满了人。 春杏眼力好,指著沈屿之和李素问道:“夫人,老爷他们在那边。” 沈清棠和沈清柯直奔沈屿之他们而去。 他们在人群外,估计已经知道答案了。 果不其然,李素问一看见他们就大声音喊:“清柯!你考上了!你考上了!你中了解元!” 李素问眼睛通红,声音沙哑,想必是刚哭过。 激动的。 沈屿之也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清柯!你是为父的好儿子!亦是沈家的骄傲。” 沈清柯没说话。 激动的说不出来话,只傻傻的笑著,如释重负的鬆了一口气。 比起考中解元的喜悦,他更多的是轻鬆了不少。 初到山谷时,沈清棠大著肚子担起养家餬口的责任,沈屿之和李素问跟著沈清棠忙东忙西。 可他呢? 除了盖房子那会儿忙了一段时日,只被要求好好读书。 先是不要工钱去书局帮忙,后来又跟著陈老读书。 从北川考中县魁首,到二考中秀才,再到云城参加乡试。 这期间,除了暂代北川县令那段日子,他唯一的任务就是读书。 原本只是想努力考取一定功名,让家里人过得好一些。 后来得知季宴时是寧王,沈清柯努力的目標便又高了。 他想考状元,想当京官,很大的京官。 他想成为沈清棠的退路和底气。 想让她將来站在季宴时身边时,昂首挺胸。 想让所有的人知道,沈清棠不是灰姑娘飞上枝头,她是状元的妹妹,配得上寧王。 沈清柯笑著。 总算又过了一关。 还有最后一关。 纵使有沈屿之夫妇以及夏荷的確认,沈清柯还是想亲眼看一遍榜单。 他跟沈清棠艰难的挤进人群。 最后还是沈清棠使用“美人计”顺利到了最前头。 榜单很大。 微微泛黄的白布上,是黑色的墨字。 每一个名字都写的一清二楚,还有名次。 沈清柯的名字最好找。 就在榜首第一个,名次是硃笔写的,格外显眼。 沈清柯微仰著头,看著自己的名字。 沈清柯三个字前所未有的耀眼。 他做到了。 真的做到了! 沈清柯高中是大喜事。 沈清棠在院子里张罗了喜宴。 已经许久没跟大傢伙儿一起吃饭了。 上一次还是去年的丰收宴。 不过那是跟桃源谷的人,跟沈家人一起吃饭,大概就是重新立族谱那次。 那次是在饭店吃的。 这回人多,房间里放不开这些人,饭是在院子里吃的。 院子里点了几堆篝火,每一堆篝火上架著一口锅。 锅里是沸腾的汤水。 大家围著火堆坐著,切好的食材放在旁边,想吃什么夹起来扔进锅里涮一下就行。 沈清棠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赶在我二哥发表获奖感言之前,我先说两句。今日的餐食比起我哥本次取得的成绩寒酸了些,简单了些! 不过没关係,等来年我哥考中状元,我摆三天流水席,一定让大家吃好喝好! 另外,一会儿喝醉之前记得找我哥要红封。 我哥包了不少喜钱等著分给大家。” 第1066章 全国自驾游 院里的大都是沈家年轻一辈,很是捧场,纷纷鼓掌喊好。 “不过有一件事,还请大家帮忙。我哥高中解元的事还请大家暂时保密不要告诉北川的家人。 诸位也知道,有时候有些事知道的多了,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咱们家麻烦已经够多了,好日子才过没几天,儘量走稳妥路线。 待到来年,我哥考中进士、考中三甲再说也不晚。” 能被沈清棠挑中带出来的,除了跟他们是一条心之外,脑子也灵光,纷纷应是。 沈清棠坐下后,沈屿之又站起来说了两句。 他说的也不多,就是作为父亲骄傲了几句,以及作为族长夸了几句沈清柯顺带给其他人打打气。 最后以期待沈家有更好的未来作为句號。 最后是沈解元发言。 沈清柯靦腆的笑了笑,“坦白说,到这会儿我还有不真实的感觉,总有种还在梦里的混沌感。 为这一天我准备了很久,也一直朝著这个目標努力。 就在前阵子,我妹妹和妹夫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可我既没有去边关帮妹夫,也没有陪著妹妹护送沈清丹回京。 任他们在危险中挣扎,任清棠一个女子千里奔袭回京护送另外一个姑娘。而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我的圣贤书。 直到今日,那种负罪感才稍稍减轻了一些。 出榜前,我时不时就会想,万一落榜了怎么办? 我怎么对得起家人?对得起清棠?对得起相信著我的你们? 幸好,终得偿所愿!” *** 出榜第二日,沈清棠一行人再度出发。 就像现代很多短视频上开著房车旅游一样。 沈清棠他们也一路是边走边玩。 马车速度不快,本来一天也走不远。 每到一座大点儿的城镇,沈清棠都要停下来休息。 一是她想四处看看,二是照顾沈清芳姐弟。 沈清芳是个好姐姐,一路上不喊苦不喊累,不假他人之手的照顾著弟弟。 沈清棠看的出来,她也在努力不给大家拖后腿。 休息时,沈清棠会带大家吃当地的特色美食,若是有靚丽的风景,也会去看看。 本来沈清棠还担心路途遥远两小只会受不了。 谁知道,每天在路上,看不同的风景,吃不同的食物,对两小只来说很新鲜。他们眼睛不够用的四处看,比大人还抗造。 李婆婆把他们的身体调理的非常好,没有水土不服,没有动輒感冒发烧。 沈清棠每到一个地方,就会请教当地的人一些歷史问题以及现状。 没出云州时还好,总归算是往百姓安居的方向发展。 出了云州,恍若时间倒流,回到了北川混乱以及混乱之前那段时间。 商业街上,商铺空了一半。 街上的人大都衣衫襤褸,脸上像抹了黄莲,空洞麻木中透著苦涩。 还有密密麻麻的流民,逢人就乞討。 看见沈清棠他们衣著光鲜,打马而过,不但上前来討要食物,还有不给就想抢的架势。 幸好队伍中有赤月阁青训营的人。 之前沈清棠让夏荷去青训营借人就是怕路途遥远,遇到山匪。 没想到先遇上的是流民。 沈清棠有过前车之鑑,不敢再当好人,狠心视而不见一路往前。 若是没有足够的本事支撑善意,不但救不了旁人,还容易把自己卷进不幸。 沈清棠经歷过的,李素问反而没经歷过。 她虽然无条件支持沈清棠,但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却也不会拖沈清棠后腿。乾脆坐在马车里不出来。 不听不看,心里会好受一些。 好在穿过中间一段,越往京城走,状况就又好了起来。 路过的街道变得越来越繁华,街上的人穿著也越来越光鲜。 就连街上的乞丐都少了许多。 不过沈清棠知道,不一定是这边的百姓日子好过了。 说不定只是怕影响不好,强行把乞丐他们驱逐了。 越往京城走,物价越高。 生意也越难做。 这一路他们一行人,不算少,衣食住行费不少。 沈清棠不想入不敷出会顺路做点小生意。 像之前在北川商业街上的做的那些小游戏一样,都是来钱快,成本低,摆摊方便,收摊快速的小买卖。 投壶、扔竹圈,猜灯谜等都可以。 摆摊的时候,有人守摊,有人到四周转。 摆摊不一定赚多少银子,但是能对一个地方的民生、经济都有所了解。 玩的多了,证明当地百姓的收入还行。 否则也没多余的铜板玩这些输多贏少的游戏。 还能看出当地官员的做派。 有的地方,前脚摆摊后脚就有人来收税。 摆摊两个时辰能交三回税,名目多的听都听不过来。 一本暴利的生意,都能让他们搜刮一半走。 可想而知,当地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苦日子? 有些地方,不让摆摊。 沈清棠他们才支下摊子就会被驱逐,不但如此,连他们住店都会限制时间。 压根不允许外地人多停留。 沈清棠他们还有消费能力尚且如此,流民被轰的更厉害。 商业街上一片清冷。 不过,这种地方大家的穿著似乎还稍微好一点儿。 不知是何道理。 还有的地方允许摆摊,收税也少,普通百姓脸上多少会有点笑模样。 离京城越近,繁华的地方越多。 当然,一路来,也没少听到沈清丹的消息。 和亲公主的光辉事跡,如沈清棠所愿传遍了整个大乾。 大街小巷都在提沈清丹。 他们口中的沈清丹是个为了大乾受折磨的奇女子。 大家最近议论的点在於,为什么和亲公主回到京城这么久,不见朝廷打北蛮? 为什么和亲公主受了这么多委屈,皇上不给她论功行赏? 不管什么地方,有笨人就有聪明人。 聪明人说:不要听风就是雨。 和亲公主要真是为国受辱,皇上为什么没表示? 为什么还要把病皇子和秦將军都召回京? 分明是要夺权嘛! 傻人不服:“和亲公主要不是为国受辱,病皇子为何要出兵攻打北蛮? 皇上把他们召回京,为什么没处分他们? 第1067章 到京城 分明是在等病皇子醒过来,再行嘉奖。 对,一定是这样。 自从在云城听惯了季三十六说书,沈清棠如今走到哪儿都喜欢在茶馆坐坐。 茶馆里总能听到些意想不到的事。 比如此刻。 小小的茶肆简陋的勉强能遮风挡雨。 可是茶馆里,衣服上打著补丁,两文钱的茶能喝一上午的茶客们,连自己明天的饭钱都不知道在哪儿,却在滔滔不绝,各抒己见的爭论国家大事。 高谈阔论一番之后,用磨到发亮的袖子,抹一把嘴上沾的茶渍,继续干他们的苦力。 *** 沈清棠一行人就这样边走边停。 终於在冬月底,赶到了京城。 此时,距离沈清棠穿越而来,已经过了三年。距离沈家流放已经近五年。 抵达京城这日,京城飘起了大雪。 他们等在城门口时,地上就已经落了一层层薄薄的雪。 京城的城门,比其他城池管的严格。 路引,具有身份证功效的竹牌,一样都不能少。 连马车上拉的行囊都要一一查验。 听说沈清棠他们一行人是从边关到京城来做买卖的,守城的侍卫一脸轻蔑。 放行时,沈清棠听见一句“又来一伙儿送银子的傻子。” 不知道说他们还是说旁人。 沈清棠撩起车帘,守卫已经开始检查下一组。 虽然不想对號入座,却直觉“傻子”说的是自己。 沈清棠挑挑眉,若有所思。 京城相对其他地方,很大,特別大。 跟未来的国际都市比,又小的可怜。 小小的京城也好,大大的京城也罢。 是世间最分三六九等的地方。 遍地是贵族。 贵族和贵族之间也有等级区別。 有钱人不如官员,官员不如皇族。 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在这里也是最明显的。 居住区也分三六九等。 皇宫居中,占地最广,守卫森严。 皇宫附近住的是达官贵人。 官越大,离皇宫越近。 有一条胡同比较特殊,叫文官胡同。 文官胡同里有点类似大杂院,里头住著的都是別人眼里跃过龙门的鲤鱼。 从是一些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跋山涉水通过层层考验,考中进士后在京城当了官。 古今一样,寒门学子即使考中进士,也不会一下子飞黄腾达。 同样在京城寸步难行。 要是分到清水衙门,想在京城置办一套宅院都难。 除了文官胡同比较特殊之外,其余地方都是皇亲贵族住大院子大房子、平民百姓住小院子小房子。 穷苦百姓住在外围的贫民窟。 贫民窟离城门比较近。 沈清棠他们过了城门后,要穿过贫民窟前行。 出於好奇,沈清棠时不时撩开车帘往外看。 李素问纳闷的看著沈清棠:“你怎么一副没来过京城的兴奋样?” 沈清棠:“……” 把这茬忘了。 她放下帘子苦笑:“可不跟没来过京城一样?以前在沈家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一年出门的次数都不过一巴掌。 就算出门,不是去庙里礼佛,就是祭祖,再不然就是去谁家参加宴会。横竖就在巴掌大的地方转悠。 上次从这道门出去,还是枷锁锁著,徒步走出去的。 当时满心惶恐哪来得及欣赏沿途风景?” 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提前给李素问打个预防针。 沈清棠跟原主不一样,之前在北川如鱼得水,环境变了,她变了也无可厚非。 所有的反常用一句“奶娘教的”便能糊弄过去。 到了京城不行。 这是原主出生长大的地方,沈清棠不能像之前一样肆无忌惮的无知。 李素问伸手拉住沈清棠的手,“何止是你?我活到这么大不也是在京城巴掌大的地方打圈?” 出生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嫁到另外一个宅院里,日常生活基本不出这俩院子,就算出去,也跟沈清棠说的一样,横竖就在巴掌大的地方打转。 “你別说!”李素问越琢磨越觉得不想进京了,“京城这地方跟牢笼似的,哪有咱们桃源谷好?我才出来两个月已经开始想桃源谷了。 也不知道今年桃源谷的雪大不大?大棚里的蔬菜今年收成怎么样?咱们走的时候一只母羊快下崽了,也不知道能生几只小羊……” 李素问絮絮叨叨的念著。 沈清棠听得哭笑不得,忙打断李素问:“娘,不是,母亲,咱们昨儿不是才收到北川的来信?里头说一切都好。” 李素问反驳:“他们也没说母羊下了几只小羊!” 沈清棠:“……” 这么不重要的事,谁会写在“报告”上?! 人家写信只是大致交代一下桃源谷一切如常。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 沈清棠掀开车帘,外头来的是季十七 。 他穿著一身粗布衣裳,和周围的挑工一样,十分普通不惹眼。 只见春杏像拉著季十七问路一样,拉著他说了两句话,便放季十七离开。 季十七临走时往沈清棠的方向看了一眼,微不可见的朝沈清棠点头示意后离开。 春杏走回马车边,小声对沈清棠道:“季十七说,王爷已经安排好了住处,让咱们直接去宅院不用去客栈。” 沈清棠点点头,放下车帘,转头对李素问道:“季宴时准备好了咱们的住处。” 李素问点头,“他一向是个细致孩子。恐怕已经在院中等著了。” 沈清棠摇头,“前日白起送信过来,季宴时这两日都要进宫。说是皇帝担忧他,说看著他才放心。怕是不能在家等咱们。” 李素问想也不想道:“放屁!真要担忧,怎么会让病人冒著大雪进宫?分明是要折磨人!” 说完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往自己嘴上轻拍了下,“看我,在山谷里待久了,说话也跟著肆无忌惮起来了。阿弥陀佛,以后可得小心点儿!” 不小心是要掉脑袋的。 季宴时给沈清棠他们准备的院子紧挨著寧王府后墙。 在外人看来,两个院子其实不算挨著。 因为寧王府的正大门和沈家的大门是相反的方向,在不同的街上。 真要串门,走路最起码要一刻钟。 第1068章 想你!很想很想。 季宴时给沈家安排的是个中规中矩的三进院子。 从外头看起来中规中矩很不显眼。 里头的布局同样中规中矩。 沈家人对此很满意。 他们初到京城最需要的就是低调。 一进大门首先看见的是个小园,西侧是库房和杂物房。 东侧是下人房。 中院是个標准的四合院。 正房是五间,堂屋和餐厅是没有隔断的两间,左右是两个小套间的臥室以及一间书房。 后院是一排脊屋。 沈家族人暂时在前院的客房歇息,沈清棠说明日就去给他们找新的院子。 赤月阁的人把沈清棠送到京城大门口,就化整为零,返程。 李婆婆以及春杏、夏荷、秋霜还有沈清芳姐弟暂时住在后院。 沈清棠一家都住在中院。 大乾以东为尊。 正房东臥室给沈屿之和李素问,西边的臥室给了沈清棠。 沈清柯住在东厢房。 其实这样不符合规矩。 按理说沈清棠也应该住在后院,而沈清柯得在前院,中院则留给沈屿之夫妇。 只是沈家人习惯了在一个院子里住著,又是临时落脚处,暂时不想讲究那么多。 反正他们在京城也不认识许多人,总归不能到家里来看他们怎么住的。 空著的西厢房给沈清柯当了书房。 沈清柯自放榜第二日起就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遨游。 一路上,沈清棠他们看风景,吃吃喝喝玩玩,沈清柯从来不参与。 从睁开眼学到晚上睡觉都不停歇。 沈清棠都怕沈清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再压垮了他。 三番两次的开导他,说些重在参与,磨刀不误砍柴工,压力太大会有反效果等等。 沈屿之夫妇也接二连三的找沈清柯谈话,强迫他参与家里的劳动。 都没用。 沈清柯嘴上说著知道了,低头还是学习。 最后还是和果果出马才把沈清柯从屋子里叫出来。 每天两个小傢伙在沈清棠的授意下,去沈清柯的房间捣乱一会儿,或者轮流把沈清柯带出房间休息两刻钟,才放他回去。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才收拾好行囊,沈清柯又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李素问看的直皱眉头,跟沈清棠抱怨:“你哥是不是魔怔了?他这样考上还好,要是考不中,不得疯了?” 每三年,金榜下就疯一批。 当年范进还因此流传千古。 沈清棠摇摇头,“可能才考中解元比较激动,也许过两日就好了吧?母亲,你先去休息。” 沈清棠一路上在努力的適应文縐縐的称呼和说话方式,也努力的跟李婆婆学规矩礼仪。 不过李婆婆说,官方或者正式场合要懂礼仪守规矩讲称呼,自己一家人私下里说话可以不那么拘谨。 两个小傢伙从学说话开始就被李婆婆学著讲规矩。 之前沈清棠还觉得没必要,如今看来,得夸李婆婆一句:薑是老的辣! *** 纵使沈家人之前一直在京城,四年多过去,回来后与其说激动不如说陌生。 四年,对小地方来说,时间跟凝固了差不多,但是对日新月异的京城来说,一年就已经是沧海桑田更何况好几个一年。 从被下狱开始算的话,还有不到三个月,沈家离开了整五年。 之前的熟悉的街道可能还在,但是街道上的宅院可能换了主人。 熟悉的商业街上,以前经常光顾的铺子剩余可能十不足一二。 沈家人的兴奋在沿路所见所看之后,已经只剩忐忑。 哪怕大家一路边走边玩,同样很累,一行人晚饭都没吃,把行李卸下来,床铺好就睡得天昏地暗。 沈清棠亦如此。 迷迷糊糊中,身边的床铺轻轻凹陷了下,微弱的震动让沈清棠自觉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咕噥了一句:“季宴时!” “嗯,是我。” 沈清棠:“……” 应了? 豁然睁眼。 果然,身旁躺著的不是寧王殿下是谁?! 不是沈清棠熟悉的季宴时,又是熟悉的季宴时。 衣著、打扮、说话的声音都是沈清棠熟悉的季宴时,但是脸不是。 沈清棠怔住,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季宴时顺著沈清棠摸了摸自己的脸,解释:“易容。” “哦!”刚开机,运行还缓慢的大脑反应了一会儿,沈清棠才想起来之前季宴时说过,他在京城不是本来面目。 沈清棠双手在脸上搓了搓,问季宴时:“你怎么来了?不是说皇上召你进宫?” “嗯。才回来,便过来看看你。”季宴时目光贪婪的在沈清棠脸上流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个月不见你感觉像过了一辈子。” 说著低头在沈清棠菱唇上轻吻了一下,“想你!” 沈清棠顾不上羞涩,伸手捧住季宴时的脸,看著他的眼睛:“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说完主动亲吻季宴时。 季宴时单手遮住沈清棠的唇,不让她吻。 沈清棠皱眉,不等开口就听见季宴时兴师问罪:“想我,还一路慢腾腾的游山玩水?” 沈清棠不承认:“没玩水。四处结冰,玩不了水。” 季宴时:“……” 讥讽的轻扯唇角:“夫人倒是会抓重点。” 强词夺理! 沈清棠眨眼:“不知寧王殿下有何高见?” 季宴时低头在沈清棠鼻尖上轻咬了一下,“这么没良心的女人,当然是该罚!” 沈清棠吃痛,低呼。 声音未出口就被季宴时吞入腹中。 他身体力行的告诉她,要怎么罚她。 …… 沈清棠侧过头,伸手撩起黏在侧脸上的乱发,微微的粗喘著。 季宴时从她上方翻到一旁躺下,气息同样不稳。 略一平復,季宴时伸手从沈清棠颈下穿过,把她搂在怀里。 沈清棠嘟囔著抗议:“离我远点儿!身上都是汗。” “没良心的女人!你总说『提裤子翻脸不认人』或者『下床不认人』是渣男!你床都没下,裤子也没穿就不认人,算什么?” 沈清棠:“……” “算你夫人!” 季宴时乐了,低低的笑了起来。 胸膛一颤一颤的,震的沈清棠脸也一动一动的。 她睁开眼看著季宴时,抬手在他胸口轻拍了下,“有什么好笑的?!” 第1069章 交流 “高兴。”季宴时答的很快,声音听著都愉悦。 他是真的高兴。 沈清棠也跟著笑了。 两个人相爱的人,久別重逢,当然高兴。 尤其是刚刚“深入”交流了一番。 正是你儂我儂的时候。 互诉了一番衷肠后,是交流彼此缺失的信息。 沈清棠说了自己一路的所见所闻。 “你们百里家的皇位迟早要保不住。除了京城附近,老百姓活著都已经很艰难。你也知道物极必反。 但凡有个人站出来领头,一定有不少百姓跟著举起反旗!” “沈清丹的事,虽然是我推波助澜引起来的,可我也没想到后劲这么大。几个月过去,大街小巷都还是和亲公主的故事。 如今,沈清丹被架的很高,都快成菩萨化身了。 好像没有她,北蛮能把大乾灭国一样。” 季宴时见沈清棠愤愤,莞尔,搂著她的右手顺势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老百姓生活无望时,总会希望有个救世主凭空出现。哪怕不做什么让他们看见希望就足够让他们当成引路人,当成精神支柱。” 沈清棠略一思索明白了季宴时的意思。 百姓们並不是真的喜欢沈清丹,他们只是把自己所思所想所崇拜的人设加在沈清丹身上。 他们需要一个为了大乾百姓站出来跟北蛮对抗后,还举国团结攻打北蛮的英雄。 这个英雄能为了大乾如此牺牲,是否也能改变他们眼下的困境?是否能让朝廷不要再增加苛捐杂税? 是否能让普通百姓有自己的农田?是否能让大家吃饱喝足不为生活奔波? 所以每到一个朝代快要灭亡时,总会有各种教会出现。 他们的旗號无一例外是让广大的贫苦百姓脱离困苦。 可惜…… 沈清棠摇头,“他们拜错了庙!应该把你供起来才是。” 季宴时没说话,枕在自己头下的手抽出来开始在沈清棠身上游走,“本王可不是菩萨!本王不吃『素』!” 一个素字,被他咬的格外曖.昧。 沈清棠双手抓住季宴时的手,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下,示意他安分点儿,“你別捣乱!好好说会话成不成?你和秦征怎么样?皇上有没有为难你们?” 路上虽有书信来往,但是发生那么多事,又岂是几张纸能说清楚的?! 况且有许多事压根就不能在纸上写。 季宴时知道沈清棠担心他,便鬆开了作乱的手,侧过身,面对沈清棠,胳膊支著头,“暂时还没找到合適的理由收拾我俩。 秦征腿断了之后,养了一个月才拄著拐进宫面圣……” 沈清棠忍不住打断季宴时:“他的腿真断了啊?” 她一直以为是做戏,从没往心里去。 “在北川可以做假,在京城不行。说断就得断。”季宴时轻描淡写。 “嘶!”沈清棠倒吸一口气,心底生出一股悲凉。 季宴时好歹是人设作祟,在边境打仗也不能表明身份。 可秦征是明面上的秦帅啊!他才打了胜仗,没有荣誉加身,还要自断一腿来保命? 这是什么世道?! 季宴时抽回搂著沈清棠肩膀的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涉及皇权,都不能用常理来形容。他不断腿这会儿就算父皇不能动他,也会对秦家人下手。” “然后呢?”沈清棠追问,“秦征腿断了就这么一直拖著不进宫?皇上不召见他也不召见你?也不动沈清丹?” 一拖好几个月,皇上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点儿。 “拖著不是因为体恤我们,是在等西蒙和北蛮的使臣。” “啊?”沈清棠惊的坐起来。 “冷。”季宴时拉起被子盖在沈清棠身上,拿过枕头塞在她背后,自己也拿了个枕头放在床头坐起来靠了上去才开口:“西蒙和北蛮边境几座城都被我们攻破。他们怎么能善罢甘休? 西蒙或许只是做做样子,北蛮是真的气疯了。偏生蒙德皇子还我擒了绑来了京城。北蛮总得试试能不能和谈再说。” 沈清棠都快把蒙德皇子忘了。 这可怜的和谈皇子,谈判桌上没占便宜不说,什么都没做就被季宴时抓起来。 攻城时,把他捆在前头当盾牌,用完了又给拎回来当人质。 有时候银子不趁手了,还会把蒙德王子和和谈使臣掛起来当肉票朝北蛮索要赎金。 明码標价,就看北蛮赎还是不赎。 不赎失民心,赎就大出血丟一国威仪。 往往北蛮都会象徵性赎几个。 两边都好交代。 当然,蒙德王子一定是放在最后被赎。 季宴时和秦征跟北蛮说,只要还有一个人没被赎走,蒙德王子就別想离开。 可见蒙德王子得多憋屈。 季宴时只提了蒙德王子,实际上还有北蛮那些负责来和谈的使臣。 没被赎的人还不少,北蛮王就算真想放弃他们,也得把想救他们的態度拿出来。 “他们是不是快要到了?”沈清棠问。 这种事,普通老百姓得到消息的慢,难怪她路上没听说。 “嗯,听说北蛮还有五六天,西蒙要十天左右。” 提起西蒙,沈清棠看向季宴时:“你说来的是不是贺兰錚?” 季宴时摇头,“不会。他一个『死』了多年的人是不会在这时候冒出来的。 何况他得坐镇西蒙。” 沈清棠不认同:“贺兰錚可没大局观。或者说现在的他没有大局观,他压根不在乎西蒙落在谁手里!说不定为了你也会过来。” 季宴时抿了下唇,不是很情愿的开口:“他没你想的那么瀟洒!倘若真如他所说,这些年劳民伤財找我母妃的葬身之地,西蒙能一直这么安稳? 你去西蒙做过生意,西蒙百姓不说安居乐意,总归没那么多苛捐杂税吧?” 沈清棠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 季宴时攻城后,她为了拖住壮劳力们,亲自去过几座城。 確实如季宴时所说,谈不上安居乐业,但也不至於水深火热。 沈清棠摇摇头,无声轻嘆:“这贺兰錚真的是……” 除了说季姿月的时候会真情流露,其他时候都是口不对心。 第1070章 让本王尝尝『饭』软不软? 不过,倘若真像季宴时说的这样,贺兰錚对季姿月的心又有几分真? 就算真,恐怕也排在家国天下之后吧?! 沈清棠不愿意想这个会让人不快的可能,问季宴时:“在北蛮和西蒙的使者到来之前,皇上就这么放著你们不管不问? 沈清丹现在怎么样?算算时间她也该生了吧?我大伯一家如何?还有二伯,他们在京城有没有再作妖?” 沈清棠一连串的问题,季宴时得一个个回答。 “秦征拖了一个月之后,拄著拐进宫面圣了。不等父皇斥责他,他就吵吵著腿断了带不了兵打不了仗。 父皇只能安抚他几句,让他日后谨言慎行,反而没提收了他元帅的事。 秦征出宫后,转头就跟淮南王的世子抢名妓打了起来。淮南王进宫告御状。 父皇便禁足了秦征和淮南王世子,如今还在禁足期。” “本王待遇比他好些,前些日子才醒过来。本王『睁开眼』时,一屋子太医,差点塞不下,轮流给本王把脉……” 沈清棠忍不住又插了一句:“你方才说在京城不能做假。你是怎么瞒过他们的?” 不会自残吧? 季宴时朝沈清棠安抚的笑了笑,“放心,『病』了这么多年,对於装病不管是我还是替身都已经轻车熟路。 孙五爷也配了很多適合装病的药,要什么脉象有什么脉象。” 那些太医的医术跟孙五爷比是小巫见大巫。 一屋子太医加起来都不如孙五爷一个人厉害。 顿了顿,季宴时接著道:“本王前脚刚醒,后脚就被父皇召进宫见架,说是关心本王。” 他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问沈清棠,“你猜父皇用什么来接的本王?” 沈清棠皱眉。 按理说是马车。 不过季宴时这么问,定然不是常规交通工具。 “轿子?” 季宴时冷笑:“步撵。” 沈清棠:“……” 她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就是敞篷的轿子。 就算京城比北川、禹城等地方四季分明。 季宴时醒来也是初冬了。 初冬坐敞篷轿子? 而且季宴时还是个病秧子? 想冻死他?! 这事亲爹真干不出来。 再投贺兰錚一票。 腹誹归腹誹,沈清棠还是不太能理解,“他好歹也是你『父皇』,从寧王府到皇宫,距离也不算很近。他那么虚偽的人,不怕旁人戳他脊梁骨说他虐待儿子?” “太医说本王需要新鲜空气,还说本王体弱走路困难需要被人抬进宫里。在宫里只有步輦能行。” 马车和轿子都是能藏人的玩意,不能在宫中行走。 沈清棠:“……” “倒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他明明可以到寧王府来看你。” “九五至尊之躯,哪能一再踏足一个王爷府邸?之前来看本王不过是怕本王作假亦是因为著急。已经过去这么久,想必父皇心里有了决断,哪还用紆尊降贵?” 季宴时长睫垂下,復又掀起,接著道:“父皇关切的询问了一下我的身体,復又训了我几句,便让我回府休养身体,在北蛮和西蒙使者抵达之前,不用进宫请安。” 沈清棠听懂了,和秦征一样,被软禁了。 显然,皇上不相信他跟秦征,要听听看北蛮和西蒙怎么说。 沈清棠想了想,眯起眼问季宴时:“皇上是不是审过蒙德王子了?” 蒙德王子自然不可能跟季宴时一条心。 北蛮的使臣跟季宴时也不可能一条心。 若是问他们,怕是会得到对季宴时和秦征不利的答案。 不过也没什么不利的,攻打北蛮时,季宴时和秦征给北蛮的理由也是他们虐待和亲公主。 季宴时耸肩,“谁知道呢!应该是吧。”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沈清棠担忧的看著季宴时,“总不能一直被动的等著?” “该做的都做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我也不是一直在京城,中间还去了一趟江南,约莫著你快到了才赶回来的。” “你去江南做什么?” “赚银子。如今秦家军被朝廷派去的人接手,军餉可能不给,但是粮草会给,暂时饿不著他们。 这不还有季家军?季家军乍然出谷除了武器什么都没有。” 沈清棠笑了起来,“合著你去给他们弄装备去了?” 季家军同样需要粮草和军需。 之前给秦家军准备的能让他们应付一段时日。 在三国谈拢之前,朝廷也会继续给他们提供军需和粮草。 皇上再昏庸,也不能让在敌国的將士因为缺少粮草和装备被敌人打退。 有些事可以暗著做,不能明著来。 比如兵部可以给发霉的粮食,但是不能不给粮食。 可以给以次充好的衣,不能给单衣。 季宴时要做的是为撤军之后做准备。 以前季家军在谷中能自给自足,只是解决温饱,解决不了盔甲问题。 季宴时点头,看著沈清棠,笑:“本王又该吃软饭了!” 养这么多人,真费银子。 几乎所有流动资金全部撤了出来给季家军买货真价实的冬衣。 朝廷发放的衣能冻死人。 沈清棠扬起下巴,傲娇道:“那得看寧王殿下的表现。表现好了就赏你口吃的。表现不好,哼哼,饿著吧!” 季宴时的目光在沈清棠上三路和下三路来回扫,“夫人,打算赏哪儿给本王吃?” 沈清棠:“……” 隔著被子抬脚踹季宴时。 季宴时同样隔著被子握住沈清棠的脚腕,往下一拉。 沈清棠一声惊呼,躺了下去。 不等反应过来,连人带被子都被季宴时压在了身下。 “让本王先尝尝『饭』软不软?” *** 沈清棠起床时,身边的床铺空空如也。 触手生凉。 季宴时应当早早就离开了沈宅。 要做的事太多,沈清棠也顾不上心里那一丝空落,艰难的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穿衣服。 哆哆嗦嗦的穿著衣服,心里又开始怀念桃源谷。 一年四季如春的桃源谷啊! 冬天可以有暖气的桃源谷啊! 其实季宴时安排的已经很细致,给他们准备了足够的银炭。 第1071章 夫人,真的贵 可炭火这东西,要一直点著,灭了房间里的温度就会快速降下来。 地龙也有,只是从烧到全屋暖和需要点时间。 沈清棠洗漱完后,沈家人已经齐齐坐在桌边等她,桌上的饭菜还冒著热气。 只是看她的眼神,让沈清棠十分心虚。 沈清棠低头扒饭,不敢抬头。 沈家人也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 古人本来就保守,沈屿之夫妇又是长辈,总不好打趣沈清棠。 沈清柯虽是平辈,却是男的,总不好笑话自己妹妹。 不能说,便只剩“我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坏事!”的曖.昧眼神看著沈清棠。 看的沈清棠少喝了一碗粥。 吃过饭,一行人分头外出。 一部分去找新的院子,一部分去採买接下来需要用的生活物资。 季宴时虽然准备了足够多的生活物资,可个人的衣物总得自己买一下。 沈清棠不需要买衣服,她的衣柜里塞得满满当当。 季宴时知道她的尺寸已经提前给她准备好。 沈屿之夫妇想去看看祖母。 不管如何,沈老夫人总归是沈屿之的母亲。 回京了总要去看看,否则容易被人指责。 沈清棠和春杏、夏荷还有李婆婆带著果果四处溜达。 初来京城,总得先熟悉一下。 秋霜没跟来。 她从青训营结业后就跟著沈清棠东奔西跑。 身上属於高手的气息还比较重,不像春杏和夏荷看起来已经像普通的丫鬟。 沈清芳姐弟也在宅院里。 舟车劳顿,沈清芳的弟弟有些不太好,需要静养。 春杏和夏荷也是头一次到京城,好奇的东张西望。 和果果也很兴奋,看见什么都想要。 沈清棠也像初到大观园的刘姥姥,看什么都新鲜。 她倒不是没见过世面,纯粹是没见过古代的京城。 自从穿越来之后,一直在边境打转,唯一一次南下也就在寧城那巴掌大的地方晃悠了一段时日。 而且,京城总归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在其他地方转一圈,会觉得生活太难了!要活不下去了。 在京城,只会觉得盛世繁华。 京城分內城、外城,不管內城还是外城,又分东城和西城。 內外城的中心是皇宫,东西城的对称点也是皇宫。 京城相比沈清棠之前去过的其他城镇要大的多。 皇亲贵戚主要聚集在东內城,有钱又有权的官员集聚在西內城。 西內城和西外城中间有一条文官胡同。 有权无钱的中小官员们在西外城,有钱无权的富豪们在东外城。 普通老百姓在外城边缘。 说京城大只是相对其他城池,跟现代的五环完全比不了。 外城充其量也就是二环大小,说不定还不如二环大。 沈清棠如今的宅院大概就在东內城和东外城的边界线上。 出门往前走几步就是繁华的商业街。 商业街一大早就很热闹。 两边的商铺还未营业,主要是街边的摊贩吆喝的热闹。 一个个推著车挑著担,沿街叫卖。 卖早点的,卖零食的,卖胭脂水粉各种日用品的,卖小孩玩具的。 街上人来人往。 有步伐匆匆的,看样子不是去打工就是去办事。 有提著鸟笼晃晃悠悠,东看西瞧的。 一看就是京城土著,不缺吃喝也不用忙碌的躺平一族。 转悠一圈,沈清棠带著她们隨便找个摊子一坐,对摊主喊:“一人来一碗餛飩!” 吃完接著逛。 沈清棠挑著和果果都很想要的玩具买了两样。 两个孩子越来越大,一些『二孩』爭抢的习性渐渐露了出来。 不管吃食还是玩具,都得一式两份。 还得是一模一样的两份,但凡有一点儿不一样,俩人就开始闹。 像买玩具,若是喜欢头,果果喜欢木剑,分別给他们两个买回来。 回家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两个人就得打到一起。 要抢果果的木剑,果果不肯要的头。 吃过几次拉架的苦之后,沈清棠明白了,买东西只能买一样的。 就算买的时候,一个喜欢,一个不那么喜欢,回家了也不会打。 买玩具也是为了了解京城的物价。 一个做工一般的面具,在北川要两文钱,京城要三文钱。 贵是贵了些,但还在可接受范围。 几个人晃悠了一圈,街边的商铺就陆陆续续开门营业。 沈清棠和初到云城时一样,几乎每个铺子都会进去逛逛。 也许会买点东西,看看性价比,也许只是看看就走。 逛到胭脂铺时,春杏小声对夏荷道:“这里的胭脂水粉比北川的好太多了。” 夏荷也小声回春杏:“价格也高的很多。” 北川一盒普通的胭脂五文钱,京城这一盒十文钱。还都是普通的胭脂,好的不能用铜板算,要按银子算。 沈清棠听见她们俩的对话,也凑过去小声道:“你俩这话让掌柜的听见还以为你们没见过好东西。” 跟在她身边的人,她可都没亏待过。 何况春杏、夏荷包括秋霜都是拿双份“工资”。 季宴时那边有她们一份工钱,她也会给一份工钱。 別的不敢说,这店里最贵的胭脂水粉她俩绝对能买的起。而且还买的很轻鬆。 春杏“嘿嘿”的笑,“不一样。就是感觉这里贵。跟钱袋子没关係。” 再有钱也还是觉得贵。 夏荷点头,强调:“夫人,真的贵。” 沈清棠忍俊不禁。 其实能理解为什么。 长时间在一个物价低的地方生活消费,乍然到物价高的地方確实很难接受。 不意外的,掌柜看她们一行人的眼光有点看乡巴佬的蔑视。 只是迎来送往的多了,隱藏的比较好。 沈清棠二话不说买了几盒店里最好的胭脂,送给李婆婆、春杏、夏荷一人一盒,还给秋霜带了一盒。 然后在掌柜惊诧的目光的中,昂首挺胸走出了店门。 钱,就是这时候挥霍才有意义。 啪啪打掌柜的脸! 让他看低他们?!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春杏才问出心中的困惑:“夫人,你不是常说不能拿自己兜里的银子去让別人得逞?” 第1072章 黑歷史,来时路 以前,沈清棠是不会干这种为了掌柜的蔑视就买昂贵胭脂的事。 主要她们真不缺。 沈清棠嘆息一声:“这不是为了嫁给你们前主子做准备?” 前主子? 王爷? 嫁王爷跟买胭脂有什么关係? 春杏想不通。 见春杏一脸百思不得其解,沈清棠好心给她解惑:“你们家王爷心心念念想求一道给我俩赐婚的圣旨。虽初到京城,暂时没什么人认识我……注意我。也不会有人关心我做什么。 可是等你家王爷把我推到人前,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目。包括之前的一些言行也会被翻出来让人拿放大镜研究。 像这次,你俩扣扣搜搜那段对话已经被掌柜听了去。 將来等我出名了,那掌柜一定得把今日的见闻添油加醋传出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享】 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对你家王爷名声可能有损。” 一个如此小门小气的王妃对寧王可不是加分项。 不过,季宴时自己名声也不好,不一定会在乎。 她不过是未雨绸繆。 季宴时是王爷时尚可不在乎別人怎么说,若成了皇上呢? 春杏:“……” 夏荷一脸佩服的看著沈清棠:“夫人,你想的真远!” 沈清棠摇摇头,继续前行。 她哪是想的远?纯粹是经歷的多。 她穿越前网上正流行一句话:这不是黑歷史,这是我来时的路。 以前无所谓,京城这种地方,真的是龙潭虎穴。 所有的人防御值拉满,攻击性也拉满。 沈清棠之前在聚光灯下被人拿著放大镜看,已经习惯了这些。 李婆婆看著沈清棠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笑。 进京前,她一直担心沈清棠。 沈清棠像火焰一样。 火焰在森林中是百兽之王,在山中横著走。 可是在家中,它就是只大型的宠物,经常被果果和揪著毛一脸生无可恋。 沈清棠是属於商场的,她在商场所向披靡,几乎没有对手。 最起码认识沈清棠到现在,李婆婆没见沈清棠在做生意时输过。 可京城不是普通人做买卖的地方。 京城的人情世故也不单单是金银往来那么简单。 跟在季宴时身边,她要接触的人、面对的刁难还多著呢。 真怕沈清棠到京城后像一只自由的鸟被关进笼子里一样。 她没想到,沈清棠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她比自己想像的还优秀。 有沈清棠是王爷之幸。 正前方有一个茶馆。 沈清棠率先抬脚入內。 她如今特別喜欢茶馆这样的地方,能歇脚,也能听见一些预料之外的小道消息。 这间茶馆有两层楼,一楼是卡座二楼是雅间。 沈清棠在一楼大厅里选了一张角落里的空方桌,点了一壶茶,要了一碟蜜饯,坐下。 茶馆里已经有不少人。 京城更像一个浓缩的小国家。 有人含著金汤匙出生,什么都不用做就锦衣玉食不完的银子,等长大了子承父爵。 也有人含著银汤匙出生,虽然不至於有爵位继承,也算锦衣玉食,当个躺平的二世祖。 还有人含著铜勺子出生,最起码什么都不做就能一辈子不用担心温饱。 还有人没带勺子出生,就得从小为生活发愁。 这茶馆中,为生计所迫的是跑堂沏茶的小二。 大多数茶客是含著铜汤匙出生的。 因为含著金汤匙的用不著来茶馆,含著银汤匙的不会来这种平民茶馆。 一楼大厅是一群不干活饿不死的閒才,有閒却没有足够的银子去更高档的地方挥霍,便在这里凑在一起喝茶閒聊。 坐在沈清棠左手边的一桌正在聊明年春闈的事,说想参加春闈。 沈清棠估计说要参加春闈那个是想搏一搏,铜汤匙变成银汤匙。 右手边的一桌的三个人正在討论和亲公主的事。 听见沈清丹的名字,沈清棠凝神倾听。 “你们听说没?和亲公主生了。” “咦?生了?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说她產期是腊月?” “对啊!这种皇家隱私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皇家隱私,和亲公主是沈家人又不是皇家人。皇家隱私不好打探,沈家隱私还不好打探?” “你別闹!和亲公主从被封为公主起就不是沈家人了。前些日子圣上还给赐她了一栋公主府呢! 听说从她面圣过后就一直在公主府,说是养胎,实则就是被囚禁在里面。这么隱私的消息你都能打探出来,王兄你行啊!” 最先说沈清丹生了的王兄摆摆手,“別忘了,我家之前还是世袭的,只是如今没落了。打听点儿消息还不在话下。 哎呀!重点又不是我怎么打探到的消息,难道重点你们不好奇和亲公主生了个什么玩意?毕竟她在北蛮可是跟马那什么的。” 沈清棠垂下眼,长睫在眼下打出一片扇形的阴影。 “对啊!生了个什么?不会真像传说中的人身马面或者人面马身吧?” 他们三个人说话的声音並不小,附近几桌的人听见都竖起耳朵跟著听。 姓王的人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在眾人的连声催促下才开口:“生了个……人。” 同桌的人“嗐!”了一声,“生个人,你这么卖的哪门子关子?” “就是。我还以为生了个怪物呢!生个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只能在这里喝茶的原因。总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和亲公主倘若真生个怪物,大不了把怪物弄死。最多就是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偷著嚼嚼舌根,跟大局无关。 可和亲公主要是生个孩子,那就是北蛮王或者北蛮王子的种。你们想想,北蛮使者马上就要到京城来了。 他们边境被咱们攻下了十一座城,一个王子在咱们手里,如今又多了一个婴儿。这次北蛮来,绝对討不了便宜。 和亲公主哪是生了个孩子,那是生了一座城! 和亲公主就是咱们大乾的福星。” “你快拉倒吧!”同桌的人摇头反驳,“难怪你家没落了呢!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北蛮早被秦家军轰出去了!一群大活人都左右不了两国局势,一个吃奶的孩子能顶什么用?” 第1073章 茶馆趣谈 “就是,秦小將军领著秦家军左打西蒙,右打北蛮,立下赫赫战功,回京都三个月了吧?到现在都没有嘉奖的圣旨。 和亲公主生个孩子就能换座城?说梦话呢?来来来,喝茶,喝茶!醒醒脑子。” 姓王的还不甘心,反驳:“什么叫梦话?和亲公主和秦小將军能一样?秦小將军一回城就跑到青.楼胡闹才被他祖母打断腿。 伤筋动骨一百天,都还没好,又跟人家淮南世子打到一起,你让皇上怎么奖励他?没就地革职已经是皇恩浩荡!” 沈清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她还奇怪为什么朝廷已经派兵到边关接管秦家军,秦征回来后却还没被夺了元帅的头衔。 原来皇上是为了民心,怕人言可畏。 “事是这么个事,可我总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说不定是等北蛮和西蒙同来大乾后,再封赏呢! 哎呀!军国大事自有朝中大臣去操心,你我都是升斗小民,聊聊和亲公主生男生女还是生其他这种小事就好了。聊其他的小心祸从口出!” 天子脚下,岂能妄议朝政?! 其余人也不是傻子,纷纷附和改口。 “也是,那和亲公主生的是男婴还是女婴?” “好像是男婴。” “……” 沈清棠忽然觉得嘴里的茶有些苦。 (请记住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连普通百姓都为秦征叫屈,可见秦家人受的委屈已经到了皇上遮都遮不住的地步了。 不知道北蛮和西蒙来大乾,能谈出什么? 龙椅上那位不至於干出把城池都归还给人家的蠢事吧?! 不过,像方才那人说的,国家大事轮不到她这种小老百姓操心,她的任务是经商赚银子。 家里还有个等著吃“软饭”的季宴时呢! 不对,不是一个。 是一群。 边关那一群姓秦的以及姓季的。 *** 沈清棠一行人了大半天的时间逛完了东外城。 东內城大半是皇亲贵族的居所,一栋栋的深宅大院林立,自不会让摊贩吵著他们。 只有东西內城交界处有一条很繁荣的商业街。 反倒是东外城烟火气更足。 老百姓没那么多讲究,大白天很多人家的大门就四敞大开。 有些老百姓就坐在门外巷子里晒冬日短暂的太阳。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的大家闺秀,普通百姓家里只有巴掌大的天井,一家人住都紧凑,没那么规矩。 別说能出门,还能下地干活或者去大户人家帮工。 走街串巷的货郎,更是吆喝不断。 “磨剪子来鏘菜刀!” “换!鸡毛换!破褥子烂套子换!” “葫芦!一文钱一串的葫芦!” “……” 这些巷子大都不够宽敞,只能步行,不能进马车。 沈清棠她们穿的鞋子又不適合远行,草草逛完一圈,便回到跟王府相邻的沈家小院里。 沈家人大都回来了。 看见沈清棠进门,纷纷跟她匯报自己的收穫。 “清棠,我找牙行带著看了几处院落。”一个叔公家的堂哥递给沈清棠一张自己手绘的地图,“我把地段、价格还可以的几处地点都標记出来了。要不,你明日有空去看看咱们买哪处?” 沈清棠摇头,“不用。堂哥辛苦你再多去牙行费些口舌,跟他们砍砍价,都买下来!” “都买下来?”堂哥惊讶道:“这是京城不是北川,一栋院子最便宜也要一百两银子,贵的可是要上千两银子。” 他就是摸不准沈清棠的预算,才把各个价位的宅院都挑了一栋。 跟价位有关的,除了宅院的大小还有宅院的位置。 万万没想到沈清棠竟然都要买下来。 沈清棠点头,重复:“都买下来。日后等咱们在京城站稳脚跟。诸位要是想把家里人接来的总归有个落脚处不是? 至於咱们房屋怎么分配……我还没想好。 房屋先买下来,你们挑一处好的住著。其他缓缓再说。” 堂哥连声应是。 心想跟著沈清棠来是对的。 不止他,其他人也发觉不对了。 沈清棠一家人说是到京城来告状,来死中求生。 可一路上沈清棠带著大家边走边逛,日子愜意悠閒,哪像来告状的? 就是经商跑货的也没他们这么舒坦。 到了京城后,更是连家都安置好,一副打算久住不回的模样。 被挑出来的少年郎都是聪明人,他们隱约猜到沈清棠一家回北川说那些话是故意的。 他们就是要嚇唬那些不安分却又没有胆的同族。 也是要挑一部分和他们一心的人过来。 沈清棠朝堂哥点点头,又补了一句:“不知道之前沈家的宅子如今都在何处?能否买卖?若是能的话,看看想办法都买回来。” 堂哥看著沈清棠,眼睛睁的溜圆,渐渐湿润起来,“明日我就去打听。” 能被沈清棠选中到京城来的族人,没有吃乾饭的,其他人也依次跟沈清棠匯报自己的行踪。 “我几乎逛遍了京城的商业街,挑了几处位置还算可以的铺子。一会儿你忙完了看看。” “我今天买了几匹布,也找了裁缝,明日会上门量体裁衣。” “我去逛遍了附近卖菜的地方,怎么说呢?可能在北川习惯了一年四季有青菜吃,来京城买不到蔬菜还有些彆扭。 不过我也到牙行去了,让他们帮忙挑几块好地。我找了三家牙行,约了明日看地。 等买地回来,咱们自己种蔬菜大棚。” “……” 沈清棠很满意,听的连连点头。 挑出来这些沈家儿郎能力真的没得说。 他们能发现问题,也能解决问题,还知道分寸,不喧宾夺主,把重要的事留给她决断。 沈清棠一一答覆了他们,最后目光落在沈耀宗身上。 沈耀宗一路上给沈清棠的印象很深,他在营销方面很有天赋。 沿途摆摊,每次都是沈耀宗的摊子最赚钱。 在来京城的路上,每到一个地方摆摊,都是一人一个摊子,卖不同的商品或者娱乐项目。 每一次,每个人做的项目都不一样。 也算是沈清棠在考察他们的能力,同时也算是言传身教,教大家如何选摆摊的位置,如何三言两语吸引顾客、留住顾客,让顾客付钱。 第1074章 点拨 沈清棠这次一共在族中挑选了六个人来京城。 只有一个堂哥过来二十岁,其余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少年郎。 不管换地方还是换项目,沈耀祖总是那个赚钱最多的。 当然,沈耀祖过於年轻,碾压一眾不一定是同辈的同龄人,难免会翘辫子,被沈清棠给上了一课才老实了。 他狂的要挑战沈清棠,沈清棠没想搭理他,他却有点不服管。 於是,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选了同样的商品,面对面摆摊,还卖同样的价格。 结局就是沈耀祖差点颗粒无收。 最后还是因为有些人不耐烦排队,退而求其次才买了他摊子上的东西。 沈耀祖输的不明不白,追问沈清棠:“为什么会差距这么大?” 同样的商品,同样的价格,同样的地段。 他近乎颗粒无收,沈清棠却赚的盆满钵满。 沈清棠笑了笑,回了沈耀祖一句:“你还年轻。” 在网络时代,竞爭可比现在大的多。 单直播带货,各个平台都是密密麻麻的、各行各业的销冠在直播。 可销冠和销冠还是有区別的。 有人能把飞机带成快消品,也有人带一支眉笔就翻车。 快消时代,一句话就得留客,一句话就能赶客。 沈耀祖再有天赋终归经验少,脸皮薄,还不能快速的在一群人中精准的找到自己的目標客户。 不过从那以后,沈耀祖在沈清棠面前,乖的像只温顺的猫,唯沈清棠是从。 大概在沈耀祖出师前,都会维持这样的態度。 按照以往,沈耀祖该是第一个衝过来跟沈清棠邀功的。 可是其他人都说完了,他还静静地站在后头,不知道想什么。 沈清棠转身走到沈耀祖跟前,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耀祖像是才看见沈清棠,“啊?棠姑姑,你回来了?!” “嗯。你再发会呆,我就该跟你说明天见了。想什么这么入迷?” 沈耀祖大人似的长嘆一声,皱起眉头,用变声期的公鸭嗓道:“我在想如何把咱们沈家的生意做起来!” “嗯?”沈清棠挑了下眉,“你今天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快要做生意了?” 没记错的话沈耀祖今天的任务是去找书院。 京城有很多学院,有些必须得家里有一定的地位才能去,有一些有钱就能去。 这回带来的六个年轻人,大都跟沈耀祖一般大。 流放那会儿不过八岁或九岁,才刚刚启蒙不久, 识字不多。 沈清棠带他们来是要培养他们做生意不假,可做生意也得识文断字,精通算数。 他们普遍年纪不大,还得读书。 可以半工半读,要是在读书上也有天赋的话,也可以跟沈清柯一样走仕途。 读书要趁早,所以沈清棠让沈耀祖去找適合他们的书院。 怎么还一句书院的事没提,谈上生意了? “我今天去找书院的时候看见沈逸哥哥了。” 沈逸就是沈家之前在京城的负责人。 沈清棠挑了下眉,“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们来京城的事自然不能瞒著沈逸,只是沈清棠跟沈逸约好,等安顿下来再去找他。 没想到才到京城第一日沈逸就跟沈耀祖碰上了。 可见京城也没那么大! “他没说什么,只是说让我等等他,等他铺完货,带我去找书院,顺便带我吃了午饭。”沈耀祖闷闷不乐道。 沈清棠没说话,知道沈耀祖还没说完。 沈耀祖长嘆一声,“不管是之前在北川还是在云城,咱们沈记商铺的生意总是红红火火,顾客一茬接一茬,挤得水泄不通。 可京城的沈记一个比一个冷清。我总共在店里待了一时辰,连一个进门的顾客都没有。 沈逸哥哥备了那么一点儿食材,进门时什么样,下午我离开时就还什么样。几乎没卖出东西,这样可还行?” 沈清棠闻言,招呼沈耀祖跟著她往中院走,“那你可看出什么了?为什么咱们沈记的铺子没有顾客进门?” 沈耀祖摇头,“没看出来。店的位置虽不算太好,也算的上中等。店面不小,装潢和云城的差不多。卖的货物也是北川那些。” 他一脸苦恼:“我才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京城比北川和云城都繁华,难道不应该生意更好才对?” 沈清棠心想,沈逸当初也是她从一堆沈家年轻人中选出的来的佼佼者,他来了一年多都打不开的局面,能让你一个时辰就看明白? 若是能,沈耀祖就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经商天才。 可惜沈家祖坟上没冒这股烟,沈耀祖是个经商的好苗子,但,也只能跟凡人比。 沈清棠又问:“那你跟著沈逸在铺子里待了一个时辰,看到了什么?”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中堂。 早他们一步回来的春杏已经沏好了热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在家里的秋霜早早点燃了炭火,地龙也热了起来,房间里暖洋洋的。 小果果和脱掉了笨重的衣,乐呵呵的在铺著厚床垫的地上玩今年新买的玩具。 沈屿之夫妇还没回来。 沈耀祖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才在沈清棠对面坐下,想了想道:“看见对面生意很好。看见沈逸哥哥把铺子管理的也很好。 店里的掌柜每日都把帐记得明明白白,柜檯擦的乾乾净净。 沈逸哥哥挑的店小二也很是勤快,把店里的桌椅擦的乾乾净净。 哪怕没有顾客上门,大家也各司其责。我觉得他们已经尽力了。” 沈清棠再问:“沈记在京城总共几家铺子?” “之前是五家,现在是三家。其中两家因为持续亏损,沈逸哥哥便关停了。如今只剩水铺子沈记仕女阁、沈记熟食铺子还有沈记琉璃馆。” 沈清棠点头,又问:“你跟著沈逸去逛这三间铺子时,可有注意到附近的铺子?沈记每间铺子附近都是什么铺子?他们的生意如何? 你路过时注意到街上的过客了吗?人是多还是少?衣著打扮大概什么样?” 第1075章 夫人,本王就这么见不得光? 沈耀祖的脸隨著沈清棠的问题越来越红。 等沈清棠问完,一脸惭愧道:“小姑姑,我错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注意。” 沈清棠笑著摇头,“你看,咱们初来乍到,不了解京城是对的。这里对咱们来说跟之前路过的城镇还不一样。 在其余地方,咱们只是过客,生意做的是一次性,会不会被人接纳咱们也不在乎,反正就一锤子买卖能赚多少算多少,只要不亏就是赚。 京城不一样,是咱们未来一段时日要生活的地方,要扎根的地方。 来到这里,最要不得的是著急。若是一眼就能看出的来的问题还叫问题?” 沈耀祖汗顏垂首,“小姑姑,我错了!” “你倒也没错。只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你若明日有空还可以再去找你沈逸哥哥聊聊,他在京城这么久,一定会比你发现的问题多。 不过,我个人的建议是你先去找书院。 我知道你喜欢做生意。可你不能一直只卖东西,你得学著当好一个掌柜,未来还得学会当好一个东家。 而不管掌柜还是东家,除了会卖东西以外,还得学会记帐,学会打算盘,学会跟不同的人打交道。” 沈清棠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有些渴,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才接著道:“先不说记帐的事。假如说你將来独自经营一家店,然后竞標一个项目。 再假如你经营的是餐饮店,需要跟同行竞爭为一个达官贵人家承办一场宴会。 而这户人家负责宴会的主人是一位附庸附雅之辈,就喜欢诗词歌赋。 你想攻略他除了送礼还得投其所好对不对?” 沈耀祖点头。 “若是你俩聊天,他说诗词歌赋你怎么对?你若干巴巴的看著,信不信他第一个淘汰你?文人讲知己,乐人讲知音,武人讲道义。 想做大买卖,你日后必得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只有提高自己,有学问有阅歷,你才能在商场如鱼得水。” 沈耀祖不服气的咕噥:“京城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跟文人做生意?” 他一点儿都不喜欢书生文人,一个个总是文縐縐的特別清高,但凡能考取点儿功名,哪怕只是中个秀才都能鼻孔里看人。 当然,沈清柯除外,柯叔叔不这样。 沈清棠摇头,心想还是年轻!嘴上解释:“京城这么大,有多少不是文人的?大乾重文轻武,朝中说得上话的大都是文臣。每个衙门中,除去部分必要的武夫,比如捕快。其余都是文弱书生。 现在,十个客栈里有八个客栈住著书生,他们都是等著明年春闈的。 你能不跟一个文人做生意,还能拒绝所有文人的生意? 是,也不是所有的文人都喜欢显摆肚子里那点儿墨水。但是,相信我,绝对没有几个文人愿意跟文盲东家打交道的。” 沈耀祖:“……” 弱弱的纠正:“我也不是文盲。” 沈清棠之前说过文盲什么意思,他懂。 沈清棠被他逗笑了,摆摆手,“那你隨意吧!你还年轻,正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年纪。多撞撞也挺好。” 沈耀祖:“……” 沈清棠等了会儿,不见沈耀祖有离开的意思,追问:“还有事?” 沈耀祖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算有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上次你贏我,就是因为你会识字懂算术?” “只能说有一部分原因。” 沈清棠会的可不是简单的识字算术,且,她也不会诗词歌赋。 之前课本上学的唐诗宋词,八成以上都还给书本了。 沈耀祖站起来,双手握拳,近乎咬牙切齿的发誓:“小姑姑,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我要做读书人中最厉害的商人!” 沈清棠笑著点头,“我相信你。” 沈耀祖这才离开,临走时喊了一句,“棠姑姑,你要明日去找沈逸哥哥的话,帮我跟他说一声,我先不去找他了。” 不等沈清棠应下,沈耀祖就一溜烟跑没了影。 沈清棠摇摇头,轻声低喃:“年轻真好。” 一旁自此的春杏听见,上下打量沈清棠,“夫人,你也很年轻啊!” 又年轻又好看又能干。 难怪能把王爷迷的找不到北。 想起王爷,春杏懊恼的一拍脑门,差点把正事忘了,“王爷在房间等著您呢!” “嗯?”沈清棠怀疑自己听错了,“谁?” “王爷。您夫君。”春杏强调。 沈清棠:“……” “青天白日他怎么来了?” 春杏:“……” 青天白日,夫妻俩不能在一起? “夫人,本王就这么见不得光?”季宴时幽冷的声音在沈清棠背后响起。 沈清棠:“……” 回头,换上諂媚的笑:“是妾身口误。我的意思是寧王殿下日理万机,怎么会有空爬墙呢?” 季宴时別有深意的看了沈清棠一眼,一副好脾气不与她计较的表情,道:“夫人说的对,本王確实『日理万机』。” 沈清棠很不想多想,但是寧王殿下刻意在“日”字上重重咬了一下,还刻意停顿了半拍,她想不多想都不行。 就算她不想多心,两个丫鬟齐齐朝季宴时福身后,跟被鬼追一样的逃走,让她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 沈清棠脸颊滚烫却面无表情道:“寧王殿下,大白天翻墙过来就是为了开黄腔?” 见沈清棠恼羞成怒,季宴时见好就收,配合的换了话题,“本王过来是为了请夫人看看本王白日忙於何事。夫人请移步。” 沈清棠无语翻白眼,“你说人话。” 季宴时忙公务什么时候需要她验收了? 季宴时也不生气,好脾气道:“本王想给夫人一个惊喜,请夫人移步可否?” “你不会从早晨起来就在忙这事吧?” 什么惊喜需要准备大半天? 还得她到了以后才准备。 季宴时却不好好回答, 斜眼看著沈清棠,语调平静,说出来的话则有些阴阳怪气,“本王才疏力浅,得早起忙完公务才能抽身给夫人准备惊喜。 哪里比的上夫人,僕役成群,出门游玩一天,空手而归。 生怕本王沾上夫人半点光。” 第1076章 季怨妇 沈清棠:“……” 被阴阳了还心虚理亏,小声解释:“我就是在附近逛了半天,中午也是隨便对付的,没买什么新鲜东西。至於街头小吃,妾身实在觉得那些粗糙的吃食配不上王爷的高贵。” 確实忘了给季宴时带东西。 也不能怪她,她先入为主觉得季宴时一直在京城怎么会像和果果一样喜欢街头的小玩意。 想出口反驳才意识到,季宴时跟其他皇子不一样,並非在京城长大,偶尔来京城也没自由。 像这次,表面上已经来了两三个月,实则除了去了几趟皇宫 一直在寧王府。 他虽不是真病,必然是忙於公务。 逛街,於他是奢侈。 季宴时只似笑非笑的看了沈清棠一眼,没有说话。 有时候肢体动作的力量不比语言威力小。 季宴时不过一个眼神就让沈清棠心底的內疚火速扩张。 就在沈清棠琢磨著再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来补救时时听见季宴时说:“夫人,请看。” 沈清棠疑惑的看向前方。 两个人说著话就走到了沈宅和寧王府相邻的院墙处。 沈清棠不明白一堵墙有什么好看的?! 最多就是墙后面是寧王府后院。 京城的寧王府位置在一眾皇亲国戚的宅院中,有点不起眼,也稍微小了点儿,当然,经过扩建修缮总归能够得上寧王殿下的身份,符合相应的规制。 沈清棠粗略看了一眼,没瞧出什么不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闷好,101??????.??????超流畅 】 自家宅院和王府后院各有一堵墙, 只是挨著,並非共用。 寧王府邸的规制和普通人家不一样,两家院墙高低都不一样。 不管一样不一样,总归就是一堵墙。 想了想,沈清棠诚恳的问:“寧王殿下可是自这里翻过来的?” 若季宴时应是,沈清棠还准备了连环的彩虹屁来夸寧王殿下神勇、威武。 比如“不愧是寧王殿下,连翻墙都比旁的人英明神武。”或者“此墙被寧王殿下翻过,自此有了灵性,我回去就让二哥把这块院墙切下来,供奉到沈家祠堂里。” 季宴时垂眸扫沈清棠一眼。 他这眼神沈清棠可太熟悉了,每次季宴时用这种眼神看赤月阁的人,就让赤月阁的人羞愧的恨不得自裁。 那眼神让人觉得自己活著就是浪费空气,怎么会蠢笨如此? 沈清棠:“……” 双手落在腰上,打算做茶壶状,就见季宴时伸手在墙上拍了一下,墙便动了。 嗯?墙动了? 沈清棠吃惊的瞪圆了眼,看著墙上的砖石硬生生平移开,多出了一道门。 门不大,单扇,能容一人通过。 不止她家院墙上多了一道门,寧王府的墙上也在同一位置开了一道门。 沈清棠眼睁睁的看著寧王府后院里的景象出现在自己视野內。 她倒吸一口气,“你今天就忙这个了?你怎么做到的?” 院墙上的门可不是现代的隱形门。 隱形门好歹有痕跡可循,藉由附近的装饰线条跟墙融为一体。 而季宴时开的这道门跟院墙融为一体,完全看不出缝隙。 意义也不一样。 现代的隱形门不过是要求视觉上统一,不让门的显的特立独行,破坏房子的整体风格。 季宴时这道门是真得隱形,必须做到让人看不出来,摸不出来,敲不出来。 皇上本就防著季宴时,若是让他知道寧王府猫腻,可是杀头大罪。 唔,在自家院子开道后门,好像也不用杀头。 最多引起怀疑罢了。 季宴时又看了沈清棠一眼,幽幽开口:“不是今日才忙,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弄。找了数个能工巧匠,用月余才弄出这道隱形墙门。没想到在夫人眼里竟如此多余!” 沈清棠:“……” 很想问季宴时一句“你今日是不是吃火药了?怎么说话这么噎人?” 鑑於自己理亏只能忍。赔笑:“辛苦寧王殿下了。” “不及夫人辛苦,忙到空手而归。” 沈清棠:“……” 没完了?! 沈清棠眨眨眼,柔声问季宴时:“王爷可是还忙的还没吃午饭?不若妾身亲自下厨为王爷做些简单的吃食?” 难的不行,她不会。 季宴时点头,“那就辛苦夫人了。” 沈清棠:“……” 你倒是客气两句? 沈清棠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到厨房里下了一碗麵条,端回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季宴时又忙上了公务。 沈清棠的房间是臥室带个小厅的套间。 臥室里放著一张特別大的床。 和果果比之前大了些,有时候不愿意跟著李婆婆睡会来跟她挤,再加上季宴时,一家四口。 为了不压著孩子,哪怕武功高如季宴时,也只能贴著床边睡。 他在北川的时候就心心念念想要一张特宽的床。 如今可算是如了愿。这床几乎横占整间屋子。 沈清棠打算过两日,把床改成火炕。 外面小客厅里有两张桌子一张榻还有一组柜子,以及把遮挡榻的屏风。 一张桌子是小圆桌,桌上放著茶具。 按照古代的习惯,这圆桌大约就算茶几。 窗台下方是额外添置的一张桌子,用作书桌。 季宴时此刻就在书桌前处理公文。 看著他手边厚厚的一摞公文,沈清棠纳闷:“你怎么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公务?” 按理说沈清棠已经算个大忙人,跟季宴时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如今大乾十三州,三十六城,五十二县都有沈记的铺子。 天南地北的帐本、信笺最终都会匯总到沈清棠这里来。 一开始沈清棠也忙不过来,每日都有回不完的信,算不完的帐。 除了生意,日常还要陪孩子,还要忙现实中的事。 之前有一段时日,沈清棠每天晚上都是半夜才睡觉。 后来沈清棠想了一个办法,让沈记所有的掌柜每个月下旬把帐本以及需要她批覆的信函寄过来,她会在下个月上旬统一处理完之后再寄还给他们。 若有特殊情况,也可以临时发信给她。 不过特殊情况终归是少。 每个沈记距离沈清棠的位置都不一样远,信笺或者帐本到的时间也不一样。 第1077章 你知道诸葛亮是怎么死的吗? 沈清棠让掌柜们按重要程度以及紧急与否在信上做好標记。 若是特別紧急的沈清棠会优先处理,若是一般对帐之类,沈清棠会等大乾各地帐本、信笺全部到齐后再处理。 这样只需要拿出几日时间,专门办这些事。 符合现代財务月底结算,月初建帐的规则。 再后来沈清棠还培养了几个財务。 在北川那会儿沈清紫还有倒霉的状元郎都能帮她处理大小事。 如今到了京城,无人可用的沈清棠把暂时无事的沈清芳被抓来充当她的財务助理,帮著处理一部分帐本。 反正沈清棠需要帮手,沈清芳又抗拒吃閒饭,什么也不干就跟犯了天条似的坐立难安,饭都不敢多吃。 不过沈清芳年纪小,对財务知识懂的还不多,只能处理一些简单的工作。 即使这样沈清棠也没有之前那么累。 她又朝季宴时补了一句:“你知道诸葛亮是怎么死的吗?”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无聊,????????????.??????超靠谱 】 诸葛亮本身很厉害,又聪明又有能力,可是大概他太有能力了,总觉得別人干的活不合他心意,凡事亲力亲为,最终死於劳累过度。 就像一本书的书名《不会带团队你就累到死!》 季宴时捏了下眉心,放下笔起身。 春杏把早准备好的脸盆端过来,季宴时净了手,又接过帕子擦乾净,才开口:“和做生意不一样。你敢放权,最差的后果不是店主、掌柜贪污,就是铺子盈利少点儿或者赔本。总之就像树上生虫子,无伤大雅。 本王若放权……” 季宴时笑了下,没说下去。 沈清棠:“……” 是,她做生意,放权有容错率。 他做的事大都不能放到明面上,若有差错就是灭顶之灾。 沈清棠还是不服气:“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吧?赤月阁的人不乏能人异士,你连他们都信不过?” “信得过。”季宴时坐在圆桌前,抄起筷子拿在手中,“送到这里来的公函,都已经是他们处理之后,挑选出来的。” 沈清棠:“……” “嘶!”了一声,“这么多?难道这些都非你不可,就没有一个人能帮上?” “倒也不是。看著多,有些只需要批阅盖章。只是每日都需要如此,你才会觉得我有忙不完的公务。” 对季宴时来说,他要做的事就像下棋一样,他每落下一步棋都是在为之后的棋做铺垫。 跟下棋不一样的是,棋子是死物,放在哪就停在哪儿。 人是活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 他下达的命令,布下的局和最终得到的结果有时候会南辕北辙。 尤其是多人协作时,最容易出现偏差。 若是再碰上其中有细作作祟,麻烦更大。 季宴时可以放权,但必须要知道每件事的前因后果,才能在出紕漏时,用最短的时间做出修整。 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程,就算面对沈清棠也很难解释。 沈清棠也不是真好奇季宴时的工作內容,只是心疼他累,“还以为在京城这段时日,你能好好休息。” 季宴时点头,“比起前一阵,確实悠閒了不少。” 在边境那一个多月,才叫殫精竭虑。 就算是他,前有狼后有虎,自身也诸多不足,多少有些吃不消。 沈清棠坐在季宴时对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季宴时侧头,目光看向方才那道暗门的位置,“儘量每日抽空来陪你跟孩子一会儿。” 可以同吃同住同睡。 沈清棠:“……” “我是问,北蛮和西蒙的使者马上要到京城了。你打算怎么办?皇上会怎么对你?怎么对秦征?” 季宴时摇头,“没什么好想的。” 沈清棠长嘆一声:“京城居大不易。” “怎么?今日逛的不顺利?” 沈清棠摇摇头,双手捧著下巴,胳膊肘支在桌上看著季宴时吃麵。 秀色可餐。 每一次看季宴时吃饭,脑中都会蹦出这句话。 哪怕两个人已经成为真夫妻这么久,沈清棠还是不能对季宴时的顏值免疫。 她男人是真的好看! 无论远看、近看、细看还是乍一看,都好看。 “逛街有什么不顺利的?”沈清棠遗憾道,“就是京城没有季三十六这样的说书人!” 听不到有意思的新闻,都是不確定的小道消息。 “京城是天子脚下,乱说话会掉脑袋。”季宴时吃麵间隙解释。 若有一个季三十六这样的说书人出现。 恐怕人是上午说书的,下午就消失了。 从此查无此人。 沈清棠点头,“我知道。就是稍稍有那么一点儿遗憾。不过,茶馆中到底还能听到有意思的事。他们说沈清丹生了?” “嗯。早產,差点一尸两命。”季宴时言简意賅道。 不知道是想起沈清棠跟沈清丹之间的恩怨,还是满足沈清棠的好奇心,又补了一句:“难產了三天三夜,產婆和太医都说不行了,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胎儿有些过大,她又枯瘦如柴营养不良。 后来是太后宫里派来了一个老嬤嬤,硬生生把孩子推了出来……” 沈清棠“嘶!”了一声,嘴角抽了抽。 不是心疼沈清丹,单纯觉得那画面想像一下都渗人。 何况她生过孩子,也难產过,知道箇中滋味,更怕。 季宴时见嚇到沈清棠,便低头吃饭。 沈清棠等了会儿,不见下文,追问:“然后呢?沈清丹还活著吗?” 季宴时点头:“还活著!反正沈清丹到此刻还昏迷著。生孩子造成的撕裂以及她的身体都需要养一段时日。” 前提是,她能一直活著。 沈清棠沉默了一会儿,垂眸道:“恐怕对她而言,活著比死还痛苦吧?” 到这一步,不管沈清丹死还是不死,原主的仇都算报了。 活著,有时候也是一种惩罚。 比死还让人痛苦的惩罚。 季宴时点头。 他也这么认为。 “沈岐之和沈峴之两家什么情况?爹娘……父亲和母亲去看祖母还没回来?!” “应当无碍。沈岐之升了官,虽说还是虚名,只领俸禄不上朝。若是不住在公主府的话,够一家四口吃穿嚼用。” 第1078章 秋后算帐 “嗯?”沈清棠不懂就问,“什么意思?” “养公主府开销太大。沈岐之那点儿俸禄养不起。”季宴时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著沈清棠道:“你祖母情况不大好。运气好的话能撑过年。” 运气不好,自然活不到明年。 沈清棠点头。 难怪父亲母亲大半日还没回来。 “沈岐之一家日子暂时还算过得去,也只是勉强过得去。他们本来住在文官胡同,好歹能靠沈岐之的俸禄餬口。 你把沈清丹推到风口浪尖上,父皇也不能不表態,虽还没下旨嘉奖,却也给了沈清丹一些体面,赐了她一栋府邸。”季宴时笑了笑,“房契没给她。” “嗯?”沈清棠眨眼,“合著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 季宴时大概能猜到这句话的意思,点点头。 “沈岐之觉得沈清丹归来是个机会,又开始尝试四处活动。只是京城中的官员,本就派系林立,各有各的关係网,更不会要一个对他们无用之人。 再说在朝为官的大都是聪明人,他们不像普通百姓不明所以。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沈清丹什么都不是。” “你祖母那人……”季宴时顿了下,委婉道:“本就是个爭强好胜的性子。好不容易回来京城,却发现压根不是自己想的样子。 回来京城的路上,舟车劳顿,到了京城就病倒了,一直没见好。 沈清丹在北蛮受的屈辱,对旁人而言是沈清丹为大乾牺牲,在你祖母眼中是有辱门风。” 沈清棠深以为然的点头。 恐怕祖母恨不得拿根绳子勒死沈清丹,不想让她回京。 “公主府那么大,少不了僕从成群,这么一府人吃穿嚼用沈岐之那点俸禄简直是杯水车薪,完全不够用。 沈清丹生孩子,用了不少好药材。有一部分算是宫中赏赐,有一部分需要他们付银子。 就算不拿药钱,单那么多太医、產婆的辛苦钱和喜钱也足够让沈岐之负债纍纍。” “按沈岐之的性格,他必然想赖帐不还。可你祖母要面子,哪肯赊帐?她……” 见季宴时停住不语,沈清棠十分好奇,“我祖母做了什么?” “她把寿材卖了。” 沈清棠倒吸一口气,瞪圆了眼睛。 (请记住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省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属实没想到祖母这么豁的出去。 看来真穷的揭不开锅了。 要知道古代人特別在意身后事。 无论帝王、王侯將相还是平民百姓都特別在乎。 否则歷朝歷代的皇帝墓也不会弄的那么大阵仗。 寻常百姓家,也会在能力范围內准备一口最好的棺材。 不说男人,女人也一样。 有些大户人家嫁女儿,会把女儿从出嫁到死所需要的一切大件都准备好。 其中也包括棺材。 祖母出嫁时也算十里红妆。 她的拔步床,是从她很小家里就开始为她准备。 一小队木匠,足足做了十余年。 那床原主见过,弄辆车来拉著就是移动房车。 所谓足不出户,得有张这样的床,像个小型移动的房间。 不止是床,连祖母院子里的井都是她娘家人给她打的。 其他嫁妆都能放在家里,棺材不行。 事是这么个事,但是古人结婚早,没有谁愿意在十几岁就天天对著一口棺材。 再好的棺材看著也嚇人。 所以祖母的寿材一直放在城外庄子上。 这庄子早在出事前就到了如姑姑名下。 抄家也不能抄奴僕的家,祖母的棺材便留了下来。 抄家灭族时都要想方设法保下的棺材,这会儿卖了? 虽未亲眼所见,但是沈清棠猜祖母那副棺材一定不便宜。 沈清棠摇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趁沈清棠思索的时间,季宴时忙继续吃麵。 沈清棠没再追问沈峴之的事。 季宴时跟她说话就没吃上几口面。 再说下去,面就凉了。 季宴时才放下筷子,就听见外头传来沈屿之和李素问的声音。 沈清棠起身,从窗户里往院子里看。 沈屿之无奈的拉著李素问的衣摆哄劝:“夫人,莫生气!那是我母亲,总不能我让眼睁睁的看著她死吧?” 李素问气呼呼的拽回自己的衣袖,转身推沈屿之,“是是是!全天下就你孝顺,那你去伺候母亲,还回来做什么?大孝子不应当十二个时辰守在母亲的病床前?你回来做什么?!你走!” 沈屿之哎哎呀呀的跟在后面,“夫人,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以后我再也不管了!不,没有以后。这回我就不管了!” “呵!只要狗改的了吃屎!我就相信你。”李素问说完迈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夫人!”沈屿之拍门,“你先开开门,一会儿让孩子看见不好。清柯还在隔壁读书呢!咱们为人父母要做好表率。” “表率?就你做的表率我可不想让清柯和清棠学!” “……” 沈清棠抚额,小声对季宴时道:“父亲和母亲很少吵架的。” 虽是夫妻,让季宴时看见父母吵架,沈清棠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季宴时放下碗,起身走到沈清棠身边,“我知道。清棠,我说过,他们也是我的父母。” 换作旁的女婿或许因此对岳父岳母生出嘲笑之意。 他在沈屿之和李素问这里感受到了父爱母爱,他们当作自己的父母。 有谁会因为父母偶然的一次吵架,就嫌弃自己的父母? “其实,早在我蛊毒未解之时,就已经把你们当家人。” 沈清棠“嗯?”了一声,抬头看著季宴时,狐疑的问他:“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当时在我们家威武的很,看谁不顺眼就扔谁!” 想到这事,沈清棠开始秋后算帐,一手掐腰,一手握拳只留下食指,在季宴时心口轻戳,“说起来,当时我怀著孩子,肚子那么大,你还扔把我从房间里扔到院子里呢!” 季宴时:“……” 不认:“怎么会?本王不记得有这事!一定是夫人记错了!” “呵!”沈清棠自是一个字都不信季宴时,“我记错没事,你別记错就行!我好心救你,你还要杀我呢! 寧王殿下可是有一双会锁人喉的铁手!” 第1079章 本王就是那条被殃及的鱼 季宴时顿时喊冤:“夫人,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也不能编瞎话吧?本王怎么会对夫人动杀心?没记错的话,本王在北川总共就杀了一头野猪。” 沈清棠收回戳季宴时的手,环手抱胸,冷笑:“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季宴时:“……” 事实证明,再聪明的男人也別妄想跟生气的女人斗智斗勇。 必输无疑。 季宴时放弃挣扎,高举双手:“夫人,我错了!当初是我有眼无珠,不识抬举,不懂夫人的好心。仗著病弱之躯,在沈家胡作非为,本王知错,本王认罚!夫人消消气。” 沈清棠也不是真的生气。 季宴时只在初到山谷时差点掐死她。 那会儿他受伤过重,是强弩之末,想灭口实属正常。 扔过她是真的。不过扔的时候很有分寸,只是给她换个地方並未真的有伤害她的行为。 到山谷没多久,就季宴时只扔男的不扔女的。 后来,就只扔沈清柯。 像季宴时说的,他早在神志不清之时就已经把沈家人当家人,把沈屿之和李素问当作父母。 心里清楚归心里清楚。可有哪个跟男人生气、胡搅蛮缠的女人不清楚事实是什么? 事实如何不妨碍她们生气算帐。 沈清棠叉腰,质问:“你自己说,怎么罚?” “罚我把所有钱財都交给夫人。把寧王府的掌家权交给夫人。把本王也交给夫人……”季宴时意有所指道:“任由夫人揉扁搓圆,予取予求……” 沈清棠真生气了,“这是罚你还是罚我?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她把季宴时往外推,“你也出去站著!” 要不然只她爹在外面多尷尬。 季宴时:“……” 他觉得他出去,岳父大人会更尷尬。 *** 立在门前的沈屿之错愕的看著被推出来同样关在门外的季宴时,“寧王?你什么时候来的?” 季宴时没说话。 沈屿之又问:“你惹清棠生气了?怎么也被轰出来了?” 季宴时面无表情道:“托岳父大人的福。” 沈屿之气:“我都好几个月没见你了,跟我有什么关係?” “父亲可有听过一个成语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本王就是那条被殃及的鱼。” 沈屿之:“……” 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来。 “怪不得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袄。还是我闺女心疼我,怕我一个人在外面挨冷受冻。” 季宴时:“……” 沈屿之撩起宽大的衣袖,两手互揣进衣袖中,又把袖子放下,往季宴时跟前走了两步问他,“贤婿可有遮风挡雨的好去处?” 季宴时下巴微抬,示意西厢房的位置,“没记错的话,二哥应当在家?” 沈屿之有些犹豫:“清柯在读书,咱俩去打扰不好吧?” “方才父亲和母亲的並未刻意压低说话声。” 所以,该打扰的早就打扰了。 他跟沈清棠隔著堂屋都能听见,沈清柯就在一墙之隔,距离比他们还近。 沈屿之:“……” 倒也是。 主要我们也没想到你们都在家啊! 沈清柯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很容易让人忽略他 。 谁知道季宴时和沈清棠也在?! 丟人丟大发了。 不过,像清棠说的,一个人丟人叫丟人,两个人一起丟人就不丟人了。 他二话不说,率先转头往西厢房走,“你说的对!” *** 沈清棠等沈屿之和季宴时都进了西厢房,才悄悄出来,敲李素问的门,“娘,是我。” 轰季宴时是假,让他打听情况是真。 但是吵架的两个人,必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她也需要知道李素问这边的说辞。 李素问也听见了沈屿之和季宴时的对话,知道她方才的失態都被儿子、女儿、女婿听了去,得解释一下,便拉开房门让沈清棠进屋。 李素问倒了杯茶给沈清棠,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坐下,问沈清棠:“都听见了?!想问什么问吧!” “母亲为何这般生气?可是父亲又做了糊涂事?”沈清棠说完嘴角抽了抽。 这样说话其实挺难受的。 李素问轻嘆:“要说理,倒也不是糊涂事。充其量是一个儿子应该做的。是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朝你父亲撒气呢!” 沈清棠捧著茶杯,静静的听著。 “我跟你父亲去你大伯家,其实做好了会生气的准备,却还是没想到他们……”李素问摇摇头,又是一声长嘆。 “咱们跟你祖母之前的感情在北川她执意要闹著回京时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咱们家时就差不多尽了。 感情尽了,但是孝还没敬完。不管心里怎么想,我跟你父亲总归是想给你祖母做子女应有的孝顺。 我俩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到你大伯家,谁知道差点没能进去门不说,还让你大伯母奚落了一顿。 她说我跟你爹是去打秋风的。说我们是听说了和亲公主的光辉事跡,知道沈家即將飞黄腾达才回京投靠他们。” 沈清棠抿唇,看得出来李素问是真生气,连在北川喊的土语都急出来了。 一家四口,其实只有她最难適应这些官方的、文縐縐的称呼。 只说到这里,李素问就气的胸膛上下起伏,“若不是你祖母还在,我认得她沈宋氏是谁?就她住那地方,要饭的都不去!” 沈岐之和宋氏一起搬到了公主府,但是祖母还住在文官胡同,大伯母偶尔会去探望。 今儿赶巧了,俩人碰到了一起。 祖母是个老迂腐,她觉得再落魄也不该到出嫁的外孙女家里。 哪怕,外孙女住在公主府里。 文官胡同里住的都是穷酸书生或者没前途没高俸禄的穷文官。 不管事实如何,李素问她们妯娌二人在不大的胡同里吵闹,势必会引来不少人围观。 最终还是如姑姑出来传话,叫他们进去,大伯母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行。 大伯母心不甘情不愿,李素问更心不甘情不愿。 好在如姑姑明事理,宽慰了李素问几句,才让她稍稍消了气。 第1080章 祖母的执念 说到这里,李素问再次嘆息,“你祖母是真的不太好。之前到北川她虽然病怏怏的,只是身体上的病,精神气儿还在。 回到京城反而连精气神儿都没了。要我看她怕是活不到开春儿。” 沈清棠不意外:“有些时候执念本身就是活著的动力。真遂了心愿,反而觉得不过如此。况且,大伯父他们在京城这一年,应当过的也不算顺吧?再加上如今沈清丹这一出,嘖!要不是祖母也是见过风浪的人,怕是早隨了祖父去。” 说到底,祖母苟延残喘至今,还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沈家在自己手里变成破落户。 不甘心沈家四分五裂。 不甘心自己出生在显赫的家庭嫁给同样显贵的祖父当了一辈子的主母,临终却只能在跟大杂院差不多的文官胡同里死去。 重点是,那副陪嫁的棺材也没了。 她不愿意死后薄棺入土。 不愿意葬礼简陋,无子孙相送。 这口气不散,祖母应当就不会死。 沈清棠在穿越前看过一部民国剧,剧中有个地主家的主母就是个像朱母这样固执的人。 她十八岁守寡,一生未嫁就为了守著夫家的名。 把小叔子当儿子养大,为了名声拆散小叔子和青梅,又强行纳了青梅的亲妹妹为弟媳。 可惜小叔子跟她不是一条心,压根不在乎家族如何,一味为国家做事是个乱世英雄。 小叔子死后,弟媳另嫁。 这个地主婆一边觉得弟媳不贞,一边又感念弟媳照顾她,硬生生疯掉,一锅毒粥毒死全家,包括她自己来保全家族虚名。 主母自杀时,端在在椅子上坐在门里,毅然决然端起那碗毒药的一幕,深入很多人心中,包括沈清棠。 如今听李素问细细描述,突然想祖母和那位电视剧中的地主婆是一类人。 她们活的很累,唯一的执念是被夫家落败的原因背在自己身上,恐惧著死之后如何向夫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沈清棠走神时,李素问依旧在愤愤的讲述在大伯家的经歷。 无非是大伯大嫂怎么看不起他们,怎么嫌弃他们带的礼物寒酸。 “我们还只是去你祖母的落脚处!这要是去公主府还不得被他们轰出来?!” 其他沈清棠无所谓,但是说李素问和沈屿之带的礼物寒酸,沈清棠是不相信的,纳闷著打断李素问的话:“你和父亲,都给祖母买了什么?” 就算不用她的银子,李素问和沈屿之的收入也很可观,最起码比京城大部分人都强。 李素问卡了一下壳,避开沈清棠的视线,愤愤中夹杂了点儿不自在,声音也弱了几分,“我和你父亲在路上商量了一下,最终没买太好的伴手礼。 我们想著,若是买太好的礼物,被你大伯和大伯娘惦记上,日后总来家里討要怎么办? 对付你大伯和大伯娘我倒不怕,万一你祖母还是拎不清呢?再让我们拿银子出来帮衬你大伯一家怎么办?就算不明著要,让咱们给她把沈家祖宅买回来也够咱们倾家荡產!” 沈家祖宅是五进五出的大宅院,地段又好。 就算按两卖,也得是按黄金的两卖,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李素问的担心也並非多余。 李素问的声音从心虚的弱又渐渐变的强起来,语气又开始变得激动:“我跟你说,真不是我和你父亲抠!实在是你祖母这个人偏心的没边!” “你父亲什么人你是清楚的。他听说你祖母把棺材都卖了又心疼又著急,就问你祖母棺材卖与谁家,要去给你祖母把棺材买回来。” 李素问咬牙:“你猜猜你祖母是怎么说的?” 沈清棠摇头。 祖母那口棺材用的木料百年不腐,还有木头自带的香气,价值不菲。 普通人家用不起,要买的怕得是有身份还有钱的人家。 老牌的大家族不会买,因为大家族里无论男女都和祖母一样,从出生起家里就开始给准备寿材。 多数年长之人家里都备著一口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寿材。 大家族甚至会专门弄一个庄子,摆放崭新的寿材。 需要临时买寿材且还要好寿材的大都是暴发户,或者穷书生高中后一路平步青云,人到中年或者老年便开始准备寿材。 祖母心心念念的寿材,沈屿之要给她买回来是好事。难不成她还反对? 沈清棠不理解,摇头,“猜不到。” 李素问短促的“呵!”了一声以示嘲讽,“她让我们把给她买寿材的银子直接给她!” 沈清棠:“……” 诧异的挑了下眉:“这有点不像祖母的风格。” 祖母不能说视金钱如粪土,但是绝对要面子。 之前在北川也是,穷成那德行,还要面子呢! 而且至今都是沈屿之主动送孝敬钱,她过得再难也不会主动开口討要银钱。 祖母丟不起朝三儿子伸手的脸。 这才回京城一年,连脸都不要了? “谁说不是?当时我跟你父亲愣了好半天。还是我先反应过来,我说我们虽有给她赎寿材的心,但是银子不趁手,得回来凑凑,看看够不够?” 沈清棠等了会儿,不见李素问继续往下说,疑惑道:“然后呢?” “然后我跟你父亲就回来了啊!” 沈清棠:“……” “你俩一大早出门,现在才回来,就说了这么几句话?” “嗐!”李素问摆摆手,“又不是一直在你大伯家待著。我和你父亲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京城又有宵禁,想到內城还得等到开城门。 我俩饿了就在路边吃了点早点,进了城之后,挑礼物又费了一番心思。 挑的礼物要儘量实用又难卖了换银子还得避免让你大伯和大伯母惦记。 京城又大,我俩挑来选去费了不少时候,到你祖母落脚处跟你大伯母在门口吵架又浪费了些时间。 去了又赶上你祖母睡觉,饿著肚子等她醒了,说了这几句才回来的。 这不,回来又跟你父亲生气。 倘若不是他没管住自己的嘴非要当孝子,能有这些事?” 第1081章 孝还是不孝 亲爹的事,沈清棠不好评价,也无法评价。 两辈人的思想观念都不同,更別提古今几千年的思想分歧。 沈清棠不认同沈屿之的愚孝,却尊重,只能换了话题:“我方才煮了些面,母亲若不嫌弃將就吃点儿?” 李素问摇头,手抵在胃的位置,“气都气饱了哪还吃得下?我都觉得这里有些胀疼。” 沈清棠只得好言相劝,待到李素问稍微好些,让她上.床休息,自己到厨房去吩咐让厨房的人早点做晚饭。 在大乾,很多人並不是一日三餐,而是一日两餐。 他们才到京城,怕厨房里的伙夫、厨娘还不知道他们的习惯,才特意来嘱咐两句。 谁知道才靠近厨房就闻见阵阵肉香。 沈清棠从厨房墙上窗户的缝隙里往里看。 看见沈屿之、沈清柯还有季宴时在厨房里吃烤肉。 季宴时耳朵灵,早就发现了沈清棠,等她看过来,跟她四目相对。 沈清棠:“……” 男人啊! 心都真大。 李素问都快气得乳腺结节了,沈屿之还没事人一样胡吃海塞,一边吃一边夸。 “別说!好久没吃烤肉了。上次吃还是清柯考中解元那日。” 沈清柯面无表情道:“也不算很久,才两个月。况且,咱们从云城一路来京城,路上也没少吃。 之前摆摊剩余的烤肉,咱们都吃了。” 沈屿之气结,伸脚踢沈清柯,“你哪头的?听不出好赖话呢?” 沈清柯躲开,“我听不听的出好赖话不重要,你把母亲气出个好歹就有你后悔的。父亲,诚心给你一个建议……” 沈清柯说著把手里刚烤好的肉装进盘子里,递给沈屿之,“把这些给母亲送去!你没吃饭,母亲也没吃吧?!你忍心让母亲饿著肚子?” “二哥说的对。”沈清棠推开门,一脸“你们偷吃被我逮到了吧?”的表情,看著围著灶台坐的三个男人。 季宴时早早已经放下手中的盘子,无辜的看著沈清棠。 人家嘴角都不知道时候擦的乾乾净净,好像只是跟沈清棠一同进来的局外人。 沈清棠翻白眼,寧王殿下真能装! 沈屿之拍著心口朝沈清棠翻白眼:“死丫头,你嚇我一跳!” 沈清棠“哼!”了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沈屿之:“……” 行吧! 他理亏。 他抹了把嘴,起身接过沈清柯手中的盘子,“我去给你们母亲送饭。” 沈清柯也起身,“我去看书。” 沈清棠抬手示意沈清柯別动,“二哥,等会儿再走。” 沈清柯闻言又坐了下来,主动开口:“是想说祖母的事?” 沈清棠在之前沈屿之的位置坐了下来,季宴时眼疾手快拿了一盘烤好的肉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摆摆手,没接烤肉,她不饿。 “看来你们也都知道了。咱们回京,势必还是绕不开大伯、二伯。尤其是祖母,打不的骂不得,还不能不管。” 时代不一样,道德准则不一样。 沈清棠能做到自己跟祖母划清界限,却不能让沈屿之、李素问和沈清柯跟祖母划清界限。 沈清柯闻言皱眉,轻嘆:“属实不好办。” 沈屿之都没办法,他们做孙辈的怎么办? “父亲怎么说?”沈清棠问。 沈清柯沉默。 季宴时开口:“父亲说,祖母已经没几天,不想让她带著遗憾离世。” 沈清棠:“……” 还是寧王殿下会说话。 意思是沈屿之想答应祖母唄? 沈清棠再问:“祖母那口棺材多少银子卖的?” “五千两银子。” “嚯!”沈清棠倒吸一口气,“一口棺材这么贵?” 別看沈清棠两辈子都挺能赚钱,实则一直是个穷鬼。 上辈子各种努力赚钱,从成年以后大多数时间都在治病。 医院那地方烧钱的很。 床头有个小平板大小的显示屏,上面有病患的信息以及每日费、余额等。 显示屏上的內容每天早晨更新一下。一更新,就让沈清棠心头直跳。 都说换成数字货幣之后,人们很难感受到金钱的流失。 沈清棠想,医院除外。 那个巴掌大点儿的显示屏,上头的数次隨便跳一下,都三四位数起。 若赶上手术,直接五位数起跳。 別说普通老百姓,有钱人也会跳的心慌。 好不容易治好病,还完债赚钱买了房车,不等享受沈清棠又穿到了这个鬼地方从零开始。 再一次白手起家。 生意越做越大,按沈清棠曾经的愿望,就是生意做大之后,她雇几个能干的掌柜和伙计打理铺子。 她带著自己生的孩子在小山谷中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还有家人陪在身边,那日子想想都爽! 可贼老天硬是不想让她过上好日子,房子前脚盖好,后脚掉下个季宴时。 小说里,天上掉的那都是白马王子,是帮女主或者女主家里渡劫的。 季宴时不一样。 他初到山谷那是来当沈家当祖宗的。 要顿顿吃肉,穿几两银子一尺的云锦。 哦!现在更牛,是几两黄金一尺的流云锦。 后来…… 后来並没有转折,他不但自己来还带来了十万秦家军来让她养! 十万张嘴啊! 每人每顿饭吃三文钱,还要三十万文钱,也就是九百两银子。 一天差不多要三千两银子的伙食费。 沈清棠的咸鱼梦彻底破碎,自此过上养家餬口的日子。 寧王有银子吗? 有。 就是不能乱动。 遥想那个春节,她辛苦攒了一年的家底都餵进了秦家军嘴里。 秦家军才能现在又多了季家军。 沈清棠每个月都要拢帐。 沈记的生意一直在扩大,盈利一直在增长。 说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那又如何呢? 能日进斗金就能日进斗金。 还突如其来建了一座希望学院,至今还是纯烧钱阶段。 银子如流水的进,再如瀑布般倾泻而出。 沈清棠除了身边多了几个丫鬟,吃穿用度比以前好了些,要真说手里有多少金银? 真没多少。 以至於她明明腰缠万贯,却不一定能拿出万贯。 第1082章 买不买棺材 五千两的棺材,对沈清棠来说,不是一般的贵。 沈清棠愤愤:“我都没用上五千两的棺材!” 她都不知道另外时空的那个自己是死是活。 要是活著还好,要是死了,只有一匣子或者一个小罐子。 “夫人慎言!” “不许这么咒自己!” 季宴时和沈清柯同时开口。 沈清棠:“……” 气呼呼反驳:“祖母都不慎言,我怕什么?” 沈清柯嘆息,“你可有更好的法子解决这事?” 沈清棠摊手:“没有。”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掰扯明白是非对错。 有些人从出生起就互相成了羈绊,除非死一个,否则断不掉。 按照大乾人的思想,就因为那根脐带,那栋住了十个月的房子,无论她怎么待你,你都得报以最大的宽容,否则就是不孝。 至於你所受的千般委屈万般为难,谁都看不见。 “祖母已经活不久了。就当破財免灾吧!要知道按常理,祖母病成这样,父亲和母亲理应到床前守孝。 如今咱们跟大伯家断了关係,不用登门守孝,金银上总要吃些亏。”沈清柯劝慰沈清棠。 沈清棠嘆息一声:“就怕人心不足蛇吞象。祖母,早就不是以前的祖母。这回买了寿材,下一次还不知道折腾出什么。说句你不乐意听的,我只希望祖母赶在春闈前去世。” 沈清柯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沈清棠是为他好。 101看书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0???????.??????超靠谱 全手打无错站 若是祖母死在春闈期间,他得等到三年之后才能参加考试。 若是祖母死在春闈之后,他纵使高中状元,也得守孝三年。 赶在任命下达前,还有机会,要是任命下达后,他就真的白考了。 只是这诅咒祖母早死的话,听著还是有些刺耳。 最终,沈清柯嘱咐了一句:“在父亲面前,记得慎言。” 沈清棠点头,“我又不傻。二哥,我劝你也別著急心软,方才母亲说祖母如今和大伯父分开住了。祖母还住在文官胡同,大伯父搬去了沈清丹的公主府。 父亲和母亲又给祖母交了一年的租金。他们內疚归內疚,於孝道上也没差什么。 我觉得给祖母赎寿材的事先放放。” 顿了顿,沈清棠换了话题,“二哥,父亲可有说,咱们什么时候去看阿姐?” 沈清柯摇头,“没说。我估摸得过几天。得先把祖母这边的事办完,顺便打听一下阿姐在婆家过的好不好,还有她婆家的態度。毕竟她嫁的是魏国公府。 要是人家不待见咱们,母亲说,这门亲不认也罢。” 沈清棠不知道说什么。 李素问比任何人都惦记沈清兰。 明明已经到了京城,却不敢相见。 李素问患得患失,怕这怕那不敢去见沈清兰。 最后还是沈清兰得了沈家到京城的消息,主动登了门。 翌日一大早,沈清棠还没起床,就听见院子里有两个女人的哭声。 沈清棠听见其中有李素问的哭声,以为出了什么事一骨碌爬了起来。 不意外的,床上只有她自己。寧王殿下,不知道又去哪儿了。 “春杏。”沈清棠喊了一声。 她衣服没在床上。 昨晚被季宴时扔在外厅了。 后来……就没穿。 春杏应是,很快抱著一套叠放整齐的衣物进屋,改为单手抱衣,另外一只手把床帐掀起,用鉤子掛上。 嘴里问道:“夫人,需要奴婢服侍你更衣吗?” 她们到了京城,也在尝试改变敬语问题。 换作旁人,必然是得让丫鬟服侍,沈清棠不喜欢王爷以外的人碰,很少用她们。 沈清棠喜欢有人伺候,是指伺候生活中的琐事,不代表习惯从自己光不出溜开始被人伺候。 她摇摇头,伸手接过衣物。 春杏再次把床帐放下,准备去把洗漱用品拿过来。 沈清棠喊住春杏,“外面怎么回事?我娘……母亲为什么哭?” “回夫人,是大……大小姐回门了。” 別说春杏叫的不习惯,沈清棠也没听懂,茫然重复:“大小姐?” 府里能称为小姐的,似乎就是? 可平时也是“小姐”、“少爷”哪来的大小姐? “是夫人的姐姐回门。奴婢不知该如何称呼。”春杏到底不是正经丫鬟出身,很多规矩学的並不好。 事实上,她从赤月阁结业也不是为了当丫鬟。 沈清棠很清楚,並没有怪她的意思,“回头去问问李婆婆吧!到京城终究得做些咱们都不习惯的事,说些咱们不习惯的话。” “奴婢明白。”春杏躬身应下。 见沈清棠洗漱完,就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春杏怔了下,问:“夫人不去外面看看?” 沈清棠摇头,“还不是时候。” 她只是借用了身体,又非原主。 这几年跟李素问培养了货真价实的母女情,跟沈清兰还没有。 都说长姐如母,对原主倒也適用。 沈清兰比沈清棠大八岁,说是隔了一辈也不为过。 沈清棠年幼时,沈屿之和李素问就对沈清棠偏爱的紧,宠溺的有些过。 都是沈清兰板著小脸,抓著藤条嚇唬她学规矩做学问。 得亏后来沈清兰出嫁了,要不然她怕成不了烂泥。说不定就轮不到沈清棠穿来了。 如今的沈清棠自是不怕沈清兰,只是沈清兰和李素问是母女,许久未见,亲昵无边。 沈清棠这会儿去,既不能陪著哭,又不能让她们不哭。 还不如让她们发泄一下,过会儿再去。 沈清棠吃完早饭,坐在桌前写了一会儿昨日逛街的心得,一心二用听得外面哭声渐小,才起身往外走。 堂屋外站著两个衣著统一的丫环。 看服侍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丫环,还得是主子身边伺候的。 衣服料子比许多普通人穿的都好,脚底和裙摆都乾乾净净。 要知道古代和现代的路有天壤之別,无论男女又都衣袂飘飘。 平时衣袂飘飘无所谓,走土路衣袂飘飘容易用裙摆和泥。 而门外这俩婢女衣摆乾乾净净,一看就没怎么走路。 看站姿、仪態,都不比沈清棠在北川时见的一些商户人家的小姐差。 第1083章 阿姐沈清兰 两个婢女见沈清棠过来,朝她笑笑,齐齐俯身行礼,“棠小姐好。” 沈清棠挑了一下眉,叫她小姐? 难道是沈清兰的陪嫁丫环? 在大乾世家贵族小姐身边就会几个伺候的丫头,这些丫头从年幼陪在千金身边读书,在千金调皮捣蛋时负责挨揍挨罚,陪主子读书、陪著出嫁。说不定还得陪同一个男人。 一般大户人家千金的陪嫁丫头都是用来给家中出嫁女固宠用的。 尤其是出嫁千金怀孕那段时日,陪嫁丫环要负责姑爷的生理需求。 千金虽不情愿,好歹陪嫁丫环的卖身契捏在自己手里,翻不出浪。 总比被其他女人鳩占鹊巢的好。 若是出嫁千金混的好,不需要討好夫君,这些丫头到了年纪也会被许配人,大都是自產自销,嫁给出嫁女婆家得力的下人。 有些嫁了人就不再伺候千金,有些人则一直留在出嫁女身边,直到熬成老嬤嬤,就像如姑姑。 沈清兰成亲时,沈家还势大,应该有四个陪嫁丫环。 原主关於沈清兰婢女的记忆已经模糊,仔细一看,这俩婢女似乎有点眼熟? 沈清棠翻著原主浅薄的记忆,面上不显,点点头,提著裙摆越过门槛。 烧著火龙的堂屋中,李素问和一个很年轻的妇人隔著小几坐在榻上。 沈清兰都还没有三十岁。 可不是很年轻? 单看门外丫环的穿著打扮,沈清棠还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正襟危坐的贵夫人。 结果,看见的是贵夫人斜倚在软榻的靠背上,头枕在一侧的扶手上,脸上泪痕犹在。不难看,也贵气,就是跟端庄没多大关係。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书海量,????????????.??????任你挑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大约听见门外的问好声,沈清棠一进门就对上美妇的双眼。 沈清棠站定,朝沈清兰福身,“阿姐!” 沈清兰只用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指著沈清棠对李素问道:“这丫头出门一遭倒是懂规矩了?这些年我还是头一次得她一次规规矩矩的问好。” 又看著沈清棠道:“听说你都当娘亲了?是懂事了。” 沈清棠:“……” 难道见古代的姐姐都有见娘亲的感觉? 旁边正牌的娘亲李素问,盘著腿,脸上的妆都哭了,抽抽噎噎的,听见沈清兰的话又笑了起来,先训沈清兰:“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这几年多亏了你妹妹,否则此生你怕是不一定能见到我们。她哪里是懂事?她是撑起了咱们这个家。是咱们家的顶樑柱呢!” 李素问说著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清棠,过来坐。” 沈清棠先伸手把摺叠的屏风拉开挡住软榻。 虽然都说美人一顰一笑都美,可美人没形象的躺在软榻上就有点破坏美感了。 沈清棠弄好屏风,再回头就看见沈清兰坐正了些,中间多了个空位。 沈清兰也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来,跟阿姐挨著。” 沈清棠笑著应了。 她把榻上的小几搬到了一旁,脱鞋坐在了李素问和沈清兰中间。 血缘关係有时候是一种特別神奇的存在。 哪怕多年未见,哪怕换了芯子。 依旧能第一面就像熟稔的故人,全然没有半点生疏感。 沈清兰长得更像沈屿之一些。 不等沈清棠坐好,沈清兰就一把拉起沈清棠的手,“方才娘亲说了,这几年幸亏有你。苦了你了,挺著大肚子还上山采山货、做街头摊贩。你看你这手……比我的都嫩!” 前半句是心疼怜惜,后半截是羡慕嫉妒! 沈清兰听李素问开口闭口就是沈清棠怎么怎么样。 在李素问口中的沈清棠千难万难,沈清兰还以为得看见一个面黄肌瘦,单看脸得比自己还老的乡村老嫗。 谁知道沈清棠进来时跟画里的仕女下来一样,眉眼如画,气质高华,哪有半点愁苦相? 比记忆中的沈清棠稳重、成熟了不少是真的。 脸上没有半点她记忆里的青涩。 沈清兰也没多想,只当沈清棠是天生丽质,但一双干粗活的手,得粗糙到像树皮一样吧? 还以为会摸到满掌心的薄茧,谁知道沈清棠的手光滑、白嫩,泛著微微的凉,像光滑的绸缎,像质地上乘的玉。 沈清棠错愕的看著沈清兰,一时间没能跟上沈清兰的转折。 李素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沈清棠解释:“方才你没来之前,我一直在跟你阿姐说咱们初到北川的事儿。 可能她以为咱们过的千般苦万般难,你也受了不少罪,便有些……狼狈。” 沈清棠:“……” 初到北川时是如此。 她是人又不是神,那会儿为了采山货,每天都要爬上爬下,走很多路。 脚底和掌心磨起泡是常事,手也曾经一度变得粗糙。 不过一家人当苦力的时间並不长,连半年都没有。 后来孙五爷进谷后,给她调配了一些护手霜,不久之后,手上的薄茧就没了,比一般女子的手还要白嫩几分。 李素问伸出自己的双手,她都已经快五十的人了,手也不见褶子,“谷里来了一位很厉害的大夫,给我们配了一些药,那些小伤痕早就不见了。” 沈清兰:“……” “母亲,你应当早说!亏我方才还以为你们过的比在辛者库还难,眼睛都哭肿了。” 她指著自己红肿的眼睛埋怨。 嘴上埋怨,脸上明显是如释重负的欣慰。 缺失的几年,似乎就在这三言两语间消失。 李素问反驳:“这不是还没说到?”转脸对著沈清棠解释:“你姐姐打进门就问我流放路上的事,和到北川怎么过的?!” 沈清兰:“……” 怪我嘍? 沈清兰委屈的撇撇嘴,“你们这几年一封信都不给我写。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地址在哪儿。担心的要死! 要不是还有孩子和你女婿,我真想背了包袱就去找你们。” 说著抱起沈清棠,像抱一个大抱枕似的,搂著沈清棠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跟她头碰头。 李素问才见了笑模样,闻言又变得难过起来,像是下一瞬就要哭出来。 第1084章 阿姐真幸福还是假幸福 沈清棠忙道:“阿姐,我们想你跟你想我们是一样的。 最初不跟你联繫是怕连累你。沈家造此大劫,往日的亲友都恨不得割袍断义。 就是知道你惦记我们,怕你做些得罪婆家的事,让自己跟著受委屈。父亲和母亲便狠心不与你联繫。 你做了人家儿媳,怕你受连累在夫家抬不起头。” 李素问连连点头,“我们走后,你婆家是不是为难你了?” 沈清兰避重就轻道:“没有的事。你们离开京城不久之后,我就怀孕了。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无非就是吃饭的时候阴阳两句,寻著由头罚她跪个祠堂抄些经书之类的。 有次跪了三个时辰,见了红,差点小產。 夫君和公公同时训了婆母,自那之后,只是以罚抄经书之类的为主。 李素问曾经也是高门贵妇,怎么会信沈清兰避重就轻的话,“如今国公府当家的是你婆母吧?。你婆母是你公公娶的续弦。本来就看你夫君不顺眼,连带也不喜欢你。好容易寻得由头,哪能不磋磨你?是我们连累你了!” 沈清兰摇头,“都是一家人,谈何连累?” 沈清兰嫁的国公府人丁兴旺,是个老牌的大家族,祖荫繁茂,子孙沾了不少光。 不过常言道富不过三代。 就是三代为官,也很难辉煌三代。 一般都是一代不如一代。 再一一代不如一代,世袭的爵位总也是有保障。 但世袭名额只有一个。 沈清兰的夫君和继婆母所出的小叔子之间必有世子之爭。 沈家出事,恰好给了继婆母发作的机会,想趁机扳倒沈清兰的夫君把世袭爵位爭给自己的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旁观者看是人之常情,身在局中,便难受的很。 沈清棠侧过头问沈清兰,“其他人都是小事。姐夫对你……可还如初?” 旁人再刁难,愿意搭理就搭理,不愿意搭理可以藉口养胎闭门不出。 在这种“以夫为天”的时代,夫君的態度才是决定沈清兰家庭地位的真正原因。 沈清兰成亲时,沈清棠还小,只听祖父提过他们很是般配。 这时候各大世家、权贵家的子女结亲,必先考虑的是门楣是否般配。 彼时祖父还在朝中为官,不能说如日中天,却也是现官。 还是不小的官。 是以沈清兰到了婚配年纪,上门的媒婆也是层出不穷。 成亲这事,每家有每家的盘算。 想娶沈清兰的人家也都有自己的算盘要打。 来提亲的人家五八门,有些高娶,有些平娶,有些低娶。 祖父先从这些候选人中,挑出家世般配的送到沈屿之和李素问面前。 当时沈清棠就在。 她记得祖父说:“这些是我粗粗筛过的人家,有些看起来可能未必合你们心意,是我觉得適合青兰的人家。 成亲的是清兰,要跟人一辈子的也是清兰。咱们作为母家,即使受益於亲家也不过是一时片刻。 我的意思是挑个家风好、闹事少的人家,一时间的门第高低不重要。 你们也知道京城这地方,不怕有能力的也不怕没能力的,就怕那野心配不上能力的……” 祖父说到这一句时停了许久。 沈清棠好奇,抬头。 当时夕阳穿进窗子照在祖父脸上,真的是迟暮的感觉。 是那种有心无力,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落寞感。 当时年幼不懂,这会儿回忆起来,大抵是想起了自家不成器的儿子。 大伯可不就是野心配不上能力的? “比起一时享福最后吃苦,找个安稳的婆家,人品上乘、洁身自好的夫婿是上策。” 祖父给的建议,沈屿之和李素问都听了进去,从长长的青年才俊名单中,挑出了几家公子。 又寻了个由头,在家里办了一场宴会。 让沈清兰隔著屏风选婿。 沈屿之和李素问都是对孩子十分上心的父母。 其实不用祖父说,他们俩也干不出“卖”女儿的事。 祖父的话,只是让他们更谨慎,挑了又挑。 最终在宴会上出现的几个少年郎都是当时京城那帮年轻人中和沈家门楣比较匹配,顏值中上,人品上佳,才情都不错的。 沈清兰最终选了魏国公的孙子魏明辉。 若是现在的沈清棠,一定不建议沈清兰选这个人。 单从这位的名字就能看出来魏家的野心。 不过当时的沈清兰也好,沈清棠也罢,都觉得魏明辉不错。 当然,马后炮没任何实际意义。 彼时沈清兰於几个青年中选中了魏明辉,沈屿之和李素问便依了她。 事实上,魏明辉一直对沈家不错,对沈清兰也很好。 最起码沈清兰自己回来都说好。 可婚姻这事,冷暖自知。 沈清棠翻著原主关於这个姐夫寥寥无几的记忆,总是很容易和现代渣男重合。 很多电视剧或者电影里,渣男的形象其实很统一。 外人眼里是谦谦君子、上进努力、洁身自好、不抽菸不喝酒,是个五好丈夫。 实际上时时刻刻盘算著身边的妻子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利益。 比如妻子本身的財產,或者妻子娘家的资源,再不然若是妻子消失能带给自己什么益处。 沈清棠才会有此一问。 沈清兰顿了下,还是笑著道:“你姐夫很好。他从未责怪我。若是婆母打骂我,他还护著我。” 沈清兰说话时,沈清棠一直盯著她的眼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里想的很容易在眼中看见。 沈清棠感觉的出来,沈清兰没说谎,但她不开心。 没说谎,不代表就说了实话。 断章取义也不是谎言,最起摘出来的一段也是事实,只是通篇来看就是谎言了。 沈清棠直觉,沈清兰是报喜不报忧。 李素问轻抚心口,鬆了很大一口气,连说两遍:“那就好!”、“那就好!” “我跟你父亲在北川时,提起你,就怕你受我们所累。幸好你嫁对了人。你……” 沈清兰听著李素问的话,浅浅笑了笑。 沈清棠抿了下唇,沈清兰是真的不开心。 第1085章 对不上的信息 方才见到她的沈清兰,眼中泪痕未乾,却是笑著的、开心的,是母女、姐妹久別重逢的喜极而泣。 这会儿聊起婆家人的沈清兰也是笑著的,笑意却不达眼底的。 沈清棠便岔开了话题,“阿姐,方才你说沈家出事时你恰好怀孕?给我添了个外甥还是外甥女?算算时间应当比和果果也就大一岁多点吧?” 沈家流放是景和廿五年九月,沈清棠怀孕是在景和廿七年六月。 沈清兰垂下头,“是个男孩。只是……” 半晌等不到沈清兰的后续,沈清棠和李素问齐齐觉得不好,两个人对视一眼。 李素问小心翼翼的试探著问沈清兰:“怎么了?” 是没留住吗? 沈清兰牵强的笑了笑,“別担心,孩子还活著。只是……身体不大好。今日过来便未带他。別看他比和果果大一岁半,看起来都没他俩大呢!” 李素问鬆了口气,“只要人在,总能医好。” 沈清棠点头附和,“我认识几个很好的大夫,回头让他给看看。” 沈清兰欲言又止,终还是笑著应下,“清棠真的长大了!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都能帮阿姐了!” 沈清棠又把话题扯开,转到比较安全的话题,“阿姐,二伯一家的消息你可听说了?” 沈清丹如今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的人物之一,大街小巷隨处都能听见她的名字。 大伯一家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標配,相比之下二伯沈峴之一家就显得十分低调。 沈清棠正打算这两日打听一下二伯家的消息,可巧碰见沈清兰过来。 一是想知道沈清冬可顺利到京城? 他们家因为临时改变主意,晚了一段时日才从北川出发,沈清冬等不及,早早跟著沈清棠帮忙找的鏢局来京城了。 二是想防患於未然。 二伯和大伯不一样,大伯死要面子活受罪,好歹是要脸。 最起码明面上要脸。 二伯就不一样了,好听点儿说说法就是能屈能伸,难听点说就是没脸没皮。 他们过的好还行,过得不好,指不定得出什么么蛾子。 若是让二伯知道他们一家到了京城,定然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首先得知道对方如今的状况。 沈清兰闻言皱眉摇头:“我平日里很少出府,外面的消息听的不多。不过二伯和二伯娘倒是登门找过我。只是我当时不方便见他们,门房便让他们先离开了。 后来就没听说再登门了,我还让夫君去找过他们。想著到底是一家人,也好跟他们打听你们的近况。 夫君说二伯和二伯娘才回到京城,要安家,没空见我。” 李素问“哼!”了一声,“你没见他们是对的。指不定就是到你们家去打秋风的。以后你也別搭理他们!咱们家跟他们两家都断绝关係了!族谱都已经重新写过。” “啊?”沈清兰很是意外,“断绝关係了?” 沈清棠垂下长睫。 是沈清兰没说实话还是她不知道实情? 依照她对二伯和二伯娘的了解,绝对不会因为门房让他们离开就离开。 更不可能因为被拒了之后就再也不不登门。 要么是魏国公府给了二伯和二伯母足够的好处。 要么是魏国公府给了二伯和二伯母足够刻骨铭心的教训。 而对北川之事一无所知的沈清兰迫切的想知道父母、弟妹的情况,得多“不方便”才会不见二伯和二伯母? 李素问愤愤的说了跟大伯、二伯两家在北川的纷爭。 沈清兰也听得义愤填膺:“以前只知道祖母偏心!却不想能偏心成这样!亏得大伯他们刚回京时,我还特意去看了他们。” “你去看他们了?”李素问惊讶道:“你大伯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沈清兰耸肩,“我去看了,但是没见到人。只是把礼物让门房给了他们。当时还以为他们在安家没空见我。 如今想来怕是因为当时沈清丹刚成为和亲公主,大伯和大伯母以为他们要一飞冲天,不想跟我这个穷亲戚沾边吧?” 她嘆息一声,哭笑不得:“没想到不知不觉间,我还干了自討没趣的事。” 李素问忙安慰沈清兰:“不怪你!是我们不好,我们应该先写信知会你一声的。” 沈清兰摇头:“家丑不外扬,没告诉我是对的。” 父母怕连累她都不敢跟她联繫,又怎会特意写信嚼舌根?! 沈清棠听著眉梢微动。 不对! 家丑不外扬没毛病。 可是沈家的事跟沈清兰说怎么能算家丑外扬呢? 除非,沈清棠確定信在到她的手里之前先被別人看见。 能看见沈清兰信的还能有谁?! 久別重逢,时间过的特別快。 母女三人东拉西扯,感觉还没说几句话就到了中午。 沈清兰起身穿鞋,要告辞。 李素问和沈清棠都很意外。 “我已经吩咐厨房做饭了,你吃了饭再走?” “阿姐,吃过午饭再走吧?” 沈清兰摇头,拒绝的很坚定,“不了。夫君说等我回去吃午饭。朝哥儿也不能离开我太久。” 朝哥儿就是比和果果大不了多少那个孩子。 身体有恙的孩子离不开母亲是人之常情。 李素问和沈清棠都没再拦。 临出门恰好碰见沈屿之和沈清柯回来,又寒暄了几句一起把沈清兰送到大门口。 沈屿之一个大老爷们,一双眼睛都红的跟兔子一样。 沈清柯则追著沈清兰的马车送出去很远,“阿姐,过两日,我便去魏国公府接你回门。” 在大乾权贵之家中,已婚妇女回娘家,要么夫君相陪,要么娘家兄、弟去接。 像沈清兰这样自己回娘家的不是没有,只能说很少。 沈清棠眯起眼目送沈清兰的马车消失在街头。 阿姐,在魏国公府真过的好吗? *** 午饭时,沈屿之和沈清柯把房契放在桌上推给沈清棠。 “这是他们看的几栋宅子,已经都买下来办完了手续。耀祖他们知道清兰在这边,没过来,留在前院收拾行李。说今天就搬到新院子去。”沈屿之解释。 第1086章 你猜对了 沈清柯补了一句:“他们六个说先住一个院子就行。一来方便照顾彼此,二来,那栋院子离咱们不远,就隔了一条胡同。就是离咱们家的宅院价格高些,院子也不算大。 住他们六个半大小子绰绰有余。回头我再抽空去买两个粗使婆子和下人照顾他们的起居。” 以前在北川,沈家人已经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身边没有人伺候。 主要住在山谷中,大家都是一样的,不適合僱佣村民当僕从,又不能带外人进谷。 如今回来京城,虽有诸多不便却也少了某些束缚。 可以趁沈家如今势微,买些乾净的僕从照顾家里。 以免待到日后,突然声名鹊起,再买僕从难免容易让人做手脚或者安插眼线。 这些沈清棠想不到的事,他得开始未雨绸繆。 沈清棠点点头,“二哥怎么也跟著父亲去忙这些事了?你不是说到书局去买书?” 陈老教的是很好,也很实用。 可陈老已经隱退了几年,如今科举出题的也不是陈老。 沈清柯到了京城总归得跟赴京赶考的学子一样,要去书局逛逛。 京城这地方不留无用之人。 就算京城街上只是个普通的书局,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看书局里主推的书,就知道这次科举的风向。 其实大乾考的就是八股文,横竖就那么几本书。 沈清柯点头,“买了。一会儿小四给我送过来。” 小四是沈小四。 和耀宗他们一起跟著沈家人过来的,却不是来做生意的。 沈小四大名沈安阳,喜欢读书。家里人便托沈家带他来京城先长长见识,跟著沈清柯先做些学问。 当然,那家人会来事,明面上就说是来给沈清柯当书童。 沈屿之则跟李素问聊天,问她:“清兰怎么知道咱们住在这里?” 李素问瞪眼,“你什么意思?女儿上门你还不愿意了?” 沈屿之放下筷子连连摆手,“我怎么会不愿意清兰登门?就是隨口一问。咱们才到京城不过两日,又为了怕影响清兰都没敢给她递信。 且,我看她是自己来的,才问两句。你看你,急什么?” “人家魏国公府再没落也是国公府,咱们到京城人家知道有什么奇怪的?清兰时时刻刻念叨著咱们,姑爷多上点心不就知道了? 清兰一大早就过来,姑爷不用忙公事的?你怎么一回京又成了老八股?还穷讲究起来? 怎么?是不是还得让女婿登门之前先差人给你送个拜帖过来?等你回帖同意了,人家再选个良辰吉日登门?” “你看你急什么?”沈屿之往旁边拉了拉椅子,“一回京你脾气眼见著大了不少。我就是担心清兰在婆家过得不好。” “哼!”李素问送了沈屿之一对白眼,“这会儿想起来关心是不是晚了点儿?等著你问,黄菜都凉了!我已经问过了她说在婆家过得挺好。 她那个继婆母虽有刁难,幸好夫君明事理,偏疼她。是吧?清棠。” 被点名的沈清棠“嗯”了一声,“阿姐是这样说的。” 本来在低头吃饭的沈清柯,闻言反而看了沈清棠一眼。 兄妹俩这些年培养出不少默契。 倘若沈清棠只是“嗯”一声,他无所谓,但是沈清棠补上一句,沈清柯便知,沈清棠心中同样对沈清兰这么快且一个人回娘家有疑虑。 见沈清柯看过来,沈清棠朝沈清柯轻轻点了下头。 意思是:你猜对了! 沈清柯面色微沉,抬眼看了眼对面的父母,终究没说什么,继续吃饭。 心中却打定主意,要去打听一下魏国公府的情况。 *** 晚上季宴时回来,见沈清棠坐在书桌前走神。 他先侧头看了眼大床上安睡的两个小傢伙。 许是换了地方还不適应,果果这两日总喜欢跟著他们夫妻睡。 沈清棠同意,季宴时不愿意也没反对的空间。 他倒不是对一双儿女有意见,只是觉得有孩子在,夫妻俩之前亲热起来没那么方便,得跟做贼一样,怕动静大点儿吵醒他们。 季宴时怕突然出声嚇到沈清棠,刻意把脚步声踩重了一些。 谁知沈清棠没听见,秀眉微蹙像是在思考什么为难的事。 季宴时只好停在內室的门边,轻声开口:“在想什么?” 哪怕这样,沈清棠还是嚇了一跳,回头看见季宴时表情柔和下来,娇声轻斥:“知道你是属猫的走路没声。这样容易嚇到人!嚇死我你就没夫人了。” 季宴时没法喊冤,只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清棠轻嘆一声,站起来转过头面对季宴时,“想我阿姐呢!” 季宴时知道沈清兰来过的事,“怎么了?阿姐过得不好?” 沈清棠轻咬下唇,面色迟疑:“她说的她过的很好。看她身边的丫环和她装扮、气色倒也还好。可能是许久未见我多心了。也可能是话本子看多了,总觉得高门大院里,后宅妇人间腌臢事多,怕阿姐不好过。” 季宴时上前两步,把沈清棠拉进怀里。 魏国公的事他多少知道些。 其实魏国公是封號,就像沈清丹被封为永亲公主一样。 也就是说魏国公,本来不姓魏。 据说是初代魏国公本姓张,因感念先帝的赏赐,便把姓改成了魏。 魏国公是开国元老,当时在大乾建国之后,一片混乱,魏国公为大乾安定劳心劳力,很多至今仍旧沿用的国法、律法、政策都有老魏国公的参与。 为此开国皇帝特赦魏国公世袭三代不降职。 正常来说,世袭罔替,都是要降级的。 像魏国公府,老魏国公没了,其儿子继承爵位时就得变成魏郡公,魏郡公之后,就是侯爵一直降到某个等级后不再递减,保留最底层的爵位。 保留三代不降级的意思是从老魏国公开始,一直到他的孙子都不降级,都是国公。 从他重孙子开始就得是郡公。 国公是仅次於郡王的权贵,算是平民百姓能达到的最高地位。 一般能得到国公封號的,不是开国元勛就是平定叛乱等有大功的將军。 第1087章 魏字牌大牢 按理说像秦征家早就够格封为国公府,可惜皇上不鬆口,就一直只能是將军府。 魏国公府传至今已经是第三代。 若是再没有相应的功勋,必然会降级。 魏明辉的祖父已经是末代国公,快八十岁了,从六十来岁就瘫痪在床,日夜用昂贵的汤药吊著就为了让他留著一口气。 只要他活著,国公府就还是国公府。 魏明辉的父亲也已经六十多岁,只会吃喝玩乐。 年轻时沉迷女色,被掏空了身体,如今虽说是国公府的一家之主,其实话语权已经被兄弟子侄分去不少不说,连身体都不太行。 指不定父子俩谁走在谁前头。 倘若魏明辉立不起来,他们这一支,恐怕下场会很惨。 不过魏明辉是个角色,小小年纪,应是能跟几个叔伯打平,堪堪维持住国公府的平衡。 不过隨著继母生的弟弟长大,这个局势在慢慢被打破。 就像天平,两个托盘中有差不多的重量,无论哪个盘中多加一点儿重量,托盘就会倾斜。 继母要扶持幼弟势必要跟魏明辉过不去,相当於叔伯那方要多一个筹码。 季宴时是做大事的人,看的是大局。 他知道国公府的消息也只是要確定国公府里是否有可用之人?无可用之人的话,国公府是否会是自己的威胁? 两者都没有,季宴时自不会多费心思在国公府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就算后宅中有不少腌臢事,下面的人探听到也不会报到季宴时这里来。 季宴时想了想,承诺:“回头我差人去打探。有眉目再告诉你。” 沈清棠摇头,“你如今处境也没那么好,做事不如在云州时方便。儘量少干授人以柄的事。 再者,后宅隱私……尤其是夫妻之间的相处,旁人很难打听到。” 就算是再厉害的探子,总不能跑到人家夫妻房中看人家如何相处。 要知道高门世家人人都有两副以上的面具。 再不合的夫妻,出现在人前也是恩爱有加。 也不会在僕从面前撕破脸。 就算是夫妻,各自的筹码才能决定家庭地位。 靠男人宠爱来证明地位的,往往都是府中最没地位的。 之前祖父还在时,有实权的沈家跟没落的国公府比,听起来像是高嫁,实则也算门当户对,甚至某种程度而言算是低嫁。 可沈家抄家流放之后,沈清兰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 季宴时轻笑:“之前是束手束脚,如今背后有了季家和……西蒙。本王若是还像之前一样畏首畏尾,岂不是白忍辱负重这些年? 夫妻关上门的事,不好探听,门外的事未必打探不到。” 沈清棠点点头。 能抱大.腿的时候她也没当女强人的执念。 男人想表现的时候,一定得给人家机会。 而季宴时是很会把握“机会”的人,还未做事就要先预支“奖励”,打横抱起沈清棠贴边放在床上。 沈清棠拒绝 :“会吵醒孩子!” 季宴时不停,“你小点儿声!” 沈清棠:“……” 怪她咯? *** 才不过回京第三日,沈清棠已经习惯了睡觉时一满床,大的小的都往她身边凑,挤的她翻身都困难,睁开眼却她一个人占一整张大床的情形。 每每那啥之后,沈清棠都不愿意让春杏她们伺候自己更衣。 季宴时这个狗男人,总喜欢在她身上留些痕跡,让人一眼就知道发生过什么。 她还是脆皮,皮肤格外容易青紫。 一不小心就弄得像家暴现场。 掩耳盗铃,最起码自己听不见。 沈清棠觉得自己穿好衣服,晚上的事就没人知道,將自欺欺人贯彻到底。 不过沈清棠也没什么时间纠结这些,到京城后要做的事实在太多。 要见的人也不少。 沈清棠儘量早起,儘早出门。 连早饭都没吃,就招呼春杏和秋霜出门。 秋霜负责赶车。 今日要逛的是西城。 西內城要比东內城热闹不少。 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成语来形容,应当就是“欺软怕硬”。 东內城里住的都是皇亲国戚,惹了哪个都容易掉脑袋。 是以普通商贩很少会往东內城凑,只敢在內外城交界的边缘来回晃。 一来皇亲国戚多。 很多人就是因为姓氏或者会选出生,从到人世间就能一辈子躺贏。但是会投胎不代表人品好。 很多人抢了商贩的东西不但不给银子,还说是赏赐。 商贩们敢怒不敢言。 吃的亏多了,便不再往那些皇亲国戚跟前凑。 单细胞的草履虫被弄疼了还知道瑟缩呢。 相对而言西內城都是普通官员。 普通是指出身。 能住在西內城的官可不小。 大乾所剩无几的三座国公府都在西內城。 因为官员们都派系林立,要名,怕政敌,所以对待家门口或者附近出没的商贩,往往宽容一些。 商贩们自然更愿意过来。 大官们钱多。 沈清棠坐著马车路过魏国公府时,还特意掀开门帘看了一眼。 国公府很大,足足占了一条街二十分之一长。 宽度想必也不会少。 青瓦红墙,看著高不可攀,大概院子建成的年代过於久远,修缮不及时,透著骨子迟暮的味道。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清棠是拍马不能及。 她要是能有这么大的院子……自己努力是不成了,得看看季宴时的大.腿够不够粗。 正想著,恰好看见国公府的大门打开,一辆掛著“魏”字幡的大马车从大门驶出,匆匆往前。 看马车的方向,似乎是要进宫?! 沈清棠“嘖”了一声,对著春杏感慨:“国公就是国公,想进宫就进宫吶!” 哪能像他们普通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春杏拆台,“夫人你能不能羡慕的真诚一点儿?” 连她都能听出来,夫人嘴上夸著,却不见半点嚮往。 沈清棠挑眉,夸春杏,“我们家春杏长大了!都能听话听音了。” 她是不羡慕。 高门大院,哪怕不知背后的意思,单看字面意思名副其实。 高高的院墙、高高的大门、大大的院子。 亲眼目睹大门敞开和关上的沈清棠,第一反应不是羡慕而是想起了未来的监狱。 第1088章 回家 真正的监狱沈清棠没去过,倒是偶然去过一次看守所。 那个看守所的大门就这样,特別高,来人时,往往只会开大门上的小门。大约等同於国公府大门旁的小角门吧。 有官方车辆进出时,高高的大门才会从里面拉开。 沈清棠去时正好赶上有关车辆出没,透过打开的车门能看见类似於电视剧中监狱的模样。 特別高的院墙,明明很大的院子,偏偏让人生出种窒息感。 尤其是院墙上方的铁丝网。 沈清棠又掀起车帘看了一眼落在后方的魏国公府,幸好没有铁丝网。 不然她恐怕会生出劫狱”的衝动。 衝进魏国公府把沈清兰抢出来。 春杏:“……” 嘟嘴:“夫人,你又打趣我!” 都说吴下阿蒙,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春杏比才认识那会儿已经变了很多。连李婆婆都夸春杏稳重了。 不过私下,春杏还是要活泼一些。 沈清棠笑笑没说话。 车里车外,两个世界。 北川和京城也是两个世界。 人啊!总得適应新世界。 秋霜看著马车,沈清棠带著春杏慢慢在西內城的商业街上逛。 照例,碰见好吃的会尝尝,看见的新鲜的玩意不买也会问问价。 吃饭就吃路边小饭馆,想听热闹就进路边普通的茶肆。 茶肆这两日的谈论的主要是西蒙和北蛮来大乾的事。 两个国家这次出使大乾都非常隆重,两个国家都是君主亲临大乾。 在多数普通的百姓认知里,两国皇帝亲临大乾就是意味著西蒙和北蛮对大乾臣服,是大乾国威最盛时。 他们怎能不开心不兴奋?! 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此事。 “从和亲公主被抢回国,至今不足半年。这么短时间,咱们就打下北蛮十一座城!若是北蛮不来求和,最多明年,北蛮也会成为大乾版图的一部分。” “咱俩打赌。我赌秦家军明年打西蒙!北蛮是地广人稀,可他们那破地方,一年里大半时间都在寒冷中度过,要他们那些地方有何用?別说种地,养家禽、家畜都不一定能活。每年还得拿银子养活他们。打下来也是累赘。 我觉得还是西蒙好。西蒙平坦的草原多,养的羊马又肥又壮。还可以给秦家军补充战马!” “你快拉倒吧!还给秦家军补充战马呢!你怕是还没听说吧?听说皇上昨儿把秦晓將军叫进宫里一通骂!回来接著让秦小將军闭门思过!功高盖主,听没听过?” “你这消息又不准,別杞人忧天!我大舅妈的二姑的三姨的娘家侄的嫂子的娘家弟弟在秦家当差,他说皇上要赐婚,秦小將军说非青.楼名妓不娶,把皇上气的打了他一顿,扔回府中。跟功高盖主有什么关係? 大家喊了这么多年的功高盖主,秦家不一直好好的?秦小將军出生起大家就说他养不大,人家不是至今活得好好的?” “你们別眼里只看见秦家啊!难道就没人注意寧王殿下?我觉的寧王殿下才是真爷们。要知道他才是负责跟北蛮和谈的主事皇子,和对面的蒙德皇子一样。 別看咱们寧王殿下.体弱多病,可该有的男子气概一点儿都不缺。 就是他不满和亲公主受辱,当场掀了桌子,安排人把和亲公主送回来的同时出兵攻打北蛮。” “你快拉倒吧!寧王殿下那身体还能掀动桌子?他能不能活到过年都不好说,你给他扣这么大的帽子再压著他?!” “就是。我听说皇上让寧王殿下去边关,就是为了关键时刻死在谈判桌上,好讹北蛮。” “两国和谈主事的是和谈使者,是朝廷里去的御史等文官,是揣著圣旨的钦差大臣。寧王殿下自幼体弱多病,恐怕连只鸡都杀不动还杀人呢!” “就算是有皇子坐镇也是离北蛮比较近的景王派兵去坐镇的。” “景王不也是病怏怏的?最多就比寧王殿下稍微好点儿。依照我说还是秦家军厉害,八成是秦家军的將士们看不惯和亲公主被欺辱,一怒之下才直接出兵攻打北蛮。” “你別说!咱们秦小將军在京城连皇族都不惯著,在边关也不会惯著北蛮的。若是他掛帅,打北蛮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 沈清棠很认真的听著这些“高谈阔论”试图从中扒出相对真实的信息。 同时在心里骂季宴时。 男色误人! 昨晚忘了问季宴时,秦征近况如何。 也忘了让季宴时把孙五爷借给她用用的事。 不管怎么说,秦征的境遇听起来都不算好。 他们越夸秦征,秦征怕是死的越快。 京城的老百姓得到的消息的距离短,相对来说造谣的成分小一些。 最多是认知和理解有偏差。 也就是说秦征进宫是真,挨打挨骂是真,回家闭门思过是真。 至於是不是下旨赐婚有待核实。 老百姓们大都在议论什么时候把“北蛮”和“西蒙”收归大乾。 还想著日后去这两地出游。 春杏听得咂舌,用只有沈清棠能听到的声音咕噥:“他们真敢说!” 沈清棠没说话。 她能理解这些京城的百姓。 和上辈子在网上看见的那些“红色”网友一样。 別看上著月薪三千的班,天天研究的却是蓝星s3赛季什么时候开启? 天天高谈阔论宝岛什么时候回到祖国妈妈的怀抱。 五常谁跟谁一伙儿,谁在背后算计谁?谁是五常的儿子谁是五常的孙子。 还有一直想当第六常的三嫂。 一个个指点江山,掷地有声,志气比天大。 实际上连自家那巴掌大的鸽子笼房贷还著都难。 只能说爱国是人之常情。 沈清棠她们照例逛到天快黑的时候回家。 没办法,京城有宵禁。 到了晚上不允许隨便外出,否则就犯法会被惩罚。 沈清棠到家时,一家人都已经回来了,正在等著沈清棠吃晚饭。 昏黄的烛光下,沈屿之和李素问坐在桌边说话。 季宴时坐在烧著地龙的地板上陪著果果做游戏。 第1089章 寧王的茶艺 沈清柯捧著书本,单独点了一盏油灯在看书。 见沈清棠回来,眾人齐刷刷停下手里的动作。 “这么晚才回来?”李素问先开口,“冷吧?要不要先喝口热茶?” 沈屿之则训:“京城不比北川。京城这治安,好也是它,不好也是它。下次早点回来。多大的事不能等到明日再去办?” 沈清柯附和:“父亲和母亲说的对!” 只季宴时帮腔沈清棠:“父亲,母亲,二哥,方才跟你们说过了,她身边有暗卫。” 转头又说沈清棠,“下次还是早点儿回来,省得家里惦记。” 沈清棠:“……” 好赖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能说什么? 若是私下里季宴时说话这么茶言茶语,沈清棠一定敢掐的他腰间软肉青紫,可在沈屿之夫妇面前,她只能咬牙乖巧的保证:“我下次注意,一定早点回来。” 一家人洗乾净手,坐在桌边,照例边吃边聊。 往往聊天都以匯报个人当日的工作情况为开端。 李素问是拋砖引玉那个,“我今日去採买了些布料回来,晚点儿大家都腾出点儿时间把尺寸量量。 毕竟回京城了,穿著打扮还是入乡隨俗些好。” 沈屿之不同意:“咱们都回来京城了,你不用再亲力亲为做这些针线活!让下头的丫鬟去做,或者买成衣也行。” 李素问瞪沈屿之,“给家里人做衣服分什么在边关还是在京城?之前在京城时,吃喝不愁,僕从成群,你穿的衣服、鞋子不也我亲手缝製的?怎么才到京城就染了一身不靠谱的富贵病?” “再说,以前沈家可比如今富裕的多。如今咱们是有点小钱,可京城富贵人家是什么样子你比谁都清楚,咱们如今 勉强就是才解决一家温饱的小老百姓,不能手里有几个钱就奢侈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还矫情的要找裁缝登门量体裁衣?!” 沈屿之討饶:“夫人莫误会!我只是怕你累著。以前做一家老小的衣服是没办法。如今……” 本书首发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沈屿之祸水东引,从沈清柯开始指,“一个个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我和清柯这么大时,你早已经生了兰儿。 清柯至今还没谈亲,整天说什么等考中功名时。依我说,他不说亲就让他自己缝衣服。总不能他一直不说亲,你还一直给他做衣衫。还有这个……” 沈屿之又把手指指向沈清棠,“虽说宴时不计较,但,谁家妇人还和清棠一样?连块帕子都绣不出来? 不是说了吗?“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夫人,你不应该给他们做衣衫,你应该教著他们做衣服。 就算跟果果的衣物有李婆婆和夏荷在做,清棠这当娘亲的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最不济是不是应该她做她跟宴时的衣物?总不能一直让你做!” 沈清柯:“……” 不成亲,在家里就被嫌弃了? 沈清棠:“……” 她为什么一定要学做衣服? 李素问:“……” 李素问没好气的训沈屿之:“今儿出去跟人打架了?上哪儿沾一身气回来朝我们娘几个使性子? 想学你自己学!就你閒的没事做!清柯要读书,清棠要做生意,宴时更不用说,忙的脚打后脑勺。一会儿你拿尺子跟著我学量体裁衣! 要学做衣服就从你开始,你今年过年的衣裳自己做吧!” 沈屿之:“……” 委屈巴巴的看著李素问,敢怒不敢言。 他难道不是在心疼她体谅她? 最终也只是小声辩解了一句:“我没閒著,我张罗著给那群小孩子买物资去了。” 沈耀宗他们搬进新宅院,什么都要新置办。 他们一家是沾了季宴时的光。 季宴时早在他们来之前就把院落收拾的乾乾净,不管住处还是厨房,一应物资也都准备的齐全。 用沈清棠的话叫直接拎包入住。 可沈家新买的宅院,只是宅院,房间里能搬的家具房东都已经搬走。 看那架势,恨不得连墙皮都抠下来带走。 什么都需要添置新的。 新家具、新厨具、新工具等等。 拉拉杂杂买了两大车,就这还没完全才买完,明日还得去买。 “他们到底年纪不大,院子里也没有妇人张罗。我想著回头再去找找人牙子,看看买两个家僕。 要个能看门能搬能扛的糙汉子,再买个会洗衣做饭的粗使婆子。” 沈沈清柯点头,“父亲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李素问点头,“嗯!来了京城,有时候排场得摆起来,回头你去的时候喊上我,我也挑几个买到家里来。” 说完大概觉得不对,又朝季宴时解释:“你安排的人很好,就是太好了,让人看见容易多想。” 在京城得时刻牢记,什么身份做什么事,万万不能逾矩。 以沈家如今的身份,家里这些僕从教养和规矩过於好了,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季宴时也没勉强,点点头,“母亲说的是,就依母亲所言。” 沈清棠嘱咐沈屿之,“既然要找一男一女,不如看看有没有夫妻?或者一家几口的也行。不一定非得卖身,长工也可以。” 沈屿之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轮到沈清柯,沈清柯摇头,“今日本想去找昔日旧友问下魏国公府的情况。” 他苦笑著放下筷子,在自己脸上轻拍了两下,“到底没能放下麵皮。到了人家门口裹足不前,没勇气上前敲门。” 沈屿之拍了拍沈清柯的肩膀,“正常。別多想!你以前那些玩伴如今有的子承父业入仕,有的还是二世祖,过的还是挥金如土的日子。 你怕是对的。这不是要不要脸的事,是没必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哎呦!” 话音未落,沈屿之就被李素问拍了一巴掌。 李素问瞪沈屿之,“怎么越老越混?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胡说八道!” 不知羞! 沈屿之背过手,轻挠了下发疼的背,小声补完最后一句:“別说你们读书人要脸,我试了一试,也没敢去找昔日的狐朋狗友。” 第1090章 人血续命 其实沈屿之也不是想求他们办什么事。但是以沈家如今的情况,他到別人家门口都觉得低人一等。 別人好言好语相待,自己会不自在。 別人要找个藉口不见他,他更会尷尬。 沈清棠也觉得跟以前的故交不来往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没必要硬往一处玩。 將来沈家强大了,身边的人该回来还是会回来的。 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有永远的利益。 她安慰沈清柯:“二哥,阿姐那边的事你不用操心。季宴时会查清楚。你安心读书,等你功成名就时,你身边不会缺鲜和掌声。” 季宴时放下筷子。 往往跟沈家人一起,他说的少听的多。 若是需要说话,还是做不到像他们一样举著筷子高谈阔论。 “阿姐的事,我差人打听了。下头的人也回了话。”季宴时说话语速不快。 沈家人齐齐看向季宴时,巴巴的等著他。 只沈清棠皱了下眉。 夫妻许久,沈清棠大概能知晓季宴时一些习惯。 大概因为季宴时身居高位,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要负责任,以致於他说话会特別慎重,往往思考再三才会开口。 床上除外。 在床上他就没句实话。 不,是没一句人话。 季宴时只说了几个字,沈清棠便知国公府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老国公身体抱恙的事早在沈家流放前你们应该就有所了解。” 沈屿之点头,“对!清兰成亲前老国公已经臥病在床,他们成亲时,老国公也没能下床。 清兰从媒人登门到成亲不足半年,很是仓促。就是怕老国公一口气上不来,儿孙要守孝,得耽搁三年 。 没想到老国公命大,一熬又是四五年。我们都从边关回京了,他还活著呢!” 单这一点,魏国公就是京城的传奇。 李素问连连点头,和沈屿之一样为沈清兰的婚事遗憾:“就因为结婚仓促,清兰的嫁衣都差点没绣完。裙摆下方本来打算绣一些兰,最终因为时间太紧没能绣成。早知道老国公这么命长,应该把婚期再往后拖个一年半载。” 可惜谁也没有预知的本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沈清棠想的却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被太医、御医、神医各种大夫都判了死刑的人还能活这么久除了奇蹟之外恐怕就是旁门左道。 像季宴时,就是在各大大夫嘴里,隨时准备应阎王召见的將死之人。 可他活蹦乱跳的很。 魏国公跟季宴时不一样,没有装病保命的需求,他应当是真病。 沈清棠看著季宴时问:“阿姐的事跟老国公有关?” 季宴时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嗯。可能当初国公府上门求亲就跟阿姐有关。” 沈家人都瞪圆了眼,满脸迷茫的看著季宴时。 沈屿之作为代表,问出大家的心声。 “什么意思?国公府娶清兰是阴谋?” “说阴谋倒也不至於。”季宴时摇头,“听说是先找人合过阿姐跟老国公的八字之后,才决定要求娶阿姐的。” “什么意思?”沈清棠拧眉,十分不解,“阿姐嫁的不是老国公的孙子魏明辉?合八字不是应该合魏明辉和阿姐的?为什么要合阿姐和老国公的八字?” 李素问连连点头,“对啊!而且媒人上门之前他们怎么知道清兰的生辰八字?” 不等季宴时开口,沈屿之就沉了面色,“京城哪有秘密?咱们清兰出生时又没藏著掖著。旁人不知道,当初接生的接生婆必然知道。沈家人也都知道。” 虽说女子生辰是很隱私的东西,可在京城,又有什么事真的是隱私? 沈清柯皱起眉,“阿姐成亲时,我去送亲,似乎在席间听过魏国公府的人议论。” 沈清兰比沈清柯大五岁。 沈清兰成亲时,沈清柯已经是个半大小子。 当时的沈清柯已经能把沈清兰从闺房背上轿子,承担起把沈清兰送到国公府的责任。 按照风俗,沈清柯作为小舅子要留在国公府吃完席再回来。 他在的那一桌大多是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其中一个似乎是魏明辉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说是魏明辉命好,及时找到了和他祖父八字相合的女人,否则將来国公府的爵位必然是他的。 当时沈清柯尚年幼,只以为是魏明辉的弟弟口误。 如今再听季宴时说来,终是咂摸出了一些其他的味道。 阴谋的味道。 沈屿之和李素问也不是真正的乡下人,作为官家长大的他们很快就猜到其中必有猫腻。 他们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著季宴时开口。 饭桌上,没有一个人会质疑季宴时的话。 季宴时比出家人还不打誑语。 季宴时接著道:“国公府对外宣称是因为找人算过,和老国公命格相合的孙媳妇儿能旺老国公,冲喜后,老国公能多活几年。就明面上来看,事实如此。” 沈清棠沉声追问:“非明面上看呢?” “我让人把老国公的药渣偷拿了一些来给孙五爷看。他说老国公服用的药中有人血的味道。” 沈家人齐齐放下了筷子,一个个脸色变得不好看。 每个人都开始往不好的方向想。 事关女儿,李素问第一个沉不住气 ,语气急切:“什么意思?国公府的人不会为了一个活死人放清兰的血吧?” 沈清棠忙安抚李素问:“娘……母亲,你別著急!昨儿阿姐来时还搂过我。她手和颈都无外伤。她还靠在我身上过,也不像有內伤的样子。看阿姐气色,虽有些疲惫却也还好。” 季宴时歉意的看向李素问,“母亲,抱歉!早晨才吩咐下去,到底有什么猫腻还需要时间查。你们別急!” 沈清棠知道季宴时不是活没干完就来邀功的人,不说怕是见李素问和沈屿之反应比较大,怕嚇著他们。 便没再追问。 一直等到晚上就寢后,沈清棠才问季宴时:“你知道给老头子供人血的是谁?!” 疑问句,肯定的语气。 季宴时脱衣服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不是阿姐,你別太担心。” 第1091章 谁的血 “季宴时!”沈清棠抗议,“你说一半留一半我才会乱想。父亲母亲还有二哥也一样。方才你那一句话,他们指不定连国公府把阿姐绑起来日日在她心头放血的戏码都想到了。” 她才会说那些安抚父亲和母亲。 实际上当时沈清兰抱著她,只和她头碰头,她唯一能確定的是沈清兰手腕上没伤,气色也不错。 可气色是能通过妆容遮掩的。 季宴时默了片刻,快速把衣服脱下来,换上中衣,掀开被子躺在床边,伸手搂住沈清棠,“真没结果。不过孙五爷说应该是孩子的血。 我猜,应当是阿姐说的那个身体有恙的孩子。” 沈清棠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向和果果。 两个小傢伙在熟睡中,这会儿还是兄友妹恭的时刻,俩人四肢麻一样缠在一起。 咂吧了下小.嘴,不知道在梦中吃什么好东西。 自从当了娘之后,沈清棠觉得自己越发变得心软,尤其是听不得孩子生病、受罪的事。 否则就忍不住在心里做不好的关联。 季宴时忙揽住沈清棠,“只是猜测,还未经证实。” 沈清棠垂眸,声音带了哽咽,“你若无八成把握,也不会开口。倘若如你猜测的那样,真不知道阿姐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若是自己生的孩子,被人日日放血……单设想一下,沈清棠都想和那人拼命。 若真的,阿姐定然也想跟国公府拼命。 可,阿姐不是只有一个孩子,倘若有人用另外的孩子威胁她,她该如何取捨? 阿姐头胎生了一个小姑娘,乳名叫圆圆。 小时候胖乎乎圆滚滚的。 “已经在人查。放心,我不会袖手旁观。”季宴时跟沈清棠十指交握,轻吻她额头安抚,“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如今有了你有了二哥和父亲母亲,我也会尽所能保护阿姐。” “嗯。”沈清棠点点头,伸手环抱住季宴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来京城三日有余,我就已经开始想北川了。想我们初到北川过的第一个年。” 那一年,沈家四口徒手搓了一栋房子,每一块土砖都是自己垒砌的,每一块木板都是自己用锯锯开刨平,边缘的毛刺都打磨掉才泡进桐油中。 到了冬天,大雪封山也封谷。 他们在谷中在通了温泉水的小院子里,倚栏听雪。 父亲、母亲还有二哥,都文縐縐的念跟雪有关的诗。 只有她不想借诗圣、诗仙那些大家的诗词,又不会作诗,隨便糊弄过去。 彼时,季宴时还未恢復神智,动輒就扔人。 那会儿沈清棠可烦他了,真想自己开个很厉害的金手指把季宴时也丟到山谷外让他尝尝被人扔著玩的滋味。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实用 】 谁知到现在都没能把人扔出去! 有道是世事无常。 季宴时笑了笑,“那会儿……你可没少欺负本王!” 他堂堂一国皇子,经常被她用两块肉吊著,干苦力活。 偏还乐在其中。 一眨眼已经是前年的事。 马上又要过年了。 小和小果果也要两周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 却再难找那样单纯的时光。 *** 到京城后的每一日,沈清棠都过的格外充实。 连一日都不曾歇。 逛遍东西城后,又马不停蹄的约见沈逸。 见沈逸不用单独选地方,在沈记水铺子即可。 这几日沈清棠几次路过沈记的水铺子,虽未进去,却也知道沈记水铺子生意不好。 门口只有奋力吆喝的小二,却少见顾客登门。 沈清棠怕沈逸外出,提前派人知会过。 她到时,沈逸已经早早等在门口迎她。 这位已经出了三服的远房堂哥跟沈清柯同龄,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当初选沈逸到京城来就是看中他的分寸感。 在京城这种水深的地方,知进退很重要。 除此之外,沈逸当然也具备適合经商的性格和能力。 鑑於血缘关係稍稍远了点儿,沈逸为了避嫌並未上前扶沈清棠,只略拱手打招呼:“沈东家。” “兄长客气了。还唤我清棠便是。” 沈逸这才改口:“清棠。” 沈清棠在前沈逸在后,两个人一同迈进水铺子中。 京城这间仕女阁和北川的仕女阁在装修风格上別无二致。 只是大概京城屋舍贵,空间没北川那么大。 铺子虽不大也是两层楼。 此刻,一个客人都没有。 沈逸注意到沈清棠打量的目光,苦笑道:“有负堂妹所託,没能把沈记经营好。” 之前沈清棠从沈家挑了一批人像蒲公英一样被撒去大乾各个地方。 大家都一样,都是从零开始。 沈清棠知道万事开头难,从陌生的领域开头更难。 为了鼓励大家以及提高大家的积极性。 沈清棠一连出了几条方案。 一是每个月每个铺子的收入划分成一到十不同的等级,每个等级对应不同的奖金。 比如,这家水铺子,若是月盈利一百两银子,便可得一两银子的额外奖励。若是盈利一万两银子,便可得一百两银子。 二是横向对比。 沈清棠每个月对完帐之后,会把各个铺子的收入做一张匯总表,同时发给各地负责人。 每个月排名前三的,都会有额外奖金。 除了月度奖,还有季度奖、半年奖以及年终奖。 三是个人奖和团队奖。 每一座城市都会像沈逸这样开数间铺子。 每一间铺子都会有掌柜和伙计。 个人奖就是店里的销冠。 团队奖就是营业额最高的店铺。 第四就是晋升制度。 在大乾,人口还是能买卖的。 像沈逸,他就买了几个人在铺子里当店小二。 在京城,有时候买一个奴僕都不如权贵人家吃一顿饭贵。 在沈清棠看来,沈记买店小二或者后厨的工作人员,相当於给了他们一份铁饭碗。 而沈记也不怕他们学会配方之后泄密。 在大乾,合法的买卖人口是被律法保护的,叛主是很重的罪。 可是光有铁饭碗不足以让他们有斗志,毕竟换谁把自己卖了也不会有斗志。 一生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贱籍。 第1092章 买卖奴僕 沈清棠制定的晋升制度就是为了给这些被买来的人一些希望。 首先,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一定的標准就是可以升职加薪。 比如跑堂的可以当掌柜,掌柜再升职就可以当店主。 若是一家铺子管理人员满员就再开一间铺子或者去另外一个城市开疆拓土都可以。 不会识字不会算术也没关係,只要达到標准都可以到总部培训。 沈记的总部在北川。 除此之外,在沈记工作满一定年限,沈记就会把卖身契还给卖身的人,帮他们恢復良籍。 不过这一条还没实施,因为之前只有京城这边的员工是买来的,用不著。 沈清棠受现代的影响,对人口买卖有种天然的牴触。 一直到今年总算开始接手。 主要是人得入乡隨俗。京城就是这样一个三六九等十分分明的地方。 况且买来的奴僕只要拿好卖身契隨时可以还他们自由身。 其实要买苦工和店小二的事还是沈逸的提议。 他吃过被僱佣的后厨出卖过的亏,才开始买长工回来干活。 纵使沈逸费尽心思,京城沈记在和其他地方的沈记各项比拼中都垫底。 每次奖励都是拿最少的。 每次沈清棠一公布红黑榜,沈逸就觉得脸皮火.辣辣的,哪怕垫底的铺子或者个人都没有任何惩罚。 沈清棠摇头,安慰沈逸:“京城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天子脚下,想餬口容易,想做大有难度,不怪你。” 沈逸不认同,苦笑:“曾经我也一度为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开脱。总觉得不是我不行,是京城这地方不適合我。 当初和我一样去往大乾各地的人,有些一开始就经营的有模有样。有些开始不顺利,慢慢也有了起色。 只有我,越做越差,五间铺子做的只有三间……实在是汗顏。 你来了这几日,我明知道你忙,应该我先登门拜访,却一直提不起勇气,也羞於见你。才拖到今日。” 按理说,沈逸如今算是沈家在京城的东道主,沈清棠到京城理应他安排妥帖。 沈清棠只来信说要来京城,却不让他安排。 沈逸一度以为沈清棠是派人来替换自己,连回家的包袱都已经收拾妥当。 直到看见沈耀祖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沈清棠是打算自己来帮他做京城的生意。 沈逸鬆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点儿小小的失落。 大家都成功了,就差他一个。 他觉得无脸见沈清棠。 沈清棠摆摆手,“堂兄你不要妄自菲薄。当初家里人分要开疆拓土的领域时,你在各项考核中都名列前茅,很多项都是第一名。 我来也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得处理一些家事,顺带看看你这边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这两日我没过来找你只是初来乍到,想在京城先转转稍微熟悉一下。” 沈逸疑惑挑眉:“初来乍到?” 沈家是久居京城,离开京城才几年?怎么是初来乍到。 沈清棠心里懊恼,又说错了。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继续用上次的解释:“之前虽在京城长大只是待字闺中,日常少出门,很少能独自到市井之间来逛。更不可能接触做生意。对我而言,京城虽是从小长大的故土,却依旧生出初来乍到的感觉。” 沈逸点点头。 这么说倒也对。 沈逸笑了下,“说的也是。还记得以前家族祭祀或者其他大节日时也见过你几回。那会儿你还是个標准的京城千金模样,哪里想到多年后,你一个小娘子,用瘦弱的肩膀挑起了咱们整个家族。” 虽说明面上的沈家族长是沈屿之。可,目前而言,沈家族人其实都在跟著沈清棠混饭吃。 是沈清棠让沈家族人吃饱喝足。 沈清棠敬谢不敏:“堂兄,你可莫要给我戴高帽。我本来就瘦弱,高帽这么重再把我压趴了怎么办?沈家的荣光还要靠你们这些顶樑柱!” 怕沈逸再恭维她,忙说正事:“堂兄,关於京城你了解的更多。可知道底是何原因咱们才迟迟融入不了?” 沈逸闻言皱眉,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才迷茫的摇摇头:“一时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怎么说呢?京城是有市场的,並且市场很大。就是京城这地方有些复杂。 自从到京城,我一直在摸索著破局,也在不断的试错中总结经验。 其中一部分都在信中跟你说了,还有些怕信上说不安全,就没提。 总的来说,在京城餬口没问题,但是想赚大钱得有人脉有关係。 你也知道,在京城,从地上捡一块石子隨便扔出去,都能砸到当官的……” 跟沈清棠预想的差不太多。 沈逸的话总结下来就三点。 第一,定位矛盾 沈记所有的铺子其实都是走的中高档路线,除了熟食铺子,基本对標的都是权贵人家的消费能力。 普通百姓交苛捐杂税交的活著都困难,哪来的閒钱买非必要的水?! 可权贵人家本身就有小厨房,可以自给自足。 沈记的水铺子卖的是稀缺,按理说达官贵人该捧场,可他们又端著瞧不起沈记这小作坊。 就好像在未来,很多人瞧不上路边摊一样。 再好吃的路边摊在有钱人眼里也比不上米其林餐厅。 以至於沈记的铺子上打不过高档茶楼下深入不到普通百姓中。 第二,官商一体。 京城是一个国家最特殊的城市。 往往一国之都会是一个国家的政治行政中心。 在这里有皇亲贵族,有比堪比百姓人数的官员。 上到皇帝下到九品芝麻小官都需要银子。 皇上需要银子说的是他的私库而非国库。 皇上养那么多女人和孩子,开销也很大。 谁过生日要点奖励。谁生孩子要给奖励。 谁伺候的好了要给奖励。孩子作业做的不错还得奖励。 奖励不一定是银子,但一定是需要银子买的。 后宫的女人同样需要银子,她们需要银子打点身边的丫环嬤嬤,还需要银子去收买皇上身边的太监或者竞爭对手身边的下人。 第1093章 死局怎么破 皇子皇女们也都需要银子。 他们出生起自带俸禄,可是那点儿俸禄远远跟不上开支。 他们有封地,有庄子,有僕从。 都需要银子来运转。 他们同样有商铺需要人经营。 当然,大多数皇子成年之后都得去封地,在自己的封地上来银子更容易。 真正需要在京城经营商铺赚银子的是官员们。 官员们银子的地方比皇上要多。 皇上好歹每年能收不少供奉。 官员们只要不贪,俸禄就不够,否则就得过精致的穷日子。 他们要养一家老小,要养府里的僕从,要孝敬上峰,要拉拢下属。 每日的开支都大的嚇人。 为了维持开支,只能经商。 就像以前的沈家一样,兄弟两个以上的,一人当官另外必有人经商。 这些官家经商,不需要擅长做生意,他们只需要把铺子开起来就不用怕缺生意。 你开我铺子,我开铺子,大家一起开铺子。还有老百姓什么事? 官员们势力盘根错节,京商也一样。 只要大街上看见个稍大点儿的铺子,背后就能有攀枝错节的关係。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更別说还有光明正大的皇商。 皇商大多数不在京城,只是把家里的货供应给皇宫或者上贡一部分。 就这一部分皇商就能垄断京城三分之一的市场。 一无所有的沈记拿什么跟他们爭? 普通老百姓赚个辛苦钱,比如摆个早餐摊,卖点柴火之类“大人物”都瞧不上的小买卖还是可以的。 而沈家这种野心勃勃却身后空空的生意人家,打不开市场也正常。 最后一点就是垄断排外。 沈清棠这两日在京城转悠,只能猜到前两点,最后一点是沈逸补充的。 因为沈清棠有一点想不通。 就算京商垄断,可平板玻璃真的是稀罕玩意且用处显而易见。 应该很受达官贵人喜欢,且也不会影响其他皇商、官商的生意,怎么也会生意惨澹? 惨澹到能维持运营,扣除本钱、人工压根不赚什么银子。 沈逸说:“他们不是不需要,只是不允许咱们卖。当初平板玻璃才开张时,生意並不差。我们一连接了几户大订单。 可是,快到交货时,店就被人砸了。 幸好当时厂子没建好,玻璃都是从云州分批运过来。只第一批玻璃被砸了。” 沈清棠记得这事。 当时还庆幸,幸亏那些大户人家也是抱著试试看的態度要的玻璃。 一没签契约,二没交定金。 约定的是沈记先上门装玻璃,装好他们再付银子。 谁承想玻璃差点没装上。 “当时店被砸之后,我还差人去报了官。最终也没查出个结果,只说可能是贼人所为。 最气人的是,从那以后,咱们的玻璃运不到京城来了。”沈逸早已经没了脾气。 当初还愤愤,如今提起此事也不过是摇摇头。 生產平板玻璃的工艺当时还只有秦家军的將士掌握,沈家的学徒还没出师。 需要千里迢迢从北川运到京城。 古代不比现代,路况非常差,一路上爬山涉水,坑坑洼洼。 玻璃易碎,可想而知,运到京城多难?! 好不容易运到京城,被砸了一批。 沈逸挨家挨户道歉,並且表示再等一段时日,新玻璃来了之后,会给客户很大的折扣作为补偿。 谁知道第二批玻璃到京城城门口时就被拦下来了。 守城兵说玻璃尖锐,是危险物品,万一被歹人利用伤了贵人怎么办?不允许入城。 沈逸试图打点,却无人收他的银子。 沈逸只能再次跟预定的客户道歉。 凡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次运送,就需要费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两次运送,就是小半年的时间。 人们的新鲜劲儿早已经过去了,很多人明確表示不再需要。 第二次运送失败不久之后,沈家的学徒大都已经出师,一部分工匠来了京城。 加上天气適宜,很快做出了玻璃,给所剩无几的客户安装好玻璃。 谁知,没两日,这些客户家里的玻璃就被砸了。 主要客户家里的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最气人的是,都是被玻璃所伤。 那些歹徒入室行凶,不带作案工具不说,还不偷不抢,似乎只为了证实玻璃能伤人。 人家被伤了,免不了找上门来闹。 沈逸赔礼道歉还得赔银子。 里里外外大半年,净亏不赚。 好在后来的玻璃首饰卖了一阵子,赚了一点儿银子。 后来京城就出了很多卖琉璃饰品的店,沈记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至今也半死不活。 沈逸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鬢角,“我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有白头髮了。平日里还得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见下头的人。 也就是能跟你吐吐苦水。你能来京城,我著实鬆了一口气。” 说话时,沈逸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確实盼著沈清棠来,一面想著看沈清棠如何破局,一面又怕沈清棠真破了局。 沈清棠不破局,京城沈记就赚不到银子,他跟下头的人就分不了银子。 可沈清棠破了局,就意味著他技不如人。 沈清棠嘆气,摊手:“坦白说,暂时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我们可以试试看抱大.腿。” “嗯?”沈逸困惑眨眼,“抱大.腿?什么意思?” “你知道秦征吧?” 沈逸点头,“在北川见过。” 秦征总喜欢跟在沈清棠身边凑热闹。 在北川,哪里有热闹哪里有秦征。 “前阵子,秦家小將军回府,你可知道?” 沈逸点头,“秦小將军一回京就闯了两次大祸,恐怕京城无人不知。” 沈清棠笑:“秦小將军就是秦征。” “啊?”沈逸很是意外。 他知道秦征是秦家军的人。 只是秦家军也不止秦征一个。 最让沈逸没把两个人联繫到一起的是,“秦征是秦小將军?可秦小將军不是叫秦安?” “你可以理解为秦安是秦征的京城专用名。” 但凡离开这个地方,就没有秦安只有秦征。 沈逸:“……” 以秦家的处境而言,秦征俩名字的事倒是不难理解。 他想了想,点头,“京城秦家確实是棵大树。” 第1094章 抱大腿 沈清棠笑,“堂哥,麻烦你一会儿带我看看铺子再看看玻璃作坊。还要麻烦堂兄去跟两边邻居沟通一下,看看有没有愿意出售或者出租铺子的。 现有的铺面太小了,若是能把左右盘下来打通最好不过。 若是不能,先將就用著,然后重新择铺。届时,咱们可以重新开张!” 纵使打鸡血的话,沈清棠说起来情绪也不激烈,倒是沈逸听得激.情澎湃,一扫一年来积攒的颓丧,大有擼起袖子加油乾的想法。连声应下,“好,我这就去安排。” 沈清棠跟沈逸分开时,天色还早,鑑於昨儿刚被家里人批评警告过,沈清棠很是犹豫了一番才决定还是要去秦府拜访。 秦府很好找,在一眾文雅的宅院中,硬朗的十分特別。 单从高.耸的院墙以及出墙的树枝来看,秦家就很是与眾不同。 旁的官员为了四季能赏景,院子里种著四季都能绿的的树和。 秦家不一样,秦家只种了北川才有的树。 这会儿树叶子早都掉光了,光禿禿的。 真到秦府门口时,沈清棠又犹豫了。 在京城人眼里,她不该跟秦征有交集,他们还是陌生人。 得想个办法先“认识”秦征,再抱大.腿。 纠结再三,沈清棠还是决定先回沈宅。 这一日,季宴时回来的比较晚,並且面带疲色。 他刻意放轻脚步进了房间,却不想床头很快燃起来蜡烛。 今日的大床上只沈清棠自己。 两个小傢伙不知道跟谁睡的没在床上。 “怎么还没睡?”季宴时篤定不会是自己吵醒的她。 他刻意放轻脚步,赤月阁那些人都不一定能察觉。 除非她一直能看见他。 “等你。” “嗯?”季宴时把染了寒气的大氅脱掉,坐在床边,看著沈清棠,“想我了?” 沈清棠:“……” 不是很有诚心的点了点头。 季宴时曲指在沈清棠额头上轻弹,“夫人可以再敷衍一点儿。” 沈清棠捂著被弹疼的额头瞪季宴时, “你非要自取其辱倒怪上我?” 两个人每天都要见面,不能说不想,但是不至於专门熬夜的想。 “遇到难题了?”季宴时果断的不再自取其辱。 “不算难题。就想问问你秦征这两日在忙什么?还在禁足?” 季宴时:“……” “夫人倒是有閒心关心起旁人?”都不问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清棠特別配合,“王爷何故这么晚回来?” “父皇召我进宫了。” “又为何?” “上次赏了药,想看看我身体有没有好些?” 沈清棠眯起眼,“他给的药有问题?” 季宴时沉默了会儿摇头,“药本身没有问题。吃一段时日之后,配合某味香料,会爆体而亡。” 沈清棠的心沉了下去,“今日召你进宫闻香的?” 季宴时摇头,“还不到闻香的时候。今日只是『父慈子孝』而已。因为给的药確实能让我好些。可能短时日內能达到跟常人无异的模样。” “一听就不是好东西。”对於见过西药的沈清棠来说,不难猜:“治標不治本的药吧?说不定还会彻底破坏你的身体。” 季宴时轻笑:“夫人果然聪慧。” 沈清棠却没有半点被人夸的开心,主动往前挪了挪,连人带被子扑进季宴时怀里,闷声问:“就算他质疑你的血缘,总该还有五成希望你是他的儿子。他为何一门心思置你於死地?” 季宴时自己也无解,沉默半晌,只能回答自己的猜测:“许是上了年纪,怕看见我这张和母妃越来越像的脸。也或许是因为不满我这次带著秦家军攻打北蛮的事。” 谁知道呢?! 沈清棠抖了一下,张开胳膊牢牢抱住季宴时的腰,似乎这样就能保护他不被亲情所伤。 季宴时一只手搂著沈清棠,另外一只手从后面把被子合拢裹住沈清棠,“放心。他不会这么快动手。 我最有价值的死法应该是死在给北蛮使者接风洗尘或者和谈的宴会上。 一个被北蛮“谋杀”的皇子,才能在跟北蛮谈判时最有利。 若是不想打仗,本王的死还能免去北蛮的怒意,说不得能捞些额外的好处,让大乾百姓误以为是北蛮割地赔款。” 沈清棠坐直身子,抬头,看著季宴时皱眉:“你是说到如今这一步,皇上还不想打仗?” 她给沈清丹立了人设,聚齐了民心。 季宴时率领秦家军打下北蛮十一座城。 占尽优势,皇上竟然还是一心想和? 不怪季灵月总骂他是窝囊废! “他怕一打仗,就给了皇子们造反的机会。他如今惜命的很。之前你偽造书信、印鑑调兵到北蛮支援的事,如同一根刺扎他心里。 我那俩皇兄都如你所猜,在得知沈清丹的事以及我们攻下北蛮几座城之后都认下了他们自己主动出兵功劳,瞒下了假冒信笺的事,甚至为了逼真,还把假信换成了真的。 那俩傻子,上了认罪的摺子之后,如今巴巴的在封地等著父皇下旨赦免他们的罪以及嘉奖他们。” 季宴时勾唇嘲讽:“他们这辈子也別想等到。就算等到也是惩处。最多是换个理由的惩处。” 沈清棠:“……” 莫名想起了清末。 一味的割地赔款,不管能不能打过都不愿意打。 为数不多有骨气的將领,打下来的地盘都不够皇族赔的。 学歷史时,少不了唾骂他们软骨头。 真身在其中时,反而不觉如何。 若沈清棠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大概还隨著眾人一起为和亲公主义愤填膺,哪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沈清棠长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一个人做尽荒唐事,反而让人无力吐槽。 沈清棠只问了一句:“他是怎么坐上那个位置的?” 季宴时下巴搁在沈清棠头顶,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之前,两个人討论过这个问题。 时也,运也,命也。 就是因为当今皇上过於窝囊,在皇权爭斗中保存了实力,且让前任皇上很满意,才不劳而获捡了个皇位。 第1095章 帝王不早朝 没办法,当时但凡有实力的皇子都爭的头破血流,名权俱失。 有的死了,有的被圈禁。 大概也因为如此,当今皇上才觉得不打就是打。 说不定心里想著只要他不爭不抢,像爭皇位时一样保存实力,等到西蒙和北蛮互殴到两败俱伤时他就是九州大陆的霸主。 可惜!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皇上若是真想著坐收渔翁之利怕是不好办。 沈清棠抬手遮口,打了个呵欠。 恰逢外头更鼓响。 已经三更天。 季宴时把沈清棠放倒,“你睡吧!我去沐浴。” 他不喜欢身上在宫中沾染的味道。 沈清棠“嗯”了一声,把被子拽到脖子下方,左右动了动,便把自己裹成蚕蛹。 季宴时起身,走了两步,又倒转回来,回答进门时沈清棠问的问题:“秦征禁足解了。大概后日,两国使者就到京城。不过他挨了板子,恐怕此刻还呲牙咧嘴的躺在家中。你找他有事?” 沈清棠睁开眼,却又打了个哈欠,“也没什么。就是想找他合伙做生意。只是,我跟他眼下还是『陌生人』想著跟他『偶遇认识』一下。” 季宴时:“……” 忍了又忍,还是说了一句:“本王在云城追你许久,你承诺来京城找本王。如今你都到京城几日了,也不见你登门!” 倒是惦记起秦征了。 没良心的女人。 掉进钱眼里的女人。 可惜,他的抱怨,一句都没有传进已经秒见周公的沈清棠耳朵里。 回应季宴时的,只有沈清棠平稳、悠长的呼吸。 季宴时宠溺的摇头,又给沈清棠掖了下被子,转身往浴房走去。 *** 沈清棠是饿醒的。 睁开眼就看见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 窗帘不薄,能透过窗帘的光,得意味著外头的太阳已经爬的很高。 她睡过头了。 更让沈清棠难以置信的是季宴时竟然还在床上。 他不但没回王府,竟然也没有办公? 大概沈清棠的目光过於实质性,季宴时卷翘浓密的长睫颤了颤,缓缓掀起,露出一双因为还不清醒有些迷濛的黑眸。 有些像之前初识的模样。 季宴时对上沈清棠错愕的目光,闭上眼,再睁开,一双黑眸已经恢復了往日的清明。 沈清棠遗憾的撇了下嘴。 可惜没有相机,否则真想把方才一幕拍下来。 相机没有,打趣的话还有。 沈清棠笑著伸手在季宴时脸上轻戳了一下,“寧王殿下是睡懵了?可知此刻是何时辰?” 季宴时伸手把沈清棠拽倒,顺势让她躺进自己怀中,用还有些沙哑的嗓音开口道:“夫人应当知晓,本王一直梦想『君王从此不早朝』。难得今日能实现。” 沈清棠:“……” 没好气的伸手掀开一角被子,露出季宴时半个胸膛,抬手轻戳:“你赖床就赖床!还怪上我了?” 君王不早朝的前提是有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关她什么事?! 季宴时低低笑著,拉著沈清棠的手埋进柔软的被子中,贴著人鱼线往下拉。 沈清棠:“……” 被烫到,用力往后收手。 季宴时却不放,“夫人,不能只管点火不管灭火。” 沈清棠:“……” 她什么时候点火了? 可惜不管是言语上的抗议还是肢体上的抗议都被无视。 沈清棠到底还是当了“红顏祸水”。 最终只抽噎著骂了季宴时一句:“昏君!” 原来,红顏祸水也是被迫的。 房间里渐渐变得安静。 又变得不安静。 粗重的呼吸声。 忍不住从指缝里露出的呜咽声。 木头床吃力的吱吱声。 以及门外幼童坚持不懈的喊“娘”声和拍门板声。 “娘亲!” “娘亲!” 和果果不间断的呼喊声,让沈清棠头皮都发麻,偏生又不能出声,死死的用手捂在嘴上。 对上季宴时促狭的笑脸,更是五味杂陈,闭上眼,不想看他。 最终夫妻俩收拾妥当从房间出来时已然到了晌午。 沈清棠红著脸快步走出中院,连招呼都没跟沈屿之夫妇打。 季宴时倒是云淡风轻的去跟沈屿之和李素问说他们不在家吃午饭的事。 沈屿之和李素问作为过来人,很清楚方才和果果叫不开门是为什么。 但是作为长辈也不好说什么,和果果也是他们抱回来的。 待到季宴时上马车时,沈清棠脸颊上的热度才稍稍下去。 马车是从寧王府出来的,特意绕道这边停在路上给眾人看的。 季宴时上车后,习惯性想往沈清棠旁边坐。 沈清棠快他一步坐在座位正中,指著最远的角落,“你坐那儿!” 语气毋庸置疑,且不太好。 季宴时摸了摸鼻尖,老老实实坐在了沈清棠指的地方。 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 老实的不去触沈清棠的霉头。 倒是沈清棠一股邪火发不出来,越发看季宴时不顺眼。 突然想起来,她为何这么听话上了他的马车。 硬邦邦的开口:“你要带我去哪儿?” 但凡季宴时回答的不让她满意,她一定拂袖离去。 “你不是想见秦征?带你去见他。” “啊?”沈清棠有些惊喜,“去见秦征?真的吗?” 对上季宴时黑下来的脸,后知后觉意识到说错了话,找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京城的生意有门路了。” 季宴时並不领情,冷笑:“方才夫人还冷脸相迎,听见秦征名字倒是笑的开怀。亏本王特意抽出一日时间陪夫人。” 沈清棠:“……” 原来他不是睡过了头而是为了陪她? 早晨的那股恼意散了不少,却也拉不下脸哄季宴时。 不管怎么说,季宴时在孩子敲门时还不停就是他不对。 什么忍不住,她才不信! 季宴时又幽幽补了一句:“夫人要做生意,本王也不是帮不上忙,夫人捨近求远倒还怪我小心眼? 莫非是觉得本王在京城时日短,帮不上夫人的忙?” 沈清棠:“……” 没好气的翻白眼:“季宴时,你別得了便宜卖乖!我劝你见好就收。別给点儿顏色就开染坊!到底为什么,你那跟马蜂窝一样的心能想不明白?” 第1096章 为你做什么都值得 沈清棠不找季宴时,就是为了儘可能不用季宴时的力量,少动才能减少暴露的可能。 她都没说什么,他倒是茶言茶语起来。 季宴时:“……” 往前挪了挪,坐在沈清棠对面,提起桌上的小壶给沈清棠倒了一杯茶。 “夫人骂渴了?喝点水?” 沈清棠“噗嗤”笑了出来,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像只斗贏的天鹅,扬起修长的脖颈瞪季宴时:“你怎么不装了?” 季宴时也没有被拆穿的羞涩,淡声道:“装可怜卖惨是为了让心疼的人心疼。夫人都不心疼本王,本王还有何好委屈?” 这回季宴时声音淡淡的,沈清棠反而被刺了一下。 也是,季宴时从小过的波澜起伏,还有个很悽惨的童年。 沈清棠声音软了几分,哄他:“就是心疼你才不想给你添麻烦。你的事已经够多了。再说用你的势力来做生意,小材大用,杀鸡用牛刀,浪费!” 季宴时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嘴上却道:“为你做什么都值得。” 沈清棠没出息的红了脸。 *** 鸿月楼。 京城最大的酒楼。 也是京城紈絝子弟们最常出没的地方之一。 大乾京城少有高楼。 鸿月楼就算是京城地標性的建筑,足足四层高。 只有四层高不是盖楼的人野心只想盖四层也不是大乾的建筑技术只能盖四层高,而是再高不被允许。 鸿月楼距离皇宫这么近,再高岂不是能把皇宫內外尽收眼底? 若是碰见千步穿杨的高手怎么办? 事实上,虽然盖了四层高楼,日常被允许经营所用的只有三层楼。 第四层只供皇室中人使用。 沈清棠是头一次到鸿月楼,也是头一次到四楼。 秦征不是头一次来鸿月楼,却是头一次到鸿月楼四楼。 初到四楼登高望远的新鲜感早已经在等待中消磨殆尽。 秦征百无聊赖的趴在两张椅子拼成的临时床上。 听见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嗖”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扯到痛处疼的秦征呲牙咧嘴,把满腔怒意和痛苦都凝结在颤动的食指尖上,指著推门而入的沈清棠和季宴时控诉:“你们再来晚一点儿就可以给我收尸了! 我即將成为大乾史书上第一个在酒楼被饿死的武將!” 沈清棠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哪那么夸张?!” 季宴时给沈清棠拉开椅子,慢条斯理道:“你不会点菜?”谁拦他了? 他也不认为秦征是懂规矩的人。 最起码不会为了等他饿著,而是会吃饱后让人重新收拾桌子换新餐具。 秦征愤愤,食指追著季宴时调整角度,“你还好意思说?四楼是专为皇室中人开的,你这个皇子不来,我能点的了菜?” 要不是他恶名在外,想来四楼等他,鸿月楼的人都不给进。 “你们俩……”秦征食指继续在沈清棠和季宴时之间点来点去,“说好要请我吃饭。我还以为你们良心发现了。结果……” 他平举的胳膊再次换了方向,指著窗外的太阳,“太阳都要下山了,你俩才来!你们再来晚点儿就该吃晚上饭了!” 秦征越说越气,收回食指,伸出拇指,倒转指著自己,“要不是小爷脸皮厚,早让人轰出鸿月楼了!” 沈清棠本来还因为晚来內疚,听见秦征喋喋不休的夸张控诉,抿唇偷笑。 秦征越说她越忍不住,最终偷笑变成捧腹大笑。 笑的秦征破了功,跟著笑了起来。又回头指著季宴时:“你看你一脸偷.腥猫似的,一看就没干好事!今儿小爷一定要吃穷你!” 季宴时本想再挤兑秦征两句,侧头瞥了沈清棠一眼,怕她又恼羞成怒,终归没没开口,只一侧眉梢稍稍挑了下,便挨著沈清棠坐了下来。 秦征擼了擼袖子,豪横的扯开嗓子:“小二!上菜!你们这里最贵的菜都给小爷上一遍!” 说完坐在季宴时对面。 才一落座又弹了起来,当著沈清棠的面也不好意思捂,双手握拳垂在身侧,呲牙咧嘴直吸气。 沈清棠有些同情他,“听说你回到京已经挨了三顿揍?” 其中一次还断了腿。 秦征短促的“呵!”了一声,抬起自己至今还没完全好利索的腿,“小爷能保住这条命都是不幸中的万幸! 幸好孙五爷医术靠谱,要不然小爷以后真成瘸子了。” 沈清棠:“……” 说起来,孙五爷善於接骨的技术还是在北川练出来的。 旁人伤筋动骨一百天。 孙五爷的腿半年多都没好。 一次又一次的骨折。 硬生生在自己腿上练出了不擅长的医术。 当然,更多的是在秦家军身上练出来的。 男儿上战场,哪有不带伤的? 看著將士们断胳膊断腿,孙五爷於心不忍。 能医的医,不能医的想办法医。 后来在沈清棠“点拨”下,顿悟了中西医融合,又从季宴时那里得了一套他师娘留下的手术刀,开始学著接断骨以及断骨附近的肌腱、筋脉等。 只是古代各种水平都有限。 有些伤的轻的能接个大概,像那种砍断筋骨只留一点皮肉相连的,就算接好了也只是保证是完整的躯体,不能保证功能还完整如初。 现代都做不到的事,古代更不能做到。 哪怕这样,孙五爷在秦家军心中依旧是神医。 孙五爷一直追著季宴时给他调理身体。 季宴时进京,孙五爷也跟了过来。 不止孙五爷,向春雨也在京城留了一段时日才离开。 她跟来王府是为了肃清毒源,魑魅魍魎別想无声无息的在府中下毒。 也幸好孙五爷在,否则秦征的这腿得多受些折磨才能好。 沈清棠听季宴时说过,秦老太君也是手上有功夫的人,下手有分寸,最多好的慢一些,万不能真让秦征瘸了腿。 只是…… 让年逾甲的老人,亲手打断孙子的腿,本身就是种残忍。 而且就沈清棠有限的经验中,往往隔辈更亲。 秦老太君怕是打在孙身,疼在自心。 想到这里,沈清棠问秦征:“秦老夫人可还安好?你受的外伤,秦老夫人受的可是內伤。” 第1097章 京城没有秘密 秦征敛了嬉皮笑脸,把椅子反过来,让椅背靠著桌子边缘,自己跨坐在椅子边缘,大半屁.股悬空以免触痛伤处,上半身趴在椅子背上,竖起耳朵听了下,才开口:“祖母最是心疼我,打我一棍她先病倒了。这两日才见好些。” 沈清棠:“……” 不解:“这一棍非要打?” 秦征不语。 季宴时解释:“打一顿做做样子是应该。可从秦老將军到秦將军如今又到秦征…… 对老太君来说,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再捨不得,秦征断一腿总比他殞命好吧?! 在她眼里,她打的越狠,皇上的气便消的多越些,日后好不为难秦征。” 沈清棠:“……” 想吐槽老太君一辈子经歷大风大浪怎么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皇上心心念念想废了秦家,却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也找不到合適的机会。 如今秦家又立下开疆拓土的战功,皇上不想奖秦家还想夺秦家的兵权怎么办? 明面上显然毫无办法,只有秦征无声无息的消失,这个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皇上要的是秦征死而不是秦征伤。 事到如今,秦征怎么做都是错。囂张跋扈反而能多为秦家爭取一些时日。 原因无他,当今皇上是个欺软怕硬且又多疑的性子。 他见秦征一反常態的囂张,会更安心,也会更不安心。 沈清棠略一想就明白秦征明明清楚老太君在做无用功却为什么依旧闭口不言。 说到底,老太君不过是被嚇怕了。 怕到,寧愿亲手打断孙子的腿去赌那微乎其微的可能,也不想秦征以及秦家有灭顶之灾。 可能这些自幼就呼风唤雨的女人老了都有些固执。 比如她那执意回京的祖母,如今遂了愿,却也没开心。 恰好酒菜都上来,秦征一扫方才的不快,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他吃的太香,看的沈清棠都饿了。 沈清棠早饭没吃本来也有点饿。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道鱼肉,尝了尝,皱眉。 很好吃,却没有想像中惊艷。 怎么说呢?若是这菜是街边饭馆炒的,那必然物超所值。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可是在一顿饭要几千两银子的鸿月楼,沈清棠便觉得这菜不值。 看秦征吃的那么香,沈清棠放下筷子,问他:“你是早晨没吃饭?还是你们將军府落魄到连肉都吃不起了?” 反正她不觉得鸿月楼的菜有这么好吃。 秦征瞪眼:“你不懂!小爷我吃的不是菜,是银子。你把每道菜的价格换算到盘子里,就会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些更好吃的菜了。” 沈清棠:“……” 就好像她才出国留学时一样。 无论买什么都习惯换算成自己国家的货幣。 也就是无论买什么都要乘以七。 一桶三元的泡麵乘以七之后就成了二十一,贵的让人食不下咽。 后来比自己早出国的同学知道了劝她:“每个国家的货幣不一样,你到什么国家就用什么国家的货幣单位,不要想著换算。一桶泡麵三元就是三元,你管它是美元还是人民幣。” 后来沈清棠学著强迫自己不去换算,才渐渐適应了国外的消费。 秦征此举跟自己那会儿有异曲同工之处。 秦征没察觉沈清棠走神,还在滔滔不绝的发表自己的看法,“你看这道丸子汤,我方才数了下,大概十六个。要一百八十八两银子,一个丸子值十多两银子!这丸子別说是什么熊掌里取出来的嫩肉,又如何如何做的。 就算是猪肉丸子卖十多两银子一个,也是美味至极。” 沈清棠笑著点头:“你说的对!” 秦征狼吞虎咽一通,打了个饱嗝,放下碗筷,掏出帕子抹了下嘴,问沈清棠:“你找我有事?” 沈清棠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写著『功利』二字?许久未见了,好不容易找个由头来看看你怎么就得有事?” 昨晚等季宴时,季宴时看见她第一句话也是问她有什么事。 难道经商久了,自己身上人情味淡到跟人说话必得有目的? 秦征“切!”了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京城都好几日了,也没见你上门找我!” 他指著季宴时,“我被打的消息,我不信你是才听说。他一定早告诉你了,你都没有来看我!” 迟到的情深比草贱,迟到的关怀也不值钱。 沈清棠:“……” “你们京都都没有秘密的?我一个升斗小民不过京城四五日,为何你一个被关在家中闭门思过的人都知晓?” “京城不是没有秘密,是京城没有信任。人和人之间的防备比安城的城墙都厚。” 沈清棠辩驳:“就算如此,我不来看你也是有原因的。你是不是忘记咱俩这会儿应该不认识?” 秦征:“……” 一拍脑门,“把这事忘了!” 秦征確实已经忘了他们不应该认识的事。自从他去北川就认识沈清棠,除了偶尔出征,一直跟在沈清棠身后,跟沈清棠比自家里那些姐姐妹妹都熟悉。 在將军府,男女有別,他住前院,家中未出阁的姐妹都在后院。 秦征想明白,便指著季宴时控诉:“我说你怎么有閒情逸致请我吃饭?原来是为了沈清棠!我还以为你是良心发现为了弥补我!” 季宴时一向不惯著秦征:“你少吃了?有意见去把帐结了!” 秦征更愤愤:“我跟你说,你还真別嚇唬我!这可是在京城不是在北川。小爷我兜里不差钱。我……” 目光落在季宴时递过来来的菜单下方,顿时改口:“我只是稀罕你这个兄弟,给你个面子才让你请客!” 菜单下方有金额。 这一顿两千八百八十两银子。 太贵了! 为了口舌之爭实在没必要。 主要他也真拿不出来这么多银子。 秦征说完到底觉得憋屈,转头对沈清棠道:“沈东家,咱俩再合伙做生意吧?小爷我带你把京城权贵们的羊毛都薅一遍!” 此提议正中沈清棠下怀,她才想答应,在桌下的手被季宴时轻轻捏了一把。 第1098章 管管你爷们! 沈清棠顿时做为难状:“这……不好吧?你们秦家世代从军,保家卫国,家里人能同意你经商?” “小爷经商总比带兵打仗让皇上安心吧?至於我家里,只要我平安她们不会管我做什么。” “可是,你也知道在京城经商免不了要跟权贵打交道。有时候会得罪人,你……” 秦征不等沈清棠说完就摆摆手,“小爷得罪的人还少?这两日还变著法的去得罪人呢!若是因为做生意打起来,省的小爷再寻由头跟人吵!” 他若沉迷铜臭之物,皇上第一个高兴。 沈清棠这才勉为其难的应下,“你若执意如此……倒也不是不行。我再想想。” 秦征举杯,敬沈清棠,“那就这么说定了!还是沈东家大气!不像你身边的男人,心眼比女人那绣针的针鼻儿还小。” 季宴时扫了秦征一眼,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蠢货!” 秦征:“……” 转头愤愤找沈清棠告状:“管管你爷们!” 沈清棠眨眨眼,无辜道:“你都说了他是我爷们,难道你还指望我帮理不帮亲不成?” 秦征:“……” 沈清棠这种见色忘友之徒不能指望。 深吸一口气,想换个不自取其辱的话题,问沈清棠:“你还没说来找我什么事呢?!” 有求於他,总该轮到他拿娇了吧? “哦!来找你谈合伙儿做生意的事。” 秦征:“……” 这俩人是来克他的吧?! 秦征二话不说,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想像中,应当是拂袖而去的愤愤和瀟洒,现实是,一瘸一拐还得呲牙咧嘴的狼狈相。 沈清棠不厚道的在秦征背后笑。 季宴时没笑,只送给了秦征一个字:“该!” 秦征磨牙,回头指著季宴时,“来,打一架!” 反正他伤好了还得想办法找揍,不如跟季宴时这廝打。 打到他一下就赚! 被打也痛快,省得祖母红著眼咬牙打他。 秦征说话时就见季宴时移开目光看向门口。 本以为季宴时是看他背后,正想回头就听见了楼梯下方传来动静。 店小二战战兢兢的劝阻:“两位殿下莫要为难小人。实在是寧王殿下吩咐了不许外人上去打扰。” “寧王殿下知道本宫要来,自会迎接。本宫不为难你,你上去通报一声就说本宫来了。” “这……”店小二快哭了,“寧王殿下吩咐不让上去打扰,包括小人。” 沈清棠没有季宴时和秦征的耳力好,听不见楼下的声音,只看见季宴时和秦征接连变得严肃了些。 她侧头,小声问季宴时:“怎么了?” 季宴时道:“太子和景王过来了。” 沈清棠:“……” 京城真的没有秘密。 她跟季宴时吃顿饭的工夫而已,东宫的太子和病弱的景王竟然就闻讯赶了过来。 “他们来做什么?”沈清棠觉得好端端的,太子也不会刻意来找他。 季宴时抿唇看向秦征:“大约怕本王和秦小將军关係过於亲密吧?!” 秦征目前还象徵著移动的兵权。 皇子夺位,绕不过兵权。 沈清棠:“……” “防备心是不是太重了点儿?目前你还是病秧子人设吧?你一个『土都埋到眼睛』的人要兵权做什么?” 秦征撇嘴,“就因为这个,我俩才一直保持著距离。回京后几乎没见过面。就寧王『病重』时,我差府里下人送过一根人参。我断腿时,他让人送到將军府上一些药材。除此我俩没往来。 到京城之前,还寻了个由头,我俩在路上打了一架。要割袍断义呢!” 若是他俩关係好,皇上更睡不著了。 季宴时吩咐秦征:“让他们上来吧!太子敢光明正大的过来,想必是父皇的意思。” 秦征应是,往门口走。 沈清棠歉疚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知道季宴时在京城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监视,却也没想到他不自由到这种程度。 今日设定是病情稍微好转一些的寧王殿下听说沈东家到了京城,便约她到鸿月楼吃饭。 “巧遇”爱凑热闹的秦征,便一起在四楼吃的饭。因此秦征认识了沈清棠。 只不过认识一个人而已,季宴时都得提前铺垫这么多。 哪怕如此,还是吸引来了太子和景王。 难怪在她来京城之前,季宴时都闭门不出。 出门不够心烦的。 秦征先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在手上往脸上搓了两下。 沈清棠惊讶的看著秦征的脸又白了三个度,平添几分女气。 他拉开门,朝下面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店小二道:“你这小子也是死心眼。寧王再大还能大过太子去不成?你就算把人放上来,寧王还敢怪罪你不成?” 店小二不敢说话,连连磕头。 这里的人哪个是他能惹起的? “行了!”秦征挥手,“別在这里碍眼了!快滚吧!” 赶走如蒙大赦的店小二,秦征又隔空对著太子和景王草草行了个半礼。 “太子殿下,景王,抱歉啊!小爷……末將腿伤未愈,臀伤也不好,没办法下去迎接二位,还请二位移步上来。” 沈清棠一边配合季宴时装病弱,一边听著外头的话忍俊不禁。 大概也只有秦征能用一种很骄傲的语气提及自己的腿伤以及臀伤。 换作他人一定羞於启齿。 太子对秦征的混不吝也很熟悉,並未多言便上了楼。 太子立在门口,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皱起眉。 这房间虽大,却无適合藏身之处,房间里三个人。 除了秦征便只有半臥在拼接的椅子上休憩的寧王。 寧王半侧著头,一半脸挡在桌布下。 他也需要补下脸上的易容。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剩一位坐在寧王旁边的女子。 太子的目光便往美人身上落。 秦征一瘸一拐跳到太子前头,抢在他看清沈清棠之前挡住他的目光,刻意压低声音道:“寧王殿下不堪劳累,在闭目小憩。” 太子:“……” 景王:“……” 头一次听说,有人会因为吃顿饭就累睡著。 第1099章 编瞎话 只是旁人或许不会,季宴时是会的。 太子见怪不怪的就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招呼景王和秦征都坐,“你们俩也別站著了。病的病,伤的伤。” 秦征顺势在太子和季宴时之间坐了下来。 他一坐便把身后的沈清棠露了出来。 沈清棠把捏在掌心的胭脂和眉笔重新塞进了袖袋里。 方才多少有些时间可以补下妆容或者稍稍扮丑些。 不过沈清棠转念一想,季宴时补妆是为了跟替身俩人儘可能像,秦征抹脸是为了女气些,让人觉得他不看重用。 自己又为何扮丑? 想了想便没动,待秦征挡住太子后,只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秦征一坐下,沈清棠便进了太子和景王的视线,朝太子和景王福身行礼。 “这位娘子是?”景王出声。 “我给你们介绍下。”秦征照旧是跨坐在翻转的椅子上,说话时也未起身。 都知道他有伤,他何必逞强? 礼节这东西,只要没生命危险,便没那么重要。 他先对沈清棠指著太子和景王介绍,“这位是太子殿下,这位是景王殿下。” 沈清棠再次福身行礼问好。 秦征反过来再朝太子和景王介绍沈清棠,“这位是沈清棠沈东家。前阵子寧王殿下递摺子想求娶的就是沈东家。” 季宴时的求娶商妇的事他们都知道。 当时所有的人都好奇是什么样的商妇能让季宴时拖著病体也要求娶。 结果一查只是沈家一位千金。 沈家流放之后已经渐渐在京城中人的视野中淡去,若是提还能想起来,若是不提大家已经不再记得。 平日里提都不会提。 沈家的底细在京城时早已经被摸的透透的,一直到流放也无玄机。 知道是沈家女之后,大家並未在意。 皇上本鬆动想批了季宴时的婚事,却被宫中一位妃子硬生生拦下。 本以为季宴时只是一时衝动,没想到竟然挺长情。 竟然把沈家人弄来了京城。 太子和景王的视线再三扫过沈清棠。 是个难得的美人,但是在美人遍京的京城,似乎也没出挑到独一无二。 宫里最不缺美人,太子和景王都是自幼见过各色美人的。 他们各自府中也养著一群环肥燕瘦。 沈清棠容貌不算格外出挑,气质倒是足够让人侧目。 类似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却又比书卷气凌厉了不少,像久居官场的官员,偏生又不那么有攻击性。 大概是因为经商的关係?! 景王轻咳两声,笑道:“原来这位就是沈东家,久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寧王殿下痴情於你。” 景王目光往季宴时身上落了落,又看向太子。 太子也看向季宴时,可总不好把季宴时叫醒,只能问秦征:“你俩一个重伤未愈,一个大病才见好,怎么就都跑出来了?” 太子也想再委婉一些,只是这俩人自从回京后没再明面上见过,互动也是在大庭广眾之下,头一次见面,中间还隔了个商妇。 而他们就巴巴的跑过来。 说偶遇,实在是睁眼说瞎话。 你知我知,彼此心知肚明也得编。 秦征长嘆一声:“別提了!就因为末將闹著要给彩云楼的绿珠赎身,祖母便把我例银停了,还不许我去府里的帐房那儿借。 我没法,便想著怎么样赚点儿银子。恰好沈东家来到京城做生意想买铺子,问到了我名下的铺子。寧王殿下想做个中间人,来给我们牵线。” 太子:“……” 景王:“……” 同样是编瞎话,为何你编的这么真? 再一琢磨,说不定就是真呢? 秦征名下是有铺子的,秦征也確实为了青.楼女子跟人打架来著。 圆是圆的起来,只是皇家人都多疑,再经得起推敲的答案也要在心里转三转打个问號。 太子问:“哦?看来寧王殿下真的对沈东家很是上心,拖著病体来给你们牵线搭桥。你跟沈东家可谈成了?” 秦征摊手:“正谈著呢!寧王这不就又躺下了?说好一炷香钟后叫他。” 秦征装模作样的看看房间里的快燃尽的薰香,“差不多到时候了。” 太子:“……” 还真是巧。 秦征不给太子再追问的机会,反问:“不知太子殿下和景王殿下怎么有空出来?景王殿下身体可好些?” 景王虚弱著一张脸嘆息:“这些年,本王何曾冬日出过门?今儿是母妃昨夜梦魘梦到本王去了……非把本王叫进宫看看,恰好我去太医院抓了些药,碰见太子殿下,被他拉出宫。” 被甩了锅的太子殿下也有理由,“本宫去给父皇请安,听父皇说寧王这两日身体略好些,便想出宫来看看他。遇见景王便邀他同行。景王自己身体都不太好,还迫切关心寧王的身体。” 沈清棠:“……” 不管事实如何,听起来皇上有点难啊! 子嗣都这么病怏怏的。 她听著,抬手在季宴时肩头轻轻拍了拍,柔声轻喊:“寧王殿下,醒一醒!” 连著喊了三遍。 房间里另外三人齐齐闭口不言,目光巴巴的落在季宴时身上。 似是生怕呼吸大点儿把人给吹没了。 季宴时幽幽醒来,艰难的起了两次,才坐了起来。 沈清棠忙倒了一杯热茶给他。 季宴时抿了两口,才似缓过来,要起身给太子殿下见礼,结果颤颤巍巍站起来,差点向后栽倒。 太子连忙摆手,“都是自家兄弟,用不著行虚礼。赶紧坐下!” 开玩笑,真出点什么事赖上他怎么办? 他可不想担上“谋杀亲弟”的罪名。 “谢太子。太子殿下和景王兄怎么有空来这鸿月楼?”季宴时问。 太子和景王只得把方才跟秦征和沈清棠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季宴时点点头,“多谢太子殿下和景王兄惦记。” 太子:“……” 完了? 景王:“……” 总觉得你这口气,好像我们是来请安的。 太子是领命出来,问清楚才能回宫。 对秦征道:“卖了铺子可別只想著美人,也请我们喝喝酒。” 喝酒是假,確定秦征卖铺子是真。 第1100章 近商者奸 秦征躬身应下,“只要沈东家给价合理末將岂有不卖的道理?只要一拿到银子,末將一定宴请太子殿下。咱就还在这鸿月楼。” 意思是,铺子买不买得看沈清棠出不出银子。 买卖又不是必须谈成。 沈清棠福身:“诸位殿下莫取笑民妇。民妇做的是小本生意,可拿不出几千两银子买个商铺。” 一顿饭就两千八百八十两银子。 京城的铺子大概也不便宜。 季宴时幽幽开口:“择日不如撞日,这酒咱们今日就能喝。两位皇兄难得一起出来咱们今日就聚,用不著等过两日。放心,本王做东!” 於是,又叫来小二点了些酒菜,顺便吩咐小二:“去本王府上传话,让他们送两坛本王从边关带回来的好酒给两位王兄尝尝。” 景王摆手制止,“太医说,本王喝药期间不能饮酒。” 太子则劝:“是药三分毒,偶尔停一两日没有事,全当让身体排排毒。寧王自打回京还是头一次这么精神的出现在咱们面前,这面子咱做兄长的得给。” 太子开口了,景王能说什么,只笑著附和了一句:“太子殿下说的是。可见有些时候人逢喜事比太医开的药好有效。” 意有所指的瞄了沈清棠一眼,又道:“今儿本王也沾沾寧王的喜气,不喝那苦汤药!” 之前的菜是秦征点好,只待季宴时来,便快炒后上桌。 这回太子他们来的突然,鸿月楼后厨还得先行备菜,上菜便稍慢了些。 恰好和季九送来的酒一起上桌。 季一在云城当管家,季宴时来京城,寧王府也需要一个管家。 善於跟人打交道的季九便被抓了壮丁做了京城寧王府的管家,来送酒。 他出现后就是这房间里地位最低的人,少不得得给大家满上酒才离开。 沈清棠注意到季九给自己倒酒时,曲指在酒罈上轻弹了一下。 沈清棠挑了下眉,不动声色的把酒放在一边。 桌上她地位最低,又是季宴时的“心头好”,无人劝她酒。 季九倒完一圈酒,就退了出去。 沈清棠不能走,只能无聊的听著桌上四个男人聊天。 非要用一个词形容他们,那就是尬聊。 没有共同话题还硬要聊。 幸好,几个人都懂说话的艺术,没滋没味的话题让他们聊的也算是有来有往没有冷场。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靠谱 】 他们什么感觉沈清棠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快要睡著了。 然而季宴时快沈清棠一步,先行睡著。 不能叫睡著,得叫晕倒。 毫无徵兆的,寧王喷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沈清棠大惊失色,慌忙起身,用柔弱的身板“奋力”托住季宴时。 秦征也顾不上臀腿之痛,帮著沈清棠扶著季宴时,同时喊人:“来人!” 太子殿下和寧王殿下慢了一步,已经插不上手。 等在门外的季九快步进来,从秦征手中接过季宴时和沈清棠一左一右匆匆下楼。 秦征丟下一句“我跟去看看!”扶著楼梯,单腿往楼下跳。 一步两三个台阶,眨眼就消失在楼梯拐角。 景王若有所思的看著季宴时留下的狼藉。 太子脸色不是很好,偏生又无法发作。 一桌子好酒好菜因著季宴时那一吐,再无法享用。 憋屈的抬脚下楼。 没等出鸿月楼的门,被店里的小二拦下。 额头青肿的店小二战战兢兢的伸手递上帐单,“两位……两位殿下,下,请……请结……结帐!” 太子目光落在帐单的数字上,一张脸更难看。 六千六百八十八两银子。 他阴惻惻的看著店小二,“方才的桌上是有龙肉?” 这么贵?! 店小二扑通跪在太子面前,连连磕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楼大堂里还有不少吃饭的人,纷纷看过来。 虽是大堂,也是鸿月楼的大堂,来这里吃饭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太子有些后悔方才的口不择言,扔下一句:“一会儿著人送过来。”便匆匆离去。 他堂堂太子爷,怎么可能隨身掏出六千多两银子?別说银子,银票也没有。 上了马车之后,季宴时就坐了起来,抹掉唇边的血痕。 外头有季九赶车,不会有人靠近马车偷听。 秦征翻白眼:“你如今吐血吐的越发炉火纯青了!” 季宴时反唇相讥:“不及秦將军勇猛,不是断腿就是在断腿的路上!” 秦征:“……” 愤愤转头找沈清棠告状:“管管你爷们!” 沈清棠若有所思的问秦征:“咱们走了,单谁买?” 季宴时篤定道:“太子。” 沈清棠和秦征齐声问:“为什么?” “他素来不喜欢走在人后头。” 季宴时一如既往的说一半留一半,沈清棠和秦征都习以为常,且不是笨蛋,很容易就猜到后半句:跑得快的必然被店小二拦住要银子。” 沈清棠摇头,“我看过帐单,两桌席面加起来將近七千两银子呢!” 秦征闻言看著季宴时嘲讽:“我说你怎么这么快吐血了呢!逃单?!” 季宴时掀了掀眼皮:“本王只是晕倒,並非逃单。” 秦征:“……” 你说是就是吧! 只有沈清棠想到了更远处:“你说你请客,难道等你『身体好点儿』也不用把银子还给太子?” 季宴时淡声道:“本王当然会差人把银子送到鸿月楼,不过太子殿下既然付了,不外乎一顿饭,回头本王请他到府上吃饭就是。兄弟之间何必如此计较?” 沈清棠:“……” 秦征:“……” 半晌,秦征感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商者奸!” 然后秦征就被赶下了马车。 立在街上跳脚骂:“小爷还是个伤员!寧王你还是人吗?” 当日,秦少跟寧王反目的消息再次传遍寧城大街小巷。 沈清棠听说时已经第二日。 当著太子和景王的面说了要买铺子,总归要做出看铺子的样。 东瞧瞧西看看,做足了寻商铺的样子。 大概两个人想到了一处,秦征也拎著铺契过来找沈清棠。 京城比较繁华的商圈有两处。 东西城各一处。 第1101章 你放心,我有数! 秦征手里的铺子就在西城最繁华的地段。 用寸土寸金形容都不为过。 一栋二层楼,眼下做的是皮毛生意。 铺子很大。 一楼是各种动物皮毛展示,二楼是量体裁衣以及vip客户休息等候的雅间。 秦征拄著拐,一瘸一拐领著沈清棠在店內逛了一圈。 见沈清棠一直没说话,秦征像个等不及被表扬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主动开口显摆:“你觉得这间铺子怎么样?” 沈清棠点头:“挺好的!” 秦家又不能喝西北风,在京城討生活,名下下有些商铺很正常。 正好秦家一直守卫边关,想得些皮毛比旁的货商还容易,皮毛质量更好更便宜,说不定有些是打仗的时候顺手弄回来的。 就算无战事,借巡逻之便猎些野物也是捎带脚的事。 不能说是一本万利,总归是门赚银子的好生意。 这铺子是真挺好!位置好,营生也不错。 秦征:“……” 没了? 他只好继续追问:“那你把铺子拿到手之后打算做什么?” “嗯?”沈清棠终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拿到手?这铺子真要卖给我?” 她还以为秦征只是做做样子。 毕竟,意向和结果是两回事。 秦征摇头,“不卖,但是可以拿来入股。咱俩合伙做生意唄?” 沈清棠错愕看著秦征,指著他手里铺契,“秦征,这铺契不会是你从家里偷出来的吧?” 她防备的看著秦征,“我只做合法的买卖。重点是,你们秦大將军府我可得罪不起!” 或许在很多人眼中,秦家是垂死挣扎。 可再怎么垂死终归也还没“死”,还是兵权在握的秦將军府。 秦征翻白眼,没好气道:“小爷在你心中得多不堪?” 他竖起拇指,倒转指著自己,“小爷如今可是一家之主……” 沈清棠懒得等秦征吹完,转身就走,“既如此,不如我去府上拜会一下。” 秦征:“……” 忙伸手拉住沈清棠:“你怎么跟寧王学的这么不可爱!是是是!我要跟你做生意的事家里不知道,不过这铺契真不是偷的。是祖母让我送你的。” 他不过是趁机提出合伙的要求,想跟著沈清棠混。 赚不赚银子在其次,主要跟著沈清棠有热闹看。 京城都是些心臟之人,喜欢玩杀人不见血的把戏,整日里你坑我我坑你,无聊的很。哪有边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的痛快?! “送我?”沈清棠连连摆手,“不,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敢收。 这位置换到东城大概跟鸿月楼的位置差不多。 鸿月楼一桌酒席几百两、几千两银子,秦家铺子中的皮草隨便一件也是几百两几千两银子。 太贵重了! 秦征笑著倚在栏杆上,“无功不受禄这几个字就过了!你倾家荡產做过什么你是不是忘了? 这事在心中不方便说,可我回来京城后,閒著无聊讲来给祖母她们解闷来著。 我祖母和母亲都记在心里。 你北川时她们不便表示,你来了京城,我家里总归表示一下。明面上要走个过场,就算你出银子买的。” 不等沈清棠开口又补了一句:“不能拒绝!否则我祖母、母亲她们会伤心的。她们被困京城能做的不多,难得有机会用这种方式跟你说声谢谢,別拂了长辈心意。” 沈清棠想了想还是摇头,“话虽如此,可我也有私心。” 帮秦家军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季宴时。 “这样,如你方才所说,铺子算秦家出资,咱们合伙做生意如何?” 秦征乐了,“好!” 他单腿跳下台阶:“你想做什么?这铺子要改成什么样子?你说我找人改。” 沈清棠目光扫过店里。 这种店铺几乎不会有人满为患的时候,属於那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奢侈品店。 说实话,占著这么好的地方做这种买卖是有点浪费。 但是做的別的…… 沈清棠来回在店里走了两圈,有些为难。 开水铺子过大了些。 熟食铺子又过於庄重了些。 开商场偏偏又稍微小了点儿。 秦征等了半天不见沈清棠开口,催促道:“有这么难想?你不是本来就在找铺子?” 沈清棠没好气道:“我也没想到会找这么好的铺子!这铺子对我来说有点不合尺寸。不是过大就是过小。” “那有什么好顾虑的?”秦征摆摆手,“大了就从中间分开,做两个铺子用。可以等分,也可以间隔成一大一小两间铺子。 小了更好办,我去把隔壁买下来!” 沈清棠:“……” 你这口气豪横的不像是把隔壁买下来,倒是想把隔壁抢过来。 “若是能把两侧的商铺能拿下来最好不过!这店铺位置好,咱们可以开商场。” “商场?云城那种?”秦征瞪圆了眼,满是兴奋。 回京路上,路过云城时,寧王殿下必然得回王府收拾些行李,多停留了一日。 秦征无聊出去逛了逛,最喜欢的就是沈记商场。 若是京城也有这样的商场。 这商场他还是半个东家的话! 哈哈哈! 能羡慕死那些狐朋狗友! 见沈清棠点头,秦征表示:“你放心!三日之內,我就把左右商铺的铺契送到你手中。” 沈清棠:“……” 难怪季宴时总说,她到京城会看见不一样的季宴时。 在边关时,秦征快乐,怕的人却多,有些时候比较规矩。 在京城的秦征明显没那么开心,却活的混不吝,儼然一副地头蛇的模样。 两边的铺子他都没看一眼,就说要买下来。 说不得还要强买强卖。 沈清棠知道秦征越囂张跋扈越安全,还是忍不住多嘱咐了两句:“冤家宜解不宜结。人家不卖你也別强取豪夺。 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可咱们开门营业做生意得和气生財。” 秦征挥挥手,“你放心,我有数!” 沈清棠:“……” 实在没看出的来你哪里像有数的。 秦征浑然不以为意,摩挲著下巴开始提前规划,“商场占地比较大,只买下左右两间铺子怕是不够,要不再多买两间铺子?” 沈清棠:“……” 第1102章 再见沈清冬 跟秦征分开后,沈清棠让秋霜赶著马车沿著皮毛铺子往前走。 她想再寻摸块地方种蔬菜。初来京城那几日,沈耀祖他们倒也买了几块地还租了两个庄子。 可沈清棠觉得还远远不够。 京城这地方,有钱人多,冬天的绿色蔬菜一定受欢迎。 能种菜的地方还是得去乡下。 过了內外城分界的城门后,又走了一段时间,秋霜突然喝止了马。 沈清棠掀开车帘。 她们和一队迎亲的轿撞上了。 无论古今,结亲为大。 沈清棠当机立断吩咐秋霜,“靠边,让他们先过!” 打头的媒婆,笑著塞了把喜果子给秋霜,“谢谢夫人!” 沈清棠打著窗帘看向新娘的轿子。 似乎,大概,这个时辰不是人们常用的大婚吉时吧? 不上午,不下午的,迎亲? 轿子擦著马车过去时,恰好风大了些,掀起了半面红色的轿帘子。 哪怕只一眼,哪怕里头的新娘盖著红色盖头,穿著红色的嫁衣。 沈清棠还是一眼就认出里头的新娘是沈冬儿。 一直到跟整个迎亲队伍错过去,沈清棠才让秋霜驱车离开。 自从桃源谷一別,沈清棠便再无沈清冬的消息。 李素问说沈清冬是悄悄从桃源谷离开的,没跟告诉任何人,除了一封信什么都没留下。 沈清紫说沈清冬还是太过善良,终究打算以身还父母的养育之恩。 说话时,沈清紫的脸色很复杂,有些遗憾有些惋惜更多的是羡慕。 遗憾和惋惜是对著沈清冬的,羡慕的是沈清棠。 沈清紫说:“我知道你顶看不上曾经的我或者沈清冬这种愚孝的人。可是,清棠,整个大乾又有几个三叔、三婶儿这样的父母?身为女儿,身为女子,又有几个能有你这样的勇气呢?” 九成九的大乾女子遇到沈清棠当初的劫难,必然没有活路。 就算父母勉强让女儿把孩子生下来,最好的结果也是去子留母,或者一起去了。 在古代,女人生孩子便是自鬼门关走一遭,生死难料。 沈清棠轻轻嘆息一声,放下车帘。 幸好,她只是穿越客而不是大乾土著。 她的勇气是新时代给的。 在这个时代不能容忍的未婚生子,在现代有个比较洋气的词叫去父留子。 很多现代独立女性来说,家里多一个既不能提供情绪价值也不能提供物质价值的男人是给自己添堵。 *** 回到沈宅,沈清棠见李素问、沈屿之还有一直埋头苦读的沈清柯,已经换好了新衣裳,收拾过妆容。 沈清棠暂时把遇到沈冬儿的鬱闷放在一边,诧异的问沈家人:“父亲,母亲,兄长,你们这是要出门?” 李素问摇头,沈屿之点头,沈清柯没说话。 沈清棠:“……” 这是几个意思? 李素问解释:“今日冬儿成亲,我们正在等你。咱们一起去看看?” 沈清棠错愕的瞪大了眼,“沈清冬成亲, 你们现在才出发?还有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事?” 沈屿之轻嘆一声。 “咱们跟你二伯闹成那样,他自是不会邀请咱们。再说,他好像也不知道咱们一家到了京城。 我们也是才收到信儿,在家里等你。 会知道冬儿今日成亲是你你阿姐跟我们说的,你二伯倒是给他们家送了一份请帖。 你阿姐那日太激动把这事忘了,早晨你前脚刚走,后脚你阿姐便差人来问咱们去不去送冬儿出嫁我们才知道有这事。” 沈清柯补了一句:“父亲和母亲想去又不想去的,已经纠结半日只等你回来拿主意。” 沈清棠:“……” 你们再纠结一会儿,人家都该洞房了。 “方才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沈清冬在轿上。” 沈清柯“咦?”了声,下意识往外探头看向院中的日昇。 其实不用看时辰,单看太阳也知道还不到结婚的时辰。 大乾的京城,成亲多数在傍晚黄昏。 这会儿才过了午时。 李素问欲言又止,终究只嘆息一声没说什么。 沈屿之茫然:“那……咱们去还是不去?” 沈清柯也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突然有些啼笑皆非。 从到北川起,家里人慢慢养成了事事听她的习惯。 一直到现在都没改。 沈清紫说的对,整个大乾,有几对沈屿之和李素问这样的父母?! 她上辈子所有的不幸在穿越后都变成了幸运。 她沉吟片刻,问李素问:“母亲是否还知道些什么?沈清冬婚配之人可有问题?” 其实最后一句只是隨口加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问题。 以二伯如今在京城的惨状,还能给沈冬儿许上什么好婚事? 直白点儿说就是卖女儿。 李素问表情有些不忍,对上一家人好奇的目光,终究还是轻嘆一声开口:“你阿姐只提了一嘴,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冬儿离开桃源谷之前跟我们提过一嘴,说你二伯早年给她许了一门亲事,如今男方来登门求娶,你二伯催著冬儿回来履行婚约。” “婚约?”沈清棠诧异。沈清冬和她差不多大,都是在流放之后才及笄的。 大乾女子是及笄后才开始议亲,怎么会有婚约? 若是娃娃亲,之前原主並不知此事。 何况就算娃娃亲,单沈家流放一事足够男方退婚八百回,怎么还会有人登门求娶? 除非男方家里比沈家还落魄或者有其他问题。 沈屿之恍然,“这事我知道一些。其实严格来说也算不上婚约。当初你二伯不是经商?搭上了一个南边来的巨商,两个人把酒言欢时,隨口提了一句要定娃娃亲。 因著醉酒当场就交换了信物。实则,酒醒之后谁也没把这事当回事。他们交换的也不是真正意义上两家订婚的信物,只是二人当时隨身的小物件。” 李素问点头,“这事我也记得。按理说这事两家不提也就罢了。是你二伯娘发现你二伯日常隨身佩戴的玉佩不见了,以为他给了外头哪个女子,闹了起来,一直打到你祖父面前。 你祖父核实过,便与那户人家说了作罢婚事。 反正两个人交换的信物都是俩大老爷们日常佩戴之物,就当是互赠礼物。” 第1103章 你谁啊? 沈清柯皱眉,“亲事既是儿戏,如今为何又成亲?” 沈屿之和李素问也齐齐摇头,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 沈清棠:“……” 沈家没落不是没有原因的。 办的这都是什么事?! 她问沈屿之和李素问:“咱们若是要去参加沈清冬的成亲宴,你们总归得知道二伯家住哪儿吧?” 李素问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清楚你二伯家住哪儿。不过你阿姐说了冬儿的婆家在哪儿。” “嗯?”沈清棠纳闷道:“去沈清冬婆家?” 大乾不比现代。在现代可能图省事男女双方的亲友聚在一个酒店里参加婚礼。 在大乾,男方待男方的客,女方待女方的客。 能去男方家里做客的只有送亲的几个人。 像沈清冬,送亲的就是沈清鸣等人。 而沈清棠他们一家都要去二伯家送沈清冬才对。 “嗯。”李素问道,“你阿姐说人家男方势大,乾脆便把咱们这边的亲戚一起招待了。” “听起来……”沈清柯脸上闪过疑惑,“男方挺重视沈清冬?” 这个问题就不在沈屿之和李素问知道的范围了。 大家都是一起从北川来京城的,他们的消息还没有沈清棠来的灵。 “你们知道地方为何还等我?让李婆婆他们留个信便是。”沈清棠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拿主意的。 沈屿之訕訕道:“你不是不想再跟你二伯有来往?既然断绝关係咱们就不用去。” 李素问持反对意见:“咱们虽然跟二哥断绝了关係,可是冬儿在谷中住了这么久,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冬儿的面子上也得去。” 沈清柯看著沈清棠:“我觉得父亲和母亲说的都对,可去可不去。到你拿主意的时候了。” 沈清棠:“……” 你们真是我亲人。 她当即拍板:“去!母亲说的对,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去是为了沈清冬!” 沈清冬的婆家在文官胡同后面一条街上。 这条街上住的大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 只是多数人家富贵有余,仕途不足。 在京城,权比钱高一等。 当然,每个阶级的金字塔总是能跨越阶级的存在。 比如说士农工商,按理说商在最末,可顶级富商,尤其是皇商,会直接越过工农阶级,社会地位直逼一些京城不大不小的官员。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己没有官员的权利可以收买官员手中的权利为自己所用。 这条街上的人大都有这种钱借势的本事。 直白点儿说就是官商勾结,富商们给一些有权没钱的官员提供金钱支持换取政治上的便利。 要不然怎么会在文官胡同附近? 文官胡同里住的可都是潜力股,若是眼光好,精准投资,指不定遇上的和珅那样的或者培养一个和珅那样的,既有权又贪心,到时候就能跟著吃肉喝汤。 他们是不是能吃肉喝汤沈清棠不关心,沈清棠关心的是这样的人家为什么会娶沈清冬? 不是说沈清冬不好,只是人人的最知道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二伯一家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京城普通的百姓尚且有片瓦遮身。 下午回家的路上,她看见的那支迎亲队伍,声势浩大,正经的八抬大桥明媒正娶沈清冬,仪式感给的很足偏偏又在错误的时辰娶亲。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惜时间太仓促,没来得及借季宴时的人查一下沈清冬婆家的情况。 *** 沈清冬婆家姓钱。 门口两个大红的喜灯笼上写著大大的钱字。 迎客的人听见他们是沈清冬的亲戚,似是有些诧异,往里迎的时候还偷偷打量他们。 別看他们一家纠结了半日才出门,到钱家还是比较早的。 虽是一家人一起进门,但是男女不同席。 进了大门首先把礼金交下,接著小廝和丫环分別引著男客和女客到前院和后院。 沈清棠和李素问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目不斜视的跟著丫环走。 丫环反倒有些诧异,跟门外迎客的钱家人差不多,似乎李素问和沈清棠应当是拄著打狗棒要饭的叫子,却不想穿的人五人六来吃席。 沈清棠把丫环的神色收入眼中,心底诧异更甚。 显然钱家人是知道沈家近况的,虽鄙夷却还依旧娶了沈清冬。 到底为什么?! *** 时隔一年,沈清棠再次见到了二伯母。 二伯母看起来比在北川的时候老了许多,两鬢白了一片。 头上没几样首饰,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是新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好料子。 阴沉著张脸在碎嘴骂人。 “狗眼看人低的玩意们!” “我可是沈清冬的亲娘,就让我坐在这犄角旮旯里?我呸!等回头我儿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 不止沈清棠和李素问听见了,带路的丫环也听见了二伯母的话,尷尬的瞄了沈清棠和李素问一眼,见她们没什么表情,轻咳了两声,提示二伯母。 二伯母回头看见李素问和沈清棠,皱起眉:“你们怎么来了?你们来做什么?我……”可没邀请你们。 沈清棠一个眼神逼的二伯母闭嘴,吩咐丫环:“你先下去吧!” 丫环犹豫了下还是躬身退下。 二伯母没想到一年没见,沈清棠这死丫头气势这么大,被唬住,等反应过来就想发作。 沈清棠淡淡提醒她:“你若想家丑外扬,让钱家人再低看沈清冬一眼,你就闹!” 二伯母顿住。 沈清冬是她怀胎十月生的亲女儿,当然不能像对姨娘的女儿那样薄情,硬生生憋住,坐了回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李素问和沈清棠。 李素问翻白眼。 好像她愿意来似的!还不是看在冬儿的面子上。 二伯母这人一向没脸没皮,回了京城显然越发不要脸。 她装了一会儿见沈清棠和李素问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自己先忍不住回头跟李素问搭话:“你们怎么知道冬儿今日成亲的?我可没邀请你们!不请自来,你们脸皮够厚的?该不会是在北川混不下去想来投奔我们吧?” 第1104章 妯娌上演宅斗戏 二伯母越说越觉得有可能,背脊挺直,下巴高高扬起,“你们想都別想!不是在北川那会儿?!吃你们一碗麻辣烫还要收银子!你们今儿来吃席一会儿也记得把银子交一下。我跟你们说,是你们要求断绝关係的,有骨气就別来套近乎!” 李素问忍无可忍就想反驳,沈清棠在桌下轻轻扯了扯李素问的衣袖制止她,看著二伯母灵唇微启,吐出一句:“你谁啊?” 二伯母的滔滔不绝瞬间被打断,一张脸涨得通红。 气死她了! 偏生恼极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明明想羞辱沈清棠,却被沈清棠羞辱了。 她喊著断亲的话,沈清棠却用三个字坐实断绝关係的事。 死丫头! 够狠! 恰在此时,婢女又引著大伯母走了进来。 沈清棠和李素问对视一眼。 这顿饭怕是得让人食不下咽。 大伯母倒是盛装打扮,只是浓浓的妆容依然遮不住她脸上的疲色。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流放前,三妯娌就不合,那时尚且能顾好面子工程,在人前维持著好姐妹的模样。 流放后,里子面子都撕的乾乾净净,每次见面不是爭就是吵。沈家人已经很久没坐在同一个房间里用餐,更何况还是三家的女人坐在同个房间里。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沈清棠是多余的第四人。 气氛尷尬的沈清棠都想走。 不是怕,就是厌倦。 在公共场合,跟泼妇吵架,吵贏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只是不放心李素问,怕她吃亏,沈清棠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烦躁坐在桌上。 幸好,古代宴席都是一人一桌。 好在大伯母来了京城之后又端起了京官沈夫人的架子,为了面子只蔑视的扫了沈清棠和李素问一眼,便坐了下来,一句话都没说。 话是没说,眼神中的鄙夷实在让人看的想抽她。 二伯母则对待大伯母態度好了不少,还主动提起壶给大伯母倒茶,“还以为大嫂要陪永亲公主来不了呢!” 大伯母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沈清棠和李素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笑意。 沈清棠怕嘴角控制不住上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遮掩。 二伯母这话无异於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老百姓不清楚沈清丹去当这和亲公主什么情形,二伯母还不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別说沈清丹跟忠君爱国没什么关係,就算真的是为了大乾忍辱负重,沈清丹那些过往对沈岐之夫妇来说也绝对只是耻辱不是光荣。 沈清棠品了品口中的茶香,忍不住又喝了一小口。 自从季宴时体內的蛊毒驱除之后,衣食住行用无一不精。 沈清棠跟著季宴时也是吃过细糠的。 这茶放在季宴时手中也是佳品。 只一口便口齿留香。 是好茶! 招待宾客尚且用此等茶,可见钱家底蕴不一般。 可惜她们坐在这隔间里,与旁的宾客不相通,听不到八卦。 按照常理,这种场合,宾客们私下一定会对主家评头论足。 所谓吃主家的、喝主家的还顺带骂主家。 沈清棠转念一想,可能主家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把眾宾客分开。 大家谁也看不见谁,就算议论也只能在同族一房议论。 若是这样,钱家家主实在是个精明人。 话又说回来,这么精明的钱家人为何又非沈清冬不娶? 大伯母不接话,二伯母尷尬了一瞬,恰逢钱家婢女送来甜点小吃,二伯母便又洋洋得意起来。 和亲公主又如何? 还不是个在北蛮比娼妓还不如的烂货?! 哪比的上他们家冬儿?日后过的是穿金戴银的富贵日子。 就这样,明明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的三妯娌,却彼此互不搭理自顾自用餐。 李素问还好,好歹有沈清棠陪著。 娘俩偶尔低声说些家常话。 大伯母端坐,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一脸悲苦相。 二伯母则像椅子上安了钉子,扭来扭去的坐不安生,频频往外探头也不知道等什么。 房间里勉强维持著尷尬的平衡。 李素问拿起一枚大福咬了一口,细细品了下,低声对沈清棠道:“这糕点不是在仕女阁买的。” 味道不一样。 可以前京城是没有这样的糕点的,大福是沈家甜品店里的特色。 沈清棠也说沈记很多糕点都是大乾独一份。 为什么钱家会有?! 沈清棠早就注意到。 桌上才送来的点心,都和沈记水铺子卖的很像,却也只是很像。 再像正品的贗品也只是贗品。 想起之前沈逸说的话以及这两日走街串巷所见所闻,点点头,“可能是其他糕点铺子仿製的。” 古人只是古又不是傻。尤其是京城能人济济,买一点儿尝尝便能把原材料分辨个大概,尝试著研究一下,能做出来差不多品相来的甜点也不是稀罕事。 其实在其他地方,比如云城也有仿製沈记甜品的,只是形似味道差的远,成不了气候,当不了沈家的竞爭对手。 钱家摆的这些甜品糕点,跟仕女阁的甜点比起来,味道虽有区別,却不能用差来形容。 如此看来,沈逸一直在京城打不开市场,是真的有原因。 房间里这么安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李素问的声音压的虽低,却也能被大伯母、二伯母听见。 大伯母依旧一脸悲苦相,不言语。 二伯母闻言则眉毛一扬,讥讽反驳:“什么仿製的?天底下的水铺子多了去了难不成还都是仿製你们家的? 是你们见识少而已!你们只想著来打秋风吃席就没打听打听钱家是什么人? 钱家可是皇商!就是专门为皇家供应点心的。还仿製你们,真是笑话! 別说流放后,就是流放前咱们沈家没吃过没见过的东西也多了去了。 什么好吃好喝的不是从宫中往外流行?是宫中贵人吃的好,外头才渐渐流行起来。 还仿製你们?真是笑话!得亏你们曾经也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说这么没见识的话也不怕人笑话!” 沈清棠眯了下眼。 钱家,皇商,点心。 意味著两家將来可能成为竞爭对手呢! 第1105章 卖女也未能求荣 李素问到底忍不住呲噠二伯母:“二嫂,我跟清棠说话你插什么嘴?怎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没教养?卖女求荣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李素问上下扫了一遍二伯母的穿著打扮,又扎了她一刀:“看你这衣衫、首饰……卖女也没能求荣吧?” “你!”二伯母怒不可遏指著李素问骂:“李氏你给我滚出去!我请你来了?” 李素问在桃源谷生活这么久,时不时见村妇们吵架,就算没付诸於实践也学了个大概,最起码不像以前那么张不开嘴。 当即反驳:“这是钱家不是你沈峴之夫妇的家!轮不到你在这里当家做主吆五喝六! 再说,咱们已经断绝关係了!我不想搭理你,你也別跟我说话!我来压根也不是为你来的。 冬儿在我们村住过一段时日,她是个好姑娘,她成亲我作为长辈是来送她,跟你没关係! 也是怪了!歹竹出好笋,你跟沈峴之能生出冬儿这么明事理的姑娘,当是你俩上辈子积的德!” 反正这辈子净干缺德事! 沈清棠也淡淡道:“不知道钱家看见沈清冬有你这样的母亲,待她嫁进钱家后会不会高看她一眼?!” 二伯母噎住,俩眼像是要从眼眶里迸出来一样瞪著李素问和沈清棠。 李素问骂她,尚且能反驳一二。 沈清棠这一句,却直戳她心窝子。 沈清冬嫁人,钱家给了非常丰厚的聘礼,非常非常多! 但不是一次性给付清,且是有条件给的。 其中一部分,钱家按照京城相仿人家娶妻需要的聘礼於今日迎亲时送到了他们的落脚处。 剩下的大部分都要分批次给。 等沈清冬回门时给两间铺子的契书。 前提是沈清冬得写一封跟沈峴之断绝关係的契书,双方签字。 等沈清冬给钱家开枝散叶,再给一部分银钱。 生男生女银钱不一样。 生几个给几个的银钱。 沈清棠这两句话说的二伯母心虚,生怕真的触怒钱家拿不到后头的银两,愣是没还口。 门外又有脚步声。 沈清棠好奇扭头看向门口。 按理说沈家回京的人都在这个房间了。 就沈清丹还在月子中,不该出门。 很快门被推开。 沈清兰立在门口,朝李素问福身,“母亲。” 又朝大伯母和二伯母浅浅行礼淡声喊人。 沈清棠想,沈清兰都不太清楚北川发生的事就对大伯母和二伯母如此冷淡,可见大伯母和二伯母回到京城后没少给沈清兰添堵。 一个房间里摆了八张桌子却只坐了四个人,十分宽敞。 沈清棠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拍著她和李素问中间的空座:“阿姐坐!” 进屋后一直没说话的大伯母在沈清兰喊她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沈清棠心里腹誹:阿姐竟还是个脸大的。 二伯母气鼓鼓的脸看见沈清兰时,也硬生生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问了一句:“来了?” 沈清棠琢磨著她跟沈清兰一母同胞,待遇天差地別,除了在北川跟大伯、二伯一家结下的梁子之外,跟沈清兰这一身打扮也有关係。 在坐四人,只有沈清兰是官夫人,头面、衣物俱是很能加分的饰品。 李素问和沈清棠虽也是穿金戴银,比大伯母和二伯母强上不少,跟沈清兰比,还是少了些华贵。 京城这地方很注重身份等级,不管是穿衣打扮还是住宅、马车都是有规制的。 不管什么等级的人衣食住行用都得跟身份匹配。 有些装扮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殊荣。 沈清兰没再搭理大伯母和二伯母,一手牵著李素问的手,一手牵著沈清棠的手,柔声道:“收到你们要过来的信儿,我忙收拾利索自己赶过来。” 沈清棠一听,用剩下的那只手倒了一杯茶给沈清兰:“阿姐,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沈清兰没松两个人牵著的手,就著沈清棠的手喝了一口茶。 这个姿势让姐妹二人离的比较近。 近到沈清棠能闻见沈清兰身上有香囊都遮不住的血腥味。 倒不是浓,而是悠长。 像是日积月累,身上被血味浸透。 沈清棠抿唇,等晚上回去得问问季宴时查清楚沈清兰的事没。 沈清兰和她一样,或者说,他家一家四口都是一脉相承的喜欢报喜不报忧。 沈清棠趁沈清兰转过头跟李素问寒暄,仔细的端详她的侧脸。 沈清兰脸上的脂粉並不重,眼下有些青,皮肤倒还好,不像是病態,但也算不上很好。 有点像她才当主播那段时间,熬夜熬的。又像她时常忙於工作,休息不好的模样。 不过看沈清兰身形,倒没有那么瘦,最起码饮食应当不差。 话又说回来,营养跟的上是为了取沈清兰的血吗?! 沈清棠心中担忧,便藉故起身,起到一半,似被两个人牵著的手拽了回来,侧倒向沈清兰怀中。 沈清兰忙鬆开李素问的手,两手扶著沈清棠,嗔怪:“你这丫头怎么都当娘的人了还这般毛手毛脚的?” 沈清棠藉机靠在沈清兰怀中,贴著她心口的位置微微用力后仰,仰头看著沈清兰的脸,“著急如厕,忘记还和阿姐牵著手了!” 沈清兰表情未变,双手搭在沈清棠的肩膀上轻轻推她起来,“都著急了还赖在我怀里?” 沈清棠顺势起身。 门边便有钱家的婢女候著,得知沈清棠的需求,便带她往茅房走去。 钱家后院不小,在院中就有茅厕。 婢女比了个请的手势,“夫人,小婢就在门边候著,若是有什么需求您喊一声。” 哪怕月事用的条,钱府也准备了不少。 若是贵妇千金不小心弄脏衣物,需要换洗的乾净衣物也有准备。 沈清棠一边感慨钱家婢女的周到,一边想沈清冬为何嫁到钱家。 从进钱家大门开始,所听、所见、所闻,都能感觉到钱家很不一般。 不但有钱,还是有教养,显然不是暴发户而是很有底蕴的富商。 恐怕在进京前就已经在地方积累了几代人的財富。 第1106章 唇枪舌战 越是如此,沈清棠便越猜不透钱家这样的人家为何要娶沈清冬。 也不知道在大乾有没有新郎新娘一起敬酒的习惯? 能相看一下新郎最好。 沈清棠不敢说看人多准,但看个五六分准还是有的。 说起来,这还是沈清棠穿越到大乾之后,头一次参加旁人的婚礼。 她和季宴时成亲时,仪式虽谈不上草率,但更倾向自娱自乐,就谷中那些人吃吃喝喝做了他们婚姻的见证。並不知道大乾正常人的婚礼应当是何样。 沈清棠从茅厕中出来,门口又多了一个婢女,手中端著一盆温热的水,边缘搭著一条雪白的面帕子。 显然是给她净手所用。 沈清棠笑著道谢后净手。 再次在心里感慨钱家的周到细致和妥帖。 沈清棠一路从茅厕走到房间,看见三波女客被带往茅厕的方向。 沈清棠想了想,试探著问了一句:“既然是傍晚举行成亲礼,为何早早就把新娘接过来?” “回夫人。”引路的婢女停下脚步,朝沈清棠福身后才继续道:“我家少爷身体不好,下午需服药休息,故而得先把少夫人迎回府中。委屈了少夫人也是无奈之举。” 回答的没毛病。 沈清棠点点头,没再问。 心里快速权衡婢女话中透露出的信息。 能肯定的是这位钱家少爷怕不是一般的身体不好。 难道成亲是为了冲喜? 沈清棠听说冲喜的新妇一定得跟新郎合八字还得有旺夫命格。 难道沈清冬恰好是这样的命格? 若真是如此,沈清冬日后在钱家应当不会很难过。 若钱家再子嗣薄一点儿,沈清冬再好生育一点儿。 弄个什么一胎三宝五宝的,母凭子贵,从此走上人生巔峰,倒也是一桩美谈。 就怕再弄的跟沈清兰这样,以血养人才是一个母亲最不能忍受之事。 沈清棠一边跟著婢女往前走,一边在心中嘆息。 说起来沈家这些姑娘们,大都没有姻缘线或者姻缘线不太好。 嫁的男人不是身体不好就是家里人身体不好。 她自己跟季宴时那会儿,季宴时也是九死一生。 当然,沈清紫嫁给王员外那种不算。 那是被迫的。 沈清棠回到房间时,感觉到了冰火两重天。 以房间中心一分为二。 沈清兰和李素问聊的热火朝天。 左侧大伯母和二伯母对坐两无言。 右侧沈清兰和李素问在交流育儿经。 沈清兰是两个孩子母亲的,李素问则抚育了两代人,更有经验。 “这会子天冷,你疼惜孩子不想让他们多出去是对的。可清棠常说孩子要多跟大自然接触,才会提高什么免疫力。 反正和果果两个小傢伙每天不著家的跑。时不时小脸冻的通红,可硬是不感冒。 你小时候还容易生病,到了清棠,她也是整日里往外跑,跟婢女们打雪仗,连手套都不带,冻的小手胡萝卜一样。可同样少生病。 你也別太拘著孩子,让他们多出来转转。” 沈清兰欲言又止,终只是点点头,“母亲说的是,我.日后多注意一些。” 二伯母听著沈清兰和李素问说话十分刺耳,忍不住又插嘴道:“沈清棠未婚生子,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在公共场合提! 你跟清兰来也就罢了!连沈清棠这种没有女德的也带过来,这不是给我们冬儿添晦气?” 身为舆论中心的当事人,沈清棠“同情”的瞥了二伯母一眼。 李素问平时可以算的上是好脾气,甚至已经习惯了大伯母和二伯母不会说人话的德行,一般大度的不与她们计较。 前提是,她们不要惹自己或者沈清柯与沈清兰。 否则李素问就会开启护犊子模式。 沈清棠拖开椅子,施施然在沈清兰旁边坐下,伸手端过果盘,用细竹籤叉起来往要张口的沈清兰嘴里塞了一块,堵住她的嘴。 对上辈子缺爱的沈清棠来说,她十分享受李素问这副护犊子的模样。 李素问后背往椅背上一靠,冷眼看著二伯母,“沈王氏,你一个卖儿卖女的人有什么资格谈跟我谈『德』字? 我们清棠当日的事可是拜沈岐之和沈宋氏所赐!哦!说起来……” 李素问侧头扫了大伯母一眼,“还得感谢沈岐之和沈宋氏呢!你们有心的谋害却让清棠因祸得福有了个好夫君。 我最起码儿女双全,都承欢膝下。不像您二位,一把年纪还得为子女婚事操劳! 尤其是沈王氏你,此刻坐在钱府,吃著钱家赏的果子、糕点,心中是何感想? 是心疼沈清冬一脚迈进火坑还是算盘著用卖沈清冬的聘礼再给沈清鸣说门好亲事?” 沈清兰咽下口中的不知道从哪运来的新鲜果子,补了一句:“听闻沈清鸣前日又在翠鈺轩送了几百两银子。堂弟出手如此阔绰,总不会是动用了冬儿的聘礼吧?” 沈清棠不懂就问:“翠鈺轩是何地方?” 她这两日没少在京城逛,怎么没看见这么挥金如土的商铺? 沈清兰笑:“是以赌玉石为名的赌坊。” 沈清棠点点头,“原来是赌!” 难怪人说一旦沾了黄赌毒,就是废物一个。 沈清鸣果真废到家了。 二伯母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半晌挤出一句:“不过招了个傻子当上门女婿,有何好得意?” “总比你卖女求荣得意!”李素问立刻反唇相讥,半点不惯著二伯母。 大伯母怒不可遏,看著李素问质问:“沈李氏,我可没招你没惹你!你好端端惹我做什么?知道你手里有两个臭钱!有什么好得意的? 大家早在北川就断绝关係,我来,尚且算沈清冬的伯母,你们三个来的可无缘由!” 沈清棠终於抢到开口的机会,淡淡道:“大伯母看著尚且没老到需要人伺候的地步,就已经耳背至此?我记得方才我母亲说过,我们是为了沈清冬而来,並非和你们作为一家人!” 大伯母回正了脸,一副不想搭理沈清棠的表情,“我不和污秽之人说话!没大没小,都不知道尊敬长辈!” 第1107章 天底下还有女人能污秽的过沈清丹? 沈清棠掀唇讥讽:“想让別人把你当长辈,你得先有个长辈样。光长年纪不长得行的叫为老不尊。按民间说法叫老不死的!” 李素问气得站起来指著大伯母,“沈宋氏,別给你三分顏色你就开染坊!今日是冬儿大喜日子,我懒得与你们计较。你们倒好,一个个蹬鼻子上脸。 你口口声声骂清棠之时可有想过是谁害她这样?行!过去的事且不提。要说污秽……哼!”李素问嗤笑,“天底下还有女人能污秽的过沈清丹?” 大伯母被李素问说到痛处,也站了起来,指著李素问骂:“丹儿如今可是永亲公主!沈李氏你胆敢如此侮辱永亲公主?!走,今儿我非得带你们去圣上面前分辨一二。看陛下会不会降罪你们?!” 说著伸手要来拉李素问。 沈清兰起身,挡在李素问面前,也不叫大伯母了,“沈宋氏,你敢动我母亲一下试试!” 沈清棠没动,云淡风轻的坐在椅子上,还轻扯了下沈清兰的衣袖,“阿姐,你別拦!你让她去!说起来沈清丹还欠我救命之恩,一路上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了我不少银子。 不如一道去陛下面前,说道说道,顺便也把帐算一算。 再说,我確实也想见见陛下说说沈清丹在北蛮的所作所为。老百姓传言都是道听途说,我这里还有北蛮人的版本,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兴趣知道?!” 大伯母这才想起来,沈清丹提过,是沈清棠一路护送她回来的。 看沈清棠有恃无恐的模样,怕是沈清丹在北蛮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大伯母脸色几变,最终一句话都没敢再说,气冲冲的拉门离开。 钱府婢女追上去问缘由,大伯母只回了一句:“身体不適!”便不顾钱府婢女阻挠强行离开钱府。 李素问再也没心情留在这里,气呼呼指著二伯母骂:“沈清冬有你这样的母亲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旁人家女儿出嫁,恨不能敲锣打鼓把全天下的人都叫来壮声势! 你倒好,总共这么一小间屋子都未坐满的亲眷,看在外人眼里穷酸的像是上门来行乞!你不说好好供著我们,还非得搅和!把人都搅合走了,你一个人独占一席,你看看旁人是笑话你还是笑话沈清冬?还是会高看你们一眼!” 说罢也愤愤离席。 沈清兰和沈清棠二话不说跟著李素问离开。 婢女照例追著问缘由。 沈清棠停下脚步,不答反问:“麻烦问下,可否带路去见一下舍妹?” “这……”婢女为难,“奴婢得去请示老爷。” 沈清棠下巴微抬,示意离开的李素问和沈清兰,“不怕小娘子笑话,家里人方才口角几句,皆都负气离开。” 虽说家丑不外扬,可人家婢女就在门口,除非了聋了,否则她们的爭吵声人家听得一字不落,掩耳盗铃也没意义。 “本是来送舍妹嫁作人妇,连个招呼都不打实在不合適。” 沈清棠又指了指高空中的太阳,“这会儿天色还早,离吉时还远,麻烦通融一下。” 她之所以说这么多,是看见这位婢女的衣著打扮跟其他婢女有些细节上的区別,应当是內院当值的婢女,说不定还是哪个主子房里的丫环,权力应当大一些。 果然,婢女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请夫人隨我来。” 婢女引著沈清棠穿后院,绕游廊,进了內院,又穿过一道院子,和一道院门。 沈清棠本不想表现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但是被婢女带著这一通绕,连眼前的园子都与方才的风格不同,著实心里有些不安。 別不是遇见宫斗剧里那引著女主到有流.氓埋伏的偏僻角落里,让她被人糟蹋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弱智剧情吧? 越想越怕,沈清棠忍不住左右张望,试图分辨方位。 一会儿需要逃的时候,总不能让人瓮中捉鱉了不是?! 必须得承认,她衝动了! 现在说不去还来得及? 引路婢女大概注意到沈清棠的紧张和防备,边走边回头,柔声道:“夫人莫要紧张。奴婢之前是伺候少爷的人,日后应当也会伺候少夫人。允诺领夫人过来是想著让夫人劝劝少夫人。” 婢女轻嘆一声,“按理说奴婢不该多嘴多舌,若是让我家老爷夫人知道,怕是会扒了奴婢的皮!只是方才奴婢在门口,听见了几位夫人的爭吵。 夫人和您家人处处为少夫人著想,想必应当是为数不多真心实意为我们少夫人著想的。奴婢这才斗胆卖个好!” 大概怕沈清棠不信,引路婢女又补了一句:“奴婢日后应当是会跟著少夫人伺候,就当为自己的前程博一把。还请夫人宽心!” 沈清棠警惕心起,便没那么容易放下,她示意脚下院落,“咱们到的这处院子景致似乎与方才不同?也不见来往婢女和宾客,可是换了宅院?” 引路婢女笑:“夫人聪慧!您所言不差,咱们是换了宅院。我们家老爷是商贾,府邸规制不能大,偏生府中人口又多加上我们老爷来京城之前住惯了大宅子,不太適应京城的小院,便想了个办法,把周围几家宅院都买了下来。 明面上看著都是一个个不同的宅院,实际上是通著的,比一般五进院子都大。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院中风格不相同。 我家少爷喜静,便选了这位置偏深的院子。” 好傢伙! 沈清棠想起了季宴时在云城那六合一的院落。 没办法,能规避等级束缚,想住大宅院的左右不过这一两个法子。 比起这个,沈清棠更担心的是,这婢女如此坦诚,要么是如她所言想博得沈清冬的信任卖她个好,要么就是沈清棠掉进了钱家的陷阱,別想离开了! 按照小说或者电视剧的剧情,往往知道里不该知道的事,都是將死之人。 沈清棠不由一阵阵的后怕,万分后悔方才的衝动之举。 都怪季宴时! 第1108章 你这婚事可是自愿? 自从遇见季宴时之后沈清棠几乎没遇见过危险的情况,最危险的莫过於在王员外家那一次。 可那时也有季宴时护持,有恃无恐。 在安全的地方的待久了,竟然没了防备之心。 再者平日里都有春杏她们陪在身边,安全一直有保障。 方才想著不过是个喜宴,且一家四口一起,就她带个婢女不好看,便没让春杏跟著。 大意了! 沈清棠十分懊恼临时起来来看沈清冬的决定。 儘管沈清棠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显,隨著婢女穿过院子,顺著游廊进了院中院。 小院门口的婢女见了引路婢女还微微福身。 最起码有一点儿这婢女没说错,沈清棠也没猜错,这婢女在钱家僕从中,还是个有点份量的。 小院门口也张贴著喜庆的红色对联,掛著写著囍字的灯笼。 沈清棠略略鬆了一口气。 她是临时起意留下,婢女应当不能这么短时间准备的这么周全的陷阱。 也就是说,这里確实还是钱家。 引路婢女在贴著两个大大囍字的门上轻敲了两下,“少夫人,您娘家人过来了。” 不多时,房门从里头打开。 开门的正是沈清冬。 沈清棠这才真正鬆了一口气。 沈清冬诧异的看著沈清棠,“清棠?你怎么来了?” 沈清棠没著急回答,从袖袋中摸出一个素色小荷包塞进引路婢女手中,“谢谢!另外还得麻烦你帮忙传个话。 方才我母亲和阿姐先行离开,我未跟他们打招呼便留了下来,麻烦你传话让他们先回家,只让我婢女过来找我便可。” 虽然没带春杏,秋霜却是在车上。 有她在安全同样有保障。 引路婢女本想拒绝,听到后半截便收下了荷包,道谢后离开。 她看见荷包里是一枚金瓜子。 少夫人这位姐妹倒是大气。 沈清棠等婢女离开才道:“听闻你今日成亲,便来看看。我母亲和你母亲还有大伯母闹了点子不愉快,都负气离开。 我不放心你,便来看看。不止是我,我父母还有二哥他们都担心你。” 沈清冬瞬间红了眼眶,“大概也只有你们真心实意把我当亲人!” 她让开门口,“进来……”说到一半似是想起什么,招呼沈清棠,“去隔壁房间坐一会儿吧!这里……不大方便。” 说罢先行迈出门槛,打开了隔壁的门。 沈清棠见她行动自由,越发困惑。 上次沈清紫被迫嫁人可是被五大绑。 说是自愿,也不见沈清冬有笑模样。 沈清棠终究带著满心困惑迈进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门上也有喜字,看著像是书房,很大。 四周墙壁上摆满了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书。 看书籍磨损程度也不像是摆设,应当是真的有人在看。 除了一张大到夸张的书桌之外,还有个类似小会客厅或者小憩的角落。 一道屏风隔开了书桌和软榻。 此刻屏风半开,沈清棠才能看到后面的榻。 沈清冬示意沈清棠在茶桌旁坐,“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也不敢说招待你,你且將就。” 沈清棠落座后,往门口瞟了眼,压低问沈清冬:“你这婚事可是自愿?” 沈清冬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笑:“一言难尽。也不是自愿或非自愿二字能解释清楚的。” 沈清棠抿唇,“你本可以选择不回京城。二伯和二伯娘找不到桃源谷。” 桃源谷原本就隱蔽,今年起季宴时又让人在谷口设了阵法,寻常人更难进谷。 只要沈清冬愿意,二伯和二伯娘一辈子也別想找到她。 沈清冬长嘆:“我何尝没有犹豫过?我看见你的恣意,看见紫姐姐的放鬆,我是真心羡慕,也真心想跟你们学。” 她摇摇头,“可我到底不是你们。我没有三叔三婶儿这样的母亲托底。也不像紫姐姐和她娘亲都被大伯伤透了心可以无牵无掛的一刀两断。紫姐姐嫁给王员外那一刻起她就还了大伯的养育之恩,能活下来的是她自己。 可我不行! 父亲和母亲对你们而言很是过分。对我……却只有亏没有欠!有生恩也有养恩。 我仔细想过,若是我真狠心不跟他们往来,躲在北川过一辈子,我一定会良心不安!哪怕嫁个如意郎君,生活美满也必定日日愧疚。 既然这样,不若拼一把! 就像你说的故事里,那个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哪吒一样! 我嫁了人,换取他们需要的,从今往后再和他们再无干係!” 沈清棠见沈清冬不是被迫,不是衝动,是认真思索后的选择,点点头,“你想明白就好!” 她们只是堂姐妹,沈清棠觉得自己无权干涉沈清冬的人生。 按照大乾律法,沈清冬已经成年,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想了想,沈清棠问沈清冬:“二伯和二伯娘必有所图我知道。这钱家可是好婆家?” 沈清冬摇头,“我不知道。我上次见钱家人还是很小的时候。我夫君跟我公公到京城来做买卖到沈家拜访时见过一回。再后来就没见过。 我那娃娃亲的事你们应该也都听说过,说白了就是个玩笑。谁都没想到钱家会来提亲。” 沈清冬说著笑了,只是笑容悽苦,“钱家登门,父亲和母亲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口应下钱家求娶之事。 从京城到北川的信几乎到了每日一封甚至两封。用尽了威逼利诱的手段。头一日收到的信还在骂我,第二日收到的却是求我。第三日依旧如此。” 回忆著那一封封信上的內容,沈清冬无奈摇头。 沈峴之夫妇有时候骂她没良心,说生她无用不如生条狗的。 有时候苦苦哀求,说没有她他们会死的。 有时候要下跪、要掛东南枝的。 有时候要来北川让她养著的。 还有时候说已经收了钱家聘礼並且光,若是沈清冬不回去,钱家就会弄死他们。 总之就是戳著她心窝子,一句接一句的。 都说知子莫若母。 父亲、母亲特別清楚她的弱点所在,可劲儿的伤她。 第1109章 画地为牢 沈清冬望著沈清棠,脸上是不掩饰的无奈:“三叔和三婶儿,还有阿紫姐姐都说父亲和母亲不会寻死,让我不用管。我也清楚只要我不接那些信,我不听不看他们就不能奈我何。 可我每日每夜都会想这些信上的內容,想到睡不著,想到头髮开始大把的掉……都没想好到底是要彻底跟他们断了联繫还是乾脆回京。 直到他们给我寄来了一截指骨,跟我说钱家如何势大,我再不回去便把他们一家三口一块块的寄给我。”沈清冬悽然一笑,“你说,但凡我是个人我能不回来吗?是,他们的话不能尽信,很可能是他们为了骗我回去用的卑劣手段。 可,我敢赌那个万一吗?” 沈清棠伸手越过桌面,在沈清冬发顶轻轻摸了摸,没说任何安慰的话,只道:“既然选择了回来,就好好盘算以后的日子。 我们才到京城……你也知道京城这个地方,离开三四年再回来相当於到了一个陌生地方。 我不太清楚钱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只是今天来送亲,观他们家做派、僕从丫鬟的言行,不像是齷齪人家。你收到的那截指骨怕是与他们无关吧?” 没说的是,以钱家的財力都无需威胁二伯和二伯娘,他们就会把沈清冬打包送上钱家的轿,根本用不著做多此一举的事。 沈清冬点头,“指骨是真的,是沈清鸣的。他赌输了在钱庄借了银子还不上,人家砸了我们家,还剁他一根手指作为警告。” 沈清棠没觉得意外,从沈清冬说她在北川收到指骨时她就觉得一定跟沈清鸣脱不了干係。 沈清鸣在北川就染上了酒癮和赌癮, 回来京城变本加厉早晚得被人废了。 沈清棠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沈清冬,“钱家……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隱?” 否则不会娶如今的沈家女。 纵使像她和季宴时一样因为感情在一起,前提也得是沈清冬先跟钱家的小少爷相遇相知。 显然,他们没有感情基础,说不定成亲前都没见过面。 小时候那次不算。 “嗯。钱家到了我公公这一辈就开始出现子嗣薄的问题,他这一辈一脉传下来的总共就两个男丁。我公公和我相公的大伯。 到了我夫君这一辈,他们两家加起来七个女孩,只有我夫君一个男丁。 今年秋猎时,我夫君不慎从马上跌落掉下山崖,人倒是救回来了,只是跟活死人一样,没有了知觉。 钱家人怕无后,开始张罗著给钱兴寧,就是我夫君说亲事。 可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但凡做父母的疼惜点儿自己女儿的,谁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活死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按理说纵使钱家的活死人娶我也是我高攀。可惜前阵子我夫君伤势变重,大夫……包括钱家砸重金、托关係从宫中请来的太医都说我夫君活不到开春。 (请记住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钱家急了,怕揣著万贯家財断了后,便疯一样开始说亲。” 沈清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讥讽勾唇,“有钱真的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实不相瞒,我跟钱家这婚事都是我父母硬赖来的。 人家钱家有钱还怕买不到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哪怕男人將死,守一辈子活寡对任何一个年轻女子来说是极其残忍的事。 可是在足够的银子面前,哪个家族会在乎一个女子的死活?谁家又会缺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 沈清棠幽幽嘆息一声,没说话。 能说什么呢?答案都清楚。 这就是悲哀的封建社会。 半点不由女。 “钱家在得知钱兴寧命不久矣以后,把京城所有的媒婆都召集到一起,跟她们说谁能给钱兴寧说成媒,就给谁百两黄金的媒人礼!”沈清冬竖起食指在沈清棠面前晃了晃,“一百两黄金呢!够买多少个待字闺中的姑娘?” “不过,就是因为钱家有足够多的银子,他们比较挑。纵使这样他们还想著儘量找一个能配的上他们钱家的千金。否则,想嫁进钱家守寡的姑娘得从京城排队排到北川!” 沈清棠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话她信。 无论古今,在自行车上笑还是在宝马车上哭比熊掌和鱼好选的多。 “咱们沈家虽然流放,可因为沈清丹成为和亲公主都被赦免。何况前阵子沈清丹回京时声名赫赫,大伯虽无实权却也是个京官。清柯哥哥如今高中解元。横竖沈家看起来也起来之势。於是我就被列到了钱家求娶的名单中。 我父亲和母亲知道我只是待选之一,便搬出曾经的婚约到钱家闹。 钱家因此才选了我。” 沈清棠嘆息一声,张开嘴又闭上,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是徒劳,劝慰……都不知道怎么劝。 沈清冬把帕子还给沈清棠,笑了笑,“你別担心我!虽然在阿紫姐姐和你眼中我可能是个窝囊废。可是我觉得自己比以前厉害了呢!我敢自己上门跟钱家谈成亲的条件!” “啊?”沈清棠著实有些意外,没想到沈清冬这么勇敢。 沈清冬得意的笑了下,“我就知道你没想到!我回京城第一件事就是一个人衝到钱家,跟他们说了我的条件。我跟钱家说聘礼要三分,一点点的给父亲和母亲。 也是我说要和他们断绝关係! 当然,我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我说我愿意嫁到钱家给钱兴寧生孩子。等孩子生下来我还愿意给他守寡,若是钱兴寧真活不过开春,我生完孩子就进家庙!” “嘶!”沈清棠皱眉,不认同,“你不必如此的。” 沈清冬摊手,反问:“不如此,我如何跟钱家谈条件?钱家娶妻除了要留后,还要防著新娶的嫁娘把孩子教坏,万一將来把孩子和钱家的祖產带回母族怎么办? 我入家庙,就意味著孩子和钱家財產我都不染指!钱家怎可能不愿意?” 她那精明的公公,连矜持都没装,一点都没討价还价就痛快点头同意。 第1110章 洞房老师 “话虽如此,钱家是有钱,可是单纯有钱想在京城找一个家世匹配的千金为妻也不是那么容易。你不该画地为牢困自己一生。先不说你这么年轻,怎么家庙里度过漫长的一辈子?且说眼下,你如何跟一个將死之人生孩子?” 沈清棠知道沈清冬说的对,钱家娶妻也防妻。钱家要门户相当,却也怕门户相当。 其实沈峴之不用闹,最后钱家也会选沈家。 只有沈家才能在他们掌控之中。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二哥考中解元,前途无量,钱家也怕万一將来沈家变得强大,沈清冬再用钱家祖產给沈家铺路。 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沈清冬的难题是,一个將死的男人还能……生孩子? 就算还有男人基本的功能,可一个將死的、植物人,要想那啥得全凭女的主动吧? 沈清棠有那么一瞬间,分了点神,想到了她救季宴时那次。 她就是强了没有意识的寧王殿下。 不对,季宴时后来说他当时是有意识的。 可她是特例。是从千年之后穿到大乾的一抹幽魂,她受到的教育比沈清冬开放多了。 婚前发生关係、未婚生子、去父留子这些对沈清棠来说真的不是多难接受的事。 可沈清冬是看著女戒、女则长大的。 在成亲之前恐怕都不知道男女之间会发生什么才叫夫妻。 沈清冬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有些话我和旁人无法说也只能跟你说。也不是说,是求你件事。” 沈清棠隱约有不好的预感,但,沈清冬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姑娘,应该不会提很过分的要求吧? 她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你说。” 沈清冬咬了下唇,往门外看了一眼,头往前探,儘量离沈清棠近一点儿,“那个……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能让我怀孕?” 沈清棠:“……” 脸颊也烫了起来。 她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做最后的挣扎,“你出嫁前,二伯母没教你?” 沈清冬娇羞的表情换成了冷然,“本该她教。可她没说两句就开始叮嘱我要在婆家爭好处给家里。 嘱咐我要多跟钱家要財要物,还想让钱家给沈清鸣找个体面的差事。 她甚至还想让钱家出银子给沈清鸣捐个官当。” 沈清冬冷笑,“我母亲那人你也清楚,她有时候真的拎不清。钱家是做生意起家的,没有利益可图的事人家怎么会做? 何况,母亲把我当什么?咱们在桃源谷种庄稼,也得在种下种子之后,施肥浇水捉虫精心养护最后才能收穫比种子多数倍的粮食。可粮食也是一次性產出,不能埋上种子就能一直收粮食吧?!” 沈清棠:“……” 这比喻……还真是话糙理不糙。 沉默片刻,沈清棠咬唇,“你想好了?” 沈清冬郑重的点头,“我想好了。” 她知道沈清棠问她是生孩子的事。 沈清棠两手抵在自己脸颊上,努力让脸上的温度降一降。 教人家洞房之事可真是个新奇的体验。 若是跟阿紫这样有过经验的女人聊这种话题沈清棠不会那么尷尬。 但是跟沈清冬这样未经人事的姑娘,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她正思索著如何组织措辞,门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夫人,我在。”秋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清棠更羞了。 有秋霜在,安全是没问题了,可秋霜耳朵灵,一会儿她要跟沈清冬说的话,秋霜必然也会听见。 一想到要带坏两个未经人事的姑娘。 沈清棠觉得羞涩中,还有那么一丟丟兴奋。 她清清嗓子,喝了一口茶壮胆,“其实男女之间的事……” 沈清棠越说越顺,最后儼然有了生物课老师的架势,跟沈清冬普及男女不同的生理构造,讲受精卵,讲胚胎,讲婴儿是怎么在子宫中一点点长大。 沈清冬脸红的像涂了厚厚的胭脂,却崇拜的看著沈清棠,“你懂的真多!” 沈清棠:“……” 所以,她应该说明白了吧?! 沈清棠落荒而逃。 临走前给沈冬儿留了沈家的地址,告诉她等回门时抽空去她家一趟。 她可以求孙五爷帮钱兴寧看看。 兴许还有救? 万一有救,沈清冬便不用守寡。 沈清棠出门,看见秋霜素著一张冷脸,目视前方,神情庄重。 可惜,脸也红的像涂了胭脂,一看就知道把她和沈清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沈清棠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摸著同样发热的耳朵回头叮嘱秋霜:“今日的事不许跟你们王爷说!” 这回,秋霜连脖子都红了,应的痛快:“是!” 就算她要告密,也不能告这种事。 *** 沈清棠回家时,沈家人一个不少齐齐整整的围坐在桌前等著她。 季宴时也在。 “怎么样?”李素问担忧的问:“你见到冬儿了吗?她还好吗?” 沈清棠摇摇头又点点头,大致把沈清冬嫁到钱家的原因讲了讲。 李素问长长嘆息一声:“冬儿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遇上这样的事?” 沈屿之也嘆息:“二哥、二嫂真的是失心疯了!为了银子连女儿都卖。” 李素问冷哼一声:“卖女儿的只有二哥二嫂吗?难道不是你大哥大嫂带的头?” 沈屿之:“……” 半晌,反驳:“反正我不是。我没有。我绝对不会!” 沈清棠点头附和:“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爹娘。” 若沈屿之和李素问也像大伯、二伯一样,也许她都来不了这个世界。 沈清棠的目光落在季宴时脸上。 那就遇不到这个男人。 吃过晚饭,沈清棠和季宴时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清棠问季宴时:“你这么早回来是有什么事吧?” 季宴时点头,“阿姐的事查清楚了。” 沈清棠脸色沉了下来,“是不是很不好?” 若是问题不大,季宴时方才就说了,而不是等到私下里只跟她说。 季宴时点头,抿唇,似乎难以启齿。 沈清棠拉著他走到臥室,“这会儿没旁人,有什么你说就是!” 她自认承受能力还是挺好的。 第1111章 执迷不悟 季宴时显然也准备好了措辞,选了一个沈清棠很意外的切入点。 季宴时说:“阿姐的公爹快不行了。” “???”沈清棠茫然的看著季宴时,不是在说沈清兰?关她公爹什么事? “若是阿姐的祖父也死了,他们魏国公府大概会连降两级。”季宴时又道。 沈清棠瞬间明白了季宴时的意思,垂眸思索片刻抬头看著季宴时问:“你是说魏明辉用了歪门邪道吊住他祖父的命?用的是他们儿子的血?” 轮到季宴时诧异,“你怎么知道?” 沈清棠摇头,“猜的。” 穿越前挖肝挖心挖肾的小说看多了唄! “不愧是我夫人!真聪慧!”季宴时点头,“你猜的八.九不离十。之前魏家合阿姐和魏国公的八字是假,合血才是真。 回头你问问阿姐,定亲前她肯定跟魏明辉单独见过面,且魏明辉用了手段从她这里取走一点儿血。” 沈清棠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虽然不知道魏国公府找的大夫是怎么合血的,但不难猜到大概原理就跟现代验血型差不多。 应当是要確定阿姐的血能输给魏国公。 想到这,沈清棠疑惑摇头,“不对啊!为什么明明合的是阿姐的血,却要他们的孩子的血输给魏国公?” “底下的人来报说大夫觉得只能用男子心头血。事实上这事魏家做的很隱蔽,一开始只想从自家人身上取血供养魏国公。毕竟京城水太深,谁家没几个別家的探子?万一闹大了魏家的爵位就没了。 结果只有阿姐公爹魏釗的血能给维持魏国公的性命。 阿姐公爹是平庸之人,他自知无法靠自己的能力留住魏国公府的繁荣,甘愿取心头血供养父亲。 哪怕事情败露,取心头血维持亲爹的性命也是孝举。 实则全家的希望都压在魏明辉身上,从小魏明辉受的教育……” 季宴时大概觉得自己说远了,摇摇头,把话题扯回来,“阿姐公爹常年输血加上年纪越来越大,终究倒下了。如今也是命不久矣。 他身体变差时恰好魏明辉到了娶妻的年纪。 当时魏家族中再无人能跟老国公合上血脉,他们不得已只能把希望寄託到下一代。 魏明辉跟阿姐成亲那两年,整个魏家不管嫡系还是旁支,所有適龄男子都娶了妻。 全部都需要跟魏国公合八字。 合的人多了,大家就以为是魏家习俗,便无人注意魏家的异常。” “后来,阿姐生了孩子。头一个是女孩。”季宴时顿了下,“也可能不是因为她是女孩可能因为她的血不適合老国公,总之没能用上。 直到前两年阿姐生了个小子。恰好他的血能跟老魏国公合上。” 哪怕沈清棠早已经猜到,听到这里还是倒吸一口气:“魏家的人是不是疯了?就算是为了保住魏国公府,为了保住荣华富贵,用一个婴儿的命去救一个將死老头的命,他们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难道下一代不才应该是一个家族的希望?” 季宴时见沈清棠情绪激动,抱住她,在她背上像哄和果果一样轻拍,“咱们旁观者清,魏家人当局者迷,可不就执迷不悟了?” 沈清棠想起在现代看见的那个新闻。 有一个老头在icu里住了两三年,掉国家几千万,留住那口气不过是因为子女们贪图他的退休工资。 否则,寻常人家哪里会这么折磨一个病人?! 魏国公府如今的也是类似情况。 不对! 那家人只是浪费国家的钱,可魏国公府是在祸害一条新的生命。 沈清棠摇头,“阿姐怎么会同意的?我也是当母亲的人!知道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有多重要!別说只是魏国公府掉两级爵位,就是有人用刀子架在阿姐脖子上,阿姐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让人这么糟蹋。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季宴时沉默。 明显是不想说。 沈清棠伸手揪住季宴时的衣领,“告诉我!我不会发疯的,你得都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救阿姐。” 季宴时把沈清棠的手从衣领上扯开,两手握著沈清棠的手,柔声安抚:“你先冷静点儿! 我没说不告诉你。阿姐那里我也会想办法。我只是怕你难过。”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垂头看著两个人握在一起的双手,声音平静了许多:“你说吧!我能挺住。” “魏明辉应当私下给了阿姐很大的压力。具体是什么不太清楚,但无非是关上门之后夫妻那点儿事。” 除了夫妻之事赤月阁无从探听,其他的都躲不过他们的耳目。 沈清棠想了想摇头,“不可能!就算是魏明辉家暴……我是说就算魏明辉殴打阿姐,阿姐为了孩子也不会屈服。” 季宴时低头,额头抵住沈清棠的额头,“魏国公府这么虚偽的人家,怎么会允许魏明辉打妻子?你要知道男人折磨一个女人有的是不见血不见伤的法子。 不过你说的对,单这样阿姐是不会屈服的。可阿姐不是只有一个孩子。倘若魏明辉逼著阿姐在两个孩子之间做取捨呢? 两个孩子,是选一个马上死,还是选另外一个可能过阵子死。若你是阿姐,你怎么选?” 沈清棠摇头。 不是想不出来,是牴触。 她只要换位想像一下,有人逼她在和果果之间选一个,她就要疯掉! 单是想像一下,她心口就要憋到爆炸,不敢想沈清兰是面对胁迫有多崩溃。 季宴时鬆开沈清棠的手,抱住她,“別怕!我跟你说的是最坏的原因。有可能魏明辉也是被胁迫的那个。” “魏国公府,人多事杂。”季宴时说话时,都有些无奈,“你坑我,我害你。虽说住在同一府邸中,却勾心斗角的厉害!人心都不在一处。 赤月阁本有在魏国公府安插的人,可他们匯总上来的信息也是五八门,偏还都是真的。 方才我说的是一种可能。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第1112章 他这样的人不配善终 沈清棠仰头追问:“什么?” “阿姐的公爹为了保住魏国公府的爵位,连自己的心头血都剜!其执迷不悟的程度跟你那想回京的祖母有一拼。” 沈清棠忍不住打断季宴时的话,摇头反驳:“不是有一拼,是比我祖母更胜一筹。” 祖母执著归执著,却没害人性命。 小老太太只是伤了儿子的心,却没要他们的命。 不是说她对,只是说她比国公府的人强一点。 季宴时点头,“所以也很有可能是阿姐的公爹用了手段逼迫他们一家四口。” 他从杂乱的情报中梳理出两条线。 一条是魏明辉逼迫沈清兰在两个孩子中二选一。 一条是魏明辉的父亲逼迫魏明辉和沈清兰为敌,两个人持有不同的意见且互相伤害。 沈清棠好半晌才从震惊中缓过来。 对魏国公府,她只能说:“这魏国公府已经从根上烂了!勉强维持著尊荣也只是苟延残喘!阿姐的公爹魏釗一定终將事与愿违! 他这样的人不配善终!” 季宴时认同沈清棠的话,承诺:“我会让魏国公府付出应有的代价,替阿姐出气。比如让魏国公府彻底消失。” 政治层面的斗爭轮不到沈清棠来插手,她点点头,“你別太累了!我对魏国公府的兴衰没兴趣,只要阿姐好好的就行!” 沈清棠仰头看著季宴时,“我那小外甥如今身体怎么样了?” 她都不敢想,一个从婴儿时期就被取血的小男孩,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放心!孩子目前还好。魏家人不傻,不会干杀鸡取卵的事。他们知道男婴太小,每次取血只取一点儿。反正阿姐公爹已经是风中残烛,还是以他的血为主,只有他受不住时才会从阿姐孩子心头取血。 不过,几年下来,隨著孩子越来越大,被取的血也越来越多。 若是再不加救治,怕也活不了几年。 就算活下来,也必然不是健康之身。” 沈清棠再次倒吸一口气,巴巴的看著季宴时,“季宴时,你有什么办法能把孩子的孩子救回来吗?” 季宴时点点头又摇摇头,“若只是救孩子好办。差人把孩子偷出来就是。重点是阿姐……” 季宴时说到一半没说下去。 若没有阿姐配合,那些人取不了孩子的血。 不管阿姐自愿还是被胁迫总归是做了选择。 若是强行把孩子偷出来,阿姐怎么办? 魏家人怎么对阿姐? 沈清棠想了想,篤定道:“不会是阿姐自愿的。一定不会是。说不定孩子就是阿姐的掣肘,把孩子偷走,阿姐便有了选择的余地。” 季宴时道:“你放心!只要阿姐应允,这事我亲自去办!” 沈清棠点头,又有些歉意道:“来了京城我都没能帮上你什么,还总给你添乱。” 只见了秦征一面,季宴时就被太子和景王堵上。 万一闯魏国公府不顺利…… 不,以季宴时的本事没有万一。 她扯住季宴时的衣袖,“咱们要不要先跟阿姐打个招呼?” 不跟沈清兰通气就把孩子带走,她会嚇疯吧? 季宴时想了想,点头,“你说的算。” 沈清棠想了想,拍板:“明日,我去魏国公府拜访阿姐!” *** 沈清棠一大早吃过饭,就准备了些许礼物,带著三个婢女一起出门去魏国公府。 沈屿之莫名其妙的看著沈清棠指挥下人装车,咕噥:“去看清兰用得著这么大阵势?” 要知道沈清棠上次带三个婢女一起出门还是护送沈清丹回京城的时候。 平时出门就带著春杏自己,偶尔秋霜会赶著马车。 沈清柯闻言若有所思的看著沈清棠。 不过也想不出所以然。 沈清棠什么时候消停过? 他摇摇头,抓著书卷往书房走。 离春闈越来越近,他得多多看书。 李素问瞪了沈屿之一眼,“两个孩子感情好还不行?就装点礼物带两个婢女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魏国公府那么高的门槛,咱们清棠阵势不摆大一点儿,让魏国公府的人小瞧了怎么办? 別忘了沈家今时不同往日!我倒觉得清棠做的对! 礼物备足,阵势摆的越大越好,省得魏国公府的人当咱们是去打秋风的穷亲戚。” *** 沈清棠站在魏国公府大门前,等著门房去通报。 按照京城的习俗,她来魏国公府,应当先递拜帖,等主人家回帖同意再行登门。 说白了就是古代版预约。 省得主人家有事不方便接待或者外出不在白跑一趟。 再说贸然登门也是不礼貌的一种体现。 贸然前来的沈清棠不难在魏国公府的家丁脸上看见他们的不满和鄙夷。 可她不在乎。 比起她小外甥,几个下人的鄙夷和不满都不如在北川时做买卖被人耻笑严重。 就在沈清棠以为自己得像小说或者电视剧中那样,需要按时辰等魏国公的主人有空时,门房去请示的人终於回来了。 同来的还有一个丫鬟。 丫鬟沈清棠认识,沈清兰的陪嫁婢女之一:如意。 如意朝沈清棠福身行礼,起身后,把手里拿著的大氅张开要给沈清棠披上,“三小姐怎么来了?在外面等了很久?大小姐怕你冻著,让我带了条大氅出来。” 沈清棠摇头,拒绝了如意的好意,她指著身上披的大氅,“我不冷。阿姐可方便见我?” 如意下意识往门房的方向看了眼,笑道:“方便的。大小姐那么疼你,不论你什么时候来找她,她都是方便的。” 沈清棠挑了下眉,也不知道这话是说来给她听还是给旁人听。 嘴上却道:“还是阿姐疼我!这不,我就来登门看她啦?” 语气活泼俏皮,像个被阿姐宠坏的妹妹。 如意意味深长的看了门房一眼,领著沈清棠並春杏、夏荷和秋霜三个婢女往里走。 很快沈清棠就明白如意他们为何出来这么慢了。 不是门房懈怠,也不是有人刻意阻拦。 实在是魏国公府实在太大了! 毕竟已经魏国公府传到现在,按老国公算是第三代,按魏明辉算已经第六代。 第1113章 串门走亲 哪怕古人大都不长命且结婚比较早,三代人也有近百年。 对一个家族来说,能维持百年繁荣已属不易。 属实是魏家太贪心了点儿! 沈清棠这种感慨隨著持续的在魏国公府內转悠,变得更强烈! 犹记得尚算年幼时读红楼梦,一直无法想像贾府到底有多大。 刘姥姥进大观园又是何感?! 今儿沈清棠算是切实体会了一把。 比起寧王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府邸,魏国公府除了明面上的规制差了些,实则更富丽堂皇,却又不是暴发户那种浮於表面的华丽,是经过时间沉淀的、是真正的好东西堆砌出来的高门大宅。 是真的大,左一道游廊,右一个院子,前一个园,后一个湖泊。 沈清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比昨儿去钱家垮院时还多费了些时候。 走到沈清棠双.腿发酸,想找个地方歇一歇脚再走,才听如意说:“到了!” 沈清棠收回左右打量的目光落於眼前。 魏国公府也是典型的大院套小院,国公府每位主子都有单独的院落。 魏明辉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孙,分到的院落在国公府中应当不算差的。 府內小院安全性高,不是为了防贼只是为了领地意识圈起来的。 院落不高,大门是木片拼成的,很轻易就能看见院中景色。 小院被打理的不错,哪怕是冬日,也能看见翠绿以及点缀的红梅。 说是小院也是只是相对整个魏国公府而言。单拿出来看,这院子不比沈清棠他们如今落脚的宅院小多少。 沈清棠不由生出些仇富的心思:富不过三代,你们魏家第六代,不,第七代都有了,还捨不得放手呢?! 你们不落魄谁落魄?活该! 心里腹誹,面上不显,跟著如意过了前院小园和下人住处穿过美美的庭院,才到来后院。 这院子不小,只是不像沈家的小后院。 这院子是两进院,本身就是后院。 魏国公府的后院。 沈清兰收到消息早早就等在院中。 “清棠!”沈清兰欢喜的朝沈清棠快步迎过来,“你怎么今日过来了?父亲和母亲呢?” 沈清棠瞄了沈清兰身后的青年一眼,笑道:“我来只是妹妹探望姐姐,不需长辈出面就能见到你。父亲和母亲若是过来,还得劳烦魏国公府的伯伯他们招待。 父亲和母亲都说才到京城,自家都没收拾妥当,不宜叨扰,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话的同时,沈清棠快速在原主残留的记忆中扒拉了一圈。 不出意外的这位青年就是她便宜姐夫魏明辉。 难怪之前沈清兰相中魏明辉,得承认魏明辉有一副好皮相! 很符合时下流行的美男形象 算是季宴时和秦征中和的那种。 原主还曾经羡慕,要日后找个姐夫这样的夫婿。 沈清棠在心里“嘖嘖”有声,对已经消失的原主感慨:“没找魏明辉这样的夫君是你的福气!” 沈清棠来的路上也想过会在魏国公府看见魏明辉,却没想到魏明辉会亦步亦趋的跟著她跟沈清兰。 难道人家姐妹说话,魏明辉不应该避嫌? 魏明辉不但不避嫌,还主动跟沈清棠打招呼:“清棠妹妹好久不见!听说你登门,我特意推了公务过来跟你打个招呼。父亲、母亲可还好?” 沈清棠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劳姐夫百忙之中招待,清棠深感荣幸。毕竟,姐夫日理万机忙到都没空陪姐姐回门,却分心来见我,这殊荣……清棠深表……感动。” 你都没空拜访你岳父岳母,倒有空来见你小姨子?安的什么心?! 魏明辉碰了个不软的钉子,面色微变,很快却和没事人一样,伸手搂著沈清兰的腰,“说来也是惭愧!最近祖父和父亲身体都不大好,家里离不开我。 不过在自家宅院里,还能抽出一会儿空!清棠妹妹莫要客气,给我个机会招待妹妹。” 沈清棠笑:“我跟我姐姐有什么好客气的?你是我姐夫,理应陪著我姐姐。” 心里却隱约有不好的预感。 不能说不好,只是隱隱有些不踏实。 沈清兰挣开魏明辉的手,过来搂著沈清棠的胳膊,柔声婉拒:“夫君莫要逗清棠了!忘记跟你说了,清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不能拿她当小孩子一样逗。你快去忙你的,让我们姐俩说说话。 一会儿咱们再一起用午膳。” 沈清棠眸光片刻不曾离开魏明辉的脸,她没错过魏明辉脸上的错愕、惊讶、失望以及她读不懂的复杂。 魏明辉沉吟片刻,笑道:“既如此,那我不打扰你们姐妹敘旧。一会儿我差人把饭送过来。” 沈清兰笑著点头,“谢谢夫君!” 姐妹俩站在原地目送魏明辉离开后,沈清兰才牵著沈清棠的手往室內走,边走边问:“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好端端的你怎么过来了?” 她们昨天才见过面,纵使没说几句话,总也见过的。 沈清棠见屋內还有其他婢女在,便道:“昨儿青冬的婚宴上咱们跟大伯母和二伯母闹的不愉快,也没能好好说上话。 你知道的沈清冬在回京城之前和我们在一处生活过一段时间,我不放心她。 想著你在京城的时间比较久,可能对钱家的情况知道的多一些,来问问你。” 沈清兰目光在其中一个打扫的婢女身上落了落,拉著沈清棠坐在榻上。 沈清棠便有数了,那婢女大概是不知道魏国公府的谁安插的眼线。 姐妹俩隔著一个小小的床桌对坐。 沈清兰点点头:“对!钱家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你小时候,也就是沈清冬小时候,钱家从南方过来到京城做生意。 当时钱家除了银钱什么都没有,想在京城立足谈何容易?后来钱家也不知道怎么搭上了二伯。 你也知道二伯和二伯母两个人都是见钱眼开的主。不知道怎么商议的,反正两家合伙开了铺子。 不是以沈家名义开的,是以二伯和钱家的名义开的。” 第1114章 物是人非 沈清棠顿了下,又补充道:“確切的说是掛在钱家名下,人家钱家出铺子出银子出货款出工人。只需要二伯在铺子有难时能站出来帮忙一二,二伯便可得五成利润!” 同是生意人,沈清棠不会被这五成利润的表面迷惑,她懂钱家的布局。 五成分润的银子买的是钱家铺子能在京城立足,买的是沈家为钱家的铺子站台。买的是大伯和二伯的人脉以及为自己以后得人脉铺路。 真正的生意人,尤其是钱家这样已经在一方称霸,野心勃勃来京城发展的生意人,怎么会做真正赔本的生意? 果不其然,沈清兰接著道:“开始两家合伙的还不错。钱家还经常登门拜访,每次都给大伯和二伯家带不少礼物,每次也有咱们家的礼物呢!” 只是钱家著实会来事,以钱家的能力不难打听到沈家內部不和的消息。 所以他送礼送三份一样的,却不分开一起送到沈家门房,让沈家人自己分。 二伯那份不能少,大伯那份也不能少,只有他们家的往往会被剋扣一些。 沈屿之和李素问对钱財不是很在意,最起码不在意这些不义之財。 沈清兰那会儿已经快到了定亲的年纪,不耻他们商人之间的算计,不稀罕这些铜臭之物。 只有沈清棠是实打实的难过。 因为沈清丹老在她面前显摆自己的礼物! 沈清兰伸手越过桌面在沈清棠手背上拍了拍,“每一次钱家人来你一准是最不开心那个!好在后来没过两年钱家便不来了。 钱家善钻营,借著二伯和大伯以及祖父的人脉搭上了宫中的管事以及户部侍郎。 他那五五分的生意便不只是和二伯做,和那些人也做了起来。 其实和二伯合伙的铺子人家钱家只是闹著玩,並没看在心上,后来藉口分心乏术,把整个铺子都送给了二伯。 说起来,二伯能遇到钱家跟钱家议亲就跟这个铺子有关。 不说早年的娃娃亲。单这回二伯回来发现自己眾叛亲离。他之前的铺子都被別人贪污或者亏完之后,很是恼火。 钱家这铺子到底曾经是钱家的,人家在二伯以前的心腹卖铺子时出银子把铺子买了回去。 二伯不甘心厚著脸皮找到钱家去要他的铺子。 可此一时彼一时。早在咱们流放前人家钱家就少跟咱来往,更何况沈家还遭流放了呢! 只是不知道是钱家会来事,还是生意人不想惹麻烦,亦或是未雨绸繆。总之人家好生款待了二伯,虽没有把二次买回来的铺子还给二伯,却高价僱佣他做了店里的掌柜。 要不然,二伯和二伯母都得在京城要饭度日。 之前我还接济了他们两回。” 沈清棠嘆息一声:“以前祖父积累的那点脸面可都让大伯和二伯败乾净了!” 钱家怎么想的不难猜。 二伯他们回来那会儿,正好沈清丹当选和亲公主,大伯又官復原职,虽然没有实差,可沈家已经是获罪被流放的官员中,为数不多能起死回生的人家。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钱家不缺银子,不差二伯那点儿工钱。 若是投资这点儿银子结个善缘,將来沈家真要恢復往日荣光,於钱家並无坏处。 就算大伯不成气候,等个一年半载,寻个由头把二伯辞了就是。 反正里子面子做足了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想到沈清冬的话,沈清棠嗤笑:“钱家可真是好算计!娶沈清冬恐怕把二哥也算了进去。” 这年头,秋闈的解元相当於高考的省状元。 全大乾都没多少,厉害著呢! 而且若是沈清柯上进心强想继续考,他都可以直接去当官! 沈清兰长嘆一声,眉眼里染上怜悯和担忧,“沈清冬也是苦命的。以前一直觉得二伯和二伯母是疼子女的。没想到如今也能干出卖女儿这样的混帐事。 你怕是还不知道,钱家要娶沈清冬的那个郎君能不能活到年都是个问题! 嫁给这样的男人,不是把沈清冬往火坑里推?” 沈清棠听见沈清兰说的话和昨日沈清冬说的话別无二致,眉心蹙起,“听说沈清冬的夫君已经昏迷不醒数月,怎么会好端端恶化?” 植物人若是没意外,能活很多年的。 沈清兰皱眉想了想,“之前去其他府邸参加宴席时,偶尔听过一耳朵。说是钱家不甘心钱兴寧年纪轻轻就如同活死人。四处求医问药!不管宫里的太医还是民间的神医都找过。 昨儿去钱府时,你没注意到他们家墙上还有贴的榜?至今还在找大夫呢! 后来听说有一个游医去了钱家,给了个偏方。钱家人用了之后,钱兴寧吐了一口血之后,就变得不太好。不单人没醒过来,命都快没了! 那个游医见状不好趁乱跑了。现如今,钱家那召医榜上又多了一张榜,重金悬赏要那游医性命的!” 沈清棠:“……” 人吶!有时候不折腾真的不会死。 “钱兴寧一个曾祖父的这一辈,就他一根独苗!哪里捨得让他就这么没了?这才有了號召全京城媒婆说媒的事。” 沈清棠:“……” 子嗣这么艰难?! 沈清兰越说越欷歔:“你说以前二伯和二伯母也是特別护孩子的父母。尤其是二伯母虽然对妾室生的孩子极其残忍,对自己生的这几个孩子却掏心掏肺,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清棠也不知道说什么。 非要说,大概就是贫穷能改变人。 或者说他们是被沈清鸣逼成了这样。 还记得在北川时,二伯和二伯母也算改邪归正了一段时日,在大户人家做工,还能餬口混个温饱。 可惜惯子如杀子。 他们把沈清鸣惯坏了,便又把沈清冬的一辈子给葬送了。 良久,沈清棠道:“大概就是因为二伯和二伯母曾经对沈清冬那么好,她才这么伤心还是愿意嫁到钱家。” “唉!”沈清兰摇头长嘆:“搭上一辈子报这养育之恩,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沈清冬以后的日子难熬著呢!” 第1115章 一起面对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沈清棠总觉得最后一句像是沈清兰自己的感慨。 可惜那个洒扫的婢女,擦完柜子擦桌子,擦完椅子擦凳子,擦完凳子擦地板。 反正就来回在沈清兰和沈清棠跟前晃来晃去,不肯走。 沈清棠想了想,既然你这么喜欢擦,那你慢慢擦。 她伸个懒腰,对沈清兰道:“上次来国公府还是几年前。姐姐要是有空不若领我转转?” 沈清兰错愕的扫了沈清棠一眼。 这么大冷的天要逛园子? 沈清棠朝沈清兰眨眨眼。 沈清兰抿了下唇,往臥室的方向看了眼,最终点点头,“好。你等我,我去换套衣裳。” 沈清棠二话不说跟著起身,“阿姐,我陪你!” 沈清兰哭笑不得:“我就是换个衣裳你跟著做什么?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喜欢黏人?” 沈清棠瞥了眼擦地板动作慢下来的婢女,伸手挽住沈清兰的胳膊,撒娇:“阿姐!你也知道我们才从边关回来。都没有一套体面的衣裳和头面。 魏国公府这么大,姐夫又跟你这么恩爱,定然少不了给你添置新衣和新首饰,你让我挑挑,送我几样?” 沈清兰挑了下眉,也往跪在地上擦地板的婢女看了一眼,目露犹豫,嘴上却笑道:“我就知道你一个人来准没好事!送那仨瓜俩枣的礼物就想来骗我衣裳首饰,还和小时候一样土匪!” 沈清兰牵著沈清棠的手往臥室方向走,却走的仿若面前是刀山火海,一脸坚定的踟躕不前。 对,沈清棠就是这样的矛盾的感觉。 沈清兰眼神坚定,握著她的手十分用力,偏步子很慢,走一步停一步似的。 擦地板的婢女眼见沈清兰和沈清棠进內室,把抹布一往盆里一扔,端著木盆就要追上去。 春杏横跨一步拦住她,指著地板上,“你这婢女怎么回事?擦地板擦一半就跑?莫不是看我家大小姐脾气好就这么糊弄於她?” 大小姐这称呼还是方才跟著如意学的。 擦地板的婢女眼见內室门关上有些急,朝著春杏横眉冷对:“让开!跟你有什么关係?” “怎么没关係?”春杏叉腰,理直气壮道:“你不要以为我们大小姐娘家无人就这么欺负她!我告诉你,我们家小小姐最是护短。一会儿有你好果子吃。还有,你这么对待我们大小姐,我家姑爷可知道?走,咱们找我们姑爷理论理论去!” 春杏说著就要伸手抓那个婢女。 婢女往后退。 夏荷悄悄伸脚。 婢女脚后跟被挡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倒,手中的盆难免倒了出去。 春杏象徵性的伸手抓了一把水往自己身上撒了点儿,顺手一挡,整个盆倒扣,朝著婢女泼了下去。 婢女浇了一脸污水,还摔了个四仰八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毕竟现场三个婢女中,只有她是真的婢女。 擦地婢女正疼的呲牙咧嘴,却听春杏一声怒喝:“贱婢,你还敢泼我一身脏水?看我不替我们家大小姐收拾你!” 说罢重重一脚踢向婢女。 只一脚,婢女就晕死过去。 秋霜推门出去,站在门外。 夏荷和春杏在门內,一人守著一个窗户防止人无声无息靠近。 內室。 沈清兰听见春杏的呼喊声,就想转身出来,被沈清棠挡在门口制止,“没事。春杏她们有数。” 沈清兰这才意识到沈清棠是故意拉她进內室,不由诧异的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不闪不避的看著沈清兰。 姐妹俩对视片刻,沈清兰笑了,笑容很复杂,“你真的长大了!” 难怪上次母亲说清棠如今很是聪慧。 既然是故意要跟她独处,想必是听到了什么。 沈清兰伸手拉开床帐,指著床上的小男孩,“这是你外甥,叫魏向北。小名北北。” 沈清棠错愕的立在原地,像是没听见沈清兰的话。 床上躺著一个大约三四岁的男孩。 大约指的是外貌。 沈家流放那年沈清兰已经怀孕,算起来要比和果果大两岁多,目前应该四岁多点儿。 可床上的男孩瘦瘦小小,躺在床上。 看见小男孩的同时,沈清棠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下意识皱了下鼻子。 沈清兰坐在床前,怜爱的看著小男孩,抬手在他脸上轻抚,“我这辈子做了最大的错事就生下他来。” 沈清棠终於回神,闻言往床边走,“不!你做的最大的错事是嫁给魏明辉!不对!嫁人不是错!错就错在没有及时止损。” 沈清兰仰头,看著沈清棠,难掩惊诧,“难怪你会登门!你都知道了?”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知道一点点。是母亲察觉你情绪不对在先。我也觉得你状態不是很好,便让季宴时查了一下。 不知道母亲那日跟你说过没,寧王殿下是我的夫君,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啊?”过载的信息量让沈清兰好一会儿才摇头,“那日只顾敘旧还未说这么多。寧王不是还未婚?怎么成了你的夫君?你们的孩子还两岁多了?” 想起传言中那个同样时刻会死的寧王,沈清兰一时间竟然笑了出来,“咱们沈家姑娘到底都造了什么孽?怎么一个个嫁的夫君都是短命鬼?” 沈清棠不想解释季宴时的事,最起码不该这时候解释,“季宴时的事,改日我再同阿姐慢慢说。” 外头洒扫的婢女被处理了,可魏明辉一会儿会回来。 她迫切的问沈清兰:“我大概知道你祖父需要北北的心头血。我不问他为何需要北北的血,我只想知道你是为什么妥协的?” 身为一个母亲,绝无可能是自愿伤害自己的孩子。 沈清兰沉默,表情有些抗拒。 沈清棠轻嘆,坐在沈清兰对面,抓著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阿姐,我没有想探听你隱私的意思。只是孩子这么小,日日挖他心头血你就真捨得? 恐怕比直接用刀挖你的心都痛吧? 之前我们都不在你身边,別无他法。如今我们都回来了,有什么咱们一起面对!阿姐,咱们是一家人!” 第1116章 如此绝望 沈清兰还是不语。 沈清棠语重心长道:“阿姐,哪怕你报喜不报忧,也瞒不了我们。你再不说,魏明辉就该回来了!” 沈清兰摇摇头,晃下一串眼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我问,你答!”沈清棠快速道:“圆圆去哪儿了?” 算算时间,外甥女圆圆不过十岁。 按理说还该跟沈清兰生活在一起。 沈清棠却注意到这院子里没有小女孩的物品。 “在我婆婆那边儿。我只有每日请安的时候才能看上一眼。” “他们对圆圆做了什么来威胁你?” 沈清兰哽咽道:“他们给圆圆下了毒。” 和季宴时猜的差不多。 可沈清棠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圆圆也是魏家的小姐!他们怎么忍心的?” 沈清兰用手背擦了下脸上的泪水,讥讽道:“我公爹连自己的心都敢挖,又岂会在乎一个孙女的性命?” 沈清棠磨牙,再问:“魏明辉呢?他是哪头的?” 沈清兰顿时一脸痛苦的神色:“他本来是抗拒的。是我!” 她捂著脸崩溃大哭:“是我逼他的。是我害了他害了圆圆和北北,是我!都是我的错!我怎么不去死?!” 沈清兰崩溃,双手轮番捶自己的心口,力道之大,沈清棠都怕她把自己肋骨砸断,忙拉住她的手,“阿姐!你冷静些!哭喊解决不了问题。你得把事情说清楚,我才知道如何帮你!” “你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沈清兰摇头,笑容决绝,“等我把圆圆的毒解了,我就带北北走!去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再也不用日日受剜心之苦。” 沈清兰仰头看著沈清棠,“本来有些话是想过阵子写信跟你们说的。你们回来京城,我见到你们再无遗憾。 清柯很厉害!等明年春闈之后就是进士。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今日见你这么聪慧,我便放心了!有你和清柯照顾父亲、母亲,我便能安心上路。” 沈清棠脑子嗡嗡的,用力摇了摇沈清兰的肩膀,“阿姐,你先冷静点儿!” 要命,这会子崩溃了! 她能理解沈清兰。 一个人咬牙撑了这么久,一直装作若无其事。 可有一天,发现最亲的人知道了她的痛苦对她嘘寒问暖,她便受不了会溃不成军。 只是眼下,实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阿姐,你別哭!你得把话说清楚。一会儿魏明辉回来就没机会了。有了今日之事,我之后怕很难进你们国公府。阿姐,只这一次机会!” 然而沈清兰现在听不进去劝,眼泪直流,一脸决绝,仿若下一瞬就能死一样。 死? 沈清棠嚇了一跳,目光落在床上的男童身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鬆了口气。 还好是温热的。 单看沈清兰这模样,还以为小北北已经没了呼吸。 不知道是被沈清兰的哭声吵到,还是被沈清棠摸的,小男孩缓缓睁开眼。 他第一眼看向沈清兰,从被窝里伸出小手:“娘亲,別哭!” 声音像猫一样虚弱,小手手背上都能看见清晰的毛细血管。 沈清棠鼻子一酸,差点跟著哭出来。 她想起了果果中蛊那段时间。 身为一个母亲,沈清棠真的能理解沈清兰。身为一个妹妹,她也心疼沈清兰。 可事情如果不能解决,心疼只能叫多余的情绪。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再次提醒沈清兰:“阿姐!你一会儿再哭!” 大概是听见沈清棠的话,小北北也开口:“娘亲,別哭!北北不疼。” 大概是因为北北醒来的关係,沈清兰崩溃的情绪迅速安稳下来。 她小心翼翼靠近北北,跪在床边额头轻轻碰了碰北北的额头,“小北,你真乖!” 沈清棠喉咙里堵的难受。 抱孩子是每个母亲的本能,沈清兰却不敢抱北北。 她不敢想过去这四年,沈清兰是怎么过来的。 沈清兰长嘆一声,再催不下去。 罢了,再想办法来一次国公府便是。 小北北却看向沈清棠,“你是小姨吗?娘亲经常提起你。你和娘亲长得很像!” 沈清棠笑了,学著沈清兰的样子跪在床边缘,伸手摸了摸北北的头,“是呀!我是小姨。你要记住我的脸。说不定我会半夜来找你玩!” 北北眨眨眼,小小的黑眸不解:“为什么是半夜来?不能白天来吗?” 不等沈清棠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是哦!白天不行呢!白天我要给曾祖父治病,会很疼很疼,没力气捉迷藏呢!” 沈清兰再次泣不成声。 沈清棠眼泪也掉了下来。 自从当了母亲,她再也无法面对眼下这种情况。 稚子何辜?! 魏家太过分了! 沈清棠强忍著泪,伸出尾指对著北北,“那咱们拉勾。若是我半夜偷偷来,你一定不要吵,乖乖跟我走好不好?” 北北看向沈清兰,“娘亲,可以吗?” 沈清兰则问沈清棠:“你要把北北带去哪儿?” “去哪儿不比国公府强?” 沈清兰摇头,“不行!还有圆圆……” 沈清棠打断沈清兰:“你不用担心圆圆,我有一个善毒的朋友,你把她带到圆圆面前,她一定能解圆圆的毒。 只要圆圆的毒解了,我就带北北走。” 只要北北获救,相信这座国公府就困不住沈清兰。 沈清兰嫁人之前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同样以聪慧著称。 沈清兰先是面露喜色,接著摇头,“清棠,这是国公府,不是北川那些小门小户的官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圆圆的毒连夫君都束手无策。你的人能行吗?” 沈清棠斩钉截铁的点头,“阿姐,你相信我!” 沈清兰咬唇,思索片刻还是摇头,“清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回京之前魏家好好的。若是你来过之后,就出变故,魏家很快会怀疑到你身上。 百年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魏国公府虽然落魄可沈家更落魄。 沈家远远不是魏国公府的对手,我公爹动动手指头,咱们就得再家破人亡一回。 我已经连累了两个孩子不能再连累你们。” 第1117章 剜心之痛 沈清棠安抚沈清兰,“阿姐,別怕!我自有办法。你相信我好不好?我能把父亲母亲和二哥平安从北川带回来,我就能让你们母子平平安安的离开国公府。” 沈清兰神情复杂的看著沈清棠,终究点了点头。除了家人,这世界上,她已经无人可信。 若是连沈清棠他们都靠不住,她真的没活著的必要了。 沈清兰低头看著北北道:“娘亲答应你。若是小姨来接你,不要惊动你父亲,也不要叫我,就偷偷的、悄悄的,不让任何人知道,跟著小姨走。 等天亮,娘亲和父亲再去找你好不好?找不到你,你也別哭!因为找不到你,你就不用痛啦!” 小北北皱起眉,“可是……北北怕痛更怕见不到娘亲。” 沈清兰才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嘴角却高高的扬起。 她伸手抚摸著北北的侧脸,眉眼都是母亲特有的温柔,“只是一两天见不到娘亲。娘亲很快就会来找你!很快很快就来!” “拉鉤!”小北北伸出小尾指,先跟沈清兰拉鉤约定沈清兰一定来找自己,又跟沈清棠拉鉤,要沈清棠来接自己。 沈清棠侧头,“阿姐,这回可以说了?” 沈清兰苦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祖父没看错人,当初的魏明辉確实是一个各方面都经得起考量的好少年。 最初我嫁的也是一个好夫君。” 沈清棠眼睛动了动,没有打断沈清兰的话。 最初是好夫君,不代表一直是好夫君。 古人都是盲婚哑嫁,往往婚后才会进入蜜恋期,生完孩子才是婚姻考验的开始。 不过,沈清棠觉得沈清兰一定不是说“魏明辉婚后就不装了”的渣男故事。 果不其然,沈清兰嘆息一声:“魏明辉再好也只是一个人,上头还有整个公爹压著。百年魏家如同千年大树,面上看著枝繁叶茂,实则地下盘根错节且根部开始腐朽。 老国公拼死为魏家挣下三代不降的功勋,可躺在功劳簿上的魏家子弟,渐渐被荣华富贵腐蚀,一个个只会贪图享受却无进取之心。 每代的当家人倒是自幼开始培养,可每个人的资质不一样。老国公那样的人別说小小的魏国公府,放眼大乾又有几人有那样的智慧、果决和才能?” 这话沈清棠认同,点头:“对!我们在北川种庄稼,同样的土地,不一样的种子种出的粮食也不一样。像那种比较成熟的种子长出的庄稼必然好过品相不好的种子。” 沈清兰轻笑著点头:“你看你一个年纪轻轻小姑娘都懂的道理,偌大的魏国公府里却无人能懂。確切的说是懂了也无力挣扎。 国公府註定了一代不如一代。夫君祖父上头两代还好,就算吃喝玩乐一事无成也依旧享受的是国公府的荣耀。 可怕的是三代之后,也就是到我公爹这一辈,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国公府的殊荣。习惯了吃喝玩乐,习惯了走到哪儿都高人一等。习惯除了皇室子弟他们最大。 怎么能接受降级呢?没有得到过还好,一旦得到过谁又愿意失去? 尤其是我公爹,他便是那种平庸的人,偏生野心大!自己没本事却又死死的抓著国公府不肯撒手,死活不愿意把国公府的牌子换一块。 更不愿意若大的府邸小一圈,衣食起居用都再低一点儿。 他走火入魔一样不想祖父死。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岂能是凡人所能干预? 他不肯认命,偏生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寧愿当个被人嗤笑的老世子,也非要死活拽著风烛残年的祖父,不让他撒手人寰。” 被选定继承国公爵位的儿子就是世子。 国公府选出继承人要上报给皇上,要皇上下旨册封的是才是世子。 沈清兰打了个哆嗦,目露惶恐,“我过门至今也没见过祖父几回,见一回做一回噩梦。他……就像是一具会喘气的骷髏。太嚇人!” 沈清棠见沈清兰表情不对,换了个话题,“这种歪门邪道治人的法子你们……他们从哪儿弄来的?” 沈清兰摇头,“不清楚。我嫁到国公府时,他们就已经这样了。一直是我公公自剜心头血吊著祖父的命,也是吊著这百年国公府。” 沈清棠忍不住问:“难道偌大的国公府里全是糊涂蛋就没有一个清醒的?这样苟延残喘有什么意思?再说皇朝尚有更替,魏国公府又如何能一直传承? 当今皇上连还在战场杀敌的秦家军都容不下,又怎么会容许魏家的人还继续以“国公”的身份存在?” 简直是痴人说梦。 得亏魏国公府的人一代不如一代,没有聪明人。 否则就魏釗这顾头不顾尾的德行,早被抄家灭族了。 就是因为魏国公府没落,加之族中还在仕途的魏家人越来越少,皇上才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享受这最后的荣华富贵! 只能说傻人有傻福。 想当年,季家两兄弟文武双全,而且还机敏聪慧,一察觉皇上的防备就赶紧辞官,还差点没能平安走人。 魏国公府安安稳稳的退一点儿,最起码还有三代人能过衣食无忧且勉强算的上养尊处优的日子,做什么折腾呢? 嫌死的慢?! 反正在沈清棠眼里,魏釗这么吊著老国公的命属实是有点想不开。 沈清兰冷哼:“谁想当清醒的人?谁又愿意清醒?清醒意味著国公府不再,意味著他们如今低头俯视的人从今以后要平视。以前平视的人得仰头看人家。 京城这地方,迎高踩低是常態,在上位坐久了谁甘心坐到下边去?” 沈清兰顿了顿,眉眼间浮起一抹懊恼,“非要说例外,那就是我夫君魏明辉。他是我公公挑选出来的魏家接班人,据说最初被挑出来是因为他的血能跟祖父相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祖父排斥他的血,头一次以血入药就差点送走祖父。” 沈清兰说话时脸上是明晃晃的遗憾:怎么就不送走了呢?! 第1118章 早知道不嫁了 “虽说魏明辉的血不能入药,但他却是这几代人里难得的聪明人。 他自幼聪慧过人,且能吃苦,读书、习武十分刻苦,为人君子,待人有礼……”沈清兰脸上的遗憾渐渐变成怀念,“他要不够好,祖父和父母也不会把我嫁给他。” 沈清棠:“……” 歹竹出好笋? 不都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魏家祖坟终於冒青烟了? 大概也没冒成吧?! 否则北北不用受这般折磨。 果不其然,沈清兰脸上关於美好的怀念渐渐又变成痛苦:“我俩成亲后,夫君对我很好,很爱重。那时候他护著我,很少让我独自到祖父、公婆面前请安。 当时没多想,只以为是他不放心我,怕我被继婆婆磋磨。 直到有一次夫君外出不在家,公爹差人来找我过去。 夫君离开之前一再叮嘱我,若是公爹和婆母来请,让我找个藉口搪塞等他回来。” 沈清兰摇摇头,瞥了沈清棠一眼,“以前在沈家时,总觉得沈家乌烟瘴气。大伯母和二伯母整日像斗鸡一样斗来斗去,他们还联合起来欺负母亲。 嫁人后我才明白,真正的勾心斗角从来不在桌面上。 沈家的那点爭斗放在京城这种地方叫单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咱们沈家是京城难得的乾净人家。” 妯娌和婆媳一样,天生不合。日常拌嘴、攀比都无伤大雅不算什么。 高门大院里不见血的爭斗才要人命。 感慨完沈清兰接著道:“当时我年幼无知,没有防人之心。觉得才成亲不久,公爹和婆母派人来请我就拿架子不去,恐惹婆母不快。便没照魏明辉说的做,带著丫环去了婆婆院中。” 沈清兰眼泪又掉了下来,同样是回忆,方才是怀念,眼下是惊恐:“没想到一进门我就被两个粗使婆子给抓了起来,她们掀开我的衣服……” 沈清兰不由自主的打起摆子。 沈清棠伸手抱了抱沈清兰,“阿姐,都过去了!” 沈清兰摇头,“事情都能过去,时间能过去,人过不去!” 她闭了闭眼,看了一眼又沉沉睡去的北北,“我当时惊恐的以为公爹要对我有不轨之心!我便大喊大叫!可两个粗使婆子只撕开我心口的衣服,便把我绑了起来。 公爹在她们动手时便回了头。只把匕首和碗递给粗使婆子。” 沈清兰说著解开衣领处的盘扣,往下拉衣襟,扬起脖子,露出心口的位置给沈清棠看,“她们硬生生在我心口上剜了一刀。那种疼,我一个大人都几近受不了,北北如今却日日要承受这样的痛处!” 沈清兰眼泪又哗哗的流个不停。 每每看见北北心口的伤,沈清兰都恨不得跟魏釗同归於尽,跟魏国公府的人同归於尽。 沈清棠长嘆一声,不知道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把北北带出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魏国公府。 沈清兰掏出帕子遮在脸上,瓮声瓮气的继续道:“我眼睁睁看著他们端著我的血给了公爹,公爹又掏出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倒进碗里端走了。 再后来我夫君著急忙慌赶来,他带著人把绑我的粗使婆子打了一顿,夫君把我送回院子,只叮嘱我以后莫要再一个人到他们院子里。” 沈清棠插话:“看来魏明辉是个明事理的。” 挺起来是一片歹竹林中出了一棵好笋。 在古代,往往承担教育子女的主力是女人。 想到这里,沈清棠又补了一句:“想必魏明辉有一个很明事理的母亲。我是说他的生母” 沈清兰点头,“对!我听魏明辉不止一次夸我婆婆是整个魏国公府中难得明事理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为魏明辉为什么一直提他生母,他是希望我效仿他生母的在魏国公府的作为。 可惜当时我没多想,我又疼又怕!我不明白公爹为何如此待我!事后才反应过来,为何不管是公爹还是婆母,他们都没人怕我夫君知道。 若是时间重新来一回,那日我一定听夫君的话。不,我一定不会嫁给魏明辉!” 沈清棠轻嘆。 人生哪有重来呢?! 谁的人生没走过弯路? “那日夫君送我回院中后就离开了,很晚才回来。”沈清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他回来时脸上有些肿,像是被人打的。 那日夫君很激动,死死的抱住我,无论我怎么推搡叫嚷他都不鬆手。疼到我才止了血的伤口迸开……可之前对我百般怜惜的夫君却厉声对我道『疼吗?疼你就记住今日的教训莫要再在府中乱走。想去哪儿得我陪著!』 当时我不懂为何夫君那般严厉对我!明明被欺辱的是我,被剜心的是我。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提我说?不替我出头也不安慰我。 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有任何人给我一句解释。 我恼极了跑回家中,想让父亲和母亲给我主持公道。可我一回家,母亲就嘘寒问暖,旁敲侧击的劝慰我,说在夫家不比在娘家,可能会受些委屈。让我有什么跟他们说! 母亲越是如此,我偏偏越说不出口。说出来又怎样?能和离吗?还是能让家里人打上魏国公府? 那时祖父临退,大伯和咱们不亲,父亲……”又是个紈絝! 沈清兰做不出背后议论父亲的话 ,接著道:“幼弟才十二岁。我说了只是让父母凭添担忧。父母以为我跟魏明辉吵架,在魏明辉来接我时,还极力撮合。我看的出来当时魏明辉鬆了一口气,彼时脑筋不清楚,还以为他是因为接到了我才鬆了一口气。” 沈清兰摇著头苦笑:“后来才明白,他是因为我什么都没告诉沈家人才鬆了一口气!” 沈清棠也忍不住马后炮了一句:“你该告诉父母的。是,父母可能没有大伯、大伯母他们那么强势,但是就保护子女上,他们比任何父母都称职!” 沈清兰仰头,看著屋顶,把眼泪控回去,“谁说不是呢!那会儿我为什么要逞强呢?!” 第1119章 一个通房而已 沈清棠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说再多都过去了,於是问沈清兰:“后来呢?” “后来过了几年太平日子。我深居简出,想在魏国公府中逛逛必须得有夫君作陪,不过我去外面他並不管我! 如今想来,我能到外面的自由应当就是我心口被开了个洞都没回家跟你们说换来的『信任』吧?!” 信任二字被沈清兰说的格外讥讽。 “再后来圆圆出生了。”沈清兰眯起眼回忆了下,坐直身体,“有些事当时不觉如何,如今提起来满是疑点。 我才怀孕时,魏明辉不许我声张,也不让我出门。內院里的丫鬟除了陪嫁那几个,就只有他挑的两个丫环。 不止如此,还隔三差五就让大夫来给我把脉。当时我只道他是关心我。 如今想来,他是在查我肚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沈清兰神色平静,眼泪却哗哗的往下流,“幸好是女孩!” 沈清兰一脸的后怕,“后来大概確定我腹中胎儿的性別后,他便不再拘著我。” 顿了顿,沈清兰看著沈清棠叮嘱:“咱们女人啊!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往往眼瞎心盲。等到清醒时,要么已经失去很重要的东西要么错付一腔春心。 日后你跟妹夫过日子,若是真心相爱,便要多给对方一些信任。哪怕有些行为你会觉得反常。” 沈清兰食指朝自己指了下,语气悵然:“你姐姐我就是前者。因为剜心的事我便对魏明辉起了不满之心,怀孕时他处处限制我,我更是不满。 那段时日,我疑神疑鬼,总觉得他外头有了其他女子。每日像疯子一样在他身上找其他女人的蛛丝马跡。 魏明辉被我扰的烦不胜烦,扮到了书房去住。 他越这样,我便越觉得他心里有鬼,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我仗著身怀六甲,好是闹腾了一阵儿!” 沈清棠抿唇。 来之前她和季宴时都以为沈清兰是个苦主,著实没想到苦主变成苦主之前还是个施害者。 不怪她没想到,主要沈清兰属实是淑女一掛,平时说话柔声细语。 沈清棠实在想像不出来沈清兰撒泼耍赖是什么模样?! 非要说点儿什么的话,大约只能感慨:该死的爱情就是这样!总能轻易逼疯一个女人! “当时夫君的奶娘还来劝过我,一直说夫君是真心待我,说什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当时的我哪里能听的进去? 等我生了圆圆之后,魏明辉变得更忙,回来的越来越少。有时候一整晚都不回家,还把他身边伺候的一个丫环收了通房。” 沈清兰磨牙,憎恨之意像淬了毒一样在齿间碾磨,“我当时才出月子!我身为他的正妻,他收通房连知会我一声都不曾!哪里还有把我这个正妻放在眼中?! 我质问他,他却不解释,只说『一个通房而已!』!”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至今沈清兰都无法释怀,朝沈清棠重复,“你听听他那叫什么话?什么叫就『一个通房而已』?他还想要几个通房?” 沈清棠不予置评。 纵使古代盛行三妻四妾。 可又有哪个女人真能接受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说到底不过是被逼无奈。 不过,沈清棠觉得魏明辉那通房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下半身的需求。 沈清兰嘆息一声:“我很是在府中闹了一阵儿。可是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在无理取闹。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不过是通房丫头,我为何要小题大做? 最后还是公爹威胁我,他说我再闹下去,他就把圆圆抱走让別人养。我只能把委屈咽下,装作无事发生。” 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怎么能当没发生呢? 通房还在,沈清兰身为少夫人,魏明辉的正妻,受了这么大委屈,还被威胁,凭什么?! 沈清兰觉得心里很苦很憋屈偏生又不能肆意发泄。 她不想回娘家诉苦,她很清楚自己已经嫁人了。沈屿之和李素问再心疼她又能如何? 倘若沈家人来魏国公府理论,依旧改变不了什么。且,魏国公府的人要脸面,若是沈屿之和李素问登门斥责,表面上魏国公府的人不说什么,只怕之后会彻底厌弃了她。 沈清兰成亲后总共闹了两回,头一回大半个魏国公府的人都来安慰她,第二回已经少了些安慰多了些不明显的指责,再来一回自己怕是得眾叛亲离。 若是沈家人到魏国公府来接被休的她…… 沈清兰晚上睡不著的时候,真的有过这种想法。 但是她不確定。 不確定沈家人是否真的可以无条件站在她身边,能把她接回沈家。 就算沈屿之和李素问接受,那沈家其他人呢? 必然不会同意。 再者就算顺利和离,她能把圆圆带回沈家吗?若是不能圆圆这么小怎么在吃人的魏国公府长大? 沈清兰害怕她和离后还会连累沈家所有未出阁姑娘的名声。 连累小圆圆。 可是憋在心里,日日夜夜的难过一样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沈清兰恨魏明辉。於是她干了一件很多女人失去理智后都会做的事。 她把魏明辉推了出去。她拒绝和魏明辉同房。 沈清兰摇摇头,对著沈清棠警告:“你如今也为人妇,將来要嫁的还是皇家子,府里的女人怕是层出不穷。你可千万不要步阿姐的后尘。 若是不打算和离,要做的是把男人拉回自己身边而不是把他推出去。咱们出嫁从夫,把男人推出去不就是把靠山推出去? 我也是沈家出事后才想明白这件事。 就在沈家出事前那两年,魏明辉前后又娶了三个妾室。 我这个正妻形同虚设,他娶妾室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 我心里再苦再不愿,回娘家不敢说,出门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还得装大度……” 沈清棠想起了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她怀孕几个月一直到肚子大,都不敢和任何人说。 以前沈清棠不太理解,沈家人对她那般好,她为何不敢说? 如今听完沈清兰的话有些明白了。 第1120章 疯女人 她们都知道沈屿之和李素问对她们好,却也不敢相信沈屿之和李素问能为了她们不顾世间流言蜚语,坚定的做她们的后盾和庇护港。 说到底是大部分女人的思想被长时间驯化禁錮,连反抗都有限。 哪怕受了莫大委屈,嘴上喊著愤怒,实则心底会不由自主的內疚。 沈清棠伸手在沈清兰的手上拍了拍,马后炮的说了一句:“你应该和父亲、母亲说的。他们一定会支持你回沈家。” “是啊!有你这次的经歷我才知晓父亲和母亲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母亲。为了咱们可以不顾一切。可是,那时候我不敢也不愿父母被我拖累。你敢是因为当时沈家已经被发配到边关,本就已经落魄。而你也已经走投无路没有再坏的可能。我不一样……” 沈清兰闭上眼,发出一声悠长的嘆息,“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没想到沈家突然出事。我收到消息赶到沈家时,连你们的面都没见上。” 沈清棠从原身记忆里扒拉了片刻,道:“见过。我知道你来送过我们。” 流放的罪犯离京前,也是允许亲友告別的。 不过,一般这时候亲友都不会出现。 划清关係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顶风来送沈家人? 是怕皇上不知道他们跟沈家交好? 沈家的亲友可不少。 像大伯母、二伯母、李素问以及其他的沈家妇,大多数娘家就在京城。 可她们都像孤儿一样,无人相送。 大伯、二伯也一样,平日,府里迎来送往,高朋满座,真出事后,一个来送的都没有。 反倒是沈屿之,他那些狐朋狗友一个不落的等在城门口。 虽说表面上讥讽、奚落沈屿之,可细想,他们能来就是勇气。 更何况在奚落之余,敲打押解官差要对他们好些,路上不许欺辱沈屿之一家。 还有人偷偷塞了碎银给他们。 否则沈屿之夫妇哪来的银钱打点官差给小四买一副薄棺?! 沈清兰是唯一一个来相送的沈家女,魏明辉是唯一一个来送的沈家婿。 沈清兰点头,“就是因为那次相送,让我觉得我跟魏明辉之间还有可能……”顿了顿,看著沈清棠露出一抹自惭形秽的笑,“是我天真了!当时沈家出事之后,我觉得我跟圆圆在京城彻底没了依靠,我俩只能依靠魏明辉。我也想让魏明辉救父母……总之出於各种天真的想法,我干了一件蠢事。” 沈清棠:“……” 她有点猜到。 果然,听见沈清兰道:“沈家出事那段时日,我.日日以泪洗面,连圆圆都顾不上。每日都是魏明辉把圆圆接走送到婆母那边照看,晚上再接回我们自己院中。 某一日,我衝动之下,在他陪我吃饭时灌醉了他……” 沈清兰说著脸上浮起一抹潮红。 纵使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沈清兰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干这样不体面的事,沈清兰忐忑的像做贼一样。 “其实,夫妻之间发生这种事本应理所应当。”沈清棠安抚沈清兰,“那本就是他应尽的义务。” 沈清兰摇头,“可是,那晚过后,我后悔至今。” “因为怀了北北?”沈清棠猜测。 沈清兰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生北北是怀胎十月之后的事。是那日魏明辉醒来后让人给我送来了避子汤!” 最后一句话,沈清兰说的有些咬牙切齿,至今依旧不甘,“我是他明媒正娶的髮妻!他怎么敢如此待我?从古至今,有谁家夫君餵自己正妻避子汤的?!” 沈清棠不知道说什么。 確实过分。 她能理解沈清兰的愤怒,那不是一碗避子汤,还是明晃晃的羞辱! “我气的把碗砸了!可魏明辉又接连送了几次。送的很隱蔽,不是掺在饭食里就是做成香料添进我.日常用的香囊里。”沈清兰冷哼,“可他魏明辉不知道,我四个陪嫁女里有一个懂医。” 沈清棠默然片刻,还是开口:“阿姐,有没有可能是魏明辉在保护你?他不想你怀孕就是生下男孩来供养老国公?” 否则,她实在想不出魏明辉这般做的用意。 说他薄情他还陪沈清兰送沈家人。 说他有情,他却百般伤阿姐。 只是劝人,只能往好的方向猜。 沈清兰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闭著眼摇头,“后来生下北北之后,我也怀疑是不是魏明辉是为了保护我。 也许曾经有这样的原因。就算之前是出於保护我和圆圆的念头,可北北出生以后一切都变了。 魏明辉这几年也渐渐变得像我公爹一样,不思怎么改变魏国公府的处境,倒是一门心思想吊著祖父的命!” 沈清兰越说语气越激动,渐渐变得愤恨:“他身为两个孩子的父亲,竟然助紂为虐看著亲爹和继母给自己的女儿下毒,剜自己儿子的心都一声不吭! 都说『最毒女人心!』我倒觉得再狠的女人也没有魏明辉这么残忍!” 沈清棠还待说什么,恰好门被敲响,秋霜提醒她们:“夫人,姑爷回来了。” 沈清棠二话不说牵著沈清兰从內室出来。 春杏得到沈清棠的眼神示意,给地上昏迷的丫环解了穴道,且在婢女清醒的剎那先发制人:“我跟你说你別装死啊?!我就轻轻碰了你一下!” 沈清兰立刻端起魏国公府少夫人的架子,质问春杏和丫环:“怎么回事?” 春杏则朝沈清棠告状,委屈巴巴的指著擦地的丫环,“是她的错!她擦地擦到一半看见两位夫人进內室聊天,就想偷懒,端著盆就走,我跟她理论她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还泼了我一身水!” 春杏指著自己前襟的水渍:“夫人你看,她都给我泼湿了衣裳!我这衣裳还是老夫人给新做的!” 她说的老夫人是指李素问。 地上的丫环听见春杏这么说有一剎那儿的茫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春杏的话她不认,人还维持著躺在地上的姿势,指著夏荷跟沈清兰告状。 第1121章 他在怕什么? 丫环一开口,声音都有些抖。 “少夫人,奴婢只是见水盆里的水脏了想去换盆水。沈夫人带来的这两个婢女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一个挡在我前面找事,另外一个偷偷伸脚绊倒了奴婢。” 她更委屈的指著自己的头髮和衣服,“被泼了脏水的是奴婢!” 触手摸到身上的水有些凉,丫环更是皱起眉。 她水盆里的水到身上之后怎么凉的这么快? 莫非她方才晕倒了?! 春杏呲著牙笑。 这么大冷天,穿著湿漉漉的衣服在地上躺了近一刻钟,活该! 回去不生病都是你身体好! 沈清兰正想开口,却听见门外的秋霜行礼问好:“姑爷。” 伴著魏明辉一声淡淡的“嗯!”门被推开。 魏明辉瞥见沈清棠和沈清兰站在內室门口,下意识往內室的方向瞄了一眼,又在沈清兰红肿的眼睛上落了落,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隨即看见沈清棠同样发红的双眼,眉眼又舒展了些。 地上躺著的婢女一咕嚕爬了起来,跪行到魏明辉面前,哀声告状:“公子!你要为奴婢做主!少夫人她偏袒娘家人,纵容沈夫人的婢女欺辱奴婢!您要为奴婢做主!” 魏明辉一脚把婢女踢开:“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当著本公子的面詆毁少夫人?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重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去!” 直接发卖?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沈清棠错愕的瞪圆了眼。 她能看出来这个婢女 不是沈清兰的人,还以为是魏明辉的人。 却不想魏明辉抓到藉口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发卖了。 看样子也不是他的人。 沈清兰很小声的给沈清棠解惑:“我婆婆的人。” 沈清棠恍然点头。 难怪魏明辉动作这么快。 外头立刻有人应声进来把连声喊救命的丫环拖走。 是两个男丁。 沈清棠眯起眼,魏明辉带著男家丁进內院? 是针对沈清兰还是自己? 行吧! 对付沈清兰用不著男家丁,看样子是针对自己。是不是自己知道不该知道的魏国公府秘密,就走不出这魏国公府了?! 魏明辉处理完婢女转头,目光又在沈清兰和沈清棠脸上来回扫了一圈,才朝沈清棠拱手:“让棠妹妹受惊了!” 沈清棠摇头,回了一礼,“抱歉,是我没教育好婢子。我这俩婢女都是边关来的,她们不懂京城礼仪,有冒昧之处还请姐夫原谅。” 不就是虚偽吗?谁不会?! 不管魏明辉心里怎么想,也不能跟沈清棠计较,只能摇摇头,“无妨!” 他侧头往沈清兰身后看了一眼內室紧闭的门,问:“让棠妹妹看过北北了?” 沈清兰点头,“算是吧!北北这两日不舒服,一直昏睡不醒。方才听妹妹说了些他们在边关的事,我便跟她说了北北名字的由来。她说要看北北,我便想让她看一眼,这不才打开门还没等进去,两个婢女就打了起来……你也回来了。” 最后一句,讥讽的实在不能再明显。 沈清棠面上不显,心里有些嘀咕,阿姐什么时候说过北北名字的由来? 魏明辉点点头含笑对沈清棠道:“沈家出事时,清兰十分伤心,后来还是因为孩子才心情好些。孩子的名字都是朝著边关的。幸好你们回来了! 大乾建国这些年,沈家是为数不多在两年內就免罪回京的。还有清柯弟弟,年纪轻轻就已经中了两元。若是明年春闈再得庄园便连夺三元!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哦!向北。北川的北,亦是北方的北。 北川在京城东北的方向。 幸好不叫东北,要不然沈清棠会有梦回现代的割裂感。 沈清棠浅浅朝魏明辉福身行了一礼,“借姐夫吉言。这两年家姐承蒙姐夫照顾了!阿姐方才一直在跟我夸你。 说沈家出事后,你也依旧疼她如故,妥帖照顾他们母子、母女。谢谢!” 沈清兰抿唇。 她可没说。 不过在京城,谁还不会睁眼说瞎话? 只是没想到沈清棠也会。 沈清棠离开京城时都还没到及笄之年。 魏明辉像是听不出沈清棠话语中的反讽,浅笑:“我跟清兰是夫妻,算半个沈家人,怎会因此薄待她?” 说完也不给沈清棠反驳的机会,直接换了话题:“晌午了,棠妹妹不若吃了饭再走?” 沈清棠摇头婉拒:“婢女衣服湿了,大冷天的会难受。我先带她们回去。再者,出来时母亲还叮嘱我早点回家,说今儿给我做好吃的。我就不叨扰姐夫和姐姐了。” 沈清棠是个小姨子,魏明辉也不好太勉强,见沈清兰不劝沈清棠留下,便点点头:“那我差人送你出去。” “不用。”沈清兰拒绝,“我送妹妹出去。” “我陪你一起。”魏明辉道。 沈清兰再拒:“不用!北北一会儿该醒了,你看著北北。” 魏明辉道:“奶娘就在隔壁候著。咱们就是送妹妹出府,离开一会儿无妨。” 说罢强势的在前头带路,不给沈清兰再拒绝的机会。 沈清棠眨眨眼,跟上。 魏明辉在怕什么呢? 阿姐当局者迷,可她是旁观者。 纵使魏明辉表现的很自然,可沈清棠感觉的出来,魏明辉在提防在害怕。 他防谁?害怕谁? 沈清棠皱了下眉,牵著沈清兰的手跟上魏明辉,嘴上道:“阿姐!姐夫对你真好。” 沈清兰笑了笑,再也说不出违心的话。 都好的不能再好了。 再好她就活不下去了。 魏明辉带著沈清棠出府的路还不是她方才来那一条路。 沈清棠再一次感慨魏国公府的大。 难怪古代女子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古代没有自行车代步,日常出行的话,远门以马车为主,近途都是靠走。 从內院走到大门口就得两刻钟以上。 一来一回,人就累了,哪还有心思出去玩?! 沈清棠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跟依旧在门口看著她的沈清兰挥手告別:“阿姐,外面冷,你快回去吧!莫要淋了雪。” 看这天色马上就要下雪了。 第1122章 真丟男人的脸 沈清兰利在魏国公府的大门口不停地朝沈清棠挥手,唇死死的抿著,眼睛追著沈清棠的马车送出很远。 看那眼神,恨不得跟著沈清棠一起回沈家。 沈清棠摇摇头,无声嘆息。 到看不见沈清兰时才把车帘放下来。 回家的路上,天上就开始飘雪。 一开始还是小雪,后来成了鹅毛大雪。 沈清棠把秋霜叫进车厢,留秦山赶车。 不怪她偏心,女孩子有很多不能受凉的时候,秦山在边关许久已经適应了这种气候。 秦山和秦川跟著沈家人回京后,兄弟俩便时常会分开。 秦川和一个沈家少年陪著沈清柯读书。 秦山算是沈家的车夫。 若是沈屿之夫妇用马车,秦山就给他们赶马车。 若是他们不出门,秦山就来给沈清棠当车夫。 沈清棠跟三个婢女坐在车厢里,抱著汤婆子,在心里盘算沈清兰的事。 首先得让向春雨混进魏国公府,看看圆圆中的什么毒。 只有解了圆圆的毒,让沈清兰摆脱魏国公府的钳制,才能救北北。 想了好一会儿,沈清棠再三权衡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怕是没办法在不借用季宴时势力的情况下把北北救出来。 可她又实在不想麻烦季宴时。 上次鸿月楼偶遇太子和景王的事给沈清棠敲了很响的警钟。 京城確实不比边关。 在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就没有憨傻之辈,货真价实的人均八百个心眼子。 並且把“太阳底下没有秘密”这句话落到实处。 恐怕寧王府中午杀一只鸡,晚上半个京城就得知道寧王中午吃了鸡。 寧王府是皇上赐给季宴时在京城的府邸,府里的僕从大概又和云城一样,塞满了各方的人。 也不知道季宴时到京城这段时日清空了多少。 他不能做的太明显,得一点点来。 沈清棠没想出所以然,长长嘆息一声。 回到家,已经过了晌午。 也过了沈家正常的饭点儿。 却见沈家人齐齐等在饭堂。 待到沈清棠进门,李素问才张罗著大家拿起筷子吃饭。 菜一看就是热过的。 沈清棠感觉一回家身心都暖了过来,笑著道:“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跟你们说过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沈屿之打个哈欠,“我也是这么跟你母亲说的。她非说你会回来,就算你在你姐那儿吃饭,也一定吃不惯魏国公府的饭菜,还是会饿著肚子回来。让我们等著你!” 沈清棠目光旁落,看坐在和果果中间的季宴时,“你呢?怎么这个时辰在家?” “怕你要用我的时候找不到我。”季宴时撕了一小块鸡肉塞进女儿的嘴里。 季宴时坦诚的话,让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间。 沈清棠脸有点烫。 季宴时如今是越发不要脸面了,当著一大家子的面都敢说这么亲近的话。 沈屿之和李素问对视一眼,眼睛弯弯的,嘴角上扬。 身为父母他们为沈清棠开心却不好打趣。 沈清柯单手拿筷子,另外一只手抱著他的书本,做一心二用边吃饭边看书状。 只是到底忍不住,又侧头嫌弃的看了季宴时一眼。 虽然但是。 真丟男人的脸! 沈屿之摸著才留不久的鬍鬚,欣慰感慨:“虽说儿子不爭气,但是咱们家这俩女婿都是个顶个的好!” 一句话把沈清棠说沉默了。 季宴时暂且还是个好的,魏明辉……正邪难辨啊! 虽说沈清兰一直在说魏明辉的不好,可魏明辉本人给沈清棠的感觉有点矛盾。 在坚持站在沈清兰一边的前提下,沈清棠觉得沈清兰的话就像吵架的两个人,属於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会夸大己方受害的情况以及著重强调对方的过错。 察觉沈清棠脸色不对,李素问试探道:“怎么了?你姐姐过的不好?” 沈清棠摇头,“阿姐过的挺好。” 就是外甥和外甥女不太好。 沈清柯闻言看了沈清棠一眼,又侧头看了看沈屿之和李素问,终究没说什么。 季宴时则腾出一只手在桌上,轻轻拍了拍沈清棠的腿。 安抚的那种轻拍。 沈清棠莫名心里就安定了下来。 有季宴时在,她总得安心。 何况这一桌上坐的,都是愿意用性命守护彼此的家人。 饭桌上,沈清棠也算是报喜不报忧,只说沈清兰在魏国公府过的不错,说他们流放后没多久沈清兰就怀孕了,给他们添了个小外孙叫向北。 北川的北。 只一个名字就让李素问哭的稀里哗啦。 沈屿之一手背著李素问的背,另外一只手端起酒杯,自顾自干了。 沈清柯则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清棠一眼。 吃过午饭,沈清棠得陪和果果午睡。 一般是李婆婆、夏荷或者李素问陪两小只午睡,不过鑑於之前边关打仗跟两个孩子分开的时间太久,沈清棠怕真像网上说的那样,一不留神孩子就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长大。 但凡她能陪孩子就儘量陪。 哄睡孩子后,沈清棠回了自己房间,打算处理一些商务顺便想想沈清兰的事怎么做,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书桌被季宴时占用了。 “你怎么还在?”沈清棠真的惊讶。实在不符合他日理万机的形象。 季宴时眉梢上扬,微微斜睨沈清棠,“夫人,这是何意?不希望本王多陪你?还是不想见本王。” 沈清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行吧!既然书桌被占用,沈清棠便脱鞋上了床,拿起自己跟大乾人不一样的枕头竖在床头上靠坐著,满脑子都是小向北那可怜的娃。 “阿姐过得不好?!” 季宴时突然开口,疑问句,篤定的语气。 沈清棠本也没想瞒季宴时,便言简意賅的把魏国公府的事情说了说。 季宴时只问:“你想怎么办?” 轮到沈清棠疑惑:“你怎么半点不惊讶?” 季宴时讥讽勾唇,云淡风轻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京城哪座深宅大院里没有腌臢事?你隨便挑一座宅子,都指不定有多少冤魂!后院的枯井里怕是人满为患。” 第1123章 你拿霸总的剧本別老乾些采.花贼的事 “魏国公府从开府至今已经百年有余,几乎跟大乾的寿命一样长,魏国公府嫡系、旁支,主子、奴僕拉拉杂杂几千口子人,都不事生產、不思进取,就指著祖上挣下来的『国公』二字光明正大的趴在大乾身上吸血。” 季宴时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亦是趴在大乾百姓身上吸血。” 沈清棠沉默。 季宴时说的对,魏国公地位和待遇都仅次於皇室中人。 每年俸禄、赏赐,年、节礼多到手软。 重点是魏国公府再没落也远非普通百姓能及,只要魏国公府还是魏国公府,不管多没落总有人会把白..的银子送到魏国公府。 其实魏国公府又何尝不是一个朝代的缩影。 祖辈辛辛苦苦打下江山,龙子皇孙呢?有些养废了,有些沉迷於勾心斗角最后因为蹦躂的太欢,一代王朝就没了。 有些是当爹的不想放权而当儿子的又太想接班,商量不好两败俱伤被其他人捡了便宜。 有些则是因为抢龙椅的过程中,有本事的都同归於尽了。像前皇帝和当今皇上那些皇兄、皇弟一样,只剩下平庸之辈坐上龙椅。 別看平庸之辈没本事,但他在宫中长大防备技能点满。 防大臣、防儿子,就是不防敌国。 往往一个朝代便因此走向陌路。 所谓富不过三代,只要把富字换换放在哪里都適用。 只是一般很少人会像魏国公府这般。 人家最少还会努力扑腾扑腾,不管结果好坏总归努力了。 而魏国公府的现任当家人魏釗魏世子就比较有意思了,他不思进取,不想著如何强大自己,反而试图无限延长一个將死之人的寿命。 古今人对长寿的定义有很大区別。 在现代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比比皆是。 在延后退休的政策出来后,六十岁才刚刚达到退休年龄,还是只能女性退休,男性还得再等五年。 而六十岁,一甲子,在古代已经算是高寿,在现代则被戏称为正是闯的年纪。 在人均寿命不足六十的大乾,魏国公府最后一代国公,也就是沈清兰的公公如今马上要八十岁。 已经是目前存活的京城达官贵人中最长寿的一个,没有之一。 沈清棠问季宴时:“按理说魏国公府这种人家皇上也不会喜欢,为何还会纵著魏国公府胡来?” 季宴时冷笑:“因为他也怕死。” 没头没尾一句话,沈清棠却听懂了。 当今皇上怕死,他也想看看魏国公府的人能不能无限期给魏国公续命,要是能的话,他可以把方子要来,说不定改良一下便能成为百岁皇帝。 从古至今,为了延长寿命干糊涂事的君王还少吗? 沈清棠摇摇头,大乾管理层的事不是她这个小老百姓能干预。 她回答季宴时方才的问题:“我想让向姐跟我去魏国公府走一趟。”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自从季宴时的毒蛊解了回到云城之后,向春雨便又像以前一样居无定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瀟洒的很。 休息了一段时日之后,过於无聊的向春雨觉得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在一个地方跌两个跟头。 於是她又跑到南疆去学蛊。 可怜的孙五爷,又得独守空闺。 当然孙五爷也没有什么时间自怨自艾,他得跟著季宴时四处跑。 別说悲春伤秋,想睡个好觉都难。 听说初到京城之时,孙五爷一连睡了三日。 向春雨会不定期不定点的给沈清棠来信,跟她分享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哪里看见沈记的商铺以及沈记的生意如何如何好。 但,向春雨的信大都是由季宴时转交的,沈清棠自己並不知道怎么找向春雨。 季宴时只回了一个字:“好。” 沈清棠再问:“向姐到京城要多久?” “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算算时间,三五日应该能到。” “嗯?”沈清棠纳闷的目光来回扫季宴时,“寧王殿下已经能掐会算到这程度?连我需要用向姐都算到了?” 季宴时嗤笑:“本王是人不是神!哪里算的到魏国公府用这么腌臢的手段吊著人命?” 用孙辈养祖辈,是人干的事? 对上沈清棠越发茫然的眼光,解释:“向春雨是因为收到敌国进京的消息,怕我再被人下毒或者蛊,便往回赶。” 只是路途遥远,向春雨无论轻功还是马技都不太好,年纪又不小了,只能走走停停。 会比距离近一些但同样走走停停的沈清棠还要慢上几日。 沈清棠点点头,“三五日应该能等得。” 只是可怜小向北还得多受几日罪。 “你是想让向春雨治好圆圆,再把魏向北偷出来?”季宴时一语道破沈清棠的谋划。 沈清棠认命的嘆息一声:“跟你这种人聊天最没意思。” 简直像是没有秘密一样。 季宴时放下笔,走到床边坐下,食指挑著沈清棠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著自己,“夫人今日可是百般嫌弃本王呢!莫非是在怪罪本王昨晚没让夫人满意?” 沈清棠:“……” 没好气的拍掉季宴时的手,“青天白日说什么胡话?季宴时你能不能不要塌房倒人设?” “嗯?”季宴时不懂,“什么意思?” “你拿著霸总的剧本別老乾些采.贼才会干的事。” 季宴时:“……” 跟沈清棠夫妻这么久,霸总什么意思他多少知道点儿。 之前听沈清棠给其他人讲故事的时候经常提。 季宴时伸手在沈清棠鼻尖上不轻不重的颳了下,“本王真是把你纵的无法无天,整日消遣本王!夫人,请容许本王提醒你,你还有求於本王呢!是不是態度应该好点儿?”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沈清棠“哎呦!”一声,顾不上疼,朝季宴时露出狗腿的諂媚笑容,討好道:“寧王殿下说的对!寧王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寧王殿下,你今日不忙?怎么有空留在我这里?” 正事说完了,你赶紧滚吧! 季宴时:“……” 一手解自己衣裳的扣子,一手去解沈清棠衣领的扣子。 “本王今日不振夫纲,你还真当本王是病秧子?” 第1124章 我就喜欢你这么真诚的虚偽 沈清棠:“……” 两手死死的抓著自己的衣领,告饶:“我错了!真错了!寧王殿下,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女子一般计较。” “晚了。”季宴时丟下两个字,威胁:“別逼我撕了它!” 它指的是沈清棠身上的新衣裳。 沈清棠:“……” 愤愤:“不要脸!会武功了不起?” 好吧! 是了不起。 沈清棠半梦半醒的时候想。 最起码某些时候,她也是受益者。 季宴时比如耐力、速度、幅度、体力都要比一般男人强上许多。 区別也只是別人旱死,她涝死。 *** 等向春雨回京期间沈清棠也没閒著。 主要是得忙新铺子的事。 不过两日时间,秦家的皮草店已经腾空且打扫的乾乾净净。 秦征领著沈清棠在店里转了一圈,得意的问她:“怎么样?” 沈清棠毫不吝嗇的朝秦征竖起拇指,夸:“还得是秦少!厉害!不愧是秦家,收拾个店铺速度堪比行军打仗收拾行囊。” 若大的铺子,两日之內说关门就关门。 秦征“嘿嘿!”笑了两声,“我就喜欢你这么真诚的虚偽。不像我那些狐朋狗友,假的太真,没意思。” 沈清棠:“……” 一时间有点弄不清楚秦征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秦征搓搓手,一副干劲儿满满等著大展身手的模样,问沈清棠:“说吧!这里你想怎么改?我安排人!” 秦家再不受皇上待见,皇上明面上也不会为难秦家。 相反还得处处给便利以示他对秦家如何的重视,如何体恤边疆將领及其家人。 他如此仁慈,你们要更努力的为大乾卖命。 沈清棠没著急回答,先纳闷的问秦征:“不是说北蛮和西蒙的队伍要到了?难道你不用忙?” 按理说作为一军统帅,还是至今没有解除掛名的统帅,秦征应该一直在宫里忙才对。 方才的话里就能听出来秦征不但不忙,还特別閒,閒的能跟京城那些紈絝们胡作非为。 秦征耸肩,“听说西蒙亲王快到京城的时候不行了。皇上怕亲王死在京城说不清楚,两国没和谈好再打起来,乾脆寻个藉口把两国的人都暂时安排在了京城外的別馆里。 美其名曰『让西蒙亲王先歇息两日』以及让北蛮王也休息两日再进京。” “京城外不也是大乾地盘?”沈清棠不懂,“若是怕两国使者死在京城不好跟两国交代,难道死在京城外就好交代了?” 秦征“切!”了一声,下意识左右张望了下,见附近无人,才道:“他怕死!京郊有驻军。” 沈清棠恍然点头。 对,电视剧是这么演的。 守皇宫的都是禁军,是皇上的嫡系。 但,京城內部空间有限以及也要防止造反的藩王或者敌军攻入京城,京郊也会设立几个军营,都归皇上直接管辖。 沈清棠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终究只是摇头笑了笑,回到方才秦征的问题:“其实店里的装潢都用料很好。布局也挺合理……” 秦征挥挥手打断沈清棠,“你別虽然了,你直接但是!” 他俩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谁不知道谁? 一堆“好”的铺垫之后必然是不好。 用沈清棠的话叫“虽然……但是……” 沈清棠没好气的朝秦征翻白眼,“你倒是演都不演。” 秦征:“……” 合著坦诚也是错?! “不是你说坦诚才是两方合作的基础?” 沈清棠:“……” 竟无言以对。 默然片刻后,沈清棠果断换成“坦诚”模式,素手高扬在头顶上方划了一个圆,快速、果决道:“砸了!重装!” 秦征:“……” 半晌,咕噥了一句:“倒也不必如此坦诚。” 让人怪没脸的。 沈清棠回懟一句:“秦少你倒是难伺候的很!兜圈子不行,直来直去也不行!你说想怎么办?” 秦征从小在一府女人中长大,最是识相,立刻道:“照办!必须照办!” 沈清棠点了点头,走到进门的位置开始边指边下令:“门窗要全换!门框窗框不用动,最多换个明亮点儿的顏色。然后门和窗都要换上透亮的玻璃。若是不想让人从外头看见,琉璃上可以做些装饰画。” 沈清棠上下扫了窗户两眼,摇头,改主意:“窗框也得换,窗户下面的墙整块砸掉换成大大的落地窗。” 她站在窗前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脚下到窗户的位置:“这一块做成展台,摆上衣物或者其他商品。”又抬手指著房顶,“顶上再放几颗小夜明珠,要照的商品格外耀眼。来往行人在店外便能透过玻璃看见。只要他们愿意驻足,我们就有机会卖货!还有,头顶要全部做吊顶!” “吊顶?”又是秦征没听过的词。 “就是用木板把顶上搭建成自己想要的造型。力求实现美以及遮挡上方的目的。” “哦!”秦征掏出隨身携带的小本开始记。 这是跟沈清棠学的,沈清棠常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时常隨身带个本子带支铅笔当说当“备忘录”用。 一边下笔不停一边抱怨:“嘖!也不知道你一个千金小姐流放了一路怎么就懂这么多东西?!难道流放能开智?新鲜词一套接一套的?” 要是如此,他要不要也自我流放一回? 沈清棠入乡隨俗两年,早就不会因为旁人隨口一句质疑的话而心虚,理直气壮道:“难道你不知道京城官家千金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我不善女红,又不能出门,只能读书。我又不能考功名不用读四书五经八股文,便只能看些话本子和各国游记等!看多了杂书,便懂的多了!” “也是。”秦征点头,很隨性的把才起的“自我流放”念头又拋之脑后。 沈清棠怕秦征再问些让她得用“一百个谎言”去圆的话,继续往前,拍了拍通往內室的隔断墙,“若是这面墙砸了也不影响房子稳定性的话,就把这堵墙也砸了!” 拍墙得到的是木头声。 可古代木头也能是建筑主体,是不是承重墙並不好说。 秦征看了看也不太確定,掏出小本记上:“回头我让工匠看看。” 第1125章 生养恩,是人最难还且还不清的债 晚上,沈清棠见到季宴时问他:“你知道西蒙亲王来大乾的事?” 季宴时点头,“也是今日才收到的消息。” 沈清棠猜,要不是西蒙亲王生病太重,需要大乾太医,怕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他来京。 “你……”不去看看? 一张口又觉得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便又住了口。 连秦征听个开头都知道沈清棠要说什么,更何况是身心都深入交流过的夫妻。季宴时哪里能不清楚沈清棠想说什么。摇头,“我去不方便。” 若是万一不小心被人看见。 他一个病秧子皇子和西蒙亲王见面,必死无疑。 皇上本就疑心他不是自己的儿子,若是见他跟西蒙有往来,怕是寻个藉口就得弄死他。 可沈清棠觉得都是藉口。 季宴时常年都在做“悬崖走钢丝”的事,又怎会差这一桩?! 不外乎是不想面对。 便顺著他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沈清棠这样说,季宴时反倒抿了下唇,不情愿道:“我让孙五爷过去看过他。” 孙五爷虽然一直跟著季宴时,不过他轻易不在外人面前露行踪。 他路上跟季宴时的队伍分开走。 在军营时和军医混住在一起,到了寧王府也是住在类似沈家住的这种小別院里。 就防止別人害季宴时时连他也一锅端了。 留著他这个大夫,就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沈清棠笑了,“甚好。” 季宴时看著沈清棠,眼见她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半弯的杏眼黑眸中泛著点点星光。 他突然有些不爽,低头在她鼻尖上咬了一下。 有点重。 沈清棠疼的眼含泪,推开季宴时控诉:“我又没说什么,你发哪门子邪火?”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最近也不知道添了什么怪毛病,总跟她鼻子过不去。 难道是嫉妒她鼻尖更挺一些,想给她刮平了? 这么一想,沈清棠决定大度的不跟季宴时计较。 她难得有胜寧王殿下一筹的地方。 哪怕只是她个人的观点。 行吧! 主要是打不过。 *** 沈清棠吃过早饭正打算出门去跟沈逸碰下头,顺便把带来的沈家少年郎们组织起来,吩咐一下接下来沈记营销的事。 还没等出门就见沈清冬上门了。 钱家显然待沈清冬不错,反正她出行坐的马车看著不错,拉车的马也是好马。一身行头更是价值不菲。 大概才新婚的关係,沈清冬周身透著喜庆。 大红色的氅配白色毛边。 毛边又亮又光滑,应当是白狐狸的毛。 看著就价值不菲。 头饰、耳环也不乏红宝石装点。看著霎是贵气且喜庆。 沈家的门房是秦川在兼著,他著人进来报信。 沈清棠只得临时改了计划和沈屿之、李素问夫妇一起迎出门。 沈清柯最近给自己加了晨读,天不亮就到外面去读书,大概得等到早饭时间才能回来。 “三叔、三婶儿、清棠。”沈清冬喊人行礼。 见沈清冬气色不错,沈清棠便知她在钱家没受气。 李素问拉著沈清冬的手往里走,“大冷天,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差人跑一趟就是。” 进了屋子,跟著沈清冬来的丫环自觉的接过沈清冬的大氅,抱著立在一旁。 沈清棠扫了那丫环一眼。 是那日带她去见沈清冬的丫环。 虽说是商贾之家,这钱家人可比魏国公府的人有人情味的多。 夏荷麻利的给大家斟茶倒水后退下,顺带也带走了沈清冬的丫环。 她对沈清冬的婢女道:“姐姐,我瞧你衣衫有些湿,不嫌弃的话先换我的?我烤乾.你再换上。” 那婢女瞄了沈清冬一眼,又看了沈清棠一眼,没推辞,朝夏荷福身,“麻烦妹妹了!” 房间里便只剩下沈家人。 李素问心疼的看著沈清冬,“清棠把你的事都跟我们了。可怜的丫头!没想到你嫁了这么户人家。” 沈清冬摇头,“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总归……不用还债。” 生养恩,是人最难还且还不清的债。 沈屿之嘆息一声,没说话。 能说什么? 那个索债的恶魔是他二哥。 李素问也不知道说什么,几次张嘴都没说出话。 沈清棠只得负责开口:“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若是无事,沈清冬不会这会儿上门。 钱家再大方,在沈清冬怀孕之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出门乱走。 沈清冬没说话,咬著唇一脸难为情的红了脸。 李素问推了沈屿之一下。 沈屿之忙起身,“冬儿,你还没用膳吧?我让厨房去备早膳。” 说完压根不等沈清冬回答就起身走了出去。 李素问催促:“现在可以说了?” 沈清冬朝沈清棠道:“之前在北川就听说你身边有个医术不错的女大夫。我想请她给我把把脉。” “恩?”沈清棠上下打量沈清冬,“你生病了?” 看起色还挺好的呀? 沈清冬摇摇头,脸又红了几分,“我想请大夫看看我怎么还没怀孕?是我身体有问题,还是我夫君有问题?” 沈清棠:“……” 李素问:“……” 你夫君有问题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母女俩对视一眼,俱是哭笑不得的担忧。 李素问委婉道:“没有人这么快怀孕。就算怀孕了也得一个月左右才能把到脉。” 沈清棠则更直接了些,问沈清冬:“你跟你夫君俩人圆房了吗?” 沈清冬脸上的红一路蔓延到脖子上,却还是点头,“圆了。我俩……我俩脱光了在一个被窝睡过。” 最后几个字声如蚊吶。 房间里就她们三人,太过安静,小声也能听见。 李素问跟著红了脸。 只有沈清棠还稍淡定些,追问:“单纯睡觉?我的意思是就那么躺著没有『互动』?” 婚礼那日,沈清棠还问过沈清冬,她说学了一点儿。 沈清棠还以为她谦虚,没想到真就是一点儿。 她还给沈清冬讲过生物学啊? 可能生物学还不够直接? 沈清冬茫然的看著沈清棠,“睡个觉要什么互动?你不是说男女生理构造不一样,脱光了睡在一起就能怀孕?” 第1126章 求子仪式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沈清冬见李素问和沈清棠表情都很古怪,便知道是自己没做对。 想到之前在別人家看见供著求子观音,沈清冬又补了一句:“还有求子仪式?难道还得供奉求子观音才能圆房?” 李素问曲指在沈清冬额头上轻弹了下,“你这丫头不懂就算了还敢胡说?不怕菩萨降罪?” 阿弥陀佛! 当著菩萨的面设著香案圆房? 不能想,不敢想。 沈清棠信科学也信玄学,但是对神佛恭敬比大乾土著少了许多,笑著道:“你若是真想也无妨。不过想要求子可不能只盖被子睡觉。 你要……” 沈清棠说到一半,瞥了李素问一眼又住了嘴。 当著亲娘的面教其他姐妹如何“上位”好像挺让人羞耻的。 不,是十分让人羞耻。 李素问起身,“我去看看你父亲怎么还没回来?你俩聊!” 年轻人啊! 真的是…… 李素问红著脸,摇著头,心里腹誹著离开了房间。 这种事还是適合年轻人自己交流经验。 房间里便只剩了沈清棠和沈清冬。 沈清棠兴奋的搓手,像只引诱小白兔做坏事的大灰狼,压低了声音:“冬儿,我跟你说圆房这事有点直白又有点复杂…… 你还记得小时候看过动物抱在一起不? 就是小公狗和小母狗或者公猫、母猫。 沈清冬点头,“小时候没看过,在北川的时候经常见。” 北川街上不缺流浪的猫狗。 桃源谷不少村民也会养猫狗。 只是…… 沈清冬不懂:“猫狗打架和圆房有什么关係?” 还记得猫狗那不同於平常的叫声,估计被抱那个被打的挺疼。 沈清棠:“……” 她找的这个切入点足够精准也足够简单了,沈清冬竟然还不懂? 她跟著二伯母她们都学的是什么?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去偽存真,改简单直白路线:“它们不是在打架,是在交配。其实人也是高级动物,都一样有最原始的欲.望和交配行为。 你还记得你结婚那日我跟你说过男人和女人生理上的构造不一样?” 沈清冬点点头又摇摇头,“记得一些,大半忘了。就记得你说我们俩圆房得脱光抱在一起在床上滚。 夫君他不省人事,有些重,我抱著他只滚了两圈就大汗淋漓。” 沈清冬自责又像找到了问题关键一样,看著沈清棠,“难道是滚的圈数少?” 沈清棠:“……” 这是圈数的问题吗? 沈清冬成亲那日,她以为自己讲解的足够到位,没想到沈清冬是这么理解“男女赤条条抱在一起滚床单”的。 一时无语凝噎。 半晌,沈清棠起身,拉开门唤来春杏,跟她耳语几句。 春杏红著脸看了沈清冬一眼,小跑离开。 沈清棠已经放弃再教沈清冬,给她添了些热茶,重新落座,“怀孕的事急不得。除此之外你在钱家过得可好?” 沈清冬点头,“很好的。公婆都对我很好。吃的用的都不会短我。成亲第二日,我去敬茶,婆母和公爹都给了我很丰厚的红封。” 沈清棠突然想起一事,“我听说大户人家会在洞房时给新娘垫一层帕子。第二日再收走。钱家难道没有这习俗?” 沈清冬连连点头,“有的。”又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扭扭捏捏道:“明明我没有跟其他男人苟且过,却不知为何没见红。我怕钱家人休了我,就偷偷划破手指滴了几滴血。” 这事她还是知道的,在高门大院里,不落红的千金大都伴隨著风.流軼事。 沈清棠:“……” 就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说沈清冬无知吧?她知道得割指滴血糊弄钱家人。 说沈清冬聪慧吧?沈清棠生物学都给她普及一学期的课本內容了,她却真的只是抱著男人滚了两圈。 沈清棠捏了捏眉心,放弃沟通洞房相关事宜,跟沈清冬聊了些別的。 比如在钱家她这个少夫人有没有实权? 她夫君名下的铺子之类的可能归她打理? 正聊著,春杏回来,手里拎了个鼓鼓囊囊有稜有角的包袱。 春杏二话不说把包袱往桌上一放,朝沈清棠和沈清冬行了个大礼,转身就跑。 沈清冬眨眨眼,一脸茫然:“她跑这么快做什么?” 脸还那么红。 “可能跑渴了想回去喝水。”沈清棠不走心的胡说八道,伸手解开了系成死扣的包袱结。 可想而知,春杏有多怕人家看见这包袱里的东西。 沈清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解开,乾脆直接把包袱推给沈清冬,“这里面是洞房详细的『教科书』你拿回去一看便知。” 她方才让春杏去找季宴时,让他给弄几本春宫册回来。 季宴时办事,应该靠谱吧?! 待到沈清冬离开时,沈清棠让李婆婆给沈清冬把了把脉。 李婆婆说沈清冬身体有些虚,略有些宫寒,不过问题不大。 开了两副药给沈清冬。 沈清棠把药方给沈清冬,“回家让钱家人给你到药房抓药。你成亲了,拿外面的药,钱家人指不定多心。待孙五爷空了我让他去给你夫君也把把脉。孕育孩子是两个人的事。他是个病秧子,得看还有没有正常的生育能力。” 沈清冬连连点头,红著脸,也红著眼,看要哭出来,“清棠,我……我以前对不起你,这回又没听你话留在山谷回京嫁人。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理我。” 沈清棠摇头,“怎么会?你把我当姐妹,我也会把你当姐妹。” 沈清冬茫然的上了车。 心想,她跟沈清棠不就是亲姐妹?怎么能用当字呢? *** 季宴时是夜半回来的。 他回房时,沈清棠已经熟睡。 换平时,季宴时会把带著凉意的外衣脱去,沐浴完躺在沈清棠身边,用被子在两个人之间分开,待到身上暖和些,才会伸手搂著沈清棠睡。 这晚,季宴时却不等身上暖和就搂住了沈清棠。 微凉的手,冻得沈清棠一激灵,顿时清醒了几分,皱眉轻斥:“季宴时!凉!” 第1127章 口是心非的狗男人 “嗯。本王故意的。就是想让你醒。” 听见“本王”二字,沈清棠便知不好,可又实在睏乏,试图裹紧被子远离季宴时,“別闹!我困。” 沈清棠连人带被子又被拉了回去 ,季宴时戏謔的声音连同炙热的呼吸一起贴著她的耳朵钻进她还未完全开机的大脑。 “夫人可是对本王不满才以困为藉口?” 沈清棠全当没听见季宴时这种明显找茬的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歪了歪头躲开季宴时唇,继续睡。 困极时,美男计也不好使。 季宴时却不放弃,伸手掀开被子,重新把略凉的躯体紧贴著沈清棠,且用手臂箍住她的腰身不让她躲。 “如若不然,夫人让春杏找本王拿春宫图册是为什么? 难道不是在提醒本王,本王还做的不到位?” 沈清棠又被凉醒了几分,又恼又羞,“你不要总是想那么多行不行?春宫册是给冬儿要的。” 季宴时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顿住。 就在沈清棠以为又能继续睡觉时,季宴时再次贴了上来,“那也没关係。那春宫册本王也留了一本,正好学了点儿样,想和夫人一起体验一下。” 沈清棠欲哭无泪,抗拒:“我不想。” “不。你想。”季宴时强势的盖棺定论,並且不再给沈清棠反驳的机会。 *** 饜足的季宴时,大开皇子恩,表示孙五爷已经从郊外回来,可以去帮沈清冬的夫君看看。 沈清棠不想搭理他,裹著被子一动也不想动。一动也不能动。 以前都是第二日腰酸腿疼,这回不等第二日她就感觉到了酸疼。 只能说有些东西流传千年也是有原因的。 沈清棠不想说话,季宴时却出奇的话多,不让她睡。 “李婆婆再有两日便能抵达京城。” “你跟秦征那铺子弄的如何?可需要本王帮忙?” “给沈清冬的那些春宫册,让她看完之后送回来。本王今日一试之下,觉得此物甚好,以后可以多多学习。” 沈清棠:“……” 还送回来? 回头就叮嘱沈清冬看完一把火烧乾净。 季宴时不是个话多的人。 更不会这么多话还东拉西扯没有中心思想。 沈清棠被吵的睡不著,乾脆坐起身,看著季宴时:“季宴时,你是在高兴吗?” 一动扯动肩膀、腰、和方才被强制体验一字马的腿,疼的呲牙咧嘴。 季宴时伸手带了些內力在沈清棠腰背上轻揉,“嗯?” “因为西蒙亲王平安无事。你很高兴。” 沈清棠再次开口,连疑问句都懒得用。 就因为季宴时开心了,才会閒的去看春宫图,才会这么亢奋的半夜折腾她。 像极了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一个很稀缺的玩具,既不想让人知道他开心,又抑制不住的开心。 季宴时想也不想就否认,“不是!怎么会?!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切!”沈清棠半点不给面子的嫌弃他,“口是心非的狗男人!” 季宴时不乐意:“口是心非就算了,男人面前还得加个狗是什么意思?” 沈清棠打个哈欠再次躺回去,擦著眼角泌出的生理盐水,威胁季宴时:“你开心我也很开心,但这不是你不让我睡觉的理由! 季宴时你要敢再打扰我睡觉,明天我就去把沈宅和寧王府连通的那扇门封死!” 真是的,以前怎么不知道季宴时会这么傲娇呢?! 以前好像也有。 但是没这次这么明显。 季宴时:“……” *** 沈清棠召集沈家人,在沈家少年郎们落脚的院子里开会。 沈逸也被邀请过来。 “大家都是同宗同族,我就不多余的给大家相互介绍了。今天找大家来,原因很简单,就是让沈记在京城立足,最好能成为皇商。 將来,等时机成熟再把咱们沈家族人全都接回京城。” 眾人鼓掌。 尤其是少年郎们。 跟著沈清棠一路游山玩水,新鲜又刺激的玩到京城,便短暂忘记了父母,只剩要大干一场的兴奋。 到京城几日,一个个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閒逛,便又开始想家里人。 沈清棠这一番话,无疑戳在少年郎们的心尖上。 都说京城反覆无常,可偏偏大家又都想到京城。 沈清棠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来,大家先跟我说说,你们这几日逛街的心得体会。” 沈清棠怕他们閒著惹事生非,像带著孩子去研学的老师一样,给他们布置了作业。 在京城先逛十天。 其实真正能逛的时间不是十天是三天。 季宴时是个非常有行动力的人,在沈清棠打过招呼的第三天就给他们找好了学院。 沈清棠选择这两日开会,是因为他们每半月休息两天。 恰逢休息日。 每人发放十两银子,可以买任何想买的东西,前提是十两银子以內。 不过,街不能白逛,银子也不能白。 需要说说十天的收穫,需要跟沈记、经商的有关的收穫。 买东西也得说原因,只是限制颇少。 哪怕一句“我很喜欢就买了!”都行。 沈清棠看著少年郎们,他们有垂头避开她目光的。有准备好满脸期待望著她等著被点名的。 沈清棠故意不看跃跃欲试的沈耀祖,指著另外一位比她小了一辈的子侄,“你来说。” 这么羞羞答答可不行。 经商不能脸皮薄。 辈分小年龄不比沈清棠小多少的堂侄,站起来,不太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京城比云城比北川都繁华。东西卖的贵。有钱人也多!” 其余人鬨笑。 “切!这算什么观察?是人就知道的事。”有人当场提出质疑。 “不。”沈清棠摇头,“这也是观察。並且是很细致的观察。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细节决定成败。 京城的物价决定了沈记的商品不能和云城、北川定价一样。 同理,咱们的进货价也不一样。 只是这一点儿用不著咱们细想,咱们沈逸东家早已经处理妥当。” 沈逸不好意思道:“我比诸位家人多来一年。也没做出什么业绩。抱歉!” 第1128章 风险和机会並存 “怎么会?”沈清棠斩钉截铁道:“换其他人也不一定就比你做的好!最起码几日京城逛下来我觉得你很牛。” 沈耀祖跟著点头,“对!我同意棠姐姐的说法!这十天我也在逛,我发现京城跟云城和北川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官商太多。” 有人不懂,问沈耀祖,“哪个地方没有官商?” 事实上每座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官商。 他们说的官商还不是像官盐、官粮这种官方商铺。 这种官商用现代词划分约等於央企、国企。还得是菸草或者两桶油那种垄断级別的国企。 在大乾盐商大概等於菸草,只能官方经营,寻常百姓敢造,是要株连九族的重罪。 官粮和两桶油差不多,虽然也允许私营,虽然私营价格可能不高,但是质量就不好说了。 沈耀祖他们说的官商不是央企、国企,是官员私下经营的商铺。 就相当於现代干部上班的同时还经商。 当然,现代法制不允许这种既能裁判又当选手的行为。 古代却不管。 拿大乾来说,本就是封建社会,整个国家都姓百里,无边国土都归百里。 他们自然就没有“当裁判就不能当选手”的概念。 当然,明面上他们也不能既当选手又当裁判。 一来是怕引起民愤。 二来是忙不过来。 京官,每日活得筋疲力尽,天天跟皇上斗、跟政敌斗回来还得跟大小老婆斗,哪里还有精力经商? 经商的都是家中兄弟或者子侄。 不管如何,官官相护,总归比旁人做生意容易些,想揽皇商的生意都可以。 还有些怕皇商太惹眼,跟外地商人联合。 推外地商人当皇商,因此成了官商勾结,一起分润。 京城尚且这样,外地官员更是有样学样。 整个大乾都是这种风气。 沈耀祖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京城的官商和地方还是有区別的。地方的官商很难同心。少有联手,多是敌对关係。咱们普通商贩才能见缝插针,做些小买卖。 京城不一样,京城官员是讲派系的,他们像京城一棵棵的大树,看起来彼此之间有不小的距离,互不干扰。实际上地下的根系早结成一片,共同吸食著这片土地的水分和养分。 京城到处都是这样的树,在常人看不见的地方盘根错节交织在一起,互相利用,互相提防,又抱团吸食老百姓的血。 小摊贩还有地方见缝插针,咱们沈记这样不大不小的商行反而没有立足之地。 既不能强大到斩断根系,又小不到能在缝隙中討生活。才会寸步难行!” 沈清棠在沈耀祖话落之时,主动带头鼓掌:“好!说的非常好。”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跟著鼓掌。 沈逸更是连声附和:“就是这么回事。” 虽然同是族人,依旧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沈清棠再问:“其他人还有补充的吗?” 其余人都摇头。 沈清棠这次选来京城的少年郎大都是精心挑选的適合做生意的好苗子。 他们虽还是少年,学习、磨链几年都能独挡一面。 聪慧的他们能在十天內看出京城的问题沈清棠並不奇怪。 只是怕他们年纪小压不住,便没多夸,只打趣了一句:“看!还是读书好吧?咱们耀祖形容的多贴切?” 哪怕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夸讚,沈耀祖还是嘿嘿笑著摸了摸后脑勺,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荣耀。 能让沈清棠夸奖,不管怎么夸都值得骄傲! 接著剩下十个少年也简单说了下自己的看法,意思大差不差,表述上没有沈耀祖这么形象。 “你们做的很棒!每个人都有认真观察,认真思考。”沈清棠普夸了几句,“那么我也说几句我看到的。 方才沈耀祖已经说的十分贴切,官商覆盖京城,沈记很难立足。这是最大的困境。还有些小困境,你们其中也有人提到,比如说京城重商会,加入商会必然能好过一些。 是,这样的说法没错。只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商会中大部分商家,背后一定有京城官员的影子。说到底还是方才沈耀祖说的盘根错节问题。 另外还有人说,咱们沈记的商品独一无二,可以走皇商的路子试试。 可你们也清楚想当皇商跟你们科举中进士差不多的难度。也不容易!” 有性子急的少年,皱眉问沈清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沈清棠也不恼,眨眼问说话的少年:“听没听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说话的少年:“……” “还有。若是以后经商,切记不要打断顾客说话。 一是不礼貌,二是容易赶客。 你们知道为什么社会地位的排名是士农工商吗? 经商赚的同样是乾净钱,辛苦钱,同样也得笑脸贏人,便显得咱们似乎低人一等。 事实上呢?京城那些小官员见了皇商什么態度你们也都看见过。 一些弱小的士族在强大的商人面前,还是得点头哈腰。 请记住,在你们足够强大之前,你们需要收敛锋芒,迎合別人换取自己的最大利益。” 说这话时,沈清棠想起了季宴时,想起了秦征。 他们年纪都不大,却远非眼前这些少年们能比肩的。 未来,恐怕也难追上。 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单是年龄差。 说话的少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抱歉。” 沈清棠摇头,“我也有错。可能上了年纪或者当了母亲的缘故,看见年纪小的人容易说教。 我简单点说,你们发现的都对,就是只关注难点没关注机会。” “你们官商盘根错节在京城商界交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网,其余人插足不了。这是事实,但是,是动態的事实。 什么是动態事实呢?在此时,你们的结论今日是適用且有效,过几日就说不定了。 举个你们最熟的例子。 沈家。” 少年们齐齐不笑了,一个个垂下头。 “曾经的沈家亦是你们口中的官商之一。 沈家的官是沈岐之,沈家的商是沈峴之。” 第1129章 破网妙计 沈清棠没错过眾少年脸上的黯然,继续道:“尤其是在我祖父还为官的时候,沈家锋芒最盛。 每逢节假日,门房就堆满了来自京城达官贵人们的请帖和礼物。 其中一部分礼物就来自富商们。 可隨著沈家落难,沈家非常迅速的就消失在京城看不见的官商交织的网上,可网断了吗?空了吗?” 少年们齐齐摇头。 纵使彼时沈家人都流放出了京城,可大家都很清楚,沈家倒下会有张家起来或者李家代替,总之沈家之前的势力一定会被其他人快速取代。 沈逸和沈耀祖都若有所思。 “看似没有缝隙的盘根错节实际上並不是铁板一块,咱们確实没有能力破坏它,可他们彼此也是竞爭关係,会互相破坏。一旦有官商脱离商网离开就会有另外的人立刻补上。” 沈耀祖皱著笑脸,问沈清棠:“咱们要怎么才能补在空缺的间隙呢?有那么多人等著吞噬空出来的地盘,咱们怎么爭?”凭什么爭? 沈清棠摇头,笑:“这是第二个问题。也是我留给你们的作业之一。你们自己发现的问题,能不能自己解答?” 这回少年们都不再期待回答沈清棠,纷纷避开她的眼神。 沈清棠只好点名,“沈耀祖?” 沈耀祖有准备可能不充分,犹豫了下开口:“我想著沈记的经销商做的挺好,是不是能继续做经销商?” 沈逸主动开口替沈清棠回答:“怕是不行。之前我们也试过。別说京城官员,就是普通老百姓对咱们经销商的模式也不太接受。 京城的经销商和商铺一样,主要在外围的多,越往京城里头经销商越少。” 沈耀祖很失望。 沈清棠却不意外。 若是这么轻易就让一个毛头小子就破解难题,沈逸在京城这么久岂不是白待了?! 沈逸明显在沈耀祖回答完之后鬆了一口气。 见班里的“学神”都想不出好办法,沈清棠便没再问他们,道:“能想出经销商的点子已经很棒。不过我这里还有些待验证的想法,大家可以一起商討下。” “第一招叫曲线救国。你们方才说,若是当了皇商便能在京城商界立足的话,那就想办法当皇商。 京城的皇商咱们做不了对吧?那是不是可以做地方的皇商?” 之前沈清棠护送沈清丹时知道贾善人是皇商时就在考虑这事。 如今到了京城越发觉得皇商就像是兵家的必爭之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几个人本就是少年郎,沈家出事前都才启蒙不久,沈家出事后才知人间疾苦。 也就是跟沈清棠从北川到京城这一路,通过行万里路才长了些见识。 哪里知道皇商怎么当? 只知道皇商不是想当就能当。 沈耀祖举手,“怎么样当地方皇商?” 沈清棠有些为难。 不是为难怎么做,是为难怎么说。 总不能跟这些小屁孩说“在云州寧王说的算,我以色侍人,换张皇商通行券还不容易?”吧? 思来想去,沈清棠一脸正色道:“你们想当皇商除了货物要好之外是不是还得有其他官员或者皇室中人举荐?” 大家点头。 “咱们云州如今还没有皇商,若是想方设法获得寧王的举荐是不是也行?跟地方上的竞爭总比跟全大乾的人爭压力要小一点儿吧?” 少年们齐齐点头,一脸恍然。 “对啊!” “还是棠姐姐聪明!” “……” 只有沈逸不好忽悠,犹豫了下还是问:“且不说寧王殿下如今身体状况是否允许他推荐,就算可以,他人也在京城。” 沈逸一直在京城,不知道季宴时是寧王情有可原。 毕竟这种事,他家里人就算跟他书信往来也不敢写。 沈清棠不好当著孩子们的面解释,只能换下一题。“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一定要这么做。除了曲线救国,还有围魏救赵。” 沈家这些少年郎多数都是家中嫡子,自幼启蒙,对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都不陌生。 大都知道围魏救赵的典故,只是不懂,这一计於经商一途该如何用。 沈清棠笑著解释:“商场如战场。同样需要三十六计。说白了京城的市场就这么大。要么硬挤进去,从別人碗里分一杯羹。 要么把別人弄下去,坐別人的位置。 围魏救赵的目的就是要把別的商號拉下来,咱们占他们的位置。 需要围的魏是商號背后的官员。” 沈清棠话音才落就有少年郎举手,“棠姑姑,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得让商號背后的官员像沈家这样下台,这样他们的商號才会给咱们腾位置。” 沈清棠点点头又摇摇头,“对!大概就是你说的这么意思。不过不一定是下台。也可以是调任或者暂时停职等等,反正在京城,只要官员一离开他屁.股下那把椅子,就能体验什么叫人走茶凉。” 大多数少年都不认同沈清棠的观点,確切的说是觉得沈清棠这个说法不现实。 “怎么可能啊?咱们要是有动京官的本事又何至於在京城的生意打不开局面?” “对啊!別说眼下,就是曾经咱们还在京城时,我父亲说咱们在京城也只是中等权贵之家,在京城能一指头碾死咱们得人可太多了。” “我觉得这个『围魏救赵』还没有之前的『曲线救国』容易呢!弄倒京官?嘖!不可能!” “……” 沈逸本也想跟著否认,转念一想,沈清棠做的事本就是他们一直觉得不可能的事。 沈清棠未婚先孕,换成其他女子,连活著都难,可沈清棠不但活下来了,还活的很好。 像沈清棠经歷的那些,换成其他女子,不说出家为尼也得一辈子嫁不出去。 沈清棠呢?照样成亲,照样活得好好的。 流放之后,沈家人的愿望就是能活下来,谁都不敢做回京的梦。 可他已经回京快一年了。 虽说是沈清丹当和亲公主被特赦的关係,但,沈逸一直觉得真正能让沈家人重新回京城扎根的还是得沈清棠。 第1130章 围魏救赵 唉! 沈家真是没落了。 靠的是家中两个女子才得以免罪回京。 沈逸思绪才偏了一点儿,就听见沈清棠开口。 “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本应志在天下的年纪,怎么一个个老气秋横,畏首畏尾? 听没听过老嫗磨针?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扳倒个京官算什么? 听起来京官比京商厉害的多,可他们才更脆皮。” 沈清棠口快,反应也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词,立刻更正,“脆皮就是好杀。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无非是觉得咱们连那些大官要员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还敢妄想弄走他们?无异於痴人说梦。” 几个少年被沈清棠说到心坎里,齐齐点头。 “对大人来说,他们受困於成长的过程中所看所听所学的东西,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很难改变。可你们不应该如此。 换个角度你们就不会再觉得难。 比如说,咱们去收集一些官员的罪证想办法送到他们政敌手里。他们的政敌自会出手,压根用不著咱们。哦,这一招叫借刀杀人。” 有少年就问:“可怎么收罪证呢?咱们势单力薄的。咱们又怎么能知道谁和谁一伙儿,谁和谁不对付?” 这次不用沈清棠开口,另外一个少年就给出答案,“收集罪证权势滔天有全是滔天的办法,势单力薄有势单力薄的主意。 其实就算全是滔天的贵人,真要查对手,最终还是会交给下头的人去办。 下头的人无非是扮作僕役、收买对家的下人、跟踪贵人……反正就是类似的办法就能搞到一部分证据。” 沈清棠讚许的看著说话的少年,“安澜说的很对!” 沈安澜,是这一帮跟她来京城的少年郎中辈分最小的一个。 得管她叫姑奶奶。 得到沈清棠认可的沈安澜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谢谢姑奶奶。” 沈清棠:“……” 突然老了五十岁的感觉。 “安澜说的很对。若是其他人家做起这些事可能颇费力,可是你们別忘了,从北川开始,沈记跟街上流浪的小乞丐们一直是合作伙伴。 在京城也会一样。他们常年蹲守在大户人家的后门,能听到、看到很多寻常人听不到、看不到的事。搜集证据也比咱们原因。 当然,我只是给大家打个比方,不是说一定要这么做。 事实上拉官员下马对如今的沈家来说不是上策。” “你们想,人家官员跟咱们无冤无仇咱们就把人家罪证送到政敌手中,是不是咱们就结了仇? 不要想著咱们做的事能多天衣无缝。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假如说咱们成功弄倒了一名官员。他是不是有家人?他家人会不会想方设法知道是谁弄的?他是不是有派系?他们一派的官员虽说不至於为他报仇但是一定会查他们这一派从哪出的问题。到时候除了离开京城你们谁还有更好的办法保证不被查到?” 少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吭声。 “还有,你们要记得,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就算你们做的再隱蔽,被害的人查不到,还能保证他的政敌不出卖咱们? 总之,但凡事情败露,咱们不但要给他人做嫁衣还得自身难保。” 小傢伙们又垂头丧气的耷拉下脸来。 沈逸倒是神色越发坚定。 沈清棠说的这些,曾经也是他一度考虑过的。 只是这样的事万万不能写在两个人来往的书信之上。 他在心中百般权衡之后,放弃了。 他考虑的没沈清棠这么细致,只是单纯没想到扳倒官员的办法。 沈清棠敢说,证明她有更好的办法。 “那怎么才能围魏救赵?”沈耀宗问。 他自从跟著学经商以来,还是头一次觉得被难倒。 “你们知道丁忧吗?”沈清棠不答反问。 大家齐齐点头,在大乾丁忧是常识。 “若是有官员的长辈去世,他们是不是就得回家守孝三年腾出官位?” “啊?”沈耀宗惊了,“咱们要杀人?” 沈清棠:“……” “那不能。咱们不干违法的事。我只是提个办法。 比如咱们想办法打听到谁家有瞒著那种被称为“老祖宗”、“老太君”身体特別不好活不久的消息传给他们的政敌或者公之於眾。” 沈清棠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由自主想起了魏国公府里那位快八十岁还需要人血供养的老国公。 不知道这最后一位魏国公有没有在朝为官的近亲子侄。有的话,可以从他下手。 只要老国公用曾孙子心头血供养的消息传出来,魏国公府就完了。 见沈清棠停住,少年们急切的催促。 “之后呢?” “再怎么做?” 沈清棠把才起的念头收进心底,接著道:“用不了多久,咱们的目的同样会实现。甚至咱们什么都不用做。京城本就时常有官员落马,也会有咱们要做的就是等机会。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法子叫『师夷长技以制夷』。什么意思的?就是跟敌人学习他们的长处,然后用学来的东西打倒他们。 咱们可以先跟著某一个商號,给他们做经销商、供应商、分销商都行。总之,慢慢接触他们的客户、然后把他们的客户变成自己的。 常言道: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这个办法好理解,少年们都没什么意见,但是……都不喜欢。 少年,容易心高气傲,又在云州都是小掌柜或者小店长,怎么愿意再从零做起。 沈清棠竖起食指:“我还有最后一个方法,这回不用三十六计,用旁门左道。文縐縐的说法就是『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直白点说法就是『抱大.腿』! 什么意思呢? 方才咱们说过,京城商人们都拉帮结派,几乎混的好的商號背后都有官员站台。那咱们也找一个当官的当靠山不就行?” 少年们都有些迷茫,这咋还又绕回去了? 方才不是说了此法行不通? 沈家哪有大.腿可抱? 沈家在京城勉强能扯上关係且有名號的就是沈岐之和沈清丹。 可他们已经断绝关係了。 第1131章 农村包围城市 沈清棠笑著揭开谜底:“我跟秦將军府达成了合作。秦家提供铺子,咱们出人、出力、出货物。再有那阻拦咱们开店的人就让他们去跟秦少说吧!” 恶人就得恶人磨。 不怕死的儘管来。 看他们命长还是秦征命长。 沈逸错愕的睁大眼,“秦府?是我知道的那个將军府?” 沈清棠点头。 沈逸皱眉。 这法子无疑是好的。 比起方才沈清棠提的那几个方法都好也更容易实现。 只是…… 沈逸问:“会不会给秦家惹麻烦?我在京城这一年很少听见秦家的消息。他们府中大门常年紧闭,日常主僕非必要都不外出。 京城的各种宴席宴会秦家人也甚少参加。” 他知道秦家军在桃源谷驻留过一段时间。 沈清棠跟秦家必然有交情达成合作他不意外,只是担心连累秦家。 沈清棠摇头,“若只是秦家妇孺,必然会怕被连累,不过有秦小將军在,不用怕!” 秦征闹的越欢,秦家人越安全。 秦征就不一定了。 秦征回京这几个月,闯的祸一次比一次大。 经常被打的下不来床,给皇上省了禁足他的藉口。 沈逸在京城也没少听说这位秦少干的事。 略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原因。 族中少年们再聪慧也受限於经验和年龄,似懂非懂的听著沈清棠和沈逸的对话。 沈清棠教育课上的差不多,便做总结陈述:“虽说咱们是从商的,可咱们还有家人。你们是族中喜欢经商的少年,咱们族中还有些读书的少年,说不定將来他们高中后也会来做京官。 咱们要做的是提前给他们、给自己铺好以后的路。 无论如何,京城的局面,咱们一定要打开!” 少年们就像要上战场一样兴奋,一个个脑袋点的十分用力。 沈清棠都怕他们把脖子折了,忙把手往下压,示意他们安静:“就当方才的话都是吹牛。眼下咱们说点儿实际的。 就沈记现有的几间铺子,咱们要想点儿营销方法来促进售卖。 马上过年了,总得赚点儿过年钱! 咱不贪心,有多大的铺子咱就干多大的买卖赚相应的银子,好不好?” “好!”少年们齐声高喊。 “行,现在让京城负责人沈逸给大家介绍一下几家铺子的情况,大家鼓掌!”沈清棠说著退到一边把位置让给沈逸。 沈逸很细致的给少年们普及了一下沈记如今的店面、经营种类、营收以及目前遇到的困难。 少年们嘰嘰喳喳出著他们认为不错的方法。 沈逸听到他觉得不错的方法就看沈清棠。 沈清棠让他先记下来。 等到大家討论的差不多,沈清棠才重新跟沈逸交换位置,笑著开口:“我给大家讲个农村包围城市的故事吧?!” *** 沈清棠在沈宅看见孙五爷等著自己,意外也不意外。 季宴时跟沈清棠提过,让孙五爷回来后跑一趟钱府。 “棠丫头。”孙五爷乐呵呵的跟沈清棠打招呼,“好久不见!” 沈清棠:“……” 嘴角抽了抽,不客气的拆穿他:“五爷,咱俩总共就三天没见。” 每次季宴时不喝药,孙五爷就跑过来找她告状。 后来乾脆就按时按点的把药送过来。 沈清棠再让春杏、夏荷或者秋霜去给季宴时送药。 別看简单问题复杂化,多了一道转运流程,费人费力,但是能解决问题。 孙五爷送的药,季宴时会放在一边。 沈清棠让人送的药,季宴时当场就干了。 不干不行,春杏、夏荷和秋霜不管谁去送药都只拿空碗。 她们倒也不敢对季宴时如何,就是跟著季宴时。 季宴时把药碗放下,她们就端起来跟著。 季宴时让她们回去。 她们就乾巴巴懟一句:“夫人说王爷喝了药我们才能回。” 季宴时还能如何? 季宴时忙起来的时候脾气要比平时大,有次冷脸把三个婢女嚇得谁也不敢再去送药。 沈清棠就又把送药的人换成了一双儿女。 对俩小傢伙来说,穿沈宅进王府就跟走迷宫一样,比捉迷藏还有意思。 在李婆婆的护送下,两个小傢伙就能顺利找到季宴时所在的房间。 那小.嘴真对得起她的名字,说话甜死人不偿命。 哄的季宴时別说是喝调理身体的补药,就算给他一碗毒药只怕也得当场一口闷。 老老实实喝药不说,还得乖乖把人送回来。 回来后跟沈清棠认错,“夫人,以后好好喝药,別让他们再来了!” 沈清棠挑眉,故作不解:“怎么?让孩子给你送药你还不高兴?” “高兴,很高兴。”季宴时轻嘆,“若我们只是桃源谷一户寻常人家,他俩天天送给我送药我都愿意。京城这寧王府,虽说我已经清理了差不多,可总归还有藏得深的漏网之鱼。 我怕两个孩子被有心人盯上。” 和果果可不会像三个丫环一样藏匿身形,刻意避开人。 他们是真敢在园子里溜达。 彼时,沈清棠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季宴时立在桌边。 沈清棠伸手揪著季宴时的衣摆往下拉他,季宴时顺势弯腰。 直到两个人之间近乎鼻尖碰鼻尖,沈清棠才鬆开手,笑眯眯问季宴时:“日理万机的寧王殿下可曾听过一句话?” “嗯?” “敬酒不吃吃罚酒!” 季宴时:“……” 自那之后,孙五爷的药再不用绕圈子,会直接送到季宴时手中,季宴时大都会老老实实喝下去。 这几日,孙五爷去城郊给西蒙亲王看诊,药都是李素问亲自煎熬的。 丈母娘亲手熬的药,季宴时更不能不喝。 孙五爷完全没有被沈清棠拆穿的羞窘,“嘿嘿”笑著夸沈清棠:“你这丫头记性倒是不错!” 沈清棠:“……” 不用问,这是有事要求她。 沈清棠问的更直白:“你又相中王府什么稀缺药材了?” 孙五爷对药理很是痴迷,听著是好事一桩,可有时候著实费银子,而且不止费银子。 真正稀缺的好药有些时候还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 第1132章 这位真活不久 不过,那些不用怎么加工就能让人保命的药材,季宴时往往不会同意给孙五爷。 或者一些特別烧银子的药,季宴时也会限量给。 每每这时候孙五爷就会来找沈清棠说情。 单只是费银子的,沈清棠多数会帮。 大不了她出这银子。 孙五爷又不是浪费,他是真能研究出东西。 当然,也是真糟践东西。 稀缺药材不行,沈清棠也不管。 她管不起。 孙五爷摇头,“最近要看的病人这么多,哪有空折腾药材?” “那您来找我是?” “老朽今儿不是去看你妹夫了吗?” 沈清棠点头,“您已经去过钱府了啊?谢谢孙五爷。我妹夫他……还有救吗?” 谈到自己的患者,孙五爷收起了嬉皮笑脸,表情严肃了些,“不好说。” “嗯?”沈清棠头一次听这说法,“能救是能救,不能救是不能救,不好说是什么意思?” “要是单为保住命,倒是可以试试。要是说还想醒过来且恢復如初?老头子我可不敢保证!那得他们钱家祖坟上冒青烟还得他自己命硬。” 沈清棠:“……” “那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啊?!横竖能让他活著不是?” 孙五爷瞪眼:“活死人活著还什么意思?依我看都不用治,让他死了乾脆。我跟你说,活死人只是看著是活死人而已。有些人是这里……”孙五爷指了指自己的头,“坏掉,成为活死人。这样的人无知无觉,活不活没意思,不过也没什么痛苦。家里人好歹还能看见人。 另外一些人,只是出於病症醒不过来,可他是有知觉的。能听见,能感觉到,就是醒不过来。但是家里人说的话、对他做的事他都能知道。 我跟你说这样子很痛苦的,坐牢好歹还有一间房,有一日三餐,能见狱卒和送饭的人。被困在身体里什么都做不了,一日又一日的……还不如死了利索。” 沈清棠也瞪眼,惊讶的。她惊声问:“你的意思是沈清冬的夫君是有知觉但是醒不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沈清冬跟他洞房的细节,他其实都知道? 哇哦! 真不敢想若是沈清冬知道会不会羞死。 孙五爷摇头,“不知道,我猜的。你五爷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不能跟灵魂对话。” 沈清棠:“……” “你不会跟沈清冬也这么说的吧?” “怎么可能?我又不傻。”孙五爷摇头,“我就说我应该可以试试。能活多久我不保证,更不保证治好。” 孙五爷说著伸手从他那个破到不成样子,几乎快看不清图案的荷包里掏出一个金锭跟沈清棠显摆,“別说!人家钱家人对得起自己的姓氏。真有钱!还大方。 我就把个脉,人家就给了我这么多银子。 还说只要我能给活死人续命,要什么药材给什么药材,要多少银子给多少银子。” 说著“哼!”了一声,“比王爷强多了。” 沈清棠微笑:“季宴时,孙五爷说你坏话。” 孙五爷顿时嚇得白了脸,前后左右张望了一圈,没看见季宴时,想问沈清棠“人在哪儿?”结果看见沈清棠一脸促狭的笑,便知道她在骗自己。 当即气的吹鬍子瞪眼,“棠丫头,你这坏丫头!我不要给你妹夫看病了!” 在现代时,沈清棠就经常听说人有俩不能得罪。 一是大夫,一是教书先生。 瞧!这不现世报就来了?! 轮到沈清棠赔笑:“我就是跟您老开个玩笑,怎么还急了呢?来来来,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就答应帮你。” 不是她怂,后头还有个小外甥等著孙五爷救呢! 孙五爷坐下后才拿娇,“早这样不行了?” 沈清棠笑了笑。 心想,我也不问你,憋死你。 孙五爷等了半天,瞪了沈清棠三次,想让她问自己还有什么事,可沈清棠不是低头喝茶就是扭头看外面,反正就是不看他。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扭捏著开口:“听王爷说向春雨马上就回来了?” 沈清棠心想:多新鲜?你媳妇儿回来你问我? 面上不显,点点头,“对。季宴时是这么说的。” “她回来是不是得住你这边儿?” 沈清棠真没想过这问题,摇头,“不清楚。向姐以前住哪里?” “她不喜欢京城,非必要不过来。之前王爷也不来京城。偶尔来大概会住京城?不过这次我猜她会住你这里。” 沈清棠也没多想,以为孙五爷这么扭捏是为了这事,便爽快点头:“行!只要向姐愿意,隨时过来,想住多久都可以。” 孙五爷搓手,“那……你这边还有空房间吗?” 沈清棠看著孙五爷,看的他脸上渐渐浮起不明显的红,才笑著道:“有的。相邻的两间也有。五爷你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孙五爷脸红的更明显了,“我不是那意思,你別多想。我只是觉得在这边住著,你妹妹的人过来拿药方便一些。” “五爷你说的对!”沈清棠痛快应承,只是越发笑的开怀。 藉口可以找的再假一点儿。 反正她又不会拆穿他。 笑死! 拿药方便。 方才还说在钱家用药呢! 真的很难想像孙五爷和向春雨两个人当年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大概真的是冤家路窄? 孙五爷被沈清棠笑的脸上掛不住,放下茶杯就要走,“我还得熬夜,先走一步。” “等等。”沈清棠喊住孙五爷,“五爷,你去京郊看的病人……他怎么样?” 孙五爷摇头,“这位是真活不久了。恐怕活到过年都费劲。” “啊?”沈清棠错愕,“这么严重?” 明明在北川的时候,贺兰錚看起来只是个有些残疾的正常人。 哪怕只是看起来。 虽然贺兰錚说过他恐怕会等不到季宴时回来。 那语气实在是隨意的像句玩笑话。 以至於沈清棠觉得有可能贺兰錚只是为了暗示季宴时早做决定。 同时又很清楚,贺兰錚不是那种耍小心思、小手段的人。 第1133章 命悬一线 贺兰錚有西蒙人的豁达,也有大乾的人聪慧。 难怪不等使者的队伍进京就爆出重病。 看来是真的病中垂危。 不知道为什么,沈清棠总觉得若是让贺兰錚就这么死了会有些遗憾,带著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紧张问孙五爷:“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哪怕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孙五爷的医术不说天下无双也必然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强。 钱家那么有钱,悬赏的榜单常年张贴在府门口,府里过往的大夫把门槛都踏平了,依旧没人能治他家独苗。 而孙五爷看过钱兴寧之后则轻飘飘一句:“保活不保醒。” 到了贺兰錚这,孙五爷也是篤定一句:“活到过年都费劲。” 这不是猜测,是阎王的勾魂令。 大概沈清棠鲜少用这种语气跟孙五爷说话。他很是犹豫了一番。 期间颇有点站立难安,一会儿抠下眼角,一会儿挠一下头。 看的沈清棠更是著急:“孙五爷,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等待,最是磨人。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转圈又解决不了问题。 孙五爷竖起尾指对著沈清棠,“还有这么一丟丟的小可能。” 语气著重强调“小”字。 “什么意思?若是缺稀缺药材,你说,我会想办法。” 孙五爷摇头,“人家好歹是西蒙亲王,什么好药弄不到?不是药的问题。” 说完又一脸纠结的沉默。 沈清棠:“……” 见孙五爷比自己都难受,便歇了催促的心思,耐心等著。 孙五爷想了许久,才语气极其虚的开口:“其实这两日我也想很多可能性。只是意义都不大。这位西蒙亲王的病是內里不能药医的病。” 大概怕沈清棠听不懂,孙五爷连说带比划,“比方说咱们感冒发烧、头疼脑热,开点儿药喝下去就好的病,这叫表症。 像之前边关,他们在战场上伤了胳膊伤了腿,撒点药,等著慢慢癒合叫外伤但是能药医。 若是断了胳膊断了腿……我是说直接砍断那种,药石无医,只能残著。 四肢残缺了虽然无法医治但是能活。 五臟六腑若是坏了,便真的药石无医。 那位西蒙亲王的內里有几处坏透了,不能靠药治好的那种坏!” 孙五爷摊手:“神仙来了,也无药可救他!” 孙五爷解释的很细,作为现代学过生物学的沈清棠,很轻易就能理解孙五爷的意思。 根据之前贺兰錚的表现,不难猜测贺兰錚是消化系统的病灶。 就是肠胃上的毛病。 肠胃上不可逆转的病,要么是胃穿孔、胃溃疡之类的要么是肠坏死这种或者连接肠胃的胰腺问题?! 沈清棠能想明白这些,就能猜到孙五爷那小小的可能是什么。 她问:“五爷,你是不是说如果能动手术的话就还能救一救?” 孙五爷点头,“嗯。对!我是觉得有可能,但是我没实践过。也没有过往的医案参考,又不能把人家亲王的肚子一刀划开看看里头到底坏到什么程度。更不知道切掉坏的地方还能不能接在一起?” 沈清棠很清楚孙五爷的担忧,中医再博大精深毕竟也不是仪器,不能透视,看不见五臟六腑的具体情况。又不像四肢,能接就接,不能接就算了。 开膛破腹在现代都是大手术。 沈清棠思索良久,像孙五爷说的,这是唯一可能救西蒙亲王的法子。 不救,贺兰錚还能活一段时日。 一日还是一个月,两日还是两个月都不好说,但是一定不会很久。 救,有可能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鑑於目前的医疗水平,消毒环境,以及完全做不到无菌的条件,死在手术台上的概率比明天下雪的概率都大。 据钦天监的那些官员发布的公告所说,明日有大雪。 要知道,皇上跟前混的这些官员,没有一定的把握都不敢开口。 说明日下雪,明日就有九成可能下雪。 最终,沈清棠也不敢给什么建议,只问孙五爷:“季宴时知道这事了吗?” 孙五爷点头。 “他说什么?” 孙五爷摇头,“让我走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王爷当时好像在和人议事,我出来后没多久,那俩人也出来了。就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被王爷轰出来的。” 沈清棠点点头,“五爷,辛苦你了。你休息两日,我怕还得有事麻烦你。” 孙五爷摆摆手,“说归说,闹归闹。咱们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 沈清棠很少会熬夜等季宴时。 一般熬夜等他,就是有事。 季宴时看见沈清棠靠在床头看书,有点习以为常,只问了一句:“怎么还没睡?” “嗯,想让你陪我说说话。” 季宴时笑:“总算知道隨谁了。” 沈清棠是他见过最会审时度势且伸缩自如的人。 她可君子可小人,可口腹蜜剑,也可以像一样哄死人不偿命。 对著他一般不会说好听的,除非他让她心疼了。 季宴时脱下沾著风霜的外衫,坐在床边,“谁又跟你说我过去的事了?” 沈清棠摇头,主动靠过来,依偎在季宴时肩头,“没有。你过去的事该听的都听完了。” 季宴时轻嘆,单手搂著沈清棠的腰,另外一只手给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那就是孙五爷跟你说贺兰錚的事了?” 沈清棠点头,问:“季宴时,你还是在意他,对吗?” 孙五爷拿不住那俩人是不是主动离开书房的,可她猜得到。 因为那会儿季宴时才回来沈宅喝完药回去不久。 说什么也不会那么快谈完事。 只能是心情很差,差到无心谈公事。 季宴时答非所问:“幼时在街上等人,恰好看见一算命瞎子路过,我就喊他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这一生亲缘很浅,註定成为鰥寡孤独。 彼时我不信。可是如今我越来越信。” 沈清棠皱眉,双手搂著季宴时的腰身抗议,“江湖术士的话怎么能信呢?尤其是神棍,他们那是胡说八道骗你银子的。你这长相看著就有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隨便忽悠两句都有银子赚。” 第1134章 我是你的福星 季宴时没解释当时自己穿的不比个乞丐好多少,只道:“不管他真神还是真混,总归我无父无母无亲缘。 之前倒也不怕,反正算卦时母妃已经去了。父皇总不想认我我也清楚。 可是,自从遇见你,自从有了两个孩子,我开始害怕。 我怕他一语成讖。 我怕你们离开我,很怕!” 这回真是沈清棠没听过的桥段。 也是除了季宴时本人,其他人永远不会知道的事。 她也明白了季宴时今日为何反常。 听著他的心跳柔声问:“今天听见五爷的话,又想起那个神棍的话了?!” 季宴时没说话。 沉默,往往也是答案。 沈清棠轻嘆:“不要信神棍的话。他们的死跟你无关,不是你克的。 王妃的死,皇上要负责。贺兰錚的死他自己负责,是他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跟你有什么关係? 至於我,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就算真有玄学也不归这边的鬼神管。我跨越千年来遇见你,总不能是为了让你把我克回去吧?” 季宴时被逗笑,唇角轻勾。 抬手在沈清棠侧脸摩挲,“道理我明白,总归还是怕的。我怕你消失的像来时一样突然。怕我怎么努力都到不了你在的时空。” 沈清棠:“……” 是適得其反更嚇著他了? 忙又把话题引到孩子身上,“季宴时,你要相信我的出现就是为了帮你逆天改命的。你看你自己中蛊都命不久於人世,可我来了你的危机是不是化解了? 族老说本来你和果果只能活一个,我是不是把你们全救了回来?” 季宴时点头,“提起族老,他可是对你看重的很。” 沈清棠神色暗淡了几分,“那老头子真不讲究。他只告诉我若是想同时救你们父子会有多大的风险多低的可能性,却没告诉我无论我怎么选他都会搭上性命。” “他若是说了你会怎么选?” 沈清棠眯起眼,半仰著头,认真想了一会儿,“我会选择救果果,放弃你。然后我和你一起死。说不定咱俩就能一起到我的时空去见面。” 季宴时抬手摸了摸沈清棠的发顶,“傻夫人,若是这样,和果果就成孤儿了。本王做过孤儿不想我的孩子也这样。 当然,选的人不是我,是族老。那老头活著唯一的心愿大概就是让南疆百姓像普通百姓一样生活。” 那晚,季宴时给沈清棠整理好,自己也简单擦洗完才叫向春雨去给沈清棠把脉。 彼时向春雨守在族老跟前。 族老原本头髮只是白,平日里精神烁烁的小老头,却突然间白髮苍苍,一脸老年斑,虚弱的像是隨时会咽气。 “谢谢。”季宴时开口。 族老摆摆手,“只要別忘记你答应我的事就行。” 季宴时点头,问他:“你算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族老点头,“对。无双蛊威力巨大,合在一起纵使是我的蛊王也別想全身而退。我倒是无所谓,早活腻了!临死前跟你们下山来看看,为我南疆子民爭得自由身,值了。” “你信本王?” “不信。”族老回的很快,“但是我信沈清棠。” 沈清棠虽感恩,却不矫情。 她不会用已经发生的事来惩罚自己,闻言只道:“他的愿望是咱俩欠下的人情债,你得还!” 季宴时点点头,“嗯,他信我,我可能食言,他信你,我不能让你失信於他。” “那是!”沈清棠骄傲的扬起下巴,“我跟你说,我就是你的福星!只要你好好爱我,我不但能给你破財免灾,还能旺你呢!” 沈清棠等了会儿,没等到感动的话,只等到季宴时胸腔传来频繁的震动。 感动哭了? 沈清棠仰头,却看见季宴时上扬的唇角。 他眼睛里都是星光。 笑声越来越大,笑容渐渐变味。 大到沈清棠听不下去,坐起来,换了个方向,跟季宴时面对面盘腿坐著,怒声质问:“季宴时,你几个意思?我好心安慰你,你不领情就算了,你还敢嘲笑我?!” 季宴时忍俊不禁,依旧笑的停不下来,“那你这安慰確实挺別致的。本王也是头一回听见这么安慰人的。夫人,要不你先解释一下,给我破財免灾什么意思?” 沈清棠:“……” 眨眨眼,理直气壮道:“你竟然能听出来?就是字面意思,我帮你银子!俗话说破財免灾,我的越多,你越没灾。” 季宴时摇头,“那就不劳烦夫人辛苦了。本王手底下养著那么多人,日出斗金。若是破財真能免灾,本王破的財多到让本王连跌个跟头都难!” 沈清棠忍俊不禁跟著笑出来。 季宴时顶著这样一张脸,配合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真的很搞笑。 夫妻俩对著笑了半晌,季宴时突然一把搂住沈清棠吻了下来。 吻又凶又急。 就在沈清棠以为季宴时会像以往一样折腾她时,季宴时鬆开她,把被子给她裹紧,“我去沐浴,你先休息。” 沈清棠点点头,闭上眼,听到关门声后,才重新睁开眼。 显然,她的劝慰没那么有用。 亦或是,季宴时对西蒙亲王的担忧,远比他自己感觉到的还要深。 他以为自己是怕自己克亲人,实际上说不定是因为怕西蒙亲王离开,只是心底排斥这个想法而已。 思索片刻,沈清棠开始坐起身穿衣服。 季宴时沐浴回来,就看见沈清棠穿著一身古里古怪的黑色衣服,一副隨时准备出门的架势。 不用季宴时开口,沈清棠自己答:“我想出去走走,你要不要陪我?” 季宴时下意识回头,透过门上的玻璃往外看了一眼,又转回来对著沈清棠,“此刻?走走?” 半夜散步?! 沈清棠点头,“我睡不著。” 季宴时委婉拒绝:“京城有宵禁。” 沈清棠奉上彩虹屁:“你轻功那么好,有你带著我,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季宴时:“……” 垂死挣扎:“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沈清棠用力点头。 第1135章 无礼情意重 季宴时拗不过沈清棠,只得道:“我换件衣裳。” 季宴时很快就换好衣服出来,招呼沈清棠走。 “等等。”沈清棠皱眉,“你头髮都没擦乾。” 她说著抬脚进屋,找出一条乾净的自製大浴巾,示意季宴时坐下,“你个子太高了我擦不到。” 季宴时皱眉:“不是著急出门?” “也没这么著急。湿著头髮出门容易染风寒,头也会疼。” 季宴时从善如流的坐在凳子上,笑:“方才不说了能破財免灾?” 沈清棠跟著笑,“免灾又不免自己不爱惜自己生的病。” 手下动作又快又轻。 季宴时本想说,他用內力,头髮很快就干。 可是沈清棠柔软的掌心碰到他头的剎那,他改了主意。 这个温柔给他擦拭头髮怕他生病的,是他的妻! *** 沈清棠说是隨便走走,其实一点儿都不隨便。 指挥著季宴时,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南的。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从內城到了外城。 季宴时又不傻,很快猜到了沈清棠的目的地是哪儿,到城门前便停住。 沈清棠心虚嘴不虚,催促他:“快走啊!站在这里好冷的。” 季宴时拉著大氅的边缘又用力给她裹了裹,认命的抱起沈清棠,趁守卫不注意,翻墙而过。 离开城墙一段距离后,季宴时把沈清棠放了下来,问她:“再往哪儿走?” 沈清棠:“……”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书海量,????????????.??????任你挑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她哪知道城郊別馆在哪儿? 游移的视线对上季宴时戏謔的笑容,才反应过来他早就识破了自己的小九九,顿时恼羞成怒,恶人先告状,“我本想给你个惊喜,你看穿了不告诉我,还看我笑话!不知道我不认路?” 季宴时无奈摇头,宠溺的认错,“嗯,都是本王的错。” 沈清棠闻言也不好意思再倒打一耙,“我猜你今晚不太能睡著。与其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如自己过来看他一眼放心。” 季宴时嘴硬:“没不放心。我不关心他死活。” 沈清棠不意外,主动背锅,“嗯。我不放心。我想来看看他。” 季宴时皱眉:“看他作什么?” 沈清棠眨眼,临时编理由,“孙五爷说他快不行了,我想趁他还活著,谈谈当西蒙皇商的事。” 西蒙应该有皇商吧?! 季宴时忍不住又笑了。 笑的胸膛起伏,一口白牙在半夜都反光。 沈清棠皱眉,“你笑什么?” 看的出来笑的是真开心。 “没什么。”季宴时摇摇头,抱起沈清棠,朝东南方向快速掠去。 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她。 *** 对於季宴时和沈清棠能在层层守卫之下悄无声息的到自己房间里一事,西蒙亲王表示完全不惊讶。 沈清棠和季宴时也不意外贺兰錚深夜还是清醒的。 什么疾病到了晚期都会让人生不如死。 睡觉对他们来说太过奢侈。 所以贺兰錚看见季宴时和沈清棠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些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漫漫长夜,有人陪著说会儿话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至於他们来有何目的不重要。 他一个將死之人,又有何割捨不下? 季宴时不说话。 沈清棠笑眯眯的朝贺兰錚招手,“嗨!亲王殿下,听说你生病了,我们来看看你。” 贺兰錚怔了下,隨即笑了。 儘管无声,也能让见他笑容的人想像到广袤的草原。 “你这丫头真正是个有意思的。”贺兰錚突然觉得疼痛都似乎轻了几分,有些食慾,舔了下乾裂的上唇,问沈清棠,“你半夜来也就算了,你还空著手来看病人?” 沈清棠半点不好意思的都没有,“你都说了我是半夜来。京城有宵禁,我能偷跑出来都是冒著生命危险。 这叫无礼情意重。季宴时带著我这个累赘也不好再拿其他礼物。 再说你贵为亲王,什么好东西没有,差我们俩的三瓜俩枣?” 贺兰錚瞥了季宴时一眼,莫名有些羡慕他。 他童年或许悲惨,如今妻儿在侧,多幸福? 若是他能有这样的福气,江山都不换。 季宴时看见贺兰錚的眼神,莫名其妙的挑了下眉,糟老头是羡慕他年轻?! 沈清棠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朝著贺兰錚示意,“亲王可还能自理?” 贺兰錚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要里子,坦诚:“有些困难。” 沈清棠转身把杯子递给季宴时。 季宴时不接,“外间有伺候他的人。” “伺候他的小童不是让你点了睡穴?再叫旁人来,咱俩在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合適?”沈清棠问。 俩人是来做贼的,太光明正大了是不是不太好? 季宴时这才不情愿的接过杯子,单手揪著贺兰錚的衣襟把人提起来。 沈清棠忙把枕头立在贺兰錚身后和床头之间,让他有个支撑点。 又无奈的看了季宴时一眼,轻嘆摇头。 就算不想扶贺兰錚,多少给人家留点面子,揪著衣襟也太不体面了点儿。 亲王自己半点不觉得不体面,很感激他们:“谢谢!” 季宴时的回答是用茶杯堵住了亲王的嘴。 沈清棠笑。 她家寧王殿下害羞了呢! 季宴时餵贺兰錚喝水时,沈清棠也没閒著。 她穿的是自製的衣裳,有点类似现代的运动服。 衣裳效果图是她画的,李素问摸索著裁布料做的,因为没有具体尺寸,古代也没有弹性很大的布料。 李素问试错n次才做出这么一套似是而非的运动装。 会选黑色是因为这衣服毕竟款式比较怪,白天不敢穿出门,就想著晚上穿上,偷偷溜出去,活动还方便。 而且,据沈清棠所知,夜行衣都是黑色。 季宴时除外。 他不需要。 这不,夜行衣终於有机会就用上了。 运动装上下都有口袋。 方才说“无礼情谊重”的沈清棠开始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往贺兰錚床头的柜子上摆。 有纸包的奶茶粉。 有方便麵饼和调料包。 有劲道的肉脯也有软烂好嚼的肉鬆。 还有当天才烤出来的曲奇饼乾和小蛋糕。 嗯,四个口袋总共就能装这么多东西。 第1136章 傲娇父与子 沈清棠掏完口袋,亲王的水也喝完了。 季宴时是不可能贴心的给贺兰錚擦嘴的,贺兰錚也不在意,完全不在意形象的自己把嘴边的水舔乾净。 季宴时嫌弃的把脸扭向一旁,手也背到身后。 很明显,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把贺兰錚丟出去。 贺兰錚没被扔过,不懂季宴时这个动作的含金量,半点防备都没有,只好奇的看著沈清棠摆了一桌子他没见过的东西。 也不是都没见过,方便麵他见过。 看秦家军將士吃过。 两军停战期间,又怕对方趁机偷袭,都安排了一队人马守在敌营门口。 每到饭点儿,秦家军火头军就会来一个人,一人发一块这样的面,再把带来的热水往上一浇,倒些粉末和黑白的块块,然后就香气四溢。 他都闻见过好几次,很好奇,差人去买,却被告知只秦家军有,外头不卖。 他堂堂西蒙亲王总不能跟敌军买吃食,便忍了下来。 到后边越来越没食慾,却时不时总会想起秦家军吃饭时那股子香味。 没想到,今日这面块就摆到了自己面前。 “这些都是给我的礼物?”贺兰錚自己主动开口问沈清棠。 沈清棠摇头,“最多算夜宵,可算不上礼物。否则我方才就说『礼轻情意重』了。” 这些东西当礼物也未免太寒酸。 沈清棠不承认的最大原因是她可收了人家贺兰錚一个粉玉的鐲子当礼物。 怎么也不能拿这点零嘴当回礼。 “我能吃?”贺兰錚再问。 沈清棠也问贺兰錚:“你能吃吗?” 两个人都是问句,贺兰錚却明白彼此问的不一样。 他问沈清棠可不可以吃她带来的东西。 沈清棠问的是他身体能不能允许他吃。 贺兰錚诚实摇头,“不清楚。” 他没吃过,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接受。 这玩意,恐怕不管他的御医还是大乾的太医恐怕都没见过。 沈清棠有些为难。 她知道一些消化道的疾病都是要忌口。 上辈子认识的那个黄玉就是消化道的癌症,生命倒计时出院前那段时间就没吃过人粮食,全靠输营养液活著。 每天躺在床上,手臂被扎的乌青,输著一瓶又一瓶的液体。 不能下床,也不能玩手机。 她想放弃生命,可是她妈妈不放弃。 最后是她爸爸还有大夫一起劝说,她妈妈才点头办了出院。 虽然活的比在医院更短,但,好歹能像个人一样活著。 沈清棠正忆往昔听见贺兰錚又问:“我能试试?” “这……”沈清棠有些犹豫。 倒不是捨不得,主要怕贺兰錚吃出个好歹。 旁人吃错东西最多弄个食物中毒,上吐下泻排一排就没事了。 贺兰錚吃错了,能把自己送走。 “没事。”贺兰錚知道沈清棠担忧什么,笑,“你觉得我这样活著又有什么滋味?” 人生了无牵掛,活著只剩病痛折磨。 顿了下还是又补了一句:“放心,我现在吃不了多少东西,也就是尝尝味道。” 他是人又不是神,一样会怕疼。 沈清棠看季宴时。 季宴时垂眸。 沈清棠果断拿起麵饼找碗。 轮到贺兰錚错愕,先是目光下意识追隨著沈清棠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接著看向季宴时。 季宴时的目光同样跟著沈清棠,眼神宠溺,满脸温柔,看的人牙齿发酸。 贺兰錚嗤笑一声,摇头。 季宴时和沈清棠同时看向他。 贺兰錚解释:“之前遇到大夫们拿不准能不能让我吃的东西,他们就不准我吃。没想到你一个女娃娃这么有魄力!” 沈清棠的回答十分光棍:“他们吃死你要掉脑袋。我又不用。” 不担责的坏事干起来总是容易些。 当然,她也不是为了要干坏事。 人都快死了,总归得满足一下口腹之慾吧? 处死死囚还给一顿饱饭才上路呢! 说话归说话,不妨碍沈清棠利索的把麵饼和调料装入碗中,倒满热水,再找个盘子扣在碗上。 还得归功於贺兰錚的房间里什么都有。 大概他生病用餐不定,或者用餐频繁,房间里有不少乾净的碗盘备著,还有一些沈清棠叫不上名字的吃食或者药材。 沈清棠泡好面回头,见季宴时在盯著一个方向看。 她和季宴时严格意义上来说,並不是站在同一房间,中间还有隔断墙和一道拱形门。 季宴时的视角正好是被隔断墙挡住的部分。 出於好奇,沈清棠走进內室,跟著看向季宴时盯的位置。 那里掛著一套衣衫,看起来很特別,应当是西蒙特色的衣服,有点类似现代的民族服饰,不是说款式像,是服饰代表了一族的文化。 沈清棠不懂西蒙服饰,除了衣服很华丽看不出別的。 两个人半点掩饰没有,贺兰錚想装看不见都难,主动开口解释:“这衣服在我们西蒙的用途类似於你们的大乾的寿衣。” 沈清棠:“……” 侧头看见季宴时半点都不惊讶便知道他早就猜到。 那,方才一直盯著是在想什么? 寿衣的话题有点过於沉重。 沈清棠很牴触,主动指著桌上的小零食问贺兰錚:“除了方便麵还想吃什么?我带了点心和奶茶粉应该更適合你一点儿的肉鬆,你要不要尝尝?” 贺兰錚很听劝,哪怕没什么胃口还是点头,“好。” 贺兰錚这里碗盘不少,茶碗茶壶却不多,可见並不经常喝水。 她乾脆用碗泡了一碗奶茶。 贺兰錚好意思用季宴时却不敢劳沈清棠,主动伸手接,“我自己来。” 季宴时锋利的目光扫向贺兰錚:“你方才不是说你不能自己来?” 贺兰錚半点没有被拆穿的羞窘,“我的意思是我不能自己坐起来。躺著喝水会被呛到。我的手还是能用的。你餵的太快我没来得及拒绝。” 是真没来得及,他嘴要闭上的慢点,季宴时能把杯子塞进他嘴里。 沈清棠只得再次当和事佬,“奶茶可能有些热,你若觉得喝不了可以先放在一边。方便麵应该也好了,我去给你端过来。” 第1137章 要不要赌一把? 贺兰錚一听把茶杯放在旁边柜子上,巴巴的望著沈清棠。 季宴时怕沈清棠烫著,追出来,快沈清棠一步端起碗,又快步回来塞进贺兰錚手里。 贺兰錚像极了人们吃烤地瓜似的模样,烫,又捨不得扔。 要不是身体不允许,感觉他都想把碗拋起来再接住。 沈清棠看不下去,从他手里端过碗放在旁边,目光扫了一圈,看见榻旁边有张小桌。 小桌一般都是放在榻上供人下棋或者做女红什么的用。 贺兰錚行动不便,榻大概就成了伺候他的人休息之用。小桌便被拿到了一侧放著。 沈清棠把小桌搬过来架在贺兰錚腰腹上方,从他手中把碗拿过来放在小桌上,“这样应该舒服一些。” 贺兰錚道谢,顺手接过季宴时递来的筷子,开始吃麵。 沈清棠全神贯注的盯著贺兰錚吃麵,隨时做好他不舒服就从他手中把面碗抢走的准备。 看了片刻,沈清棠便不由自主望向季宴时。 不知道该感慨血缘这东西的神奇,还是该讚嘆皇室或者王室的优良传统。 贺兰錚和季宴时两个人吃饭是一脉相承的优雅。 只是贺兰錚吃饭还带著草原汉子的豪爽。 豪爽和优雅本是反义词,却被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大概有些人天生就属於做什么都赏心悦目的一掛。 当然, 此刻的贺兰錚跟赏心悦目没有半点关係,整个人比他们上次见面又瘦了一圈。 沈清棠其实对贺兰錚本人有一点点欣赏,毕竟从古至今,有几个有本事的男人能做到爱美人不爱江山,还专爱一人? 最起码沈清棠两世为人头一次见,这一点必须加分。 季宴时还不能算爱江山不爱美人,他在爭江山的路上,江山跟沈清棠之间暂时还没衝突,能不能经得起考验得看后续。 季宴时一向少有波澜的黑眸难得有些复杂。 沈清棠觉得他看贺兰錚的眼神有点像看著掉在翔上的百元大钞。 很是一言难尽。 贺兰錚对面似乎很满意,开始大口吃麵,但只吃了三五口便又停了下来,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筷子,看著沈清棠解释:“这面真的很好吃。可惜我这身体实在是无福消受。能不能把这面帮我放在一边,一会儿饿了我再让他们给我热热。” “不能热。”沈清棠把面碗放在旁边桌上,“面一会儿坨了会不好吃。你若是喜欢,明日我差人到城门口叫卖,你差人买一些回来备著便是。” 她的人可没本事像季宴时的人一样悄没声的溜进西蒙军营。 她的丫鬟能,但是未成婚的姑娘不方便进出贺兰錚的住处。 贺兰錚摇头,“太刻意了,我著人去府上取?” 不等沈清棠开口,季宴时接话:“我让人送来。” 这点儿小事没有爭吵的必要,就此盖棺定论。 贺兰錚略歇息了下,又问:“你们来找我有事?” 季宴时瞥了沈清棠一眼,沉默。 沈清棠摇摇头又点点头,“真的就是来看看你。另外我个人有两个问题想请教亲王。” 贺兰錚点头,“你说。” 他目光往奶茶杯上落了落,又很快收回目光。 沈清棠犹豫著组织措辞没注意他的目光,季宴时看见了,但是没动。 “你怎么来京城了?”沈清棠记得上次见面,贺兰錚明明说他会留在安城等他们。 贺兰錚笑著摇头,“是给你们增添困扰了吗?很抱歉,非我本意。你们放心,我来不是想威胁你们什么。只是……” 贺兰錚略带一点点不甘心道:“我怕我撑不到你们回边关的那一天。想著京城离你们近些。万一,你们想找我了方便。” 沈清棠確实有过这样的怀疑,更多的是对贺兰錚身体的担忧。 “差点忘记,谢谢你们的大夫。 他很厉害!吃了他的药我好多了。”贺兰錚补充道。 沈清棠目光落在贺兰錚脸上。 就著烛光能看见贺兰錚额上和鼻尖上有汗珠。 他的房间里不冷,可也没到不动就出汗的地步。 他是疼的。 季宴时伸手,把那碗奶茶端起来放在贺兰錚手中。 贺兰錚和沈清棠都愣了一下。 沈清棠反应更快一点儿,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笑的季宴时別过头。 “谢谢。”贺兰錚低头。 沈清棠听出了不明显的颤音。 房间里陷入一种复杂的沉默。 贺兰錚开口打破沉默:“第二个问题呢?” “来给你看诊的大夫回去跟我们说了你的情况。”沈清棠斟酌著开口,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医生都是跟家属聊病人的病情。 面对不理智的病人无法沟通,面对贺兰錚这样过於理智的病人却难免有点开不了口。 贺兰錚主动接话:“嗯。他说了,我可能活不到过年。我觉得赚了。本来这次我就该走了,是他从死神手里又给我爭了些时日。” 说著看向季宴时,“你得快点想。否则我可能等不到你想告诉我的事了。” 季宴时薄唇微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孙五爷应该没跟你说,其实是有一个办法可能能治好你,就是希望比较渺小。”沈清棠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小点缝隙,示意概率很小。 季宴时和贺兰錚齐齐看向沈清棠。 贺兰錚又看向季宴时,眉梢微扬。 看来季宴时的人没有告诉他,却告诉了沈清棠。 沈清棠先跟季宴时解释:“没跟你说是因为这个办法九成的概率是治疗过程中就得死,一成……不到一成的概率能活下来。” 季宴时反应很快:“做手术?” 他见过孙五爷给秦家军的將士接胳膊接腿,把肠子塞回肚子又缝起来。 沈清棠点头。 轮到贺兰錚好奇:“做手术?什么意思?” 沈清棠也不瞒贺兰錚:“你是五臟六腑的病,需要给你开膛破肚,把坏掉的地方切除修復后再缝合。” 贺兰錚想了想:“像刮骨疗毒那样?” 沈清棠摇摇头,又点点头:“不太一样,但是类似。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要不要赌一把?” 第1138章 不亏 贺兰錚点头:“好啊!” 沈清棠:“……” “你不考虑考虑?” 事关生死,这么草率? 秒问秒答。 贺兰錚笑:“有考虑的意义吗?我不动手术最多还能活两个月。这两个月我躺在这里比死人多一口气。对我而言,赌贏了,我贏一条命。输,不过是输活死人的两个月。不亏!” *** 沈清棠和季宴时回到沈宅时,天已经蒙蒙亮。 季宴时把沈清棠送到房间后就要回王府,“今儿没什么事就別往外跑了在家好好睡一觉。” “你呢?不眯一会儿就走?” 季宴时摇头,“我回去打坐一会儿就好。” 沈清棠拉住季宴时的衣袖,“季宴时,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季宴时回头,眸光错愕:“我为什么要跟你生气?” “我没跟你说贺兰錚可以手术的事。” 季宴时摇摇头,伸手搂住沈清棠的腰身拉到自己怀中锁住,垂眸看著她,“本王还没昏庸到好赖不分。你要这样,那我是不是还得跟你说一句谢谢?谢谢你处处为我筹谋,为我打算。” 沈清棠跟贺兰錚本无交集,她想留下贺兰錚的性命无非是怕他人生再添遗憾。 怕他怪罪自己是天煞孤星。 沈清棠笑了,笑著笑著嘆息一声:“要是能有无菌手术室就好了。” 季宴时已经把他师娘留的手术刀给了孙五爷。 “什么是手术室?” 沈清棠连说带比划:“就是一间很大的空房间,里头是杀过菌的,没有细菌手术后便不容易感染。然后就是无影灯。 你看咱们在光下会有影子,其实会影响视线,只是日常对光要求不高,有影子也影响不大但是做手术不一样。 在身体上动刀后,本来就很多血污容易遮挡视线,血管神经都很小,很难看见,再有影子恐怕给大夫添难度……这是我理解的,具体为什么我不清楚。我知道无影灯下没有影子,光特別亮。 手术室里还有一些救命的设备。比如及时输血啊,观察病人心率什么的。” 这些设备以大乾的医疗水平压根就实现不了。 季宴时点点头。 难怪她没告诉他。 不要说手术本身的风险,连这些动手术的条件都很难达到,治好贺兰錚的可能性太过微乎其微。 想了想,季宴时道:“回头我去找找师娘的遗物,看看还有没有能用上的。等向春雨回来,你可以问问她。她以前最喜欢学师娘,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 沈清棠睡醒时,已经晌午。 来古代之后,她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乍然熬个大夜,像是生了一场病,哪儿都不舒服。 沈清棠打著哈欠坐起身,睁开眼嚇了一跳。 向春雨盘腿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嗑瓜子。 手边的盘子里,瓜子皮堆的像小山一样,可见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 沈清棠轻抚心口,嗔怪向春雨:“向姐,人嚇人是会嚇死人的。” 向春雨没好气的指著窗外的阳光,“你也看看都什么时辰了还能睡的这么香?!一看昨晚就没干好事!跟王爷大战了几个回合这么晚还起不来?”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问向春雨,“向姐,你在南疆也这么说话?” 南疆人脾气这么好?还是接受度这么高? 竟然没打死她! 向春雨眨眨眼,“说你呢!跟我在南疆有什么关係?听说你找我,还很急。我这才拼著一把老骨头,日夜兼程赶回来就怕给你耽误事。你倒好,睡到日上三竿……不,你这都睡到下午了!看来也没那么急。” 沈清棠又打了个哈欠,伸手拿过衣裳往身上套,“我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啊。知道了我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也得等著你回来。” “得了吧!別说那么好听!我几时回来你不知道还能瞒过王爷?” 沈清棠闻言动作顿了下,暗暗在心里给季宴时记了一笔,朝向春雨诚恳的问:“我说他没告诉我,你信不信?” 向春雨“切!”了一声,表达了自己对沈清棠的话“一个字都不信”的態度。 她站起来,拍打掉身上的瓜子皮,问沈清棠:“说吧!找我回来做什么?” “帮我解个毒。”沈清棠大致把沈清兰的情况说了说,“我外甥女被当人质,弄的我阿姐很被动。” 向春雨一扫方才的幽怨,搓著手满脸兴奋:“听起来是老国公是靠蛊活著啊!去!必须去!我得去看看什么样的蛊能让人多活这些年。也看看魏国公府里都是些什么畜生,竟然对两个小孩子下这样的狠手!一个下毒,一个剜心!” 沈清棠:“……” 在別人眼里要命的事,到你这里怎么就跟探险似的? 向春雨“嘿嘿”笑著,“我还怕回京城怪无聊的。幸好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谢谢!”沈清棠诚心道谢,不管向春雨说的多轻鬆,她都知道去魏国公府救人不是轻鬆的事。 向春雨伸手指著沈清棠,“你要再跟我这么客气,我可要生气了!咱们不是姐妹吗?” “那行!姐妹我不跟你客气,我再跟你说两件事。” 向春雨点头:“你说。” “第一件事,我在沈宅给你安排了房间,就在孙五爷隔壁。” 向春雨跳脚,“怎么哪都有他啊?” 沈清棠也不惯著向春雨,“你要不愿意,我可以把他赶回王府,或者把你的房间换去后院。” 向春雨眨眨眼,问沈清棠:“第二件事呢?” 沈清棠无奈摇头。 向春雨和孙五爷这俩人真的是…… 在一起就掐,看不见就想。 “第二件是跟你有关的事。確切的说是想问你一件事。向姐,你当初跟你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有没有亲眼见她给人动过手术?她是不是有些不太符合这个时代的一些治疗的药品、器械、灯光甚至是可移动的房间之类。” 向春雨想了想,“好像是有。不过,师父动手术的时候我一般不在。你要问手术的事我大概帮不了多少。” “为什么?” 第1139章 神秘药箱 “我不喜欢看我师父做手术。太血腥了,没有美感。有时候还挺噁心!我耐性也不好,不愿意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几个时辰。 你说的那个什么医药箱我倒是见过几次,不过后来师父年纪大了我就再没见过。 她说人老了会老眼,再给人动手术不是治病救人是害命。” 向春雨纳闷的看了沈清棠一眼,“那箱子你不是也见过?我看见你给孙五爷了啊!” 沈清棠:“……” 摇头,“孙五爷说,里头只有手术刀。” “哦!”向春雨解释:“你说的是我师父最宝贝的那个医药箱啊! 我师父那医药箱挺有意思的。 我偶然见过一次,她那个医药箱和孙五爷他们用的不一样,像个百宝箱一样。看起来不大,其实特別能装。” “我师父那个医药箱大概是有特殊的机关。 她那个医药箱很少会用,但是每次打开里头都会有不同的东西。有时候是手术刀,有时候是我不认识的东西,我师父说是西药。总之,箱子里绝对不可能只是手术刀。” 向春雨抓到机会就不遗余力的吐槽孙五爷,“是不是孙老头没找到机关不会用?” 沈清棠:“……” 那医药箱,沈清棠也见过一次。 看起来確实不大,样式很简单,不像是有什么机关的样子。 向春雨一看沈清棠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得露出缺了一颗的后槽牙,嘲笑孙五爷:“我就知道!別看孙老头整天嘚瑟!还敢自詡是什么神医。其实什么医在我师父面前都不够看。” 说著人就往外走,“你快点儿洗漱吃饭,我去嘲笑会儿孙老头再来找你。” 沈清棠:“……” 孽缘如是也。 想人家孙五爷就想人家,还说什么要去嘲笑人家。 当然,也可能真是嘲笑,只是绝对不是单纯的嘲笑。 而是把思念夹在其中。 向春雨说话算话,果真很快回来找沈清棠。 来时一脸舒爽,显然是“嘲讽孙五爷”嘲讽的很满意。 沈清棠不用看都能想像孙五爷明明怒极还得憋著的模样。 能不憋著吗?那医药箱要真有机关,怕只能向春雨来开。 有求於人,什么时代也得当孙子。 如向春雨所说,她耐性不太好,见沈清棠吃完饭,就催促她:“走!不是要救你那个小外甥女?咱们去魏国公府看看。” 沈清棠:“……” 忙喊住向春雨,“魏国公府哪里是咱们想去就能去的。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向春雨不可思议的看著沈清棠:“你火急火燎把我召回来,我回来了你又要从长计议,你是急还是不急?” 沈清棠:“……” 轻抚额头,许久不跟向春雨在一起,竟有些招架不住她这般不按牌理出牌。 差点被问个无言以对。 “向姐,我急!很急!可有些事不是急就有用的。” 若是有用,季宴时也不会这会儿还在王府装病。 相反,季宴时忙的很,他像执棋者,手起又落,以京城为棋盘部署他的千军万马。 一如沈清棠此刻也很急,可再急也不能乱了方寸。 “魏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不是我一介小商人隨时能进出。尤其还是带人进去。” 大户人家说话办事都特別讲究。 该走的流程,少一步就得埋下隱患。 很多事原身也不懂,是来京城的路上李婆婆教的。 李婆婆不止教和果果基本的宫廷礼仪,也没放过沈清棠,一路上给沈清棠恶补各种京城的规矩礼仪。 沈清棠嘴上反对,实际上学的很认真。 有些东西,学会可以不用,但是不能需要用的时候因为不会被人嘲笑。 上一次沈清棠去魏国公府,突袭还能进去是因为她自己去的。 她只是以一个妹妹的身份见自家阿姐,跟魏国公府无关。 是沈清兰自己的私事。 若是想让向春雨给圆圆解毒,就得想办法见到沈清兰的婆母和公爹。 想见他们临时上门搞突击万万要不得。 去了也见不到。 得沈屿之和李素问递拜帖,待到魏家回帖后方能登门。 向春雨不懂这些只问沈清棠:“帖子你递了吗?” 沈清棠摇头。 “那你还不递等什么?” “不是等你回来?” “我回来了啊!” 沈清棠:“……” “我这就写。” 写完拜帖,找沈屿之盖了印,差秦川跑腿送到魏国公府。 向春雨见没热闹可看,才回去睡觉。 等向春雨离开,李素问才感慨,“向姐这么大年纪,精神头还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当面可不敢说向春雨的年纪。 李婆婆摇头:“也就是不服老罢了!年龄摆在这儿呢!你们且看著,她这一睡没有三日醒不了。” 三日,不长,但是在京城能发生很多事。 比如,魏国公府回了帖子,说愿意请沈家人到府中做客。 比如,钱府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谢礼。且特別实在,都是黄白之物,深得沈清棠欢心。 比如,沈记那些少年郎,读书空隙里还写了一堆的营销计划给沈清棠看。 比如,和秦征合伙的铺子已经开始装修。 再比如,久等不到回信的祖母,差人来请沈屿之夫妇。 若是差的旁人,隨手就打发了,偏生派来的是如姑姑。 秦川不敢怠慢,把如姑姑请了进来。 沈清棠一家都很给如姑姑面子,还待她像从前。 大概因为没有执念,如姑姑和以前在京城差不多,没什么变化,说话做事依旧很有分寸。 尤其是回京待了一年,丟掉的礼仪都又捡了回来,恭恭敬敬朝沈屿之夫妇和沈清棠行礼。 “三爷,三夫人,棠小姐。” 李素问扶起如姑姑,“姑姑不必如此。” 有些话不说大家也清楚。 沈家已经不是以前的沈家。 以前沈家僕役成群,如今的沈家在京城和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別。 最多就是个破落户。 沈屿之跟著开口:“如姑姑,你今儿过来可是母亲身体不適?” 母子之间除非有血海深仇,否则实在难断关係。 如姑姑摇头,一脸为难。 第1140章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沈清棠笑著道:“如姑姑不必有顾虑,有什么话说就是。” 如姑姑苦笑,“小姐她如今越发糊涂。还是上次跟三爷和三夫人提的事。她等不到你们,便差奴婢来问问。” 如姑姑说完,沈清棠一家都没了笑模样。 不想父母为难,沈清棠抢著开口:“如姑姑,你也知道家里的生意都是我在张罗,什么情况我最清楚。坦白说五千两银子虽不是小数目,我想想法子也不是挪不出来。 可是我觉得事情不能这么做。祖母陪嫁的寿材您是见过的也清楚寿材到底怎么没的。 如今祖母身体什么情况您更是清楚不过。 若是让您选,寿材和现银只能选一样您选什么?” 如姑姑没回答,只是长长嘆息一声。 她选有什么用呢? 她选要是有用,她一定让小姐选寿材。 京城回了,心愿都了了,死了也能闭上眼。 安安心心去,也算是一生完满。 可小姐还是不甘心,她想要恢復以前沈家的荣光,想从沈家老太君的位置上离开。 觉得这样才能下去见姑爷,见沈家列祖列宗。 她劝过数次,可惜都无用。 “倘若,我家依著祖母的意思给祖母五千两银子。您说,等到祖母百日,我们真能看著祖母一副薄皮纸棺下葬?” 如姑姑更不能回答。 三爷一家才到京城不显山不露水,看著就是个小商户。 可她清楚,三爷一家將来一定会在京城露脸。 断不可能留下苛待生母的话柄让人詬病。 尤其是沈清柯如今才考中解元,明年很有希望中进士,万万不能沾上这种污名。 若是小姐真的去了。 不管出於何种原因,沈清棠总归得出银子好生安置祖母。 “如姑姑,有些难听的话我不想说。在边关这几年,家里人都是种地为生,很清楚一句话,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祖母一生重心在大伯一人身上,至今仍旧执迷不悟。她可以自己当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大伯。总不能让旁人也得把自己当蜡烛为大伯燃烧。 这些年父亲受了多少委屈您是最清楚的。我父亲也已经快要知天命的人了再这样委屈他不合適。如姑姑別为难父亲!” 沈清棠开口,说话十分不留情面。 如姑姑面色发窘,微垂著头,手中的帕子不自觉的用力捏著,一句话不说。 不反驳,也不离开。 李素问摇摇头,转身回房间拿了个小匣子出来,递给如姑姑,“如姑姑,咱们都这么多年老相识。流放前你待我不差,我也不想为难於你。这一百两银子是我的体己银子,你先拿去。快过年了,买些年货。 至於母亲吃的药,我会让人按方子抓好送过去。 过两日,我也会差人到府上给母亲和你量体做几身过年穿的新衣。 等到年跟前,我再让人准备好年货送过去。” 自从在北川做小买卖开始,家里人都会按月发例银,哪怕沈清棠出嫁后,这习惯依旧保留了下来。 用沈清棠的话叫,手里有钱做事不慌。 一百两银子对李素问来说不难。也是为了告诉如姑姑,就算沈屿之是软柿子,也不能来回捏。 柿子汁水流尽,便只剩一层皮。 如同沈屿之母子之间,感情全无只剩那点责任。 总而言之,衣食住行用都可以给祖母安排,但是银子不能给。 尽孝可以,愚孝不行。 如姑姑张了张嘴,最终长嘆一声,苦笑摇头:“这银子奴婢不能收。收了怕是更无法交差。奴婢知晓小姐一直薄待三爷。可……终归是母子。小姐她真的时日无多了,三爷,夫人,你们再想想。” 说罢转身就走,连看都没看沈清棠他们一眼。 无顏面对。 李素问鲜少当恶媳妇,不太適应,问沈清棠:“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如姑姑是不是生咱们气了?” 沈清棠摇头,“如姑姑是旁观者清,她不来祖母不干,来了自己抹不开脸皮。她不是生气,是羞愧而逃。” 又转头看著李素问笑:“母亲,你高门主母的架势倒是越来越足!说话颇有威严。” 李素问不太自在的在沈清棠胳膊上轻拍了一下,“没大没小!连你娘都打趣。” 沈清棠笑著扬了扬下巴,示意李素问看闷闷不乐的沈屿之。 李素问侧头瞄了沈屿之眼,“哼!”了一声,“別搭理他!指不定听见那句『你祖母时日无多』想著把家底掏空给你祖母呢! 在北川的时候,你祖母就看著不太好。至今还有精力作妖,可见身体再撑一段时日不成问题。” 沈清棠小声咕噥:“我倒希望祖母別那么能撑!” 否则对沈清柯不利。 “你说什么?”李素问没听清。 沈清棠一声长嘆:“我说,你先別著急內疚!这事还没完呢!” 说话间,沈清棠走到门口,站在廊下,抬头。 天阴沉沉的,看样子还要下雪。 沈清棠想:今年春节,怕是要难过咯! 家事、国事,事事要命。 *** 在古代去別人家做客也是件非常繁琐的事。 去什么样的人家,穿什么样的衣裳,带什么样的伴手礼都有讲究。 別管魏国公府是不是没落,人家门第在这里,送礼就不能太轻。 倘若换以前,沈家如日中天倒也无所谓,可眼下,沈家虽然已经被赦免,可也只是赦免,没有发还家產,也没有官復原职,沈家如今只是小商人。 魏国公府那门槛,对沈家人来说实属高攀。 准备伴手礼时,难免要重了些。 本来季宴时差人送了一些礼物过来。 他手里都是好东西,隨便拿几样都是价值连城,绝对不会辱没魏国公府。 可沈清棠不同意,她觉得这样骯脏的魏国公府不配得这些礼物,於是亲自到集市上挑选了一些乍一看挺唬人,实际上不能吃不能喝卖也不好卖的玩意。 面子工程,面上过的去就算。 沈清棠的礼物真的看上去诚意十足,足足装了两辆马车。 沈清棠一家加上李婆婆和向春雨又分了两辆马车。 第1141章 衣钵传承 沈记的族徽再往马车上一掛,看起来相当有面。 秦山和秦川一人只能赶一辆马车,还剩两辆马车,春杏和秋霜也当了车夫,一人驾著一辆马车。 向春雨打著哈欠,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咕噥:“京城这地方怎么都让人喜欢不起来。” 李婆婆笑她:“让你回来做事的,不是让你来养老的。你喜欢不喜欢又有何打紧?!” 向春雨哼哼唧唧,“师姐,咱俩真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我怎么感觉你比皇宫里的老嬤嬤还古板一些?” 李婆婆笑骂:“你当我愿意跟你当师姐妹不成?要不是你找了个靠谱的男人,师父的衣钵还能轮到你来继承?” 向春雨瞪眼反驳:“师姐你別乱说话!小心把师父气的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 咱师父以医为主,我以毒为主。我在外都不太敢自报师门,怕给师父丟脸。『继承衣钵』这么大的担子我可挑不起来!” 向春雨连连摇头,像是受到了莫大惊嚇。 李婆婆没好气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还知道继承不了衣钵。说起来,最近孙五爷是不是在忙著研究手术,你回来了正好,把师父的百药箱拿给他!” 向春雨茫然的看著李婆婆:“师父的百药箱跟我有什么关係?师父去的时候我都没赶得及来送她。遗物不都是你们处理的?” 李婆婆:“……” “你是不是忘了你跟孙五爷分开之前,师父就把百药箱给你了?就是那个似白非白、边缘像银子却又比银子硬,整体不知道什么金属材质做的,正面还有个红色十字的那个药箱。” 向春雨张开嘴又闭上,陷入沉思。 明显是在回忆。 李婆婆摇摇头,对沈清棠道:“师父说她收的徒弟不少,医术高的也有。可真正有医者仁心的不多。她善医也善毒。可我们几个多数更善毒。” 李婆婆下巴微抬示意向春雨,“师父觉得她最像自己,可偏偏她也最不像师父。医术最差毒术最厉害。 还好师父並不在意衣钵,否则看见她这德行都得死不瞑目。 师父决定退休时,把百药箱给了向春雨。其实不过是想借她的手给孙五爷。 李婆婆脸再次转向向春雨,“看样子,你是把师父给的百药箱弄丟了?!” 向春雨闻言恍然,摇头:“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想起来了!百药箱我哪敢丟!我给藏起来了!” 她本想把百药箱当生辰礼物送给孙五爷。 结果在孙五爷生辰前两人大吵一架,办了和离。 都和离了还给什么生辰礼物? 向春雨自己又不需要百药箱就想把百药箱扔了,但是那是师父的宝贝,又不能扔,她就顺手藏了起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给孙五爷百药箱的事就搁置下来。 后来,日子过去的久了就忘了。 这会儿李婆婆一提,她才想起来。 沈清棠眼睛亮了,“你藏哪儿了?还能找到吗?” 有一个现代药箱,说不定贺兰錚手术成功的概率又会增加一点儿。 向春雨点头又摇头:“找是能找到。不过药箱不在京城,在边关。” 沈清棠:“……” 从边关到这里,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个把月。 向春雨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应该还能。我藏的挺严实,估计还能找到。” 话音里的不確定让听见的人都不抱希望。 不过对沈清棠来说,能找到本就是希望。她道:“地方好找?若是好找你跟季宴时说一下,让他派赤月阁的人去找。若是不好找怕是得麻烦向姐你亲自跑一趟,还得快去快回。” 向春雨不明所以:“这么著急?” 她才千里迢迢从南疆回来,年都不让她过。 “嗯。”沈清棠强调著急性,“一个有点重要的人,等著救命。” 向春雨翻白眼:“重要就是重要,不重要就是不重要,有点重要是什么意思?” “重要。”沈清棠懒得跟向春雨掰扯。 季宴时和贺兰錚之间的关係也著实不好解释。 向春雨没说话,又想了很久才道:“应该不难找。我写下来,你拿给王爷试试。他们找不到我再去。” 她倒是无所谓去边关,正好还能去桃源谷过年。就是怕耽误时间。 沈清棠应下。 “其实那个百药箱我打开看过。”向春雨摇头,“里头其实没什么,就是个空箱子。你指著那玩意救命,属实有点草率 。可能比活马当死马医还牵强。” 沈清棠点头:“你说的对。” 可不就是活马当死马医? 至於药箱为什么是空的,沈清棠有个大胆的猜测,只是还得看见药箱之后才能印证。 *** 这次大概提前预约过的关係,魏国公府的门房听见他们报了姓名就开门放行。 门口等著一个圆脸小廝,笑吟吟的引著他们一行人往內。 沈屿之小声咕噥:“以前就不乐意来魏国公府,弄这么大哪还像个家?还走的累。” 李素问等一列僕人过去,从伸手掐沈屿之,压低声音警告:“不会说话你就別说!” 哪有出门做客在主家嫌弃主家的? 让人听见多不好。 “本来就是。”沈屿之不服气,“他们家都快赶上半个皇宫大了。” 沈清柯轻咳两声遮住沈屿之的声音。 这话让人听见纯属得罪人。 沈清棠也忙开口换了个话题,“上次来没见到圆圆,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见到?” “是啊!都好几年没见那小丫头了,咱们走的时候她比现在大一岁多点儿,如今应该是个小大人模样了。” 沈屿之闭口不言。 他不是因为在边关待久了习惯了天高皇帝远才这么口无遮拦。 单纯就是看不惯魏国公府的人。 以前是,到如今还是。 沈清棠看著小廝和丫头交接领著他们之后,走的路越来越眼熟,浅浅的皱了下眉。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沈清棠就看见熟悉的院落——她上次才来过的沈清兰的院子。 沈清棠能认出来,李素问和沈屿之也能认出来。 沈家人的脸色齐齐有点不好看。 第1142章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津 带路的丫环把人引到小院,敲门后才转头对著沈清棠一家解释:“劳烦各位老爷、夫人、少爷稍等。” 沈清棠仗著自己是沈清兰的妹妹可以装跋扈,开口询问:“请问魏国公府这是何意?我父母前来主人连面都不露?” 欺人太甚! 丫环福身行礼道歉:“抱歉!奴婢不知。奴婢只负责把几位引到少爷院子里。” 李素问轻扯还要说话的沈清棠,朝她摇头。脸色同样不是很好。 可她清楚,有些话说了就是自找欺辱。 院子里头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清兰带著自己的丫环迎出院子,激动的看著眾人:“父亲,母亲,清柯,清棠你们都来了?快进来!” 沈清兰的院子是院中院,不是很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臟俱全。也有专门的会客厅。 等丫鬟们添完茶水,沈清兰就把人都轰了出去。 沈屿之再也忍不住,愤愤质问:“你婆家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咱们?” 太过分了! 亲家不露面,连女婿也不露面? 沈清兰摇头:“父亲,你先別生气。本来夫君和我一起等你们的。祖父他……旧疾復发,夫君、公爹和婆母去侍疾了。” 李素问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去?” 虽说是孙媳,也应该去的。 否则让人詬病。 沈清兰脸色发白,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不动声色的摇摇头。 沈清兰眼睛往內室方向瞄了眼,垂头。 沈清棠开口给沈清兰解围:“魏国公旧疾发作是突发事件,咱们来拜访是提前约好的。人家魏国公府不好不招待,只让下人陪著也不合適,哪还有比阿姐招待咱们更適合的?” 李素问一想也是这么回事,点点头没说什么。 沈屿之面色依旧不渝,“合適什么?咱们登门就算等也应该等在前院或者中院!等魏国公府的人有空了再招呼也可以。 就算咱们是清兰的娘家人,直接被带到后院来本就於理不合。 是,清兰是咱们沈家人,陪著咱们也说的过去。 可他们魏国公府就一个能留下的人都没有?老国公臥房得多大,能装下魏国公府这么多人? 说到底,不过是看咱们沈家落魄了,小瞧咱们!” 沈清柯也淡淡补了一句:“不是小瞧。是没把咱们当回事。” 沈清棠一个外来者都知道於理不合,不过她比沈家人適应的好,淡声劝慰:“人之常情。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津。” 李素问瞪沈清棠、沈清柯和沈屿之,“你们来干什么的?来之前不是做好了被怠慢的准备?一个个抱怨什么?这不是让清兰难做?” 沈屿之忙对沈清兰道:“清兰,我不是在意你婆家怎么对我们,就是怕他们欺负你。” 对他们如此怠慢,又能待清兰如何好? 沈清兰摇摇头,笑著道:“父亲,没事。真是意外,平日里公婆都待我很好。咱们沈家出事后,他们也没薄待我。 你们也清楚就京城这世態炎凉的地方,虽说娘家出事罪不及出嫁女,可往往获罪的人家,出嫁女下场都不好。被休的也不在少数。 我在魏国公府的待遇半点没减,魏明辉待我也极好。真的!” 沈清棠垂头。 真过得好,不用极力强调。 不过沈清兰说的也是实话。 在大乾像抄家流放、株连九族这样的大罪虽然有明文规定按照出嫁从夫原则,罪不及出嫁女。 事实上母族一出事,出嫁女在家中地位便极低,宠妾灭妻都是小事,很多直接把原配休了以防连累自家。 反正出嫁女的母族都没了,谁还能为她为她撑腰发声。 沈家人就是因为这一点儿,从流放开始就没再跟沈清兰联繫过。 一句话说的李素问红了眼睛。 沈屿之更是长嘆一声:“是我们连累你了。” “没有的事。”沈清兰摇头,“你们可別再跟在边关一样跟我划清界限。这世上再没有比咱们更亲的人。对我而言,除了你们还有孩子是我的亲人,其他人都是旁人。” 门外。 魏明辉推门的手听见沈清兰这句话,顿了下,犹豫片刻还是轻敲了两下门,才推开门。 沈屿之和李素问看见魏明辉都没动。 沈清柯和沈清棠起身喊人,“姐夫。” 魏明辉点点头,先朝沈屿之夫妇拱手行礼,“父亲,母亲。家中临时有事,小婿没能去门口迎接几位。还请勿怪!” 沈屿之茶杯盖子盖在茶杯上的声音略微重了些,淡声道:“贤婿说的哪里话?一家人不用讲这些虚礼。” 李素问直接没看魏明辉。 魏国公府了不起? 如今还不是一样没落了? 等魏国公一咽气,魏国公府立刻就得降级。 说不得还得连降两级,到时候谁看不起谁还不一定呢! 魏明辉也知道今儿这事是魏国公府的人做的不地道,赔笑:“父亲,母亲你们別生气!实在是祖父旧疾发作的突然。一会儿父亲和母亲会过来。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李素问终是忍不住冷哼一声:“贤婿这是在怪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魏明辉低头弓腰,“母亲言重了,明辉不是这意思。”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是尷尬。 沈清兰忙打圆场,“父亲,母亲,你们別怪夫君。我公爹身体也不好,婆母一个人照顾两个人实在分身乏术。明辉这不也是一忙完就赶回来了? 咱们一家说说体己话更自在些。婆母方才就派人送了好些稀罕食材过来,让小厨房多给加几个菜。 她说一会儿忙完也会过来。” 沈屿之这会儿连女儿的面子也不给,“我怕魏国公府的饭太硬吃了消化不了。午饭就不吃也罢!我们坐会儿就走。” 魏明辉连声说好话,道歉,不管沈屿之夫妇如何生气,他態度自始至终的谦卑有礼。 沈清棠对魏明辉刮目相看,这男人属实够能忍。 这样的男人,多数都是狠角色。 在蜜罐里长大的沈清兰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难怪沈清兰被魏明辉吃的死死的。 第1143章 翻脸 沈屿之夫妇不知道实情,可沈清棠没忘记自己来的原因,及时开口打圆场也是直奔目的:“姐夫,上次我来就没见到小圆圆。这回能不能把她叫过来让我们瞧瞧? 一別几年,父亲和母亲都十分想念她。还有小向北,能不能也抱出来让我们稀罕一会儿。” “对。”李素问看著魏明辉,“你们魏国公府的人架子大,不见我们无所谓。总不能连外孙女和小外孙都不让我们见吧?” 魏明辉看向沈清兰。 沈清兰垂头避开魏明辉的目光。 沈屿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瞪著魏明辉,“怎么?我们沈家落魄到已经连外孙和外孙女都不配见了?” “父亲言重。”魏明辉忙赔不是,“小婿绝无此意。魏国公府也没有不尊重父亲和母亲的意思。你们先別生气,我这就差人去把圆圆叫过来。” 说罢快步出门,唤来丫环吩咐她们去要人。 沈清兰感激的看著沈清棠。 沈清棠不动声色的朝她摇头。 沈清柯把沈清兰和沈清棠的动作都收尽眼底,犹豫了下什么都没说。 魏国公府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魏明辉吩咐完婢女就转身回来,依旧心平气和,態度谦逊,半点没有因为沈屿之和李素问的態度冷脸。 沈清棠不想今儿就把魏明辉得罪透了。 在圆圆和向北安全之前,少不得还得到魏国公府来做客。 这回闹翻了,到时连魏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来怎么办? 她给沈清柯使了个顏色。 沈清柯挑了下眉,目光在沈清棠和沈清兰之间扫了一圈,还是主动开口:“沈家之前逢大难,见多了迎高踩低。父亲和母亲也是爱女心切,態度才急切了些,姐夫莫要往心里去。” 魏明辉摇摇头,“无碍。是为兄考虑不周,让父亲和母亲担忧了。” 他跟魏明辉差不多年纪,聊起来更轻鬆些。 魏明辉问沈清柯:“二弟可娶妻了?” 沈清柯摇头,“不曾。” 魏明辉似是有些诧异,“二弟眼光也莫要太高。先成家后立业,功名要考,家也要成。” “不及姐夫眼光高。可能家中两姐妹容貌、人品皆上乘,寻常女子难入眼。况且如今我一介白身,哪好意思耽误人家好姑娘?” 魏明辉像是没听出来沈清柯话中的软钉子,依旧笑吟吟道:“二弟谦虚了,令姐和清棠妹妹確实容貌、人品上乘。一母同胞,你也不差。至於白身可就过度自谦。 我听说你都已经考中解元。见官不跪哪还能说是白身?以清柯你的才华,来年春闈必然能高中,届时少不得会被京城那些小姐们榜下捉婿呢!” 沈清柯皮笑肉不笑道:“姐夫消息倒是灵通。我一个边关小小的解元没想到姐夫在京城都清楚。”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为何你知道我阿姐不知道? 魏明辉抬手在沈清兰手上轻轻拍了拍,“清兰一直惦记你们,家里少不得就对边关的动静多听了一耳朵。” 沈清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姐夫有心了。原来魏国公府还是如此消息灵通,一直没收到阿姐的信,还以为是阿姐不知道我们在边关的住处” 你能知道我考中解元,不知道我们在哪儿? 沈清棠抚额。 沈家人护犊子的毛病大多数时候是好的。 可有时候,有点误事。 没想到沈清柯这么理智的人,说著说著也开始跟魏明辉生气。 魏明辉也不知道是能忍还是问心无愧,闻言也不恼,“当初沈家出事,我跟你姐得到消息就追出城,却还是晚了一步。 后来也曾托在云州的友人去打听你们的消息。可是北川实在太偏僻,友人他们大都在省城,实在打听不到。是为兄无能,让贤弟笑话。” 沈清兰点头,“父亲,母亲,夫君所言属实。我们好不容易打听到大伯的消息,写了一封信託人带给你们。你们也没回信。” 她一直以为是沈家人怕连累她才不回信。 沈家人齐声否认:“我们没有收到信。” 李素问气呼呼道:“定是你大伯和大伯娘从中作梗。” 他们故意把信藏了不给他们。 这事是很有可能。 沈家人都不否认。 秉著家丑不外扬的原则,沈清棠找补了一句:“许是信在路上丟了也不一定。都过去的事咱们都不提了。” 沈清棠看著魏明辉,“圆圆在她祖母那儿,不知道向北在哪儿?能否先让我抱抱?自从当了娘亲,越发喜欢跟小孩子亲近。” 李婆婆和向春雨一人抱著果果,一人抱著在隔壁等著。 “这……”魏明辉为难的看向沈清兰。 沈清兰垂眸不看他,也不看沈家人。 魏明辉只得自己开口:“向北在里屋睡觉呢!一会儿他醒了,我把他抱出来。他这两日身子不太爽利……”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素问打断,李素问有些生气道:“什么意思?合著我们不来你们魏国公府就没事。我们一来,老人孩子都身体不適? 知道的是凑巧,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沈家克你们魏国公府呢!” “夫人!” “母亲言重了。” 沈屿之和魏明辉齐声开口。 沈屿之道:“夫人这话说的不对。当初清兰和女婿成亲之前可是合过八字的!不止是和合他们两个,还合了清兰和老魏国公的,是八字相合他们才成亲的,怎么能说是咱们克他们呢? 清兰嫁进魏国公府几年了,给他们魏国公府生儿育女,何来『克』字? 依沈某人看是咱们沈家落魄了,配不上登人家魏国公府的大门,人家怕是咱们这穷亲戚来打秋风躲著咱们呢!” 魏明辉忙起身,朝李素问作揖告饶:“父亲,母亲別误会!属实是凑巧。一会儿向北醒了!小婿一定把孩子抱出来。” 气氛到底还是冷了下来。 沈清棠嘴张了几次,也没找到打圆场的话。 沈清兰显然也不想再当和事佬。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听见院子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第1144章 国公夫人 魏明辉如释重负,他起身迎向门口:“许是圆圆回来了,小婿去看看。” 魏明辉拉开门,愣在门口:“母亲,您怎么来了?” 沈屿之和李素问一听齐齐起身。 沈清柯和沈清棠站的更早一些。 沈清棠看向门口,一个装扮雍容华贵有些过於丰腴的贵夫人出现在门口。 贵妇笑吟吟的,可眉梢上扬藏著股子不好惹的凌厉。 贵夫人先回答魏明辉的话:“今儿你岳父岳母过来,咱们已经够怠慢人家,再忙我也得来一趟赔个不是。” 接著抬脚进了房间,朝沈屿之和李素问福身,“亲家公、亲家母,本该我们登门拜访,可家中诸事缠身实在难走开。 本想著邀你们过来能好好吃顿饭敘敘旧。怎奈夫君和公爹齐齐病倒,妾身实在独木难支,只得怠慢二位,还请你们勿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不管沈屿之和李素问心里怎么想,嘴上却说著客套话。 “生老病死不由人,这不是咱们能说的算。” 李素问忙上前扶起沈清兰的继婆婆,“国公夫人说的哪里话?!你快起来!这不是折煞我们?才和他们说,既然你们忙,我们这就走,改天再来。” 沈清兰的婆婆比李素问看著年轻不少,国公官职也高,行礼確实不妥。 沈清棠和沈清柯齐齐朝沈清兰的婆婆行礼问安,“国公夫人好。” 老魏国公夫人早已经去世。 沈清兰的公爹开始就不再是国公,要降一级,可京城都知道魏家人想保住国公的爵位。 崩管心里怎么想,大家嘴上都很给面子,一律称沈清兰的公婆为国公和国公夫人。 当然,只是私下称呼,万万不敢传到皇上耳朵里。 国公夫人回了半礼。 按理说沈清棠和沈清柯是晚辈,她不用回礼。 这样做无非是抬高沈家,让他们不好说什么。 沈家人確实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说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给魏国公府添麻烦了。 沈清棠静静地听著李素问和国公夫人你来我往的说话。 头一次感受到了宅斗的魅力以及高门主母说话的艺术。 难怪魏明辉这么厉害的人还斗不过他继母。 这位国公夫人说话滴水不漏,待人接物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沈清棠也不是来挑错的,她是为了孩子来的。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包雪酥,在圆圆面前晃了晃,“小圆圆,你不知道我是谁?” 圆圆点头,“你是小姨。” 沈清棠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她们不能说没见过面,但是上次见面时沈清棠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孩子,圆圆更小,还是没什么记忆的小娃娃。 圆圆看看沈清棠又看看沈清兰,“你跟母亲长得像。母亲说这世间只有你和她长得最像。哦,她说她长得像外祖父。 可外祖父是男子,你是女子。必然是小姨。” “我们圆圆真聪明!”沈清棠把雪酥塞给圆圆,“诺,这是雪酥,奖励给你的!” 圆圆道谢,接过雪酥,打开纸袋,先拿出一块餵到国公夫人嘴边,“祖母,吃点心。” 国公夫人摇头拒绝:“小姨给圆圆的,圆圆自己留著吃吧!” 圆圆又把果拿给沈清兰和魏明辉。 魏明辉没吃,沈清兰不客气的一口吞了还问沈清棠:“这是什么?很好吃。” “雪酥,算是果和点心的结合体。” 做起来难著呢! “听说沈记的糕点独一无二。”国公夫人闻言扭头夸沈清棠,“看来名不虚传。” 她朝圆圆伸手,“圆圆,能不能再给祖母吃一块?” 圆圆吃了一块,也觉得好吃,显然没有方才那么大方,有点不想分享,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一块给国公夫人送到嘴边。 国公夫人实在做不出大庭广眾之下张著嘴吃东西的不雅状,从圆圆手里接过雪酥,以手遮口,拿帕子遮著嘴,小口咬食。 雪酥不止有韧性还粘牙。 沈清棠趁国公夫人开不了口,邀请圆圆,“小圆圆,你想不想看看长得一样的表弟和表妹?我也生宝宝了,他们这会儿就在隔壁。” 圆圆连连点头,“是和我北北弟弟一样大的小宝宝吗?” “比北北还要小呢!”沈清棠牵著圆圆往外走。 国公夫人有些急,想拦。 却苦於一嘴说不出话,只得给魏明辉使眼色。 魏明辉正想开口,沈清兰抢在他前头道:“夫君,北北是不是醒了?我好像听见孩子哭了。” 魏明辉顿时顾不上圆圆,侧耳倾听。 这么一耽误,沈清棠和圆圆已经消失在门外。 国公夫人艰难的把雪酥都咽了下去,眼睛频频看向窗外,却无法丟下李素问等人追出去。 只示意身后跟来的嬤嬤:“圆圆比较皮,自己还是个孩子,別没轻没重伤了清棠的孩子。你过去看著点儿。” 嬤嬤应声离开。 李素问也没多想,还夸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当真是个仔细人儿。不过我那俩外孙也是皮实的紧,不用特意看著。” 国公夫人笑笑,换了话题。 大概是做贼心虚的关係,总觉得李素问这话是故意敲打她。 *** 沈清棠把圆圆领进门,嘴上道:“圆圆,你看他们俩长得像不像?” 眼睛却是看著向春雨的。 向春雨抱著小走到圆圆面前停住。 沈清棠弯腰给她们介绍:“圆圆,这个是表妹,小,这个是你圆圆表姐。” 圆圆还有些拘谨,小就扑过来抱住圆圆,“姐……姐。” 姐字对小朋友来说不太好发音,小也得一个字一个的喊。 圆圆弯腰,试图抱小,却没抱起来,“哎呀!妹妹有点胖。” 沈清棠失笑:“是呢!她有点胖。” 抗议:“不胖!不胖。” 沈清棠失笑安慰生气的女儿:“嗯,你不胖,就是有点重。” 满意了。 重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胖。 她们说话期间,向春雨佯装不经意的碰了几下圆圆的手腕。